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貼]哈娜的鬼故事1-25完[+左]
哈娜的鬼故事1--整形已經是深秋了,每到傍晚時刻,那種淒涼的感覺就更加深刻了。
小靜看著穿堂外被殘陽照得有些孤單的樹影。
「護士小姐,請問要照X光要怎麼去啊?」一個年過四十,看起來很疲憊的婦人,正推著一個老人家向她走來。
「喔,妳搭那部電梯上三樓就可以看見了。」小靜指著盡頭說道。
「謝謝吶,妳真好心。」
「不客氣,這是應該的。」小靜報以職業性的笑容回答。
她又繼續向前走,準備走去外科的護理站。
「天啊,這社會怎麼這麼多變態?」美文看著報紙,不停地發出驚恐聲。
「就是說,把人家殺了還分屍,真是有夠沒水準。」年資稍長的桂貞正啃著來不及吃的午餐。
「兩位好。」小靜打著招呼。
「喔,妳來啦。」桂貞道。心裡對這個整形科的美女真有說不出的嫉妒。
「有什麼事?」美文問,心裡想的卻是自己如果有小靜一半漂亮,那劉醫生會不會注意到她?
「上次由妳們科轉過來的病歷,我們主任已看過,這位因為車禍被毀容的受害者,我們主任評估過,要恢復原來的面貌沒有問題,要更漂亮也可以。」小靜漾著美麗的笑容,連美文跟桂貞都看呆了。
「喔…嗯。」桂貞有些恍神,「把病歷放那裡就可以了,我會轉給我們醫生。」
「嗯,好的。」小靜說完就要離開,但才走出兩步,便又轉頭過來問:「兩位剛才在討論什麼呢?」
「唔?喔,就是最近發生的兇殺案啊,都找那種超級美女下手,然後還將她們分屍,兇手可真是殘忍,把她們切成兩半,然後把上半身丟掉。」桂貞邊吃炸豬排邊說。哼哼哼,像妳這種的,早晚找上妳。桂貞心中惡毒地想。
小靜臉上並沒有顯出害怕的表情「可以借我看一下嗎?」
「喏,拿去吧。」美文遞給她
小靜接了過來,專心地看上頭的報導。
本報訊:
變態美女殺手再度犯案!這是半年來第七起的兇殺案了,每個被害者全是清一色的女性,而且是面容姣好的女性,由於犯案手法過於殘忍,警方已將此案列為重點,並成立專案,則能早日破案,以下是我們的詳細報導…
小靜臉上出現了一種難以言之的表情,像是興奮又像是壓抑,不一會,她將手上的報紙遞回給美文。
「最近不太安寧,兩位回家時請多多小心。」
「哈,我們這種長相,歹徒看不上的,倒是妳才要小心咧。」桂貞不懷好意的說。
「請不要這麼說,每個女人都可以靠後天的保養來改變自己的。」
「哼,保養?是靠整形吧,說真的,妳們科這半年來賺不少吧,畢竟想整形的有錢太太可多得很。」
小靜微笑著:「想要改變自己的容貌並不是大罪,愛美是人的天性,就算不為了別人,為了自己能變漂亮也是一件好事。」
桂貞嘲諷的笑著,美文說:「不過妳們謝醫生真是厲害,我們醫院成之整形科也才半年,妳們謝醫生就把整形科給經營得遠近馳名,看來院長把他從國外請回來還真是請對了。」
小靜笑著說:「要是兩位有興趣,同事間可以打折的,小小地動一下手術,可以讓妳們的人生過得更美好。兩位,文件麻煩您了,我回去了。」
她踏著輕盈的腳步離開了。
「她是跟著謝醫生來的對吧?我看啊,她搞不好從頭到腳都整過了,同事間可以打折?謝醫生可真是給她打不少折咧。」桂貞不屑地說。
「若她真是整過形的,我也想像她這樣子。」美文發呆地看著小靜離去的背影。
桂貞瞪了她一眼,「少在哪裡想些有的沒的,快把病歷整理一下,等會護理長來了就有妳受了。」
美文被桂貞一瞪,連忙走開去,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了。
「怎麼去那麼久?」謝醫生問道
「沒,在外科碰到一些好玩的事情。」小靜將晚間門診的掛號病患給整理好。
「喔?好玩的事?」
「是啊,就是最近報上報導的美女殺人魔的事,外科傳的沸沸揚揚。」
謝醫生笑著,表情高深莫測,說:「門診開始吧。」
進來的是一位年輕小姐,她臉上有著令人無法忽略的憂愁面容。
「小姐,妳有什麼問題?」謝醫生用著溫和的聲音問道。
「我…我…」小姐抬起清秀的面容,「我想整形。」
謝醫生並不驚訝這麼年輕貌美的小姐要整形,畢竟美是沒有標準也沒有限制的,他只問:「想整成什麼樣子,還是想像某個女明星一樣?」他邊說邊拿出一本本子,裡頭全是女明星或歌手的照片。
「我…我不知道。」她的頭更低了,似乎拿不定主意。
醫生放下本子說:「其實妳已經很漂亮了,根本不必整形。」
「不,我要整形,要不…要不阿正就要被別人搶走了…」說完她竟然哭了起來。
小靜暗自嘆了一口氣,又是一個傻女人。
「那好吧,如果妳堅持,我們安排手術時間,不過整形的手術費十分昂貴…」
醫生話還沒說完,她便說:「沒關係,我爸媽很有錢,他們每個月都給我零用錢,我付得起。」
「那好吧,下星期妳再來吧。」
門診在晚間九點結束,小靜正收拾,這時整形科的門打開了來,美文走了進來。
「美文學姐,有事嗎?」小靜親切地笑著。
「唔…是…是這樣的。」她像是有難言之隱,唯唯諾諾的。
「請坐下來說。」
「我…我…」她仍然不肯痛快地說出來。
「學姐想變漂亮?」小靜看著美文臉上青春期就留下的滿臉痘疤,一口氣說出她的來意。
美文聽了,用力地點頭。「妳下午說,謝醫生可以打折,我沒有太多錢,可是有些小積蓄。」
「學姐真是的,我是開玩笑的,醫生人很好的,說不定不用收錢喔。」小靜向美文眨眨眼,長長的眼睫毛還飄動著。
「不用收錢?真的嗎?」美文臉上一臉不可置信。
「呵呵~~,我問問看。」小靜的眼線不經意地瞄向美文的雙腿。「學姐為什麼想整形?」
美文臉紅了起來,「我們科最近來了個醫生,我…我喜歡上他了,可是我…我長得不起眼,所以…」
「我明白,我也是過來人。」
「啊,妳…妳也…」美文指著小靜完美無暇的五官,終於相信謝醫生的醫術無可匹敵。
小靜露出心知肚明的笑容。「學姐,明天這時候妳再來吧,我會轉告謝醫生的。」
隔天,美文依約前來,謝醫生和小靜已經在等著她了。
「小靜已全部告訴我了,林小姐想整成什麼樣子?」
「都可以,只要能讓劉醫生能注意我就行了。」想起愛慕的劉醫生,美文激動地漲紅了臉。
「唔…小靜說妳沒有太多積蓄,若要在醫院動手術恐怕不方便。」他的意思是醫院不會容許降低價格,畢竟美麗是要付出代價的啊。
美文這時失望地低下了頭,但接著謝醫生又說:「若我私人幫妳動手術的話,就沒什麼問題,我不要錢,只是基於同事純粹幫忙。」
她迅速抬起頭,望著謝醫生,「你說的…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但是我也不能完全都沒有收獲。」
「沒問題。」美文一口答應,就算謝醫師要她來整形科做牛馬一輩子她都願意。
「別答應這麼快。」他笑著,笑容裡有著不容察覺的詭異。
「手術成功後別處張揚,在手術後的一個月再來找我一次,那時我再告訴妳我要什麼代價。」謝醫生看著美文的一雙腿。
「當然,當然,我不會亂說話的。」美文滿心歡喜,沒有細想地一口答應。
「那手術就定在這星期六,小靜會帶妳來我家,我家裡有實驗室,器具,儀器樣樣不缺。」
美文快樂地離開了,小靜這時開口了:「你覺得如何?」
「還不錯,看起來十分有彈性,年輕果然是本錢。」
小靜微笑著,帶著一絲悲涼的感覺。
星期六很快就到了,美文心裡七上八下的,很快的,自己就要變成超級美女,她終於能向劉醫生表白了。
「小靜,謝醫生怎麼住得這麼遠?」美文看著窗外的山路,雨水正急遽地拍打著車窗。
「是啊,沒辦法,那裡是他父母留給他的,他捨不得賣。」
「小靜,妳跟謝醫生很久了喔?」
「是啊,從他是一個默默無聞的醫生時就跟著他了。」
「喔,你們感覺起來不像是一般的醫生和護士耶。」
「可以這麼說。」小靜露出一抹詭譎的淺笑,「我們到了。」
一幢陰森的別墅聳立在眼前,這時天空突然出現了一片光影,剎時照亮了陰森的大宅,隨即一個震耳的轟雷便自頭而下。
「哇啊,」美文摀住耳朵,嚇了好大一跳「嚇死我了。」
雨勢更大,壯烈的雨聲夾雜著忽遠忽近的雷霆,讓美文的心不住的發毛。
「謝醫生的房子好像科學怪人住的房子耶。」美文看了看黑影憧憧的大宅說。
小靜這時望向她來,臉上面無表情,眼中卻閃動著妖異的光芒。她說:「妳怕了?還是要作罷呢?」
「不。」美文堅決地說,為了劉醫生,她什麼都願意做。
小靜不發一語,逕自下了車,美文連忙跟著出去。雨水打在她們身上,在衝向門口前已經是全身濕透了。
「外面雨真大,快進來。」謝醫生打開門,讓兩人進去。
「我們快開始吧,手術要花很長的時間。」謝醫生頭也不回地走去,小靜跟在後頭,美文也連忙跟上。
實驗室在地下室,跟一般實驗室不同的是,沒有瓶瓶罐罐的試管或密密麻麻的分析儀,說簡單一點,除了手術檯跟手術用器,再來就是一層層的黑色簾幕。除了這些,空氣中有濃濃的消毒水味道,還帶著一股若有似無的腐臭味,地板也有一些斑斑駁駁的痕跡。
美文已經換好衣服,謝醫生跟小靜也換上手術用的無菌衣。
「來,這是麻醉藥,等妳醒來後,妳的人生就會完全不同了…」
小靜的聲音漸漸遠去,她墜入深深沈沈的夢鄉。
在夢裡,她已經是個大美女了,四周圍繞著有錢人,闊少爺爭相追求著她,但她還是不屑一顧,她心裡想的只有一個人,於是在眾多的追求者中,她看見劉醫生了,她正想向他走去,卻發現劉醫生身邊多了個女人,是小靜!她憤怒地看著小靜,她怎麼可以搶她的心上人,劉醫生說話了:哼,小靜都告訴我了,妳從頭到腳全是整形的,根本就是假的,我不屑跟妳有牽扯。他搭著小靜拂袖而去。
「不要!」美文尖叫著驚醒。汗水正從她的臉沿著脖子流下。她喘息著,抹了抹汗水,走向洗手檯,看著自己改變後的容顏。
是的,她變美麗了,自從謝醫生動完手術後,已經過了一個月了,在這期間,她向劉醫生表白,兩人很快就陷入難捨難分的地步,為了不讓醫院的同事啟疑,她辭職了,也改了個名字,重新開始她的人生。
在這段期間,劉醫生對她極好,根本沒有發現她就是美文,劉醫生帶她到處玩、到處享受,甚至己有娶她過門的打算。
但今早的一場夢,提醒了她,一個月過了,謝醫生要向她要代價了,一直到現在她才仔細想過這件事,她想不透謝醫生要什麼代價,她愈想愈不對勁。如果要錢,她可以向劉醫生要,畢竟他們要結婚了,她很快就會是劉太太了。
這時,美文的手機猛然響起,讓沈思中的美文嚇了老大一跳。
「喂?」
「喂,學姐。」小靜的聲音在話筒中格外單調。
「小…小靜,好久不見。」
「這一個月過得快樂嗎?」
「還…還不錯。」
「妳沒忘了跟醫生的約定吧?」
「當…當然。」美文不知為什麼,聽到小靜的聲音竟然沒由來地害怕起來。
「那好,今晚我去接妳。」
「今晚?這麼快?」
「學姐答應過的。」
美文心裡想,今晚她要跟謝醫生講清楚,她現在有錢,要多少她都付,她不想履行跟謝醫生那種莫名奇妙的代價之約。
想到這,美文的膽子大了起來,她說:「好,妳來吧,地址是…」
小靜果然依時間來接她,她看起來好像比上次見到時老了五歲,美文不禁吃驚地問:「小靜…妳…妳怎麼了?」
「嗯?怎麼了?」
「妳看起來老好多。」
小靜一聽大驚失色,連忙取出鏡子端看,「該死,藥效過了。」她摔開鏡子,猛然踩下油門,直驅謝醫生的家。
一到了謝醫生的家,小靜著急的進門,美文這時更加驚駭,在這短短的車程,小靜的臉一直在變老,這時她的臉上已佈滿了皺紋。
小靜直接衝進地下室,大叫著:「快給我打針,我的臉又恢復原狀了。」
謝醫生這時看著她,搖搖頭說:「平時妳還很穩重,怎麼每到這時刻妳就變了個樣子?也不想想妳都快六十歲了,妳的心臟可禁不起。」
「少囉嗦,快點。」她催促著。
謝醫生拿起一個小瓶子,裝著淡綠色的液體,用針筒吸入,緩緩地打入小靜的小臂。
隨著液體的注入,小靜的臉也慢慢地變平滑光亮,原是鬆弛的脖子也緊繃起來。
這時突然一聲尖叫聲,充斥著整個地下室。
「這…這是…。」美文完全不能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哦,妳來了。」
「這是怎麼回事?」美文指著他手上的針筒。
「這是我發明的藥劑,基本上是一種防腐劑,經過我的改良後,就像妳剛才看到的那樣。」
美文不可置信地搖搖頭,「這是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當然可能。」小靜不知什麼時候來到她身後,「我不就是個例子嗎?」
美文轉過頭去,小靜對著她的臉蓋上毛巾,她隨即昏了過去。
她醒來後,發現全身不能動,她仍在地下室。謝醫生和小靜則在離她不遠的手術檯邊。
「這次要丟在哪裡?」小靜問。
「每次要丟屍體都要大費周章,警方這陣子查得嚴,這次做完後,我們該換地方了。」
「說得也是,剛好你的申請也下來了。」
謝醫生轉過頭來,看見美文醒了。「啊。她怎麼醒來了?」
「咦?我下的藥量不對嗎?」
「你…你們想幹什麼?」美文困難地吐出。「不要…不要殺我。」美文的眼淚奪眶而出。
「學姐,醫生只是想要妳的一雙腿而已。」小靜邊說邊將簾幕掀開。
美文張大嘴巴,想叫卻沒有力氣叫出來。
簾幕後是一雙雙女人的腿,整整齊齊地排列在牆上,那些腿全是自腰部被斬下。
「嘖嘖,雖然妳長得不怎樣,但妳的腿可真是漂亮,完全沒有整過形,連一點暇疵都沒有。」謝醫生撫摸著美文那雙細白的長腿,發出讚嘆聲。
「為什麼…為什麼…」
「美麗是要付出代價的啊。」他將臉貼到美文的大腿上,用力的摩蹭著。
「我…我有錢,求求你們放過我。」她哀求地說。
「我不需要錢,妳放心,我會好好保存妳的腿的,妳看,牆上的那些腿不全都很美嗎?完全沒有腐爛的現象。」他愛惜地看著他的收藏品。
說完,他哼著歌離開了,小靜來到她身邊,準備第二次注射。
「放過我,放過我…」美文仍然呻吟著。
「我給過妳機會,但妳還是堅持要整形。」小靜悲哀地看著美文。
「妳為什麼幫他做這種事?」美文眼中發出怨恨的光芒。
「哎…跟妳一樣,我愛美,雖然我已經快六十歲了,但愛美的心是跟妳一樣的。」
「妳…」美文終究沒有說完她要說的話,麻醉藥已經散佈她的身體。
[[i] Last edited by 左輪仔 on 2005-6-1 at 06:57 PM [/i]] 哈娜的鬼故事2--山神
事情是從一張地圖開始的。
從醫院回來後,謙杰一顆心還在激烈地跳動著,紀雅那張恐懼扭曲的臉以及那驚恐的尖叫聲還深印在謙杰的腦中。
他抹了抹汗濕的臉,對著鏡子端看自己發白的膚色,他捧水一次又一次地撥在臉上,想讓自己更清醒,也想藉著這動作緩和激動的心跳以及顫抖的身軀。
終於,他累得倒在沙發上,閉著眼睛回想這發生的一切恐怖事情…
一個星期前
「喂~你們看前面,那條小河看起來很乾淨耶,這是不是地圖上標示的那條河啊?」首先發現那條小河的就是紀雅,她這時正興奮地大叫著。
這也難怪她了,從早上坐車來這條公路後就開始步行上山,一連已經走了快三個小時了,陽光熱辣地曬得他們滿頭大汗。
「天啊~紀雅,妳…妳還真有精神。」珊珊平時就很少運動,這時更是一口氣有一下沒一下的喘。
阿佑從後方趕上,一把抓住珊珊的手臂:「累了就說一聲,不要太逞強。」說完,把她扶好後,就拿走她的行李逕自走開。
紀雅和謙杰兩人對看一下,曖昧地笑著起鬨,邊走邊鬧地到了那條小河邊。
「今天就在這裡紮營吧。阿佑,我們來架帳篷,女生們去準備今晚要吃的。」謙杰分配好工作,就開始動手進行了。
河邊的空地非常的平整,這空地的周圍有高高的野草圍了一圈,簡直就像是有人拿著除草機做出來似的,草的高度約有成人的半身高,十分的隱密,而且完全看不出來先前有人來露營過的痕跡,可是這麼天然的露營地卻又十分少見,但沈浸在露營的新鮮快樂中的他們完全沒有想到這些,依然一邊哼著歌,一邊忙著手上的工作。
山上的天色很快就暗了,他們圍起了營火,邊烤肉邊聊天,十分的愜意。
「喂,等會吃飯後要做什麼?」紀雅喝著冰涼的啤酒問。
「今天累了一天,妳還要做什麼啊?別忘了我們來的目的是要收集報告用的資料。」謙杰邊撕咬著半生不熟的烤雞腿邊含糊地說。
「可是很難得來到這種幾乎沒有開發過的大自然,就算到處走走也好啊。」紀雅仍不放棄。
「不行不行,明天一大早就要工作了,今晚要好好儲存體力,明天就有得妳走了。」
紀雅仍在跟謙杰討價還價,阿佑則不時地看著珊珊,他注意她的臉色很不好。
「怎麼了?人不舒服?」阿佑本想伸手去摸珊珊的臉頰,但一轉念又作罷。
「嗯…是有點,可能今天走太多路了,太累了吧。」珊珊的臉色泛青,似乎連說話都使不上力。
「那等會我們來收拾就好,妳再吃一點,等會去河邊洗個手就去休息了。」阿佑雖然平時總是酷到連說句話都懶,但這時他臉上關懷的神色溢於言表。
珊珊沒說什麼,給了他一個虛弱的微笑。
紀雅跟謙杰的鬥嘴不知啥時結束的,兩人看著珊珊跟阿佑的互動,心裡更是明白了他們倆人早互相愛慕了,只是雙方都沒有表明而已。
這時紀雅叫嚷了起來:「哎喲我的天啊,平時要我們的阿佑大帥哥動一下眉毛都難得很,今天居然會主動關心珊珊,嘖嘖嘖嘖,謙杰,這是什麼狀況啊?」
謙杰雖明白阿佑的心意,但他也知道他這哥們可是悶葫蘆一個,這下被紀雅這個沒神經的笨蛋給挑明了出來,這下子阿佑要怎麼下台?「妳閉嘴啦,少說一句妳會死啊?快喝妳的酒啦。」
「嘖,我又沒說錯什麼,那好吧,這就讓你們兩個男生去收拾吧,我要和珊珊去洗手洗臉,睡覺去囉。」說完,她就拉起珊珊往河邊走。
「喂,妳這無賴,吃飽就跑。」謙杰大叫著,阿佑則一語不發地開始動手收拾。
紀雅拉著珊珊,小聲地問她:「吶,妳不會是真的喜歡那個大木頭吧?」
「別那樣叫他。」珊珊臉色飛紅了起來,還好營火離她們稍遠,沒讓紀雅看出來。
「哈哈,這下帶妳出來可真是對了,我早看出來了,阿佑這小子對妳情有獨鍾,你們可是兩情相悅咧。」
珊珊不承認也不否認,只是嘴角泛起一抹甜甜的微笑。紀雅仍嘰嘰喳喳地講個沒完。
她們回來後,阿佑跟謙杰正在討論要報告的題目。
「這個歷史教授是出了名的難搞,但有一個奇怪的習慣,就是他教到的每屆學生都做過他出的同一個題目,而且如果有學弟敢去抄上屆學長的報告,保證當掉,永無翻身之日,還好,嘿嘿嘿…」謙杰從背包拿出一個看起來舊到不行的資料袋。
「裡頭不知道是哪屆學長的,顯然他也是修到那個變態教授的課,不過到最後他好像沒交出去的樣子。」
「即然這樣,你幹嘛不乾脆全部照抄,省得我們走這一趟。」紀雅沒好氣的說。
「我也想,可是妳看。」謙杰把裡頭的資料倒出來,頓時裡頭的紙片全灑了出來。
「呃?全撕了?那學長是阿達啊?寫了一大堆卻把它毀了。」
「我也不清楚,不過只有這張地圖還在,我想學長應該是來這裡收集『山神』的資料的。所以我才想有這張地圖,至少我們不用全台灣的山都去走一遍吧。」
「呿,雖然這裡好像沒什麼人跡,但要找『山神』可能還要靠想像力才行。」她說著,打了個大呵欠。
「『山神』這傳說眾說紛紜,沒有一定的版本,最廣為流傳的是山神很可能是住在山裡的土地公,專門為迷途的旅人指點迷津,可是…」
「可是什麼?」阿佑問。
「可是有另一種說法是,山神其實是客死在山裡的鬼魅魍魎所聚集而成,本身帶著極重的怨氣,用聲音迷惑在山中的路人們,引導他們走向黃泉之路。」謙杰說話的同時,臉上竟然隱約帶有陰森之氣。一時之間,仲夏的夜裡竟起了一陣陰冷的風。
「不要說了。」珊珊摀住耳朵,緊閉眼睛,她剛才看謙杰的臉,竟然發現他的臉變成了另一個人的臉孔,讓她忍不住驚叫出聲。
「都是你,幹嘛沒事講這個。」紀雅瞪了他一眼,連阿佑都帶有責怪之色看著他。
「好好。」他雙手投降,對這種黛玉型的女生,連在她面前打死隻蚊子都會讓她昏倒,「我不說就是了,反正,這次來就是要收集山神的資料,學長只留下這地圖讓看到的人猜,可見他也跟教授一樣喜歡玩變態遊戲。」
「我們要去睡了。」紀雅扶著珊珊進帳篷去了。
雖然白天走得很累了,可是一旦真要休息時,卻又怎麼都無法入眠,珊珊翻了翻身,紀雅早已呼呼大睡,還發出一陣陣的呼嚕聲。連想找人說話都沒有伴,她看著頂上的帳篷,黑壓壓地,連月光都沒能透進來。不知怎麼地,她又想起剛剛謙杰在談山神傳說時,那突然變成別人的臉孔。她抓起被子,努力驅逐那種打從心底的恐懼感。
珊珊試著再讓自己入睡,此時周圍很靜,可是居然靜到連蟲鳴都沒有,正當她迷迷糊糊地想到這點時,她已然快要入夢鄉了,可是就在這時候,帳篷外聽到嘩啦嘩啦的水聲,她陡然睜開眼睛,有人在外面,會是誰?阿佑嗎?還是謙杰?她用手肘撐起了自己的上半身,想更仔細聽那聲音,那聲音像是有人正在涉水,不一會兒,水聲停了,取而代之的是小石頭滾動的聲音,有人正朝著他們的方向而來,珊珊突然緊張了起來,連忙伸手去搖身邊的紀雅。
「紀雅,紀雅,快起來,有人來了。」她小聲地叫喚著。
但紀雅只是翻了身,撥開了她的手,那聲音更近了,而她也更加緊張,不顧一切地猛搖著紀雅的身子。
忽然那聲音停了,珊珊感覺那人就停在她們的帳篷外面,珊珊膽子本來就小,此時她更是抖個不停,連放在紀雅身上的手也顫動不止。
「珊珊。」是阿佑的聲音,她鬆了一大口氣。
她爬到帳篷口邊,輕聲說:「阿佑,這麼晚了你還沒睡?」
「嗯,我想到有事要跟妳說,他們在,我不方便,所以等他們都睡了。」
有事要跟我說?珊珊的臉馬上紅成一片,該…該不會是要…
「妳可以出來嗎?」
「嗯…喔…你…你等我一下。」她馬上找了一件外套套上,再順手撥了撥自己的頭髮。深吸一口氣後,她拉開了帳篷的拉鏈。
外面的營火只剩下灰燼,天空看不見月亮,珊珊只看見阿佑的一雙大眼閃著幽光。
「你說有事,是什麼事呢?」珊珊拉了拉外套,野外的氣溫很低,雖然是夏天,但還是讓她冷得直發抖。
「嗯…在這裡說會吵醒紀雅,妳跟我來。」
珊珊眼前的阿佑只是一團模模糊糊的影子,她只得跟著他的腳步聲走。
隔天一早,紀雅迷迷糊糊醒來,發現珊珊不在身邊。
「珊珊怎麼這麼早起?」她爬了爬頭髮,換好衣服後,準備去河邊刷牙洗臉。
她出了帳篷,太陽已高昇,謙杰和阿佑已經弄好早餐了。
「沒想到妳們兩個女生比我們還會睡,還知道要起來吃早餐。」
「唔?珊珊不是比我早嗎?她人呢?」
「哪有,我們起來快一小時了,根本沒看到珊珊。」謙杰莫名其妙地看著她。
「咦?可是,我起來就沒看見她了啊,她會去哪裡?」
「不會是去方便吧?」
「你少來,她膽子這麼小,她才不敢一個人去咧,她一定會叫我的。」
三個人面面相覷,阿佑首先跳了起來,頭也不回地往森林方向走去。
「阿佑,你要去哪裡?」謙杰大叫著,可是阿佑沒回答他,只是加快腳步地往前走,謙杰抓起地圖和無線電也要跟著去。
「喂,你們不要留我一個人啦。」紀雅平時膽子很大,可是現在珊珊無緣無故失蹤了,她再膽大也不由得害怕起來。
「妳留著,萬一珊珊回來才有個照應。」
「可…可是…」
「妳不要再吵了,現在都什麼時候了。」謙杰嚴厲地斥責她。
於是她只好坐在營火邊,邊做早餐邊等著他們回來。
可是時間一小時一小時地過去了,無線電中不斷傳來阿佑和謙杰的回音,但回答始終是找不到珊珊的訊息。
一直到太陽快下山了,阿佑跟謙杰才拖著疲軟的腳步回來。
兩人不發一語地坐下,神情很是沮喪。
「我們是不是應該報警?」謙杰沙啞地提議。
阿佑從回來後就將自己埋在雙手中,雙肩微微地顫抖著,這時他抬起頭來說:「你們去,我要留在這裡找她。」他臉上竟佈滿淚痕。
「你一個人?不行,我不能留你下來。」謙杰說,是他帶他們來的,現在已經少一個了,他不能再讓他和紀雅出事。
「你說什麼都沒用,我一定要找到她。」阿佑臉上痛苦的神情表露無遺。
「你們…別吵了。阿佑,我跟你留下來,珊珊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會自己一個人走的。」
「怎麼連妳也…」
「別說了,天一亮你就下山吧,你要盡快回來,珊珊要是真在山上走失了,恐怕撐不了多久。」紀雅望向黑鴉鴉的森林。
「別說這種不吉利的話!」阿佑突然吼了起來,但他們都沒有責怪他,珊珊失蹤,最難過的可能是阿佑。
他們圍著營火默默無語,不知道經過多久,阿佑突然說:「你們聽!」
「什麼?」謙杰白天太勞累,正在打著盹,紀雅則是看著營火發呆,他們全被阿佑給嚇了一跳。
「噓,安靜點。」三人都不說話,用心地聽。
「聽到沒有?有一個女人的哭泣聲。」阿佑用著幾乎聽不到的聲音小聲地說道。
謙杰和紀雅兩人對看了一下,很明顯,他們並沒有聽到阿佑說的那種聲音。
「阿佑,你別鬧了啦,三更半夜的,荒郊野外哪來的女人哭聲?」紀雅也用同樣小聲的聲音說著,看著阿佑的表情,他好像是處於神智不清的瘋狂狀態中。
「不,真的有,她…她在叫我。」阿佑臉上露出狂喜的表情「是珊珊,那聲音是珊珊。」
「阿佑,清醒點,你太累了,所以有幻覺。」謙杰抓住阿佑揮動的雙手。
「不不,我清醒得很,真的是她,她在叫我。」阿佑甩開謙杰的手,「我要去找她。」
「阿佑!」謙杰來不及抓住他,眼睜睜地看著阿佑消失在黝黑的森林裡。
「謙杰…」紀雅這時終於忍不住掉下眼淚,緊緊抓住他的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也不知道,今天我們照著地圖來來回回走了好幾次,連沒有路的地方我們也去找,可是…可是就是找不到珊珊。」
他攤開泛黃的地圖,指著他們尋找過的地方。
「昨天你不是說過,山神都是用聲音迷惑人,你看阿佑剛剛的樣子…」她無法再說下去了。
「不清楚…」謙杰沒有心思在這問題上糾纏,他現在只掛念著阿佑及珊珊的安危。
漫長的黑夜過去,終於捱到天邊亮起第一道曙光。謙杰背好行李,對著紀雅說:「我很快就會回來,最多下午就會帶著警察來了,在這期間妳自己要多多小心,聽好,不管發生什麼事或聽到什麼聲音,妳都不要離開營地,要是阿佑或珊珊回來,就算用綁的也要給我綁住他們。」
「我會的,你自己要多小心。」紀雅心中雖然害怕,但是由於是白天,她心中總比晚上來得踏實。「你要快點回來。」
謙杰走了,紀雅頓時覺得孤單,她用樹枝撥了撥殘星的餘火。
她拿起地圖仔細地看著,發現這上頭有著很多小小的xx。
「這是什麼?」她數了數上頭的記號,竟有七、八十個之多,對著這莫名其妙的記號,她心頭總有一股揮之不去的感覺。
這裡到底是怎麼回事?先是珊珊,再來是阿佑,他們到底是遇到什麼事呢?
