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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之妝死亡之妝(1)--停屍房裡的男屍
像很多恐怖故事一樣,這個故事發生在醫院,一所座落在市郊的醫院。醫院四周有山有水,樹木郁郁蔥蔥,到了晚上,風一刮起來,那些樹木嘩嘩啦啦作響,有幾分陰森。
首先,讓我們了解一下地形:
進了這個醫院的大門,先是門診樓,然後是住院部,最後是停屍房。停屍房位於醫院
大院的最後邊,從住院部到停屍房,是一片空地。一條曲折的石徑小道,四周生滿了荒草。
不要懷疑你自己的抗恐怖心理素質,其實我們都一樣,對停屍房這類地方都膽戰心驚,不願意接近它。這可以理解為活人對死人的恐懼,也可以理解為生命對死亡的恐懼。
因此,停屍房的四周就空空蕩蕩。因此,這裡的風就很大。因此,它就顯得更恐怖。
這家醫院很小,前來看病的人不多,停屍房也長年空著。裡面,很潮很暗,有一股霉味。沒有專人看管。只有一扇黑洞洞的小窗,像一個簡陋的子宮,回收報廢的生命。
有一天,停屍房放進一具男屍,是個老頭,死於癌。他很老了,臉上的皺紋像深刻的蜘蛛網。據說,他生前是一個膽小如鼠的人,見了貓都害怕,自從他變成一具屍體,人們立即對他充滿恐懼了。
怕什麼呢?他已經定了格,變成了一張照片。大家可能是怕那張照片突然笑起來。
這具屍體只在停屍房放了一天。第二天早上,他的家人要把他送到火葬場去,可是卻發生了奇怪的事情:老頭果然笑起來。
他蒼青的臉撲了厚厚的粉,眉毛也畫了,彎彎的女人眉,還戴了長長的假睫毛。毫無血色的嘴唇竟然塗了很紅很紅的口紅,嘴角向上翹,一副微笑的模樣。
他的家人第一眼嚇壞了。驚慌地退到門口,看了半天,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們馬上憤怒地質問醫院負責人,負責人當然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不過,醫院決定查一查。
那天晚上,有一個值班男醫生和一個值班女護士。男醫生叫黃玉鳳,性格很孤僻,不愛與人交流,沒有人了解他。他頭發很長,戴一副黑框眼鏡,眼睛後面總像還有一雙眼睛。他上班下班總是不脫他的白大褂。
他已經下班回家了,醫院領導首先把他叫來。
院長:“黃大夫,昨夜你值班,有沒有發現什麼情況啊?”
他看著院長的眼睛,平靜地說:“沒有。”
院長沒有避開他的眼光,長時間地看著他的表情,突然問:“你最近是不是總失眠?”
黃玉鳳說:“沒有。”
院長問:“夜裡有沒有出去轉一轉?”
院長的話音還沒有落,他就冷靜地否認了:“沒有。”還是看著院長的眼睛。
院長笑了笑:“那你干什麼了?”
他淡淡地說:“看一部小說,推理的。”
院長問:“你幾點睡的?”
黃玉鳳醫生:“我沒睡。”
院長:“你剛才不是說你沒有失眠嗎?”
黃玉鳳醫生:“我夜裡很少睡覺。”
院長:“那沒聽到一點動靜?”
黃玉鳳醫生說:“很多貓一直叫。”
院長終於躲開他的眼神,點著一支煙,深深地吸了一口,說:“昨天我們醫院發生了一點事情,你知道嗎?”
