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天堂的一封信
男人坐在他的書桌上,托著腮。四周漆黑一片,空蕩的大屋沒有亮燈,午夜閑靜,只有牆上的鐘有規律的在跳動著。
滴答。安靜的跳動著。
滴答。他點了根菸。咔嚓,燃燒的赤紅音符,房間裡多了個火紅的光點。
分針和秒針交替著,在昏暗的視野下,已經沒有分別了。
抽了口菸,白嫋的煙霧繚繞的在空中飛舞。男人亮起了書桌上的小燈,從抽屜裡取出白紙和墨水筆,口裡喃喃自語著。
淡漠的月光溫柔地照進房間。月夜下,他書寫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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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敏兒:
你好嗎?最近生活過得好嗎?嗯,我又寫信給你了,雖然不知道你會不會收到,但我還是想寫信給你。
香港最近很熱啊,三十多度的氣溫實在熱死人了,還要夾雜著灰色的廢氣,天天受著高溫與廢氣的拆磨,這樣的城市我到什麼時候才能離開啊?
但是……我又是這樣的愛這個城市,縱使它是如此的骯髒,如此的冷漠,許多快樂的回憶的確在這裡發生了.彷彿灰暗之中還是有東西值得我期待的,讓我對它又愛又恨捨不得離開。
在這個繁喧的都市裡,時間猶如流沙般的逝去,卻竟然讓我遇上了妳。而這個回憶,我沒有遺忘到,一直在我的腦海裡深存。
現在我的生活很好啦。每天上班下班回家煮飯,大概平凡也是種福氣吧。現在的我,除了偶爾懷念你煮給我的咖啡之外,都沒有什麼大不了了。
空氣中殘留著妳的味道,或是說我思念你的味道。每天起床後失去你的蹤影,真想再次聽到你那句朝氣勃勃的「早晨」,晨光時候的一個早吻,然後從廚房裡棒出熱騰的白,給我倒奶,坐在大廳的桌子上陪我一起吃早餐。你知道嘛?那是我人生之中最快樂的日子。
噢對了,妳離開了也快一年吧?
現在你住的那兒應該天氣很好吧?天空放晴,萬里無雲的藍天,睡在遼闊的草原上。晚上你會看星,萬天星辰的夜空像是花朵的在夜幕中閃爍著。我就知道你到了一個好地方。
我知道的。在那個世界,沒有紛爭,沒有憎恨,只有裊裊的歌聲與樂聲迴轉。現在的妳,一定過得很好吧?
還記得我向你告白的那天嗎?那天在赤柱的海灘上,天空也是這樣的藍,海濤在我們身邊拍打著。微風漸起,帶著鹹味的風吹起了妳的髮絲,也掠過了我的鼻腔。
我擁著你的腰,沙灘上,在眾人的目光之下把身體靠近你。
這時候妳笑了,問我為什麼。我沒有說話,只是默默的抱著妳。望著妳的瞳孔,我看到了自己的倒影,而我的眼裡,也就只有你一個。
我把我心底裡的說話告訴了給你,甚至,把我的一生都交了給你。
但是你離開了。
從你在街上倒下的一刻,我就知道,生活從此要改變。
在病床上抓著妳的手,妳虛弱的躺在白色的床上,臉色也蒼白了許多。我的心很痛,我知道,婚禮上的那個諾言不可能實現了,我說過,我要伴著妳一生一世,直到我們彼此都變成白髮公公和婆婆,看著孫兒在我們面前跑來跑去,在夕陽下,我還要拖著你的手漫步。
臨終之前,妳說我不要哭,要我笑著的看妳走。強忍著淚水,我很乖,真的很乖,直到妳葬禮的一刻我都沒有哭。朋友們很擔心我,但我笑著和他們說,你要我快樂,所以我不會哭。
我還有許多說話要跟你說,真的,真的還有許多許多的說話要跟妳說……
但是妳走了,你比我早走。
看著妳被火化,被烈火所吞噬,心臟不自然的絞痛起來。沒錯,妳走了,這個是事實,但妳走得太快了,快得令我根本無法接受。
我還未開會放開妳,妳便走了。
妳死了之後,這間原本溫暖的大屋只剩下我一個,只有我一個,孤獨的身影。
有時候,我會打開我們以前的相簿,然後傻笑,相片中的妳是多麼的美麗啊。有時候,我會打開手機,看著我倆以前的短訊,然後傻笑。
人們說,一幅照片比語言更為有用,但我只願用千言萬語換你一句話。
我好想妳……
現在的我,只可透過夢裡跟妳說話,感覺完全不一樣,有時候我會想,妳有想念過我嗎?因為每天我都在想念你。很想再次握緊妳的手,經過赤柱的時候,腦海不自禁的會回到我們初相遇的時光,彷彿妳從來沒有離開過,妳還在我的身邊,給我煮早餐,陪我一起做傻事。
我知道天堂現在一定很美麗,因為那兒有妳,他們帶走了妳。
很妒忌在天國的天使姊姊們啊,她們每一日都可以見到你。
那個相信主的妳,生活在衪的國度裡得應該很快樂吧。
開始慢慢的習慣沒有妳的生活了,過往的傷口也以著緩慢的速度癒合。每天我不再只帶著肉驅在城市裡走動。我重拾了笑容,我知道,人的一生很短暫,每個人終有一日都要離去,只要我們曾經相識過,珍惜過對方就好。那些的回憶,是永遠洗不去的,會一直安放在內心的匣子裡。
妳仍然存在我的生活,我知道,妳和我一起的。
現在我很努力的生活啊,所以妳在那一邊也要活得好好的,知道嘛?
我相信我們一定會見面的,我們一定會重聚的。
每一件家俱,每一個小擺設,都有著妳的影子。
那時候我一定要跟你談好久好久的話。
愛你的,
老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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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放下了筆,笑了。
書桌上除了有寫滿了墨的紙張和筆之外,還有一幅照片,相裡的女人叉著腰,與另一個男人開懷地笑著。
把信封入好,男人準備在翌日主日學的時候將信件交給教堂裡的神父。
那夜,他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回到赤柱的海灘,身邊,還有個熟悉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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