她又想了一次事情的經過,阿佑說聽到了珊珊的呼喚,才會狂奔而去,可是為什麼她和謙杰都沒有聽到呢?難道珊珊真的遇到不測了?紀雅甩了甩頭,像是想把這想法給拋去。
她把地圖翻來翻去,突然在地圖的背面一角看見了幾個字:他們來了…他們來了…
就這麼幾個字,居然讓紀雅全身起了一陣雞皮疙瘩,她連忙攤平地圖,並深吸一口氣。冷靜下來後,她發現上頭的記號有一個就在營地的旁邊。
這到底是什麼?她忍不住好奇心,沿著地圖上所指的記號尋找,她找到的是一個小土丘。
「這是什麼啊?」她走上去土丘頂上,上頭還擺了塊圓石,她想都不想地把石頭踢出。
一陣像是觸電似的感覺,從紀雅的頭頂直竄至腳底,她猛然自土丘上跌了下來,就倒在她剛踢掉的圓石旁,這時圓石的反面朝上,底部貼有一張紅紙。
「哎唷,咦?這石頭怎麼有貼紙?」她連忙湊過去看,不看還好,一看她差點停止呼吸,上頭寫著:無名氏墓,於民國前三年十二月四日立碑。
墳墓!她剛剛就站在一個墳墓上,那地圖上全是做了xx記號,這表示…這表示,他們身處的山頭是一個大亂葬崗!
紀雅狼狽地用手後退,連叫都叫不出來。
突然一聲長嘯聲劃破了空氣,紀雅驚跳了起來。
那聲音一次又一次地傳來,讓她方才飽受驚嚇的神經又猛然拔尖,那聲音是如此淒厲,聽得紀雅毛骨悚然。
「誰?是誰在哪裡?走開,不要過來。」她狂亂地叫著,感覺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正向她逐漸靠近,她希望能有什麼東西在手上。就像溺死的人總是拚命地想抓住什麼東西一樣。
聲音並沒有間斷,其中還夾雜著哭喊聲,似乎就在不遠處。紀雅的哭聲跟那聲音相呼應著,一時鬼哭神號也不過如此。
那聲音這時更加淒慘,並且大叫著:「不,不,不,珊珊。」
是阿佑!紀雅聽出那恐怖的哭叫聲是阿佑,這時她再也不管謙杰的交代了,直奔阿佑所在的地方。
她一到那裡時,阿佑的脖子正套上童軍繩。
「不!阿佑。」她淒厲地喊出。
她才語音未歇,阿佑已從他身處的樹枝上跳下,啪!一聲清脆的斷骨聲悶悶地響起,阿佑口吐舌頭,雙眼突出,面上七孔全都因為突來的衝擊而奔流出血來,頭部以怪異的角度歪斜著,身體還在樹枝下擺盪著,在紀雅眼前晃啊晃的。
紀雅再度尖叫出聲,附近的飛禽走獸被她的尖叫聲給嚇得四處奔逃。
「為什麼?為什麼?」她跌坐在地上,看著阿佑的屍體,神智不清地問著。
這時她又看到讓她靈魂出竅的畫面,在阿佑自縊的樹下,坐著一具死屍。
那具屍體像是被什麼吸乾了一樣,全身的骨頭清晰可數,皮膚表層就像是長了許多細小青苔,呈現一種恐怖的青綠色,屍體的面目已經無法分辨,但由身上的衣物得知,那是珊珊的衣服。
「不不,不要。」她腦中一片空白,只能用發出微弱地聲音。
她漫無目地的在山中亂走,眼前一片昏花,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走向什麼地方,只是一直走、一直走…
謙杰晚了一天,當他找到警察時,警方以天色已暗為由,拒絕在晚上進行救援,所以當他心急如焚到達營地時,便看見紀雅雙眼無神失焦,口角流著唾液,身上有許許多多被尖銳物刮傷的傷痕以及數不清的手印,她正面對著河流唸唸有辭。
「來了…他們來了…快跑啊…他們…就要來了…」她的身子前後搖晃,一顆頭顱則跟著搖來晃去。
謙杰看著紀雅,很明顯她瘋了,是什麼讓她發瘋的?
這時警方已開始大規模的搜查,當然在不久後就發現了上吊自殺的阿佑,還有死因不明的珊珊。
回想至此,謙杰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四個人去,阿佑跟珊珊死了,紀雅發了瘋,而他呢?被警方查詢了一遍又一遍,但他心裡明白,他們出事的原因一定是什麼不知名的力量在作祟,這時他在口袋裡摸到一樣東西,是那張地圖。
他想著,要是當初沒有這地圖就好了,他們也不會到那個鬼地方去,他憤恨地想要把地圖燒了,他把地圖揉成一團,正要點火時,突然看見背後有字。
他連忙攤開地圖的背面,上面用著很小很小的字體,在地圖的各個角落寫著莫名奇妙的話,謙杰將它們組織了一下:
得到此地圖者,切記!請勿到這個地方去,那裡有著詛咒的力量,我們已經失去了我們親愛的朋友,我無法毀了這地圖,只好寫下這些警告,記得,到那裡的人無一倖免,全部都會有悲慘的下場,啊啊,我不知道我還能活多久,但至少我能告訴得到這地圖的人,記得,他們永遠存在,永不毀滅,啊,他們…他們來了,他們來了。
謙杰看著這些文字,完全不能理解,誰是他們?他們要做什麼?
一陣刺耳的電鈴聲,把謙杰嚇了老大一跳。
他起身去開門,「啊…你…你們…」
他張口結舌,直指著他看到應該是死人可是卻站在他眼前的珊珊跟阿佑。
「我們來接你了。」珊珊單調平板的聲音,刺入了謙杰的耳膜。
「不…不…」他一直後退著,直到退到了窗邊還渾然不覺,一個重心失衡,謙杰自二十層樓跌了下去。墜地之前,他的腦袋想的是:他們來了…
隔天,謙杰的屍體被發現,他的頭部幾乎全碎,碎裂的頭骨還突出至表皮,刺穿了一隻眼球,那隻眼球正直直地瞪向天空,像是在發出無言的詢問。此案以焦慮過度,精神失常做為自殺的理由。
而那張地圖呢?嘿嘿嘿… 哈娜的鬼故事2--山神
事情是從一張地圖開始的。
從醫院回來後,謙杰一顆心還在激烈地跳動著,紀雅那張恐懼扭曲的臉以及那驚恐的尖叫聲還深印在謙杰的腦中。
他抹了抹汗濕的臉,對著鏡子端看自己發白的膚色,他捧水一次又一次地撥在臉上,想讓自己更清醒,也想藉著這動作緩和激動的心跳以及顫抖的身軀。
終於,他累得倒在沙發上,閉著眼睛回想這發生的一切恐怖事情…
一個星期前
「喂~你們看前面,那條小河看起來很乾淨耶,這是不是地圖上標示的那條河啊?」首先發現那條小河的就是紀雅,她這時正興奮地大叫著。
這也難怪她了,從早上坐車來這條公路後就開始步行上山,一連已經走了快三個小時了,陽光熱辣地曬得他們滿頭大汗。
「天啊~紀雅,妳…妳還真有精神。」珊珊平時就很少運動,這時更是一口氣有一下沒一下的喘。
阿佑從後方趕上,一把抓住珊珊的手臂:「累了就說一聲,不要太逞強。」說完,把她扶好後,就拿走她的行李逕自走開。
紀雅和謙杰兩人對看一下,曖昧地笑著起鬨,邊走邊鬧地到了那條小河邊。
「今天就在這裡紮營吧。阿佑,我們來架帳篷,女生們去準備今晚要吃的。」謙杰分配好工作,就開始動手進行了。
河邊的空地非常的平整,這空地的周圍有高高的野草圍了一圈,簡直就像是有人拿著除草機做出來似的,草的高度約有成人的半身高,十分的隱密,而且完全看不出來先前有人來露營過的痕跡,可是這麼天然的露營地卻又十分少見,但沈浸在露營的新鮮快樂中的他們完全沒有想到這些,依然一邊哼著歌,一邊忙著手上的工作。
山上的天色很快就暗了,他們圍起了營火,邊烤肉邊聊天,十分的愜意。
「喂,等會吃飯後要做什麼?」紀雅喝著冰涼的啤酒問。
「今天累了一天,妳還要做什麼啊?別忘了我們來的目的是要收集報告用的資料。」謙杰邊撕咬著半生不熟的烤雞腿邊含糊地說。
「可是很難得來到這種幾乎沒有開發過的大自然,就算到處走走也好啊。」紀雅仍不放棄。
「不行不行,明天一大早就要工作了,今晚要好好儲存體力,明天就有得妳走了。」
紀雅仍在跟謙杰討價還價,阿佑則不時地看著珊珊,他注意她的臉色很不好。
「怎麼了?人不舒服?」阿佑本想伸手去摸珊珊的臉頰,但一轉念又作罷。
「嗯…是有點,可能今天走太多路了,太累了吧。」珊珊的臉色泛青,似乎連說話都使不上力。
「那等會我們來收拾就好,妳再吃一點,等會去河邊洗個手就去休息了。」阿佑雖然平時總是酷到連說句話都懶,但這時他臉上關懷的神色溢於言表。
珊珊沒說什麼,給了他一個虛弱的微笑。
紀雅跟謙杰的鬥嘴不知啥時結束的,兩人看著珊珊跟阿佑的互動,心裡更是明白了他們倆人早互相愛慕了,只是雙方都沒有表明而已。
這時紀雅叫嚷了起來:「哎喲我的天啊,平時要我們的阿佑大帥哥動一下眉毛都難得很,今天居然會主動關心珊珊,嘖嘖嘖嘖,謙杰,這是什麼狀況啊?」
謙杰雖明白阿佑的心意,但他也知道他這哥們可是悶葫蘆一個,這下被紀雅這個沒神經的笨蛋給挑明了出來,這下子阿佑要怎麼下台?「妳閉嘴啦,少說一句妳會死啊?快喝妳的酒啦。」
「嘖,我又沒說錯什麼,那好吧,這就讓你們兩個男生去收拾吧,我要和珊珊去洗手洗臉,睡覺去囉。」說完,她就拉起珊珊往河邊走。
「喂,妳這無賴,吃飽就跑。」謙杰大叫著,阿佑則一語不發地開始動手收拾。
紀雅拉著珊珊,小聲地問她:「吶,妳不會是真的喜歡那個大木頭吧?」
「別那樣叫他。」珊珊臉色飛紅了起來,還好營火離她們稍遠,沒讓紀雅看出來。
「哈哈,這下帶妳出來可真是對了,我早看出來了,阿佑這小子對妳情有獨鍾,你們可是兩情相悅咧。」
珊珊不承認也不否認,只是嘴角泛起一抹甜甜的微笑。紀雅仍嘰嘰喳喳地講個沒完。
她們回來後,阿佑跟謙杰正在討論要報告的題目。
「這個歷史教授是出了名的難搞,但有一個奇怪的習慣,就是他教到的每屆學生都做過他出的同一個題目,而且如果有學弟敢去抄上屆學長的報告,保證當掉,永無翻身之日,還好,嘿嘿嘿…」謙杰從背包拿出一個看起來舊到不行的資料袋。
「裡頭不知道是哪屆學長的,顯然他也是修到那個變態教授的課,不過到最後他好像沒交出去的樣子。」
「即然這樣,你幹嘛不乾脆全部照抄,省得我們走這一趟。」紀雅沒好氣的說。
「我也想,可是妳看。」謙杰把裡頭的資料倒出來,頓時裡頭的紙片全灑了出來。
「呃?全撕了?那學長是阿達啊?寫了一大堆卻把它毀了。」
「我也不清楚,不過只有這張地圖還在,我想學長應該是來這裡收集『山神』的資料的。所以我才想有這張地圖,至少我們不用全台灣的山都去走一遍吧。」
「呿,雖然這裡好像沒什麼人跡,但要找『山神』可能還要靠想像力才行。」她說著,打了個大呵欠。
「『山神』這傳說眾說紛紜,沒有一定的版本,最廣為流傳的是山神很可能是住在山裡的土地公,專門為迷途的旅人指點迷津,可是…」
「可是什麼?」阿佑問。
「可是有另一種說法是,山神其實是客死在山裡的鬼魅魍魎所聚集而成,本身帶著極重的怨氣,用聲音迷惑在山中的路人們,引導他們走向黃泉之路。」謙杰說話的同時,臉上竟然隱約帶有陰森之氣。一時之間,仲夏的夜裡竟起了一陣陰冷的風。
「不要說了。」珊珊摀住耳朵,緊閉眼睛,她剛才看謙杰的臉,竟然發現他的臉變成了另一個人的臉孔,讓她忍不住驚叫出聲。
「都是你,幹嘛沒事講這個。」紀雅瞪了他一眼,連阿佑都帶有責怪之色看著他。
「好好。」他雙手投降,對這種黛玉型的女生,連在她面前打死隻蚊子都會讓她昏倒,「我不說就是了,反正,這次來就是要收集山神的資料,學長只留下這地圖讓看到的人猜,可見他也跟教授一樣喜歡玩變態遊戲。」
「我們要去睡了。」紀雅扶著珊珊進帳篷去了。
雖然白天走得很累了,可是一旦真要休息時,卻又怎麼都無法入眠,珊珊翻了翻身,紀雅早已呼呼大睡,還發出一陣陣的呼嚕聲。連想找人說話都沒有伴,她看著頂上的帳篷,黑壓壓地,連月光都沒能透進來。不知怎麼地,她又想起剛剛謙杰在談山神傳說時,那突然變成別人的臉孔。她抓起被子,努力驅逐那種打從心底的恐懼感。
珊珊試著再讓自己入睡,此時周圍很靜,可是居然靜到連蟲鳴都沒有,正當她迷迷糊糊地想到這點時,她已然快要入夢鄉了,可是就在這時候,帳篷外聽到嘩啦嘩啦的水聲,她陡然睜開眼睛,有人在外面,會是誰?阿佑嗎?還是謙杰?她用手肘撐起了自己的上半身,想更仔細聽那聲音,那聲音像是有人正在涉水,不一會兒,水聲停了,取而代之的是小石頭滾動的聲音,有人正朝著他們的方向而來,珊珊突然緊張了起來,連忙伸手去搖身邊的紀雅。
「紀雅,紀雅,快起來,有人來了。」她小聲地叫喚著。
但紀雅只是翻了身,撥開了她的手,那聲音更近了,而她也更加緊張,不顧一切地猛搖著紀雅的身子。
忽然那聲音停了,珊珊感覺那人就停在她們的帳篷外面,珊珊膽子本來就小,此時她更是抖個不停,連放在紀雅身上的手也顫動不止。
「珊珊。」是阿佑的聲音,她鬆了一大口氣。
她爬到帳篷口邊,輕聲說:「阿佑,這麼晚了你還沒睡?」
「嗯,我想到有事要跟妳說,他們在,我不方便,所以等他們都睡了。」
有事要跟我說?珊珊的臉馬上紅成一片,該…該不會是要…
「妳可以出來嗎?」
「嗯…喔…你…你等我一下。」她馬上找了一件外套套上,再順手撥了撥自己的頭髮。深吸一口氣後,她拉開了帳篷的拉鏈。
外面的營火只剩下灰燼,天空看不見月亮,珊珊只看見阿佑的一雙大眼閃著幽光。
「你說有事,是什麼事呢?」珊珊拉了拉外套,野外的氣溫很低,雖然是夏天,但還是讓她冷得直發抖。
「嗯…在這裡說會吵醒紀雅,妳跟我來。」
珊珊眼前的阿佑只是一團模模糊糊的影子,她只得跟著他的腳步聲走。
隔天一早,紀雅迷迷糊糊醒來,發現珊珊不在身邊。
「珊珊怎麼這麼早起?」她爬了爬頭髮,換好衣服後,準備去河邊刷牙洗臉。
她出了帳篷,太陽已高昇,謙杰和阿佑已經弄好早餐了。
「沒想到妳們兩個女生比我們還會睡,還知道要起來吃早餐。」
「唔?珊珊不是比我早嗎?她人呢?」
「哪有,我們起來快一小時了,根本沒看到珊珊。」謙杰莫名其妙地看著她。
「咦?可是,我起來就沒看見她了啊,她會去哪裡?」
「不會是去方便吧?」
「你少來,她膽子這麼小,她才不敢一個人去咧,她一定會叫我的。」
三個人面面相覷,阿佑首先跳了起來,頭也不回地往森林方向走去。
「阿佑,你要去哪裡?」謙杰大叫著,可是阿佑沒回答他,只是加快腳步地往前走,謙杰抓起地圖和無線電也要跟著去。
「喂,你們不要留我一個人啦。」紀雅平時膽子很大,可是現在珊珊無緣無故失蹤了,她再膽大也不由得害怕起來。
「妳留著,萬一珊珊回來才有個照應。」
「可…可是…」
「妳不要再吵了,現在都什麼時候了。」謙杰嚴厲地斥責她。
於是她只好坐在營火邊,邊做早餐邊等著他們回來。
可是時間一小時一小時地過去了,無線電中不斷傳來阿佑和謙杰的回音,但回答始終是找不到珊珊的訊息。
一直到太陽快下山了,阿佑跟謙杰才拖著疲軟的腳步回來。
兩人不發一語地坐下,神情很是沮喪。
「我們是不是應該報警?」謙杰沙啞地提議。
阿佑從回來後就將自己埋在雙手中,雙肩微微地顫抖著,這時他抬起頭來說:「你們去,我要留在這裡找她。」他臉上竟佈滿淚痕。
「你一個人?不行,我不能留你下來。」謙杰說,是他帶他們來的,現在已經少一個了,他不能再讓他和紀雅出事。
「你說什麼都沒用,我一定要找到她。」阿佑臉上痛苦的神情表露無遺。
「你們…別吵了。阿佑,我跟你留下來,珊珊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會自己一個人走的。」
「怎麼連妳也…」
「別說了,天一亮你就下山吧,你要盡快回來,珊珊要是真在山上走失了,恐怕撐不了多久。」紀雅望向黑鴉鴉的森林。
「別說這種不吉利的話!」阿佑突然吼了起來,但他們都沒有責怪他,珊珊失蹤,最難過的可能是阿佑。
他們圍著營火默默無語,不知道經過多久,阿佑突然說:「你們聽!」
「什麼?」謙杰白天太勞累,正在打著盹,紀雅則是看著營火發呆,他們全被阿佑給嚇了一跳。
「噓,安靜點。」三人都不說話,用心地聽。
「聽到沒有?有一個女人的哭泣聲。」阿佑用著幾乎聽不到的聲音小聲地說道。
謙杰和紀雅兩人對看了一下,很明顯,他們並沒有聽到阿佑說的那種聲音。
「阿佑,你別鬧了啦,三更半夜的,荒郊野外哪來的女人哭聲?」紀雅也用同樣小聲的聲音說著,看著阿佑的表情,他好像是處於神智不清的瘋狂狀態中。
「不,真的有,她…她在叫我。」阿佑臉上露出狂喜的表情「是珊珊,那聲音是珊珊。」
「阿佑,清醒點,你太累了,所以有幻覺。」謙杰抓住阿佑揮動的雙手。
「不不,我清醒得很,真的是她,她在叫我。」阿佑甩開謙杰的手,「我要去找她。」
「阿佑!」謙杰來不及抓住他,眼睜睜地看著阿佑消失在黝黑的森林裡。
「謙杰…」紀雅這時終於忍不住掉下眼淚,緊緊抓住他的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也不知道,今天我們照著地圖來來回回走了好幾次,連沒有路的地方我們也去找,可是…可是就是找不到珊珊。」
他攤開泛黃的地圖,指著他們尋找過的地方。
「昨天你不是說過,山神都是用聲音迷惑人,你看阿佑剛剛的樣子…」她無法再說下去了。
「不清楚…」謙杰沒有心思在這問題上糾纏,他現在只掛念著阿佑及珊珊的安危。
漫長的黑夜過去,終於捱到天邊亮起第一道曙光。謙杰背好行李,對著紀雅說:「我很快就會回來,最多下午就會帶著警察來了,在這期間妳自己要多多小心,聽好,不管發生什麼事或聽到什麼聲音,妳都不要離開營地,要是阿佑或珊珊回來,就算用綁的也要給我綁住他們。」
「我會的,你自己要多小心。」紀雅心中雖然害怕,但是由於是白天,她心中總比晚上來得踏實。「你要快點回來。」
謙杰走了,紀雅頓時覺得孤單,她用樹枝撥了撥殘星的餘火。
她拿起地圖仔細地看著,發現這上頭有著很多小小的xx。
「這是什麼?」她數了數上頭的記號,竟有七、八十個之多,對著這莫名其妙的記號,她心頭總有一股揮之不去的感覺。
這裡到底是怎麼回事?先是珊珊,再來是阿佑,他們到底是遇到什麼事呢?
她又想了一次事情的經過,阿佑說聽到了珊珊的呼喚,才會狂奔而去,可是為什麼她和謙杰都沒有聽到呢?難道珊珊真的遇到不測了?紀雅甩了甩頭,像是想把這想法給拋去。
她把地圖翻來翻去,突然在地圖的背面一角看見了幾個字:他們來了…他們來了…
就這麼幾個字,居然讓紀雅全身起了一陣雞皮疙瘩,她連忙攤平地圖,並深吸一口氣。冷靜下來後,她發現上頭的記號有一個就在營地的旁邊。
這到底是什麼?她忍不住好奇心,沿著地圖上所指的記號尋找,她找到的是一個小土丘。
「這是什麼啊?」她走上去土丘頂上,上頭還擺了塊圓石,她想都不想地把石頭踢出。
一陣像是觸電似的感覺,從紀雅的頭頂直竄至腳底,她猛然自土丘上跌了下來,就倒在她剛踢掉的圓石旁,這時圓石的反面朝上,底部貼有一張紅紙。
「哎唷,咦?這石頭怎麼有貼紙?」她連忙湊過去看,不看還好,一看她差點停止呼吸,上頭寫著:無名氏墓,於民國前三年十二月四日立碑。
墳墓!她剛剛就站在一個墳墓上,那地圖上全是做了xx記號,這表示…這表示,他們身處的山頭是一個大亂葬崗!
紀雅狼狽地用手後退,連叫都叫不出來。
突然一聲長嘯聲劃破了空氣,紀雅驚跳了起來。
那聲音一次又一次地傳來,讓她方才飽受驚嚇的神經又猛然拔尖,那聲音是如此淒厲,聽得紀雅毛骨悚然。
「誰?是誰在哪裡?走開,不要過來。」她狂亂地叫著,感覺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正向她逐漸靠近,她希望能有什麼東西在手上。就像溺死的人總是拚命地想抓住什麼東西一樣。
聲音並沒有間斷,其中還夾雜著哭喊聲,似乎就在不遠處。紀雅的哭聲跟那聲音相呼應著,一時鬼哭神號也不過如此。
那聲音這時更加淒慘,並且大叫著:「不,不,不,珊珊。」
是阿佑!紀雅聽出那恐怖的哭叫聲是阿佑,這時她再也不管謙杰的交代了,直奔阿佑所在的地方。
她一到那裡時,阿佑的脖子正套上童軍繩。
「不!阿佑。」她淒厲地喊出。
她才語音未歇,阿佑已從他身處的樹枝上跳下,啪!一聲清脆的斷骨聲悶悶地響起,阿佑口吐舌頭,雙眼突出,面上七孔全都因為突來的衝擊而奔流出血來,頭部以怪異的角度歪斜著,身體還在樹枝下擺盪著,在紀雅眼前晃啊晃的。
紀雅再度尖叫出聲,附近的飛禽走獸被她的尖叫聲給嚇得四處奔逃。
「為什麼?為什麼?」她跌坐在地上,看著阿佑的屍體,神智不清地問著。
這時她又看到讓她靈魂出竅的畫面,在阿佑自縊的樹下,坐著一具死屍。
那具屍體像是被什麼吸乾了一樣,全身的骨頭清晰可數,皮膚表層就像是長了許多細小青苔,呈現一種恐怖的青綠色,屍體的面目已經無法分辨,但由身上的衣物得知,那是珊珊的衣服。
「不不,不要。」她腦中一片空白,只能用發出微弱地聲音。
她漫無目地的在山中亂走,眼前一片昏花,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走向什麼地方,只是一直走、一直走…
謙杰晚了一天,當他找到警察時,警方以天色已暗為由,拒絕在晚上進行救援,所以當他心急如焚到達營地時,便看見紀雅雙眼無神失焦,口角流著唾液,身上有許許多多被尖銳物刮傷的傷痕以及數不清的手印,她正面對著河流唸唸有辭。
「來了…他們來了…快跑啊…他們…就要來了…」她的身子前後搖晃,一顆頭顱則跟著搖來晃去。
謙杰看著紀雅,很明顯她瘋了,是什麼讓她發瘋的?
這時警方已開始大規模的搜查,當然在不久後就發現了上吊自殺的阿佑,還有死因不明的珊珊。
回想至此,謙杰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四個人去,阿佑跟珊珊死了,紀雅發了瘋,而他呢?被警方查詢了一遍又一遍,但他心裡明白,他們出事的原因一定是什麼不知名的力量在作祟,這時他在口袋裡摸到一樣東西,是那張地圖。
他想著,要是當初沒有這地圖就好了,他們也不會到那個鬼地方去,他憤恨地想要把地圖燒了,他把地圖揉成一團,正要點火時,突然看見背後有字。
他連忙攤開地圖的背面,上面用著很小很小的字體,在地圖的各個角落寫著莫名奇妙的話,謙杰將它們組織了一下:
得到此地圖者,切記!請勿到這個地方去,那裡有著詛咒的力量,我們已經失去了我們親愛的朋友,我無法毀了這地圖,只好寫下這些警告,記得,到那裡的人無一倖免,全部都會有悲慘的下場,啊啊,我不知道我還能活多久,但至少我能告訴得到這地圖的人,記得,他們永遠存在,永不毀滅,啊,他們…他們來了,他們來了。
謙杰看著這些文字,完全不能理解,誰是他們?他們要做什麼?