黃玉鳳一點都不驚詫,他一直看著院長的眼睛,說:“不知道。”
院長:“也沒有多大的事。好吧,你去吧。”
接著,院長又叫來那個值班女護士。她叫葛桐,正在熱火朝天地談戀愛,是個很外向的女孩子,快言快語,平時大家都喜歡她,把她當成單調工作中的調味劑。
聽了事件的經過,葛桐嚇得臉都白了。
院長問她昨夜有沒有聽見黃玉鳳醫生出門。她努力回憶昨夜的每一個細節:“我查了各個病房,然後給媽媽打了個電話,再然後……就睡了,一覺睡到天亮,什麼也沒有聽到呀。”
她請求院長:“領導,您饒了我吧,今後別安排我值夜班了,我這個人天生膽子就小,天黑都不敢看窗外。”
院長說:“那怎麼行呢?每個職工都要值夜班,這是制度。”
葛桐是個說話不繞彎的女孩子,她脆快地說:“院長,要不然您把我的班串一串。黃醫生怪怪的,我怕他。”
院長說:“他就是那種性格,其實沒什麼。”
然後,他開導了葛桐一番,最後,葛桐撅著嘴走了。
查不出結果,院長只好作罷。
他分明地感覺出,如果是醫院內部的人所干的事,那麼百分之九十是黃玉鳳醫生所為。只是他拿不出直接的證據。
從此,醫院裡的人對黃玉鳳醫生有了戒備。大家都在談論這個死屍化妝的怪事,但沒有人和黃玉鳳醫生談論此事。
黃玉鳳醫生和從前一樣,見了誰都不說話。和病人說話也是很簡單,簡單得有時候話語都殘缺不全。沒有事的時候,他就拿一本推理書閱讀。不煙不酒,不喜不怒,他是個沒有特征的人,是個沒有表情的人。
死亡之妝(2)--驚恐之旅
時光踏著日月沉浮的節奏,緩緩地前行。撕心裂肺的愛情,不共戴天的仇恨,都可以被時光的力量吞噬。同樣,大家心中那恐怖的陰影也一點點淡化了。那個莫名其妙的事件經過很多的嘴,最後變得更加神乎其神,其中有一個細節已經成立,那就是屍體確實是笑了。同時,它在醫院後來的工作人員眼裡,也一點點變成了一個沒有什麼可信度的傳說。
因此我們最好不要一概否定一些傳說的母本的真實性。有一句老掉牙的話:無風不起
浪。
葛桐這個人不會表演,她作為那個事件的當事人之一,每次見了黃玉鳳醫生,都無法掩飾住對他的猜疑和害怕,所以後來她再和他相遇,總是遠遠就躲開。
有一個周末,葛桐下了班准備去城裡。城裡離醫院大約有60裡。長途車在這個鎮郊醫院圍牆外有一站。吃過飯,她背著包要出發了。天快黑了,葛桐快到醫院大門口的時候,遠遠看見了黃玉鳳醫生,她穿著白大褂,莫名其妙坐在大門口,不知道干什麼,好像就是為了堵截她一樣。他和葛桐這一天都不值班,周末除了值班的人都應該回家了。葛桐不敢從大門口走出去,她只好繞路走,翻牆出去了。
她一路小跑來到公共車站牌前,正好上車,她氣喘吁吁地在一個空位上坐定,一抬頭,差點驚叫出來:穿著白大褂的黃玉鳳醫生臉色蒼白地坐在她旁邊,正看著她!
葛桐驚恐地看著黃玉鳳醫生,半晌才說:“黃大夫,剛才我怎麼看見你坐在醫院的大門口……”
“不是我。”他冷冷地打斷她。
葛桐說:“那可能是我看錯了。”天要黑了。
通往城裡的公路空蕩蕩。
黃玉鳳醫生也去城裡。巧合?
“呀,我忘了一件事……”葛桐說。
黃玉鳳醫生毫無表情地看著她。
“我有一件衣服晾在藥房外面了。”她說得結結巴巴,任何人都能看出她在撒謊。“我應該回去……”
就在這時候車開動了。
“咳,算了。”她又不自然地說。
車走著。沒有售票員,只有一個司機。
兩個人都不說話。
車上的人不多,都不說話。那種靜默就像印象派電影。
天快黑了。
車偶爾經過一座村莊,節儉的人們還沒有點燈,村莊暗淡。路邊是北方常見的白楊樹,高大,挺拔,胸懷坦蕩。
車上柴油味刺鼻。
葛桐有點惡心,心情更糟糕。
她先開口了:“黃大夫,你去城裡干什麼呀?”
