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貼] 衛斯理系列 - 鬼車 [C+]
[color=Red]序言[/color]有關鬼車的傳說,世界各地都有,而且頗多神奇。正是這些傳說,為人們提供了丰富的想象空間。
世界上存在著許多的神秘現象,用現代的實用科學知識根本就無從解釋,于是,人們一概以不可知現象來界定這些事。這些不可知現象,如果是一些大事,如百慕大的許多次飛行物神秘失事,人們認為那是現代科學之謎,但有一些看起來并不大的神秘事件,卻被許多沒有大多科學知識的平民百姓神化,然后又被官方或者說一些自認為是科學家或者科學衛道士者流斥之為迷信。
社會發展到今天,神話早已從公認的科學社會中消失了。卻仍然在民間的口頭流傳中存在著。
由于民間創作者的知識所限,其流傳也很難說有著多少科學性存在,更多的時候是与神秘的鬼坤怪之類相聯系,因而,這樣的一些民間創作越來越玄,也越來越背离了科學,于是,給了那些所謂的科學衛道士們以攻擊的最好借口。
《鬼車》這個故事,我本人是非常欣賞的,首先,我認為這是一件极為有趣的事,因為這种故事經常發生在我們的日常生活之中,所不同的是,我將其更加的神奇化了。
另一方面,我喜歡這個故事也因為其中提出的几种設想,這些設想雖然沒有最后的結論,卻能給人提供無限的想象空間。
第一個設想,如果改變時間速度、達到一定的物体運行速度等几重因素,任何物体便可以從一個空間到達另一個空間。
第二個設想,世界上存在著一种高速運動著的強磁場,這种強磁場就像龍卷風,卻要比龍卷風的威力大得多。
第三個設想,世界上存在著一些看不見摸不著的磁力通道。
這些設想是不是很有趣?或者,還可以有更多的設想。
我想,設想不怕多,只要是有著一定科學性就行。人類之所以能取得今天的進步,正得益于人類的幻想。同時,我們也有理由相信,人類的幻想本能正在一天天退化,這對于人類來說,很可能是所有悲劇中最大的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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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神秘消失的朋友
有人一直都在提一個特別的問題:衛斯理怎么會經歷那樣多稀奇古怪的事?我在地球上生活了這么多年,怎么連一次這樣的經歷也沒有?可見,衛斯理每次都強調說他的那些記述是他親身的經歷,完全都是他編出來的,根本就不可信。提這种問題的人當然不止一個兩個,也有很多人見了我以后,直截了當便將這個問題擺在了我的面前。
對這樣的提問,我也一概都是同一個回答:不錯,那都是假的,是我編出來的,不必相信。
自然,對于我來說,你相信或者不相信,那完全是你自己的事,与我何干?
但如果說你從未經歷過任何怪异的事,這似乎就有些不是真話了。
某一天早晨,你從床上醒來的時候,忽然听到別人說你的一個朋友,或者是你的一個親戚,或者是你的一個熟人,非常神秘地不知所蹤。這個神秘失蹤的朋友。親戚或者熟人也可能永遠都沒有再在你的生活中出現過,或許几年后的某一天又突然回來了,卻根本不告訴任何人,他這些年在什么地方,到底有著一些什么樣的經歷,或者他确然是說起過一些什么,但所有人在認真想過以后,都覺得他所言大有可商榷之處?
或者某一天某個人忽然向你說了一些极其怪异的話,當時,你覺得不明所以,也根本沒有將這些話放在心上,然后在几天之后,這個人卻神秘地死了,而你忽然想起他曾說過的話中有著什么怪异,想要弄清楚的時候,卻已經沒有机會。
我是否可以問一句,當你遇到這樣一些怪异經歷時,是否曾經窮根間底?
其實,你不用回答,我很清楚你的回答,你的回答是沒有,因為在你看來,那是非常正常的事。
因為所有的人都可能有過這樣的經歷,這樣的經歷便是正常的了。
現在,我可以回答許多朋友們提出的問題了,正因為你們沒有對那些你們認為正常的事情進行探索,不管你們沒有這樣做的原因是什么,或者因為膽怯,或者因為無心,或者別的什么原因,總而言之一句話,是沒有探索于是便鍺過了一次机會。
當然,并非全世界所有人全都失去了對未知事物探索的興趣,如果真是那樣的話,那很可能是整個人類的悲劇。
人類對未知事物的探索,正是人類科學進步的動力。
在故事的開始,說一些其他東西,這已經是衛斯理故事的一大特點,表面上看起來,這些似乎都是閒言,其實,閒言不閒,或者是上一個故事中還沒有完全弄清楚的片段,或者是下一個故事的某种提示。
總之,故事就是故事,并沒有什么人曾經制定一個規則,講故事可以說是一場無規則的游戲,只要這場游戲精彩紛呈,規則倒是其次的。
好了,言歸正傳,現在開始講一個新的故事。
這個故事開始的時候,正是凌晨四點多鐘。
這是一個很令人討厭的時間,也是一個很讓人沉醉的時間,因為所有睡覺的人,在這個時間里,毫無疑問是睡得最香的時候,這個時候能盡情地睡覺,真正是人生的一大快事。
我相信所有人全都會贊成我的觀點,覺得這個時間可愛。然而,我在一開始便說這是一個很令人討厭的時間,似乎就不那么容易讓人理解了。
事實上,假如正當你沉醉在夢鄉之中,突然被人叫醒,你最不愿在什么時間?當然就是這個時候,所以說,這個時間也是极其令人討厭的。
這個故事開始的時候,也正是這樣一個時候。
當我書房那個极少人知道號碼、又有特殊聲響的電話突然響起來時,我在床上猛地惊了一跳,醒了過來,老大不情愿地翻了一個身,看了看時間,是凌晨四點五十分。
我相信所有人定然是理解我說這個時間為什么討厭了。
我討厭那個電話為什么偏偏在這個時候響起來,我甚至有一种強烈的愿望,想將那電話机給砸掉。
但事實上并非如此,我在听到電話響起之后,最多不超過三秒鐘,便從床上一躍而起,我心里非常清楚,在這樣的時間,有人打這個電話給我,那必然是有要緊的或者极其特別的事。
戈壁沙漠曾几次要把我這個電話,接在一個如同手表大小的隨身電話上,可是,我卻一直沒有答應,我甚至連普通的隨身電話也拒絕使用。因為我覺得那東西像是一個怪物,可以使人隨時騷扰你的安宁,我不想做人做到這一地步,所以才不肯用。
但在這時,想想若是電話就在我的手腕之上,多少也有點好處,可以不必起床上。
我疾步走向書房,白素也醒了,發出了一下聲音。
白素發出的這一下聲音,在別人听來,可能毫無意義,但是我卻知道白素在向我表示:不論發生什么事,她都會支持我!
一進書房,在靜寂之中,電話聲听來更是惊天動地。我一伸手,拿起電話來,就大聲道:“好了,是哪一位仁兄大人?”
會打這個電話來的,一定是和我极熟的朋友,所以,我也不必掩飾在這個時候,被人吵醒的不滿。
電話那頭,卻傳來一陣子“咕咕”的笑聲,一听這樣輕松的笑聲,我就不禁一怔,因為那絕不是有急事的人所能發出來的。
隨著笑聲,一個清脆的女聲道:“不是仁兄,是仁妹;不是一個,是兩個。”
我明知那是兩個人在說話,可是我分不出哪一句是哪一個說的。別說是在電話里,就是她們現在站在我的面前,我也人不清她們誰是誰。
事實上,不等她們開口,才听到她們的笑聲,我已經知道是什么人了。
除了良辰美景,還會是誰?
這對奇特無比的雙生女,不是去瑞士留學的嗎?學習那么緊張,她們還有心打這樣一個電話來?這樣想的同時,我腦中迅速冒出兩個問題來,第一,現在正值假期,她們倒是清閒得緊,說不定正是閒得無聊,于是想起給我們打來這想一個電話;第二,我們分別在地球的兩邊,時差不同,所在的時間也就不同,她們在的地方,現在是什么時候?至少可以肯定,應該是白天,而我這邊,雖然已是凌晨,畢竟還是在晚上。
這兩個家伙,真是可惡,她們這一通電話,似乎是專門選了在這個時候打的。
不過,畢竟是多時未聯系的朋友,我就是想气,也還是气不起來,這一對雙生女,慣于給朋友玩一點惡作劇,正是她們的特點,而這种特點也正是讓人又好笑又好气,笑和气相抵消,結果便成了很高興能再次听到她們的聲音了。
這兩姐妹在我的朋友圈子里,之所以大受歡迎,道理也正在此。
我打了一個呵欠,才道:“好啊,兩位仁妹,黃夜來電,有何見教?”
兩人似乎仍在不斷笑著。
她們的這种笑讓我非常迷惑,如果說僅僅只是惡作劇,她們似乎也不會可惡到如此程度;如果說不是惡作劇,可她們又一直都在笑著,根本就不像有什么特別的事發生。
后來,我一想,倒是不能以笑來判定她們是否遇到了特別的事,因為她們兩個人,就是遇到了天大的事,也一定會笑著去面對。溫寶裕可算与她們是特別的熟悉了,他就曾經說過:“兩千多年前,維蘇埃火山突然爆發,數以億吨計的火山灰,在剎那之間罩住了龐貝城,把城中所有的一切,全都埋進了火山之中。如果這樣的情形再一次出現,將我們也埋進去的話,再過几千年后,有人將我們發掘出來,一定會發現,所有的人全都极其恐懼,只有良辰美景這一對,竟然是笑著的。那時候,發掘的人一定會感到駭异莫名。”
這确然就是兩姐妹的性格。
我非常清楚地記得,許多年前,也是這樣的時間,當時的情景也几乎是一樣,我和白素正在凌晨的夢鄉之中時,電話突然響了起來,接听的結果,正是這一對姐妹打來的,她們在本市的机場被人當作人質扣押,要我們赶去救她們。而當我和白素赶到机場時,警方的高級警官黃堂卻告訴我們,她們竟与那個四巧堂的啞巴是一伙的,因為她們倆姐妹以极快的身法將机場保衛以及最先赶到机場的警方人員全部繳械。
那一次,由于那個啞巴扣押了几百名人質,几乎控制了整個机場,真正可以說是一件天大的事,但也正是那樣一件天大的事,她們在給我和白素打電話的時候,同樣是嘻笑不止,以至于在一開始時,我們根本就不相信她們所說會是真的。
當然,后來證明她們的話絲毫不假,一個具有雙程生命的聾啞人因為在生命的回程中經過明天到達今天然后准備走向昨天,他在經過明天的時候,知道一架由本市机場起飛的飛机會失事。他想制止這場悲劇的發生,于是才劫持人質,封鎖机場,要求將机場封閉。
這件事的結果非常的出人意表,那個具有雙程生命的聾啞人被當作國際恐怖集團成員,飛机終于失事這筆帳被算到了他的頭上。然而,他因為与普通人的生命走向不同,普通人是走向明天,他卻是在走返程生命,經歷一天之后便走向昨天,高級警官黃堂并未能將他留住,結果被其上司認定他与國際恐怖集團共謀而被拘押。在這件事中,大亨因為听信了我們的話,沒有乘坐那一趟航班,因此撿回一條命。
黃堂便是在那個被我定名為《雙程》的故事中結束了他摯愛的警察生涯的,不久以后,便在另一個故事中不知所蹤,一個非常有意思的人物,便從此在衛斯理故事中消失了。
歷史真是出奇的相似,這一次,同樣的時刻,同樣是良辰美景這一雙姐妹,同樣是以一种完全說不上嚴肅的口气在給我們打電話。
難道又有什么特別的事發生了?
當然,我寫了許多,在當時只不過是一瞬間的事,因為這樣的情景太容易讓人想到以前某一次類似的經歷。
當時,良辰美景兩個人在電話中向我和白素說了很多話,因為這兩姐妹的相貌實在是太像,聲音也几乎一模一樣,我雖然与她們交往了很長時間,卻根本無法將她們區別,且她們說話的方式又往往是你說上半截我說下半截,因此,我在記她們說話時,根本就無法分辨哪一句話是誰說的。
正因為如此,我便采取了一個懶辦法,只是說她們說了什么話,至于是誰說的,讀者可以去猜測。
還有一點需要說明的是,在我接听電話時,白素也已經起來,為了讓她也能听到電話中的內容,我將電話的一個掣扭按了下來,然后挂上了話筒。
她們之中的一個說:“衛斯理,非常對不起,在這時候將你喊起來。”
另一個接道:“是啊,為了打這個電話,我們已經等了几個小時,實在是不能再等了。”
這兩姐妹似乎有什么特別的事急著要告訴我,是以,根本就不容我插進話去。
她們說話的速度非常快,又是兩人一唱一和,旁的人在她們說話的時候,要想插口,還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對這种情形,溫寶裕也曾有過一种形容:“兩挺机關槍,一挺剛剛停下來,另一挺就又開始叫了,在這种情形下,就是神仙都不敢發起沖鋒了。”
白素當然是有著极好習慣的,別人談話的時候,她一般都不會打斷。但我則不一樣,我遇到什么疑問或是認為非常重要的問題時,忍不住就在插口,然而,面對這一對姐妹,我就是想插也定然插不進去,除非她們有意留下時間讓我說話。
當時,一個還沒有說完,另一個便接了過去:“是真的,我們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我們會急得跳樓。”
另一個就說:“不對,不是跳樓,這里的樓不高,跳下去摔不死,卻會落下殘廢,是跳海。”
先說的一個又說:“不管是跳什么,人急了,什么都可能做出來。”
讓她們這么說下去,真是沒完沒了,我實在忍不住,便叫了一聲:“你們到底想說什么?”
有一個便叫道:“我們要你坐最早的航班赶來。”
另一個說:“對,越快越好,你不赶來,我們就沒救了。”
我一听,心中一怔:“難道又是像上次一樣,她們成了某一個高人的人質?世上哪有如此巧的事?能將她們姐妹扣作人質的人,這個世界上恐怕也沒有几個人。”
我還沒有想出個頭緒,她們就又說:“遇到這樣的事,如果沒有衛斯理,那別人也就毫無辦法可想了。”
另一個說:“你說這位仁兄是來還是不來?”
第一個又說:“他當然得來,他如果不來,我們怎么辦?”
我在這時實在忍不住,便大喝一聲道:“夠了,你們給我听清楚,只准一個人講話,如果再是這樣你一句我一句,我立即挂斷電話。”
一個說:“我們本來就是一個人,這是你的研究成果之一,對不對?”
另一個道:“他當然知道我們是同一個人。”
任是以好脾气著稱的白素這時也忍不住了:“行了,我不管你們是一個人還是兩個人,現在,由我提問,你們回答,你們由一個人答也好,兩個人一起答也好,我不管。總之,我問一句,你們就答一句。”
兩姐妹一起說:“白姐,對不起,將你也給吵醒了。”
白素道:“第一個問題,你們現在在哪里?”
她們一起報出了一個地名,這是一個我和白素都不熟悉的地方。
白素道:“這种小地方,我們怎么能搞得清楚?你們說詳細一點。”
她們對白素是恭敬有加,果然是說得极清楚,歐洲某國某一地的某一個极其古老的城堡,她們現在就在那個城堡之中。
當然,她們是將那個國名、地名以及城堡名都說出來了的,但除了那座城堡以外,其他的与本故事沒有太大關系,故而,沒有介紹的必要。
需要說清楚的是,那一座城堡名叫云堡,是一座建于中世紀的城堡。
當然,我們也弄清楚了,坐飛机無法直接到達云堡,只能到最近的一個城市,然后再改乘汽車。
“好了。”白素問道:“下一個問題,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白素提出這個問題后,那兩姐妹竟然一問一答起來。
一個道:“是啊,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另一個說:“我們也說不清楚,這不是一兩句話可以說完的。”
第一個道:“确然不是一兩句話可以說清楚,這件事太奇特太复雜了。”
另一個:“你們最好馬上動身,我們怕再晚了,就來不及了。”
第一個:“對,正是這么回事,對于未知世界,隨時可能發生各种名樣的怪事,每晚一分鐘,可能就會錯過一次探索的机會。”
我當然知道她們定是遇到了什么特別的事,同時我也知道,她們是想以這种方式引起我的興趣。事實上正是如此,不僅是我,就連白素,也似乎被這兩姐妹的話深深地吸引著,鬧了半天,我們竟完全被她們牽著鼻子在走。
我立即道:“看在朋友份上,我再給你們最后一次机會,你們用一句話將事情的主要部分說清楚。如果再囉囉嗦嗦,我馬上挂斷電話。”
那兩個家伙真是可惡,她們似乎吃准了我,因而其中一個問另一個:“你听出來沒有?這是衛斯理在說話嗎?我怎么覺得不像?”
另一個說:“當然是衛斯理,這一點我可以肯定。不過,廉頗老矣,尚能飯否?能這樣,總算是不惜了。”
“你是說,衛斯理老了,對許多事再不能提起興趣了?”
“不是沒有興趣,興趣任何人都有。”
“那他為什么對這件事不感興趣?”
“他當然是感興趣的,如果不感興趣,也不會接听我們的電話了。但是,他畢竟是老了,心有余而力不足。”
“我知道了,有一個武林高手,几十年嘯做江湖,原本是一個頂尖的人物。但有一次,他非常偶然地失去了全身武功,再遇到有人來向他挑戰,他就說:‘你們都是一些武林晚輩,我哪里會与你們動手?’他是怕一旦動手,便晚節不保。”
“正是,一世英名,頓時掃地,那种滋味,可真不是人受的。”
“唉,一個人能出名似乎不是太難,但要想永遠將這名聲保持下去,那真是太難了。算了,我們也不必強人所難了,還是找別人去吧。听說近年來,江湖上可出了几個奇人,名頭都快超過衛斯理了。”
這兩個花妖,真是可惡之至,我大喝了一聲:“閉……嘴,再不痛快點說出來,我可真要挂斷了。”我實在是非常的气憤,原想說閉上你的鳥嘴,后來一想,這樣的話,對兩個年輕貌美的女士說,實在是大顯粗魯,便只說出了兩個字。
白素也知道依著她們的性子,不知會說出多少廢話來,便道:“你們別鬧了,就算我們要動身的話,也不能耽誤太多時間,對不對?快說,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個說:“我們也想用一句話說清楚,但這件事實在是太复雜,用一句話根本就說不清楚。”
白素道:“你們為什么不試試?”
她們道:“我們的兩個朋友失蹤了。”
我一听大是憤怒,鬧了半天,只不過是因為兩個朋友失蹤,這樣的事,世界上每時每刻都在發生,根本就不能算一件奇事。良辰美景姐妹也算是經歷過不少奇事的人,怎么會將兩個人的失蹤這种事列入奇特一類?
“夠了。”我道:“這种事,我們幫不上忙,你們應該報警,去找警方,他們才能為你們找到失蹤的朋友。或者,你們也可以給小郭打個電話,他是找人的專家,任何人,只要還在地球上,他就一定有辦法找出來。”
她們當然不肯服气:“這件事警察管不了,因為与一輛鬼車有關,他們根本就不可能相信會有這樣的事。”
“鬼車?到底是怎么回事?”白素問。
白素當然問得极簡略,但如果是溫寶裕,肯定不會這么簡單,他會問:“什么鬼車?是不是每到天黑,就神秘地跑出來一輛車?是不是來無影去無蹤?”
這時,她們兩個又開始了自說自話。
“你看看,我說一句話根本就說不清楚。”
“是啊,這件事本來就复雜之至,別說是一句話,就是十句、一百句也一樣說不清楚。”
“一百句有什么用?一百句話,還不夠介紹鬼車的兄弟的。”
這時,我再也忍不住了:“你們說的是人話還是鬼話?什么鬼車兄弟?車難道還有兄弟不成?”
“人有兄弟,車自然也是有兄弟的。”
“如果不是兄弟,那可能就是与我們一樣,是雙胞胎。”
“不是雙胞胎。按照衛氏理論,雙胞胎大多會人格不完整,一個大惡,就會有另一個大善。”
“不錯,這一點我倒沒想到,那鬼車兄弟,一個可以說是大惡,一個應該算是小惡。”
“對,它們根本不存在車格互補。”
“但是,衛斯理理論也不一定正确。如果按照他的理論,我們兩姐妹又是怎么回事?我們怎么不存在人格互補?可見,衛斯理也常常會胡說八道的。”
這兩個可惡的家伙,完全是為了調侃我才打了這一通電嘛,我可不想与她們在這樣的早晨胡調,至少,我還可以回到床上,多少再睡一個小時。這樣想時,我便伸出手,將電話鍵按下了。
那時,白素似乎在思考著什么,注意力不在我的身上,所以沒料到我會有這樣的舉動,待她惊悟過來,為時已晚。
二、中世紀的云堡
白素對我的舉動似乎有些不滿,但她是個涵養极好的人,就算是有什么不滿,也不會以大喊大叫的方式表現出來。她對我說:“良辰美景雖然乖張一些,但她們決不是胡鬧的人。”
我一听便知道了她的意思:“你是說她們真的遇到了特別的事?如果真是那樣的話,她們一定還會再打電話來的,你放心好了。”
我一邊說著,一邊走到酒柜前,倒了兩杯酒,還沒來得及拿到白素面前,電話又響了起來。
白素很快便接了電話,她并不是拿起話筒,而是將那個被我還原的掣扭又按了下去,然后說道:“良辰美景,你們……”
她沒有將后面的話說完便停下了,因為電話中傳來一陣非常得意的笑聲,那笑聲同樣是兩個人留下的,但我和白素都知道,那不是良辰美景,而是另外的兩個人,是兩個男人。
那兩個人一邊笑一邊在說話。
一個說:“你是良辰?”
另一個說:“你是美景?”
然后兩個人一起說:“錯了,我們不叫良辰美景,我們叫景美辰良。”
其實,他們一開口的時候,我和白素就已經听出了他們是誰。
白素說:“原來是你們兩個。”
我道:“你們兩個做神弄鬼的,不要得意太早,我很快就會見到良辰美景,我會告訴她們,說你們兩個替她們起了個綽號,然后再在她們面前參一本。到時候,我看你們是連哭都沒有眼淚了。”
我當然知道,他們兩個,一個是戈壁,一個是沙漠,是一對科學奇人。良辰美景是一對雙生女,他們卻不是,只能算是一對好得不能再好的异性朋友。曾有一段時間,我暗中怀疑他們可能有同性戀傾向,因為他們似乎從來都沒有對某一個女人表示興趣。直到在《爆炸》那個故事中,他們偶然遇到了良辰美景姐妹,我才知道并非如此,他們之所以沒有對某一個女人表示特別的興趣,那是因為沒有能夠引起他們興趣的女人。認識良辰美景之后,兩個人同時害起了相思病,遺憾的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此時,我說要在良辰美景面前參他們一本的話,自然是指了這些,他們听了,頓時噤聲。我雖然不能看到他們,卻也可以想象,他們此時的情形定然是尷尬至极,怕是恨不得跪在我的面前,求我饒了他們。
白素知道,戈壁沙漠這一雙怪人,平時是极其活躍隨意的,但在這件事情上,他們卻認真得不得了,任何人都不能開這方面的玩笑。她怕弄得經了,便問道:“你們這么早打電話來,有什么事嗎?”
“當然是有事,如果沒有事,這時候誰不想好好地睡覺?”戈壁說。
沙漠立即便接了過去:“我們想問一下,你們什么時候動身?是一個人去還是夫妻雙栖雙宿?”
我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便問道:“你是不是說夢話?我們到哪里去?”
戈壁立即便叫了起來:“衛斯理,你搞什么鬼,剛才不是你自己說要去的嗎?”
沙漠也說道:“你不能說話不算數。”
我還沒有反應過來,白素便問道:“是不是你們也接到了電話?”
沙漠說道:“我們差不多一晚上沒有睡覺。”
戈壁說:“是啊,我們一接到電話,就開始准備了,現在,我們正准備去机場,你們准備好了沒有?”
我這才猛然想起,剛才我与他們開玩笑說要去見良辰美景,要在良辰美景面前參他們一本。其實,我根本就沒有想過去或者是不去,因為我不知道她們所說的事是否有去的价值,剛才開玩笑時同他們說了那句話,并不等于我已經決定,恰恰相反,我只不過是隨口說說而已。
白素知道良辰美景給他們也打了電話,便問道:“到底是什么事?你們是不是已經知道?”
戈壁說:“既然她們在這种時候打電話來,就一定是有什么需要我們幫忙的事,我們不去是不行的。”
沙漠道:“而且,她們說還要通知大名鼎鼎的衛斯理,這事情就更不會簡單了。”
戈壁又道:“當然不會簡單,簡單的事,不會這种時候打電話來。”
這兩人一唱一和,沙漠又接道:“他們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這件事非常緊急,也非常特別,所以才會不管是白天還是黑夜,一個電話就打了過來。”
戈壁又道:“那我們還等什么?她們正需要我們的幫助,我們應該立即就赶過去。”
听到他們這一對活寶自問自答,白素便沖我笑了笑。
我知道白素的意思,戈壁沙漠和良辰美景,可真是天衣無縫的匹配,如果真能結合的話,誰都會將他們認作是兩對金童玉女,卻不知道那一對美女心中是怎么想的,偏偏對他們無意,在我們這些朋友看來,真是一件憾事。
白素又問道:“她們遇到了什么事,難道一點都沒有告訴你們?”
沙漠先說道:“這倒是說了。”
戈壁說:“也不能算是說清楚了,她們說這件事太复雜,在電話中說不清楚,只能說一個大概。”
沙漠接道:“就是這個大概,也是夠駭人听聞了。”
戈壁接:“是啊,一輛老得不能再老的汽車,竟然可以吃掉兩個人。”
“什么什么?”我問道:“你們說什么胡話?汽車怎么會吃人?”
戈壁問了一句,顯然不是問我而是問他身邊的沙漠:“是啊,汽車又不是豺狼虎豹,沒有嘴也沒有牙齒,怎么會吃人?”
沙漠道:“正因為這种事太奇特太匪夷所思,所以才會需要衛斯理出馬。”
戈壁說:“不錯,衛斯理是專治疑難雜症的專家。”
沙漠又道:“既然有這個大專家去,還要我們去干什么?”