一陣刺耳的電鈴聲,把謙杰嚇了老大一跳。
他起身去開門,「啊…你…你們…」
他張口結舌,直指著他看到應該是死人可是卻站在他眼前的珊珊跟阿佑。
「我們來接你了。」珊珊單調平板的聲音,刺入了謙杰的耳膜。
「不…不…」他一直後退著,直到退到了窗邊還渾然不覺,一個重心失衡,謙杰自二十層樓跌了下去。墜地之前,他的腦袋想的是:他們來了…
隔天,謙杰的屍體被發現,他的頭部幾乎全碎,碎裂的頭骨還突出至表皮,刺穿了一隻眼球,那隻眼球正直直地瞪向天空,像是在發出無言的詢問。此案以焦慮過度,精神失常做為自殺的理由。
而那張地圖呢?嘿嘿嘿… 哈娜的鬼故事3--狗靈
我要說的是我當兵時的事。
這件事一直到現在我還忘不了,記得我還是一個菜鳥班長時,為了跟班兵相處融洽,時常跟他們聊天、哈草。
記得那時不知道上頭是不是嫌阿兵哥太閒,下令要軍中來個大掃除,平時在一個全是男人的地方,大掃除後所堆積的垃圾真是無法想像。
雖然我不必實際參與,但是我也是要負起監督的責任。就在大掃除快告一段落的時侯,有幾個別的單位的阿兵哥圍在一起不知道在幹些什麼事。
「喂,你們在幹什麼?」
幾個阿兵哥被我一喊,嚇了一跳,「班長好。」聲音此起彼落。
「打掃不打掃,圍在一起做什麼?」
「呃…」他們互相看來看去,顯然不知道要怎麼開口,我索性自己探頭過去看,原來是一窩小老鼠。
我皺了皺眉頭,「這東西不丟掉,圍著牠們做什麼?」我狐疑地問。
「呃…沒啦。我們只是在研究要怎麼殺死牠們。」其中一個回答。
「你們吃飽太閒啊?」我瞪了他們一眼,我瞄到打火機,水桶,還有牙籤,居然還有筷子跟醬油。
「這些是做什麼用的?」我指著地上這些東西。
「我們只是想看看,用什麼方法牠們死得最快。」
「喔?那這些又是做什麼的?」我指著筷子跟醬油。
「呃,阿文說在大陸很多人都吃剛出生的小老鼠,只要沾醬油就可以吃了。」其中一個指著阿文說。
我頓時露出噁心的表情,破口大罵:「這髒東西你們也吃,部隊沒東西吃了啊?快處理掉。」
他們連忙將東西收捨,在其間我居然看見有一個盒子裡,好幾串用牙籤插著粉紅色的小老鼠,牠們顯然還沒死,還微微蠕動著,那噁心的感覺更甚。
其實這現象很常見,把一群精力旺盛的大男人關在這個地方,難免無聊,雖說見怪不怪,但我就是覺得心裡不舒服。
吆喝他們幾聲之後,也沒有再管他們就離開了。
幾天之後,我經過上次他們吃老鼠的那地方,赫然發現他們又圍在一起了,這次我準備要是再發現有類似的舉動,我要好好懲罰他們。
但才走沒幾步,我就聽見淒厲的狗嚎聲,其中一個聲音顯得很興奮,像是正在享受似的「喂,你們看,牠還會躲,都死了還會躲。」
「剛剛那隻用水淹的比較好玩。」
「喂,等會去看看凍在冷凍庫裡的那隻變冰塊了沒?哈哈,狗冰雕。」
「才五隻,哪夠玩啊,那隻母狗這次怎麼生這麼少?」
「你玩上癮了喔?剛你把那隻母狗都打到變殘廢了,說不定生不出來了。」
「那種流浪狗到處都是,再抓幾隻回來飼養,很快就會又有一窩了。」
「哈哈,你這變態,那隻母狗平常就是你在餵的,牠還把你當主人咧,沒想到你居然抓牠的小孩來玩。」
「沒辦法,太無聊了。喂,等下把這隻裝在鐵桶裡,生個火烤烤看會怎樣。」
嘻笑聲及狗的哀嚎聲此起彼落,形成強烈的對比。
我看見角落有隻奄奄一息的黑狗正痛苦地看著這群人的行為,牠像是想起身保護牠的小狗,但牠的腳呈直角拗成兩截,很顯然地已經斷了,只能喘息著。
「喂。」我大喝一聲。
幾個人轉過頭來看我,「班長好。」眼神中似乎在說著我打擾他們的玩樂。
我走過去看,一隻泡在水中,看起來還不足月的狗屍正漂在水桶內。還有一隻在紙箱裡,兩隻腳纏著電線的兩端,另一頭接著簡單的通電裝置,上頭有兩個大電池,發出一股燒焦的、令人作嘔的味道。一隻頭部還有雙腿被繩子分別綁住,看來是被他們一人一邊拉扯,腸子都被扯破,流了一地內臟還有血水,還有一隻正關在籠子裡畏縮著。
「你們…」我想我的表情一定很難看,他們居然發出一陣嘲笑的低笑聲。
真是無法想像,「你們跟我來。」我厲聲吼著。
我把他們帶到輔導長那裡,把詳細情形簡略說明了一下,這種行為並不觸犯軍法,所以只是象徵性地處罰了一下。
之後,輔導長跟我說,「他們只是精力無處發洩,像這種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好。」言下之意像是怪我大驚小怪,我對輔導長的態度不以為然,但礙於他是長官,倒也無法發作。
然而怪事就在第二天開始,我不明原因地發高燒,一直昏睡著。在睡夢中,我重複的做著惡夢,夢見那隻含怨的母狗用著哀怨的眼神看我,而那些小狗一直發出令人毛髮直立的哀嚎聲,牠們纏繞著我,像是有無止無盡的痛苦,聽得人頭皮發麻。
在我大病的這幾天,發生了什麼事我無從得知。
我躺在床上足足一個禮拜,這天,我班上的幾個阿兵哥來看我。
「班仔,你生病的這幾天,部隊裡很不安寧耶。」平時跟我不錯的豆子說。
「發生什麼事?」我仍是有氣無力,但精神好很多了。
「就是啊,營區裡鬧鬼了。」他小聲地說。
「鬧鬼?」我平時是不信這些怪力亂神的事,所以我只是看著他。
「是啊,別單位的阿兵哥死了三個。」他更小聲了。
「怎麼回事?」
「我們也不知道,上星期開始,營區常有吹狗螺,怎麼趕都趕不走,站衛兵的哨兵說,看到一隻眼睛會發光的狗在營區走來走去。」
「什麼亂七八糟。」
「是真的,班仔,我知道你很鐵齒,可是那一定是鬧鬼了。」
我嘆了一口氣,表示沒有興趣,可是這幾個大男人居然像三姑六婆一樣討論起來了。
「那單位的人跟我有熟,他們裡面死的那兩個平時就很喜歡虐待小動物,其中一個莫名其妙在宿舍後面上吊。」
我心頭一動,「你說什麼?」宿舍後就是他們虐死狗的地方。
「班仔,你還記得上星期,你處罰的那幾個嗎?就是他們。」
「一個在營區上吊,一個放假時出去玩溺水死了,另一個是放假回家幫忙時,被家裡工廠的機器給碾斷雙腳,還有一個更絕,他家裡是屠宰工廠,他死在冷凍庫裡好幾天才被發現。」
我聽得目瞪口呆,他們的死法都跟那些小狗一樣,我心頭涼了一大截,難道真是這些狗死不瞑目?
這時我冒出一句連我自己都莫名其妙的話「那隻母狗呢?」
「啊?母狗?」豆子搔搔頭「好像從上星期就沒看見了耶。」
我打發他們離開,心情很沈重,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結果快好的病又開始發燒。
我一直夢囈,在夢裡,那些狗的樣子愈來愈大,愈來愈可佈,牠們流著唾液,狺狺地向我示威,我不知道牠們要做什麼,只是用惡毒的眼光狠狠地盯著我。
一陣吵雜的銅鈴聲,將我從惡夢中拉出。
我張開眼睛,一個道士居然站在我跟前。
我喉嚨乾得無法開口,那道士說:「別動,那靈找上你了。」
他繼續搖動手上的鈴,我突然頭劇烈地痛了起來,「別搖了,別搖了。」我有股想要吐的感覺。
但那道士非但不停,甚至愈搖愈急,口中唸唸有辭,我終於忍不住哇啦大吐,由於我一直沒有進食,只是打些營養針,但我卻吐出一大口黑水,那黑水味道腥臭,濃綢黏膩,周圍的人紛紛走避。
「好了,吐出來就好。」那道士燒了一道符和在水裡,讓我吞了下去。
「牠們跟著你好些日子了,看來你生前曾經幫牠們做了些什麼事。」
「牠們?」我虛弱地問。
「那是狗,狗的靈魂。狗是一種非常有靈性的動物,誰對牠好,誰對牠不好,牠馬上就明白。」
我再度昏睡,隔天我居然好轉,感覺不像是生過病。
我回到營區後,馬上去宿舍後頭,當然狗屍已處理過了,但平時不信這些神鬼之說的我,還是拿了香,在牠們死去的地方拜拜。
透過夢裡,牠們被主人背叛,甚至殺害的悲傷心情,我深深地感受到。
萬物皆有靈,生命皆無價,這件事也成為我心中一件難過又難忘的怪異體驗。
動物也是有生命的,平時牠們乖巧可愛,若有冤曲時,牠們也是會反撲的~
共享~ 哈娜的鬼故事4--房客
放下行李,阿哲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從今天起,這裡就是我的家啦。」他叉著腰,環顧一下四周。
「還不錯嘛,離補習班也近,傢俱什麼的都有,怎麼房租這麼便宜?」他自言自語地到處走了一遭,沒發現什麼新玩意。
他想起房東交給他錀匙時,臉上那股詭譎的表情。
房東暗著嗓子說:「前任房客搬走時,留下很多東西,你可以自由使用,我想他再也不會回來拿了。」
「哦。」當時他漫不經心的回答,第一次離家獨立的心情,讓他快樂地飛上了天。
「還有,這房子還有一位房客,不過你別太在意,她都很晚才回來,她不喜歡被打擾,你可不要去吵她。」吩咐完就走了。
嘖,難怪這麼便宜。阿哲頓時有被騙的感覺。但來到這裡後發現,這房子比他想得大很多,一個人住的確是寂寞了點,反正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他搬出來是為了要重考醫學院的,讀書都來不及了,哪還有時間去串門子?
第一天,阿哲連整理行李都沒有,倒頭便睡。
隔天一早,他覺得精神特好,一大早就在補習班坐著,前頭一個頭很大,雙眼微凸,還有點暴牙看起來特別討厭的人轉過來跟他說話。
「嗨,你好,我叫林冠軍,大家都叫我大頭,你咧?」
「我叫劉少哲,叫我阿哲就好。」這人不怎麼討厭嘛,他媽怎麼把他生得這麼不討喜?
「你也是重考生?」大頭問。
「是啊,還特地從嘉義跑來這補習咧。」阿哲對他的獨立顯得沾沾自喜。
「哇~。」果然,大頭發出非常羡慕的聲音「真好,我都只能跟爸媽住,每天管東管西的,哪像你這麼好。」
「呵呵。」阿哲當下決定要跟大頭當好朋友,不為什麼,就為了他對自己的獨立表現了那麼高度的崇拜。
「你住在哪?」改天我可不可以去玩?」大頭顯得興致勃勃。
「嗯?就住補習班後頭那棟新大樓啊,很近吧?」
阿哲本想他還會再聽到大頭更羡慕的恭維,沒想到大頭的反應是突然跳起來,很沒禮貌地指著他。
「你…你是下一個。」他的手指居然還發抖。
這讓阿哲有點不高興,「你在說什麼?」
「不,沒事。」大頭坐了下來,轉過頭去,再也不跟他說半句話。
「喂,你幹什麼,說清楚。」
大頭像是沒聽到他講話似的,完全沒有反應。
這件事讓阿哲回家時還耿耿於懷。「有沒有搞錯?是他先來跟我說話的耶,居然那種態度。」他彎進巷子裡,盡頭就是他的住所了。
「哼,算了,要交朋友還不簡單?」他決定不再想這事,把錀匙插進鎖孔時,他聽到門內的電視機傳來喧嘩的聲音。
「咦?我沒關電視嗎?」他疑惑地看著沙發上的搖控器,突然〞碰〞的一聲,把他嚇了一大跳,是房門用力被關上的聲音。
阿哲馬上轉過頭去,不是他的房門。他看了看時間,晚上十一點半,難道是他的室友?
他火氣突然冒了起來,這人怎麼這麼沒公德心,看完電視不關好,連關個門都要這麼大力,他衝到了那扇門前,正準備用力的掄門,但隨即又想到,之後的日子都要跟對方相處,才第二天就跟人家鬧得不愉快總是不好。
於是他便站在門外,用著很禮貌的聲音說:「對不起,我是昨天剛搬來的新房客,我想以後要一起生活,有些事是不是大家來〞喬〞一下比較好?」
等了一會,沒回應。他只好又重覆了一次。
又等了十多分鐘,裡頭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阿哲放棄了,「大概是睡了吧。」
他回到自己的房間,開始動手整理他的行李,一直忙到三更半夜,才總算是整理好了。
「哎喲,我的媽啊。」他伸了個懶腰,僵硬的骨硬啪啪的,「洗個澡好了。」他瞄了瞄鬧鐘,凌晨三點,都半夜了,他得小聲點。
躡手躡腳地走進浴室,才踏了一步,他就傻在門口「對…對不起。」
他並沒有呆很久,馬上退出浴室靠在牆邊,撫著心口說:「嚇…嚇死我了。」
裡面是一個全裸的女人正在洗澡,不過他什麼都沒看清楚,因為對方被半透明的浴簾給遮住,若隱若現地勾出美好的曲線,他心中真是又驚又喜又膽小。
「走開。」一個不知從什麼地方來的聲音,從阿哲的耳朵鑽進去。他轉過頭去,看見一張艷麗姣好的臉龐自浴室伸了出來,離他的臉也才五吋遠。
「是…是。」他簡直是用逃的奔進了他的房間。
雖然他十九歲了,可是見到一個活色生香的女體還是頭一遭,想著想著,他嘴角不由自主地揚起了一個微笑。他決定明天早上再洗,現在他要抱著這個美麗的幻想睡覺去了。
之後,除了那天,阿哲再也沒見到他的室友,但他倒是在夢中常看見她,尤其是她那張清艷絕倫的臉孔,有時更讓阿哲大白天就張大眼睛做白日夢。
他幾乎每天晚上都會見她入夢來,一開始她只是盈盈地笑著,但漸漸地,她的動作愈來愈大膽。有時她會攀在他的身上,在他耳邊說著一些淫亂不堪的細語,有時她會用她細白的雙手,撫遍他的全身,更有時候,她會用她小巧的舌頭輕輕點著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敏感處。
而每天早上醒來後,他總會發現自己又遺了一床。
雖然很難堪,但他忍不住,總還是一遍又一遍地在夢中跟她相愛,跟她纏綿。
這天,他又想她想到入神了,竟在課堂上就大剌剌地流著口水,望著天花板發楞,他看見她正飄在半空中,裸著讓人屏息的美體,雙乳還有一下沒一下地跳動著,大開雙腿,擺出各種令人瘋狂的撩人姿態…
「劉少哲,劉少哲。」老師正不悅地瞪著他,他居然公然在課堂上看著天花板,完全動都不動一下。
老師忍不住了,直步走向他。全班同學全都停下來望著阿哲會有什麼下場。
「劉少哲。」老師在他面前,重重地拍打桌面。
「嗯?」這時他大夢初醒,還一副神遊太虛的模樣。
「叫你女朋友節制點,看看你這副模樣。」這種學生,他見太多了,年紀輕輕地,就只知浸淫在玩樂中。
全班同學哄堂大笑,還有女同學對著他指指點點。只有大頭一臉害怕地望著他。
「對…對不起。」他羞愧地低下頭。
「哼!要是不想讀,就不要再來了。」老師甩頭,回到講台上繼續講他的課。
下課後,阿哲用最快的速度收拾東西,同學曖昧的眼神快要刺死他啦。
「阿哲,阿哲。」是大頭。他鬼鬼祟祟地挨近他。
「幹嘛?上課還笑不夠啊?」他有點惱羞成怒。
「天啊…跟那時一樣,完全一樣。」
「你他媽的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為了你好,你趕快搬家吧。」大頭看著他深陷的雙眼,還有削尖的下巴,分明是一副快被吸乾的樣子。
「我幹嘛要搬家?」阿哲沒好氣的說。
「你住的那棟大樓有問題,真的,我沒騙你。」大頭急切地說著。
「有什麼問題?我住得好好的,一點問題也沒有。」
「我說的是真的,我今年是第二次重考了,去年也有一個跟你一樣的人,也住在那棟大樓裡。」
「那又怎麼樣?」他仍不耐煩,心想這人怎麼這麼煩,他想快點回家去,看能不能遇見他的室友。
「他…他死在那裡。」
「啊?」阿哲總算正眼看著大頭了。「什麼意思?」
「你先告訴我,你住在那一間房子?」
「五○二啊,有什麼問題?」
大頭〞碰〞地一聲,竟跌坐在地上「果…果然你…你也住在那裡。」
劉少哲也被他那種神經兮兮的樣子嚇到了「到底是怎麼了?你別那個樣子,很嚇人耶。」
「我也不太清楚,我也是聽別人說的,說那棟大樓裡有一間房子很不乾淨,不知為什麼,那間房子只租給年輕男人,而且…而且每一個都莫名其妙地暴斃,我本來也不相信,可是…去年,去年…」大頭喘了一口氣,臉上竟佈滿汗水。
「去年怎麼了?」阿哲也聽得吞了一口口水。
「去年我重考時,認識了一個人,他也住五○二,跟你一樣,本來好好的一個人,而現在…現在卻…」他指著阿哲的臉。
阿哲連忙往路邊的機車後照鏡照了照,他楞住了。
沒錯,鏡中的他還是他,可是,這是他的臉?他摸了摸自己凹陷的雙頰,發黃的臉皮,還有深黑的眼眶,而他的雙眼還佈著血絲。
他轉頭看著大頭,大頭用力的點點頭,表示他沒看錯自己的臉。
「哼,我才不信。」阿哲突然大叫一聲。大頭被他一喊,退了好幾步。
「我住的那間房子根本沒有什麼奇怪的事發生,是你嫉妒我一個人住才這麼說的吧。」
「不,阿哲,我說的都是真的。」大頭急急地說。
「真無聊,我要回去了,懶得跟你再說下去。」他揚長而去。
「我說的都是真的啊,你怎麼都不相信我呢?」大頭看著他離去的背影,難過地說。
回到家後,阿哲憤怒的心情還沒平息。但大頭的話卻像釘子一樣,一句句釘進了他的腦袋裡。
「真是胡說八道,怎可能會有這種事?」他正要伸手要去開自己的房門,但他停住了。
他轉頭去看他那只見了一次面的房客的房門口。
住這在這麼久了,竟然只見過一次面,想想也真有點不可思議,他按捺不住心中的騷動。
他決定要闖進她的房間看看。
他故意在房子裡弄出一些聲音,看看有沒有什麼反應。
沒有反應,不管他電視開得多大聲,或著音響放得震天價響,對面的房間連一吋都沒有打開過。
好極了,她不在。這可讓阿哲放心去闖空門了。
他握住門把,輕輕地,輕輕地旋開,咿呀地一聲,門開了一條縫。
一股香味自裡頭飄了過來,這味道有點熟。阿哲搔了搔鼻子,他閃身入房,房中一片黑暗。他摸索著電燈的開關,很奇怪,摸了老半天卻怎麼都找不到。
總算,他摸到了一張像是桌子的東西,也摸到了一個開關。
他想都沒想就按了下去,啪!日光燈閃動的聲音。
「啊…啊…這…」
日光燈是亮了沒錯,可是這是粉紅色的日光燈,這種燈只有在神桌上才會看得到,而他面前分明就是一張神桌。
神桌上還擺了一張黑白照片,照片中的人正盈盈地笑著。這笑容他很熟悉,每天晚上他都會見到她的笑容。
「唉……」一聲長長悠悠的嘆息聲自角落發了出來,讓阿哲從指尖一路刺到心口,硬是機伶伶地打了一個寒顫。
「為什麼你們總要這麼好奇呢?」那哀怨的嘆息聲延續著,忽遠忽近地充滿整個房間。
「為什麼不就這樣一直下去呢?」
阿哲的餘光猛然捕捉到一個孤伶伶的身影,那身影在紅光的照印下,顯得詭譎妖異,事實上,他只看見她的一顆頭。
「妳…妳…是誰?」阿哲的牙齒正地上下碰撞。
「唉……」又是一陣令人心碎的嘆息。
她的頭緩緩地飄動著,紅色的日光燈照著她的臉,雙眼就像血一樣,愈來愈暗紅。「你不需要知道了。」她露出一口整齊白森的牙,她的嘴角正以怪異的角度上揚著。
她的臉逼近,離阿哲的臉只有幾吋遠。
「不…不…」他想逃,但他根本動不了,從他一開始只見到她的頭之後,他就處於精神崩潰的狀態。
「很快的,我們就又可以在一起了。」她那美艷的頭,正輕輕地、溫柔地蹭著阿哲的臉,她的臉竟帶著一股殘忍又興奮的滿足。
阿哲用著他最後一絲的意志力,用著全身的力氣發出他最後的一聲尖叫…
「嘖嘖,這是今年第幾個了啊?」
「誰知道?就是有人不怕死一直住進來。」
「這間房子的房東也很神秘,從來沒見他出現過。」
「要是我的房子死了好幾個人,我也不想讓人看見。」
鄰居議論紛紛,一大群人圍在這大樓的樓下,警察正忙著開出一條路好讓遺體能運上救護車。
「我都跟你說了…你為什麼不聽呢?」大頭在一大群人之中喃喃自語,看著阿哲的遺體被送上了車。
在另一個離人群中不遠的角落,有個臉色陰沈的男人望了望樓上五○二的窗,之後將他手上的租屋廣告,一張又一張地貼在佈告欄上… 哈娜的鬼故事5--復活
碰,一聲沈悶的落地聲,重重地響起。
林仔看著自他手上滑落的瑪莉,她張大雙眼,舌頭吐出,嘴角還牽著一絲唾液。
她死了。
他有些無法相信,這麼容易?他只是扼住她的頸,稍微出了點力,她就斷氣了。
怎麼會?他…他只是想嚇嚇她,要她別再這麼囂張地看不起他,他的耳朵到現在還清楚地回響著她充滿鄙夷的話。
「你怎麼這麼沒用?要錢?不會去搶去偷啊?哼,只會跟我伸手要錢,沒見過哪個吃軟飯像你這麼不要臉,你以為我是清純小百合啊?一天能接多少客人?買個幾公克的安就要讓老娘做得躺在床上起不來了,你居然還有臉跟我要錢!?」瑪莉那張年華漸去的臉龐,在香煙裊裊下更顯蒼老,此時她尖著嗓子破口大罵更讓人望而生卻。
林仔不是第一次被她用這麼惡毒的字眼痛罵,這年頭流氓混混也不好當,更何況他只是人家底下的小弟,能拿的本來就有限,加上近來警方動作不斷,許多大哥往往是跟不了多久,不是被抓就是被迫逃亡,而且他又不是什麼大角色,只能做些跑腿或中繼的工作,搞個不好還得要替大哥揹個小黑鍋,進牢裡吃個幾年免錢飯。
瑪莉的聲音像個鑽孔機,字字句句刺中他每個細胞。
「我當初是瞎了眼才會跟了你,我好歹也是個酒店紅牌,怎麼會讓你那種無恥的甜言蜜語給哄得團團轉?現在好了,什麼也沒撈到,人也老了,錢也沒了,現在居然還有年輕學生妹出來跑單幫,連做個茶室仔,人家還指定要二十歲以下,去他娘的。」
瑪莉的抱怨聲愈演愈烈,口中的穢言更加不堪入耳。她邊罵邊從床底下摸索,摸索一陣後,她拿出一個空空的夾鏈袋。
「他媽的,東西呢?」她憤怒地瞪著林仔。
「沒了。」
「什麼叫沒了?你吸掉了?」
「這不是廢話嗎?早上就沒了。」林仔也不耐煩起來,他索性背對著她,不想看見她那張蒼黃扭曲的臉孔。
「你這沒良心的。」她尖叫著衝了過來,對著林仔是又踢又捶又咬,「那些是我今天要用,我根本沒錢去買了,你現在要我怎麼活,你是要我死嗎?」
「煩啊,」他一把推開她「瘋婆子。」
可是瑪莉卻像真是發了瘋,馬上就跳起來追著他打,「你這沒用的窩囊廢,你居然敢用掉我的份,今天我不會再放過你。」
發狂的女人力氣大得驚人,林仔的臉、手臂,還有肚子全都遭到她瘋狂的攻擊。
「妳夠了沒有?要毒不會再去賣啊?再找幾個老芋仔,很快就會有幾萬塊了,少來煩我。」他給了她一記響亮的巴掌。
「你…你…」瑪莉衝進廚房,拿出一把水果刀,「我要跟你拚了,今天我們要好好算個帳。」
林仔看了看她手上那把亮晃晃的刀,雖然自己有幾次也是跟著大哥們出生入死的去衝殺,但通常他都只是去湊人數,真要砍人他還會手軟,此時瑪莉看起來像是要把他千刀萬剮。
「妳要幹什麼…」林仔話都還沒說完,瑪莉就對著他直衝了過來。
他馬上閃過,而她用力過猛,竟跌了個跤,手上的刀也飛了出去。
林仔一見機不可失,一把抓起瑪莉的頭髮,一手扼住她的脖子。
「妳竟敢想殺我?」林仔雙眼充血,他要給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笨女人一個教訓。
他雙手緊扣住瑪莉的脖子,一邊罵出:「敢罵我窩囊廢?妳以為我稀罕妳的臭錢?老子是因為外頭風聲緊,不得不暫時避一避,妳居然說我是吃軟飯的?我呸。」他吐出一口口水繼續道:「我不理妳,妳就以為我怕妳了?嗯?要是妳再年輕個二十歲,我早就把妳賣掉了,現在要送人加倒貼,恐怕還沒人要。」
瑪莉的眼睛已往上吊,臉色脹成一片難看的醬紫色,還一直發出〞咯咯〞的聲音。
但林仔沒發現,手上的力道絲毫未減,「怕了吧?怕了以後就乖一點,再多去賣個幾次,要有多少安就有多少安。」
瑪莉的身體垂軟了下來,林仔這時才發現不妙。
「喂,」他略鬆了鬆手,瑪莉的頭往後倒,分明是沒有了氣息。
他嚇得放開了手,看著倒在地板上的瑪莉,伸手去探她的鼻息。
他〞咻〞得一口氣吸得有點緊,她真的死了。
這下怎麼辦?他頹然坐在沙發上,不知怎麼處理瑪莉的屍體。
他左思右想,怎麼想都想不出一個好辦法,他不是沒有處理過死人,可是那都是有人一起跟他『作業』的,他現在只有一個人,怎麼處理最乾淨俐落?
他苦思了十幾分鐘,決定找人商量。
「喂?」對方傳來十分不悅的聲音,也難怪,三更半夜的,總是很討厭接到電話,就算是長期夜生活的兄弟也一樣。
「喂,小劉,是我啦,林仔。」
「你他媽的三更半夜打來做什麼啦?」對方吼著,話筒裡還傳來女人的嚶嚀聲。
「歹勢啦,要不是有事情我也不會現在這時間打。」他吞了口口水後又道:「呃…你平常…都怎麼處理大哥交代的屍體啊?」
「你在說什麼我不知道。」啪,電話掛斷。
林仔還搞不清楚小劉幹嘛掛他電話時,他的大哥大就響起來,他連忙接起。
「你真他媽的大白痴啊,在室內電話講這種事?你是笨到不知道我們的電話都被竊聽嗎?」小劉的聲音在那頭大吼著。
「呃…」他一時心急,完全忘記這件事,「對不起,一時忘了。」
「你一時忘記害我得在今天搬家,你腦袋是裝屎啊,這筆帳算你的。」
「好好好,什麼都好,你先告訴我答案。」
「你問這個幹嘛?」
「呃…呃…我…」林仔不知道要怎對小劉說他不小心殺了瑪莉。
「算了,我沒興趣知道,我都用分屍的,分成一包一包的再丟到大海去,明白嗎?別再打來了,混帳。」說完,他毫不猶豫地收了線。
分屍?這樣好嗎?到時弄得到處都是血多噁心啊。
正當他苦思不已時,一隻手搭上他的肩,同時一陣陰陰冷冷的笑聲從林仔的背後傳來。
「你果然很沒用,連殺個人都不乾脆…」瑪莉尖尖的嗓音在這半夜裡聽起來特別恐佈。
「哇啊!」林仔轉身向後退,「妳…妳不是死了嗎?」
「呵哈哈哈哈,你說呢?呵哈哈哈。」她笑聲尖銳,此時她的手伸向林仔,他只能恐懼地往後退。
「妳…妳這妖怪,不要過來。」林仔一時弄不清楚瑪莉是不是真死了,還是她根本沒死?