“沒什麼具體事。”
葛桐:“我去我哥哥家。”
黃玉鳳醫生敏感地轉過頭看著葛桐:“他接你嗎?”
葛桐:“是的,電話裡說好了。”她說這句話又結巴了。
黃漁鳳醫生不再接她的話頭。
天快黑了。
車慢吞吞地停下來,到了第一站,是公路的一個大十字口。乘客陸續下車,竟然都下光了,只剩下葛桐和黃玉鳳醫生。
最後一個人下車的時候,葛桐的神色更加慌亂了。
車“匡當”一聲關了門,又慢吞吞地朝前走。
其它的座位都空著,葛桐和黃玉鳳醫生坐在一起,他們在慢節奏對著話。
葛桐不看黃玉鳳醫生的臉,她大聲問:“黃醫生,你是哪裡人?”
黃玉鳳醫生:“外省人。”
葛桐:“很遠吧?”
黃玉鳳醫生:“關裡。”
葛桐:“怎麼來這個小鎮了?”
黃玉鳳醫生:“命。”
葛桐:“你今年不到三十歲吧?”
黃玉鳳醫生:“四十多了。”
葛桐:“這正是男人干事業的年齡。”
黃玉鳳醫生:“我最大的願望可不是醫療。”
葛桐轉頭看了看黃玉鳳醫生:“那是……”
黃玉鳳醫生歎口氣:“這輩子是不可能了。”
他很瘦,干巴巴的身子裹在白大褂裡顯得很可憐。他為什麼總是不脫白大褂?他呈現給人的永遠是這一種表情,這一種裝束,好像是一張照片,一張醫生的工作照。
葛桐一直在問,好像要盡可能地接近這個古怪的人。可是他那無神的眼睛卻讓人捕捉不到任何信息。
停了停,葛桐:“你太太也是外省人嗎?”
黃玉鳳醫生:“是。”
葛桐沉默半晌:“你們有孩子嗎?”
黃玉鳳醫生:“沒有。”
葛桐:“為什麼還不要孩子?”
黃玉鳳醫生:“我們早離婚了。”
葛桐:“你一個人生活?”
黃玉鳳醫生:“還有一只貓。”說到這裡他奇怪地笑起來。
葛桐顯得很不自在:“你太太是干什麼的?”
黃玉鳳醫生想了想,慢吞吞地說:“美容。”
葛桐驚恐地瞪大了眼睛。她慢慢轉過頭,看著正前方。
天快黑了,看什麼都有點看不清楚了。
又經過村莊,村莊的燈亮起來。
路還遠。
黑暗是一種壓力,鋪天蓋地緩緩降落。車燈亮了,前途慘白。葛桐盼望那個司機偶爾回一下頭,卻不能如願。她上車後再也沒有看見那個司機的臉,只是一個背影。
車顛簸起來。
黃玉鳳醫生紋絲不動。
葛桐好像下了很大決心似的突然問:“黃醫生,你喜歡美容嗎?”
黃玉鳳醫生平靜地說:“不喜歡。”
說完,他雙眼閃亮地看著葛桐:“你怎麼問這個?”