戈壁說:“你沒听說?專家總需要助手的,有許多具体的事,專家當然不會親自去做,那就是我們的事了。”
戈壁說:“我想也正是這樣,我們去給衛斯理當助手。”
他們正說到這里時,我便听到外面有汽車聲。
我忽然明白,這兩個家伙并非在家中給我們打電話,而是坐在車上,車子一邊向前行駛駛,他們的人已經到了我的家門口。他們一定是為意外地接到良辰美景的電話激動不已,放下電話便做好了准備,然后便開車赶到我這里來。
知道他們到了門前,我只好下去打開門,放他們進來。
他們進來后,見我還穿著睡衣,顯出大惑不解的神情來:“你還沒有做好准備?”他們問。
我應道:“我還沒有最后決定是去還是不去。”
戈壁道:“你答應過的,自然就要去了,還有什么好猶豫的?”
沙漠也道:“是啊,你可不能害我們。”
我不解:“我去不去,与你們有什么關系?”
他們兩個一個說:“自然是大有關系。”
另一個說:“對啊,我們曾經答應過的。”
我道:“你們答應過是你們的事,与我有什么相干?”
大家相處得久了,自然是知道各自脾气的,戈壁便叫了起來:“衛斯理,你不會這么不夠朋友吧?”
沙漠便道:“難道你不知道?這就是衛斯理。”
戈壁連忙說:“是啊,是啊,衛斯理這個人呢,架子是大了點,但對朋友,那是沒話說的。”
沙漠接道:“那還說什么?我們在這里等好了。”
戈壁這時對我說:“你去准備吧,我們早已給机場打過電話了,訂了四張机票,一小時后起飛。”
這時,白素早已換好了衣服,從樓上下來,正在樓梯上,听到了他們的話,便應道:“要去也沒必要去那么多人,你們三個去就行了。”
我立即沖她叫道:“誰說我要去了?你如果答應下來,那你去好了。”
我們的說話聲不知什么時候將紅綾吵醒了,她從自己的房中跑出來,說道:“你們不去我去,你們等等,我這就去准備。”
關于良辰美景所遇到的事,我所知實在是太少,盡管消息來源于兩個方面,但這兩個方面同樣可以說都沒有說出什么特別的東西來。
良辰美景說:她們的兩個朋友失蹤了,而這次失蹤事件与一輛鬼車有關,并且說,這部鬼車還有一個兄弟。而戈壁沙漠對此的說法卻是:有兩個人被一輛老得不能再老的車子給吃了。
這确然是一件荒謬絕頂的事,但這樣的事,似乎完全沒有可信度,在沒有得到更進一步的消息之前,我實在無法下最后決心,哪怕良辰美景說我已經老了,沒有好奇心和探索精神了。
如果她們所說的事發生在本城,那我是一定要去看看究竟的,然而,這件事卻是發生在地球的另一邊,如果我答應下來,馬上就得進行几十個小時的飛行。當然,對于一個長期處于冒險生涯的人來說,飛行并非一件苦不堪言的事。問題是這樣做有多大价值。
至少,良辰美景有一句話沒有說錯,我的而且确是越來越老了,人老了,倒不一定是沒有好奇心,或者沒有探索精神了。我敢肯定,人越老,好奇心越盛,對于那些不明白的東西,就更想弄個清楚明白。但是,所謂人生苦短,正因為老了,才知道來日無多,現在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极其重要,去之不返了,因此,所做的每一件事,也便力求真正的育意義。
在紅綾說了她要去以后,戈壁沙漠并沒有回答,卻看著我,見我還沒有動作,便叫道:“衛斯理,你怎么還站在這里?難道你是真的不准備去不成?”
我道:“我本來就沒有打算去。”
兩人听我如此說,相互看了一眼,一個說:“可惜。”另一個連忙接道:“是啊,真是太可惜。”
我原想說,有什么可惜的?不就是一輛怪車嗎?就算有什么古怪,机械方面,你們兩人正是行家里手,有你們去便行了,我去反而不會有太大作用。
他們根本就不容我說出來,因為他們你一句我一句,根本就不給別人以插話的机會。
戈壁對著沙漠問道:“你說,這個世上真有鬼車嗎?”
沙漠非常認真地答:“那當然有,不然,良辰美景的那兩個朋友,怎么會突然不見了?”
戈壁說:“我想肯定是良辰美景她們搞錯了,說不定,那兩個人是自己下車了,然后去古堡的什么地方玩去了。”
沙漠說:“這根本就不可能,當時有几個人看著那輛車,根本沒有看到那輛車打開門,更沒有看到那輛車上有人下來。”
戈壁又道:“据說,她們追上那輛車的時候,車還在向前行駛,但車上卻是無人駕駛,你覺得這有可能嗎?”
沙漠道:“當然有可能,現代科技极其發達,別說無人駕駛汽車,就是無人駕駛的飛机、軍艦,也早已經制造出來了。”
戈壁又說:“你說的都是現代科技成果,但那輛車卻是一輛差不多百年前的老車,可以說是汽車的老祖宗,將這樣的車改裝成現代汽車,還不如本身有价值。”
沙漠接道:“其實,這也沒有什么特別的,說不定,那輛汽車是外星人設計,由地球人制造的,這种設計中有一個极大的妙處,就是可以讓人神奇地失蹤。所有人都不知這是怎么回事,于是便認為這是一輛鬼車。”
戈壁擺了擺頭:“我只听說過有地遁、有水遁,還從來沒有听說過有車遁。”
沙漠道:“是不是有車遁這回事,我們去看一看便知道了。”
戈壁道:“不錯,去看一看便知道了。”
他說過這話,沙漠便沖著樓上喊:“紅綾、紅綾,你准備好了沒有?我們可是要走了。”
紅綾在樓上應道:“好了,好了,我立即下來。”
從他們的對話中,我知道這件事确然有著奇特之處,也不跟他們搭話,便返回樓上,換了衣服,提起一只皮箱,便走下樓來。
多年的冒險生涯使我養成了一個習慣,那就是隨時都做好出發的准備,我只要決定走,准備工作根本就不必超過一分鐘。在許多時候,一分鐘很可能是极長的一段時間,一分鐘可以決定許多人的生命。
我提著行李下樓,紅綾也正好准備走出來,我們一起走下樓,戈壁沙漠見我有了走的表示,非常高興,主動走上來,提了我的箱子,放在他們的車上。
白素駕車,送我們去机場。
一路上,戈壁沙漠和紅綾是有說有笑,我因為早晨起來太早,所以一直都在閉目養神,對他們的談話不聞不問。
路上無事,到達后,我們一起走下飛机,戈壁沙漠顯得极度的興奮,甚至連紅綾也看出了一些名堂來,她非常怪地沖我一笑。
我自然知道為什么會有這樣的一笑。那是因為戈壁沙漠的喜怒哀樂表現得太明顯了一些,甚至可以說一反常態,自從下了飛机,便又是跳又是叫,再不就是大聲地贊美這里的風光怎么怎么的好。全世界的机場都大同小异,風光就算是再好,又哪里能与大自然的造化相比?他們也不是那种沒有見過世面的人,不至于看了一個机場,便認為“閱盡人間春色”了,如果他們所說的話不是贊美這里的風光,而是贊美天气的話,那倒也有几分貼切,這里的天确然是十分的蔚藍,藍得讓人覺得心為之一靜。
但是,我們走出了离港通道之后,并沒有立即見到良辰美景,那兩個科學怪杰的臉色立時就變了。
机場外人并不多,而且,良辰美景應該來接机,這也是我們早便預料到的事,她們如果不來,我們自己怎么到那個什么云堡去?我們甚至連往哪個方向走都還沒有搞清楚。
我們走到了廣場上,但仍然是沒有見到那兩姐妹。
紅綾見狀,便喊了起來:“良辰美景?你們在哪里?”
她的喊聲剛落,我直覺得身邊有一陣香風傳來,接著就見到人影一幌,她們竟已經到了我們面前,連我這可以稱作高手的人,竟也不知道她們是怎么來的。
這兩姐妹的身法极快,那是我早已領教了的,對于這一對壁人,我簡直就不知道該怎樣形容,我只能說她們是一對“花妖”。
她們來了以后,齊聲說道:“歡迎大駕光臨。”
這話顯然只是針對我而言,戈壁沙漠倒像是成了配角,因此兩人的臉色為之一變。
我立即說道:“你們該歡迎的不是我,我只不過是陪著他們來玩一玩,你們歡迎這兩位机械專家才對。”
兩姐妹向他們看了一眼,這一眼中當然有著特別的微笑,然后便說道:“這是自然,四位的名頭都是響遍全世界的人物,真正是如雷貫耳,自然都是大駕了。”
我笑道:“沒想到,你們在外國讀了几天書,竟是越來越乖了。”
良辰美景又是笑了笑:“難道我們說錯了不成?”
尚不待我有所反應,她們又道:“這下好了,有了四位高人,我們的事就可望解決了。”
我道:“你們鬼精得很,到底是什么事?”
她們說:“這事,說起來不是几句話能夠說清的,走,我們還是先上車。”
我們跟著兩姐妹,上了一輛旅行車。這是大眾公司生產的一种小型的旅行車,正是為一家一戶旅行設計的,車的后部比普通轎車要長,共有八個座位。這种車的性能當然不能算是超絕,但有一個特點是物美价廉,因而极受普通大眾歡迎。
我因為總也分不清她們誰是誰,便問与我們一起坐在后排的那個:“你是美景還是良辰?”
這兩個真是可惡得緊,她們明知我分不清才問的,原該獨自回答才對,可她們偏偏一起答:“我是良辰美景。”然后,又一起哈哈大笑起來。
我知道是無法將她們分清了,便道:“我分不清倒不要緊,怕只怕有一天,你們結了婚,你們的先生也分不清,那可就糟了。”
坐在我們一起的一個故意顯得非常嚴肅他說:“是啊,這可是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
駕駛著車子的另一個卻道:“那樣不中用的先生,不要也罷。”
此話一出,我便去看戈壁沙漠,他們對机械可以說是精熟得很,設計出來的東西,又精巧又實用,但對于人情世故,就似乎差得遠了。我相信,他們也一定分不清這兩姐妹,是以,在听了剛才那句話之后,倒似乎覺得此話是有意對他們說似的,臉上立即便有了极度的尷尬和悲切。
我也知道這兩個科學怪杰在這方面是經不起開玩笑的,再說下去,他們說不准因此大放悲聲也是完全可能。
于是,我便將話頭一轉:“行了,我不管你是良辰還是美景,總之,你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紅絞也說:“是啊,听說有一輛車會吃人,真有這樣的事?真是太駭人听聞了,我們這樣跑去,會不會也被吃掉?”
与我們坐在一起的這個說:“那倒也說不定,俗話說,老虎屁股摸不得,如果你們不去摸它的話,它不發怒,那當然是不會吃人的。”
在前面駕車的一個說:“這种事也實在是難說得很。”
我于是問:“也不用打啞謎了,還是快點將發生了什么事說出來吧。”
前面那個又說:“在知道這件事之前,你們至少要先了解一下云堡,那可是一座中世紀的城堡。”
我說:“那不管是一座什么時候的城堡,我們去了以后,自然就可以看到,不介紹也無所謂。”
這話當然是為了說明我對那座城堡并不感興趣,別說是一座中世紀的城堡,就連再古老几百年的城堡,我也曾見識過。對這些,我當然是不會大關心,雖說一座城堡太古老了,免不了會出一些古古怪怪,但我最感興趣的,就是汽車何以會吃人。
坐在我們一起的一個便說:“你不想听城堡的故事?”
前面那個道:“這可就難了,這件事因為与城堡多少有點關系,不將城堡介紹一下,你又怎么知道事情是怎么發生的?”
后面那個又道:“是啊,正所謂有前因才會有后果。”
如果是不熟悉她們的人,見她們這般嘻嘻哈哈的模樣,定然不會相信她們遇到了什么麻煩的事。不過,我們是早已熟悉了,知道了她們兩姐妹的性格,所以也不在意。
另一方面,她們顯然也是知道我的性格的,最不愿別人說一件什么事的時候吞吞吐吐,最好當然是一見面便將什么都說出來。然而,有些事并非一兩句話便能說清楚,常常會繞一個很大的彎,最后才到達關鍵之處,這种事也是常常存在的,如果不是這樣特別的事,我也不會感興趣。
我想,她們之所以堅持要從云堡說起,一方面是因為事情發生在云堡,确然是与云堡有一定關聯,同時,也是要故意讓我急一下,她們就曾不止一次說過這樣的話:“別看衛斯理几十歲的人了,一急起來,就像一個才十几歲的孩子,那樣子可真是好玩至极。”
知道她們心中打著什么樣的算盤,何況這一路行去,還不知要走多遠的路,如果沒有點話說,那也是太過沉悶了,因而,我也不打斷她們,任她們說下去。
下面對云堡的介紹,一方面是良辰美景姐妹在車上告訴我們的,我想,既然她們定要以此開頭,那我便也按這個順序介紹好了。与她們的介紹略有不同的是,我在這里將后來我們到達云堡之后的一些觀感也加了起來,因為那時候還有其他一些事情需要介紹,對云堡的介紹就不可能另花筆墨。
云堡是一座有著几百年歷史的中世紀古堡,建在一個半島之上,那個半島伸到了海的中間,且海拔比其他地方都高,遠遠看去,古堡就建在一座山的山頭上。更奇特的是,那座山臨海的一面,全都是懸崖峭壁,從古堡的城牆上,可以看到崖壁下的海浪,那海浪在离崖壁有一段距离時,還沒有任何的特別之處,但只要接近了崖壁,立時便露出了猙獰,沖天而起,奔騰而來,掀起几十米高的浪花,緊接著,便可以听到海水碰上崖壁所發出的巨大聲響,顯得极其壯觀。
离開云堡,只有一條路可走,那是從云堡的正門而出,沿著山形盤旋彎曲的一條山路,當然,這條路最初是走馬車的,后來因為有了汽車,路便被拓寬了,現在可以并行走兩輛轎車,因而,無論是誰,在這條路上行駛,都不可能開快車。
若論云堡周圍的環境,也還有一點需要特別介紹,除了三面崖壁以外,另一面通向陸地,大約因為此地在數百年前便是一個伯爵的封地,被保護得极好,因而,這云堡四周,樹木蔥籠,四季常綠,風景极佳。
云堡是一個紅色的城堡,四周是城牆,城牆的每一角都有一座塔樓,而在城堡的中心部位,則是一幢兩層樓,伸出极為特別的尖頂,占地面積极大,僅這一幢主樓,每一層都有近百個房間,其中一樓還有几個大小不同的廳堂,正面那個最大的廳,估計至少也可以容納一百人在里面跳舞,而廳堂的頂是一种拱形,這种形狀使得廳堂既空闊又華貴,置身其中,很容易讓人想起古堡的鼎盛時期,這里賓朋云集,樂音裊裊的過去,仿佛那樂音竟至今不絕似的。
至于云堡的主人,我們也完全沒有太多的必要仔細介紹,雖然那是一個极其生動的故事,但因為与本故事無關,只好略去。
唯一需要知道的,這個古堡的主人姓查爾斯,在許多代之前,是一位頗有地位的公爵,到了后來,查爾斯家族越來越大,他們便不再生活在云堡,而是到了歐洲甚至是美洲各地。偶而,他們會回來看一看云堡,畢竟這里是查爾斯家族的發詳之地。
三、賽車手闖禍
良辰美景姐妹原在瑞士讀書,怎么會跑到這云堡來的?這里也需要介紹一下。
良辰美景最初出現在衛斯理故事中,是因為她們有一种特別的愛好,那就是她們是雙生女,因而特別喜歡結交雙胞胎,在她們結交的雙胞胎中,有一對非常特別的兄弟,哥哥是一個小國的獨裁者,而弟弟卻是一個极其出色的科學家。就在那個科學家弟弟所主持的一間研究所里,發生了一起特別的爆炸,她們便受那對雙胞胎兄弟所托,來請我出面去調查爆炸的原因。
那次雖然是她們第一次与我見面,但因為我們有几個共同的朋友,所以,她們的名字,我是早便已經听說了的。
在那以后不久,她們便來到瑞士讀書,一讀便是好几年。
需要特別一提的是,在學校里,她們很快便与另外兩對雙胞胎兄弟成了极好的朋友,這兩對雙胞胎兄弟,一對姓查爾斯,正是云堡的少主人,另一對姓霍夫曼。當然,他們都是有著自己的名字的,但因為外國人的名字比較复雜,且不太符合中國人的習慣,更不會像戈壁沙漠、良辰美景的名字這般奇特有趣,更有一層原因是我在云堡雖然住了一段時日,但對他們誰叫什么根本就沒有弄得太清楚(這也是可以想象的,我和良辰美景已經是夠熟了,連她們兩人誰叫良辰誰叫美景尚且還沒有弄清楚,何況是外國人?),因此,凡提到他們的時候,我一概籠而統之。
這六個人雖說是三對雙生子,且同在一所學校讀書,但性格卻是完全的不同。
良辰美景是大家早已經熟悉的了,她們有著极好的身手,尤其是行動之快,簡直就讓人有一种如夢似幻的感覺。除了武功之外,她們也還有一些其他的愛好,例如對未知事物有著濃厚興趣等,因為大家對她們早已熟悉,在此不再另作介紹。
霍夫曼兄弟在大學里學的是歷史,可兩人最愛的卻是賽車。歷史和賽車似乎完全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兩件事情,可在他們的身上,偏偏又是那么緊密地結合在一起。如果誰要問他們為什么會既愛歷史又愛賽車的話,他們便可能一攤雙手,反問道:“你為什么會既愛妻子又愛情人?”
在他們的心里,究竟歷史是他們的終生職業,而賽車卻是他們的業余愛好。在他們說出上面那段話后,你如果緊接著再問一句:“歷史和賽車,哪一种類似于你們的妻子,哪一种類似于你們的情人?”他們听了這樣的問題,一定會哈哈大笑,然后非常認真地告訴你:“研究歷史是与妻子居家過日子,參加賽車卻是与情人幽會。”
這一對兄弟确然是极好的賽車手,他們曾几次在不同的大賽上取得過相當好的成績,曾經有几家名頭极響的汽車公司想聘請他們去當職業賽車手,但被他們拒絕了。他們的好朋友查爾斯兄弟曾問過他們為什么要拒絕那种既刺激,又有高收入的職業,他們的回答非常的生動有趣。他們說:“如果你選擇跟你的情人結婚,那么,你肯定是一個不負責任的男人,而且,你的婚姻也一定不會幸福。”
与良辰美景以及霍夫曼兄弟的好動比起來,查爾斯兄弟卻是极其文靜的一對,他們學的是法律,業余愛好卻是文學。
查爾斯是貴族世家,溫文爾雅是這种家庭的特色,因此,這一雙兄弟身上,有著一种特別的气質,這种气質使得他們身邊有了許許多多的朋友。
在這些朋友之中,最特別的當然是良辰美景和霍夫曼兄弟了,這完全可以想象,如果這樣的六個人同時出現在世人面前,我相信,當時就是著名的好萊塢影星波姬·小絲在場,也不會比他們更引人注目。
事實上也正是如此,他們一起走到什么地方,那里就可能出現交通阻塞,因為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投向他們,竟然會忘了自己正在做的事情。
這一個假期,他們早就在籌划一起去旅游,但直到假期來臨的前一天,還沒有拿定最后主意去哪里,查爾斯中的一個提議去亞洲,但遭到了所有人的反對,而霍夫曼提議去南美,其他人也不干,所以一直定不下來。
就在這時,查爾斯兄弟收到母親的一封快信,母親在信中說,她最近准備回云堡去住一斷時間,問他們兄弟是否愿意去陪她。
當然,這里需要介紹一下,云堡作為查爾斯家族的發源地,現在是早已不再有人住了,整個查爾斯家族有很多人,大多數分散在歐洲各地,其中有不少大人物。但查爾斯這一支卻似乎有些不很幸運,他的父親年輕時,曾參加過一個政治勢力反對政府的斗爭,后來這場斗爭失敗,他也因此被監禁,由此染上了許多疾病,后來,查爾斯兄弟尚在幼年時,父親便撒手塵寰,母親一直都是寡居。
云堡對于查爾斯兄弟來說,也是一個神秘而又遙遠的所在,他們接到母親的快信之后,立即找到了良辰美景和霍夫曼兄弟,告訴他們要去云堡,并且說,如果這兩對愿意同行一起度假的話,他們將會非常高興。
良辰美景對一座中世紀的城堡充滿了興趣,几乎是在查爾斯兄弟的話音剛落時,她們便高興得跳了起來。她們當然知道,這樣的一座古堡,說不定會有著許多的怪异,這也正是她們感興趣的原因。她們同時還想到了另一件事,那是由我記述的一件奇事。
白素的表妹高彩虹因為去一個叫大公古堡的地方旅游,結果有了特別的奇遇,由此而始,她和王居風兩個人便在時間中旅行,真正是上下五千年,几乎變成了超人。這件事記述在《迷藏》那個故事中。
正因為如此,她們听說要去一個古堡,便歡呼雀躍起來。
一座古堡,對霍夫曼兄弟的吸引力不大,但因為六個人中已經有四個同意,他們便隨了大多數。
在計划這次行程的時候,誰都沒有料到,云堡有一件近代古物,讓霍夫曼兄弟如痴如醉,最后竟鬧出一件怪异莫名的大事來。
他們六個人分別駕駛了兩輛汽車到云堡,因為是旅游,也不赶時間,所以邊走邊看,倒也非常的悠閒,到達古堡時,已經是他們從校園出發的第三天晚上。
這時,查爾斯的母親早兩天已經到達。
他們到達后,查爾斯兄弟第一件事便是去拜候母親,然后將另外有四個朋友一起來古堡旅游的事告訴了母親。
查爾斯太太六十多歲的年紀,這一對雙生子是她最小的儿子,自然是极寵愛的,且她天生就是一個非常好客的人,又听兩個儿子說,來的四個朋友是一對雙生子兄弟和一對雙生子姐妹,她便大感興趣,希望儿子能介紹她認識他們的朋友。
到了別人的家里,拜望主人是當然的禮節,根本不必查爾斯提出來,他們從母親那里出來時,良辰美景便提出要去向查爾斯太太問安。
查爾斯兄弟于是將這四個人帶到了母親面前。
查爾斯太太見了他們,自然是非常的高興,尤其是良辰美景這一對壁人,百靈百巧,几句話便逗得查爾斯太太大樂,當即便生出一個念頭:如果這兩個能成為我的儿媳婦就好了。
當晚,因為時間關系,他們根本來不及參觀一下這座古堡,因此一夜無話。
第二天早晨,良辰美景起床很早,她們起來后便到了古堡的城牆邊,城牆有差不多三公尺高,一般人根本無法徒手上去,但對于這一對姐妹來說,要爬上這樣的城牆,那就只能算是雕虫小技了。
她們爬上城牆時,天還沒有亮起來,古堡籠罩在一片薄薄的霧中。她們坐在城牆上,眼睛無法看清任何物事,但耳朵卻可以听到。
此時,因為絕大部分人還在睡夢中沒有醒來,她們听到的當然不會是人聲,而是海浪擊打在崖壁上的聲音,那聲音非常之大,簡直就可以說惊天動地,沉浸在這濤聲和清涼的海風中,她們感到無比的暢意。
后來,天漸漸亮了起來,霧也慢慢散去,便可以看到崖壁上猛烈碰撞而起的浪花,她們頓時被海浪涌動的巨大力量震呆了。一個浪頭涌過來的時候,誰都無法看清它到底有多大力量,或者說沒有任何人會相信其力量,看上去,那浪頭也實在是太柔了一些,然后,當那浪頭离崖壁還有差不多兩公尺的時候,浪頭便猛烈地一往無前地扑了上去,結果,浪頭和崖壁相撞,這一撞可真有著雷霆万鈞之力,于是,海水便向上噴射起來,向四周散去。
中國武學中有以柔克剛的說法,這种說法對于那些不明奧妙的外國人來說,根本就是不可理解,甚至是荒唐的,但對于兩個深諳中國武術的高手來說,她們此時所想到的,正是以柔克剛的威力所在。
海水看起來是何其的溫柔?然而,只要看一看這海浪与崖壁的碰撞,這樣的力量,別說是血肉之軀,就是鋼鐵制品,在這一撞之下,也會粉身碎骨。
她們正被這海水的力量震懾時,霍夫曼兄弟來了,他們也想像良辰美景一般爬上牆頭,然而,他們哪里有兩姐妹那樣的身手?努力了半天,卻是無能為力。看他們那种又急又惱又不服气的神態,良辰美景禁不住哈哈大笑。
他們當然不相信良辰美景是徒手上去的,還以為她們借助了什么工具,但找了半天,卻并沒有找到梯子之類的東西。
正要進一步想辦法爬上城牆時,查爾斯兄弟走出了城堡,看到良辰美景竟然坐在城牆之上,頓時嚇得臉色蒼白,目定口呆。
他們快步向這邊跑過來,一邊跑一邊問:“你們是怎么上去的?”
另一個便說:“快下來,那上面危險得很,如果掉下去了,連尸体都找不到。”
霍夫曼兄弟便說:“她們說是跳上去的,我們根本就不相信。她們一定是借助梯子爬上去的。”
查爾斯兄弟卻告訴他們:“云堡根本就沒有梯子。”
“沒有梯子?可是,她們是怎么上去的?”他們不相信會有這樣的事。
查爾斯兄弟不顧霍夫曼,而是對良辰美景說:“快,你們快點下來,如果掉下去了,那可不是好玩的事。”
良辰美景哪里將此當作一回事?她們說道:“在這里看海浪撞在崖壁上,真是有趣极了,我們還想再看一會。”
查爾斯兄弟便說:“你們如果僅僅只是想看海浪,那也不是什么難事,我們可以打開一座塔樓,你們想看多長時間,便可以看多長時間。”
良辰美景本還不想立即下來,后來見查爾斯兄弟的臉色极其難看,才相互看了一眼,輕輕一躍,便跳了下來。
下面的兩對雙生子兄弟見她們竟在三公尺多高處往下跳,大惊失色。大約有差不多五秒鐘,他們竟不知該干點什么,似乎被人使了定身法一般,后來,猛地醒悟過來,應該去接住她們,以免她們從高處躍下時受傷。
他們開始行動時,因為有過五秒鐘的惊呆,便是大大地晚了,待他們剛剛做出動作時,兩姐妹已經穩穩地站住,隨后便是兩串銀鈴般的笑聲。
見她們身輕如燕地從那么高的地方悄然躍下,竟然沒有絲毫損傷,下面的兩對兄弟惊得目瞪口呆,竟有好半天沒有說出話來。
過了大約一分鐘,查爾斯兄弟中的一個才問道:“你們會施法術?”