「呵哈哈哈哈…沒用的東西,想殺我?沒這麼容易…」她緩緩向他爬進。她的雙眼含滿了死氣沈沈的陰森,雙手一高一低地慢慢爬動。
林仔不敢置信地看著瑪莉的屍體向他爬來,怕得動都動不了,突然他摸到了一個冰涼的金屬,是那把水果刀。
他不知哪來的勇氣,一把推倒瑪莉,對著她的胸口一陣猛刺「去死吧,去死吧,妳這妖怪。」
他用盡全身力氣在她身上一刀又一刀的狂戳,直到她的心口被他開了一個大洞,他才任由那把刀插在她身上。
血液正泊泊泊的流了一地,到處都是濃稠暗紅的血,帶著一股強烈的腥味,「嘖,連血裡都有安毒的味道,就算我沒殺妳,安非他命早晚要妳的命。」
他有一口沒一口地喘著氣,看著她一動也不動地仰躺在地下,「這下是真的死了吧?」
但他氣都還沒平順,就看見瑪莉的手指在微微的抽動,同時她的喉嚨正發出那令人頭皮發麻的尖笑聲。
「你怎麼這麼笨?都砍了這麼多刀了,怎麼還沒砍死我?」瑪莉的身體正慢慢的坐起,身上那把刀還穩穩地插在她身上。
「啊……啊……」林仔狂吼出聲,他見鬼了,真的見鬼了。
地上的血讓他滑得站不住,一連跌了好幾跤,踉蹌地退到房間的另一邊。
「想逃?殺了人還想逃?你果然是不折不扣的卒仔。」她臉上的嘲諷未減,身上的血正沿著刀口,順著她的步伐滴成一條細細的血路,她的心口被砍成一個大洞,裡頭的骨頭隱約可見,而裡頭那顆心臟早就爛了。
林仔急急忙忙地在他的西裝外套翻找,他記得他的槍在裡面。果然,他摸到了一個硬體。他掏出手槍來。用著顫抖的聲音說:「不…不要過來,我…我警告妳不要再…再過來…」他的槍甚至還瞄不準,槍口抖得厲害。
瑪莉只是掛著她那淒淒慘慘的笑容,一直走向他。
〞篤、篤、篤〞連續三聲打進頭骨的槍聲,瑪莉的頭被打掉半個,腦漿正以令人窒息的緩慢速度流下,混著血液流滿瑪莉的衣服,一顆眼珠子還被打到掉進了魚缸,鮮血頓時染紅了水。
「啊,衣服髒了。」瑪莉用著她剩餘的另一半腦袋上的眼珠子看著說,「你這殺千刀的,把我的腦漿打得到處亂噴,等會你給我去舔乾淨,知道了沒?呵哈哈哈哈…」她只用著半邊的嘴,仍能裂成令人膽寒的笑容。
噹一聲,林仔的槍掉到地上,眼前的瑪莉哪還有原來的樣子?她現在是一具會說話、會走路的死屍。
他怎麼樣都殺不死她,她仍然活著,仍然會動,仍然會走。
林仔的神經線瀕臨界限,他要瘋了,他不能再看瑪莉一眼,他…他…他看到牆上裝飾用的日本刀。
他衝過去抽了出來,日本刀鋒利的刀光,照著林仔最後一絲的理智,他要砍死她,他要把她切成一塊一塊的,看她還怎麼個走路,怎麼說話。
林仔咻地一揮,把瑪莉的半邊臉削掉,只剩嘴的下半部,他再一刀,剩半邊的頭也落地了,「去死去死,別再活過來了,去死!」林仔不知是懷著恐懼還是恨意,他拚命揮刀,每一刀都有實實在在的劈裂感。
他胡亂的砍殺,瑪莉的手、腳、身體全都分了家,但他怕瑪莉還沒死,仍然繼續用刀把她切得更細更細,連她的手指頭、內臟全部都成了刀下碎片。
他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看著眼前的這一堆肉團,找最好的法醫來都不見得能拚湊得起來。
突然間林仔大聲狂笑著:「妳總算是死了,再也不能復活了吧,哈哈…哈哈哈…」
他的笑聲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斷斷續續的抽噎,就像是有人忽然用繩子綁住他的氣管一樣。
它在動,他沒看錯,它真的在動,那堆被他砍得血肉橫飛的屍塊在動,每一塊每一塊都在蠕動著。
「不…啊…啊…」林仔最後一絲理智崩潰了,他拿起手上的日本刀,狠狠地往脖子上一抹,脖子馬上斷成一大半,血液正狂噴出,但他還沒死,血流盡的最後一刻,瑪莉的尖笑聲還在折磨他…
「哎喲,請查先生,真不素偶在梭的啦,準郭晚上都在叫啦,偶石再受不了了,只好叫泥來看一下啦…」一個肥胖的中年女人嘰嘰喳喳個沒完。「那兩郭倫喔,一看就不知道是好東西啦,那男滴喔,理一郭拚頭,那女的一定是『賺吃查某』啦,偶一看就朱道了…」
叮咚!管區按著電鈴,看著薄子上登記的名字:何瑪莉。
「什麼事?」一個有氣無力的聲音自門縫裡溜了出來,一個女人的臉被遮住了大半。
「何小姐,有人檢舉你們昨晚太吵了,所以請你們要注意公共安寧,否則下次就要開單了。」
「真對不起,不會有下次了。」
管區轉身看看那囉嗦的胖女人,她正一臉不屑地看著門內,看能不能再看出什麼東西來。
「如果沒有事的話…」
「嗯,沒事了,下次請注意。」
「不會有下次了…」那聲音隨著關上的門,幽幽地隱沒在門後。 我今日唔夠時間睇=.="......so加左少少加支持,支持
[轉貼]哈娜的鬼故事6-10
哈娜的鬼故事6--捉迷藏「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躲好了沒?我要來捉你們了喔。」
一個胖胖的小男生趴在樹幹上,專心地數著數兒。
「好了~。」四面八方傳來各種遠近不一的回答。
夕陽西下,正是放學回家的時刻,可是阿保不想回家。回家做什麼呢?只有自己一個人無聊地對著電視發呆,而媽媽要到八點才會回來。
他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只剩下二十元,今天又被高年級的勒索了,還好他在書包裡找到這些零錢,還夠買個麵包吃。
阿保繼續坐在這裡,看著他們玩躲貓貓,眼神中流露出羡慕的眼神。要是能跟他們一起玩就好了…
「妹子,我找到妳啦。」小胖男興奮地叫著。
「吼,阿太,你要死啦,幹嘛每次都先找我?」一個明顯比小胖男高很多的小女生叉著腰生氣的說。
「呵呵,誰叫妳長這麼高,還每次都躲這裡?」小胖男指著那塊不大不小的石頭。
「哼。」妹子甩著兩根辮子,不跟他說話。
「巧兒,我也看到妳囉。」小胖男在離妹子不遠的矮樹叢裡一把抓起另一個小女生說。
「阿太,不要抓我的衣服啦。」那個叫巧兒的女生掙扎著。
「還有眼鏡仔跟阿慶還沒出來,呵呵…我要來找你們囉。」
小胖男用他溜滴滴的小眼睛,像個探照燈一樣地四處掃射。
他在操場上來來回回地走來走去,一下子又跑到廁所,一下子又跑到教室,沒一會他在教室放掃把的櫥櫃裡找到眼鏡仔。
「嘿,現在只剩下阿慶了,嗯…他最難找了,他會躲在哪裡呢?」小胖子好像很困擾,阿慶是個難纏的對手,每次都是最後才找到他的。
這時小胖男正專注地仔細搜尋任何可能躲著阿慶的地方。
阿保也加入尋找的行列,天色漸漸暗了,阿保吃力地在夕陽最後的光輝中找尋阿慶。
突然他看到一對眼珠子,那對眼珠子正盯著他瞧。阿保張大嘴巴,驚訝地叫出來。
「噓~,不要叫,你一叫阿太就會看到我了。」那對眼珠子顯然就是阿慶。
阿保的驚叫聲硬生生吞了進去,他什麼時候在那裡的?
「謝謝你。」那眼睛對他眨眨眼,表示感謝。
阿保對他點點頭,又看向正在找阿慶的阿太正滿頭大汗地奔來奔去。不自覺流出渴望的目光。
「喂,你想跟我們玩對不對?」阿慶的眼睛在黑暗中閃閃發亮,阿保雖然看不見他躲在什麼地方,他還是向那發亮的眼睛點點頭,沒錯,他真的好想跟他們玩,媽媽跟爸爸離婚後,他跟媽媽一直搬家,根本交不到朋友,所以他一直很寂寞,非常寂寞。
「那好,等阿太認輸後,下一回你就加入我們吧,我想他快投降了。」
「真的嗎?」阿保很高興,終於有人跟他玩了。
「當然是真的,我說了算。」阿慶顯然是這群孩子的王。
果然沒多久,阿太帶著哭音說:「我不要找了啦,阿慶,我認輸了,你快出來啦。」
「哈哈。阿太,你輸了。」阿慶從一棵樹的樹身穿出,阿保嚇了一大跳。
「你…你從哪裡跑出來的?」阿保瞪著阿慶出現的那棵樹。
「嗯?那裡有個樹洞啊。」
阿保定睛一看,還真的有個洞耶,那一瞬間阿保還以為阿慶是從樹裡直接穿出來的。
「別管了,來吧,你不是想跟我們玩。」
「嗯。」他不再去研究樹洞,眼前的遊戲比較重要。
「喂,大家,有人想跟我們玩耶。」
「好啊。」阿太一口就答應。
瘦小的眼鏡仔點點頭,他戴著一副很笨重的眼鏡,他點頭的時候,眼鏡也跟著滑了下來。
「臭男生…」妹子皺起鼻子小聲地嚷嚷著,但她也沒有反對。
巧兒則是對阿保笑著,看來她也贊成。
「大家都說好,這個是阿太。」阿慶指著小胖男說「這是眼鏡仔,這是妹子跟巧兒。我是阿慶。」他為阿保一一介紹。
「你們好,我是阿保。」阿保快樂地看著這群剛認識的朋友們。
天色更暗了,可是這群兒童絲毫沒有回家的打算。
「好啦,來猜拳吧,輸了當鬼。」
大家一起伸出手來,「黑白切,男生女生配!」
六隻小手分別掌心或上或下,勝負一下就出來了。
「哈,阿保,運氣真差,你當鬼。」阿慶大笑著。
阿保一點都不在意他當鬼,他笑臉大開地假裝懊惱著。
「阿保,快趴著數到十,我們要去躲囉。」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阿保趴在樹幹慢慢地數著,享受這種好久沒有過的歡樂。
「好了嗎?」
「好了~。」
阿保轉過頭去,操場一下子變得很空曠。
他心跳碰碰跳,手跟腳都有不能控制的跳躍,他們在哪裡呢?
天色已完全暗了下來,操場上微弱的燈光加上迷濛的月光,增加阿保找人的困難,但他不以為意,仍專心地尋找著。
阿保開始從操場邊的矮樹叢找,東撥西撥,沒有。
他繼續在假山跟擺在草圃上的大石後搜索,沒有。
操場找過一遍了,一個人都沒找到,他們還真會躲,好,我就不信。
阿保燃起了鬥志,加快腳步在黑漆漆的教室裡一間一間的找,來到靠近廁所的最後一間教室。還是沒有。
阿保失望地想退出教室,突然碰咚一聲,在講台。阿保衝了過去。
「啊哈,眼鏡仔,找到你了。」阿保對他第一個成績相當高興。
「唔,真快,還以為你要找很久。」眼鏡仔縮成一個人球,被發現後,他竟不直接伸直身體走出來,而是維持那人球的形狀『滾』了出來。
「哇賽,你…你怎麼做到的?」阿保太驚訝了,眼鏡仔看不出來這麼厲害。
「呃?就這樣啊。」眼鏡仔說完,毫不費力把他的身體縮得更小了,大小跟一個籃球差不多。
阿保總算覺得有點不對勁了,一個人怎可能縮成這麼小。
「我還可以這樣喔。」眼鏡仔顯然對有人誇獎感到很高興,他倏地伸直身子,雙手舉直,把自己拉得好高好高,直達了教室的天花板。
「啊…啊…」阿保跌坐在地上,仰著頭看見像橡皮筋一樣拉長的眼鏡仔正在做出麻花捲的樣子
「看,這樣也可以…」眼鏡仔表演得有些過頭,一下子扭得太緊,啪的一聲,真的像橡皮筋張力過頭後絞成一堆的樣子,他的頭跟腳正糾纏在一塊,他的手看起來被卡死了。
「喂…來幫我解開…」
阿保哪還有勇氣?他連滾帶爬地爬出教室。往操場方向大吼大叫著。
「不得了了,不得了了,眼鏡仔他…」阿保叩的一聲,被一個硬物絆倒,狠狠地跌了個狗吃屎。
「好痛。」阿太的頭在地上打滾著「你幹嘛踢我啦。」
阿保呆了一下,不很清楚他看到的是不是阿太的臉。
這時離他不遠的一座燈下,有一顆石頭站了起來,走到阿太的頭前,把它撿了起來,那是阿太沒有頭的身體,看樣子他剛剛是把自己偽裝成一個石頭。
「啊…呀…」阿保哭出來了,阿太跟眼鏡仔是妖怪,他手腳並用地往校門口方向跑,可是…可是…校門口在哪啊?
他胡亂跑了一圈,找個他覺得隱匿的校園角落躲起來。天色很暗很暗,月亮早就不見了,而校園的燈也不知在什麼時候就熄了。
「媽媽…媽媽…」阿保在黑沉沉的校園裡哭得很小聲,他害怕得直發抖,那是什麼?他們不是人嗎?
他緊緊靠在一棵樹上,這時一個細細的女生聲音說:「啊,阿保找到我們了。」
我們?阿保猛然抬起埋在雙手的臉,看向那棵說話的樹。
那棵『樹』上慢慢地剝了一層皮下來,那輕飄飄的皮上有巧兒擴張後的笑臉,看上去詭異得不得了,她的臉就像是遊樂場裡那種可曲可張的哈哈鏡,她正對著阿保頑皮地做著變化無窮的鬼臉。
「妖怪…妖怪…妳也是妖怪…」阿保的眼淚跟鼻涕直噴出來,佈滿了他髒兮兮的可憐小臉。
「沒禮貌,我們是鬼啦。」那棵『樹』生氣地說。那是妹子,她的臉跟手長出一突一突的隆起物,看起來粗糙無比,雖然如此,但她是全部看起來最正常的,只是她現在看起來真的很像一棵長得很不好的樹,而且光禿禿的,一片樹葉都沒有。
「嗚…嗚…我…我要回家…」阿保摀住眼睛,他再也不要看這些恐怖的妖怪了。
「不行,你還沒找到阿慶。」妹子說。
「我不管啦,我要回家。」他居然生氣了,大聲對著妹子吼。
「臭男生,這麼愛哭。」妹子看來很不屑阿保的哭鬧。巧兒則是很同情他,不斷地做出各種變化多端的鬼臉安慰阿保,可是他卻哭得更大聲了。
「滾開,你們這些妖怪。」他邊哭邊跑走了,妹子在他後面大叫著:「都跟你說我們是鬼了。」
平常熟悉的學校,一下子變成恐怖的地方,阿保完全不知所措,他也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了,到底他們是誰?
這時阿保耳朵突然聽到一聲聲很細很小的聲音:阿保…阿保…你在哪裡?我是媽媽啊,快出來。
那如此心焦,如此熟稔的叫喚是媽媽沒有錯,阿保頓時覺得自己好像得救了一般,急急地四處張望,可是…可是…校門口在哪裡?為什麼他一直找不到?
「媽媽…媽媽…我在這裡…」阿保大聲回應著,他的叫聲隱沒在無盡的黑暗裡,媽媽的聲音明明的附近,為什麼就是找不到她?
阿保…阿保…快出來啊…快回來啊…那叫喚是如此急切,阿保哭得更厲害了,他要媽媽,他要媽媽,他不要再待在這裡了。
「你要找到阿慶才行。」不知什麼時候,阿太、眼鏡仔、妹子跟巧兒都站在他身後。
「你們這些妖怪走開。」阿保已經搞不清楚該害怕還是該生氣。
「我們是鬼啦。」妹子仍然糾正他,臉上的突起物咚咚咚地掉了一地。
「你不找到阿慶,捉迷藏就不能結束啊。」阿太的頭說。
「那我認輸可以吧,可以放我回家了嗎?」
「認輸還要再當一次鬼。」巧兒張著極大極大的嘴跟他說明規則。
「騙人,剛剛阿太就沒有。」
「因為你加入了啊,當然要重來。」眼鏡仔倒還是原來的樣子,只是整個身子有點歪。
「那…那…」阿保感覺到一股絕望,他怎麼知道阿慶在哪?
「你放心吧,很快你媽媽就不會再找了,眼鏡仔跟妹子還有巧兒的媽媽也都是。」阿太樂觀的表示,「以後要怎麼玩就怎麼玩,不會有人來找我們囉。」
阿保根本沒有聽進去,他只是不斷哭著一直找…一直找著不知在哪裡的阿慶…
「唉…每年都這樣,總是會走失一個孩子。」里長空泛的安慰著阿保的媽媽。
她張著眼睛,望著操場,她能感覺阿保就在這裡,可是找了好多個月了,就是怎麼找都找不到。
她身心俱疲地流下她怎麼流也流不乾的淚,來看看這阿保最後出現的操場,她要離開這個傷心的地方,準備天涯海角地去找她不知在何方的阿保… 哈娜的鬼故事7--高跟鞋
「季小姐,這雙鞋真是適合妳,妳看多合腳啊。」店員帶點甜膩的嗓音,持續誘著心怡買下這雙索價高昂的紅色高跟鞋。
她已經在這家專賣二手名牌的店裡磨蹭半個多小時了,怎麼看都只有這雙鞋合她意,偏偏它貴得離譜。
「好是好…但這價格實在是太…」太貴啦!一雙二手貨要三萬五?整整是我一個月的薪水。心怡在心中吶喊著。
「要不這樣…」那店員靠近她,小小聲地說:「妳要是真喜歡,我打個折給妳,如何?」
「喔?能打多少?」她臉上不動聲色,心裡卻是在唱歌跳舞啦,就算只打個九五折,心怡也準備敗下去了。
「看妳現在口袋剩多少,就多少賣妳。」店員向她的皮包點了點頭。
她急忙把在日本敗回來的LV限款包包打開,把她所有的錢全部倒出來,三仟五佰元。
心怡看了看她,她把錢點收了之後說:「好吧,季小姐是我們的老客戶了,這雙鞋才進來一天就被妳看上了,也算是有緣,妳真幸運,這雙鞋是我們國外的客戶轉售的,全台灣就這麼一雙,絕對不會有第二雙的。」
她高興地喜不自勝,完全沒想到能用十分之一的價格買下這雙鞋。
她得意忘形地深深為那雙高跟鞋著迷不己,想著明天的趴踢絕對要穿它去炫耀一番。
「妳要直接穿走還是包起來?」那店員問。
「直接穿走就好。」她仍在鏡中看著自己穿著那雙鞋的模樣,實在是捨不得脫下來。
「那妳穿來的這雙我幫妳包起來。」
「不必了,那雙就丟了吧,反正我穿膩了。」那雙在歐洲買的PRODA涼鞋讓心怡頓時覺得很礙眼,雖然它還很新,但她不在乎。
心怡是個很美麗亮眼的女孩,跟時下一般女孩一樣,喜歡熱鬧,追求時尚,偶爾來個刺激的一夜情,她的社交生活十分多采多姿。
尤其是對名牌的狂熱更是讓人自嘆不如。她可以為了一個全球限量的紀念錶款,去當有錢人的玩伴,只為了能讓對方買給她。
心怡不在乎別人怎麼看她,她知道在她的朋友中多得是背後批評她的所作所為,說她是敗金女,說她是公共汽車,更難聽的說她是妓女,她不在乎,人生苦短,工作這麼辛苦是為了什麼?當然是為了玩樂啊,她不認為跟對方上床後要一點點小禮物有什麼不妥,畢竟她可也是有付出的不是嗎?
她穿著剛買來的紅色高跟鞋,一走一跳地走在夜燈初上的街頭,快樂地輕哼著歌,準備去常去的酒吧喝杯小酒。
她走過的身影彷彿帶有魔力,路上的人們,尤其是男人們紛紛注視著她輕快的背影。不自覺跟著移動腳步,跟著她走向那街頭不起眼的小酒吧。
「嗨,給我來杯一樣的。」心怡坐在吧檯上,跟著酒保打著招呼。
「今天很不一樣喔,有什麼好事嗎?」酒保帶著微笑,細心地為心怡調製她最愛的『粉紅淑女』,那帶著紅黃橙的酒液,就像是街上變幻多姿的霓虹燈,酸甜中的暢快,是她一杯下肚後最適合的微醺,那樣淺淺的酒意適合調情,也適合一個單身女子玩的遊戲。
「呵呵,只是買了一雙鞋。」她心滿意足啜了一口,「嗯~,真舒服。」隨後她眼光像是隨意地瞄向店裡其它陰暗角落,其實她在尋找對象,尋找能伴她一夜的對象。
「今晚人很多喔。」她把眼光收回,已經有了一個目標,在轉回吧檯前,她拋給了對方一個不明顯卻挑逗意味十足的媚眼。預計不用多久,他就會走過來了。
「是啊,那大多數是妳帶來的。」酒保調著第二杯屬於她的酒說,他可不是在恭維,心怡一進門,她後頭跟了幾個男人,什麼年齡都有,而且看來多半是生客,從坐下到現在,這些男人眼光沒離開過她。
「呵呵~你真是的,那只是巧合跟著我進來罷了。」她虛榮地笑了,不管是真是假,那樣的奉承正投她所好。
「我說的是真的,這杯算是本店招待,謝謝妳帶來生意。」酒保送上第二杯粉紅淑女。這讓心怡真有點受寵若驚了,她再次轉頭看看店裡,正如酒保所說,店內的男客們正用著熱情的眼光撫著她全身,包括剛才她下暗示的對象,而他現在正向她走來。
「一個人?」他用著沈鬱的嗓音詢問。
「目前是。」她甜甜地笑了,那雙穿著高跟鞋的腿若有似無的擦過他。
他擒著曖昧的微笑,用拇指緩緩推著她美好的腿線,她深吸一口氣,眼光停在他身上那件上好的阿曼尼休閒服,當然還有手上品味不凡的GUCCI,而他的視線則停留在她的雙腿,他是個大膽的調情高手。
「願意讓我陪妳嗎?」他伸手將她臉上那一小絲頭髮別到耳後,她笑得更媚了。
「走吧。」她伸出手,他紳士地牽著她離開。
坐上車子後,就像正負兩極的磁鐵一拍即合,他們迫不及待地在他車子的後座愛撫了起來。
真荒謬,她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卻如此渴望他的手探進她的裙裡,他們像對猛獸似的,彼此急切脫下身上的束縛,唯獨她的高跟鞋。
「不,穿著。」他阻止她脫鞋的手,「妳穿這雙鞋看起來很美。」
她一絲不掛,除了那雙鞋。
「你要我穿著它跟你做愛?」她眼中浪蕩的電波,使她看起來更狐媚。
「可以嗎?」他像是在欣賞一件稀世珍寶般,「我從沒看過有哪個女人穿起高跟鞋像妳這麼性感。」
她呵呵笑了起來:「有何不可?」
她大膽地將雙腿抬到他肩上,高跟鞋的鞋跟在他背後留下一道道血痕。
他則一一親吻她細緻的小腿,每一分每一吋都不放過,「妳真美…」
她不時嬌喘出聲,為得是能多留住這男人一點,她明白,今天這個是上等貨,能供她好一陣子的吃喝玩樂。
事後,「有空找我。」他遞給她一張名片,上面的頭銜讓心怡張大眼睛。
她猜的果然沒錯,這男的是條大魚。
這雙鞋讓她受到男性異常的歡迎,她開始流連一個又一個派對,也大大地增加了向她貢獻的信徒,她收到的禮物愈來愈多,而為她爭風吃醋的情況時而發生,但她不以為意,她簡直愛死了當女王的感覺,每個男人都把她捧在手掌心呵護著,虛榮心更讓她目中無人到了極點。
這晚,她參加了一個朋友的生日派對,她十分熱衷參加這樣的聚會。她穿了一件連身的紅色雪紡紗,巧妙地配合著她若隱若現的雙峰,還有她的新鞋子。
邀舞一直不斷,她則是從善如流,跟著一個又一個不同的男生跳舞,天啊,她太快樂了。
整個晚上,她只喝了一小杯酒,酒精令她興奮,她舞著身子,忘情地甩著頭,舞姿即熱情又大膽,而那雙紅色的高跟鞋像是天生就跟她的腳合拍似的,當她舞著曼妙的腳步時,那鞋也像是有生命似的帶著她跳動。
啊,再多一點,再多點眼光放在我身上,心怡狂著放浪的舞步,眼光則四處飄移,將她視線所及的每個男人都電得死死的,她很享受,她就愛這樣的目光,這樣毫不保留,只愛慕她的目光。
「心怡,妳這陣子是怎麼回事?」同伴問她。
「唔?沒啊,跟平常一樣啊。」趁個空檔,她坐下來喝著調酒。
「妳最近很放得開耶。」
「是放太開了吧,妳沒看見剛那個男的整個人都貼到她身上了嗎?」另一個同伴說,聲音裡明顯有著嫉妒。
「是啊,我也覺得今天心怡妳怪怪的。」
「還不是跟平常一樣,不要因為邀我的人多了些,妳們就這個樣子好不好?真難看。」說完,她很不屑地離開座位,回應今晚不知道是第幾個的男孩子邀舞。
「一定有問題,她平常雖然也愛玩,可是從來不會像今晚這樣。」
「就是啊,看她現在真是有夠…」說話的聲音停頓了一下,「有夠…淫蕩。」
沒有人出聲,她們心中想的是:心怡變了。
「喂?」電話響起,心怡撐著眼皮接聽。
「是我,妳最近忙嗎?」那熟悉的聲音那在頭傳來,讓心怡整個人都清醒了一大半。
「喬治。」心怡把橫在她身上那男人的手撥開,「還好,你咧?忙不忙?」
「有點,但只要一想起妳,再忙也就沒關係了。」
「有什麼事嗎?」她看了看時鐘,早上六點半。
「唔,我有個宴會,想邀妳參加,不知小姐是否賞光?」
宴會?上流社會的宴會?「是很正式的那種?」她試探著問。
「是啊,不過那種宴會通常很無聊,要是妳不想去的話…」
「要,我要去。」她急急地回答,那種上流社會的景象是她夢都夢不到的。
「那好,這週末我會去接妳。」
心怡楞楞地掛下電話,那種想像讓她飄飄然,要是…要是能讓喬治愛上自己,那麼當個少奶奶不是夢了。
「誰打來的?吵死人了。」昨晚的戰果,今天看起來就像討厭的蟑螂。
「我要走了。」心怡起身穿好衣服,此時她發現紅色高跟鞋還穿在她腳上,很奇異地,她竟沒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覺,那鞋就像長在她腳上一樣。
「等會,再來一次。」
「不要,你不要再來找我了。」心怡冷冷地丟下一句話,轉身離開。
週末很快來到,心怡為了這個宴會,好幾天不出門,只是專心地備著。
「等很久了?」喬治像個王子似的,駕著保時捷來載著她飛往夢想國度。
「沒有,我也剛來。」她細心地將頭髮盤成一個髻,穿著一件狠下心敗的金紅色禮服,當然,還有她那雙心愛的紅色高跟鞋。
喬治帶著她穿梭在會場的各處,她始終保持著禮貌的微笑,並且在心中一一記下在眼神中對她有興趣的男士的名字。
今晚她仍是矚目的焦點,她的邀舞一支接著一支。
很奇異的,她根本不會跳社交舞,但她現在跳得比任何一個人都好,她輕快地繞著圈圈,隨著節奏擺動腰枝,讓人不得不停下來看她曼舞。
開始有人議論紛紛,「她是誰?哪家小姐?」
「不知道…是OX集團的小開帶來的。」
「嘿,不會是他的情婦吧?」
「當然是情婦,誰都知道喬治的老婆無法外出。」
竊竊私語在四周嗡嗡響起,終於傳到喬治的耳朵。
「心怡,妳該休息了。」喬治從他人手中接回心怡的手。
「唔?好的。」說完,她不自主的又轉了個圈。
她繼續舞動著,奇怪?停不下來?心怡仍然跳著,就算沒有舞伴,她也一直跳舞。
「心怡,快停下來。」喬治有些不耐,這種階層的女孩就是這樣,稍微對她們好,她們就得意忘形了。
「我…我停…停不下…來。」她轉著身子,雙腿開始覺得痠痛了。
「妳在說什麼?快點停下來。」喬治覺得惱怒,這女孩居然把他當傻瓜耍?
「我…真的…停…停不下來。」她的手完全不受控制地擺動,做出各式各樣的手勢,高跟鞋在地板喀喀喀地十分響亮。
這時,舞池已圍成一個小圈圈,大家全都在看著心怡獨舞。
「救…救我。我停不了。」她哭喊著求救,這時大家將視線投向喬治。
「妳在胡說什麼?」他向前想抓住她,不料被她一腳給踢開。
「救…救命啊…誰來…誰來救我?」
「哼,真是豈有此理。」喬治這輩子還沒受到這麼大的侮辱,他憤然離去。
「喬治…救救我啊。」心怡跌了個跤,而她的腳居然還在跳舞,這讓她是又狼狽又難堪。
她就這樣地跳出了會場,一直往馬路的方向前進。一路上有不少人對她停駐觀望。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她的腳好像是被高跟鞋給帶著走,完全不聽她的控制,她…她要把鞋子給脫下來。
她一邊碰跳著舞步,一手抓著鞋子,可是不管她再怎麼努力,鞋子就像跟她的腳連在一起了,完全不為所動。
「哎呀。」一陣刺痛,心怡看著自己的腳,流血了,她的腳一直在冒血,而那雙鞋子的鞋緣居然長出了牙齒,正啃蝕著她的腳。
「好痛,好痛。誰來救救我,救命啊。」她大聲叫喊,可惜大家只是看著她怪異的行徑,沒有人出手幫忙。
她的血一路隨著她的舞步來到了天橋,她的腳已被咬爛了,那高跟鞋吸取心怡年輕、充滿活力的血液,看起來竟比原先更殷紅,更美麗了。
「救…救命啊…」心怡幾乎快昏厥,那鞋帶著她步上了天橋的邊緣,底下就是車水馬龍的快車道。
她像個破碎的傀儡娃娃,任由那紅色的高跟鞋帶著她舞起死亡之舞。
步著愈來愈快、愈來愈快的腳步,一個失足,她直直落下,在車子將她的身子一輾為二時,嘻嘻嘻…被虛榮給充滿的血是如此甜美啊…那雙沒有了上半身的一雙腿還跳著死亡的華爾滋啊…直到永遠…
哈娜的鬼故事8--下輩子
「唔…」采玲翻了個身,一隻手啪地一下打到了身邊的孟浩。
她微睜著眼,摸著鬧鐘,現在是幾點了呢?她努力把眼睛再張開二十度,七點半?她突然驚跳了起來。
「老公,老公,快起來。」采玲大叫著,慌亂地跑進浴室迅速地刷牙洗臉。接著她衝下樓,想要去把她今天第一天上小學的寶貝兒子給叫醒。
「小安,小…」她看見兒子早已起床,正在廚房笨拙地在土司上塗抹奶油和花生醬。
「媽咪,早安。」小安燦爛地笑著,臉上的淡紅色胎記和小小的酒窩重疊在一塊,他把手上塗得五顏六色的土司遞給她。
「小安好早起喔,怎不叫醒媽媽呢?」采玲接過那片土司,想都不想就咬了一口。「嗯~好好吃喔,小安真棒。」
小安笑得更高興了,「還有爸爸的喔。」他塗得更賣力了,巧克力和花生沾滿了他的手上和臉上。
「嗯?小安真乖。」采玲看著牆上的時鐘,「啊,小安,快八點了,不要吃了,快,媽媽載你去上學。」
采玲大呼小叫地出門去了。
「唔…」孟浩則是還賴在床上,但被采玲的呼喊聲給吵得睡不著了,她一大早是怎麼了?