葛桐驚慌失措地低下頭:“我隨便問問。”
葛桐問完這句話,黃玉鳳就靠在椅子背上,慢慢閉上雙眼,似乎不想再說話。
整個車廂徹底靜默,氣氛沉重。
葛桐沒有睡,她一直警惕地睜著眼睛,她的余光嚴密地關注著身邊的黃玉鳳醫生。他沒有一點聲息,似乎睡得很香。
終於進城了,是一條很偏的街道,路燈昏黃,沒有行人。
車還在朝前走。
假如閉上眼睛,沒有任何聲音提示現在已經進了城。
可是,就在這時候,黃玉鳳醫生冷靜地睜開眼睛,抻了抻白大褂的領子,准備下車了——看來他對一切了如指掌。
車停了。
葛桐坐的位置靠車門,她指著車外面一個陌生男子說:“黃醫生,我下車了,我哥哥在那裡。”
黃玉鳳醫生抬頭看了看,平靜地說:“他不是。”
葛桐頓時又驚詫又尷尬,她掩飾說:“我這眼睛怎麼了,總出錯!我走啦,黃醫生,再見。”
“再見。”
葛桐和黃玉鳳醫生告了別,大步朝前走。走了十幾米,她緊張地回頭看了看,根本沒有黃玉鳳醫生的影子。
死亡之妝(3)--沒有膽大的人
有一次,輪到黃玉鳳醫生和葛桐值班的時候,停屍房又放進了一具屍體。
葛桐又找院長了,請求換班。她哭起來,如果院長不為她換班,她就要辭職了。
為了照顧小姑娘葛桐,院長決定再派一個男醫生和黃玉鳳醫生一起值夜班。院長是個很有威力的院長,他雖然沒什麼文化,是個大老粗,工作作風更像一個村支書,但是他什麼
事都身先士卒,雷厲風行,大家都挺敬畏他,平時他說什麼沒有人不服從。但是這一次不一樣。
快下班的時候,院長叫來外科的田大夫,對他說:“你今夜和黃玉鳳醫生一起值夜班,串一串。”並沒有多說什麼。
田大夫立即苦著臉說:“院長啊,我家的小孩高燒,正在家昏睡著,我老婆白天都想讓我請假呢!”院長知道,平時田大夫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如果孩子發高燒,他今天肯定不會來上班。而且,院長今天見他很喜興,中午休息還打了一個半小時的牌,他那獨子是他命根子,如果有病,他不會如此輕松,中午早騎車回家看望了。家屬樓離醫院只有十分鍾的路。但是他把孩子拿出來當盾牌,院長又不好說什麼,否則就太不近人情了。
院長沉吟片刻,說:“那好吧,你幫我叫一下李大夫。”
不一會,內科的李大夫來了。
院長說完值夜班的事,問:“你今晚有沒有什麼事情?”
李大夫說:“沒什麼,只是今天是我和老婆結婚十周年的紀念日,當然要和老婆好好過一下。晚上老婆還在酒店定了幾桌席,要宴請一些親戚和朋友,鬧一鬧,圖個喜慶唄,所以……”
李大夫這個理由更讓院長無話可說。人家這是第二個婚禮,第二個洞房花燭夜,你讓人家值班?其實院長心裡明白,李大夫愛張揚的男人,如果他說的是真話,他早就四處奔走相告了。連他小孩當了三好學生這樣一件事,他在一天內就傳遍了整個醫院。上次他爸爸過五十九大壽,他一上班就各個辦公室廣而告之了,害得大家每個人都送去一張鈔票做賀禮。如果今天真的是他和他老婆結婚十周年紀念日,他這一天能不說?至少要請院長到場吧?
院長說:“算了,你幫我叫一下秦大夫。”
婦科的秦大夫還是個小伙子,剛剛畢業,在醫院裡年齡最小,上次發生那件怪事的時候他還沒有來。院長想他不會遍什麼謊話。一進門,院長就說:“秦大夫,你今夜和黃大夫值班,沒問題吧?”
秦大夫馬上一臉驚慌,眼睛轉了轉,央求說:“院長,求求您,換別人吧,我膽小。”
院長有點生氣了:“你有什麼可怕的!”
秦大夫說:“您讓我打掃一年廁所都行,我就是不敢和他值夜班。求求您派別人吧……”
院長大聲說:“你剛來就不服從領導,我處分你!”
秦大夫的神情很難過,他說:“院長,您處分我……我也不敢!”
院長想了想,說:“聽說黃大夫原來的老婆是搞美容的,你幫我打聽一下關於她的情況,這總可以吧?”