這話又引起良辰美景的一串大笑。
霍夫曼兄弟也說:“真難以置信,我們還以為是一對天使從天上下來了。”
接下來,查爾斯兄弟便將他們引上了一個塔樓。
這塔樓當然是為了防范外敵攻擊而建的,雖說古堡的四面,差不多有三面是峭壁,一般的敵人根本無法從那里攻上來,但塔樓還是建了四座。可以想象,在最初,這些塔樓上每時每刻都是有人站崗的,但不知從什么時候起,這件事便成了一件毫無意義的事,崗哨被取消了,塔樓卻仍然還在,只是作為古堡的一部分被保存著。長期以來,這里几乎是沒有人來(當然,除了定期有人上來打掃以外),因此,培樓顯得很破敗。
六個人上了塔樓,便可以憑借這個高點看到海上的一切。
太陽正從海面上升起,真正是霞光万丈,將海面映得一片火紅。
那景色實在是太美了,就連對大自然的造化并不是很感興趣的霍夫曼兄弟,也禁不住惊呼出聲,情不自禁大叫了起來:“噢,海上日出,太美了。”
緊接著,就是良辰美景的一聲惊呼,因為她們的目光已經從海上日出轉了過來,正看著下面的崖壁,海浪撞在崖壁上,浪花四濺時,因為水珠間相互折射著太陽光,分出了七彩來,那色彩變幻莫測,有著极強的動感。那种美,簡直就無法形容,比海上日出,不知要美多少倍。
因為听她們說得如此奇妙,到達云堡的第二天早上,我們几個人特意去看了一下,那果然是人間奇景。
當然,那樣的景色,并不能維持太長時間,待太陽出了海面,角度變化以后,這樣的奇景便消失了。
他們几個人在塔樓上看了一會,便回到城堡中吃早餐。
餐后,便由查爾斯兄弟作向導,參觀這座中世紀的古堡。
在參觀的時候,良辰美景向查爾斯兄弟問了一個問題:“像這樣的古堡,一般都可能會有一些古怪的事情,你們這里是不是也有?”
兩兄弟中的一個問道:“你指的古怪事情是什么?”
良辰美景應道:“比如鬼神之類,或者神秘的,用現代科學知識無法解釋的事件。”
她們得到的回答是:“沒有,這里的一切都非常正常。”
查爾斯兄弟說過這句話之后,良辰美景多少有些失望。她們之所以對來古堡如此熱衷,關鍵還是想在這里經歷一些奇特的東西,而古堡的主人卻對她們說,這里一切正常。既然一切正常,毫無疑問,她們的這一次旅游定然是极其乏味的了。
兩個少主人見了她們的神色,很快知道她們到這里原是想了解一些奇特的事情,其中一個便說:“這里也曾發生過一些事情,不過不能算是奇特。”
良辰美景听說也曾發生過一些事情之類的話,頓時興趣大增,問道:“什么事?你說曾經發生過一些事情,是指什么事情?你能不能說得清楚一些?”
查爾斯便說:“那事發生在許多年前,那可能是古堡的鼎盛期,整個古堡中,有差不多一百多名下人和士兵,再加上這些人的后代,總共有兩百多人,也可能更多,總之,确切的數据,現在是沒法統計了,因為有關古堡的記載中,根本就沒有這些下人以及士兵的名字和數字。下人中有一位小姐,与守衛云堡的一名士兵產生了愛情。這樣的事在這里并非違例,甚至是允許的。但是,有一天早晨,這一對戀人搭梯子爬上了城牆,兩個人坐在城牆上接吻,結果一不留神,那位小姐便跌落下去。那名士兵為了救自己的戀人,以极快的速度抓住了小姐的一只手,但小姐下落的慣性卻將那名士兵也帶下了城牆。后來,堡里的人花了很多時間尋找他們的尸体,卻根本沒有找到,他們的尸体在海中消失了。從此,古堡便有了一條禁例,不准使用梯子,這也是霍夫曼兄弟在古堡找不到梯子的原因。”
良辰美景原以為是一件极其奇特的事,在听了他們的述說之后,情緒頓時一落千丈。這种事,根本就不能算是奇特,甚至連浪漫都還算不上。
她們又問:“還有沒有別的奇事?”
兩兄弟認真想了想,最終卻是非常遺憾地擺了擺頭。他們顯然不想讓這兩位美麗的客人失望,但又實在是無能為力。
正因為良辰美景對這座古堡感到失望,因此,在接下來由查爾斯兄弟安排的參觀活動中,她們竟有些提不起興趣,僅僅只是不想大拂了主人的好意,她們才強打起精神。在參觀古堡的時候,她們心中早已拿定了主意,在這里最多住三天,將這個半島轉一遍之后,便离開此地去別的地方。
但是,她們的計划并沒有實現,根本原因在于霍夫曼兄弟,他們對古堡中的一輛汽車產生了极其濃厚的興趣,竟是連吃飯時間都在研究那輛汽車。
這當然不難想象,他們是一等一的賽車好手,對各种汽車有著非常的鑒賞力,像這樣的古堡之中,如果有著什么高級的汽車,也是一件很平常的事。
有意思的是,最初,對這座古堡不感興趣的正是這一對兄弟,有興趣的卻是良辰美景。現在,事情剛好發生了轉變,霍夫曼兄弟自從見到那輛汽車之后,便有了不虛此行之感,而良辰美景卻是大失所望。
因為整件事与這輛汽車有著极大關系,因此,需要特別介紹一下。
那是一輛德國造的汽車,正如戈壁沙漠所說,那是一輛老得不能再老的汽車,其出厂日期可能在一九一0年前后,那時候,還是汽車的幼年時代,也就是說,這輛車可以說是汽車的祖先。
當然,這輛車是有品牌的,但由于某种原因,我不准備說出它的品牌,隨著后來的介紹,如果是對汽車极其熟悉的朋友,定會知道這輛車的牌子,如果不知道,那也不要緊,絕對不會影響閱讀這個奇特的故事。
我在稍稍介紹了這輛汽車之后,所有的讀者定然知道霍夫曼兄弟為什么會對這輛汽車感興趣了,因為對于汽車這种新型的工業机器來說,一九一0年生產的車子,的确可以算是古董了,而這种古董,一般人除了在博物館之類的地方遠距离地看一看之外,根本就無法如此近地觀察研究。
霍夫曼兄弟自然看過更早的汽車,他們甚至看過世界上的第二輛蒸汽牽引車,它是真正的汽車的祖先。那輛車間世,距今已有二百多年,設計者名叫尼古拉斯.約瑟夫.屈尼奧。一七六九年,他設計制造了世界上第一輛蒸汽牽引車,速度為每小時三點六二公里,這輛車是為軍方作為牽引車設計的。這輛車似乎沒有被完好地保存下來。
世界上所保存的最早的汽車是第二輛蒸汽牽引車,設計者同樣是屈尼奧,在第一輛車設計成功之后,他于第三年又設計了一輛更大的牽引車,這輛車目前保存于巴黎的國立工藝藝術博物館。
雖說那是最早的汽車,但人們并不認為那就是現代汽車。真正的現代汽車,在人們的觀念中,認為應該是汽油机動車。
第一輛汽油机動車的誕生差不多是在机動牽引車問世一百年之后。
這輛車的制造者是德國卡樂斯魯區人卡爾.弗里德里希.本茨,他設計制造的是一輛重二百五十公斤的三輪小卡車,發動机為單缸四沖程、鏈傳動式,轉速為每分鐘二百轉,功率為零點八五匹馬力。一八八六年,這种新型汽車首次在德國羅海姆亮相。一八八五年,這种車一共制造了兩輛,其中一輛至今保存在慕尼黑德國博物館。
汽車誕生的時候,許多非常著名的人物對這种新的机械表現出不屑一顧,他們稱汽車為成人的玩具,但卻沒有料到,短短的一百年時間里,汽車工業的發展給整個世界帶來了翻天覆地的大變化,目前的一些世界經濟大國,全都以汽車工業作為經濟支柱。
云堡中保存的那輛汽車,相對于本茨設計制造的那兩輛車來說,晚了近三十年,此時,汽車的外型已經有了极大的變化,內部裝飾也更加奢華,性能也更加超卓。
兄弟雖然看過許多更古老的汽車,但如此之近地觀察一輛古車,并且,他們還可以打開引擎蓋,看一看內部的結构,這實在是第一次。
一個愛好汽車的人看到這樣的一輛汽車,其欣喜絕對不會亞于一名生物學家看到了古生物化石。古生物化石能讓生物學家看到生物的進化過程,而一輛如此古老的汽車,同樣能讓人看到汽車工業的變革。
霍夫曼兄弟發現了這樣的一輛車,從此對別的所有東西再不感興趣,余下來的所有時間,他們一直都在那間經過特別設計的車庫里。
第二天,他們向查爾斯兄弟提出了一項特別的要求,他們想將那輛車拆開來進行研究,然后再將所有的零件裝上去。
查爾斯兄弟听到他們的要求后,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又商量了一陣,才對他們說:“可以,但有一個要求和一條禁令。”
霍夫曼兄弟見到了這樣的一輛車,別說是一個要求和一條禁令,就是十個要求和十條禁令,他們也會毫不猶豫地答應:“你說吧,我們不會違反的。”
查爾斯兄弟便說:“一個要求是你們不能損坏任何零件,并且,一定要保證能夠重新安裝上去才能拆下,如果覺得某一個零件,你們拆下來后便無法還原,那么,這個零件便不能拆下。”
這簡直就不能算是要求,汽車畢竟不是古生物,就制造工藝來說,古代汽車与現代汽車根本就無法相比。而霍夫曼兄弟又可稱為是汽車專家,裝配一輛古代汽車,對于他們來說,實在不能算是一件難事,因此,他們很爽快便答應下來。
答應下來后,他們便問道:“還有一條禁令是什么?”
查爾斯兄弟便說:“這條禁令并不是我們所下,而是我們的祖人下的禁令。禁令就在這里,你們可以自己看。”
他們順手一指,便看到牆上有一個銅牌。
當時,良辰美景也在場,她們看了那條禁令,感到那簡直就不是一條禁令,而是一句咒語。
那條禁令寫道:“任何人不准將此車駛出,否則,他將會受到最嚴厲的懲罰。”
不管這是一條什么樣的禁令,目的非常的清楚,任何人不准將這輛車開出去。
良辰美景看到這個禁令牌之后,并沒有引起任何興趣。
事實上,別說良辰美景,就是查爾斯兄弟,他們很早便知道有這樣一條禁令存在,卻從來都沒有研究過為什么會有這樣一條禁令。我相信,別說是他們,如果不是后來發生了一些非常特別的事,絕對不會有任何人會特別注意這條禁令。
几乎所有人在看到這條禁令之后,都會作出一种解釋:這輛車太古老了,正因為古老,才有了難以估計的价值,這种价值隨著時間的推移,會越來越大。然而,如果有人經常使用這輛車的話,車上的零件便會很快地磨損,到了一定的時候,一輛“活”的車,就會變成一輛“死”車,那時,這輛車的价值便會大大地貶值。查爾斯的前人下這樣一條禁令的目的,正是為了保護這輛車。
除此之外,還能有什么更接近事實的解釋?
當然,在后來的一系列事件發生之后,人們才知道,有關這條禁令,确然是應該有另外一些解釋的,也同時認識到,那條禁令的初衷,根本与上面所說相差十万八千里。
良辰美景對這些根本是絲毫沒有興趣。我想,她們沒有興趣,并不是對現代科學產品本身沒有興趣,而是對其制造過程。這或許也是她們認為戈壁沙漠是兩個了不起的科學怪杰,卻面對他們而放不出電來的原因?
但是,她們卻沒有料到,霍夫曼兄弟研究那部古車,會研究出一件天大的禍事來,事情發生后,她們才開始后悔,當初沒有与霍夫曼兄弟在一起,如果在的話,她們或許要制止他們做出什么特別的舉動,至少,她們也會与那兩兄弟共同去面對那件禍事。
我听她們如此說,當即斥道:“無緣無故地消失了兩個人,還不夠嗎?你們還想再多消失兩個?”
四、他們被鬼車吃了
我們已經知道,霍夫曼兄弟神秘消失了。現在知道的是,他們的消失与那輛一九一0年的車有關,但到底是怎么回事,良辰美景還沒來得及介紹,因為此時,車已經到了云堡。當然,在這之前,我們還曾停下來看過那輛“作祟”的車,自從出事后,那輛就被安置在出事地點不遠處,搭了一個臨時棚戶。這樣做正是良辰美景的主意,目的是等我們到了之后好開展研究。云堡并沒有太多人,如果沒有主人住在這里,便只有十几個下人在這里打理一切,查爾斯太太來的時候,又帶了几個下人,再加上我們几個,也只不過二十三四個人而已,在如此之大的一座古堡中,二十几個人簡直就像沒有人一樣。
我們到了以后,自然免不了与查爾斯一家見面,吃了晚飯,便坐在其中的一個小廳里,由他們接著介紹霍夫曼兄弟消失的事。
這件事發生的時候,現場只有霍夫曼兄弟二人,良辰美景因為對那輛古車沒有太大的興趣,因此,駕駛著那輛大眾型汽車下山去了,查爾斯兄弟因為有客人來訪,并沒有与良辰美景一起。
因此,那件事發生時,良辰美景并不在古堡,也不是很清楚是怎么回事,后來她們在回程中看到了霍夫曼兄弟,因此成了一种見證。
當然,在介紹那件事之前,我們還需要介紹一下霍夫曼兄弟對那輛車做了些什么。他們向查爾斯提出在將那輛車拆開,得到了同意,兩兄弟說干就干,几乎是沒有任何停留。當然,他們對車的其他部位并不感興趣,主要還是在研究那輛車的主机部分。
他們每拆下一個零件,便對這個零件進行拍照,這樣做當然是必要的,一方面有利于他們今后對那輛車進行研究,另方面,如果万一遇到什么問題,不能將車复原的話,也可以從這些照片得到相應的參考。
最初,查爾斯兄弟以及良辰美景還在一旁看著他們工作,但這件事對于另外四個人來說,顯然是极其枯燥乏味的,他們看了几個小時,覺得霍夫曼兄弟所做的工作,与兩個汽車修理工所做并沒有區別,完全失去了興趣,然后便告辭了。
霍夫曼兄弟對他們的离去,沒有表示任何意見,他們的全部心思,都用在了那輛古老的車上。
查爾斯兄弟和良辰美景离開后,四個人一起在這古堡的四周游玩。
這座古堡雖然是查爾斯家族的產業,但查爾斯兄弟對這里其實并不熟悉,他們只不過是第三次到達此處,前兩次來時,他們都還很小,而且,也沒有在這里住太長時間。這次,雖說是舊地重游,但与到一個新的環境,也沒有太大區別。
這四個人在一起玩了四天,這已經大大地超出了良辰美景當初的計划了,究其原因,一方面是因為霍夫曼兄弟一頭扎在那輛汽車里,根本就不再出來;甚至連午飯和晚飯,也是下人送到那間車庫中去的,他們在車庫中每天工作十五個小時以上,另一個原因是古堡附近的海邊有一片海灘,那片海灘非常開闊,海沙很細,可以說是一個非常好的天然浴場。這樣的一片海灘,如果得到很好的開發,定會成為一處极佳的度假胜地。
就像霍夫曼兄弟將大量時間耗在那輛汽車上一樣,良辰美景姐妹將大量的時間耗在了那片海灘上,她們自從第三天到了那片海灘之后,只要一有机會,便到那里去晒日光浴。
在這四天中,他們几乎很少見到霍夫曼兄弟,各人都有自己的事在忙著,見不見,意義似乎不大。
直到第四天的晚上,他們六個人才又坐到了一起。
良辰美景見到霍夫曼兄弟竟然從那間車庫中出來了,似乎大為惊奇,問道:“你們有什么特別的發現?”
霍夫曼兄弟便說:“真難以置信,一百年前,竟然會有如此完美的汽車了。”
良辰美景便又問了一句:“那車還能發動嗎?”
霍夫曼兄弟答:“當然,我們認為那不會有太大問題。”
查爾斯兄弟對這話大感興趣,對他們說道:“据我母親說,她也知道有這樣一條禁令,那已經是四十多年前的事了。但是,沒有人知道那條禁令是怎么回事,也從來沒有人駕駛過那輛車。”
另一個查爾斯說:“一輛至少四十年以上沒有人發動過的汽車,竟然還能發動?我認為這种可能性不大。”
霍夫曼卻堅持說:“這是不會有任何問題的。而且,我們也想試一試車。畢竟,我們將車子拆開過,試車是非常必要的。”
關于這個問題,查爾斯兄弟發生了一點小小的分歧,老大堅決不同意試車,因為古堡中有不准任何人將車開出去的禁令,這條禁令至少也有四十年以上,至今仍然有效,不能在他們手上被打破。
查爾斯對此不以為然,他認為只不過是試試車,并沒有什么了不起。何況,任何一輛車都需要保養,霍夫曼兄弟將這輛車拆開又重新裝好,實際上等于對此車進行了一次大修,大修后需要試車,這是常識。
兩兄弟爭論了几句,后來是誰都沒有說服誰,但從他們的表情上看,兩個人似乎都作了一點讓步,大查爾斯覺得雖然有那條禁令,但小范圍地試車,也不算是一件特別的事,要試的話,可以在車庫里試,只要發動机能夠正常工作就行。小查爾斯以為,反正沒有誰會將這樣的一輛車當作交通工具,也就是說,這輛車早已完成了其歷史使命,不試也沒有什么特別,所以沒有堅持自己的意見。
當晚,如果這兩兄弟堅持不能破了禁令的話,第二天的事可能不會發生。
事實上,第二天,除了霍夫曼兄弟以外,誰都沒有將這件事放在心上。
這一天的早晨,查爾斯兄弟來了兩個朋友,這兩個朋友是他們前兩次來云堡時交下的,就住在云堡的附近,二十多年來,彼此只是見了兩次面,大家的交往,一直都是靠書信。這次,查爾斯兄弟來到云堡,便給那兩個朋友去了一封信,他們便在這一天赶到云堡看望查爾斯兄弟。
因為來了這樣的兩個朋友,查爾斯兄弟便沒有陪良辰美景。
良辰美景二人驅車去了附近的一個小鎮,像兩個真正的旅游者,在那個小鎮上轉了一上午,吃過中餐,然后驅車返回。她們沒有直接進古堡,而是去了那片沙灘,在那里享受日光。
直到下午四點多鐘,她們才离開海灘。
但是,當她們返回時,卻在那條盤行的路上發現了那輛古老的車子,那輛車正迎面向她們駛來。
她們當時就想,霍夫曼兄弟還是不听勸告,將那輛車開出來了。
因為那條路很窄,她們便將自己駕駛的車停在一邊,等霍夫曼兄弟前來。她們原想,不管怎樣,霍夫曼兄弟看到她們,定會停下來与她們打招呼。
正在這時,盤行公路的上一層卻傳來一陣呼喊聲,有人在沖著她們叫:“攔住他們,快,快攔住他們。”
良辰美景并不清楚發生了什么事,而且,她們的車子已經停在了路邊,對面那輛古老的車也并沒有減速,如果突然發動會攔那輛車的話,后果堪虞。因此,她們并沒有重新啟動車子,只是分別伸出頭和手,向那輛車招手。
霍夫曼兄弟果然坐在車上,還向她們按過喇叭,卻并沒有停下來。他們的臉上,有著得意的笑容,他們似乎是在為自己的惡作劇而得意。
那輛車并沒有在她們身邊停下,這多少有點令她們詫异,不過,當她們看到后面有一輛車追上來時,她們于是知道,霍夫曼兄弟是不想被查爾斯追上,能夠駕駛一輛如此古老的汽車的机會畢竟不多,對于當代人來說,簡直就是沒有。他們兄弟有了一次這樣的机會,不肯輕易放過,這是很自然的。
那時候,良辰美景并不覺得這件事有什么特別之處,因此并沒有放在心上。
直到查爾斯兄弟駕駛的車子追上來,超過她們時,她們心中才猛地惊了一下。
她們對此感到吃惊的原因是查爾斯兄弟的臉色。良辰美景与他們的交往當然是有一段時日了,她們知道,查爾斯兄弟有著极好的性格,不僅僅是處事不惊,且還有著別人無法相信的冷靜初寬容。但是這一次,當他們的車子從旁邊經過時,良辰美景看到這兩兄弟臉上是既憤怒又惶急的表情。
看情形,他們是想追上霍夫曼兄弟,然后將他們狠狠地教訓一頓。
良辰美景意識到這件事發展下去,可能會引起一場糾紛,到時候,這兩對兄弟如果真的為了此事鬧了起來,旁邊當然得有人調解才好。
這樣拿定主意,她們便重新啟動了汽車,向前駛了一段,找到了個稍寬的地段,將車調過頭來,然后追了下去。
几天來,她們一直駕駛著車子走在這條路上,對路段的情況可以說是非常了解,她們也知道,盤行山道在前面不遠便結束了,再過去便是平胳,那時,她們便可以將駕駛技術發揮到极至。
對這一點,我是有信心的,這一對姐妹,不僅僅是身法极快,車技也确然是超一流,但也有遺憾之處,她們所駕駛的汽車,并不是性能极佳,只不過是普通型,在設計的時候,便沒有考慮過車速要求,因此,她們想提高車速的時候,与自己的想象也有著很大一段距离。
另一方面,她們也不是太擔心,因為霍夫曼兄弟所駕駛的車輛,并非現代車,而是一輛有八十歲的老車,那個時代的車,就是性能再超卓,其速度也是与現代車無法相比。
如果去哪一家拍賣行拍賣,霍夫曼所駕駛的車輛被賣后,至少可以買到良辰美景現在駕駛的這种車二十輛以上,甚至更多,但如果論實用价值,后一輛車又不知要胜出多少了。查爾斯兄弟所駕駛的是一輛高檔豪華車,車輛性能更好,所以,良辰美景估計,用不了二十分鐘,霍夫曼兄弟就會被查爾斯兄弟攔下來,攔下來后會發生什么事?她們誰都無法估計。
有一點,讓她們感到非常不安,那就是查爾斯兄弟的車經過她們身邊時,她們從那搖下來的車窗中看到了兩個人的臉色,那臉色給人留下的印象實在是太深刻了。她們也非常清楚地記得昨晚關于試車的那一場爭論,如果從那場爭論的結果分析,查爾斯兄弟似乎不應該太在乎這件事的,然而現在,他們的表情又像是發生了异常特別的事。
這种變化是怎么產生的?她們實在是弄不清楚。
按照她們的設想,應該在三十分鐘之內追上他們,但是,三十分鐘到了以后,她們仍然沒有見到前面的車。
這一現象讓她們大惑不解,因為她們此時的速度已經達到了每小時九十公里的极限,三十分鐘,這輛車也已經跑了四十多公里。在四十公里之內,查爾斯兄弟的車迫不上那輛八十年前生產的車,這种事情沒有任何人能夠相信。
如果曾經有過岔路的話,她們或許可以認為自己与他們錯過了。然而,這條路雖然不能說是沒有彎道,但路況還不錯,且在很長一段并沒有第二條岔路。
難道,他們的兩輛車消失了?
兩個人就在這种詫异莫名之中再向前行駛了十几公里,結果終于看到了查爾斯的車停在路邊,兩兄弟并不是坐在車上,而是蹲在路的一邊,各自用手撐著自己的頭。
最初一刻,良辰美景還以為他們失去了目標。這當然是絕對不可能的事,哪怕霍夫曼兄弟是再好的賽車手,可他們駕駛的車子畢竟是一輛古老的車。但是,查爾斯兄弟為什么會這樣呢?
良辰美景的車子越來越靠近他們時,才發現,那輛古老的車翻倒在路邊的引水溝中,四腳朝天。
這時,良辰美景又開始憤怒起來,既然發生了車禍,查爾斯兄弟為什么不赶快救人?蹲在路邊干什么?
忽然,她們想到了一個問題:“是不是霍夫曼兄弟已經在這場車禍中喪生?”
這似乎是一個合理的解釋。霍夫曼兄弟是賽車高手,即使是一輛八十年前的舊車,到了他們手中以后,也能跑出令人難以置信的速度,因此,查爾斯兄弟根本無法追上他們。然而,他們雖然可以讓車子超性能發揮,但任何物体畢竟有著自己的极限,到達极限時,便一定會出現問題,結果,是車禍發生了。
但是,這里同樣有不可解之處,即使是發生了車禍,查爾斯兄弟憑什么判斷他們已經死亡?如果不能判斷,那么,他們為什么不救人?
當然,這些都是一瞬間的想法,她們很快便到了車禍現場,然后從自己的車上下來。
良辰美景下來后,一面向那輛翻倒在溝中的車跑過去,一面沖著查爾斯兄弟大喊:“你們為什么不救人?”
另一個問:“他們受傷沒有?傷得怎么樣?”