他迷糊地起了床,叫了聲:「采玲?」沒有回應,他搔了搔肚子,繞過客廳和廁所,來到廚房時,看見桌上有片咬了一口的土司跟果醬。
「她去哪了?這麼早就出去?」孟浩奇怪地看看時鐘以及桌上另一片果醬塗地厚厚的土司。
「今天我要出差去南部,她一個人要不要緊啊?」孟浩一邊自言自語一邊拿起一片土司,「哇呸,天啊,有夠甜的。」他放棄那片土司,倒了杯咖啡,並拉了張紙來,寫下要給采玲的留言。
一天的早晨就這麼開始了。
「嗚…我的小安終於也上學了。」采玲對著教室裡的小安頻頻盼顧。
老師正努力將場面控制住,一群從沒離開過父母的小朋友正翻天覆地的吵翻了整間教室。
「各位家長請先回去,要不小朋友會有依賴心的。」年輕的老師對這樣的場面十分不拿手,她只能祈盼這群家長別給她排頭吃。
「我哪知道妳會不會打我小孩。」果然,每年總會有這種家長出現。
「怎麼會呢?受教育是每個人成長的第一個階段,總是要讓他們適應沒有父母在身邊的日子,請各位放心,我們會以最大的努力來教導每一位小朋友的。」
有些家長聞言,也就不再多說什麼了,只是向他們的子女望了望,便離開教室。
只有采玲還在原地,「老師,小安他…他身體不好,可是他很乖,老師,麻煩妳…」
「這位家長,請妳放心,我們一定會照顧他的,妳小孩叫什麼名字?」
「孟偉安。」采玲仍將視線焦在小安身上。
孟偉安?有這位學生嗎?老師一下子想不起來,她說:「我記住了,我會特別注意他的,請妳回去吧。」
采玲這時才拾著依依不捨的心情離開。
老師翻了翻名冊,找不到孟偉安的名字,奇怪?難道那位太太記錯班級,但她剛才頻向裡頭觀望,應該是她的小孩在裡頭,她才會做這動作。
她向底下這群看起來無法安靜坐在椅子上三分鐘的小鬼看了看。
「孟偉安,孟偉安。」老師對著學生們喊,「偉安在嗎?在的話要舉手喔。」
沒有人舉手,老師仍仔仔細細對過名冊,真的沒有孟偉安的名字。
看來她真的記錯了,老師聳聳肩,繼續和這群剛離開父母羽翼的小朋友奮戰。
采玲在校門外等了又等,好不容易等到小安放學了,她心急地一直往校門裡探。
終於,小安那小小的身影出現在她的視線,「小安,小安,媽媽在這裡。」
采玲對著小安猛招手,小安一看見她,便努力背著對他來說還有些大的書包,拚命往采玲的方向跑。
「媽媽…媽媽…」小安將臉埋在采玲懷中,十分可愛地撒著嬌。
「真是的,怎麼啦?才一天沒見就這麼想媽媽喔?」采玲疼愛地摸摸小安的頭。
「嗯。」小安認真的點頭,小手牽住采玲的手,采玲溫暖的感覺頓時滿溢。
「走走,走走走,我們小手拉小手…」采玲和小安邊走邊唱歌地走路回家,她心裡不斷地感謝老天,賜給她這麼好的禮物。
畢竟,她差點失去小安啊。
在醫生宣布她是不容易懷孕的體質時,她簡直就像被判了死刑。對她來說,一個孩子是比什麼都要讓她渴望。孟浩是家中獨子,記起剛過門時,婆婆便三申五令,千囑萬咐一定要她先生下一個孩子好對祖先交代,她也十分聽從婆婆的話,什麼大補湯、各路祖傳秘方,中藥、西藥全都吃遍了。也拜過台灣無數座註生娘娘,甚至遠到東南亞地區去拜所謂的送子神仙。
可是一直沒有消息,每當她的月事來臨時,她的憂鬱就像那紅色的血液一般,一股又一股的,濃濃地佔據她的心,甚至於她的人。她常做惡夢,夢到自己無法生孩子,這樣的憂愁如秋風落葉,逐漸地使她整個人消瘦凋零。
但事情總有意外,也不知是哪一帖秘方有效,還是哪一路神明靈驗,在她一向準時的月事沒來,她又喜又懼的感覺真是難以形容。
所以醫生滿臉笑容地恭喜她時,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她真的有小孩了!
全家上下無一不歡聲雷動,對采玲的照顧無微不至,滴水不漏,但也可能大家太小心她了,讓她的心情始終處於緊繃的狀態,間接影響胎兒的成長,加上她不易懷孕的體質,差點讓她失去胎兒。
她看了看牽在手上的小安,正快樂地唱著歌,前方走來一個婦人,年紀與她相仿,口中一直喃喃自語:「你在哪?我的寶貝在哪啊…」她神情恍惚地走在這傍晚的公園裡,看來她的小孩走失了,采玲難過地看著她。
她連忙抱起小安,快步走過她身邊,走回安全的家。
「咦?爸爸不在家耶。」采玲看了看孟浩留下的紙條,上面寫著他要出差的地點以及飯店名稱跟電話,當然還有一些小心門戶之類的叮嚀。
「小安今天晚餐想吃什麼?」
「蛋包飯!」小安興奮地大叫,「還有蕃茄醬!」
「好,馬上來。」她挽起圍裙,開始做她和小安的晚餐。
小安一直在跑跑跳跳,聲音一直在客廳的周圍環繞著,之後就有一段時間沒聲音了。她覺得奇怪,停下手邊的工作,開始尋找小安。
「小安,你在哪?晚餐快好囉,趕快去洗手。」她上樓想去小安的房間,可是…咦?小安的房間是哪一間呢?
她楞在二樓的走廊上,看著兩排房門,除了自己和孟浩的臥室,她竟記不起小安的臥房是哪間?這太離譜了,她怎可能不知道?一定是她太累了。
「小安,快出來,吃飯了。」她對著空蕩的走廊叫喚。
「媽咪,我在這。」小安不知不覺站在她身後。
「真頑皮,這樣嚇媽咪,下樓吃飯了。」她放下一顆心。
「好~。」小安蹦蹦跳跳地下樓了。
采玲回頭看了一眼那兩排房門,仍然納悶小安的房間是哪一間。
吃完了飯後,采玲要幫小安洗澡時又發現第二件怪事:家裡找不到小安的衣服。
她翻著衣櫥,怎麼找就是沒有一件是小安的。
「怪了,小安的衣服到哪去了?」她不停地翻找,也在所有的房間走了一趟,這些房間有的是書房,有的是客房,還有一間是雜物間,根本沒有小安的房間,當然也沒有他的衣櫥了。
她傻傻地楞了好久,突然聽到一聲清脆的噴嚏聲。
「媽咪,好冷喔。」小安包著浴巾,發著抖站在床邊。
「對…對不起,小安。」她連忙將小安抱起,用棉被包住他。
「媽媽…媽媽找不到你的衣服,可能全都拿去洗了吧,真對不起喔。」她趕緊拿了吹風機吹熱小安的頭。
「沒關係,不是都一直這樣嗎?」小安笑嘻嘻的。
「今天爸爸不在,你陪媽媽睡好了。」
「我本來就都跟爸爸媽媽睡了啊。」
「呃?喔…媽媽今天是怎麼了?一直迷迷糊糊的。」她不禁笑自己的遲鈍。
「來吧,睡覺了。」她將被子拉到小安的下巴,輕輕地哼唱起搖籃曲。
在昏暗的臥室以及采玲溫柔的哼唱聲中,小安漸漸閉上了眼睛。采玲也慢慢地進入夢鄉。
哼唱聲愈來愈弱,在睡前的最後一刻,小安童稚的嗓音,軟軟地說:「媽咪,下輩子我還要做妳的小孩喔…」
「孟浩,孟浩。」采玲的尖叫聲在電話那頭傳來,「你快回來,快回來,小安不見了!」
孟浩在心中大大地嘆了口氣,又來了,前幾天還好好的。
「采玲,妳別激動,慢慢來,先吸一口氣…」他試圖安撫她,可是沒有用。
「你在說什麼?小安不見了,你有沒有聽見,我說,小.安.不.見.了!!」
她仍大叫不已,電話那頭似乎還傳來一些物品的破裂聲,夾雜著采玲的哭聲。
「好好好,妳先不要這樣。」孟浩急忙拿起另一隻電話,撥了他妹妹的行動電話:「喂?老妹,是我啦,妳大嫂又發作了,快找爸媽先將她押到醫院,我馬上就回去。」
孟浩急急忙忙到了醫院,采玲打了鎮定劑,眼神散渙地坐在病床上,口中還張張合合地不知在說什麼。
「這種情形多久了?」醫生劈頭就問。
「呃?嗯…」孟浩像是不知如何開口似的,「自從…自從她幾年前流產了就後就變得有點瘋瘋癲癲的了。」
孟浩的母親在一旁哭泣著,「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把她逼太緊了…」
「小安是誰呢?她剛進來時就一直叫著小安不見了。」
眾人面面相覷,「不知道,家裡沒有人叫小安的。」孟浩看著精神失常的妻子,心中真是心痛得不得了。
「嗯…」醫生沈吟了一會兒,「看來她是受了刺激後,出現了精神分裂的狀況。她平常有什麼表現?」
「有時會自言自語,但不嚴重。」孟浩回答。
「自言自語?她都說些什麼?」醫生又問。
「嗯…她會好像在跟什麼人說話一樣,但除了這個,她平時倒還正常。」
「哦?留她在醫院觀察一陣子再說吧。」醫生在病歷表上做著記錄。
正當孟家人和醫生討論病情時,采玲悄悄地走出了醫院。
「你在哪?小安?寶貝啊…我的心肝寶貝…你在哪呢?」采玲唸唸有詞,雙眼失焦,彷彿世上沒有什麼事能引起她的注意,除了她失去的小安。她晃來晃去地走在醫院外的草地上。
這時,有個年輕婦女牽著一個可愛的小孩走過她身旁,正快樂地有說有笑。
「今天想吃什麼?」那婦人問。
「蛋包飯加蕃茄醬!」那小孩回答,臉上有著淡紅色胎記酒窩的笑容漾滿了他稚氣的臉蛋。
「好~,回家媽媽做給你吃喔。」她臉上掛著滿足的表情,牽著他的小手,與采玲擦身而過,愈走愈遠了…
「媽媽最好了,下輩子我還要做妳的小孩喔。」他快樂地說。 哈娜的鬼故事9--勿忘我
寒風颯颯,他在這裡快一個小時了。
阿凱把墓邊的雜草全清除掉,用水把墓碑給清洗乾淨,把佩兒生前最喜歡的起司蛋糕擺上,燒了三柱香,對著墓碑低語。
「佩兒,時間過得真快,妳離開我已經快三年了,這期間我已經慢慢振作起來,也不再感到那麼絕望了,希望妳在天之靈能夠安息。」
他合掌默思了一會兒,又道:「其實,今天來是有件事要告訴妳,我…我想結婚了,對方是我的同事,人很好,對我也很照顧,我想跟她在一起,所以跟妳報告一下,希望妳能祝福我們。」
他再度默思,這時天空卻啪啪啪地下起雨來了。
「佩兒,那我走了。」阿凱急急忙忙地拿起外套,直奔他的車子。
「呼~,好險沒有淋得很濕。」
「怎麼那麼久…」直美嘟起嘴。
「對不起,很久沒來了,很多話要對她講。」阿凱摸摸直美的臉頰,駕著車駛離了墓地。
回到家後,阿凱十分疲憊,不知為什麼,從墓地回來後就感到很不舒服,於是他匆匆洗好澡,準備早早上床睡覺。
可是他睡得非常不安穩,半睡半醒地,他一直翻來覆去,就是沒有辦法完全入睡,就在他處於這種昏昏欲睡的狀況之下,他耳中聽到了一聲聲細小的鳴咽聲,他又翻了個身,那鳴咽聲更大了,竟變成了清晰的哭泣聲。
那抽抽噎噎的哭聲時大時小,「凱…凱…你要離開我了嗎?你不愛我了嗎?」
阿凱不知道他聽到的聲音是幻覺還是作夢,他囈語著:「是誰?誰在跟我說話?妳是誰?」
那哭聲更淒涼了,「凱…是我啊…你忘了我嗎?」
「唔…」阿凱更加混亂了,他又再次翻身,口中一直唸著:「妳是誰?我為什麼要記得妳?妳是誰?」
「鳴…鳴…」那哭聲從斷斷續績的抽搐拉長成淒厲的哭號聲:「阿凱~不要忘記我,不要忘記我…」
鈴聲突然響起!阿凱猛然從床上彈坐了起來。他不住地喘著氣,鈴聲仍然大作。
他伸手去按下鬧鐘,已經是早上了。
「那是…夢?」淒厲的哭聲就像反覆播放的錄音帶,回盪在他腦海中。
他抹去臉上的冷汗,發現自己全身都已濕透,他拉了拉濕透的衣服,起身去洗了個澡,上班去了。
「怎麼了?你臉色很難看耶。」到了公司後,直美提著早餐來到阿凱的辦公桌前。
「沒事,昨天沒睡好。」他張著半開的眼,腦袋頭痛欲裂。
「你沒事吧?會不會生病了?」直美一臉擔憂,她伸手去摸了摸阿凱的額頭。
她才一碰到他的額上,馬上被他高熱的體溫給嚇得縮回了手。
「你真的生病了,燒成這樣,我去跟經理請個假,我帶你去看醫生。」
她是個行動派,才說完就轉身跑開了,阿凱連阻止都來不及,事實上他連抬起手都沒有力氣。
看完醫生後,直美將他安置在床上,說:「真是的,生病就不要來上班了嘛,你先睡一會,我只請了半天假,下班後我再來看你。」
阿凱只是閉著眼,看來是睡著了,直美把被子蓋好後便離去了。
「凱…」
他又聽到那聲音了,阿凱想要張開眼睛,卻發現做不到,他全身沒有力氣,一動也不能動,他居然被鬼壓床了!
「凱…我來了…」
一隻冰涼的手撫上了阿凱的臉,那手溫柔的、帶著無限愛戀覆在他的臉上,他感到非常舒服,而且他發現他能動了,於是他張開了眼睛。
佩兒就坐在他的床邊,用著充滿愛意的眼光看著他。
「佩兒…?我在做夢嗎?」他還是覺得昏沉,而且四肢無力。
「噓…」她將一隻手指抵住了他的唇,不讓他說話。「你需要休息。」
阿凱這時只是張著眼,心想著自己一定又是做夢了,佩兒明明死了,怎麼會坐在這?而且還摸著他的臉,這夢也太真實了吧?
佩兒看起來如真似幻,感覺像是焦距調不準似的,阿凱認定了他真是在做夢。
「妳在那邊…過得好不好?」這話雖然莫名其妙,但阿凱也只能這麼問。
「沒有你的日子,怎麼會好?」佩兒臉色黯淡了下來。
「那我跟妳說的話,妳都知道了?」他怯怯地問。
佩兒瞄了他一眼,臉上突然變得猙獰不己,她的頭髮全部直豎了起來,皮膚轉成了青藍色,眼睛和嘴角流下了暗紅色的血水,一雙慘白的手伸向他的脖子。
她惡狠狠地瞪住了阿凱,令他不寒而慄,「我不允許…我絕對不允許你娶任何人…你是我一個人的,你只能是我一個人的…」
「佩兒…妳…妳的樣子好可怕…妳不要嚇我…」他的聲音抖得像跳針的唱盤。
「我不要你忘了我…我不要你娶別人…如果你要娶她…我就殺了她!」她最後一句話像是道索命符。佩兒的手緊緊地掐住了他,臉上的五官像是要被佩兒的白爪給抓得跳出來。
這時,門外傳來一陣錀匙轉動的聲音,直美說:「你好些沒?我帶了粥來…」
她轉頭看了看阿凱,他正瞪大眼睛,舌頭外吐,冷汗直流,鼻血已沾滿了睡衣,看起來像靈魂出了竅,把直美嚇了好大一跳。
「阿凱,你怎麼了?」她馬上衝過去搖晃他。
他像是突然從夢中醒過來似的,雖然他張著眼睛。
「我…我怎麼了?」他虛弱地坐起來。
「我不知道,你的樣子像是見了鬼。」直美趕緊拿面紙幫他擦去鼻血,心有餘悸地說。
「我…我夢見佩兒了…」他看了看房內,佩兒已不見蹤影。
又是佩兒?直美擰了擰眉心,連他們要結婚的事都要向一個死人報告,這讓直美很不高興。
「你想太多了。」她口氣不佳的道,「她都死這麼久了,你也早該把她忘了。」
阿凱還沒從剛才的驚嚇中反應過來,剛才他還夢見佩兒掐他脖子,怎可能忘得了?
更何況佩兒一度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他們甚至已論及婚嫁,要不是在她試完婚紗後,出了馬路被車撞死,他們現在可能兒女成群了。
見他不語,直美更是心情大壞,她冷冷地說:「要是你對她這麼念念不忘,我們之間就算了吧。」
「妳…怎麼跟一個死去的人吃醋?」幾天以來,他每晚被那聲音所擾,精神處於一種隨時崩裂的狀態,他此時無力也不想再去安撫直美了。
「誰叫你每次開口閉口都是佩兒?我可不要以後我們結婚後還要讓一個死人橫在我們之間,總之如果你還想娶我,就不要在我面前提起她!」說完,她頭也不回地離去。
阿凱只能無奈地看著直美負氣而去,但她說得也有道理,他是不該讓佩兒的陰影造成他們之間的爭吵。
隔天,阿凱仍舊沒有好轉,而且還一直夢見那個聲音,那個不斷呼喚他的聲音,這讓他簡直就快精神崩潰。
嘟嘟嘟…電話鈴聲響起,他接了起來:「喂…?」
「阿凱!直美死了,你快來!」電話那頭是直美的父親,帶著悲慟欲絕的聲音對他宣佈這突如其來的消息。
「什麼?」阿凱驚慌失措,怎麼會?怎麼會發生這種事?他的腦袋比先前更亂了。
阿凱匆忙穿好衣服,火速趕往直美的家。他到達時,直美的靈堂已佈置好,她的照片大大地掛在靈堂的正中間。
他怔在門口,雙腳站不住,一時癱軟了下來,「為什麼?這是怎麼一回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激動地抓著直美的父親大叫。
「直美她…今天下午被一輛車速過快的卡車輾過去…當場…死亡…」直美的父親泣不成聲。
阿凱腦中轟地一聲巨響,車禍…他所愛過的兩個女人全都死於車禍…全都…他突然想起佩兒!
難道…難道…他看向直美的遺照,直美的臉仍是她的臉,只是…只是她此刻照片上的臉居然微微地揚起嘴角,雙眼直勾勾地瞪著他瞧!
那笑容…分明就是佩兒的笑容!
他怪叫一聲,意識不清地昏了過去。
「凱…凱…」
「唔…」他閉著的眼皮抖動了一下,不安地挪了挪身子。
「凱…」那叫聲更近了,他下意識發起抖來,眼皮裡的眼珠轉得更快了。
「凱…是我啊…她不在了…沒有人可以搶走你了…」
「啊──!」阿凱長長地尖叫著,張開眼睛就看見佩兒整個人飄在空中,從上而下地看著床上的他。
「不要!不要!妳不要過來!」他的尖叫聲充斥著整個白色的房間。
但沒有人聽見,就算聽見了,也沒有人來理他,白色房間的吸音板發揮良好的效果。
佩兒輕輕地趴在阿凱的身上,輕聲說:「嘻嘻嘻…我們可以永遠在一起,再也沒有人來拆散我們了…」
「哎…又在叫了,每晚都這樣,這個新來的病患真麻煩。」看護人員抱怨著。
「真可憐,都要結婚了,未婚妻還慘死,再堅強的人也會發瘋。」另一個看護道。
「我去巡房了。」先前的看護起身,經過阿凱的病房。阿凱的臉緊貼著小小的玻璃窗,正大聲吼叫著,看護只是面無表情地望了望他,拿著手電筒,走過一間又一間的病房… 哈娜的鬼故事10--血咒語
「去死吧,去死吧…」曉潔哭倒在她和老師的合照上,照片已被她用小刀和淚水給糊成一片。
這是第幾個徬徨無助的夜?她該怎麼辦?誰能告訴她怎麼處理她和老師間糾纏的情感?
終於,她哭累了,撐著紅腫的雙眼,她按下電腦的開關。
嗶─,她習慣在飄渺的網路世界裡尋求慰藉,在那裡,她能隱藏自己,又能將自己的心情赤裸裸地告白,不被任何人知道。
“安安,潔兒,妳好久沒上來了。”是清零,她在MSN裡最聊得來的網友。
她敏捷地敲打鍵盤。”嗯,最近身體不太舒服,休息了幾天。”
“沒事吧?有沒有去看醫生?“問句後是一個表情滑稽的符號,清零關懷的字眼讓她眼眶再度泛淚。
“我…墮胎了。”曉潔說出她沒跟任何人說出口的秘密。
“……”
“你會看不起我嗎?”雖然看不見對方,但她仍擔心清零對她的看法。
“怎麼會?妳有告訴他嗎?”
“有…是他叫我拿掉的,並且叫我以後不要再跟他來往。”曉潔想起老師那絕情的臉孔,悲慟再次席捲而來。
“不要哭…”清零像是知道她的心情,溫柔地安慰她。
她再度趴在桌前對著螢幕痛哭了起來。除了哭,她還能怎麼辦呢?她根本不敢告訴爸媽,也不敢跟朋友講,她只能強迫自己跟平常一樣,和同學一起上著老師的課,每當她看見老師時,他總是刻意忽略她,甚至視線完全沒放在她身上,當她是個透明的存在。
那太痛苦了,痛到讓她想自殺,她實在沒有辦法每天夜晚獨自面對那一幕幕令她哀慟不已的過往。
“妳打算怎麼辦?”清零傳過來的訊息讓她一片茫然。
“我也不知道…”曉潔只能這麼回答。
清零沒有再回答,一直到他的名字邊出現了『閒置』的狀態。
“清零?你在嗎?”她不安地問,她好怕會就這樣失去一個朋友,她實在是不能再失去什麼了啊。
“在,我在想事情。”他傳來回音。
“……有關我的事嗎?”
“嗯…潔兒,”清零像是猶豫了好久,終於他又傳來“潔兒…殺掉他吧。”
“!!”曉潔張大眼睛,一時無法消化她所看到的畫面,清零是在叫她去殺掉老師嗎?
“殺…殺掉他?”她的問句充滿了不確定。
“嗯,他太過份了,不能讓他這麼逍遙下去,一定要他付出代價。”
她楞楞地看著殺這個字,殺掉老師…她完全沒想過。
“我…我不確定。”她為這想法膽怯。她本來就是個膽小的女孩子。
“不要猶豫了,想想他對妳做了什麼,這種人太該死了。”清零憤怒的字眼,字字句句催眠著曉潔。
想想他對妳做了什麼?她看著清零的字。
想起當初老師有意無意地觸摸她的身體,一開始她不敢張揚,之後老師愈來愈大膽,不但吻她,而且愛撫她,還不準她說出去,在一個期末考完後的下午,她就在教室裡被老師的強迫下半推半就地失去了童貞。
就這樣,她成了老師放學後的玩具,她以為那是老師愛她,才會對她做那些事,所以她也愛老師,心甘情願做他的愛奴。
但一切都不是那樣的,在她知道自己懷孕時,她曾哭著求老師讓她生下孩子,雖然她才十七歲,可是只要父母同意,她就能嫁給老師了,她天真的相信,老師一定會悍衛他們的感情。
可是她錯了,不但錯了,還錯得離譜。她把結婚的想法告訴老師時,換來的是他一陣刺耳的嘲笑。
「妳是瘋了不成?娶妳?我為什麼要娶妳?妳只是我的玩物罷了,這些錢拿去墮掉它,我已經對妳膩了,不要再來找我了。」
老師丟下了幾張仟元大鈔,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似的離去。
她哭了整整兩天,帶著破碎的心以及他的錢,畏縮著在離家好遠的城市裡,拿掉她的骨肉。
醫院裡刺鼻的消毒水跟護士冷漠的眼神都像是在責備她、輕視她。
那些回憶日日夜夜不斷地折磨著她的心。
“怎麼樣?考慮得如何?”清零在那頭催促她下決定。
一股從來沒有的憤怒及濃烈的恨意在她心中啃蝕著。
殺掉他…殺掉他…曉潔心中不停地反覆唸著,憎恨就像見風就長的野火終於俘虜了她。
“好”敲下鍵盤的那一刻,她竟然有種說不出快感。
“嗯,我來幫妳。”清零像是早已知道她會答應。
“我要怎麼做?”
“詛咒他,我知道有一種咒殺的方法,能讓他死得非常痛苦。”
“告訴我,我要殺了他!”
“拿一件他的衣服,用妳的血在衣服上寫下咒語以及妳希望他怎麼個死法。咒語要分成一星期寫完,七天後他便會如妳所願的死去”
曉潔發抖著看著清零所提供的方法,不是因為害怕,而是興奮。一種能殺掉令她陷入萬丈深淵的興奮。
“我知道了,你等我的好消息。”
「老師…」曉潔故意等放學後大家都走了的時候,等在老師的車子邊。
「不是叫妳別再來找我了嗎?怎麼樣?拿掉了沒?」他點起一根煙,漫不經心地問著。
「嗯,處理掉了,我有件事要求老師。」
「哼!要錢是吧?沒想到妳也和那些援交女沒什麼兩樣。」他語氣帶著輕蔑。
「不…我只是想要一些回憶,老師,你可以給我一件你的衣服嗎?我保證以後不會再來煩你。」
「衣服?」他吐出煙霧,「要來幹嘛?」
「以後,我想你的時候就可以拿來看看。」她編出了美麗的謊言,一種只有她才可能說出的謊言。
他果然不再追究,脫下了身上那件襯衫,丟給了她。
「謝謝老師。」她抱著他的衣服,傳來淡淡的古龍水香味。她轉身要離去。
「喂。」他叫住了她。「要是妳再想繼續的話,我倒是不反對。」
曉潔停下了腳步,看了看眼前這個男人,她只是淺淺地笑了笑,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詭異,「老師給我的回憶,夠我回味一輩子了。」
她再度邁開腳步,走出他的視線。
曉潔看著攤在床上的衣服,拿起小刀,毫不遲疑地劃開她的手指,鮮紅色的血液迅速流下,滴在她事前準備好的小碟子裡。
她沾了沾血,一字一字地寫下清零告訴她的咒語,帶著深沉的仇恨,全心全意地寫下詛咒他的文字。
夜晚變得不再讓人覺得無助,反而令她期待。在她一天又一天,一夜又一夜地將鮮血畫在那早已觸目驚心的血衣上時,最後一刻終於來了,咒語只差一句就能完成,而最後的步驟是要讓他怎麼痛苦地死去。
曉潔想了想,她不要他太早死去,她要他一點一點地、一絲一絲地感到死亡的來臨,她要他支離破碎地死在街頭!
她緩緩地寫下她為他安排的死法,滿意地看著她一手完成的詛咒。
這一夜,曉潔帶著復仇的滿足,安靜地進入她久違的夢鄉。
她面無表情地看著講台上的老師,再過幾小時,他就會成為她記憶中一個不再哀傷的回憶,她要看著他死,在她面前極端痛苦地死去!