“好,沒問題!”秦大夫立即滿口答應。
“你去吧。”
“謝謝,謝謝院長!”秦大夫好像怕院長反悔似的,機敏地溜掉了。
最後,院長讓葛桐和黃玉鳳醫生都回家了,他把自己和另外一個老護士留下來值班。
那天院長親眼看見黃玉鳳穿著白大褂離開了醫院。夜裡,院長來到住院部和停屍
房之間的那片空地轉了轉。他竟然看見停屍房的方向有一個白色的影子,在黑暗中一閃就消失了。很像黃玉鳳醫生。他追過去,沒有任何人,只有掉在草地上的一本書,被風刮得“嘩啦嘩啦”響。那是一本多年前的推理書,作者是日本的,叫什麼橫溝正史。
院長突然有點惡心。
死亡之妝(4)--那個消失多年的美容女人
這一夜,沒有人讓那個死屍笑,於是他就沒有笑。
之後的幾天,院長一直在追問關於黃玉鳳醫生前妻的情況,秦大夫總是無奈地對院長說:多年前,黃大夫來到這個小鎮的時候就是一個人,沒有人聽說他結過婚,更沒有人知道他有什麼搞美容的前妻。
院長說:“這是他自己說的,沒錯。”
秦大夫:“他對誰說的?”
院長:“葛桐。”
秦大夫:“也許他是在編造謊言。”
院長:“編造這樣的謊言有什麼用?”
秦大夫:“他怪怪的,誰能摸清他想什麼!或許是幻想狂。”
院長:“你還要打聽,不能放棄。因為弄清楚這個搞美容的女人,很可能對我們調查前一段時間那件奇怪的事至關重要。”
秦大夫:“調查那件事有什麼意義啊?”
院長:“出這樣奇怪的事,嚴重影響了我們醫院的形象。這是我們管理上的漏洞。我們要尊重患者,包括死去的患者,這是最基本的原則。”又過了一段時間,秦大夫到市醫院辦事,回來,他興沖沖地跑到院長的辦公室來,他一進門就說:“院長,有消息了!”
市醫院碰巧有一個熱心的醫生,他和黃玉鳳醫生是大學同學。秦大夫和他聊起來。那個熱心的醫生說,那個年代黃玉鳳醫生就是現在這個樣子,獨來獨往,從來不與人交流,同學們對他內心的了解,比現在你們醫院裡的同事多不了多少。但是他知道,黃玉鳳醫生原來在關裡工作,結過婚,又離了。關於那個女人,他只知道她是一個美容師,出奇的漂亮。除此再不知道其它了。
當天,那個醫生又給另一個更熟悉情況的老同學打了一個長途電話,又了解到了一點情況:
那個女人的美容手法極其高超,在當地小有名氣,社交活動很多。有一次,她在雲南開一個美容座談會,認識了一個東南亞的一個老板,那個人在全世界有很多美容連鎖店,很富貴,不久她就跟他遠走高飛了。她走了之後杳無音信。很多年過去,她突然回來了,雖然衣著華麗,只是被人毀容了,那張臉特別嚇人。她見了黃玉鳳醫生淚流滿面。她和他相擁而眠,只過了一夜,第二天就投河了。
和許多類似的故事一樣,那個老板有老婆,有幾個老婆,也有情人,有很多情人。黃玉鳳醫生的老婆跟他到了東南亞,並不甘心情人之一的地位,她自不量力,不知深淺,跟那個老板鬧事,跟他老婆爭奪,終於被他老婆毀了容,用刀一下一下割的。他老婆的娘家勢力更大,開的是掛皇家牌的轎車。黃玉鳳醫生的老婆遠在異國,無依無靠,連個公道都討不回來,最後就走投無路,就想到一死了之。可是她在離開人世之前只想看看曾經和他同床共枕的丈夫一眼……
說完,秦大夫說:“我想他是受了刺激。”
院長陷入怔忡。
死亡之妝(5)--那個日子又來了
巧的是,又一次輪到黃玉鳳醫生和葛桐值夜班的這一天,停屍房又放進了一具男屍,他被人用刀刺進腹中,搶救無效,死了。
整個醫院驟然緊張起來,人心惶惶。
這天,院長打電話叫來了三個男大夫。
他們走進院長的辦公室之前,還在小聲談論今夜,談論那具死屍,談論黃玉鳳醫生。他們根本沒想到他們將面臨一個大問題。
有時候,厄運就跟你隔一個牆角,你就茫然不知,你轉身就撞在它的鼻子上。
他們剛剛坐定,院長就慢悠悠地對他們說:“今夜你們誰和黃大夫一起值班?”