這兩句話喊完,她們已經跑到了查爾斯身邊,向那輛出事車中一看之后,她們兩個人也都呆住了。
那輛車雖然是底朝天翻倒在引水溝中的,但畢竟有一定的斜度,車子一面的窗子正對著她們,從她們所站的位置,可以將車中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車門完好地關著,車子的外形也沒有多少損坏,這簡直就是一項奇跡。但這并不是引起良辰美景惊呆的原因,讓她們詫异莫名的是,在那輛翻倒的車中,根本就沒有人。
在那一刻,良辰美景想到他們很可能是被從車子的另一面甩出去了,說不定,兩個人都被壓在了車子的下面,她們于是繞了几步,再看時,才發現,這個引水溝并不寬,翻倒的車子并沒有完全頂上溝底,有一部分是懸著的。她們于是跳到了溝中,想看一看,霍夫曼兄弟是不是被甩到了溝里。
但是,溝里沒有人,溝中雖然有水,但极淺,根本淹不住一個人。
她們不明白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便抬頭看查爾斯兄弟,見他們的腳上也是濕的,才知道他們到達此地時,与她們的想法一樣,也已經跳下溝來檢查過了。事實說明,他們并不是不想救人,而是無人可救。
良辰美景從溝中爬起來,兩個人便向著空曠處喊起來。
一個喊道:“霍夫曼,你們兩個混蛋,是要將人嚇死呀?”
另一個喊:“快出來,這种玩笑是不能隨便開的。”
兩個人你一聲我一聲,叫了很長時間,卻仍然是沒有應聲。
查爾斯兄弟便對她們說:“不用喊了,找不到他們的。”
良辰美景不相信找不到他們,又不知道這兩兄弟何以會說這种話,便問道:“為什么?為什么找不到他們?”
查爾斯兄弟便說:“他們被這輛鬼車吃下去了。”
良辰美景一時沒有听明白他們的話意,便問道:“什么?什么被鬼車吃下去了?你們到底想說什么?”
查爾斯兄弟才說:“剛才,我們才知道,這是一輛鬼車,誰駕駛這輛車,誰就會倒霉。”
良辰美景雖然經歷過許多的怪事,但這种事,她們仍然是無法接受,就算這輛車再怪,也不可能怪到將兩個活生生的人變消失的程度,她們甚至怀疑是查爾斯兄弟從中做了手腳,將霍夫曼兄弟殺死,然后藏匿了尸体。
至此,良辰美景介紹完了她們的經歷,我們便有一段小小的討論。
這個討論當然是由我發起的。我問良辰美景:“你們停在盤行路上會車的時候,确實看到了霍夫曼兄弟?對不對?”
良辰美景說:“是的,我們停了車以后,向他們按喇叭打招呼,他們也按了喇叭的。”
另一個道:“我還看見他們非常得意地沖我們做過怪相。”
我又道:“可是,當你們追上那輛車的時候,卻沒有看到他們,也沒有任何血跡,外面沒有,車子里面也沒有,是這樣嗎?”
兩姐妹道:“后來,警方也來檢查過,他們檢查的范圍比我們要廣得多。”
戈壁問:“有什么結果?”
良辰美景說:“沒有,他們也無法解釋這件事。”
就良辰美景這方面來說,我是沒有什么再問了,于是轉向查爾斯兄弟:“現在,你們說一下經過,按照良辰美景的介紹,你們在事發頭天晚上,其實并不是堅決反對他們試車的,對不對?”
大查爾斯說:“當時,我确然是反對的,但是,就連我自己都覺得那樣的一條禁令非常荒唐,所以,我也就沒有太堅持。”
小查爾斯接著說:“那天晚上,我其實是贊成試車的,那是因為我對那條禁令有誤解,我認為那條禁令只是為了保護那輛車而設。后來我們才知道,我們的祖輩下那樣一條禁令,其中還有更复雜的原因。”
我問:“能說說這更复雜的原因是什么嗎?”
大查爾斯說:“說出來你們可能不會相信,因為那是一輛不吉利的車,也就是鬼車,無論是誰,只要是沾上了那輛車,就一定會倒霉。”
戈壁沙漠是科學怪杰,他們對机械的了解不知要超過對人了解的多少倍,他們當然不愿相信鬼車這种說法,沙漠于是問戈壁道:“一輛鬼車,你相信會有這樣的奇事嗎?”
戈壁道:“聞所未聞。”
沙漠又道:“兩個活生生的人,無緣無故地在一輛高速行駛的車上消失了,這實在是太匪夷所思。”
戈壁道:“我覺得這樣的結論很值得打上一個問號。”
他們早已習慣了這种自問自答,我也不去理會他們,問查爾斯道:“請你們將出事那天的情況詳細說一說,好嗎?”
這兩兄弟不太善于言辭,大查爾斯就更木納,所以說話的是小查爾斯。
當時,兩兄弟正在家里會見少年時的朋友,雙方談得非常興奮,正在這時,外面傳來了喧嘩聲,那聲音既顯得憤怒,更顯得惊惶,查爾斯兄弟不知發生了什么事,便跑了出來,首先見到的就是古堡的管家。
這名管家有五十歲了,他們家管理這座古堡已經有了四代人,這是因為他們對古堡非常有感情,將古堡當作自己的家,且對古堡异常熟悉。可以說,整個查爾斯家族中,沒有任何一個人比他們更了解這座古堡。
管家見了他們,便指著那輛正往盤行路上駛去的車說:“那輛車……那輛車……”
小查爾斯看到那輛車后,立即知道霍夫曼兄弟將那輛車開走了,他有些不以為然,便對管家說:“他們很快便會回來的。”
管家一臉的惊惶之色,對他們道:“那是一輛鬼車,駕駛那輛車是要倒霉的。”
查爾斯兄弟哪里肯相信這种無稽之事?便對管家說:“你放心好了,他們是世界上最好的賽車手,不會有事的。”
管家卻不管這一套,而是更加急切地沖他們叫道:“快攔住他們,那車已經使十二個人喪生了,僅你們查爾斯家族,就已經死了五個。這就是下那條禁令的原因。他們會死在那輛車中的。”
查爾斯兄弟當即愣住了,他們也知道管家在查爾斯家的人离開這座古堡之后,在這里享有至高無上的威權,但他對待查爾斯家的人從來都是恭敬有加,還從來沒有見過他竟然敢如此大聲地沖著查爾斯家的任何人說話的。現在,他既然有了這种態度,本身便說明這件事非同一般。其次,他們兄弟也知道家族中有几個非常有地位的人死于車禍這件事,但并不具体地知道其車禍發生的過程,听管家一說,當時也有些著急,便問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說清楚點。”
管家說:“這件事,以后還有時間說。現在,你們快想辦法制止他們,不然就來不及了。”
當時的情形很急,他們也是一時沒了主張,只有一個念頭,不管這話是真是假,還是先將霍夫曼兄弟追回來再說。于是,他們便駕駛著另一輛車追了上去。
最初一段因為是盤行公路,兩輛車都不可能快速行駛,而且,查爾斯兄弟的車子明顯比那輛鬼車要快,他們便也沒有下太大的勁追。他們原想,因為雙方的距离越拉越近,到了那條平路之后,根本不用十分鐘,便可以迫上并超過那輛車,然后將那輛車攔停。
第一輛車上了平路之后,兩輛車之間的距离大約在二十公尺左右。
就在這時,前面的車開始加速,而且,速度越來越快,快得查爾斯兄弟大為吃惊,他們根本就沒有料到,一輛一九一0年前的舊車,竟然能跑出如此之高的速度,這時,他們多少也有些覺得詫异,便也加快了速度。
如果這輛車上坐著的是良辰美景,追上前面那輛車的時間可能會短得多,但查爾斯兄弟從來都沒有過瘋狂駕車的經歷,他們已經將車速提高到了他們可以承受的最高時速,當然,并沒有到達此車設計時的車速极限。按他們的說法,當時,他們的車速是每小時一百四十公里。
前面那輛車根本不可能路出一百四十公里的時速,因此,兩輛車之間的距离在漸漸縮短。他們也不清楚追了多長時間,卻見前面的車突然翻倒了,兩兄弟大吃一惊,覺得管家的話應驗了,霍夫曼兄弟一定凶多吉少,便快速駛近現場。
結果,他們在現場看到的情形与后來良辰美景看到的一模一樣。
五、鬼車兄弟
這一切根本就無法解釋,所以,良辰美景便同查爾斯兄弟吵了起來,后來,是良辰美景堅持要求他們向警方報案,大查爾斯才獨自駕車回古堡打電話。听說他們要打電話報案,我心中暗惊了一下,如此古怪的事,那些警察怎么肯接受?如果他們不肯相信這是事實,將會怎么辦?是不是會將查爾斯兄弟將殺人疑凶抓起來?這是絕對有可能的。
在許多年前,我曾有過一次經歷,因為某一個晚上去拜訪了一對教授夫婦,結果,在我离去不久,那對教授夫婦被人殺死在自己的家中,最糟糕的是,我离開教授夫婦的家時,有一名巡警見過我,于是,他們便將我當作殺人疑凶抓了起來。辦這件案子的警官就是早已從衛斯理故事中消失了的杰克上校。我与杰克的關系雖然不是很好,但我不得不承認,他是一名不可多得的好警官。
像杰克上校那樣的警官都會將我當疑凶抓起來,何況在這樣一個偏僻之地的警察?但是,他們如果被當作疑凶抓了起來,現在為什么還在這里?是根本沒有發生這樣的事,還是被取保候審?
我隨即想到,如果這兩种可能都不存在,那么,就是那些警察根本就不相信發生了這樣一回事,沒有尸体、沒有血跡。甚至連打斗的痕跡都沒有,任何一個精神正常的警官都不會相信發生了异常的事情。實際上,這樣的情形,我同樣是經常遇到。
我相信,那些警官來調查了一番之后,便全都回去了,因為他們會得出一個結論:霍夫曼兄弟是跟所有人開了一個大玩笑,躲到什么地方去了,几天之后,他們會自己出來。
得出這樣的結論是非常正常的,實際上,我此時的想法也正是如此。
首先需要肯定的一點是,汽車不是老虎、更不是鯊魚,汽車根本就不會吃人;其次,就算汽車是老虎或者鯊魚,吃人時總還會留下血跡,甚至還會吐出骨頭之類。人畢竟是物質的,不可能在空气中消失。
肯定了這樣一個前提,那么,就證實了一件事,霍夫曼兄弟一定是自己躲了起來,或許,他們覺得在古堡中的生活太單調太乏味,有意要制造一些刺激。
“那些警察來了之后,怎么說?”我問。
听我這樣一說,良辰美景便現出极其憤怒的表情。
我不知道她們為什么會這樣,于是問道:“有什么不對嗎?”
她們中的一個說:“那些警察真是荒唐透頂,他們完全是在白白浪費著納稅人的錢。”
另一個說:“我們無論如何都不會想到,他們在調查了一番之后,竟會得出一個极其荒唐的結論。”
紅綾大概也意識到那些警察的結論一定出人意表,便問道:“什么結論?該不會說他們是被外星人接去做客去了吧?”
她們說:“如果他們得出這樣一個結論,并且拿出相應證据來的話,我們倒也不會認為是荒唐,因為我們畢竟可以接受地球上有外星人活動這樣一种觀點。”
另一個接道:“外星人的存在絕對不能說是荒唐。甚至,他們如果說那是因為霍夫曼兄弟到了另一個空間,我們也不會覺得特別的奇怪。”
大家都很急切地想知道那些警察的結論是什么,因此,戈壁問道:“你別說這么多,那些警察到底下了什么結論?”
她們一起說:“那些警察的結論同古堡那個管家的結論一樣。”
戈壁沙漠沒有听說過管家曾對此事下過結論,于是一齊問道:“那個管家下了什么結論?”
這兩個人,在科學上,他們的腦袋實在可以說是好用得很,但在這類事情上,似乎總缺少點什么,這樣明顯的事,他們竟然會想不出來。我拿眼去看紅綾,意思是問她是否知道管家的結論。
紅綾根本就沒有認真去想,便說道:“管家說霍夫曼兄弟是被那輛鬼車吃了,對不對?”
良辰美景道:“難道這种結論還不荒唐嗎?一輛汽車,就是再古老,難道修成了精不成?竟然也會吃人了?如果說那輛汽車會吃人,為什么放在那間車庫里那么多年,竟從來沒有吃過人?霍夫曼兄弟將那輛車拆開又裝好的時候,他們為什么沒有被吃掉?”
紅綾接著說道:“或許,他們真是到了另一個空間呢?”
良辰美景立即反駁說:“這种設想我們也想過,但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我問道:“為什么不可能?”
她們說:“為什么?就因為他們共同存在于一個空間,如果說他們是到了另一個空間的話,那輛汽車應該与他們一起消失。實際情形卻是,他們消失了,而那輛汽車卻翻倒在一旁。”
另一個也道:“我看過你記述的《迷藏》那個故事,你在那個故事中提出了一种假設,你假設時間和時間之間,由于某一個部位同我們現在著相當的接触,于是成了一個薄弱的環節,在某种情形之下,人們可以突破這個薄弱環節到達另一個時間。我相信這种假設完全是事實。那么,用這种假設來解釋霍夫曼兄弟所遇到的事,那就應該是人和車一起消失。”
當然,我認為這個假設是值得考慮的,首先,我在《迷藏》或者《大廈》那兩個故事中有關另一個空間以及時間的假設并不一定就是事實或者不全部是事實,很可能到達另一個空間還有著其實的方式;其次,霍夫曼兄弟真是神秘消失了的話,那么,除了另一個空間的說法,也實在難以找到更好的解釋。
但是,我認為目前還不是尋找這個答案的時候。
我這樣說,對于那些了解衛斯理性格的人來說,肯定馬上就想到了我當時思想活動的脈絡。我當時的想法,說出來其實也是极簡單的。
任何一件看起來怪异莫名的事呈現在我面前時,我最初所做的,都是試圖用人類現有的知識對此進行解釋,在實在無法解釋的情形下,我才會想到去尋找其他的解釋辦法。
我之所以這樣做,完全是基于一种想法:人的生命實在是太短暫了,而宇宙之中需要我們去探索答案的事情又實在是大多,一個人,特別是像我這樣致力于探索宇宙奧秘的人,如果將大量的時間浪費在一些极其平常的事情上,那實在是太奢侈太浪費太不值得了。
那么,要否定此事有著怪异的成份,首先要弄清的是兩個問題,一,他們說的鬼車是怎么回事?那條禁令到底是在什么樣的背景下形成的?二,那輛車上是否發生過有人神秘消失事件?第二條看起來是第一條的延伸,但如果肯定了第二條,也就可以承認霍夫曼兄弟神秘消失确然是因為某种极其特殊的力量作祟了。
想清楚這兩點之后,我便伸出一只手,制止了他們的討論,而是對查爾斯兄弟說道:“關于那輛車,你們是不是能詳細地介紹一下?”
說話的仍然是小查爾斯:“關于那輛鬼車的事,我們也是第一次听說。在這之前,因為我們從來都沒有對那輛產生興趣,所以也從來沒有人對我們提出警告。我們知道這件事,是事情發生之后,管家告訴我們的,我們認為那實在是令人難以置信,可是,除此之外,又沒有任何更好的解釋。”
大查爾斯接道:“這件事,由我們來說不如由管家自己來說,他畢竟要清楚得多。”
兩兄弟以目光看著我,我點了點頭,大查爾斯于是走了出去。
沒過多久,他陪著一個五十多歲的老人進來。表面上看,這個老人根本不像是這里的管家,不光精神极好,甚至還有著一股子頤指气使的味道,這顯然是查爾斯家的人一离開這里,他便成了這里的土皇帝的緣故。此時,我突然冒出一個念頭,會不會是這個老管家在搞鬼?或許,他不希望查爾斯家的人到這里來破坏了他在這里至高無上的地位,便想方設法弄出點什么來,使得查爾斯家的人不敢再近這里半步?
他在這里坐下來后,查爾斯兄弟并沒有向他介紹在坐的几個人,而是直截了當地對他說:“你將鬼車的事再說一說。”
管家略想了想,才道:“自從買回來的第五天起,那輛車几乎是只要一出門便發生車禍,先后有十二個人死在那輛車上,有二十多個人受傷。”
在這樣一個偏僻的地方,人們的駕駛技術不是很好,尤其是出門又有著那樣一段盤行路,出交通事故似乎并不是一件非常出人意料的事,因此便將這輛車說成是鬼車,只能說明人的一种恐懼心理,并不能說明這輛車的特別。
我認為將個人駕駛技術以及路面上的不足全部歸咎于車,這實在是有失公允。于是,打斷他道:“你說清楚點,是不是那些車禍看上去有什么特別之處?”
管家道:“其實,我也沒有見過那些車禍,我還沒有出生的時候,鬼車就被鎖在現在的車庫里,從來也沒有人將它開出來。”
戈壁沙漠道:“可是,你剛才又說你知道那是一輛鬼車?”
管家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戈壁沙漠,似乎是不知該對著誰說話好一般。
我道:“你是怎么知道這輛車是鬼車的?誰告訴你的?”
管家說:“我二十歲那年,在外面讀書,也學會了駕車。在那以前,我一直都生活在云堡之中,雖然也看過那輛鬼車,但我根本就不知道那是干什么用的。那時候,這里非常窮,沒有任何人能夠買得起汽車。”
我連忙制止他說:“与那輛車無關的事,你盡量可以不說。”
管家應了一聲“是”,然后說道:“那年放假,我回來后就想駕駛那輛車,你們也知道,剛學會開車的人,見到車都想駕駛的。”
我剛想讓他不必說細節,戈壁便問道:“后來,你駕駛了沒有?”
管家道:“沒有,因為我的父親不准。也就是那一次,他向我講了鬼車的事。”
紅綾插言道:“他是怎么向你介紹的?”
管家說:“我父親告訴我,那時候,公爵家有三兄弟,爵位是由老大來繼承的。那一年,公爵五十歲,在這個國家有著极高的地位。他原本在首都有著住處,但因為云堡是查爾斯家族發起的地方,所以,他每年都要回到這里來住一段時間。那一年,公爵回來的時候,是駕著這輛車回來的,當時,這里沒有任何人見過汽車,都覺得這東西實在是太奇怪了,說是馬車卻又根本就不用馬來拉。”
我見他又要漫無邊際地扯開去,便再一次制止道:“你直接說,到底出了什么事?”
管家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對不起,人老了,說話就沒有條理了。事情出在公爵回來后的第五天,那天,公爵帶了一個下人,去鎮上會朋友,結果,在离小鎮十公里的時候翻車了,公爵和那名下人都死了。”
我來的時候曾經路過那小鎮,知道那里的地勢很平,就算八十多年前路面情形不好,總不會比云堡前的盤行路更差。或許有人會認為,在盤行路上尚且沒有出事,反倒是在路況好的地方出事了,這實在是太奇怪。其實不然,正因為那里路況好,人們才會放松警惕。那時候,汽車對于人們來說還是非常希罕之物,出車禍對于那個時代的人來說是怪事,但放在今天來看,就毫無奇怪可言了。
我實在不想再听詳細的過程,便問道:“那么,后來的那些人都是怎么死的?”
管家說:“也都是出車禍死的。在第一次車禍之后,云堡的人就開始相信那是一輛鬼車了,但是,查爾斯家有些人不相信。他們都不在云堡生活,只是偶而回來看一看,見到那輛車,就想去駕駛。我的爺爺告訴他們,那是一輛鬼車,不能開的。他們更不相信,就一定要開,結果就出事了。直到死了十二個人以后,才由老公爵的儿子,也就是他們兩位的爺爺下了一道禁令,任何人不准將那輛車開出云堡。從那以后,再沒有人駕駛過那輛車。”
如果事情真如他所言,那就沒有任何特別之處了。
我于是提出了另一問題:“那么,像霍夫曼兄弟這樣的事,是否曾經發生過?”我怕他不是很明白我的問話,便補充道:“我是說,是否有人在那輛車上神秘地消失過?”
管家擺了擺頭:“沒有,我沒有听說過。”
我覺得再沒有什么可問了,而且,我甚至已經肯定,霍大曼兄弟只不過是惡作劇,几天之后,他們會自動出來的。正因為有了這樣的結論,我對此事便興趣大減,甚至決定明天一早便回去。
紅綾似乎對此事有著濃厚的興趣,她又提出了另外一個問題:“從你們的談話之中,我知道一點,關于鬼車的事,知道的人似乎并不多。”
管家道:“是的,云堡里最多只有五個人知道。”
她又問:“可是,那些警察為什么相信你的話呢?”
管家糾正她說:“他們并不是相信我的話,實際上,我沒有對他們說任何話。他們也根本沒有問過我。”
紅綾又轉向查爾斯兄弟:“鬼車的說法,是你們對警察說的?”
查爾斯兄弟擺了擺頭,否認他們曾對警察說過此事。
紅綾又要提問,管家卻說:“他們那里有檔案,關于鬼車的每一次車禍,他們都進行過調查。將那輛車封存起來,也是老別克提出來的。”
他這樣一說,我便感到不對頭了,按說,警方是最不相信這种無稽之說的,可是,他們為什么提出了這樣一种說法來?
管家不待我繼續問下去便說道:“据他們調查,這輛車与另一輛車是同時制造的,另一輛車非常間接地成了第一次世界大戰的引發點,導致了許多人死亡。他們認為這是一對兄弟車,這兩輛車都會給人類帶來极大的災難。”
我已經分別從几個人口里听到過鬼車兄弟這种說法了,現在,管家說得更詳細,這使我猛地想起一件事來。
這件事是我從報紙上看到的,當時,我也是覺得非常的奇特,甚至花很多時間對此進行過研究,想從中找到點什么出來,但因為我所能找到的線索實在是太少,后來不得不放棄了。
當然,要將這件事說清楚,那簡直就是一篇几十万字的傳奇故事,說不定,讀者之中有人曾經听說過那件事,所以,完全沒有詳細記述的必要,但因為管家提到了那件事(我認定是那件事),當然就得簡略地介紹一下(為了記述方便,我們暫且將云堡這輛車稱為鬼車一,將另一輛車稱為鬼車二,沒有別的任何原因,僅僅是從區別考慮)。
那是一件极其复雜而又匪夷所思的事,整個事情的起因,也是因為一部汽車。
据我所獲得的文字記載來看,鬼車二与我們現在所接触到的鬼車一是一模一樣的,無論是顏色、功率、外形等,全都一樣。那是一輛外形豪華美觀、性能优越的六座德國車(他們將鬼車二与云堡的鬼車一稱為兄弟,我想不僅僅因為這些外在部分的一致,一定還有別的原因,下一步,應該去當地警局查一下檔案)。
鬼車二第一次出事是一九一四年六月二十八日,當時,鬼車二屬于奧地利皇室所有(那時候,汽車是貴族的消費品)。這一天,奧地利皇太子和他的妃子一起去訪友,鬼車二由專門司机駕駛,在車的后面,還跟著几十名騎馬隨行的侍從。
現在當然很難想象那會是一种什么樣的場面了,但在當時,汽車是貴族的象征,車后跟著騎馬的侍從,倒也不算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這一隊特殊的車馬隊在薩爾斯堡行駛著,突然,路旁有人向汽車扔了一顆炸彈,“轟”的一聲巨響,車子以及車內的人雖然安然無事,但后面的侍從中,卻有四名應聲倒地。
那名司机非常冷靜,知道發生了什么事后,簡直是一刻都沒有猶豫,當即加快了車速,七彎八轉,便鑽進了旁邊的一條小巷中。這時,他們的后面,既沒有了馬隊,也沒有了殺手的追擊,于是產生了一种麻痹心理,以為逃离了危險,司机便將車速放慢下來。
然而,就在這時,小巷旁邊的一扇玻璃門忽然大開,從門里沖出一個青年人,手中握著一柄手槍,快速沖向汽車。
司机也發現了情形不對,連忙加快車速。但是,由于那時候的汽車畢竟不如現在這般先進,加速需要一個過程(就是現代最先進的汽車,也并非想加速立即可以加速的,關于這一點,物理學的加速度定律進行了解釋),在車子的速度還沒有跑起來時,那名青年已經沖到了汽車旁,并旦伸手拉開了車門,隨后跳上下正在行駛的汽車。
毫無疑問,這是一場有計划的謀殺。
那名青年跳上車后,便將手槍對准皇太子的腦袋扣動了槍机,接著,又向他的妻子連開几槍,皇太子和其妃子當場喪命。
這件事后來成了引發第一次世界大戰的導火索,只要稍懂點世界歷史的人,都知道這件事。但是,鬼車二后來還有許多“出色表現”,就鮮為人知了。
戰爭尚在醞釀中時,奧地利皇室因為這輛車給這個國家帶來了如此之大的不幸,覺得這輛車是不祥之物,准備將其打入“冷宮”。就在這時候,一個不幸的人送上門來了。當時的一位王候,偶然見到了鬼車二,對這輛華貴气派的高級轎車一見鐘情,覺得自己如果能駕駛這樣的一輛在街上行駛的話,那一定威風八面,于是向皇室提出借用鬼車二。
皇室雖然因為皇太子的死認為此車是不祥之物,但也并不認為此事与車有多大的關系,同意了。這位王公貴胄借到鬼車二之后,便約了一位朋友,駕著這輛車一起出去兜風,結果非常之悲慘,兩個人一起命赴黃泉,但鬼車二卻几乎是完好無損。
緊接著,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歐洲戰場打得如火如荼。奧地利軍隊中的第五師師長是一名驍勇善戰的將軍,在第一次世界大戰之初,曾立下過許多赫赫戰功。就在他揮師挺進途中,鬼車二被他的軍隊收容,然后層層上交,最后到達他的手中,他對這輛車一見鐘情,當著自己的“座騎”。然而非常遺憾,就在他得到這輛車的第二十一天,薩爾斯堡大戰拉開了序幕,這位被人稱為“幸運之神”的常胜將軍卻在此役中慘敗,被革職強制送回到維也納,沒過多久便精神失常。
將軍受到嚴厲處分以后,鬼車二被他的幕僚——一位陸軍上尉得到。
這名上尉得到此車后的第九夭,他駕車外出,結果在路上將兩名行走的農夫撞死。上尉見發生慘禍,急打方向盤,豈料此車又一頭撞上了路邊的一棵樹,上尉從座位上飛起,撞破前面的擋風玻璃,跌落在車外,頭破血流而死。
經歷了第一次世界大戰,鬼車二已經是千瘡百孔,但其豪華气派卻不減,仍然是人見人愛。戰后,這輛車的第一任車主是一位地方行政官員,他對此車進行了修理,作為自己的專車。但他絕對沒有料到,這輛車在四個月中出了四次車禍,第四次車禍時,這位官員折斷了脊骨,因而變成了終身殘廢。
一連串的不幸使得這輛車“名聲大震”,那位不幸的行政官員想將此車脫手,雖然价格一降再降,卻無人敢問津,人們是談“車”色變。這位官員無可奈何,准備將此車進行拆卸分解,出售零部件。
就在這時,一名不信邪的買主找上門來,他是薩爾斯的一名醫生。他是一個极其相信科學的人,覺得鬼車的說法幼稚可笑至极,便以极低廉的价格買下了這輛車并且安全行駛了六個月。
六個月可以說是鬼車二的安全行駛記錄。正因為有了這樣一份記錄,這名醫生開始沾沾自喜起來,不再像以前那樣步步小心。誰知不久后的一天早晨,他駕車出診,當人們發現他時,汽車四輪朝天翻倒在一個低洼地,出人意料的是,汽車竟然完好無損,而這個醫生卻慘不忍睹地倒斃在路旁。因為死無對證,誰都不知道車禍是怎樣發生的。
醫生的遺霜將此車賣給了一名珠寶商,一年以后,珠寶商非常意外地自殺身亡。此車再次易主,新主人又是一名醫生,這是一名聲譽极佳的醫生,找他看病的人要排很長時間的隊才輪得上。然而,自從他得到這輛車后,人們都怕沾上了魔性因而倒霉,不再找他,生意一落千丈。無可奈何,他不得不四處奔走,尋找新買主。
因為此車性能极佳,外觀豪華,价格又越來越低,總有那些不信邪的人,肯買下來。
此車的新主人是一名年輕气盛的賽車手,然而非常不幸,這名賽車手在得到此車后的第一場比賽中,發生了意外事故,他被摔出車外,肝腦涂地而死。
隨后,鬼車二再次回到薩爾斯堡,新買主是薩爾斯堡附近一位農場主。數月后一個悶熱的下午,農場主駕車前往薩爾斯堡,途中,汽車突然發生机械故障,動彈不得,農場主正束手無策時,見一名農夫赶著馬車過來,他便要求農夫幫他用馬車將汽車拖到附近修理。就在馬車拖動汽車之后,汽車引擎突然發動,快速向前奔馳,將馬車撞得粉碎,農夫和農場主雙雙喪生,汽車翻倒在路旁的排水溝旁才停住。
有一名出租車經營者見鬼車二价格极低,且豪華漂亮,心想經過改裝后定可以賣個好价錢。于是買得此車,經過修理及重新噴漆后,使之煥然一新。然而,人們都知道此車是一輛“魔車”,多少天過去,竟無買主上門。几天之后的傍晚,車主因為急著去參加婚宴,一時又找不到別的車,便駕駛著此車,与六位朋友一道前往。但在半途中,此車撞上了路邊的電線杆,四人當場死亡,兩人成了終身殘廢。
直到第二次世界大戰爆發不久,這部車被盟軍的飛机炸得粉碎,尸骨無存。
六、鬼車研究
我第一次看到鬼車二的資料時還非常年輕,恰好又有一段時間的空閒,所以就進行了一番研究。說實在話,如果不是那時候有空閒的話,我當然不會太關注這件事。在那件事上,雖然与此車有關的許多人下場都不是很好,但如果說他們的悲劇命運都是那輛車帶來的,似乎也難以讓人相信。為此,我還請教過一些人,他們的看法基本上一致,認為一切都是巧合,關于那輛車可以左右人的命運之說是完全無稽的。
我研究了一段時間之后,應該說是一無所獲,一方面實在難以找到更進一步的資料,另方面又因為有別的事,便將這件事放棄了。
現在又遇到了一輛這樣的車,甚至還有什么“鬼車兄弟”之說,這當然再一次引起了我的興趣,我准備盡我所能進行一些研究。
到達云堡的第二天,我們便開始分頭行動,查爾斯兄弟和良辰美景繼續尋找霍夫曼兄弟,戈壁沙漠則對鬼車一進行研究,我和紅綾去當地警局了解有關鬼車一的歷史資料。
警長別克是一個至少六十五歲以上的老人,按說,像他這樣的年齡,早就應該退休了,但實際上,他仍然還在崗位上。后來,我才知道,老別克确實是夠老,再過四個月就七十整了,他也曾先后兩次提過退休的問題,那都是在六十歲以前,但有兩個原因讓他又留了下來。
別克警長仍然留在崗位上的第一個原因是他對這一片地區太熟悉了。僅僅用熟悉兩個字還不足以說明問題,如果說得更具体一些,他的腦子就是一間當地歷史資料室,近八十年來,當地所發生的事,他全都了若指掌。他确然是一個奇人,雖說已近七十高齡,可記憶力絲毫沒有衰退,身体非常強壯,看上去比他的實際年齡又小得多。對于維持治安這樣的事來說,當然非常需要這樣的一個奇人。
第二個原因是這里實在可以算是偏遠,一般的警員都不愿到這里來,這個警局的警力嚴重不足。
老別克是個非常隨意的人,也是一個很讓人尊敬的老人,當一名警員將我們領進他的辦公室后,他便站了起來,大聲笑道:“哈哈,來自東方的客人,能認識你們我感到非常榮幸。”
他從辦公桌后面繞過來,与我握手,然后說道:“我是老別克,我能幫助你們嗎?”