放學後,她靜悄悄地跟在老師的後面,他正哼著歌,漫步走在校園裡。
到了校門口的馬路邊,四下無人,只有車子來來回回地呼嘯而過。
快了,就快了…他正等著紅燈,準備走向對面的停車場。
一輛大卡車自遠方直直開來,遠光燈照著他睜不開眼,他抬起一隻手想要遮蔽光線,卡車駛得更近了。曉潔一雙瘦弱的小手直直推向他的背。
碰地一聲,之後是一陣緊急的剎車聲,卡車司機在看見他突然衝出來時就踩下剎車,但一切還是來不及,老師就在緊急剎車中被拖行了十幾公尺。
他沒有死,他的下半身已被輾得腸肚臟碎,兩隻腳以怪異地方式斷成數截,內臟帶著血肉連著上半身,隨著他被壓碎的心臟攪和在一塊,但他還沒有死。
他眼睛看著前方的曉潔,她冷酷地、殘忍地看著地上這具快成屍體的老師。
「救…我…」他滿是鮮血地向她呼救。
「懺悔吧,這是你應得的…」她嘴角微揚地宣佈他的報應。
她不知道她突然的一推是咒語的一部分,還是出於她自己的意願。但那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真如她所詛咒的,慢慢地、痛苦地死在這冷清的街頭…
[轉貼]哈娜的鬼故事11-15
哈娜的鬼故事11--朋友「我們真的要進去嗎?」真希看了看四周,除了他們騎來的兩輛摩托車以外,根本沒有車子經過。
「廢話,都來了那有不進去的道理?」小畢壓下心頭漸增的懼意,斥喝著她。
「但是這裡看起來很恐怖耶…」雨蝶雙手環抱著自己,郊區低冷的氣溫讓她起了一陣又一陣的疙瘩。
「鬼屋當然是很恐怖啊,哪有看起來很可愛的鬼屋啊?」小畢有些不耐,這是幾個星期前就約好的事,現在她們反而退卻了。他有些不高興。
「可是…」真希第五次望向這棟兩層樓高的獨立別墅,它的大門前還有一個小小的院子,但除了一棵枝葉稀疏的老樟木,其餘皆是雜草簇生,而建築物本身還很完整,赭紅色的大門宛若一張血盆大口,等待著自動上鉤的誘餌,粉刷著白色油漆的牆壁在月色的照耀下更顯蒼茫,不協調的古式窗櫺則分別嵌在一、二樓,裡頭沒有光亮,整體感覺帶著一股與世隔絕的荒涼。
「不要再可是了啦,妳們到底要不要進去?」小畢催促著,此時再也沒有什麼事能打斷他的決心,就算要殺死她們也沒關係,反正這是他們來此的目的。
「你們…真的不後悔?」古斯德一直沒開口,事實上他也很少開口,是個話不多,但存在感很大的人。
「後悔?除了能快點死以外,沒什麼事能讓我後悔的。」語畢,他腳步堅定地走向那扇大門。
古斯德則跟在他後頭,真希和雨蝶對看了一眼後,也跟著進去。
小畢推開那扇看起來詭異無比的紅色大門,它竟然不發出聲音地緩緩展開,頓時偌大的客廳便一覽無遺,除了些微月光,整個大廳全部是黝黑寂靜的。
古斯德從帶來的登山包中拿出一把手電筒,這時大門竟又慢慢閉上,這束電力差強人意的光線變成他們唯一的光了。
裡頭很乾淨,不像印象中的棄屋那般髒亂不堪,零零落落的傢俱散佈其中,全部都用白色的布給蓋住。
小畢走向佇在大廳中央的沙發,將覆在上頭的白布掀開,法式宮廷沙發上的精美雕刻把手在手電筒的照射下發出經年累月的黯淡光澤。
古斯德也幫忙小畢將所有白布揭去,在其中一張長沙發上發現了一灘暗褐色的痕跡。
「你們來看。」他的聲音毫無起伏,卻在這大到有些不自在的客廳裡激起一陣陣的迴音,他似乎並不意外看見了這樣的一個痕跡。
「好像是血…」真希畏懼著看著那刺目的暗褐色,想像它是如何被留在這樣一張美麗的椅子上。
「看來古斯德沒有騙我們,這間房子果然有過命案,這裡很適合做為我們生命的終點。」小畢滿意地看著這周圍,更加堅定了他的決心。
他首先坐了下來,就坐在那有疑似血痕的斑駁上,他也自帶來的包包中拿出蠟燭、V8、幾瓶礦泉水、紙杯、一瓶烈酒跟一把刀,他把這些全放在那刻有玫瑰及天使的桌子。
雨蝶和真希則互相緊挨著,坐在另一張雙人沙發,古斯德沈默地坐在另一張單人沙發。
「大家先在心中默想,加強我們尋死的意念,我可不要到時有人沒有死,跑出去求救,還把我救了回來。」小畢看了看眼前這群他在網路上結集共赴黃泉的夥伴。
他們四個人是在一個名叫『被神遺忘的角落』的網站中的聊天室認識的,由於彼此年齡相近,話題也差不多,很快就在網路上熱絡了起來,聊了幾個月後,他們從朋友、學校、家人、甚至是只有自己才會知道的私密全都攤開了來聊。
不知是誰先提起的,講到了自殺這個話題,就像不能觸碰的潘朵拉盒子,被打翻了後就無止無盡的奔洩了出來,他們四個人也就這個話題聊了好幾天。
之後的某一天,古斯德突然提出:「既然我們都活得這麼痛苦,那麼…我們就一起死吧!在另一個世界裡,再也沒有能讓我們痛苦的事了,而且我們還能一起作伴,繼續當好朋友。」
那時也不知道是否因為好玩還是真想逃避這煩人的世界,真希跟雨蝶竟然馬上就附和,小畢幾乎也是一口答應,於是由古斯德選定地點,小畢準備工具,並互相留下手機以便連絡。
幾個星期後,他們就來到這個地方了。
小畢點起了白色的蠟燭,把礦泉水跟烈酒混合分別倒入四個紙杯中,並從口袋拿出一包粉末,平均倒入在四個杯子裡,然後他將V8用腳架架好,對準了他們四人,把刀子放在桌子的另一側。
「好了,現在,我們對著鏡頭說說為什麼我們要尋死,我們早晚會被發現的,這帶子會替我們說明為什麼我們要死,也就算是交代遺言,誰先來?」
雨蝶緊緊揪住自己衣服的下擺,她說:「我先。」
小畢點點頭,把位置讓給她。
「我…我…」雨蝶聲音帶著顫抖,淚水在眼眶打著轉,「我一直想死,因為我受不了媽媽的男朋友每天每天趁著媽媽不在時對我…對我…性侵害!我…一直很想告訴媽媽,可是…我害怕…我真的好害怕,因為他說…他說…若我敢告訴媽媽或者報警,他就要對媽媽不利。今年年初時,我發現我居然有了那個男人的小孩!媽媽卻以為我在外頭亂交男朋友,狠狠地打了我一頓,我哭著跟她說是那個男人強暴我,可是她…不相信,不管我怎麼說她就是不相信,我走投無路了,媽媽只會拿那種眼光看我,現在…我要帶著這個孩子去死,我要讓她知道,我說的都是實話,只有死…只有死…才能讓她相信我所說的一切…」她一口氣說完,便倒在真希的懷中大哭。
眾人無語地看著哭泣中的雨蝶,不知是否已將臨死,他們的臉隨著燭光搖曳,竟有些冷漠的殘酷。
「下一個是誰?」小畢問。
「我來吧。」真希將哭得抽抽噎噎的雨蝶扶在另一側的把手上,坐在先前雨蝶坐的位置上,V8仍繼續運轉著。
她先是深吸一口氣,眼神銳利地定在鏡頭前,她緩緩地說:「阿峰,當你看見這帶子時,相信你很明白我已經死了,在你背叛我時就該知道,我一定會不顧一切地報復你。我早已說過,我可以接受你不再愛我的事實,卻不能接受你一而再的出軌,在你上一次出軌時我就跟你說過了,若你敢再來一次,我就死給你看,結果呢?看來你是不相信我的話了,所以當那個不知第幾個笨女人找上門時,我只好死給你看了,現在,好好地看清楚我的臉,以後我每個夜晚都會出現在你的夢中…阿峰,我真的很愛你,愛到非要為你去死不可的地步,千萬不要忘了我,好嗎?」
她轉過頭對小畢說:「該你了。」
小畢點點頭,替下真希的位置,這時蠟燭已燃燒到一半,燭火也縮小了些,但小畢卻只是坐在那,盯著那微微搖擺的火光,他交叉著雙手,支撐著下巴,手肘著頂著膝蓋,像是在思考如何表達他的遺言。
終於,他正對著鏡頭,他用著悲傷的語調說:「爸爸,對不起,我一直沒能達成你的期望,我知道你希望我像大哥一樣考上醫學院,當個醫生。雖然你一直把我當做親生兒子,唉…我早就知道我不是你親生的了,所以我才會那麼努力地盡你的期望唸書,可是…我失敗了,我沒能考上你所盼望的那所大學,我好怕你不要我,若是你不要我了,這世上就沒人會理我了,你知道嗎?爸爸?所以在你開口趕我出去之前,我要先一步離開這世界,我希望…我是以你兒子的身份死去…爸爸,要好好保重自己,對不起。」說完,他對著鏡頭深深地一鞠躬。
他坐回原來那張血椅子,語氣一時還無法抹去悲傷,他說:「古斯德,只剩你了。」
「我沒什麼要交代的,我是個孤兒,我父母在空難中去世,留下一筆龐大的遺產,除了這個我一無所有,也沒有可交代的對象,因為我就要和我最好的朋友們一起走了,所以我沒什麼話要說的。」古斯德十分淡漠,嘴角輕輕帶起一個微笑。
「那好吧,最後再跟大家說一件事,這個,」小畢指著桌上那把刀「若有人沒有死成,就用這把刀吧。現在,大家都拿起一個杯子,會有點不舒服,但很快就會過去了,到了另一個世界時,我們再相聚吧。」
小畢率先拿起杯子,對著他們說:「古斯德、真希、雨蝶,很高興認識你們,再見。」說完他一仰而盡,毫不留戀。
「我也是。再見。」雨蝶跟著喝下。
「大家,待會見了。阿峰,再見了。」真希優雅地喝下,彷彿那是一杯醇美的紅酒。
古斯德沒有向眾人道別,咕嚕一聲吞下了那嗆人的酒水。
那混著毒藥的酒在胃中翻滾,喉嚨則是像吞下了鹽酸那般灼燙,全身的五臟六腑彷彿正一片一片地裂開來,小畢口角已流出白色的唾液,四肢抽搐地倒在沙發上,他抓著自己的咽喉,毒藥像隻刁鑽的小蛇鑽遍了他的全身,一直深達骨骸裡,為什麼痛苦還沒過去?為什麼還這麼難受?為什麼他還沒有死去?難道他就要在這種痛到心稚的撕裂下死去?突然一陣心臟急遽收縮,他張大眼睛,流下在人世間最後的淚水,小畢的腦中最後想起的是他父親失望的表情…
「四個。」一個蒼老的聲音。
小畢似乎張開了眼睛,但周圍一片黑暗,他死了嗎?這裡是哪裡?死後的世界嗎?為什麼有人說話?
「啊,這個起來了。」那聲音說道。
小畢坐起身,摸了摸自己,手指觸摸在皮膚上的感覺如此真實,他還沒死?有人救了他?
「……」他想要說話,卻無法出聲。
啪嚓!火柴劃過的摩擦聲,伴著若有似無的焦油燃燒味,一張令人驚懼的臉孔在微火中出現。
「呵呵…小夥子,這麼年輕就想死?」那臉孔…不,正確來說那是一張骷髏臉,只差在上頭覆著人皮,還有兩個大得驚人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轉,那是一個老得沒有生氣的老太婆,她的嘴裂至耳根,形成一個空空的大洞。此時她將火引至他們先前已燃盡的餘燭上。
「我們…死了嗎?」那是雨蝶,她的臉蒼白的可怕,眼睛、鼻孔、嘴巴和耳朵都流下鮮紅色的血液,看起來觸目驚心,她的肩上有一個粉紅色的小人形肉球正蠕動著。
「當然死了。」那老太婆說,大開的嘴似乎在嘲笑他們的無知。
「那我們…現在…」真希也插入話,她的模樣和雨蝶差不多,只是毒液似乎穿透了她的腹腔,粉紅色的腸子流了她一身。
「現在?你們沒有現在,你們只有永恆。」
「什麼…意思…?」小畢終於能說話了,想必他的樣子也應該和她們倆相去不遠。
「你們是鬼魂了,呵呵…而且是有罪的鬼魂…」那老太婆發出冷徹心肺的笑聲,小畢這時發覺古斯德不在這裡。
「我們…還有一個…朋友…」他困難地吐出,他的喉嚨噴出混著被溶化的、濃稠的血肉。
「朋友?你不說我倒還忘了,喂!小鬼,他們在找你啊。」她朝著樓梯大叫,他們這才發現,古斯德吊在樓梯上,全身爬滿了蛆蟲,他吊在那兒,面向他們三個,古斯德的其中一個眼睛已垂涎在臉頰上,舌頭則被牙齒緊緊咬住,右手已被蛆蟲吃得精光,腐爛的肉不停地掉在地板上。
「啊,正好是這時刻,你們再等一會,他馬上就好,嘻嘻嘻…」
小畢心中那不祥的感覺不停地擴大,他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
古斯德垂吊在那的身軀忽然一個抖動,喀地一聲,他自樓梯上掉了下來,那根繩子則還緊縛在他的脖子上。
古斯德動作遲滯地爬起來,口中不斷湧出大量的蟲,發出一股惡臭,他啞著嗓子說,兩手擺開,說:「歡迎來到死亡世界。」
「古斯德,這是…怎麼一回事?」仍舊是小畢發言。
「達成你們的願望啊,你們不是希望能死去嗎?我小小地幫了你們一下。只是陽壽未盡的人若是自行結束生命,必須贖罪。」
「贖罪…?」雨蝶茫然道,那團肉球在她身上爬上爬下,她似乎一無所覺。
「你們此後會在死前的那一刻一直重覆著死亡的感覺,就像我剛才那樣,我是上吊死的。一直到你們陽壽該盡的時候。」
「我們死了…可是…怎麼會是這樣?怎可能會是這樣?」真希向後退了幾步。那涎流的腸子順著她的腳拖至地面上。
「現在你們還無法明白,過一陣子你們就會明瞭了。」
「你是說…以後每到我們死亡時分,那種痛苦撕裂的感覺就會再重覆一次?」小畢發著抖問。
「是啊,這就是自殺的代價,不過…只有那個時候比較難挨,過了就沒事了。」
「不…不可能…你不可能是…古…斯德…」雨蝶驚恐地看著古斯德那隻被啃光的右手。
「我當然是,只不過我早死了,你們三個…不…應該是四個是我引到這來的…」他若有所指地看著雨蝶身上的肉球,她這才驚覺那血淋淋的存在。
「這…這是…什麼?」她撥不開那肉球。
「妳的小孩。」
「不…不…這不是…真的。」真希忍不住驚叫起來,顯然她無法接受古斯德這樣的說法。
「是真的,這棟房子是我的,我父母留給我的,可是…我受不了寂寞的感覺,就自縊在家裡,我的產權沒人管,全部充公了,唯有這棟房子我捨不得讓它變成別人的,於是我就作祟讓這房子鬧鬼,並尋找適合的對象來和我作伴,所以…我找上了你們…」
「我們一開始就是你的目標?是你讓我們有想自殺的念頭的?」小畢亦無法接受古斯德竟早已死亡並且拉他們作伴,真希和雨蝶這時已啜泣了起來。
「算是,也不算是,自殺是你們決定的,我只不過推了你們一把。」
「呵呵…小鬼,這下你不會再嫌只有我這個老太婆你會無聊了吧?」那老太婆搖晃著身軀,安穩地坐在一張搖搖椅上。
「那她…也是…?」小畢指著那老太婆,幾乎就要站不住,他不知道現在該有什麼反應。
「她原本是個拾荒老人,結果餓死在這裡,死後就不肯走了。」古斯德似乎頗有無奈。
「啊…不…不…」他拚命地搖著頭,想把這一切甩開,他不能也不願接受這樣的事實,他開始後悔說想自殺了。但喉嚨忽然一陣火熱,讓他無法再說出任何話來了。
老太婆一直不斷地奸笑著,那加劇了他死亡的痛苦,這樣臨死的感覺他還很陌生,雨蝶和真希好像也已經開始再一次的死亡過程。但他也無法再顧及她們了,那痛楚的撕裂感實實在在地再次籠罩他,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為什麼?
「不───────!!!」小畢發出臨死前的叫聲。
「第一次循環要開始了,好好享受吧。」老太婆的聲音隨著他在心臟停止前一刻漸漸隱去… 哈娜的鬼故事12--艷鬼齋
城裡一直有座廢荒的大宅,因為它的沒落,也因為它的鬼影幢幢,即使在大白天,也甚少人靠近,卻也成為孩童探險玩樂的地方。大宅邊有一間小草房,住著一個沒人知道名字的老嬤嬤,平時靠著自耕種菜跟城裡的人易物,換取一頓起碼的溫飽。
她平時待人倒也可親,城裡的孩童們常要她說些故事,滿足他們心中填不滿的好奇心。
「嬤嬤,給我們說個故事。」
「對啊,我們要聽故事,再說給我們聽聽嘛。」
這群活潑可愛的小鬼頭又圍著老婆婆,吵嚷著要她說些那永遠都聽不膩的鄉聞軼事。
那老太婆支著乾枯的手,癟著嘴,含著一根旱桿子,濃濃的煙自她所剩無幾的齒縫中逸出。
「奶娃子們想聽些什麼啊?」蒼老的聲音自她乾渴的喉嚨中擠出。
「鬼故事,鬼故事,我們要聽鬼故事…」眾小娃一時吵翻了天。
「鬼故事?」她微瞇著眼,看向那荒涼的大宅一眼。
「好…就說鬼故事…話說…」故事的源頭就像滾滾的長江一般亙古遙遠…
話說城南的第一大家就屬施宗耀啦,其名聲更是整個江南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其生意的範圍涵蓋了藥材、布莊、錢莊、南北貨、茶葉…等,上上下下的長工啊丫環、腳伕…等等一共上達千人之數,江南的男女老少們無不想進施府討份工作,沾沾一下施家的財氣。
尤其是家中的三個老婆更是數一數二的美。
大老婆是江南舉人柳上禧的大女兒柳雲娘,人稱施家大奶奶,生在讀書人家,自然也習得一些文墨書經,個性溫和柔順,舉止端莊合宜,唯一遺憾的是嫁到施家多年,一直沒能為施宗耀添個男丁。
而二老婆呢,可是京城的第一藝妓(不賣身只賣藝的那種)---胡若霜,她狐媚的程度可比迷惑紂王的妲己,端正的瓜子臉白裡透著粉紅,鑲上眼角上擺的杏眼,小巧的鼻子,嬌豔欲滴的紅唇再加上玲瓏有致的身段,無一不是男人朝思暮想的銷魂哪。
她可不是只有外貌驚為天人,其才藝琴棋詩畫,各種樂器,南調北曲她可是無一不精,在上至京城下至江南遠近馳名。江南人謠傳胡若霜是端端的狐狸精妲己轉世,要不怎麼可能有人可以妖媚到那種程度,而施宗耀的確也特別寵愛她,凡舉她想要天上星,湖中月,可以弄來的施宗耀一定滿足她。
第三個老婆尤婉妹呢就是個意外了,她原本是在施家幫傭,但有回施宗耀喝醉了,胡里胡塗地轉到廚房裡頭來,看見了尤婉妹還在廚房裡忙,尤婉妹正值青春年少,皮膚仍是白晢無瑕,吹彈可破,一張清秀的鵝蛋臉兒還粉撲粉撲的,便不分青紅皂白強佔了尤婉妹的身子,後來尤婉妹居然有了身孕,尤家的人鬧到了府裡來,施宗耀也只好娶了她,嫁給施宗耀隔年的春天,尤婉妹產下一女,施宗耀膝下尚無一子半女的,特別疼愛這意外的女兒,心底也就接納了尤婉妹。
表面上,三個老婆相處得和樂融融,但私底下鬥得可兇了,尤婉妹自認出身低下,加上年紀尚輕,不懂如何與上面兩個老婆爭風吃醋,於是每次三個老婆相聚時,她總是沈默地坐在一旁,做她的手工活兒。
有回,施家大奶奶柳雲娘正在花園涼亭內賞湖,胡若霜遠遠地便走來了,身邊還跟了兩個隨身伺候丫環,柳雲娘晲了一眼,啐道:「瞧她走路的樣子,扭腰擺臀的,真不愧是窯子出身的。」
柳雲娘身邊也有個貼身丫環叫小繡,她伶牙俐齒,反應靈敏,尤其眼梢兒尖得不得了,其善於察言觀色的本事,無人可望其項背,柳雲娘喜歡極了這丫環。
這時,她瞧見主子的眉心已扭在一塊啦,出言安撫道:「大奶奶,您就別氣了,氣壞了身子骨多划不來啊,您也知道那樣出身的女人能有什麼好風範?這施家的門面還不是靠您維持著?那種女人出不了廳堂啊。」
才說罷,胡若霜便踏進涼亭裡來了,招呼道:「姐姐今兒個好興致來賞湖唄?怎地不邀邀我?免得一個人寂寞?」愛嬌的嗓音無怪乎男人們折腰。
柳雲娘嘴皮笑笑道:「若霜妹子今兒倒起了個早,想必昨夜老爺不在妳那兒留宿?既然妹子甚少有安眠的時刻,做姐姐的怎好生打擾?」
胡若霜當然知道她在暗諷她是窯子裡的胎,天生就知道怎麼蠱惑男人,但她雖是出身窯子,但可也清清白白地嫁給施宗耀,自然她也就不干示弱地反諷道:「哎呀,姐姐這妳就有所不知了,老爺的身子骨可硬朗啦,那些個補藥什勞子的全都免了,我想趕明年很快就會生個壯丁給老爺唄。」
胡若霜知道柳雲娘急著想給施老爺生個男丁,以鞏固自己的地位,若真讓自個兒先生了個兒子,哈!!這下柳雲娘可要到旁邊晾著去啦。
眼見柳雲娘的臉色轉青,小繡機伶地想替主子出口氣。小繡開口插話道:「二奶奶,您可好教教我家主子,怎麼個留住男人的心哪,想必這您應是箇中高手。您也知道我們家主子出身在讀書人家,甚少出門的,那些個風花雪月的韻事可不是上上街或書裡學得到的,您說是嗎?」
沒想到胡若霜反手一刮,在小繡的臉上劃出了火辣辣的血爪子,嗔怒道:「我在和妳家主子說話也有妳插嘴的份!?妳這沒家教的賤丫頭,看我今天怎麼教教妳規矩!!」話尾,胡若霜作勢要再掌打小繡,卻被柳雲娘制止了。
柳雲娘冷冷地說:「我說若霜妹子,俗話說打狗也得看主人,今兒個小繡有什麼地方得罪了,妳大可告訴我這主子,我回去教訓她就是了,何必當著我的面給我難堪呢?」
胡若霜細眉一挑,也道:「我以為姐姐太過溫和,寵得底下人不知分寸,才替妳調教調教,看來是我多事了。我回房了,今兒個事還請不要見怪。」說完便怒氣沖沖地轉身離開。
柳雲娘忿怒地看著胡若霜離去的背影,小繡跪在一旁啼啼哭哭道:「大奶奶,都是小繡不好,給您丟了臉啦,是我自作主意,不自量力地要替大奶奶您出氣,沒想到卻丟了您的臉啦…」她哭得甚是淒慘。
「沒的事,別哭啦,那女人不是妳可以教訓的,非得用狠招才行。」柳雲娘心底早有個陰毒的計謀正在蘊釀著…
當夜,小繡偷偷在午夜時分溜出施家,約莫一個時辰的光景又回來,懷裡拽著一個小,快速進了柳雲娘的房裡。
「大奶奶,給您取來了。」小繡邊說邊從懷裡取出小來。
柳雲娘看著這充滿陰氣的小說:「妳一路回來可有人瞧見?」
「沒有,」小繡回答:「我連打更的經過都避開啦。」
「很好。」柳雲娘露出陰冷的笑容道:「小繡,妳只要再幫我辦幾件事兒,我很快就可以替妳出氣了…。」說完撕開了貼在口上的符咒,立刻一股濃烈的腥臭味薰得兩人頻頻作嘔。
「那…那是啥啊?」小繡困難地開口問。
「毒蠱!」柳雲娘說:「一種在雲南之地盛傳的法術。這咒術據說非常有效,被施以這法術的下場非瘋即亡!!」柳雲娘眼中閃動著瘋狂的光芒。
說著,柳雲娘隨即拿起放在一旁的針活兒,抽起細針往手指頭一刺,殷紅的鮮血便流出,她將鮮血滴入內,內的蠱物便發出一陣唏嗖竄動的聲音。
「大…大奶奶,這…」小繡有點被嚇呆了,這麼恐怖的魔物,自個兒的主人居然要用牠。
「這種蠱叫邪魅蠱,屬蠱中最猛最毒的一種,每日要以人血來餵食,新飼主要餵食七七四十九天,才能取得蠱物的信任,爾後…牠可就會比狗還要忠心啦…」
柳雲娘擒著狠毒的笑容,轉向小繡交代著:「明兒早,給我辦件事兒去,妳過來…」
小繡連忙湊過耳去,但她越聽柳雲娘的囑咐,越是驚恐,「大奶奶…這…我…」她露出害怕的神情。
「別怕,這事若辦成了,妳受的委曲也不會白挨了。」她不許小繡有退縮的意圖。
「是…小繡一定會完成大奶奶的交代。」身為賣身的奴婢,她明白就算柳雲娘要她跳長江,她也得咬著牙跳下去。
隔日一早,小繡捧著上好的綾綢,巍巍顫顫地來到胡若霜的房門前。
「二奶奶,小繡來給您請安了。」她緊張地暗自抓了好幾次心口,深怕一個不小心就會讓聲音透露出她的害怕。
開門的不是胡若霜的丫環,是尤婉妹。
「三奶奶。」小繡低聲叫喚著,心底面對尤婉妹有著一股既妒又羡的情懷,當初她和自個兒一樣是被賣到施府當奴婢,卻陰錯陽差地當上了施家的三少奶,為什麼老天爺這麼不公平?為什麼偏偏是尤婉妹?
「啊,是小繡啊?找二奶奶?」她一如平常的溫言悅色。
「誰啊?」胡若霜充滿愛睏的聲音傳了出來。
「是大奶奶身邊的小繡。」她轉過頭向著裡頭說道。雖然她已是施宗耀的小妾,卻仍維持做奴婢時對柳雲娘的稱呼。
「哼。一大早的,有什勞子事?」她已漱洗過,光采逼人地走出帷幔。
「是…是這樣的,昨兒個小繡得罪二奶奶了,大奶奶覺得過意不去,特要小繡拿著大奶奶嫁妝裡的壓箱寶來給您賠罪了。」她跪在胡若霜的房門前說道。
胡若霜隨便地斜了一眼,長年在青樓裡打滾的經驗,讓她一眼看出那的確是塊好布料。
「進來吧。」她端坐在椅子上,在旁的尤婉妹則坐在偏側。
「我說姐姐可真是寵妳這丫頭,這麼好的緞子她也捨得替妳花?」她撫著那光滑的綢緞,細緻的觸感癢到她心崁裡去了。
「大奶奶實則是對二奶奶感到有失禮教,若是二奶奶這麼抬舉小繡,小繡真是承擔不起。」她誠惶誠恐地說。
「好唄,既然姐姐這麼有心,我也就別太客套了,這綾綢我剪了塊算是嚥了這口氣,昨兒的事我就不計較了。」她像隻戰勝的驕傲孔雀,嘴角得意地挑起。
「那小繡就替二奶奶來裁這綢吧,二奶奶要多少丈?」她自袖裡拿出一把銳利的剪刀,手心不停地冒汗,大奶奶交代她的話不停地在她腦中響起:妳要假裝不小心弄傷了她,我要她的幾滴血,這蠱才能算是完成…
胡若霜起身站到桌邊,一雙藕臂像玉一樣的白耀,「就…這樣長吧…」她比劃著長度。
唰!小繡一刀直直裁出,動作既俐落又快速,快得連胡若霜被劃出了一道鮮紅的血流都不自知。
「啊!若霜姐姐妳流血了!」尤婉妹首先叫了起來。
「什麼?啊!」胡若霜這才感到痛,「妳這賤丫頭!竟敢弄傷我?我看妳根本是挾心報復!來人啊!殺人啦!」她扯著細尖的嗓子叫嚷著。
「不,不是,二奶奶,對不起,小繡…小繡不是故意要弄傷您的…」她連忙從懷裡抽出一條絲巾,急急地覆在胡若霜不斷流血的手臂。
「滾開!妳這奴才。」她極怒地推開了小繡,她當場被推得撞上了一旁的椅子。
「若霜姐姐別動怒啊,否則血會流得更快啊,小繡快去端盆水來,妳們兩個,」尤婉妹開始指揮這亂成一片的場面,「妳們快去拿幾條乾淨的白布,去藥莊拿藥來,再叫王師父到這來替二奶奶療傷,還有,快通知老爺。」
三個奴婢聞言急急忙忙散開了去,去完成尤婉妹的吩咐。
「這…這賤丫頭一定是故意的,什麼來向我賠罪?分明是來行刺我的,要是今兒個婉妹子妳不在這裡,我看我一定會死在這的。」胡若霜一對細眉正高高的對尖,看起來真是怒不可遏。
「水…水來了…」小繡抖著雙手,捧來了一盆水,之後便對著胡若霜跪了下來。
這時藥莊王師父還有施宗耀也雙雙趕來。
一看見施宗耀來到,胡若霜先前盛氣凌人的姿態馬上蕩然無存,她一雙美目湧起了淚水,懷著無限委曲撲倒在施宗耀的胸前喊道:「老爺,您要替我做做主啊。」
「這是怎麼一回事?」施宗耀一看見他平時寵愛有加的胡若霜哭成一個淚人兒,心口可是像被榨油似的榨出血來啦。
「姐姐她…姐姐她…」胡若霜狀似苦楚地準備哭訴,不料一個溫細的聲音打斷了她。
「我怎麼啦?」柳雲娘一聽到這裡的騷動,便知道小繡成事了,所以她馬上火速趕來,免得小繡不明不白地被處私刑。她進了房門,先給小繡一個詢問的眼神,小繡馬上會意,並且點了個頭,表示她已拿到胡若霜的血了。
胡若霜一見她進門來,馬上明白挑撥離間的時機已錯過,手腳使不得,所以她只是一個勁地哭,不再多言。
「大…大奶奶…小繡…闖禍了…」小繡直挺挺地跪著,心中暗暗希望主子能念多年主僕一場,別因為報復而犧牲了她。
「聽底下人說,小繡不小心割傷了若霜妹子?」柳雲娘仍是不慍不火地。
「哼,誰知道她是不是真有心?昨兒個我才刮了她一巴,今兒拿著剪來刺我,不小心?誰信啊?」胡若霜抽噎不止,柔弱的雙肩不住地抖動,模樣楚楚憐人。
「老爺,說句公道話吧。」柳雲娘拿出施家大奶奶的地位,和施宗耀算是平起平坐,表面上柳雲娘尊著他是丈夫,私底下施宗耀還得讓她一讓。
這真讓施宗耀可攏起眉擺不平了,以往三個老婆從沒讓他頭大,現在一個是明媒正娶,譜上有名的正室,一個是讓他捧在手心,擰在心口的愛妾,明擺著要他做主,這可讓他如何是好?
