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貼]嗅覺與味覺
嗅覺與味覺之間,是糾纏不清的關係。不久之前,人類又在地圖上發現新大陸,認為世上可能有第六種味道,繼非人人受得了的腥美化作「鮮」後,肢肪也成為一種可以辨識到的味道。《香水》男主角以鼻尖撫觸屍體時,那欲仙欲死的畫面,與雄獅於草原上撕開羚羊骨架,血滲齒顎的影像重疊起來,即時走過記憶,化作氣味,猶嗅到天然體香與血腥臭氣的混合物,作為一個難忘記憶的連鎖反應。時而難聞的味道與難受的記憶結合,像走進擠滿塗了厚厚幾層俗氣的香水與沐浴於午後八卦滿天飛的時空,教人一試難忘,嗅到香水掩耳,聽到吵聲禁氣,不費思量。
除了一直存在的五味,人因應不同的經歷,應各自都命名了五六七味,甚會排名於先,為尋常度活最愛尋覓的味道,如好一些體臭愛好者與戀物癖並駕齊驅,可不算新鮮事,甚至如一般人也有挑食習慣般正常。當下不少愛情故事,當然較多是在探討社會問題的小說,都難免以氣味作為主軸的一部分。因氣味而重遇,三分變態,七分浪漫。追逐氣味,作為人記憶力衰退的一個輔助工具,如小時候在手心畫顆洗澡先已褪得七八的星星,代表明天有甚麼特別的事,提醒自己。想起,從前還看見粉紅的天空,戀愛之後還是戀愛的時候,對寄託於物件的氣味,都有一分矇矓的愛,時而比踫到活人更實在,彷如一個滿足特別廦好才能感受人真真正正存在於世、軟弱無能的人。[b]氣味作一種不嗅到不記得,遇上記憶卻自動回帶,扳下把情緒帶到臉部肌肉、毛孔與淚腺的按鈕,進入一個人與一段情的私人花園。[/b]
我的第六與第七味,也輪不到肢肪,而是兩種命名為「希望」與「救贖」的味道,意義相似,意境卻異常不一,雖然有時會接連出現,教人意想不到。雨後踏過草原嗅到的,即常見於足球場的氣味名為「希望」,而衣物曝曬於陽光之下的氣味則為「救贖」,談不上抽象,更極其形象化。雨水作為生命之源,降臨大地,洗刷草面上灰塵,給大地之母沐浴,不但有清新的氣味,更聽到澗溪流水,滑過石面的聲音,禪意滿心;太陽作為知性之源,慰我們從眼覺到精神之上的安定,藉我們失意落泊,冷僵乏力的軀體,是黑暗路途上,一直活於光明以外的救贖。說來巧合,大地與太陽於這裡都長著母性的特徵,像是向嚷著要撒嬌的孩子招手,給於都市飽受怨屈,回家希望有人服待洗個澡吃個飯的人一個最後的安息之地。氣味由一段追憶,走到心靈的慰藉,也盡顯她比視覺難駕馭的原因:視覺轉化記憶,簡易直接,卻會把不同空時的影像交集一起,翻開回憶的一頁,難免走出兩三段虛構的過去;味道雖然依靠某些契機才會走出來,卻是直接連繫到感觀反應的記憶系統,遠勝於只得編碼,不知孰真孰假的記憶。
味道看似抽象,卻其實人人都有相似的感覺。或許我們不知不覺都闖進了別人的花園,嗅著同樣的風景。把陽光的氣味命名之事,其實始於電影《容疑者X的獻身》之後,當中描寫陽光作為堤真一得到救贖的象徵,人生始見希望與路線的一刻,陽光的味道就突破螢幕,走向席上那痴迷者的鼻孔。就這電影成功以象徵提示我的氣味記憶庫,我頓時已在想要不導演或東野圭吾有這個相似的體歷,並要形象化的問題。走到《白夜行》,落在朴信宇之手,相似的調子再現,又以陽光作救贖的相關語與牽引。到底是觀者有心,事有巧合,還是原著之意?思考到東野圭吾的小說常運用相似的手段與談論大同小異的問題,我有足夠的證據,給我個人去幻想我們竟有感觀上、氣味上而非視覺上的交流,雖然對方是個中年男,但那種快感,猶如讀及《黑夜之後》那推移境頭、描寫平行世界的文字竟可因村上春樹之名出版,證實了那樣抽象且劇本式的文體其實不無可能。這或許就是小說家相謂的私人交流,於一般內容之間,轉化出更深刻的印象與思考成品,[b]是一種慰藉,彷彿以為我們看到嗅到的都應該有相似氣息,攜著相似的體驗;就是所謂同感。[/b]
若將來的伴侶,因為同一種味道而感到幸福,一同拾起昔日拼圖的一塊,相對而笑,一個呼吸,一切無言,盡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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