僅僅是兩句話,就讓我對這位老人充滿了好感。
我們在別克對面坐下,我對他說:“我叫衛斯理,她是我的女儿紅綾,我們到這里來是有一件很特別的事,想請你幫助。”
別克警長說:“我很樂意幫助你,東方人。請說吧。”
開始,我以為我的名字至少可以起點作用,但實際上,老別克似乎對此一無所知,我原想進一步自我介紹一番,轉而一想老別克待人非常誠懇,且查詢一輛車的檔案,不能算是秘密,所以就打消了這個念頭。后來我才知道,他并非對我一無知,而是根本沒有想到突然出現在他面前的這兩個人中有一個是衛斯理,更加上他不太習慣中國人的名字。
我道:“我們來這里,是想了解一輛車的檔案,云堡的管家告訴我,如果想看有關那輛車的檔案,最好是來找你。”
老別克惊了一下:“鬼車?”
我道:“我知道你們是那樣稱呼那輛車的。”
我原想,這件事應該并不复雜,一方面因為沒有任何秘密可言,另方面,我們又是代表云堡而來。但我絕對沒有料到,老別克卻會對我說出另外一番話來。
他說:“不錯,東方人我們這里的确有這樣的一份檔案。我已經清楚你的來意,你是想弄清楚關于鬼車的秘密。但是,我不得不勸你一句,放棄這件事。”
“為什么?難道那件檔案涉及什么秘密?”我問道。
老別克爽朗地笑了:“沒有任何秘密可言,我也可以向你提供那份檔案。但是,我認為那是毫無意義的一件事,我只是不想你將時間浪費在這方面,所以才提醒你,建議你放棄這件事。”
如果這話是從別的什么人口中說出來,我定然會大怒,老別克這樣說的時候,我也有些動容,后來一見他的臉色,确然是一臉的真誠,充滿著關怀和善意。對著這樣一個真摯的老人發火,當然不能說明我有修養。
我問道:“我不明白你為什么要這樣說。”
老別克說道:“那輛車的确是充滿了神秘,任何人接触之后,都會對它產生興趣。坦白地說,我十八歲的時候開始當警察,從那時候開始,我就對那輛車有興趣了,五十多年來,我一直都在注意收集這方面的消息,但是,我一無所獲。”
听他如此一說,我恍然大悟,一個人,如果窮五十歲的精力來研究一件事,那他一定早就是這方面的專家了,一個專家用五十年時間都未能獲得答案,那么,一個根本不能算是專家的人,在短短的時間內,又怎么可能找到答案呢?可見,他勸我放棄是很有道理的,至少在他看來,理由非常充分。
我對這個老人的尊敬又增加了几分:“也不能說一無所獲,至少,你知道了還有另一輛車与這輛車有關,据我所知,鬼車兄弟這种說法,也是你最先提出的,對不對?”
老別克顯得非常失敗他說:“是的,可這些對了解整個事件絲毫沒有幫助。關于鬼車的事,看起來沒有任何神秘可言,但又神秘到了极點。想了解這樣一件事,根本是沒有任何線索,你會同我一樣,不知該從何處著手。這是最大的難題,而且是一個根本無法突破的難題。”
他的話非常的切中要害,整件事看起來沒有任何神秘可言,只不過是普通的車禍而已(撇開霍夫曼兄弟神秘消失這件事,看其他的許多車禍,确然是可以這樣認為),但是,將所有的事聯系起來,特別是將那輛引起第一次世界大戰的車和現在這輛車聯系起來,以及出了霍夫曼兄弟神秘消失事件之后,的而且确是神秘到了极點。
然而,要解開這道謎,該從何處著手?我心中一點概念都沒有。
老別克繼續說:“我知道有一個人,他或許可以解開鬼車之謎,除此之外,我不相信其他任何人可以做到這件事。”
我不禁大為好奇,這個世界上什么時候又出了一個奇人?如果他說的這個人其專長是對机械方面的權威性的話,我知道,能夠超過戈壁沙漠的)就只有天工大王了。天工大王久已不在人世間走動,要想找到他确然是一件難事:“你說的是什么人?你們是否与他聯系過?”
別克說道:“以前,我們沒有与他聯系過,因為他出道時,鬼車早已經被封了起來,几十年間,再沒有發生過任何奇特的事。最近,發生了霍夫曼兄弟事件,我們便給他寫了一封信,希望他能對此有興趣,并來進行了解。信已經發出一個星期,估計這几天就該有回音了。”
從他的話中,我听出這個人并不是天工大王,因為除非天工大王自己露面,否則,世上沒有任何人可以与他通信(當然,并不是完全沒有与他聯系的方法,至少我就有這樣的方法,我可以利用紅綾的那只鷹,那只鷹原本就是天工大王的,后來,他將鷹送給了紅綾。那只神鷹可以找到它的前主人所在)。
天下竟然還有我沒有听說過的奇人存在,我禁不住好奇,問道:“你能告訴我,這個人叫什么嗎?”
老別克說道:“他也是一個東方人,名叫衛斯理。”
我和紅綾一听,忍不住就哈哈大笑起來。
老別克被我們的笑弄得莫名其妙:“你們笑什么?難道這非常可笑嗎?我敢說,這件事如果衛斯理都無能為力的話,世界上沒有任何人能解決。”
我和紅綾還是在笑。
老別克似乎有點惱怒了,但他的涵養确然是非常之好,并沒有發作,只是不滿地問道:“你們到底笑什么?難道我說了什么可笑的話?”
紅綾指著我說道:“他就是你們要找的那個人。”
老別克有些不肯相信地看著我,然后又拿出我給他的名片,看了半天,臉上露出尷尬的神色。
“非常抱歉,我不懂英文。”他說。
需要略介紹一句的是,這里原是法屬殖民地,几乎所有人都會說本國語言和法語,但在這种偏僻之地,懂英語的人卻几乎是沒有,我們与老別克交談,用的也是法語。
我連忙說:“不,這不是你的錯。那封信還在路上行走的時候,我們就已經出發來這里了,所以,我們并不知道有那樣一封信。而且,你能如此信任我,我感到非常榮幸。”
老別克弄清我就是他要找的衛斯理之后,態度更加的熱情起來,他從所坐的位子上站起來,熱烈地擁抱我,然后問我要不要喝點什么。
事情竟有著這樣的戲劇性發展,卻是我再也沒有想到的。
老別克給我和紅綾倒了酒,然后走到辦公桌后面,打開一只保險柜,從中拿出一疊檔案,放在我的面前。
他說:“我早就為你准備好了,你自己看吧。”
我先是粗略地翻了一下,見這疊檔案整理得非常之好,整個檔案分為四大部分,第一部分是有關兩輛鬼車的出厂資料以及相應几份調查記錄,這一部分的材料相對較少一些;第二部分則是鬼車——每次事故的詳細資料,這些資料我在上面已經簡略地介紹過;第三部分則是那輛經歷了兩次世界大戰的鬼車二的資料,非常的詳盡,因為上面我已經介紹過,在此不再复述;第四部分則是別克几十年來所搜集的离奇汽車車禍資料。
在這里,值得一提的是第一部分和第四部分,但是,因為第一部分技術性太強,其間有著許多的技術性術語,不符合通俗易懂的原則,我只是以大家都能懂的方式作一极其簡略的介紹;第四部分是各种离奇的車禍記錄,真正可以說是一本离奇車禍大全,每一起都是一個很好的傳奇故事,但与本故事沒有太大關系,因此亦不作詳敘。
第一部分中,有些我已經介紹過,只不過比較含糊,比如兩輛車的品牌,我只說他們是同一個厂家的同一种品牌,因為介紹太過詳細的話,實在有替某一家汽車生產商做廣告,或者是打擊某家汽車制造厂的名譽之嫌,不論是哪一种結果,對于我來說,總是一件不妙的事,我的原意并不在某一個品牌的汽車上,所以,在此仍然不想說得太清楚。
但是,在第一部分材料中,有一點非常重要,那就是這兩輛車是同時裝配同時出厂的。我這樣介紹對于大多數人來人似乎不太好理解。就現代汽車工業來說,所采取的全都是自動化流水線作業,任何一家汽車生產厂都不可能在同一時間內生產兩台同樣的車,或者可以說在一個較大時間區段內,同時生產了許多輛車。在世界排名非常靠前的几家汽車生產厂中,同時有几流全現代化的流水線,每條流水線上每隔几分鐘便有一台汽車出厂,那么,將几條流水線綜合起來計算,則生產一台汽車的時間精細到了以秒計。在這樣的汽車厂中,就算每分鐘生產一台車,那么,一天時間內有多少車出厂?
但在汽車工業的初始階段則全然不同,那時候基本上還是全手工制造,根本就沒有流水線這回事。許多工人裝了一台車之后,又去裝另一台車,因此,根本不可能說有同時生產兩台車這樣的事。
事實上,這兩台車正是同時生產的。當時,所有的零件全都是雙份,在這些零件制造完成之后,全部運到了裝配車間,由几名工人同時進行裝配。當然,每一個零件的裝配有先后之分,但具体到兩台車而言,便沒有先后了,因為某一個工人在裝一個零件時,先裝了甲車然后再裝乙車,但一個零件卻是先裝乙車后裝甲車。這种生產方式,与現代的流水線作業已經有些類似。
由此可知,這兩輛車是在同一個時間、由同一批工人裝配成功的。
又因為這兩輛后來都發生了一些不可解的事,所以老別克才說他們是一對鬼車兄弟,可見确實是有一定道理,如果借用一种生命形象的話,那么,這兩輛車就是可以稱為雙生車了。
雙生車這一概念實際上是紅綾提出來的,那是在我們當晚進行的一場討論上,她一會儿看看良辰美景,一會儿又看看查爾斯兄弟,越看越覺得有趣,然后便突然說道:“世上既然能有雙生人,為什么就不能有雙生車?我看,這鬼車兄弟就是一對雙生車。”
當時,這一提法并沒有太引起我們的注意,因為我們所有人都不認為汽車也是一种生命体,只不過是一种机械裝置而已,所以對她的雙生理論根本是不予考慮。其實,不考慮她的提法,還有一個更重要的理由,汽車的發展只不過一百來年的歷史,到了今天,已經可以批量生產了,每一家汽車制造厂生產出來的同品牌同型號同規格的汽車何止千万輛?那豈不成了多生車了?
不過,后來溫寶裕听了之后,倒是有一番高論。
溫寶裕說:“多生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机械可以多生,人也同樣可以多生。這個世界上,雙生子早已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了。”
我應道:“确然不再是稀奇事,早已有了三生胎四生胎甚至五生胎六生胎。”
溫寶裕叫道:“正是如此。”
戈壁沙漠畢竟更熟悉机械,因而說道:“那也不同,人雖然有多生,但畢竟有一個限數,從來沒有听說有人能一胎生十個二十個的,但机械生產卻可以無限止地重复。”
溫寶裕不同意他們的意見,几乎是叫著說道:“人為什么不能無限止地重复?勒曼醫院的复制人你們當然是知道的,他們要复制多少個不成?一千個一万個?還有衛斯理最近記述的《大陰謀》,那個科學狂人喬依斯,他成功地研制出了克隆人,這是一种最尖端的复制人科技,被他复制出來的克隆人,具有人的一切特性。他的复制難道有什么限制不成?”
紅綾立即拍手表示贊成:“不錯,汽車的流水線生產是一种科技進步的產物,那是因為人們比較熱衷于机械研究的結果,同時,也因為机械制造要比生物工程簡單不知多少的緣故。當人類生物工程研究到了极其先進的程度,人也可以通過實驗室批量生產出來。”
這一段討論是因為鬼車兄弟引發出來的,看起來与本故事關系不大,但后來我們在一次討論中,竟然又重新提起了紅綾所說的雙生車概念,并且認為這是一個很值得研究的問題。
現在仍然回到那第一部分資料上。
在那部分資料上,我清楚地看到,同類的車,在當時僅僅只是生產了這兩輛,這是兩輛定制的車,在此前和此后,該汽車制造厂再沒有生產過同類型的車。主要原因是一個消費能力問題,在當時,有錢的人雖然不少,但肯花如此代价定造這樣一輛車的人卻不多。汽車厂如果按照這兩輛車的設計繼續生產下去的話,他們并不相信是否有人肯出大价錢買下來。因此,以后再沒有生產過。
當然,在此之后,也曾有人花大价錢在該厂定制汽車,但那已經是不同的汽車,至少在某些方面已經有了改進。
由此可以認定,同類汽車僅僅只有兩輛。
這就是第一部分資料的大致內容,其中有很多專有名詞,我未作引用。
第四部分全都是一些奇特的記載,很難确認与鬼車是否有聯系,因此,我只是簡略地介紹几則。
一則說,英國一名卡車司机開夜車,大約在零時前后,他實在熬不住,竟然邊開車邊睡起覺來。到了第二天早晨,他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而且,這個地方的人完全不說英語。他大感奇怪,問了許多人,才弄清楚,他糊里糊涂竟然越過了英吉利海峽,到了与英國隔海相望的那個國家。
這件奇事惊動了國家安全部門,以為他是英國人派出的間諜,于是用了大量時間和人力進行調查,結果卻大大地出人意表,竟然沒有任何出入境記錄。
另一則說,某人經營一家小型的客運公司,全公司有十台客車。某一天早晨,此人的妻子起來晨運,突然看到了一個非常怪异的現象,其中一輛客車前輪邊,竟然著兩團火。這個女人詫异莫名,當即不再晨運,而是赶回家去,將此事告訴了丈夫,她的意思是想說明,此車有怪异,近几天不宜出車。
她的丈夫根本不信此事,認為這完全是無稽之談,甚至說她是看花了眼。
如果當時有別的車可供調用,他或許會考慮改派一輛車,但事實上,那段時間的生意非常之好,而他的公司車輛本身又不夠,因此,根本沒有將妻子的話當作一回事,照樣派此車去載客。結果,此車在兩小時后出事,死傷四十多人。
在第四部分資料中,這類的記述非常之多,每一件如果詳細敘述的話,都是一篇傳奇小說,但因為与本故事無關,不再多述。
我們從老別克那里借了那份檔案,返回云堡,臨別時,老別克向我提出了一個要求:如果有什么突破的話,一定要告訴他。
這种要求當然不算過份,我几乎連考慮都沒有考慮便答應了他。當然,到了后來,我簡直就不知道該怎樣兌現這個諾言,當然,這是后話了。
鬼車一出事后,警方因為斷定霍大曼兄弟是被鬼車吃掉了,与謀殺無關,但沒有將車拉走;云堡也認為這輛車實在是太不吉利,沒有立即將車弄回那間車庫之中,因此,此車一直都在离事故現場十几公尺的一塊平地上,原是用一塊塑膠布蓋著的。几次經過那輛車時,我也曾看過,但都沒有看得十分仔細。
這次回程中,因為戈壁沙漠正在那輛車旁工作,他們准備像霍夫曼兄弟一樣,將鬼車全部拆開來,對其中的每一個零件進行研究。
我和紅綾在回云堡途中經過他們的工作地,便將車停在路邊,跳過那條引水溝,到了他們身邊。當然,在离他們的工作現場五十公尺左右有一道用石板搭成的便橋可供我們走過那條引水溝,因引水溝并不寬,所以我們未用。
那正是下午三點多鐘,且是初夏時候,非常的炎熱,鬼車一周圍雖然搭了一間棚屋,但實在可以說是太簡陋,根本無法抵御酷暑。我和紅綾走過去時,見戈壁沙漠身上的衣服全都被汗水濕透了,可他們卻像是渾然不知。
人真是一种奇怪的動物,當他們專注于某一件事情時,竟然可以達到瘋狂的程度,有人對權力瘋狂,有人對金錢瘋狂,也有人對科學研究瘋狂,再如我,對所有怪异的不可測的事情瘋狂。如果再仔細想一下,立即便可以發現,凡是有這种“瘋狂綜合症”的人,全都是被人們認為杰出的人,或者至少是智力和能力大大超出常人的人。
瘋狂和杰出之間的等號是怎樣划出來的?
我立即想到,這是人類生命研究中一個极好的課題。
見我們走過去,沙漠連忙問道:“這一趟,有什么收獲嗎?”
紅綾代替我回答說:“也算有,也算是沒有。”
戈壁沙漠對這种回答极端的不滿意:“這是什么話?一點都沒有科學性。”
我立即問道:“那么,二位科學家,你們有什么重大發現?”
他們一個答說:“暫時還沒有。”
另一個道:“如果這么快就有發現,也就不必我們來了,那霍夫曼兄弟早就發現了。”
紅綾對后一句話不服:“你們怎么知道霍夫曼兄弟沒有特別的發現?”
這是完全有可能的,霍夫曼兄弟在拆卸這輛車時,有了什么特別的發現,卻又沒有告訴別人,或許,他們還不能明白那發現到底有什么意義,便不顧別人的反對,堅持要試車。事實是不是這么回事,只有霍夫曼兄弟才知道,現在,我們根本就無法弄清楚。
剛才,戈壁沙漠問起我們有沒有收獲時,紅綾的回答其實是有一定道理的,至少,我們已經弄清了,這輛車与另一輛車之所以被稱為鬼車兄弟,那是因為它們在同一家制造厂里同時生產出來。
這樣的兩輛車,本身就非常的奇特,我也由此認定,這兩輛車上一定有著什么我現在根本還不能明白的事情。
但是,證實了這輛車上有怪异,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從何處著手揭開這种怪异,我是一點想法都沒有。
現在,我最大的希望就寄托于戈壁沙漠。或者,霍夫曼兄弟突然從什么地方跑了出來,然后告訴大家,這只不過是一場玩笑。
霍夫曼兄弟拆開這輛車用了整整兩天時間,而戈壁沙漠只用一天時間就將那輛車全部拆開了。專家到底是專家,正如一句中國話所說的: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
因為照明條件的限制,晚上戈壁沙漠不能繼續工作。在他們的發明中,原本有專為個人探險用的精巧發電設備,但這次來得非常匆忙,更重要一點,他們不可能帶著大多的設備乘坐飛机。
因此,整個晚上的時間,我們都在一起討論這件事。
首先當然是由我講了見別克警長的經過,然后,又將從老別克那里帶回來的資料交給戈壁沙漠。
他們看了很長時間,一直都沒有說話,直到他們將資料放在了面前的桌子上,也還是沒有說話。
良辰美景有些等不及了,叫道:“你們搞什么鬼?到底發現了什么?”
戈壁沙漠仍然沒有立即回答,也沒有相互征求意見,只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我立即知道,他們是在以目光交換意見,這兩個人雖然并無血源關系,也不是夫妻,但他們之間已經有了心靈共通的能力。
他們不再以目光交流之后,我便問道:“你們交流意見的結果怎么樣?現在該說出來了吧?”
我所說原不過一句非常普通的話,在坐的所有人都能夠听懂,也并沒有什么特別表現,但查爾斯兄弟臉上頓時有了异樣的神色。
他們兩人于是便互問互答,一個道:“他們交流過意見嗎?我怎么沒有听見?”
另一個道:“我也沒有听見。”
一個問:“他們掌握了一种我們無法听到的發聲方法?”
另一個說:“這根本不可能,世界上雖然有几种不需要發聲的語言,例如手語、唇語、旗語、摩氏電碼。”
一個接道:“但是,摩氏電碼也會有特殊節奏的聲音傳出來,而手語、唇語和旗語都會有動作。”
我說那話,紅綾和良辰美景都是懂得的,因為我們之間可以說是大熟悉了,她們立即了解這件事,既因為她們經常運用這种心靈溝通,也因為我曾無數次提到。而且,我也相信,查爾斯兄弟作為雙生子,他們之間也一定有著這樣的能力,只要有人一提醒,他們立即便會知道是怎么回事。
紅綾比較實在,正想向他們解釋,良辰美景卻要惡作劇,她們向紅綾使了個眼色,然后對查爾斯兄弟說:“你們不要討論了,他們用的是一种由他們自己發明出來的特殊語言,這种語言叫心語。”
查爾斯兄弟大惑不解:“心語?難道是心靈与心靈直接對話?”
另一個也道:“誰能有這樣的能力?我為什么從來沒有听說過?”
良辰美景道:“你們當然不會听說過,這是他們兩個發明的,只有他們才會,要不,怎么說他們是專家,而我們不是?”