「老爺…」一直幫著王師父為胡若霜療傷的尤婉妹開了口。「我想…小繡不是故意的,那刀下的是急了些,但絕不是有意刺傷若霜姐姐,還請老爺手下留情。」尤婉妹明白小繡的處罰在所難免,但還是替她求了情,希望能讓她少點疼。
「老爺,您也聽見了婉妹子的話了,小繡不是有心,若霜妹子要是這口氣吞不下,我這主子替她道個不是。」柳雲娘一心替小繡開脫。
「不行,我非要這丫頭也受點疼,這刀刺得我椎心啊。」哼!要是就這麼讓妳說了算,那我算什麼?胡若霜淚眼中帶著兇光,絕不善罷干休。
「妳們這是在幹什麼?」施宗耀被她們惹得心煩了,「好吧,小繡傷了主子是事實,就鞭她個二十下算是處罰。」
「老爺!」柳雲娘見施宗耀竟不給她這施家女主人一點尊嚴,口氣加重了些。
「別說了,施家現在還是我當家,我說了算,來人!」
兩個壯碩的男丁馬上站出,「拿鞭子來,抽她個二十下。」施宗耀下達命令。
「大奶奶!大奶奶!不要啊,救救小繡!」小繡一聽她竟要被抽二十下鞭子,眼淚併著冷汗全數奔流了出來。
「老爺!」這下柳雲娘也急了,她沒料到施宗耀竟寵愛胡若霜至如此般田地。
「抽!」施宗耀不顧柳雲娘的疾呼,硬是將小繡鞭得死去活來。
頓時眾人也不敢再多言,小繡尖聲狂呼,傳遍了整個施府角落,她硬生生地被抽打得昏死過去。
這一切的一切更讓柳雲娘恨在心裡,連同施宗耀的無情也一併怨了進去。
這事過了一個多月,期間施府裡頭上上下下心底明白,大奶奶和二奶奶是全面開戰了,不僅做事特別仔細謹慎,連說話都得要小心別在兩個女人面前提起對方,要不簡直是提著油在跳火圈。
柳雲娘在這事過後,除了每月固定上寺廟祭拜之外,其它時間全關在房裡,不肯出來見人。
而胡若霜在施府裡的地位明顯提高了許多,連她走路的腳尖也飄高了不少,她在柳雲娘面前狠狠教訓了小繡,根本就是在眾人面前甩了她一巴掌,施府的下人們耳語著:二奶奶很快就會取代大奶奶的地位啦。
日子如同以往的過去,就在施宗耀出遠門到京城時,發生了一件事。
「不好了,三奶奶,大事不好了。」一天夜裡,胡若霜底下的兩個丫環之一的小紅跑來向尤婉妹求助。
「怎地?慌慌張張的。」尤婉妹才給女兒餵了飽,正在安撫她睡覺時,就被小紅給急急地喚了出來。
「我家主子…她…她…」她一口氣喘個沒完,那神情像是有把火燒到她屁股上了。
「二奶奶怎了?慢慢說。」
「我家主子生了怪病啦,她一直發著高燒,卻直冒惡寒,不停地說著我們都聽不懂的話,我不敢去跟大奶奶稟報,只得來求您啦。」小紅急得眼淚都出來了。
「有這種事?妳等會,我跟著妳去看看。」尤婉妹連忙把女兒交給奶娘,一路跟著小紅來到胡若霜的房裡。
才一踏進胡若霜的內房,她尖嘯戰慄的哭喊聲已惹得尤婉妹寒毛直豎。她不再遲疑,一把揭開胡若霜床前的帷幕。
嗖!尤婉妹差點沒被自個兒的氣給抽了岔,她張大嘴巴,說不出話來,眼前哪裡還有大美人胡若霜的影子?眼前的她根本和一具活屍沒兩樣,平時一頭美麗閃亮的烏絲雜亂地披散在她的臉和肩,那張可謂江南第一的絕艷臉蛋已腫脹得不成人樣,無雙的杏眼此時睜得死大,眼白佈滿血絲,而她的舌頭也是腫得伸出唇外,不停地流著唾液,更可怕的是她脖子以下卻像是被吸乾了似,身子骨只剩一張皮!整個人乾縮得像支人蔘,原本嫩白的膚色竟呈一種詭異莫名的青紫色,看得人陣陣心驚,這哪裡是生病?簡直就像中了邪!而她口中則不斷含糊地唸著:有鬼,有鬼…
尤婉妹好不容易回過神來,馬上疾聲向兩個丫環道:「快去把王藥師請來!還有派個人到城裡找最好的大夫,再派個人快馬去跟老爺報個信,去!快去!」
這一驚非同小可,施家本已是熄了燈,此時下人們如同兵荒馬亂地不停打著燈籠來來去去,空氣中漾著一股蕭瑟的寒氣。
外頭下人們的腳步聲驚動了柳雲娘,她囑咐小繡去打聽。
「怎了?發生了什麼事?」小繡攔下一個匆忙走過的長工阿福問。
阿福一看是小繡,原本還忸怩著不肯說,直到她把施大奶奶抬了出來,他才勉為其難地開了口。
「聽說二奶奶生了病啦,嚴重得很,三奶奶急得把王師父從被窩裡拖了出來,還派人大半夜去城裡找了大夫來。」
「生病?啥子病?」小繡硬是壓下心頭的一陣鼓譟,大奶奶的邪魅蠱昨兒夜裡七七四十九天的餵血日已滿,怎昨兒才下的蠱,今天竟就見了章?
「這我怎麼會知道?這是小紅兒說的,她說她主子已經一腳踏進鬼門關啦。」阿福忘了小繡的主子和小紅的主子是死對頭,還不斷地說:「小紅兒說啊,她主子整個人全走了樣,活像具僵屍,可惜了二奶奶貌美如花啊…嘖嘖…」
他一邊不斷地婉惜著,一邊想著什麼樣的病會讓一個絕世美女變成像鬼物般的可怕?
小繡只是沈默著,阿福得不到回應,這才想起他說得太多了,他急忙道:「小繡子,我的好姑娘,妳可別嚷嚷說是我傳出的,要是讓人知道了我長了舌頭,非得挨板子不可。」
「行了,有事快去辦吧。」她打發他走,快速回到柳雲娘房裡將她所知告訴了她主子。
「真的?有這等事?」柳雲娘一聽,臉上的欣喜之色溢於言表,這蠱竟是如此神奇,這麼快就能將她心頭大患給除了去?
這時,房門外傳來了尤婉妹的聲音。
「大奶奶,我是婉妹。」
「怎了?這時間有事?」柳雲娘連忙裝出愛睏的聲音。
「對不住這時間還來驚擾您,可是發生事情了,老爺不在,能當家的只有您了。」
哼!心裡倒還惦著我是施家大奶奶,「發生什麼事了?」
「若霜姐姐她生了怪病…只剩一口氣了。」尤婉妹含著哭音,鼻子不斷地吸著氣。
柳雲娘霍然打開了門,「只剩一口氣?」真這麼快?她心中暗暗詑異著。竟有些不由自主的害怕這蠱毒會不會煞到自己。
「若霜姐姐說…想見您最後一面。」尤婉妹終於忍不住悲傷,淚水撲朔撲朔直掉了下來。
柳雲娘不解胡若霜有何居心,但聽尤婉妹如此急切的請求,也暫且按下腹裡的一肚迷霧,她道:「我就來,婉妹子妳先到她房裡等著。」
尤婉妹走後,小繡說:「大奶奶,這二奶奶會不會真…」
柳雲娘急忙捂住她的嘴,「隔牆有耳,準備一下,我們過去看看。」
待柳雲娘趕到時,胡若霜已呈彌留狀態,整間房間迷漫著低淒的哭聲,讓人聽了好不悲切。
柳雲娘才接近胡若霜的床邊,一股腥臭味便撲鼻而來,她腫脹的臉像冬天裡的旱田,一塊一塊地龜裂開,皮膚的裂縫中滲出褐黃色的膿水,摻挾著暗紅色的血液,流滿了她原本芳香的繡枕。
柳雲娘急忙捂住自己的口鼻,對著胡若霜說道:「若霜妹子,我來了,有什麼事要我替妳辦的,盡管說吧。」
已半閉眼的胡若霜一聽到她的叫喚,倏地睜開了眼,直狠狠地定著柳雲娘不放,那含滿怨懟的眼睛讓柳雲娘打從心底的發毛,她自被中緩緩地伸出她乾癟扭曲的手,口唇顫抖抖地說不清晰。
「什麼?若霜妹子,再說一次,我聽不見。」柳雲娘微微向她靠近了些。
忽地她直抓住柳雲娘的手臂,力氣大得嚇人,她抽尖了聲調,搏著最後的一道力吼出:「是妳!是妳殺了我!我死了也不會放過妳,妳這殺人的劊子手!妳…妳…妳…」
胡若霜用盡她最後的力氣,指控著柳雲娘,終於,她瞪著雙眼,瞳孔失去光彩,死了。
眾人皆被胡若霜給嚇得不得動彈,胡若霜的兩個丫環放聲大哭,「二奶奶…二奶奶…妳死得好冤啊…妳走了我倆怎辦啊…」
柳雲娘也被胡若霜死前那如同詛咒般的控訴給嚇呆,大夥急忙分開她和柳雲娘,卻是怎麼樣都不能讓她放開緊扣在柳雲娘手臂上的枯爪。
尤婉妹哭倒在胡若霜的床邊,「若霜姐姐,好姐姐,妳就安心地去吧,有冤的話,老爺會替妳做主的,妳就放手了吧。」
不知是否聽見尤婉妹的呼喚,胡若霜的五指一隻一隻地放了開來,柳雲娘立刻退到房裡離胡若霜屍體最遠的地方。
「施大奶奶,」城裡的杜大夫此時開了口,「根據我的把脈,我判定不出二奶奶她生了什麼病,但依她的模樣卻像是中了毒,應是…應是…」他頓時溫吞了起來。
「大夫有話不妨直說。」柳雲娘心有餘悸地看著胡若霜的屍體,感覺她身上的腥臭味與她房裡的那盅蠱毒相似。
「那就失禮了,依據我的判定,二奶奶應是中了蠱。」
此言一出,小繡大驚地看著自個兒的主子,要是事情被識破,這可如何是好啊?
柳雲娘城府至深,當然不會被杜大夫的診斷給嚇得自亂陣腳。
她平靜地說:「大夫,我們施家在江南可是有頭臉的人家,你這話一傳到外頭,讓人聽了怎生地好?」
「是…是…在下失言了。」杜大夫深知施府在地方上的勢力,他只不過是一介大夫,怎敢得罪勢如中天的施府?他連忙噤口。
「老爺出門至京城,要趕回來也得上把個月,找忤作工人來辦二奶奶的後事,我們就風風光光地葬了她吧。」她威嚴十足地宣佈。
不知是否聽出柳雲娘的弦外之音,尤婉妹竟看見她的嘴角勾出了一絲冷笑。
再怎麼個嚴防密守也管不住人們的口舌,胡若霜的不明死因就像野火燎原一般迅速傳揚,一時城裡人聲鼎沸,群情嘩然,城裡的人不免好事的謠傳著各種閒言閒語,施府面對這種沒由來的猜疑,卻是怎麼樣也壓不下來,只能多多廣佈善施,希望能平息這漫天的閒話。可胡若霜的死還是常常成為人們茶餘飯後的嚼舌根。
胡若霜落葬後,施宗耀因受不住打擊而臥病在床,柳雲娘也因為胡若霜死前的詛咒成為下人們唯恐避之不及的對象,所以她索性也將自己關在房內。
施家大大小小的事務便全落入了尤婉妹的肩頭上,施宗耀一倒下後,她就從早到晚忙個不停,一會兒是布莊傳來布料短缺,一會又是錢莊的財流疏通不順,讓她一個女人家常常忙得一沾枕就不醒人事。
一晚,她睡得極不安穩,在夢裡她隱隱約約聽見有人在呼喚她。
「婉妹子…婉妹子…是我…妳聽見了嗎…」一個飄渺的女人聲,她翻了個身。
「鳴…鳴…婉妹子…我…死得好冤啊…」那聲音聽起來忽遠忽近,彷彿有著極大的冤屈無法伸張。
「婉妹子…鳴…鳴…」那聲有似有壯大,淒厲無比。
尤婉妹霍然坐起,滿身冷汗地看著眼前的漆黑。「若霜…姐姐…?」
「唉……」一陣悲涼的嘆息幽幽飄逝,清晨的第一聲雞啼此時響起。
「三奶奶…三奶奶…不好啦!」
她才梳洗完畢,老管家便急急叩門。天空才翻了個魚肚白。
「發生什麼事?」近來施府已發生太多事了,讓尤婉妹一件一件措手不及,老管家的叩門聲讓她如同受了驚的小鹿。
「大奶奶身邊的小繡子,發了瘋啦!」
「發瘋…?」她張著口,呆呆楞著。
「是啊,她把自個兒關在柴房裡,拿了把柴刀,要是誰靠近她一步,她揮了刀就砍,已經有兩、三個長工被她砍傷啦。」
「帶我去看看。」怎會發生這事兒?好端端的人怎會發瘋呢?
尤婉妹不願再多想,一時也心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走開,你們都走開───。」小繡瘋狂地吼叫著,手裡的柴刀霍霍磨磨。
「小繡,是我。」尤婉妹對著門喊著。
「誰?走開!」她仍抵抗著,門裡邊不時傳出柴刀砍碰的聲響。
「我是婉妹啊。快開門。」尤婉妹不用三奶奶的身份來嚇她,希望能安撫她的情緒。
「哈─哈哈─哈──,婉妹?妳也是想殺我的人,走開!」小繡已不管她的身份,發出斷斷續續的笑聲。
「不是的,妳別這樣,快開門。」
門果然立刻開啟,小繡頭髮散亂,眼中狂傲的精光以及手上的刀讓在場所有人都退了一步。
「別以為妳變了三奶奶的模樣,我就會信了妳,妳已經死了,死了的人就該乖乖地躺在墳墓裡,不要來找我!」
「妳在說什麼?什麼死了的人,快把刀放下。」她勸說著,但背後卻發起一波惡寒。
小繡的臉居然扭曲了起來,那是一張因恐懼而扭轉的臉孔。她不可置信地看著尤婉妹。
「啊…啊…二奶奶…求求妳放過我吧,不是我害了妳啊…」她突然改了態度,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哭了起來。
眾人皆不明究理地看著發狂的小繡,一時氣氛詭譎,大家像是感應了什麼,心中竟隱隱地驚跳著。
天色還是濛濛亮,燈籠的火抵不住寒氣熄滅了,這刻不知哪傳來的一陣淒淒慘慘的笑聲,大夥們都真真切切地聽見了那自腳底發涼的陰笑,伴著慘慘冷風,胡若霜的鬼魅竟自尤婉妹的背後出現!
在場的老管家和幾個早起的下人以及尤婉妹都看見了胡若霜那慘死時不甘願的臉孔,一時驚叫聲不絕於耳,幾個丫環更是昏死了過去。
「我死得好冤…好冤啊…」那鬼魅死白的嘴角流下了黑色的血液,舌頭長長地拖到了膝蓋,她一吋一吋地飄移向小繡,「除非妳也死了…我不甘心啊…」
「不要啊…二奶奶…二奶…唔!」小繡嘴裡還堵著求饒的話,手中的刀卻猛然往自己的脖子不住地狂砍,一時她溫熱的血奔噴出,把嚇得無法動彈的尤婉妹濺了一身,濃腥的血不斷地噴在她的臉和身體,而小繡還不停地不停地砍殺自己的頸子,直到頭部被粗糙的刀口給砍得只剩一點皮肉還連著身子,她跪坐在柴房前,頭部倒立翻轉在染血的胸口,手上的刀這才掉落下來。
「見鬼啦!見鬼啦!」老管家和幾個還能動的長工拔腿就跑,完全忘了尤婉妹還在現場,而胡若霜的芳魂卻早已消逝。
老管家邊跑邊叫,施府裡的上上下下全被他身上小繡的血給嚇得不知所以,知道的人則一個傳過一個:二奶奶的鬼魂出來討命啦!
終於有人提著膽子來到柴房前,昏倒的尤婉妹被救了起來,被砍得頭腳分了家的小繡仍然跪坐著,那樣子像是在懺悔。
施府鬧鬼的消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傳遍了整個江南。胡若霜鬼魅作崇的傳聞被傳得繪聲繪影。許多長期和施家往來的商家也紛紛抽身,施家的聲勢一夜之間如流星墜地。
而尤婉妹則大病了一場,施家頓時失去支柱,整個施府亂成一團,有些害怕的下人們早已收拾細軟連夜離開了,為了自個兒的性命,既使沒了工作也不打緊。而開始有人趁亂劫了不少值錢的財物,連夜逃走,留下的幾個忠心的下人,只能盡量維持施家日漸淍零的門面。
施家大奶奶柳雲娘自從知道小繡慘死的消息後,鎮日躲在房內,神志不清地唸唸有詞,施宗耀也在這一場混亂中病死了。
尤婉妹大病過後,首先第一件事就是找道士來替胡若霜超渡。
「三奶奶,真是對不住,這宅子…怨氣實在太重,在下的道行甚淺,竟不能替府上收鬼,真是對不住,真是對不住。」在第五個道士這麼說後,尤婉妹再也不抱希望了。
她望著曾經繁華的施家,竟不明白為什麼會落入這般地步?
為了保住施家最後的財產,她將能變賣的變賣,能轉手的轉手,盡可能只留下施家大宅。
但那時由於江南門戶大開,許多外國來的商人紛紛以強勢的姿態向朝廷逼迫,落得尤婉妹這最後的期望竟也無法達成。
在被迫搬出施家大宅前,她來到柳雲娘終日不出的房門前。
「大奶奶,婉妹來向您請安了。」她已不知多久沒見到柳雲娘了。
一如以往,裡頭靜悄悄地沒有回應,她早已習慣,但今日不同,明兒個這大宅就有人要來收了,今天非得搬出這裡不可。
「大奶奶,有件事非要向您說明不可,明兒個…大宅就有人要來收啦,婉妹來求您跟我一道走。」
沒有回應,尤婉妹心中升起一絲不安,她看了看身邊幾個僅存的幾個僕人,他們的眼中亦透著相同的神情。
「大奶奶,您也給我回個應啊,好或不好,也得做個決定啊。」她再一次向著靜得令人發慌的門裡問道。
「三奶奶,我們…闖進去看吧,說不定…」一直跟在她身邊的奶娘抱著施家唯一的香火說道。
尤婉妹責備地看了她一眼,但還是決定聽從她的建議,她推開門,一陣霉味竄出,同時也帶出一陣難聞的氣味。
她踏了一步進入房門,那氣味就更加濃烈了,這是什麼味道?嗆得人無法呼吸。
尤婉妹用手巾捂住口,趨步走向柳雲娘的內房。
柳雲娘就躺在床上,似乎已氣絕多時,她身上的蛆像個蟻窩,密密麻麻地翻爬了她的全身,在腐爛朽敗的身軀還爬了一條蛇,在她已見白骨的肋骨中鑽來鑽去,顯然是把柳雲娘的身體當成巢了,而她的身邊立著一個盅,不停地有奇怪的蟲類冒出盅口,竟沒有人知道柳雲娘何時死在房內的,尤婉妹終於驚叫出聲。
此後,施家終於在江南一帶消失匿跡,沒有人知道尤婉妹去了哪,後來接收施家大宅的幾代主人也不得善終,漸漸這空曠的大宅子也荒蕪了,江南人相信那是因為胡若霜死不瞑目,含怨甚深,在施家大宅徘徊不去,終究變成了一座年代久遠的鬼宅…江南人也管它叫『艷鬼齋』。
「那…那麼大宅…」其中一個嫩稚的嗓音怯生生地望著老太婆身後的那座傳說中的大屋。
「是啊,就是我身後的這一座啊。」那老太婆沙沙的聲音宣佈著,她敲了敲旱煙的渣。
「哇啊~~,有鬼哇。」小娃們一哄而散,伴著嘻笑聲遠遠地跑開了去。
老太婆感慨萬千地看著遠去的孩童身影,轉頭對身旁空無一物的某個定點,隱含著緃有千萬愁,竟隨長江去的語調說:「若霜姐姐,這麼多年了,怨…也該了了吧…」
「唉………。」一聲無盡的悲嗟長嘆,隨著輕風消散在大宅裡… 哈娜的鬼故事13-寵物
這家店開了快一個月了,一直沒什麼生意。
正華走過那店時想,可能是地理位置吧,這裡處於巷子裡,平常本來就沒什麼人經過,會選擇開在這裡也很奇怪。
他邊走邊點起一支煙,從捷運站走回家裡少說也要十分鐘,趁這時間哈一口,免得老婆囉唆。
他停在那店門前,欣賞著玻璃櫃裡的各種奇奇怪怪的生物。
這是一家寵物店,而且是專賣爬蟲類的店,裡頭不會有可愛的小貓小狗小鳥小兔子,只有蜥蝪、蛇、蠍子或者蟻窩之類的東西。
噁心。他想,深深吸入一大口煙。
「有找到什麼感興趣的嗎?」一個矮矮胖胖的男子自他身旁出現,那男子長相很奇特,他的臉成菱形,頭看起來特別尖,濃濃的眉毛卻配上如同豆子一般的眼睛,加上那張大得過份的嘴,使正華想起馬戲團裡總是扮演壞人的討厭團主。
「沒有,」他冷漠地看了那男子一眼,「沒什麼適合小孩子的動物。」
正華這麼說,其實只是要打發老闆的推銷,沒想到那男人突然熱情了起來。
「哎呀,您府上有小孩嗎?若您要找可愛生物,那絕對要看看本店的珍藏。」那男子拉著正華的手,小如豆子的眼光精亮地直看入正華的雙眼,讓他有一股不能拒絕的壓迫。
「好…好吧。」正華不由自主地答應,並且掙脫那男人的手,進入了店內。
裡頭熱死了,正華抱怨地想,我幹嘛要進來這裡?
「來來來,這位先生,來看看這個。」老闆推出一架附有輪子的鐵籠,那籠子頗大,且神秘兮兮地蓋上了一層厚厚的黑布。
「這是什麼?」正華好奇地彎下腰,探了探籠子裡究竟有些什麼。
「這是一隻非常難能可貴的奇獸,這種動物只有在亞馬遜流域的樹海才有,全台灣就這麼一隻,真的非常地非常地稀有。」老闆煞有其事地介紹。
哼!生意人的花樣。正華微微皺起鼻子,露出鄙夷的眼神。
老闆掀開黑布,看見偌大的籠子裡伏踞著一隻小小地、有著棕色皮毛的不知名生物,牠似乎正熟睡著。
「這是什麼?」他的好奇心被眼前這隻不明生物給撩撥了起來。
「亞馬遜土人稱牠作『嘛夏』,意思是天神的守衛,可是別聽牠名字這麼嚇人,牠可是比一隻貓還容易受到驚嚇呢。」
「哦?」那隻『嘛夏』比一隻普通小狗大不了多少,買來送兒子應該不錯。
或許是看穿了正華的心思,那肥胖男子湊上他的耳邊悄聲說:「就這麼一隻喔,而且您要是不說出去在哪買的,我可以便宜賣給你。」
正華挑起了一邊眉,老闆分明在暗示這動物是非法進口的,他竟要自己替他銷贓?
正華才想拒絕,『嘛夏』便醒了過來,口中大大地打了個呵欠,還伸了個懶腰,那模樣簡直可愛得不得了。
他這時才看清楚『嘛夏』的樣子,牠身長約五十公分,頭部特大,帶著卡通造型的滑稽耳朵,四肢短小帶有短短的指甲,沒有尾巴,全身像顆球似的圓滾滾,兩個大大的眼睛就像玩具熊一般無邪。那雙無辜的大眼水汪汪地看著正華,透露著一股惹人憐愛的魅力。
不知哪來的衝動,正華脫口而出:「我買了。」
眼前這隻活像玩具的『嘛夏』可以讓他兒子好高興一陣子。
「謝謝您的惠顧。」老闆小到不行的眼睛瞇成了一條線,恭送著正華出門,嘴巴則是別有深意地輕抿了一下。
「哎喲,你要買這玩意也不跟我商量一下。」婉青擰眉抱怨,看著籠子裡那隻怪東西,她從來就不愛小動物,也從來都搞不清楚貓和狗倒底有什麼分別。
「妳看這小東西挺可愛的,小智一定會喜歡。」
才說著,他那今年才四歲大的兒子見到他狂喊一聲:「爸爸!」衝過來抱住正華的腿。
「爸爸~我今天好想你唷!」小智甜膩膩地摩擦正華的腿。
正華一把抱起兒子,躲避他嘟過來的小嘴,笑問:「這小子今天又看了什麼卡通。」
「蠟筆小新。」婉青轉進廚房舀湯,「你們父子倆別玩啦,洗個手吃飯啦。」
一家子和樂融融地吃著飯,一旁的嘛夏則是發出希望被注意的眼神。
飯後,「兒子,過來看看。」正華將小智喚了過來,「看,爸爸送你的。」
「哇~」小智一見到嘛夏,整張臉都亮起來了「小熊耶。」
「唔,這不是熊。」正華很難跟一個四歲大的幼兒解釋熊跟眼前這隻生物的不同,而牠看起來的確很像熊,毛茸茸的,一臉呆像,最重要的是牠十分小,小到小智抱起牠來完全不費力。
「小熊耶~小熊耶~」小智抱著嘛夏繞著客廳轉了好多個圈圈,一直到他跑累了,還不肯將嘛夏放下來。
正華從來沒看過這麼溫馴的動物,尤其一個四歲大的小男孩會把一個成年人折磨到瘋,這嘛夏卻一點都沒有顯出不耐,既不吵也不叫,任由小智將牠像隻布娃娃一樣地擺佈著。牠並沒有像狗一樣舔著小智的臉龐來討好他,只是乖乖地窩在小智的身邊。
直到小智要去睡了,牠還亦步亦趨地跟著小智,牠走路的樣子很奇怪,其實也不算奇怪,只是跟一般生物比起來,的確還是有那麼一點特別,因為牠是用兩隻後足走路,就像人一樣直立起來。牠站起來的高度只比小智矮一點點,小智直嚷嚷要和嘛夏一起睡。
「媽媽,好嘛,我想跟小熊睡。」小智嘟著嘴,倔強的小臉不願妥協。
「不行,牠是動物,不能跟你一起睡,萬一生病怎麼辦?」
「不會啦,好嘛好嘛。」小智吵鬧不休。一旁的嘛夏則是坐著,用牠軟軟的肚子貼著小智的小腿肚。
「我說不行。」婉青有些生氣了,小智很少這麼無理取鬧,眼看著他的淚水就掛在眼角了。
小智轉而向正華求助,「爸爸~我要跟小熊睡啦。」
嘛夏對小智似乎有一種魔力,才一個晚上的時間,小智就不能沒有牠了,這時兒子帶著眼淚和鼻涕抱住他的腿哀求著,在小智後頭的嘛夏竟然也學著小智抱住他的腿跟著磨蹭。
這讓他又好氣又好笑,「好好好,就一晚。」正華實在拿他沒輒。
「老公!」
「沒關係啦。」正華安撫著老婆,好不容易今天小智要一個人睡,他和老婆可以度過一個美好的夜晚。
終於婉青也降服了,「好吧,兩票對一票,我們家是民主家庭。」
隔天,正華才想起,要餵嘛夏吃些什麼?他又走到那家寵物店,卻發現大門深鎖,掛著一個”暫停營業”的牌子。
「不會因為非法販賣被抄了吧?」正華望著空曠的店面,只好去市場買些一般動物會吃的東西。
「你買了什麼回來?」婉青見他大包小包地提回家。
「嗯,牠也要吃東西吧,昨天把嘛夏賣給我的那家寵物店今天暫停營業了。我也不知道要餵牠吃什麼,只好買一些魚和肉回來。」正華將手上的提袋放在餐桌上。
「沒用的,今天小智上幼稚園時,我已經試著餵牠,牠什麼都不吃,只是坐在門口,好像在等小智回來。」
「真的?」正華一臉不可思議,嘛夏居然這麼快就適應環境,還跟人這麼親暱。
「是啊,小智也是,才一回來,書包都還沒放下,就急著抱著那隻狗不放。」
「那不是狗。」比起小智,正華更難向老婆解釋一隻狗跟熊的不同。更何況嘛夏也不是熊。
「隨便,反正都一樣。」婉青拿起桌上那些正華買回來的食物,「正好,反正牠不吃,就拿這些當晚餐吧。」
正華聳聳肩,拿了些餅乾想去餵嘛夏。
「吃啊,怎麼不吃呢?你到底要吃些什麼?」正華拿著餅乾在牠面前擺來擺去,嘛夏卻是左躲右閃地,完全不領情。
「爸爸,我來餵,我來餵。」小智在一旁看了也著急,他怕小熊肚子餓。
「來,乖乖,不吃會長不大喔。」小智拿了餅乾,小心翼翼地哄著牠吃。
嘛夏看了看小智手上的餅乾,勉為其難地咬了兩口。
「耶~小熊好棒,要吃飯飯才是乖寶寶喔。」完全把婉青平常哄他吃飯的那套拿出來用。
在一旁的正華和婉青則是看呆了,這嘛夏居然聽得懂人話,而且只聽小智的話。
「這隻狗只聽小智的話耶。」婉青看了嘖嘖稱奇。
「牠不是…」正華想再一次糾正老婆。
「牠是小熊啦,媽媽好笨。」小智似有埋怨地看了婉青一眼,又回頭繼續哄著嘛夏。
正華只好放棄再跟這對母子倆解釋,隨她們去吧。
幾天過去,嘛夏除了喝一點水和小智半哄半騙吃了些餅乾,什麼都沒吃,但牠看起來倒也沒什麼不妥。正華也就不再將這件事放在心上。
這天,正華因為工作的關係需要加班,回到家時已經是深夜時分了。
婉青和小智應該都睡了吧,他看看牆上的鐘,已經快凌晨一點了。
正華走進廚房想找點東西吃,他輕手輕腳地打開冰箱,拿了婉青為他細心留下的飯菜。
他將冰冷的薑燒豬肉放進微波爐裡,按下”五”。
就在這個時侯,一個奇異的聲音分散了他的注意力。
喀!喀!喀!一陣細小卻清晰的怪聲自裡頭傳來。正華一時無法辨認那是什麼東西造成的。
他探了探只有一盞薄燈的走廊,盡頭分別是他和婉青的臥房,還有小智的房間。
正華先走到小智的房裡去,小智正熟睡著,天真可愛地做著甜美的夢。
但那喀喀聲仍舊響著,正華困惑地歪著頭,婉青還沒睡?
他掩上小智的房門,輕輕打開對面的房門,裡頭一片漆黑。
「婉青?還沒睡?」在黑暗中他發出詢問,那怪聲突然停止。
正華摸索著牆上的電源開關,卻發現故障了。
「怪了,」他咕噥著,「昨天還好好的。」
他憑著記憶來到床邊,這裡有一盞床頭燈,他拉下鍊子。
昏黃柔和的光線只照亮了一小片範圍,婉青就躺在床上。
正華一接觸到光線,躍入眼簾的是婉青支離破碎的屍首。
「啊啊─────!!」他完全沒想到會看見這樣的場面,他連連倒退兩三步,狠狠地撞上了牆邊的衣櫥,他無法抑制地大吼大叫。
婉青的身體被開膛剖肚,從脖子到子宮裡的器官全被掏了出來,散落在整張床舖,雙手像是被巨大的力量拉扯而斷裂,且不知去向,她的臉皮則是被撕裂了半邊,露出暗紅色的肌肉,扭曲得無法再辨認原是溫柔的臉龐,一顆眼球被挖了出來,帶著黏膜組織垂出眼眶。
到處是觸目驚心的血跡,整間臥房就像屠宰場充滿死亡和血腥,濃重得化不開。
這畫面太恐怖了!正華竟只能定在婉青那殘破的身軀,他無法移動半步,也無法阻止自己的吼叫,為什麼?為什麼?怎麼會呢?發生什麼事了?發生什麼事了?他的腦中不斷地發出問題,而他卻失控地、劇烈地顫動著。
他靠著衣櫃,雙腳再也無法支撐突來的驚駭而跪坐了下來。一口氣無法喘過,心臟痛苦的抽搐著。
正華發著抖想報警,卻猛然查覺,覆著婉青雙腳的被子,此時微微蠕動著。
那是什麼?什麼東西再動?