三個男大夫立即傻眼了。接著,他們的臉色都變得苦巴巴了,支支吾吾要推脫。
還沒等他們找理由,院長就說:“別編了,今天你們必須有一個人留下來。”
幾個人互相看了看。
院長繼續說:“你們抓鬮。”
大老粗院長很快寫了三個紙條。
三個男大夫沒辦法,猶猶豫豫地伸出手,抓凶吉。
一個姓張的大夫打開紙條,臉色暗淡下來。
一個幸運的男大夫得意地說:“張大夫,咱們三個人中你工資最高,你早應該主動把這個差事擔下來!”
另一個男大夫也開玩笑:“其實沒什麼,不就是讓老婆休息一下嗎?”
張大夫叫張宇。他沒有心情說什麼,他一直臉色暗淡地坐在沙發上抽煙。
院長對另兩個男大夫說:“你們先走吧,我和張大夫說幾句話。”
他們離開之後,院長低聲叮囑張宇醫生:“今夜你要嚴密關注黃玉鳳醫生的動向,遇到什麼事情都不要驚慌。”
張宇醫生點點頭,問了一句:“院長,你能不能給我找一個可以當武器的東西?”
這時候,開了一半的門口突然閃出黃玉鳳醫生的臉,很白。
他離院長和張宇醫生很近,他應該很清楚地聽見兩個人說的話。只是不知道他來多久了。
院長沒有看到黃玉鳳醫生,他說:“什麼武器,別大驚小怪!”
張宇醫生愣愣地看著黃玉鳳醫生的那張臉。
那張臉一閃,離開了。
張宇醫生好半天沒有回過神。
院長說:“記住,遇到什麼事情都不要驚慌!”
死亡之妝(6)--與怪人同室而寢
過去,吃過晚飯,醫院裡有些職工還常常來醫院溜達溜達,聚一聚,聊一聊,打打牌,下下棋。自從出了上次那件事之後,大家都不到醫院來了,躲都躲不及。下班後,醫院裡顯得一天比一天冷清起來。
吃過晚飯,張宇醫生來到門診部各個房間巡視了一番。
他極其不願意走進住院部二樓的那個值班室。
住院部這幾天沒有一個病人。
今夜又到黃玉鳳醫生動手的時候了。
想到這些張宇醫生有些毛骨悚然。
天黑下來。
張宇醫生終於慢慢地走向住院部,爬上二樓,走向值班室。
二樓的樓道很長,燈都壞了,黑漆漆的。
護士值班室在樓道頂頭的那個房間,沒有亮燈。葛桐一定很害怕,睡下了。
而醫生值班室有燈光,但裡邊沒有一點聲音。
張宇醫生在值班室門外站立,沒有勇氣走進去。
他甚至想一直在門外站下去,甚至想馬上就給院長打電話,甚至想回家。
想歸想,他最後還是推門進去了。
黃玉鳳醫生竟然不在。
張宇醫生心裡的石頭放下了,又提起來。他脫掉衣褲,准備躺下。他想關掉房間燈,猶豫了一下,最終沒有關。他亮著燈鑽進了被窩。
窗外的風大起來,吹得窗戶“啪啪”地響。山上像是有什麼野動物在叫,叫聲遙遠而模糊。
張宇醫生的心跳得厲害。他在等著黃玉鳳醫生到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樓道裡想起了腳步聲,很大的腳步聲,有點慢,但是他向值班室走來。
門“吱”地一聲開了,張宇醫生情不自禁地縮了一下腦袋。
進來的正是黃玉鳳醫生。
他認真地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張宇醫生。張宇醫生不自然地朝他笑了一下,算是打招呼。他也干巴巴地笑了一下。