查爾斯兄弟听說戈壁沙漠竟有著這樣的能力,大起敬意。
按理說,戈壁沙漠听了這樣的話,即使不得意非常,至少也應該是沒有大多的表情,但事實上,他們兩個人此時的表情之強烈,出人意表,那根本就不是得意或者興奮,而是痛苦加上惱怒。
紅綾看到他們的表情之后,便以目光向我詢問,她顯然不懂他們何以會這樣。
我最初也覺得不可理解,但僅僅只是一秒鐘之后,我立即想到了問題的關鍵所在。
良辰美景剛才對查爾斯兄弟所說的那些話,雖然含有對戈壁沙漠的贊譽,同時也有著調侃的成份;她們這話是對查爾斯兄弟說的,顯然是在調侃他們,卻又含有親切的意思。戈壁沙漠是愛著良辰美景的,因而,她們的電話一到,這兩個科學怪杰便不顧一切地赶來,對于他們來說,只要能見到良辰美景,就是讓他們立即去南极,他們也會非常的樂意。
但是,良辰美景對他們的感情始終沒有表示任何意見,而他們卻因單方面戀著對方,所以极其敏感。剛才,良辰美景的那番話,讓他們感覺到,她們對查爾斯,其實比對自己更好,他們忽然感到這兩兄弟其實是自己潛在的情敵。
這當然是他們兩人的想象,良辰美景是否真的對查爾斯兄弟有著特別的感情,我倒不以為然。
然而,戀愛中的人思維极其敏感,有些事情,旁人看來是完全莫名其妙的,但他們卻深以為然,這也是完全沒有辦法的事。后來,事情有了出人意料的發展,是否与他們這种特殊的敏感有著某种聯系,我始終是沒有弄清楚。
當時,我見了戈壁沙漠的表情之后,知道這樣的玩笑再開下去,結果很難預料,便對查爾斯兄弟說:“你們也不用猜了,有的人,由于特殊的生理結构,或是在一起生活的時間長了,便有了一种特殊的能力,他們可以通過心靈直接溝通。我相信你們兄弟也有這樣的能力。”
我這樣一解釋,他們立即就懂了,兩兄弟暗暗吸了一口气,然后是一聲輕輕的惊呼,相互間看了一眼,同時交換了一個眼神。這個眼神說明他們之間确然是有著心靈相通的。
紅綾也在一旁道:“現在,你們可以說出來了。”
她的話當然是對戈壁沙漠說的,但戈壁沙漠仍然沒有從那种特殊的感情打擊中回過神來,還是一臉的悲戚。
良辰美景在与查爾斯兄弟開玩笑時,并沒有注意到戈壁沙漠的表情,這時看到了,同樣是不明所以,便拿目光問詢于我。
我暗中向她們遞了個眼色。
這兩姐妹是那种百靈百巧的人物,她們立即就會意過來。別看她們的年齡不大,修煉可真是沒話可說,兩人知道戈壁沙漠的悲戚是為自己而起之后,一點都不動聲色,而是沖著他們莞爾一笑:“有什么怪异嗎?你們怎么會是這樣一副表情?”
戈壁沙漠兩人同時一震,那情形,就像是被電触了一下似的,也像是突然從某种沉思中忽然惊醒過來。
“不,沒有,沒有。”戈壁說道。
沙漠也接著說:“沒有任何不正常。”
戈壁又補充:“或者說是我們沒有發現。”
有什么不正常而他們又未能發現,這种可能當然是存在的,人畢竟不是万能的。同時我又想到,如果那輛車上有什么古怪,而戈壁沙漠卻無法發現的話,那么,這個世界上能夠發現這种古怪的人,也就實在是難找了。
接下來,我們又進行了一番討論,因為沒有任何新的發現,這种討論也就沒有任何新的內容。
關于晚上的討論,需要記述的只有三點,一點是紅綾提到的雙生車這個概念,因為前面已經略作記述,此處不再提及。
第二點是戈壁沙漠初步檢查的一項結果,他們根据那輛車的性能提出一個速度方面的估計,他們認為,那輛車的速度极限是每小時一百二十公里,這一速度,實際上已經超過了設計速度。
但對于這一點,查爾斯兄弟卻根本不贊同,戈壁沙漠的話剛剛說完,他們便同時說道:“不,絕對不止一百二十公里。”
他們兩個是同時說的,說過之后,又同時停了下來,然后互相看著對方。
我問道:“是不是霍夫曼消失的時候,速度超過了一百二十公里?”
大查爾斯說:“我們的時速是一百四十公里,而在我們走出盤行路之后,兩車相距最多不會超過二百公尺。如果他們的時速不超過一百二十公里,根本不可能在三十分鐘之后仍然追不上他們。”
如果一切果如查爾斯兄弟所說,那么,他們那天應該在几分鐘之內便可以咬住霍夫曼了,他們之所以沒有做到這一點,在于那輛車上有著我們目前還不能了解的特殊之處,這种特殊之處到底是什么呢?進一步的檢查能不能有結果?現在還很難說。
第三點則是上一此討論的繼續,這是一种設想,提出這种設想的人是紅綾,她認為,當那輛車到達一定時速的時候,便有一种突破空間限制的能力。她甚至說,其實,不僅僅是一輛車,就是其他的什么東西,只要在一定的空間位置,又具備一定的速度,便可以突破空間限制。
對此觀點,查爾斯兄弟同樣不能接受,他們提出的反證是:比汽車速度快的東西多得很,別的不說,飛机的速度就比汽車不知要快多少倍,如果以汽車的速度可以突破空間限制的話,那么,飛机的每一次飛行,豈不全都是在另外一個空間中進行的?另外,如果說達到一定的速度便可以突破空間限制的話,那么,霍夫曼兄弟當時的速度是通過那輛汽車而達到的,為什么汽車沒有突破空間限制,而只是汽車上的人突破了?,如果說達到一定的速度,汽車上的人可以突破空間限制,那么,當時正在追擊霍夫曼兄弟的他們,為什么沒有突破空間限制到達另一個空間?
他們的論點似乎是不可反駁的,非常的充分。
紅綾顯然有著自己的理由,但因為与查爾斯兄弟不是太熟,且還是他們的客人,似乎有點不好意思反駁他們,便拿眼光看我。我點了點頭,同意她將自己的觀點發表出來。
她于是說道:“我們現在生活的空間是四度空間,而在四度空間之外,還可能存在著五度空間甚至是六度空間,五度空間到底是什么樣子的?不知道,就算是有人曾經到達過五度空間,但并沒有一個非常明确的概念。我爸曾有過一次到達另一空間的經歷,按照他的描述,那是一個時間比我們所在空間慢了一倍的空間。如果确認這种可能性存在的話,那么,我們則可以認為,所謂不同的空間,其實是存在于同一個區域,只是因為時間的速度不同。在不同的時間逸度中,我們現在生活的地方,到底有多少种空間存在,誰都無法說清楚。”
這話似乎不是那么容易理解,因此,她在說這些的時候,其他人全都在快速地思考,以便能夠跟上她述說的速度。
她進一步說:“如果肯定了多重空間的存在,而且,多重空間的區別又是因為時間速度的影響,那么,我們就可以相信,有某种特殊的裝置可以影響到時間速度,使得時間變慢或者變快。我覺得,那輛車可能就是這樣一個裝置。”
戈壁沙漠在這時說道:“因為我們目前提不出更好的假設,所以我們不得不承認你的假設是最接近事實的。但是,這樣一來就有了一個問題,為什么消失事件只發生了一次,其他許多次全都是車禍?如果那輛車真有著改變時間速度的能力,那應該是每次改變,都產生一次消失事件才對。”
紅綾道:“空間与空間的阻隔是什么?我們根本就不知道,我想,突破空間限制,不僅僅是改變時間速度一方面就可以達到的,還必須有物体的運行速度相配合。當時間速度和物体前進的速度達到一定的极限時,物体便可以突破空間阻隔,到達另一個空間。但是,為什么只是霍夫曼兄弟到了另一個空間而那輛車沒有呢?我設想可能是兩方面原因造成的,一方面:物体突破空間阻隔時,除了我們剛才討論到的時間速度和物体運行速度以外,可能還有一种因素,那就是物体本身的質量大小有關,比如說,時間達到某一种速度時,某一質量的物体在某种運行速度時可以突破空間阻隔,而其他的物体因為質量不同,質量大了或者小了,都不可能突破這一阻隔。第二种可能,与空間和空間之間的聯接方式有關,比如在某一空間聯接處,剛好只能有某一种体積的物体通過,而体積大了,根本不可能通過,于是,大体積的物体撞上了這种空間阻隔而發生了事故。”
听紅綾這樣一說,我便猛吸了一口气,說道:“其實,你的兩個假設可以合并成一個,那就是從一個空間突破到達另一個空間,必須具備四在條件,一,改變時間速度;二,物体運行本身具備一定的速度;三,物体本身質量的大小;四,空間通道的大小。我們可以認為,空間和空間相接時有著許多大小不同的通道,而某一運行著的物体在具備了上述四項條件之后。便可以突破這种通道到達另一空間。”
戈壁沙漠也在這時叫道:“不得了,不得了,如果這一理論得到證實的話,那么,世界上許多不可解之謎就全都解開了。”
查爾斯兄弟似乎還不能理解,便問道:“哪些不可解之謎呢?”
戈壁沙漠因為良辰美景的關系,心中對查爾斯兄弟沒有好感,所以擺出一副不屑于回答的勢態。
我知道這樣下去會出麻煩,便連忙說:“世界上有許多次飛机失事,有一些當然是因為机械故障造成的,這樣的事故很容易查出來。但有另一些事故,怎么查都找不出原因,如果用我們剛才提到的理論來解釋的話,那就是這架飛机已經達到了突破空間的三項條件,但不符合第四項,空間通道太窄了。也有一些飛机,在飛行之中神秘消失了,甚至是連一點痕跡都找不到,比如百慕大就曾出現過許多次飛机消失事件。那么,我們就可以認為那里存在一個很大的空間通道,足可以容納一架大型噴射机。”
查爾斯兄弟听懂了,情不自禁叫了一聲,然后說道:“真的,這种假設竟可以解釋許多的神秘失蹤事件。神秘失蹤的不僅僅是飛机,其實還有許多衛星在太空中神秘失蹤了,這些衛星所有國一般都認為這是因為他們的敵對國發射了衛星殺手造成的,其實根本就不是這么回事,而是這些衛星突破了空間阻隔,到達了另一個我們根本就看不到的空間。”
討論進行到了這一步,想象力也就得到了极大的發揮,良辰美景說道:“客觀存在對人類的科學進步和人的智力真是一种諷刺,衛星失蹤、飛机失事這些意外,原本就是空間不同造成的,卻也給人一种錯覺,認為是被自己的敵人破坏了,于是,自己也拼命研究破坏性的武器,這個社會于是就越來越亂了。”
紅綾也應道:“确實如此,在人類沒有意識到這一點時,永遠都不可突破現有的狹隘。”
良辰美景兩姐妹中的一個于是說:“如果有人能夠通過這种方式突破空間限制,然后再將這种經歷告訴人們,讓所有人都接受這一觀點的話,那么,這個人就是有史以來對人類作出了最大貢獻的人了。”
另一個應道:“你別做夢了,做這种事的人,首先必須有足夠的勇气犧牲自己。誰能料到這樣做的后果是什么?如果是真的突破了我們現有的空間到達了另一個空間,那還好說一點,他說不定能以某种方式在另一個空間生活。但是,如果根本就不是這么回事,那他就會白白地送命,誰敢冒這樣的險呢?”
第一個便說:“确然,這樣偉大的人,世上難找。”
我之所以要將這場討論記述得如此仔細,一方面因為紅綾提出的這一設想實在可以說是夠新穎夠大膽,另一方面,是因為事情后來的發展与這場討論有著极大的關聯,尤其是良辰美景后來的几句對話。
當然,這些都是后話,后面會詳細說到。
七、戈壁沙漠的秘密
自那次討論之后,一連兩天,沒有任何進展,我說沒有進展,主要是指兩個方面,一是霍夫曼兄弟一直都沒有再出現,二是戈壁沙漠對那輛車的每一個零件都進行了研究,但可以說一無所獲。在這兩天中,也有一些特別的變化,這种變化主要体現在戈壁沙漠身上,但在當時,我們的全部精力全都放在那輛車上,根本沒有認真思考過戈壁沙漠的這种變化會帶來什么樣的后果。
最先注意到這种變化的應該是良辰美景。
那是討論空間以及時間速度等問題的第三天,在這兩天中,我們沒有再去設法尋找霍夫曼兄弟,而是將全部精力都放在那輛車上。
對于車輛的結构,我當然不是外行,良辰美景在這方面的知識也是极其丰富的,尤其是那場討論,讓我們得出了一個結論:如果設想不錯的話,那輛車上一定有著什么与眾不同之處,因此,我們都想從中找到這种与眾不同,這也是我們全都專注于車的根本原因。
第一天,我們几個人都在那些被拆開的零件旁,一邊各自進行著自己的研究,一邊說著話。
但是,無論我們說什么,戈壁沙漠卻是一言不發,這种現象對于他們來說,原是极其奇怪的。我与他們非常的熟悉,我知道,他們在一起工作時,有著一种習慣,那就是一邊工作一邊搭白,你一句我一句,旁若無人,但在突然之間,他們或許會跟其他人說一句話。
實際上,看著他們工作,是一件非常輕松快樂的事。他們實際上在工作,口中卻在不停他說著,而他們說的話,多半是极恢諧幽默的,根本讓你感覺不到他們是在工作。
但這一次卻絕然不同,他們太沉默了,沉默得讓人大生疑心。
他們的這一變化,在第一天時,我并沒有覺察,因為那時我的全部心思都用在了研究那部車上,根本就沒有分心去注意周圍的事。查爾斯兄弟因為不熟悉戈壁沙漠,當然也不會知道這一變化,良辰美景和紅綾也一心要從那些零部件中找出特別來,也同樣沒有注意到這种變化。
到了第二天,情況就有些不同,因為我們已經將全部的零部件檢查了一遍,并沒有發現任何的特別,再說,良辰美景對戈壁沙漠的暗戀雖然沒有產生触電反應,但畢竟還是有些特殊的感覺的,何況他們之間又曾有過多次一起工作的經歷,當然是知道戈壁沙漠這一習慣的。
或許,良辰美景以為他們的沉默是因為她們對查爾斯兄弟顯得親近一些的緣故,于是就想緩和一下這种關系。漂亮的女人往往會處于這种尷尬之中,而且,她們也往往對這种尷尬极其敏感,當這种情景出現時,她們又會最充分地利用自己的巨大魅力,在他們之間充當調停人。
良辰美景此時便想充當這樣的角色,于是故意找戈壁沙漠講話。
但是,她們畢竟不是普通的女性,如果是普通人,或許直接找他們說話,但她們不是這樣,而是采取了對話的方式。
一個說:“是不是你得罪了兩位專家?這兩天,他們的情緒可有點不大對頭。”
另一個說:“專家當然有專家的脾气,有不然,怎么算是專家呢?”
一個又說:“專家是我們請來的,如果讓專家憋成了啞巴,我們這責任可就大了。”
另一個接道:“我有一個辦法,你說一個笑話,專家一笑,就沒有事了。”
第一個又說:“說笑話恐怕不行,得想點別的辦法。”
這兩個人說干就干,竟將雙手上涂滿了油污,然后拿出快如旋風的上乘功夫,從他們面前一飄而過。
我原是專注于研究的,后來听到她們兩個人討論,也就發現這兩天戈壁沙漠的情緒果然是不對,于是抬起頭來,正好看到她們運起了上乘輕功從戈壁沙漠面前掠過,順便用手在兩個人的臉上抹了一下,兩個人頓時變成了大花臉。
紅綾當然也看到了她們的手段,頓時惊得瞪大了眼睛,然后便大笑起來。
查爾斯兄弟根本看不出任何名堂,他們大概感到面前有什么人影閃了一下,全都惊得張大了嘴,過了半分鐘之后,才猛吸了一口气,先后叫道:“有鬼,有鬼。”
他們所說的鬼是什么,紅綾是知道的,而且,她本就是一個無所顧忌的人,見戈壁沙漠變成了大花臉,而查爾斯兄弟又嚇得全身發抖,她笑得就更加放肆。
只有戈壁沙漠,他們竟像是對這一切渾然不知似的,仍然在默默地做著各自的事情。
這就實在是太讓人詫异了,不說查爾斯兄弟的大叫和紅綾的大笑應該引起他們的注意,就是良辰美景以那么快的身法從他們身邊掠過,他們總也應該有一點感覺的,何況良辰美景兩個人的手還曾在他們的臉上抹了一下。
良辰美景停下來后,轉頭看戈壁沙漠,見他們對身邊的事竟像是一無所知一般,暗自也是吃了一大惊,相互看了一眼,然后,身形再次飄起,第二次從他們身邊掠過,再次在他們的另一邊臉上抹了一把,這時,他們的兩邊臉上就全都是油污了。
這次,他們似乎有了一點感覺,先是戈壁說道:“怎么回事?我怎么覺得有人打了我一下?”
沙漠也說:“我也覺得有人打了我一下。難道這輛車真的有鬼不成?”
听得沙漠這樣說,戈壁便轉頭去看他,然后指著沙漠的臉,惊得說不出話來。沙漠覺得戈壁的情緒不對,便也看他,同樣是大惊失色。
紅綾見他們這副模樣,頓時拍掌大笑:“你們說錯了,不是打,而是摸,而且不是一下,是兩下。”
兩個人還是一臉的惊悸:“不是打,而是摸?不是一下,還是兩下?”
紅綾此時笑得已經彎下了腰來,不過,卻不影響她說話:“當然不是打啦,俗話說,打是親罵是愛,人家并不想親你們。又怎么會打你們。”
她這一鬧,可是將良辰美景出賣了,兩姐妹一起向紅綾揮起了拳頭,向她提出警告。
紅綾可不管這么多,再說,她也是与良辰美景鬧慣了的,因此說道:“我說錯了嗎?難道你們兩個,還真的想親他們兩個不成?”
她這話一說,可將兩個花妖惹惱了,當即便一提气,向紅綾扑過來。
良辰美景的身法當然是快捷無比,但紅綾也不弱,她畢竟是在深山中由兩只靈猴帶大的,其身法之快,絲毫不讓良辰美景。
當即,良辰美景追,紅綾躲,這三個人便鬧了起來。
她們的身法也實在是太快了,因此,在一般人看來,根本就看不到她們的人,而只是看到三團人影在飄。
查爾斯兄弟哪里見過這樣的陣式?惊得眼睛瞪得又圓又大,竟說不出一句話來。
后來,他們當然知道了這是因為良辰美景有一身絕好中國功夫的緣故,便鬧著要拜良辰美景為師,跟著她們學習中國功夫。當然,這是在此事過后很久才發生的事,在此略提一提。
就在良辰美景追著紅綾,三個人鬧成一團而查爾斯兄弟又目定口呆的時候,我卻非常認真地在注意戈壁沙漠,先是紅綾說出那句話,他們兩人的臉色變了一變,這是因為他們知道打自己的不是鬼,而是他們深愛著的女人良辰美景的“杰作”,于是,臉上一喜,甚至還有几分羞怯。接著,他們的臉色再次變了一變,仍然專注于自己的工作,仿佛身邊什么事都沒有發生一般。
見他們這樣,我心中頓起疑云,也不顧良辰美景和紅綾的嘻鬧,走到他們身邊,小聲地問他們:“你們心中有事沒有告訴我,對不對?”
一方面我的聲音不是太大,另方面,他們又實在是太專注,竟沒有听到我的話,所以一點反應都沒有。
我忍不住叫了一聲:“戈壁沙漠!”
他們兩個同時一震,然后轉過頭來,看著我,問道:“衛斯理,什么事?”
我憤憤地道:“什么事?這正是我要問你的。”
良辰美景作為青春少女,會誤以為他們的怪异是因情而起,我不會,我是過來人,而且,我的經歷丰富得讓許多人十輩子都過不完,所以,戈壁沙漠此刻的心境,我是一眼就能看穿。他們确然是有著重重心事,但絕對不會是為情,而是因為別的什么。
當時,我想到的是他們一定是有了什么特別的發現,但因為這种發現實在是太匪夷所思,或者是他們認為太危險,于是便在心中做了什么決定。
不管他們做了什么決定,我知道,他們這個決定是要瞞著我們所有人,其中也同樣包括我。而且,他們的決定也一定与這輛車有關。
他們見我這樣問,連忙說道:“沒有,我們沒有什么事呀。”邊說邊拿眼去看正追著紅綾的良辰美景。
我知道他們在說謊。
他們根本就不是善于說謊的人;所以根本就不知道任何掩飾手段,尤其是在我的面前,這种謊話我一眼就能看穿。
我為什么說他們在說謊呢?這里需要多介紹几筆。
如果對戈壁沙漠這兩個人极熟悉的朋友,當然就會知道,他們說話有著自己特殊的方式,這种方式是由他們兩個人的性格和他們之間親密的程度所決定的,在任何正常的情況下,這种方式都不會改變,如果改變了,那就是因為什么特別的事,比如說謊。
那么,他們說話到底有什么樣的方式?
他們比較喜歡自問自答和你問我答。如果在正常的情形下,他們在回答這個問題時,定然是其中的一個問另一個:“你有什么事嗎?”另一個答:“我沒有,你有嗎?”第一個可能說:“我也沒有。”第二又說:“這就奇怪了,我沒有,你也沒有,可衛斯理為什么說我們有?”
實際情形卻是他們异口同聲否認,這正說明他們心中有事。
但是,他們在否認這件事時,又一齊去看良辰美景,這就讓我產生了一种想法,以為他們的發現可能涉及极度的危險,他們不想良辰美景去冒險。如果他們將這發現說出來,良辰美景這兩個花妖,做事是全然不會顧及后果的。
正因為他們心中作出的決定涉及到危險,因此,才不會在人多的情形下說出來。我見良辰美景仍然在追逐紅綾,便暗中一轉念,不再問下去,而且決定到了晚上單獨問他們。我相信到了那時,他們便會說真話了。
吃過晚飯后,我故意提出要去看云堡的夜景,紅綾立即表示贊成,戈壁沙漠卻無動于衷,良辰美景因為早就已經看過,當然是可看可不看。
我早已料到戈壁沙漠不會去看什么古堡夜色,因為他們有太重的心事。一個人的心中壓著一塊大石頭時,絕對不可能有任何心情去干別的事。我這樣提議的目的正是要將他們引出去,然后,我找個机會溜回來,問一問戈壁沙漠,到底發現了什么。
我和紅綾去看夜景,作為主人查爾斯兄弟當然會相陪,但良辰美景卻有不想隨往的意思。我當時心中暗自一愣:難道這兩個花妖,表面上看起來嘻嘻哈哈,實際上早已知道戈壁沙漠有了發現,也想找個机會單獨問他們?
當時,我真正是心念電轉,立即想到了兩种可能。這兩种可能都建立在一個前提之上,那就是戈壁沙漠确然有了重大發現,那么,就存在兩個可能,一個是這個發現可能与巨大的危險有關,他們不想良辰美景去涉險,一定不會告訴她們;但是,也還有另外二個可能,因為他們深愛著良辰美景,很可能將這個發現當作討好她們的籌碼,然后找机會告訴她們。就算是他們的發現會有极度的危險,但他們是否能夠抵御良辰美景的魅力,而始終不將這個秘密告訴她們?
戀愛中的男女往往會做出一些出人意表的事來,如果將良辰美景留下來,而她們又逼問戈壁沙漠的話,他們會不會將一切告訴她們,這實在是一件非常難說的事。
這樣一想時,我便對兩人說:“走,我們一起出去。”然后,向紅綾使了個眼色。
紅綾在這方便与我配合非常默契,也不管她們是否同意,伸出手便去拉她們,并且先走了出去。
我也做出一种樣子去拉戈壁沙漠,見良辰美景走了,便放棄了這兩位,走了出去。
在外面,我們一起走了十几分鐘,見他們五個人聊得正興高采烈,我便借机一個人向前走開了,到了一個他們的視線無法達到的地方,我立即一閃身,返回了城堡,然后赶到小客廳,沒有見到戈壁沙漠,再跑到客房,見他們的門關著,里面有聲音傳出來,但由于是小聲在說話,他們說什么,我一點都听不到。
我可以肯定,他們所說的事与他們的決定有關,而現在只有我一個人她們應該將自己的決定告訴我。
我敲響了門,里面的聲音立即停了下來,過了片刻,才有人過來打開門,開門的正是沙漠,他一見是我,便惊問道:“你一個人回來了?他們呢?”
我走進去,隨手將門關上,說道:“他們還要玩一下。”
他們讓我坐下了,但坐下后便沒有了聲音。
“你們搞什么鬼?”我問道。
兩人又是同時說:“我們沒有。”
看這情形,他們是不想向我說了,我當時非常生气,說道:“沒有?在我面前,你們也敢說沒有?你們也不想想,你們能有多少道行?瞞得過別人,也能瞞得過我嗎?”
他們又一起說:“我們沒有瞞你任何事。”
我轉而一想,他們是不是想以自己的發現去討好良辰美景?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就說明他們的發現沒有任何危險可言。但是,從他們兩個心事重重、鬼鬼祟祟這一點來看,又根本就不像是這么回事。
“如果你們的發現有助于你們獲得美人心的話,那這种成人之美的事,我也是很樂意做的。”我說,其實心中多少存了一分拿他們玩笑的意思。
這次,他們的反應非常強烈,先是戈壁開口:“衛斯理,你真是越來越沒有判斷力了。”
另一個說:“我完全不知道你說的是什么鬼話。”
戈壁又接了過去:“鬧了半天,他以為我們有了什么重大發現。”
沙漠說:“重大發現?連重小發現都沒有,我都不想再研究下去了。”
“是啊,我也覺得這件事根本就是毫無意義的。”
“要我說,這一切根本就是巧合,那兩個什么狗屁賽車手,跟我們開了一個大玩笑。”
他們這樣說了几句后,沙漠又突然問我:“我們想回去了,你是留在這里還是跟我們一起走?”
這一番話,真讓我變得糊涂起來,我有一种感覺,他們是真的沒有發現。前面已經分析過,他們只要有什么發現又竭力想隱瞞的話,一定不可能按照他們固有的方式說話,他們是兩個專注于机械世界的人,根本就沒有學會怎樣應付這個社會上的人。只要他們想到要應付的時候,就一定會露出馬腳,不想到竭力隱瞞,他們則可以應付自如。
如果說他們沒有什么發現,但今天下午我為什么會產生那种感覺?難道是我感覺錯了?或者這一切真的是因為男女情事而起?
我惊問道:“你們要走?就在這种沒有任何發現的情形下走?”
戈壁說:“我們當然要走,留在這里干什么?研究那些零件?”