正華不想去知道被子裡有什麼東西,但他的手卻已向前伸去。
他想都沒想地就掀開被子。
嘛夏正捧著婉青的手臂啃咬著,牠大而闊的嘴巴一口又一口地吃下婉青的臂肉,像是餓了許久,牠依然水亮的大眼只是看了一下正華,又再度貪婪地大口吃肉。腥紅的血沾滿了牠的前足和嘴邊,意猶未盡地咬著婉青的手指。
是牠!這隻畜牲吃了婉青!
令人喪膽的驚懼像張網子,從頭到腳將他包圍住,正華無法自絕望的深淵中逃出,他竟親眼看見自己的妻子被活剝生吃,那一瞬間他無法弄清自己的感覺,是恐懼?憤怒?還是震驚?他竟然買了隻吃人的怪獸!!
嘛夏還在狼吞虎嚥,牠拿起婉青的心臟,湊在牠的圓鼻子前聞了聞,然後嫌惡地丟掉,再拾起那一盤纏著像豆腐一般的腸,也是聞了聞,之後像是吃麵條般吸了進去。
正華無法再看下去,他本能地逃向房門,小智!小智還在隔壁房間,他要快點逃離這裡,他不能讓嘛夏吃了小智…他不能…不能…
再差一步就能到房門,正華卻前進不了,嘛夏抓住他的一隻腳,力氣大得駭人。
「放開我!放開我!」正華掙扎不已,他手腳並用地向前爬去,手指離門縫僅幾吋遠。
啪喀!嘛夏折斷了正華的小腿,他頓時發出徹人心肺的嘶吼。
帶著極端痛苦及恐懼的叫聲,把正在睡夢中的小智給吵醒了。他揉著愛睏的眼皮,含糊著喊了聲,「爸爸?」
正華的叫聲再度傳來,讓小智驚嚇了一下。
他下了床,抱著小被子,打開房門,父母房裡那虛弱的燈光引他前進。
啪一聲,正華不再發出任何聲音。
「爸爸,媽媽。」小智拖著被子,進入了主臥房。
正華的頭硬生生地被扯了下來,參差不齊的裂口不斷地噴出大量的血液,濺了小智一身。
小智不太明白眼前所發生的事,死亡對他來說還是很遙遠的事,此時卻近在眼前。
「小熊。」小智踩著正華所流出的一片血泊,抱住了嘛夏…
「鳴!鳴!」空洞的呼叫聲,迴響在無人的巷子。
已經關了好幾天的寵物店拉起了鐵門。
「啊,你回來啦。」小豆子眼睛的老闆欠身讓混身是血的嘛夏經過,牠垂頭喪氣地拉著小智的手進入了店內。
「啊,怎麼又是死的。」老闆肥胖的大嘴埋怨著嘛夏,「不是告訴過你好幾次了,要養寵物就要養活的,這下你得要自己吃掉他。」
「鳴!鳴!」嘛夏抬著可憐的眼睛,像是在哭訴。
「什麼?不是故意的?你每次拖了一個小孩的屍體回來後就這麼說。你不知道人類是很脆弱的嗎?你隨便出個力就會死的。」
「鳴!鳴!」嘛夏發出更大的叫聲。
「好啦,吃了兩個人也該吃飽了吧?明天又得要搬家了。」
「鳴…」嘛夏低下頭,不捨的看著小男孩失去生動的臉,小智的表情還殘留著迷惑及淚痕。
「好了,別難過了,要寵物再找就有了…」老闆一邊哄著牠,一邊拉下了鐵門… 哈娜的鬼故事14--膺品
會場正熱熱鬧鬧地舉辦慶功宴,吳耀德正神色飛揚地對著向他道賀的賓客們致意。
他壯闊的胸膛,長滿繭的手掌捧著上好的威士忌,因興奮而高張的眼尾毫不掩飾歲月的刻劃,飛白的髮際在此時此地反而是一種智慧的象徵。
他不斷穿梭在會場,場中央正擺著他這次得獎的作品。
慟。
那是一尊真人大小的老者雕塑,高約一百七十二公分,材質是不鏽鋼,底座是花崗石,塑像是一個人膝腿跪地,雙手抱首,仰天長嘯,肩膀像是有著不可承受之輕,淒苦而顫動著,神情含滿悲痛及絕望,彷彿向天吶喊著、哭訴著,表現出極致的力與美。看得人驚心動迫,折服於它那逼人的氣勢。
是一座絕佳的上等作品,也是吳耀德生命的轉捩點。
昨日那絞盡腦汁,痛苦槌心的日子像是一場夢,一場已遙遠的夢,不再回頭,也無法回頭…
他望著,有些出神。
「這是一個偉大的日子,一個榮耀的日子,時間證明吳大師是永垂不朽的…」司儀盡責地歌頌吳耀德,賓客們杯光交錯,頻頻耳語,細瑣的低吟附和著司儀的奉承。
他浮起一抹含蓄且自信的笑容,用眼光回應著眾人的諛詞。
但一個佇立的身影吸引他的注意,一個年輕女子。
她靜止在塑像前,表情複雜且悲傷,深受感動。
他靜靜打量這名女子,確定沒有在任何地方見過她,他走了過去。
那女子察覺他的接近,卻沒有轉頭看他一眼,「震撼人心的巨作。」她說。
「謝謝,看了有什麼感想?」他與她一同仰望這出自他之手的雕像。
「攝人心弦的作品,生冷的不鏽鋼竟能表現出毫不受限的真實感。」她簡短評論著,眼裡隱著痛苦的淚光,但吳耀德沒有發現,他沈浸在她專業且如朗誦般的柔音裡。
「小姐,沒見過妳,請問大名?」眼前這名美麗的女子已吸引了他。
她終於轉頭看他,眼裡那抹悲傷迅速被精明俐落的光芒替代,吳耀德心口像被針扎了一下,這眼神如此熟稔,他見過她?
她拿出一張名片,「請多指教。」
整齊冰冷的精美印刷字秀出她的名字:林妶,藝術專評,紐約蘇活區。
「林小姐是哪家會社的?」他暗自猜想,著名的評論家他多數認得,但他不認識她,卻又似曾相識。
「我是自由評論家,為一些知名的雜誌及俱樂部做專題。」她再度看向那靜止不動的人像。
「哦?」她說得是實話?無妨,查一下就會有答案。吳耀德用眼神暗示一名助理過來,將名片交至他手上。
「喝杯酒?」他再度獻殷勤,希望博得青睞。
這次她不再冷漠,「好啊。」她向他展現出一股屬於都會女子的萬種風情。
他眼神再度飄移,助理馬上端著兩杯晶瑩的香檳出現。
她姿態優雅地啜了一口,吳耀德看得出神。
「這幅作品跟您之前的風格全然不同,看來對於您江郎才盡的流言很快就會消散了。」她舉杯,斜眼睨著他,一個輕佻的微笑跟隨著她上揚的眼角。
吳耀德沒有忽略她語氣中的質疑,她在暗示什麼?他思考著,表面不動聲色。
「林小姐眼光敏銳,這座像的確是我本人雕刻生涯中最大的突破,雖然跟我以往的風格迥異,但,也是我截至為此最嘔心瀝血之作。」
她微笑不語,眼皮半開,飄動的睫毛散發嫵媚誘人的氣味。
吳耀德已屆耳順之年,但對於女人的抵抗力仍舊低微。尤其是一個具有致命吸引力的女人。
他不再遲疑,他想得到她。
「會後,可否邀請林小姐到寒舍參觀我其他的作品?有些還未發表,您將是第一個看見它們的人。」他明白自己不是年輕小伙子,但他仍自信著成熟男人必會吸引眼前這名神秘女子。
她有些驚喜並爽快地答應。
在白布掀開的瞬間,那塑像令人震撼的感覺猶在。
吳耀德俗麗的客廳卻與這座超凡入聖的雕像有些格格不入。
林妶毫不掩飾她對這客廳的嫌惡,「您的設計師該換了,這種低俗的裝潢不適合您的身份地位。」
吳耀德尷尬不已,設計這客廳的正是他本人。
「呵呵,說得是,是早該換了。」
「您的作品…」
「不急,晚上的時間很長的。」吳耀德走向吧檯,倒了兩杯威士忌。趁她不注意時,偷偷丟入一顆即溶的藥片。
「來,祝美好的夜晚。」他將摻了藥的酒遞給她。
她但笑不語,舉杯致意。
他邊啜飲邊看著金黃色的酒液隨著喉嚨的吞嚥進入她的胃裡。
呵呵…。他心中開始數著藥效發作的時間。
「吳先生這次的作品與以往有非常大的不同,先前您的作品一向以大理石及青銅為主,這次為什麼選擇不鏽鋼呢?我還以為只有那些名不見經傳的前衛藝術家才會使用不鏽鋼呢。」
因為只有不鏽鋼才能封住裡頭的東西。他在心中回答她。
「嗯,當一個人的創作生涯到了一定的程度,勢必要做些轉變的,我雖被稱為大師,但也免不了是個凡人,總有凡人的煩惱。」
「唔?吳先生真是謙虛了,依您的才華,就算百年之後還是會令人望塵莫及。」她將場面話說得漂亮極了。
吳耀德只是呵呵笑著,滿心歡喜接受她的恭維。
「只是…」她踱步在塑像周圍,用一種接近審判的眼光盯著它看,「只是我覺得好像在哪邊看過這樣的風格…」
吳耀德心中大大一驚,她見過他?
「哦?可能是哪個小藝術家模仿我的品風吧。」
「不…不是,我記起來了,是一個叫石三的雕塑家,他的才華可不比您差呢,只可惜啊可惜,際遇不如人哪。」林妶精銳的眼神直盯著吳耀德,似有許多說不出口的話盡在不言中。
那眼神…跟他好像!吳耀德暗自吞了一口口水。
「林小姐不是想參觀我的工作室?」他連忙將話題轉移,並決定盡快查明這女人的來歷,要是她真知道些什麼的話…
「可以嗎?我真是太榮幸了。」她眼睛一亮。
「那當然,這邊請。」
「這雕像在這好像不妥吧?畢竟也是得過大獎的極作呢。」她看了看孤立在這的像。
「我叫人來將它一併移到工作室去,擺在客廳被破壞了是不好。」
吳耀德差人將這塑像運到工作室,並低聲吩咐不管聽到什麼聲音都不得靠近這裡。
他們來到他氣派的工作室,裡頭不像是工作的地方,倒像間展覽室。
這是一間坪數頗大的搭建屋,為了保持作品最好的狀態,室內的溫度不管春夏秋冬始終保持在二十度以下,這讓林妶有些冷。
但她不以為意,眼光熱切地四下搜尋著。
林妶來到一座線條十分圓滑,卻又帶著強烈意識型態的花崗岩前時,發楞著望了它許久。
「林小姐喜歡這個?果然好眼光,這作品我還沒有公開呢。」吳耀德得意地笑著。
「是嗎?」她轉身面對著他,冰冷的語氣令人無法忽略。
「妳…怎麼了?」又是那眼神!他震攝了一下。
「其實這不是你的作品吧?」她口氣嘲諷地笑了。
「妳在胡說什麼?當然是我的作品!」吳耀德不禁憤怒了起來。
「不,除了這個,」她走到另一個全是稜角,但卻是個圓球的雕塑品前「這個也不是。」她摸了摸這扎人手的球體。
「還有這個跟這個。」她一一指出,她每道出一樣,吳耀德的臉就一陣青一陣白。
「胡說!林小姐,妳這種說詞嚴重污辱我的人格!」
「我可不是胡說,我早在五年前就見過這些雕塑品。」她冷靜地望著他,神色自若。
「妳…妳在說什麼我不知道,這些全是我創作的!」吳耀德狂吼出聲,陣陣的迴音像是在回應他的話。
「沒想到世界知名大師級的吳耀德是個盜人作品的賊,這事要是傳了出去,真不曉得你要怎麼在這業界存活下去。」她輕笑著,低沈的語調與吳耀德劇烈的反應成反比。
「妳這滿口胡言的女人!竟敢在這污衊我?這些作品是我所創的,是我做的!」像是要證明什麼似的,吳耀德極力辯解的臉像片難看的豬肝,灰白的頭髮因強烈的情緒而散亂。
他像一頭狼,一頭惡狠狠的狼,隨時準備向前撲去,咬住林妶的咽喉。
「你早就做不出任何像樣的東西來了,為了保住你的地位、你的名聲,江郎才盡的你只好去偷,偷別人的想法、別人的創意,甚至是別人的心血!」她厲聲指責他,毫不留情。
「所以當和你同門的石三因際遇不淑來向你求助時,你便利用了他!一開始你要求他的想法必須要用在你的作品上,到最後你竟然直接將他的作品冠上自己的名字,你是個無恥的賊!」她一如獵鷹般的眼神已準確地攫住了吳耀德深藏在內心不可告人的秘密。
「不…沒有,我沒有…是石三他…他要報答我,他才…他才…」他的武裝已經瓦解。
這眼神…林妶的眼神竟如此地淒厲,就像石三!沒錯!當時他就是這樣看著我…吳耀德狼狽地抱著頭,不可置信地看著林妶。
「你居然還敢這麼說!」她再也不能忍受吳耀德的滿口謊言,「這些!全都是石三的作品!全是我父親林石三的作品!你這個賊!」她怒指著他此時因激動而漲紅的臉。
「妳…妳是石三的女兒?我從來沒聽說他有個女兒…」吳耀德感到全身冰冷,怎麼會…?
「我父親和母親早就離婚了,我和媽媽搬到美國住,但父親還是一直有跟我連絡,直到半年前,他突然失去音訊,我只好來台灣找他,結果發現他住處一片凌亂,所有的東西都不見了,像是在匆促之下搬了家,但我卻在父親的臥房裡找到一本日記,裡頭將所有你對他所做的一切全都記了下來,在美國,我是個有影響力的評論家,我要將你的所做所為全都公佈了出來。」她宣判她的誓言,像個法官一樣高高在上。
「不───!!」他的世界既將崩塌,他不能讓林妶毀了他,老天啊!幫助我,幫助我!
吳耀德想要阻止林妶的離去,一把抓住了她。
「放開我!…」她想甩開他的手,卻突然軟了身子,毫無預警地倒了下去。
藥效發作了!吳耀德的手還抓著林妶,老天竟靈驗了他的請求。
吳耀德急急地喘著氣,怎麼辦?現在該怎麼辦?
他心煩意亂地在這大工作室裡走來走去,踢到了他工作時用的器具。
對了,把她處理掉,就像他處理石三那樣。他殘忍地咧嘴而笑。
噹!一個巨響,把正要拾起工具的吳耀德嚇了一大跳。
一個原本屬於石三的大理石雕刻好端端地從架子上掉了下來,摔在地板上變成碎片。
他怔楞了一下,連一絲風都沒有的室內,為什麼雕像會掉了下來?
接著,第二聲巨響自他後方再度響起。
他又驚跳了一下。
在悄然無聲的工作室裡,居然有竊竊私語的細聲。
『不原諒…』
「誰!」尚未自驚嚇中回復的吳耀德,看著無人的周圍,打自內心起了一陣又一陣地恐懼,就像在水池中丟下一顆石子,擴出的漣漪一波又一波地氾濫。
『不原諒…絕不…原諒…』那低語漸漸擴大。
「是誰!」吳耀德張著佈滿血絲的眼,感到毛骨悚然。
『絕不…絕不原諒你…』那低語自四面八方而來。
「你是誰…?」他哭抖著聲音,慌亂地尋找那飄散在這空間的說話聲。
又一個雕塑品掉落,把吳耀德的心臟給嚇得差點停止。他流下斗大的汗珠,手指不能自主地冷顫。
『不原諒!絕不原諒你!』那含恨的詛咒,帶著陰風陣陣地壯大,那嘶吼!那叫聲!石三!是石三!!
此時整間工作室的氣溫像是冷凍庫裡,溫度驟降至冰點,不時有一些若有似無的回音自牆壁、自角落、自這些冷冰冰的雕像群裡發出。
它們像是鬼魅,流動著如幽靈一般虛無的影子,突然有了生命,每一個都眼巴巴地盯著他,而且嘲笑他。
『嘻嘻嘻…無恥啊…』
『小偷…』
『竊賊…』
『小人…嘻嘻嘻…』
『殺人兇手…』
吳德耀對著這一大群說話的雕像驚聲尖叫著,在無意識中,他抓起了電鋸,胡亂地向那些索價不貲的雕像品揮去,頓時飛光走石,碎片橫飛,石塊及青銅還有一些堅實的材質砸得他滿身滿臉全是亮汪汪的血跡,電鋸也在他用力的揮舞下斷了鍊鋸,崩裂的鋸子比閃電還快地掃過他的臉頰,奔激而出的血流濺灑了他得意的得獎作品,慟。
『嘻嘻嘻…生氣了…』
『他生氣了…』
『真丟人啊…』
『小偷…』
『兇手…』
「住口!」他不知在向誰而喊,那些聲音快把他逼瘋了!
但一個強而有力的緊縛束住了吳耀德的吼叫。
喀!喀!吳耀德翻著白眼,被那不知名的力量束得失去呼吸的能力。
那力量將他狠狠地甩了出去,他飛至角落。
臉上因血跡而模糊了視線,但他還是看見了。
那雕像!那座他才剛得獎的塑像此時自花崗石座走了下來。
那塑像竟在動!那不鏽鋼的像現在竟像個人一般地向他走來!
『不原諒…絕不…原諒你!』塑像原本悲壯的臉已成了狂怒不已,充滿怨恨的表情。
不鏽鋼的材質讓它看起來堅硬無比。
它冷硬的腳步像是拖著索命的腳鍊,舉步來向吳耀德討著該有的報應。
「啊…石三,原諒我…原諒我…」吳耀德跪坐在地板,看著那封裝著石三屍體的塑像一步一步地向他走來。他因極度恐懼而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他甚至連顫抖都不能,只能歪頭看著那塑像。
那塑像拾起了那個滿是稜角的圓球,對準了吳耀德的臉。
一下!又一下地重重地撞擊,每一次的重擊都黏著吳耀德臉上的肉泥,他的臉被尖尖的稜角給刺得不成人形,血肉模糊地噴飛,他的臉深深地陷入了他的腦殼中,乳白色的腦漿也被噴出去數呎。
吳耀德的僕人們終於因那不尋常的慘叫聲前來,他們眼前所見的是趴在吳耀德屍體上的那已扭曲變形破裂的塑像,裡頭露出一截人的手骨,以及吳耀德慘死的畫面。
「快…快去報警!」其中一個僕人大喊!
「爸爸,你的作品目前正在展出中喔,我和媽媽也已經搬回台灣了,以後可以常常來看你了。」林妶將供奉在林石三墓前的鮮花插好。
「謝謝爸爸救了我,警察已經澄清吳耀德的死與我無關了,真的很謝謝您…」
林石三墓上的照片隱隱地浮起了笑容,一切的對與錯也隨著線香燃燒的煙消散在藍天之下… 哈娜的鬼故事15--公路
在公路上遠在幾百公尺外就看見那濃濃的煙,那是燃燒所引起的。
陳劍章開著車,踏下已快到底的油門,想到去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他一到現場發現,一輛直直撞上大樹且已全罩在火焰之下的車子,發出猛烈熱人的浪潮。看來是因為強烈撞擊導致油箱破裂,加上高溫才引起火災。
「啊…天啊…」陳劍章呆愣在一旁,眼前熊熊大火讓人進一步也不得。
碰碰!!
碰碰碰!!
一陣急遽的拍打聲,陳劍章才發現車子裡竟有個女人。她正用著最大的力氣死命地拍著車窗。
那女子似乎被反鎖在車內,驚駭惶恐的表情正在生死一瞬間。焦苦、害怕、因極大的恐懼而扭曲的臉緊貼著車窗,她的生命好比風中殘燭一般脆弱。
快將她救出來!陳劍章閃過這個念頭,手尚未接觸到門把,馬上就被燙得縮手。
見他退卻一步,車內的女子拍打得更急了,似乎怕他因此見死不救。
碰碰!救我啊!
救我啊!!
碰碰碰!!
求求你,救我出去啊!
那女子在車內做無言的求救,煙霧已漫至車內了。
他無法得知女子在說些什麼,因高溫燃燒而產生的熱浪把他的頭髮也燒焦了一些。
怎麼辦?該怎麼辦?這公路離最近的一個城鎮也要好幾公里,等他去求援回來,那女子早就被燒死在車內了,現在該怎麼辦?
汗水一滴又一滴自陳劍章的臉冒出,那女子還在做垂死的掙扎。
碰碰!
碰碰碰!
拍打聲像是打在他耳膜似的,聲聲捶進他的腦裡。
如此迫切的時刻,他竟然什麼都不能做!?
冷靜…冷靜下來,一定…一定有什麼可以做的…一定…
啊…他的車。陳劍章馬上奔回他租來的車內,「一定有什麼東西可以打破車窗。」
沒有,車子的行李廂中沒有任何可以破窗的東西,連一根針都沒有。
他看見了他的袋子,裡頭是他吃飯的工具。
看見這袋子,陳劍章突然楞住了,一個念頭閃過他的腦中。
陳劍章轉頭看了看車內時間已所剩無多的女子。
反正她快死了。陳劍章發著抖,為自己的想法感到一陣從所未有的清楚。我救不了她,她注定是要死的。他在心中反覆告訴自己。
他毅然決然拿起袋子,筆直地朝那狂烈的火燒車走去。
他拿出了他的相機,迅速調好焦距。
那女子既驚訝又迷惑,流滿了受傷的鮮血因激烈的動作而花了她的臉和手,她仍不住地敲打車窗。
碰碰碰!
碰碰碰碰!
他舉起相機,連續按下快門,那女子臨死前扭曲無助,眼淚奔流且張口大吼的表情一張張被攝入了他的相機中。
滋滋…空氣中燃燒金屬的焦味竄入他的鼻子跟腦門,可是他無法停手,手指像是有了自己的生命。
碰碰碰…
女子依舊拍打著,但吸入過多的濃煙讓她已經沒有多少力氣了。
突然的一陣劈哩啪啦,類似電線走火的聲音自大火中傳出。在陳劍章來不及反應之前,爆炸就已發生。
爆炸所引起的巨大風浪將他彈出了幾公尺之外,狠狠地撞上了不遠處他開來的車子上,昏厥之前,那女子臨死前鬼哭神號的淒厲慘叫聲,烙進了他的耳朵裡…
「啊──────!!」陳劍章滿身冷汗地驚醒。黑暗中他的驚喘聲特別清晰。
怎麼會夢見這個?這事都過了好多年了。
「怎麼了?」女友朵依因他的叫吼醒來。
「沒事,只是做了個惡夢。」
「哦?」朵依扭開床前燈。旅館房間內暈起了柔柔的光線。
「明天我們的目的地是哪?」她依偎在他的胸膛,陳劍章摸著她的頭髮。
朵依是個甜美的女孩,雖然他們才交往一星期,但陳劍章心中對她卻有股似曾相識的熟悉。
這次出來旅行雖然是因為工作而出來取材,但她提出要求要一起去,他也不好拒絕。
「明天…看看吧,雜誌社這次以台灣各大公路做為題材,企劃一個專題,需要的照片很多,我們可能要開著車到處逛大街了。」他帶著抱歉的笑容,不能帶著她好好遊玩,讓他很愧疚。
「呵呵…沒關係,自由攝影師就是靠這吃飯的嘛,我只要和你在一起就好了,哪裡我都不在意。」她環抱他的手收得更緊了。
「朵依…」陳劍章立刻感到她的熱情及溫柔,夢見那死在車內的女人馬上就讓他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隔日,車子在平坦的路上行駛,一路上陳劍章走走停停,一遇見特別的角度或景色,不管是居高臨下的山崖,或者是風景壯麗的沿海,在陳劍章獨特的眼光裡都能變成一張張動人震撼的圖。
尤其是那張火焰中驚恐的臉,更是他生平中最具代表的作品。雖然他不願再拿起它來看,但他和那張照片已經劃上等號了。
而女人死前最後一刻的模樣就算不照下來,他一輩子也無法忘記,因痛苦、驚嚇、恐懼,還帶著憤怒及怨恨,扭曲得不成人形的她的臉,他怎麼可能忘記?
他帶著複雜的心境,拿那張用良心換來的照片參賽,竟讓他得了『自由攝影大賽』的首獎,此後他一炮而紅,事業平步青雲,如日中天。
得獎後的他堅持做個自由攝影師,拒絕了各大報社及雜誌社的邀請,並此後再也不拍人像。
「吶,中午了,找個地方休息嘛。」朵依嬌嗔著,鼻頭冒出細細的汗水。
「唔?說得也是,都已經中午了呢。」
他看了看四周,車子在正在一條又直又長的公路上安穩的行駛。
嗯…這條路…陳劍章猛然想起,這條路不就是當年他拍下那女人慘死照片的地方嗎?
不祥的感覺自心底浮出,先前他都沒有發現,竟不知不覺開到這地方來。
「朵依,可能要再等一會喔,下一個城鎮還要開半個多小時才會到。」
「啊?不要啦,人家累了,停下來一下子嘛。」
「可是這地方妳也看見了,沒有餐廳啊。」
「讓我下來伸伸腿就好,坐了一早上的車好累喔。」
「再忍耐一下子就好。」
「為什麼?是不是勾起了你的回憶了?」朵依忽然冒出一句沒頭沒腦的話。
陳劍章驚跳了一下,「朵依妳剛剛說什麼?」
「這裡…不是死了一個女人嗎?你那時拍下她的臉了吧?」朵依帶著似笑非笑的表情瞅著他。
「妳…」陳劍章一時說不出話,這件事只有他自己知道。
「用別人的命換來的榮華富貴,享受起來感覺很不錯吧?」朵依擒著陰冷的笑容,讓他心中原本不祥的預感轉變成慌亂。
他突然覺得眼前的她陌生得像是別人,不再是他甜美可人的朵依了。
「那女人還在原處徘徊呢…要不要去看看啊?」
「朵依,妳怎麼了?為什麼說些莫名其妙的話?」陳劍章的聲音忍不住的顫抖,為什麼她會知道…這是個秘密啊…不可能有人知道那天發生的事,朵依是怎麼知道的?
「朵依…?你再看清楚一點,我是誰?」
朵依此時開始慢慢地變化,先是她的頭髮微微冒煙,車內小小的空間頓時全是頭髮燒焦的味道。
之後她的臉皮一塊一塊地溶化,混著噁心的膿汁及難聞作嘔的味道,鼻子已被溶掉,掉在她早已焦透的腹部,她的喉嚨燒開了一個洞,喉洞內不時噴出燙熱的、被燒熟的焦肉,兩顆眼球掛在眼眶裡含滿怨怒地瞪著他。
「哇啊─────!!」陳劍章爆出一聲長嘯,車子一時不受控制地駛出了公路,力道強勁地撞上了一棵大樹,車體瞬間碰地一大響,車頭深深地凹了進去,樹葉唰唰地像雨一般落下,車子經大力撞擊後,沒一下子就起火燃燒。
陳劍章也猛撞在方向盤上,額頭立刻血流如注,也撞得他眼冒金星。
朵依的臉皮此時完全掉落,只剩牙齒的嘴喀喀喀地上下輕撞,她焦黑腐爛,化成白骨的手搭上了陳劍章的肩膀,她張著沒有嘴唇的口說:「嘻嘻…來吧…被復仇之火燃燒吧,好好感受死亡前的恐懼吧!」
她來索命了!陳劍章這時才明白,那個已經死了好久,被他棄之不顧的女人來向他討命了!
「對不起!放過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他大叫著,一邊急急地想打開車門,車門卻因強力的撞擊,鎖已經變形,他出不去了!
「嘻嘻…用你的命來向我賠罪吧…」
「不!不!」陳劍章猛力地拍打車窗,車廂內充滿了濃濃的白煙,嗆得他眼睛睜不開,也無法呼吸。
他一再地拍打窗子,手掌隱隱作痛,絕望及恐懼一再地衝擊著他,他出不去了!他出不去了!他就要死在這裡了!
「原諒我!原諒我!」他把臉緊貼在窗子,玻璃因燃燒變得非常燙人,他的臉也因此黏在窗上。
「啊────!!」他狂叫出聲,極端的楚痛撕裂了他,陳劍章幾乎快要痛死了過去。
滋…他的臉頰燒出了一個暗紅的傷口,他反射動作地後退,一片頰肉硬生生地與他的臉分開,而就這樣焦貼在窗上。
他再度尖吼,嘶啞地陷入瘋狂。
「放過我!求求妳!放我出去!」陳劍章的淚水狂亂,佈滿了他血淋淋的臉。
身旁的朵依不知何時消失。她燒焦的身軀站在車外無動於衷,冷冷地看著陳劍章的求救。
一陣小爆裂聲,接著又是一陣。蘊釀著另一波的爆炸。
「不…不…不要!」似乎感到死亡即將來臨,陳劍章混身抖個不停,雙手依舊是本能地拍打著車窗。
劈啪!
「不─────!!」陳劍章的吼叫聲被吞沒劇烈的爆炸裡。
「下地獄去吧…」 點解你唔POST去原來既1-5集到呀??? [quote]Originally posted by [i]左輪仔[/i] at 2005-6-3 06:11 PM:
點解你唔POST去原來既1-5集到呀??? [/quote]
好呀,咁麻煩左仔幫我整理整理,thx [quote]Originally posted by [i]william303[/i] at 2005-6-3 23:19:
好呀,咁麻煩左仔幫我整理整理,thx [/quote]
整理好喇,你可以again喇^^ [quote]Originally posted by [i]左輪仔[/i] at 2005-6-6 03:13 PM:
整理好喇,你可以again喇^^ [/quote]
多謝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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