然後,黃玉鳳醫生“卡噠”把房間的燈關了,他走到他床邊,把床頭燈打開。他慢慢脫掉衣服,穿著毛衣半靠在床上看書。
那床頭燈很暗淡,一束光照在他的臉上,顯得更加蒼白。他慢悠悠地翻著書頁,除此很靜很靜,聽不到他的呼吸聲。
張宇醫生心裡很壓抑,他想找個話題,和黃玉鳳醫生聊一聊什麼。但一時又想不起說什麼。
牆上的鍾在走,“滴答滴答滴答”,走得很小心,生怕一下撞到某一時刻上。
黃玉鳳醫生的書一頁一頁地翻。時間似乎停止了流動。
突然一陣巨響!張宇醫生嚇得差一點驚叫出來。
黃玉鳳醫生一動沒動,眼皮都沒眨一下,繼續翻他的那本書。
是敲門聲。
“誰?!”張宇醫生問,聲調都變了。
“是我!”是葛桐跑來了。
張宇醫生披衣下地開門,他看見葛桐瑟瑟地抖,不知是冷的,還是嚇的。
她看著張宇醫生,欲言又止。張宇醫生走出來,反手把門關上。
“張醫生,我害怕……”她終於小聲說。
張宇醫生回頭從門縫往裡看了看,也小聲說:“我不是在這裡嗎?不用怕。有什麼事的話你喊一聲我就過去了。”
“我不敢……”葛桐的身子抖得更厲害了。
張宇醫生硬撐著安慰她:“你都是20多歲的大姑娘了,而且是這裡的值班人員,不能這樣怯懦。不會有事的,天很快就亮了。”
葛桐無助地看看張宇醫生,最後,只好裹緊睡衣,一步三回頭地回去了。
張宇醫生進屋,關好門,躺下來。他有了一種被人依靠的感覺,膽子略微壯了些。他輕輕地說:“黃醫生,你平時很愛看書嗎?”
黃玉鳳醫生淡淡地說:“夜裡看。”
“你經常看誰的作品?”
“橫溝正史的。”
張宇醫生想說一點光明的事情,就問:“愛不愛看雜志?”
黃玉鳳仍然淡淡地說:“我看我父親死前留下的舊書。他的舊書有幾箱子,看也看不完。”
風更大起來。門被穿堂風鼓動響了一下。
別人說“生前”,他偏要說“死前”——張宇醫生的心縮緊了。
牆上的鍾敲了十二下。
張宇醫生怕到了極點。
他突然惱怒了,覺得這個怪兮兮的人要把自己弄崩潰!他索性豁出去了,用盡生命裡全部的勇氣,猛地坐起身子,直接刺向那個最敏感的話題:“黃醫生,你說……那個男屍到底是被誰塗的口紅呢?”
黃玉鳳醫生的態度令張宇醫生無比意外,頭都沒有抬起來,冷淡地說:“也許是那個男屍自己。”
張宇醫生沒話了。他像一個洩了氣的皮球,慢慢縮下身子,把頭裹進被角,一動不動了。
黃玉鳳的回答是一個高潮。他為這個故事說出了一個非常利落的結尾。可是,現實不是文學故事,任何人都無法設計結尾,現實還得繼續。
張宇醫生的心裡更加驚懼。
牆上的鍾走得更慢,“滴答滴答滴答”。
張宇醫生再沒有說話,他假裝睡著了。
書一頁一頁地翻著,很響。
張宇醫生咬著牙下決心,明天就跟院長說,下次他無論如何都不會再干這件事了。
過了很久,黃玉鳳醫生仍然在翻書。他不像是在閱讀,而是在書中尋找一個永遠找不到的書簽。
[[i] Last edited by 沙田少年 on 2007-10-14 at 02:09 AM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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