沙漠說:“我們已經將每一個零件研究了五六遍了,也許是我們的水平不夠,看不出任何特別的地方。”
他們說將每一個零件研究了五六遍,我相信不會是假話,因為我也已經看了三遍了,而且,我沒有發現任何問題。
他們卻在繼續說:“連我們都看不出有問題,別人會不會找到有問題?”
戈壁說:“當然,除非有一個人。”
然后他們兩個同時回答:“天工大王。”
在說出天工大王之后,他們的臉上又有著非常之深的不安。
我知道,他們這一行有著非常嚴格的等級,最高一級則是大王,大王只有一個,在這一行中有著至高無上的威權。大王之下是一級、二級、三級,目前,戈壁沙漠便是天工一級,他們要由一級升為大王,就一定要向天工大王挑戰,如果他們胜利,那么,天工大王的稱號便是他們的,如果他們失敗了,天工大王也有一個條件,那就是要他們拜他為師。正是這一點讓他們為難,甚至不敢向天工大王提出挑戰這樣一回事。
此時,他們所想的是,如果連他們都找不到這輛車中到底有什么隱秘,那么,這世上便只剩下天工大王一個人了,如果天工大王同樣找不到,那就無話可說,如果天工大王找到了呢?豈不是對他們的自尊心打擊太大?
這也是他們感到深深地不安的原因。
這些話,甚至是這种不安的表情,我相信他們就是再修煉十年二十年,也裝不出來,也就是說,這一切都是真的。
但如果要讓我相信他們并沒有任何發現,我連自己都說服不了。
我至少可以肯定,他們一定有什么事瞞著我,但是,那是什么事呢?
“你們知道我剛才為什么要邀大家出去看夜景?”我決定轉換一個角度再作一次努力。
他們當然不知道,便問:“為什么?”
我說:“就因為我知道你們有什么心事,正因為你們有著心事,所似一定不會出去,然后,我就找了這樣一個机會來找你們。”
沙漠說道:“原來,你將我們的一切全都看透了,還問我們干什么?”
戈壁則說:“你連我們遭到失敗這件事也看出來了?”
我道:“恰恰相反,我認為你們有什么事瞞著我,也瞞著大家。而且,我相信看出這一點的不光是我,還有兩個人。”
他們听我這樣一說,便連忙問道:“還有兩個人?誰?”
問得太快了,這說明他們确然是有事瞞著我們。這也說明我現在的方法是對的,于是,我便沿著自己的思路說下去:“良辰和美景。如果她們也來問你們,你們怎么辦,是不是讓她們乘興而來,敗興而歸?”
戈壁于是說:“她們問什么,我們就答什么,如果她們的問題我們答不出來,那也不是我們的責任。”
沙漠連忙說道:“對呀,我們又不是万能的上帝,這個世上有很多事,我們是不清楚的。”
我說:“我有一個提議,是為你們好。”
他們一齊問道:“什么提議?”
我道:“你們可以將這件事告訴我,我保證為你們保密,而且,她們問起的時候,我還可以替你們說話。如何?”
他們兩個互望了一眼,先是戈壁說道:“這自然极好。”
听到這話時,我心中還一喜,以為大功告成了。
卻不料沙漠接著說:“可是,你想讓我們告訴你什么?我們确然是一無發現,這一點,我們早就已經對你說了。”
戈壁說:“而且,我們也已經告訴你,我們決定放棄這件事了。”
我還想再說點什么時,卻听到外面有說笑聲傳來,知道是他們回了,戈壁沙漠相互看了對方一眼,然后站起來,主動打開了門。“”
他們的這一做法讓我迷惑不解,按說,他們心中有事,應該躲著這些人才對,而且,他們卻是主動迎接著其他人,這到底是什么意思?
几個人果然走了進來,良辰美景不肯放過我,因為我半途跑回來,要向我興問罪之師。鬧了一回,然后靜了下來。
在我們鬧的時候,戈壁沙漠始終是一言不發。
良辰美景似乎有些忍不住了,直接問道:“戈壁沙漠,你們是怎么回事?這几天像變了啞巴似的。”
他們不言語。
兩姐妹又道:“要不要我們打電話叫醫生來看看?”
戈壁囁嚅道:“良辰美景,你們將我們找來,原是要我們來幫忙的,但是,非常對不起,我們幫不上任何忙。”
良辰美景叫道:“這是什么話?你們現在不是在幫忙嗎?”
沙漠說:“可是,我們已經失敗了。”
良辰美景明顯地愣了一下,然后同時問道:“你們該不會是想放棄吧?”
戈壁道:“如果不放棄,我們又能做什么?”
沙漠接道:“就算我們將那些零件再研究一千遍,也還是一樣的結果,那些零件沒有任何特別之外。”
紅綾在一開始似乎沒有明白他們的意思,這時忽然想清楚了,便問道:“零件沒有問題,但是,零件与零件之間的聯接呢,難道也沒有問題?”
戈壁沙漠一齊說:“也沒有問題。”
雇辰美景似乎受到了很重的打擊,想了約半分鐘,然后問他們:“你們到底有什么打算?准備就這樣一走了之?”
這話問得确然是夠重的,甚至有了責備的意思,我想,在良辰美景說了樣的話之后,戈壁沙漠至少也會重新考慮了,哪怕他們真的是一無所獲,也會答應留下來,不再提走的事。
但實際上,我料錯了,戈壁和沙漠交換了几次目光,然后說道:“我們想,明天就离開云堡。”。
良辰美景是真的惱火了,一個有些惡狠狠地說:“行,你們走,你們愛什么時候走就什么時候走好了。”
另一個說:“不行,沒這么便宜,那輛車是你們拆開的,你們得重新裝好以后再走。”
“不錯,你裝好以后,什么時候走都行,也不必再跟我們打招呼了。”
說著,她們兩個一齊站了起來,似乎是要走出去。
我一直沒有說話,那是因為我實在不知道戈壁沙漠這兩個家伙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現在見良辰美景要他們將車裝好了再走,我也正想將他們拖一拖,便對她們說:“你們先等一等,那些零件,我還想再好好研究一下。”
良辰美景卻沒有停下,而是說道:“那就讓他們多等几天,你研究完了以后,他們知道該怎么做。”
八、消失事件再次發生
良辰美景确然是生了气,扔下那句話之后,便頭也不回地走了。我的目光看著她們的身影在外面消失,然后回過頭來再看戈壁沙漠,我原以為,他們在讓良辰美景生了如此之大的气之后,一定會垂頭喪气,后悔不迭。可是,待我回過頭來看他們時,心中暗吃了一惊,這兩個家伙不僅沒有半點沮喪的表情,而且,似乎還有些得意。
他們的這种表情實在是讓我大大地糊涂起來。
我轉過頭去看紅綾,她也同樣是滿臉的迷惑,根本弄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時,我非常自然地想到了白素,如果她在這里的話,我相信她一定會看出問題的症結所在,她從來都是敏感的,尤其是事情涉及男女感情的時候,任何一點微小的變化,都不可能逃得過她的眼睛,何況,這件事實在是太明顯了。
后來,我在向白素介紹這件事情,講到這里的時候,主動問過她。白素的因答讓我大感意外,我無論怎么想,都想不到她會說出這樣一句話來。
她當時說:“你們全都上當了。”
這話當然是可以理解的,白素說我們全都上當了,那也就是說,我和良辰美景都上了戈壁沙漠的當,我們所做的一切,全都在他們的設計之中。在當時,我絕對沒有絲毫上當的感覺。
我听白素如此說,便問道:“何出此言?”
她并沒有正面回答我的問題,而是說道:“他們正在策划一件什么事,要讓良辰美景大吃一惊。”
這又是讓我詫异了,惊問道:“你憑什么判斷他們是在策划一件大事?你是不是已經想到了他們要做什么事?”
白素笑了笑道:“這是一件什么事,你已經知道了,現在卻拿來考我的判斷力,這不公平。多給我一些時間,我或許可以想到,但這沒有多大意思。”
我道:“至少,你應該說一下為什么會有這樣的感覺?”
“說出來其實也簡單。”她道:“戈壁沙漠對良辰美景有一种特殊的感情,他們一定不會讓良辰美景生气,如果良辰美景不生气,他們似乎還有一線希望,將她們惹惱了,就一點希望都沒有了。這是最起碼的判斷,但是,事實上,戈壁沙漠是將良辰美景惹得生气了,他們卻一點都不擔心,這就說明他們一定在策划一件什么事,只要這件事成功了,良辰美景對他們的看法就會來一個大改變。”
經她這么一說,我簡直惊得說不出話來。
當時,我想得無比复雜的一件事,實際上的解釋卻又是簡單得不能再簡單。任何一件看上去反常的事,都有著內在的正常面,只要找到了問題的關鍵,看起來非常之大的難題,簡簡單單就解決了。
這也許是我對感情方面的事知道太少的緣故,如果當時白素在旁邊,只要她將自己的判斷說出來,然后大家一合計,再弄清楚戈壁沙漠到底想干什么,那就完全不是一件難事了。
但實際上,我當時根本就不知道他們想干什么。
在接下來的几天中,我一直都忙著想從那輛車中找出古怪來,良辰美景也像是在賭著一口气,全身心地投入。在這方面,查爾斯兄弟几乎插不上子她們便負責安排我們的生活。
最清閒的當然就是戈壁沙漠了。我原以為,第二天他們就會向良辰美景道歉,然后加入我們的行列,事實上我料錯了,他們似乎根本就不關心這件事,每天都到良辰美景曾經留連的那片海灘去晒日光浴,或者是去什么地方游玩,見到我們,也絕口不提鬼車的事。
有几次,我實在忍不住,間他們,他們的回答卻是一副事不關己的神態,真要把人給气死。
最气的當然要算良辰美景,她們便對我說:“跟冷血動物說這些話,還不如跟一只貓一只狗說,貓和狗還能通點人性。”
這話可以說是夠重了,我以為他們會因此生气,但實際上他們卻根本無事一般,甚至是相互一問一答起來。
戈壁間沙漠:“誰是冷血動物?是你嗎?”
沙漠道:“我不是,或許是你。”
戈壁說:“可能,不過肯定不是這輩子,上輩子是冷血動物,那是完全可能的。不過,一個人的上輩子是什么,他自己又怎么能夠知道?”
沙漠說:“你當然不會知道了,因為你知道的就是那些机械,我也不知道,我研究的也是机械。”
“總應該有人知道吧?不是有人專職研究人的生命現象嗎?衛斯理應該知道。”戈壁這樣說過之后,便轉向我問道:“衛斯理,你說,我上輩子是什么?”
我當時對這兩個家伙非常生气,因為我知道他們一定有什么瞞著我,卻又搞不清他們到底瞞著我什么。我与他們的交往實在可以說有夠長時間了,而且,也可以說是非常要好的朋友。一個人一輩子可能交非常之多的朋友,但到了我和他們這种程度的,還不是很多,我与他們之間的交誼,應該与溫寶裕是同一個層次的。
然而,這兩家伙卻是十分的可惡,竟然根本不顧朋友之情,在這种非常別的時候,卻故意將什么极其重要的事瞞著我。
見他們這樣問起,我便說道:“你們如果想知道的話,那倒是問對人了。”
他們听我如此說,便立即問道:“快說,我們上輩子是什么動物?”
我說:“你們上輩子是人。”
他們听了,心中一喜。他們一定想到我會說他們是什么特別的怪物,比如狡猾的狐狸、凶殘的美洲豹甚至是非洲的毒蜘蛛之類,卻沒料到我會說他們是人。
戈壁時沙漠說道:“我上輩子是人,真沒有想到。”
沙漠說:“我還以為我上輩子是蜜蜂,真沒想到,我上輩子竟然是人。”一
我道:“你們當然應該想到的,任何一种動物,都比人可愛、只有人才是世界上最陰險最殘忍最狡詐最無情的。”
他們兩個同時惊呼了一聲,然后又同時道:“原來衛斯理是變得法子罵我們。”
戈壁首先問:“他為什么要罵我們?我們有什么地方得罪他了嗎?”
沙漠說:“這不能怪我們,衛斯理的尖酸刻薄是出了名的,我們不得罪他,他想罵的時候也一定會罵。”
戈壁道:“說得倒是,他确然是這樣一個人。不過,無緣無故被他罵一通,總讓人覺得不痛快。”
沙漠應道:“那又怎么樣?你也將他罵一通?你會罵嗎?”
兩個人又同時歎了一口气:“不會,看來,只能白挨這一通罵了。”
面對這兩個家伙,我真是無汁可施,不過,有一點我清楚。在他們沉默的最初兩天時間里,他們的心緒定然亂到了极點,因此,我們任何人同他們說話,甚至是良辰美景給他們畫花臉,他們都渾然不知,問他們話時,他們也是語無倫次。但現在,他們的心情已經平靜下來。這讓我覺得他們已經徹底地放松了自己,在等待著一件什么事。他們到底在等待什么?
這天的稍晚些時候,良辰美景跑到了我的房間,進門時,兩個人都是一臉的嚴肅,這樣的表情,在她們來說,可真是破天荒的了。在這個故事的一開始,我就介紹過溫寶裕對她們的評价,雖然說多少有些夸張,但也很能說明這兩姐妹的性格。可這一次,她們顯得如此嚴肅,那就說明事情真是不簡單了。
我讓她們坐下,然后問道:“你們想到了什么?”
她們相互看了又看,卻有好一段時間沒有說出話來。
我有些不耐煩了:“你們到底怎么了?良辰美景何時也變得吞吞吐吐起來了?這倒是天下一件奇事。”
她們又相互看了對方一眼,然后同時說道:“戈壁沙漠……”
這兩姐妹說話,總有一种默契,誰先說誰后說,只要雙方交換一個眼神,就絕對不會弄錯。這次,她們卻异口同聲,卻又同時停止,這就說明她們少有地失去了默契。
我問道:“戈壁沙漠怎么了?他們不是很好嗎?”
她們再次同聲說:“他們不正常。”
若論這几天的表現,要說他們不正常,那實在是太冤枉他們了,這几天,他們可說是再正常不過。但是,我也知道,這种正常之中卻有著什么反常,因此很想听一听這兩姐妹對此是怎么想的,于是說道:“他們有什么不正常?我看他們是再正常不過了,倒是你們兩個,疑神疑鬼的。”
她們中的一個說:“正因為他們太正常了,才不正常。”
另一個道:“對呀,他們實在是太正常了。”
我故意裝著惱道:“你們都說的是什么話?正因為他們太正常了,才不正常。這种話怎么解釋?”
兩姐妹中的一個說道:“正因為他們表現得像是什么事都沒有一樣,才會真的有事。我我覺得他們在搞什么鬼,卻又想不清他們到底在搞什么鬼。”
這一點,我當然也是想到了,但僅僅是想到這一點有什么用?實實虛虛,虛虛實實是一种最高深巧妙的戰略,二戰時,盟軍在英吉利海峽故意擺上重兵,做出要渡海登陸的架式,僅這一招,就引得協約國大為緊張,根本弄不清盟軍要搞什么鬼名堂,結果,盟軍正是從這里登陸成功。
當晚,我們雖然討論了一下戈壁沙漠正常中的不正常,卻是不得要領。
在以后的几天中,我們仍然是一邊研究那些零件,一邊關注著戈壁沙漠的動向,十分令人气惱的是,他們一如既往,什么動作都沒有,除了玩,還是玩。
我們的研究可以說是一無所獲,在這种情形之下,我們不得不放棄了研究,然后通知戈壁沙漠,將那輛車裝起來。
當然,不要他們動手,我們自己也可以做到這一點。我之所以要他們動手,還有另一重想法,這些天,他們實在是太清閒了,讓他們動一動,說不定能從中找到什么關鍵。
良辰美景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因此,在他們開始裝車的時候,我們几個人一步不拉地跟在一旁,毫不放松地觀察他們的每一個動作。
我有一种想法,他們一定是發現了那輛車某一個零件或者部位不正常,找到了這一點,卻又故意不說出來,那是因為他們另有打算。現在,讓他們裝車,只要他們之中的某一個接触到這個零件或者部位,就可能會出現表情上的微妙變化,我們只要捕捉到了這种變化,便可以認定他們所找到的不正常在什么地方。
專家到底是專家,他們的工作速度快得讓我們大大吃惊。
他們在裝那些零件的時候,一邊工作一邊相互說著話,似乎根本就沒有將這件事太放在心上。
我在一旁注視他們的工作,一會儿要注意他們臉上的表情,一會儿要看他們手上的動作,那實在是一件极其艱難的事,別的不說,就是他們那兩雙手,運動起來簡直就快捷無比,我相信,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人在于著這樣一件工作時,動作會比他們更快。當時,我就想找到一种形容,比如說就像藝術家在彈鋼琴之類,但這樣的比喻形容他們的工作,實在有些不倫不類。
實在的情形是,他們的工作越來越接近尾聲,但他們的談話卻是越來越海闊天空,五分鐘一個話題,根本就不可把握,最可惡的是,他們根本就不涉及現在正在進行的工作,別說是現在進行的工作,就是有關汽車或者其他机械類,他們都不談,他們到底有著什么樣的計划,根本就讓人摸不著頭腦。
到了下午四點鐘時,這件事工作也做得差不多了,如果再加快一點工作進度,或是赶一赶的話,到天完全黑下來之前,車似乎是可以裝好的。這兩個可惡的家伙卻在這時停了下來,說是他們累了,需要休息,剩下的事,明天再干。
我和良辰美景交換了一下眼色,我們都意識到,問題的關鍵可能就在這剩下的工作上。在這同時,我們已經有了主意,從現在起,我們要緊緊地跟著戈壁沙漠,不能讓他們有任何單獨行動的机會。
作出這樣的決定當然是基于一种想法,我們都認定他們會在今晚的某一個時候悄悄地來到這里,將沒有干完的活接著完成,而這沒有干完的一部分,正是關鍵的關鍵,也就是他們的秘密所在。我們要想拆穿他們的秘密,那就得在一個他們并不知曉之處,看著他們完成這項工作。
我也曾想過弄個什么紅外線監測儀之類的東西來,但轉而一想,那樣做反而會弄巧成拙,因為戈壁沙漠是這方面的專家,對這類監听監測設備,他們的眼睛比電子監測儀更管用,而他們的鼻子,那簡直就比狗鼻子的靈敏度還不知要高多少。
唯一可行的辦法就是跟蹤他們,并且,設法對他們晚上的工作進行破坏,要讓他們將剩下的工作放在明天白天來完成,那時,他們在我們几雙目光的注視之下,想搞什么鬼名堂,也根本是不可能。
大出我的意料之外的是,當天晚上,他們似乎并沒有任何要去繼續工作的苗頭,吃過晚飯之后,甚至主動邀請我們一起到古堡中去散步,并且告訴查爾斯兄弟,說他們准備明天下午离開這里,并且請查爾斯兄弟幫他們預訂后天的机票。查爾斯兄弟回答說這里根本就沒有電話,若要預訂机票的話,必須派人直接去机場。
戈壁沙漠便說:“那就麻煩你,明天派一個人去。”
看這樣子,他們是真的准備走了?不可能,他們是不會就這樣走的,至少,他們不會讓良辰美景一直生著他們的气。就算我的判斷不對,但良辰美景不會錯,她們与戈壁沙漠之間雖說不是戀人,但總會有一些別人所沒有的特別感覺。
作出這樣的判斷之后,我便与良辰美景商量了一下,我們同時想到在今天晚上要對戈壁沙漠進行監視。為了做到万無一失,我們進行了分工,上半夜由我和良辰值班,下半夜則是紅綾和美景。為什么一定要兩個人呢?我們也有一個考慮,戈壁沙漠如果下山的話,第一,他們一定需要車輛,所以,我們必須有一個人守在車庫之中。
古堡原是沒有汽車的,或者說除了那輛鬼車以外,并沒有其他机動車輛,現有的兩輛車,都是查爾斯和良辰美景他們帶來的,戈壁沙漠如果今晚要去山下,動用這兩輛車的可能性极大。
第二,因為下山的路并非太遠,而且,他們動用車輛可能引起我們的警覺,步行下山的可能性也同樣存在,所以,我們需要有一個人注視著下山的路口。
在這件事上,我和良辰美景都失算了,一整個晚上,戈壁沙漠都在睡覺,第二天早晨起來時,我們四個人沒有一個是養足了精神的,而他們兩個卻精神飽滿。
吃過早點之后,戈壁沙漠又向查爾斯兄弟提起買机票的亭,查爾斯兄弟便安排了一下人下山,并要他開一輛車走。
當時,我也說不清為什么,堅決不同意查爾斯兄弟的這一方案。
戈壁沙漠要去買机票,我當然不能反對,但需要有一輛車离開古堡,我卻絕對不贊成。我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這樣做,或許是一种本能的反應,或許是因為古堡中的車輛實在太少的緣故。
那時候,我有一种非常強烈的感覺,也許是頭天晚上太平靜了,才會讓我想到許多別的事。我的感覺是現在到了最后關頭,戈壁沙漠如果真有什么計划的話,那么,這個計划就應該在今天開始實施。
為什么?我說不清楚,或許正如良辰美景所說,一切都太正常了,這种正常毫無疑問說明了一种不正常。到底是哪里不正常,我卻說不出來。
良辰美景大約也想到了這一點,她們也堅決反對派一部車去買机票這件事。
因為我們的一再堅持,查爾斯便改變了主意,讓那個人跟我們一起下山,然后自己想辦法去找交通工具。
我以為,設法讓兩輛可行駛車輛中的一輛离開,是戈壁沙漠整個計划中的一個環節,我打亂了他們的這一環節,他們一定會感到惊詫,可事實上,他們對這件事表現出的卻是不以為然。
到達那個臨時搭起的工棚前,我們停好了車輛,那個被查爾斯派出購買机票的人獨自步行走開了,我們便繞過那條引水溝,到了那鬼車前。
戈壁沙漠并不說話,而是很快進入了工作。
這項工作本來就剩下不多,他們不到兩個小時便完成了。在這兩個小時之中,我們根本就看不出有任何的不正常,這又讓我大大的不解,完全弄不懂這兩個家伙在搞著什么鬼名堂。
他們將車裝好后,啟動了汽車發動机,讓發動机運轉著,他們似乎松了一口气,然后對著查爾斯說:“行了,我們的工作完成了。非常抱歉,我們沒能幫得上忙,下午,我們就要离開了。”
他們邊說的時候,邊在車子的一邊洗著手上的油污。
我也是大惑不解,難道他們真的就這樣結束了?這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我坐在一旁,一邊喝著水,一邊觀察著他們。
良辰美景走到我的身邊,坐下來,各自打開了一瓶水,她們也不相信會是這樣的結果,便小聲地問我:“他們到底要搞什么鬼名堂?”
我擺了擺頭,表示對此一無所知。
就在這時,我突然發現事情出現了變化。因為我和良辰美景說話的時候,戈壁沙漠是在汽車邊的,這時,沙漠突然站了起來,走向了汽車的另一邊,而戈壁仍然蹲在這一邊繼續洗手。在沙漠到達另一邊的時候,戈壁突然站起來,以极快的身法鑽進了汽車,而沙漠則從另一邊推動著汽車。
我突然知道他們要干什么了,于是猛地跳起來,向前跑去。
但是,即使我的身法再快,也還是慢了一步,因為當時我們有著几公尺的距离,中間又隔著良辰美景(她們是背對著戈壁沙漠的)和一些工具,使得我的行動遲了几秒鐘。就在這時,戈壁已經開動了汽車,而沙漠又以自己的力量推動著汽車向前走,速度很快便起來了。而在這時,我又犯了一個大錯誤,我見自己离車只有一公尺左右,便決定跳上車去。我當時估計,我這一跳,一定會躍上汽車的后蓋,我只要抓住了后蓋,他們就一定不能將我扔下。
實際上,我達到了這一目的,确然是躍到了汽車的后蓋上。
然而,戈壁沙漠似乎對此早有預料,就在我剛一落下時,沙漠已經鑽進了汽車,而戈壁卻在這時猛打方向。我在躍上后蓋的那一瞬間并沒有抓住任何東西,因而,戈壁打方向的時候,汽車擺動的慣性便將我摔了下來。
事后,我在檢討自己的時候,知道這一切都是因為我太自負了,而且也太性急了,將行動的時間提前了几秒鐘,如果我再向前跑几步,然后再向車后蓋跳去,那時,汽車的速度還沒有完全跑起來,而我也离汽車更近,便可以一躍成功了。
非常悲慘的是,我被他們扔了下來、
待我從地上爬起來時,已經不可能憑著人力追上他們,我于是大喊:“快,上車,追。”
我們于是分別躍過了那道引水溝,向停在路邊的兩輛車跑過去。
這時,我們當然已經知道戈壁沙漠的計划是什么了,他們決定親自試一試,看這輛車到底是不是有著突破空間阻隔的能力。同時,我也意識到,早晨我不讓查爾斯派走一輛車這件事是誤打正著,做對了。有時候,人的特殊敏感是非常正确而且有用的,在任何時候,如果出現了一瞬間的靈感,就一定要緊緊地抓住,千万不要對此表示怀疑。
戈壁沙漠他們的行駛路線并不是公路,而是公路邊的一塊平地,他們必須向前行駛五十公尺,才是那座石板搭在的便橋,可以供他們駛過那條引水溝。這一段距离對他們的車速影響极大,車子在那塊地上行駛的速度雖然比人跑要快得多,但也為我們爭取了時間。
我們跑向路邊的車子,我和良辰美景跳上了那輛性能比較优越的豪華車,而查爾斯兄弟和紅綾則上了另一輛車。我們發動車子后,便向前方那處可以通過引水溝的便橋奔去。我當時想,只要我能夠先一步到達那里,便可以將車堵在前面,不使戈壁沙漠的車子回到公路上。他們的車回不了公路,他們的計划當然就無法實現了。
然而,真正是人算不如天算,當我的車离那里還有十公尺左右時,我目測了一下,如果我仍然以現在的速度或者略快的速度一直沖過去,那么,其結果定是兩輛車撞個正著,那時,因為我們的車是直沖過去的,而戈壁沙漠的車卻是橫著,一撞之下,定會將那輛車撞翻,后果將會十分嚴重。
良辰美景顯然也意識到再爭下去,只能是這樣的結果,便在一旁對著我喊:“減速,快減速。”
我一腳踏在剎車上,車輪和地面劇烈磨擦,產生非常刺耳的聲音。
我們減速了,而戈壁沙漠卻根本沒有減速,結果,他們的車子在我們的前面沖上了公路,并且以越來越快的速度向前駛去。
這一減速,使得兩車之間的距离加大,無可奈何,我只好再次加速,向他們追赶而去。
這時候,兩車的距离不會超過二十公尺遠,而且,我所駕駛的車子,在性能上要比戈壁沙漠那輛优越得多。我記得戈壁沙漠說過,他們那輛車的最高時速不會超過一百二十公里,而我現在這輛車卻可以突破一百八十公里,有著這樣的速度差距,我不相信不能緊緊地咬住他們。
盡管我已經在不斷地加速,可良辰美景還一個勁在叫著:“快,快。怎么回事?這輛車怎么回事”
她們感到吃惊是因為前面那輛車的速度快得惊人。
我也感到事情不妙了,因為是我在駕駛車輛,我知道被我駕駛的這輛車目前的速度已經接近每小時一百五十公里,而且,正在加快,這樣的速度,原應該在极短的時間內追上前面的那輛車才對,但實際上,我們兩輛車之間的距离去始終沒有縮短。在這時候,我從后視鏡中看了一眼查爾斯那輛車,他們已經明顯地越拉越遠了。這說明我這輛車的速度是正常的,而前面那輛車卻在超水平發揮。
几分鐘之后,我這輛車已經達到了最高時速,与前面那輛車的距离确然是在縮短,但這种縮短卻极其的緩慢,慢得讓人難以置信。
見到這种狀況,良辰美景便叫了起來:“那兩個家伙真是可惡,他們沒有說真話,那輛車的最高時速根本就不止一百二十公里。”
那輛車此時的時速确然是不止一百二十公里,但我并不認為戈壁沙漠在這件事情上說了假話,因為我也曾經研究過這方面,而且,我也不承認我在這方面是外行。實際的情形卻是一輛根本就不可能跑出一百二十公里時速的車子,現在出人意料地跑出了一百六十公里以上的時速。
或許有人認為這是根本不可能的情形,但事實又擺在這里,我也不相信,但那輛車确然像是發了瘋一般,簡直不是跑,而是在飛。
再往前開的時候,有一個上坡,我知道机會來了,便絲毫不肯放松地向坡上沖去。戈壁沙漠的那輛車車体要大許多,而且也要重許多,上坡時遇到的阻力也會更大,這對于我來說,絕對是一次机會。
我的腳緊緊地踏著油門,汽車瘋了一般向坡上沖去,快接近坡項時,我估計兩輛車之間的距离絕對不會超過十公尺。
然而,就在這時,极其意外的事情出現了。
我駕駛的車子沖上坡項的時候,見到前面那輛車尾燈閃了一下。待我們再看時,前面卻是什么都沒有了,那輛車竟然在我們前面十公尺左右的地方突然消失了。
沖下那段二十多公尺的坡路,又向前跑了十余公尺,我才將車停下來。
九、失敗而歸
戈壁沙漠駕駛著那輛車离開時,我們已經意識到他們要做什么了,同時,我們也意識到,那是一輛有著魔性的車,誰都無法預料會發生什么事,也許是一次非常悲慘的車禍,也許是像霍夫曼兄弟一樣的神秘消失。然而,我們絕對沒有想到,其結果是戈壁沙漠兩個人和那輛車同時消失。
那時,當我駕駛著車子追上坡頂時,我們都看到過前面那輛車的尾燈閃了一下,因為那時間實在是太短暫了,以至于我們后來怎么都想不起來,沖上坡頂時是否還曾看到過那輛車。造成這种情形的是因為那段坡的坡度很陡,我們上坡而戈壁沙漠他們下坡,有那么极短時間的一瞬間,我們看不到前面的那輛車。
當我們發現前面那輛車消失了以后,我身后的良辰美景同時惊叫了一聲。
我就在這一聲惊叫中猛地踏向剎車。
車子停下來以后,我們立即使跳下,向兩面看去。后面是那段二十多公尺的陡坡,而前面卻是一段約二百公尺長的直路。
事情非常清楚,戈壁沙漠駕駛的車輛,根本不可能在短短的几秒鐘之內駛出這條直路從我們的眼前消失,唯一的解釋就是他們在我們前面几公尺的地方,非常神秘地消失了,而我們竟然沒有看清,這种消失是怎樣發生的。
在确認他們連同那輛鬼車一起消失了之后,良辰美景又惊叫了一聲。
一個极其懊悔他說:“是我們害了他們。”
另一個說:“那天晚上,我們不該說那些話來刺激他們。”
這時,我也忽然明白過來,她們所說的那天晚上,正是我和紅綾見過老別克的那天,我們在一起討論的時候,紅綾提出一种觀點,說突破空間阻隔与几個因素有關,一是時間速度,二是物体運行本身的速度,三是物体的質量,四是空間与空間相接時的方式。然后,我們便有一番議論,其中談到如果有什么人能夠突破這种空間阻隔,然后又能夠安全返回的話,其經歷將會是對人類的一項巨大貢獻。這時候,良辰美景便說了這個世上根本就不會有這樣偉大的人一類的話。
或許,正是那時候,戈壁沙漠才決定要做一次這樣的事,他們要讓良辰美景見識一下,他們就是那樣一种具有偉大人格的人。
我雖然多次想到他們可能做出了什么不同尋常的決定,但怎么都沒有想到這一點,那是因為我在考慮這件事時,將兩件事情分開來了,一件事是有關這輛車的詭秘,另一件事則是戈壁沙漠對良辰美景的一腔摯情。
本來,這就是兩件風馬牛不相及的事,我怎么都沒有想到,這兩件事會出人意表地攪合在一起。
正如白素所料,戈壁沙漠之所以對良辰美景生气不當一回事,那是因為他們早已經計划好了,他們將要做的事情,會引起良辰美景极大的震動。以這樣的方式去贏得异性的愛情,這樣的行動也實在是太悲壯太偉大了。
我們在那里呆愣了几秒鐘之后,便沿著路的兩邊往回走,我們很希望那輛車是出事翻倒在路邊了。我們向前走了几公尺之后,查爾斯兄弟赶了上來,他們將車停在坡下,立即從車上跳下來,然后跑到我們面前,一臉的惊惶之色,惊得話都說不清楚了。
雖然明知道尋找不可能有任何結果,但我們仍然花了很多時間。
在尋找一無結果之后,我們再一次去見了老別克,將這里發生的事告訴他。
老別克一听又有兩個人和那輛車一起消失了,惊得眼睛只翻白,竟是當場昏了過未。
我連忙在他的身上點了几個穴道,然后,扶著他躺下,過了約半個小時,他才回過神來。
“我早應該制止你們。”他說:“都是我的錯,我明知道那輛車是一輛魔車,卻沒有制止你們。”
面對這樣的意外,我們還能說什么?我想安慰老別克几句,卻一時找不到話,只是告訴他,將那輛車失蹤的事通報附近的几個國家。我在向他說這件事時,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想達到什么目的。后來證實,我這一刻感覺是對的。
离開警局的時候,真正可以說是灰頭灰臉,一路上,竟沒有一個人說話。
一連許多天,我們什么事都沒有做,只是等在云堡中,我們或許都心存一种期望,希望能得到某种意外的消息。事實上,這是一种毫無希望的等待。
十几天之后,良辰美景和查爾斯的假期結束了,霍夫曼兄弟以及戈壁沙漠是一點音信都沒有。我們也知道再這樣等下去,沒有任何實際意義,便決定离開。
良辰美景和查爾斯兄弟將我和紅綾送到机場,分別時,大家的心情异常沉重,我們甚至沒有說任何話,連揮一揮手都沒有,就這么分別了。
在回家的飛机上,我和紅綾也是沒有說任何話,沉默長達几十個小時,而且在這几十個小時中,我們既沒有吃任何東西,也沒有喝水,弄得空中小姐大為緊張,不知道我們是兩個什么樣的人物。
回到家以后,我和紅綾也沒有說任何話,她直接進了自己的房間,然后將門關上了,她在里面干什么,我完全不知道。我猜測,她很可能是睜著雙眼躺在床上,想著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一回到家便找白索,我非常希望白素的智慧,我希望她能給我一點幫助,哪怕是一點啟發都好。
但是,白素不在家。
我于是走進書房,一遍又一遍地打電話,將電話打到任何一個她可能在的地方,當對方回答她不在以后,我便留下話:“如果你見到她,告訴她立即回來,我有非常緊急的事找他。”
該找的地方都找遍了,白素也像是与戈壁沙漠一樣消失了似的,根本就沒有她的消息。我于是打通了小郭的電話。
小郭是我的另一個好朋友,他是一個非常有名的私家偵探,我們兩人的合作可以追溯到几十年前,甚至比我認識白素的時間都長,那時候,小郭還是一家由我挂名當經理的出入口公司的職員,現在,他已經是著名的私家偵探,全世界排名在十名以內,他最擅長的就是找人。
電話響了足有二十秒鐘才有人接听,我一听到是小郭的聲音,便喊道:“你這家伙,死到哪里去了?為什么要找你的時候,偏偏就不見了人影?”
小郭當然不知道我為什么會沖他發這一通無名火,不過,他有一個最大的好處,就是脾气特別的好,無論我怎樣發火,他總是那副溫吞水性格。
“衛斯理,是你呀。”他說:“上次我給白素打電話,她告訴我你到歐洲去了,是什么時候回來的?”
我現在是急得火燒眉毛,哪有工夫与他閒扯?我打斷他道:“你這家伙,哪里如此多的囉嗦事?就不能少說兩句?”
小郭還是不急不惱,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是這里馬上要發生大地震了,還是你的屁股上著了火?”
“閉上你的鳥嘴。”我怒而叫道:“現在,你立即將你所有能派出去的人全都派出去,替我去找一個人。”
小郭道:“原來是這樣一件事,說吧,又要找什么人?”
“找白素。”
小郭明顯地噢了一聲。
我讓他找人的次數也實在是不少了,但讓他去找白素,這還是開天辟地頭一遭,所以,他感到無比惊訝。
“原來是要找衛夫人,發生了什么事嗎?”
我再次大聲叫道:“少囉嗦,快點給我找。”說完,我便挂斷了電話。
就在這時,白素推門而入,人還沒有進來,聲音已經傳了進來:“什么事這么急?這個城市都被你翻了一遍了。”
我一听到白素的聲音,竟有一种受到委屈的孩子見到母親的感覺,當時心中真說不清是一种什么感受,又是惊又是喜,又是酸又是澀,真正的五味雜存。
白素見了我這种情狀,大是駭异,她當然知道,我在思考問題的時候,習慣在面前擺上一杯酒,而這次,我回來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找她,明明知道自己的精神完全不能鎮定,也想不到該怎么辦,更沒有想起要去為自己倒一杯酒。
她略愣了愣,便走過去,倒了兩杯酒,將其中的一杯遞給我。
我接過來,一飲而盡。
白素又是一愣,卻沒有說任何話,而是從我手中接過酒杯,再次酌滿,遞給我,然后緊挨著我坐下來,以一种非常專注的神態,准備當一個最忠實的听眾。
我實在不知該怎樣向她述說這件事,因為我的思緒非常的混亂,完全是沒有任何條理,更重要一點,我的心緒難以集中。正所謂關心則亂,這件事,涉及到我們的好朋友戈壁沙漠,而且,我根本就不知道他們現在到了什么不可測的所在,也不知道他們現在是生還是死。
在以前,我當然也曾有過這樣的經歷,那是在大公古堡之中,白素的表妹高彩虹要探索那座古堡的秘密,而我覺得她所說盼一切全都是無稽之談,我便賭气离去,而她和我的好朋友王居風留了下來。后來,當我意識到我應該和他們在一起,又重新回到古堡時,卻發現他們失蹤了。接著,我帶著一名古堡管理員進去,而那名管理員几乎是在我的眼前失蹤,不久以后,這名管理員再次出現時,卻已經被一种特別赫人的武器打死了,我因而成了殺人疑凶被關押。
另一次,正是大偵探小郭的神秘失蹤,我花了很大精力想找到他,卻發現他像是從空气中消失了一樣。
當然,后來事情有了意外的發展,我從而搞清楚,高彩虹和王居風因為意外的遇合,進入了時間邃道,從此以后,他們這一對快活仙侶便在時間中旅行,可以瞬息千万年,确然是夠自由自在。
而小郭那次的經歷卻有些不同,他并非進入了時間邃道,而是到了另一個空間,他到達另一個空間的工具是兩個科學怪人的發明創造,那兩個科學怪人造了一架可以到達另一個空間的電梯,但那架電梯卻發生了故障,在將人送到另一個空間之后,卻無法將其帶回來,小郭于是成了被困在另一個空間的孤獨的“囚犯”,不久以后,那幢大廈的管理員成了第二名“囚犯”,而那個管理員因為受不了這种与世隔絕的“囚禁”,想跳出那個空間,結果被人發現時,卻摔死在我們現在的空間中。
雖說我并非第一次經歷這樣的事,可那畢竟不是一些令人愉快的記憶,我但愿永遠不要再有那樣的經歷。可是命運弄人,這次,又遇到了几乎是同類的事。
那么,戈壁沙漠到了哪里?是通過那輛車進入了時間邃道,還是那輛車是一個特殊裝置,使得他們到了另一個空間?
我所能想象的是,實際情形正是這兩种設想中的一种,在后一种可能中,小郭遇到的那一次,因為那個特殊裝置還存在,所以,我進入了那個裝置,經過了非常艱難的過程,甚至可以說是一次置生命于度外的歷險過程,將小郭救了出來。然而這一次卻全然不同,那個裝置也隨著戈壁沙漠一道消失了,我就是想去救他們,也已經沒有了裝置。我當然希望白素能立即知道這件事,并且能提出她自己的想法,但我并不認為我此時有能力向她詳細講述一切。在這种情形之下,我只好喊紅綾,希望她將事情的經過告訴她的母親。
紅綾听到我的叫上叫聲,便走了過來,看得出來,她神情懨懨,也不比我好到哪里去。
白素一直都是很有耐心的,在見到紅綾之后,竟再也忍不住,惊呼了一聲,問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非常嚴重?”
我見紅綾站在門口,便對她說:“你坐下來,將事情的經過告訴你媽媽。”
紅綾坐下來,正要說的時候,樓下門鈴突然響了起來。
我們都沒有劫,听到下面有開門聲,是老蔡去開門了。
就在這時,溫寶裕的聲音傳上來:“到底發生了什么事?”他一面急急地往樓上走來,一面喊:“人呢?人都在哪里?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若以友情論,溫寶裕与良辰美景以及戈壁沙漠甚至在我与他們之上,我們這次去見良辰美景,他在事后听白素說起過,知道我們是為了一輛會吃人的鬼車之事去歐洲的。現在,我一回來便到處找白素,我在打電話的時候,當然沒有忘了問他,他當時也曾問我歐洲之行的事,甚至還問到良辰美景的近況,我便以一句她們很好沒有事糊弄過去了。然后,他又間戈壁沙漠是否也回來了,說是有一件什么事要找他們。我無法回答這個問題,便非常煩躁地制止了他,要他幫我找白素。
我想,在我挂斷電話的同時,他可能給戈壁沙漠的家里打過電話,在沒有任何結果的情形下,才急顛顛跑到我這里來了。
溫室裕剛剛走進書房,還沒有坐下來,門鈴又響了。
我听到老蔡咕嚨了一句什么,然后過去開了門。
根本就不用猜,我知道來的一定是小郭。真正是人事滄桑,短短的几年之后,原來的許多朋友,現在早已經各自東西,有一些是莫名其妙地從我們共同生活的這個城市甚至是這個世界消失了。
第一個當然是原振俠醫生,他從愛神星返回地球的途中,卻在宇宙中迷失了,現在究竟魂歸何處,根本就無從知曉,我也知道,宇宙之中,曾有過尋找原振俠的共同行動,但至今沒有任何結果。宇宙實在是太大了,一顆像地球這個的星球尚且都只能算是宇宙中的一粒微塵,何況是一個不知比地球小多少的人?這樣的一個人在宇宙中漂流,簡直就可以忽略不計。
第二個是陳長青,他跟著天湖老人上山學道,一去不歸,至今不知所往。
第三個是盜墓專家齊白,他跟著古代美人李宣宣做了陰間使者,要想見上一面,那也實在是一件极難的事了。
還有像一些不算是特別親密的朋友如杰克上校、高級警官黃堂等,現今不知身在何處。
猛然間,又失去了兩個好朋友戈壁和沙漠,在這座城市中,物是人非,能患難与共的朋友,少之又少,除了溫寶裕和小郭,雖然還有一個大富豪陶啟泉;但他畢竟是個大忙人,堪稱朋友,但卻不可能心心相應。
溫寶裕和小郭坐下后,都問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在這种時候,我忽然便有一种從未有過的孤獨感,竟完全沒有了勇气面對不久前發生的那件事。我端起酒杯,歪靠在一只沙發上,對紅綾說道:“你將那件事告訴他們。”
紅綾依言開始講述事情的經過。
此時,我的心境格外的蒼涼,歪靠在沙發上,心緒是极度的不宁,仿佛身上有著上百种虫子在爬動著似的,沒有一處舒坦。除了喝酒,我似乎再沒有可干的事。
這個世界上的事實在是太神秘太不可測了,我一生致力于探索這樣的事,并且,在我的周圍也聚集了這樣的一群人,可如今,回頭再看的時候,這些人呢?
這難道就是生命的必然結局?世界原本就是這樣一個可愛而又可怕的所在,對于人類來說,到底是喜劇還是悲劇?
我糊里糊涂地坐著,雖然偶而說几句話,但似乎連我自己事后也難以想過到底曾經說過一些什么,我在當時所說的話,絕大部分都記憶了。例如我曾問過白素,戈壁沙漠何以會有那樣的變化,他們到底有著一個什么計划這件事,便是白素后來告訴我,我才想起的,或許不能算是我想起,而是白素提醒我才想起。
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忽然就听到溫寶裕一聲惊叫。
這一聲惊叫悲傷凄厲之至。
我知道溫寶裕和戈壁沙漠是決非一般的朋友,當戈壁沙漠第一次在陳長青留給他的那幢大房子里見到良辰美景以后,他知道這兩個朋友對良辰美景是一見鐘情,便想成全他們,甚至使計將良辰美景困在戈壁沙漠那魔宮一樣的房子里,使得良辰美景与戈壁沙漠在一起相處了很長一段時間。
這次,他听說良辰美景主動將戈壁沙漠找了去,自然以為這兩對妙人之間的事情會有突破性進展,心中還在為他們暗暗高興,卻沒料到,會有著如此出人意料的發展。
溫寶裕那一聲惊叫,正是因為紅綾介紹到了戈壁沙漠神秘失蹤的緣故。
紅綾的介紹結束后,有好長一段時間,大家都沒有說話,似乎都沉浸在一种异常的悲痛之中。
最先說話的是白素,她說道:“或許,我們根本不用太傷感,正所謂古人自有天相,說不定這件事是他們的一次特殊遇合,反倒是成全了他們。”
溫寶裕听到這話,頓時心中一亮,問道:“你是說,他們或許可能像你的表妹高彩虹和王居風兩個人,從此有了在時間中旅行的能力?”
白素想了想,然后說道:“別的我也不能肯定,但有兩點,我想是不會錯的。就我們的知識來看,一個人或者是物体,根本就不可能無緣無故地失蹤,如果真的發生了這樣的事,那就只能是兩种可能,一种是發生時間的變更,一种是發生了空間的轉移。前一种情形,正是小寶所說的彩虹和王居風的情形。后一种則是上次小郭在那幢大廈中所經歷的情形。”
我听白素說得如此肯定,多少也就有了點信心,其實,人的遇合實在是一件難以預料的事,而這种遇合是好事還是坏事,就更加難說了。但似乎可以肯定一點,如果是發生了時間的變錯或者是空間轉移這兩种事,生命危險暫時應該說是沒有的。不管是不是如此,至少,這樣的設想,能讓我們這些真誠的朋友心中多少好受一些。
“難道不會有第三种情形嗎?”小郭問道。
白素說:“這實在是很難說的事。就算是那兩种情形之一,是不是一定會与你和彩虹他們的經歷相同,我們也是一點都不知道,在現時代,進入時間邃道或者另一個空間這种事。畢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重要一點,他們能不能找到回到我們現在的時間和空間的辦法,也難說很很。”
溫寶裕的情緒開始好轉以后,思維也就异常的活躍起來,他在這時提出了一個非常大的設想,當然,他這個設想僅僅只能說是大膽,卻也不能算是奇特,因為這個設想原是建立在紅綾的設想乏上的。
他說:“會不會有一种可能,在另一個空間中,也像我們這個空間一樣,住著人,有著生命以及科技。”
紅綾應道:“我們對世界所知實在是太少了,什么樣的存在都會有可能。”
小郭首先惊叫了一聲:“那實在是太可怕了。”
白素問道:“何出此言?”
小郭道:“就在我們生活的這個……區段,可能還會有著另外的几种空間同時存在著,而那另外的空間中,也有人或者其他一些什么東西。我們不是經常听到有人說遇到鬼這樣的事嗎?或許,他們看到的,就是另外一個空間的人?”
他開始似乎想說我們生活的這個空間,后來一想,這种說法是錯誤的,并不是同一個空間,所以才說是同一個區段,區段這個詞同樣用得不准,但也确實是沒有別的詞可以說明這一點。以前,我常常說到其他星球的語言用地球人的語言無法表達,有人還說我故弄玄虛,現在看來,不僅是面對异星人,即使是地球本身,涉及到其他空間的時候,我們現有的語言便已經不足以表達了。
就在我們現在這個生存空間之中,很可能還有另外一個兩個或者更多個不同的空間存在著,這樣的事怎樣理解又怎樣表達?正因為無發做到這一點,于是,人們才會將偶然從另外一個空間來的人當作是鬼,如果另外一個空間之中的科學并不能超過我們現在這個空間的話,我們這個空間過去的人,他們是不是也會當作鬼或者神?
小郭的論點似乎還沒有完,他進一步說道:“我們現在坐在這個空間里談話,說不定在另外一個空間中,同樣有几個人坐在這里談話,我們彼此听不到聲音,也看不到形体,但是,如果偶而有一個什么人具有了突破空間的能力,從另外一個空間突然伸一只腿到我們這個空間來了,你們想想,那是一件多么駭人的事情。”
溫寶裕叫道:“那可是太好了,我一定抓住他的腿,讓他帶我到另外一個空間看一看。”
白素說:“怕就怕你到了另外一個空間之后,想念現在的空間,要回來卻已經不可能了。”
溫寶裕頓時又是一臉的悲戚。
白素又問道:“小寶,剛才你的話好像還沒有說完,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溫寶裕似乎突然想了起來:“對,我在想,如果另一個空間也有人也有科技的話,說不定,他們有一個什么特別的裝置非常偶然地就裝在那輛車上,于是,那輛車在啟動時,就會干扰另一個空間的那個裝置,使得那個裝置出現錯誤,而那輛車當然也會因為另一种裝置的錯誤而發生錯誤。這种錯誤在速度不是太高的情形之下,也可能是在別的什么我們還不能了解的情形之下,就會發生車禍,但是,如果當速度達到一定的极限,或者是別的什么情形,就會發生空間的轉移。”
這可真是一种新奇的推論,他的話一出,我們大叫:“有此可能。”
十、奇特的空間旅行者
在以后的很多天,我們也曾好几次討論戈壁沙漠神秘消失的事,但都不得要領,雖然多次提到了時間和空間的交錯等方面的問題,但那畢竟不是我們現有的科學水平能夠到達的。別說以某种現行科學手段改變時間或者突破空間,就是解釋都是一件极難的事。在這种情形之下,我們除了空談以外,別無他法,在几次討論中,只有一點關于空間的認識,我們認為,目前科學水平根本無法突破空間限制,也無法使得時間產生變化,如果偶而出現到達另外一空間或是到達其他時間的情形,那只能是一种非常偶然的錯誤。
但不管假設是對還是錯,第一,我們根本無法證實,第二,戈壁沙漠畢竟是神秘地消失了,現在他們在什么地方,我們根本就無從知曉。
有很長一段時間,我的情緒簡直可以說糟透了,干任何事都無精打采,每天起床之后,只干兩件事,第一件事便是給自己倒一杯酒,第二件事是捧一本書。
這兩件事,我真正去做了的,其實只有一件,杯中的酒干了再加,加滿后很快又干了,而手中的那本書,在一天時間里,往往是連一頁都難以讀完。
白素知道我的心境,所以也不管我。這些天中,她似乎特別的忙,但到底在忙些什么,她沒有說起,我也毫無問的情緒。
一直到十多天后的一個下午(這個時間我說得非常含糊,那是因為我的情緒實在太糟,根本就沒有了時間這個概念,所以根本就沒有弄清我回家已經過了多少天,也許十几天,也許二十几天,誰知道呢),我正一手捧著本書另一手端著只酒杯,呆呆地出神的時候,書房中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我的情緒不好,原本不想接听電話,可那電話響得非常固執,我只好放下手中的書和酒杯,抓起了話筒,剛剛應了一聲,便听到兩個人的聲音在大叫:“衛斯理,你快點來。”
除了良辰美景,再不會是別人的聲音,我于是問道:“什么事?”
良辰美景說:“霍夫曼回來了。”
我一下就跳了起來:“你們說什么?霍夫曼回來了?他們從哪里因來?你們問過沒有,到底是怎么回事?”
兩姐妹便說:“我們當然是問過了,可他們說,他們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我們才要你快點來,事情非常奇特,或許你來了可以弄清楚。”
另一個便說:“他們回來還不到一個小時,我們便給你打電話了。這件事真是奇怪之极,就連我們到云堡去這件事,他們都已經不記得了。”
這么說,難道霍夫曼兄弟失憶了?但他們既然可以找回學校去,總應該還能記起些什么吧。
我連忙問道:“他們從什么地方回來的,你們問過沒有?”
良辰美景于是說:“這一點他們倒是非常清楚,我們想,他們去的地方,或許對尋找戈壁沙漠有幫助,所以,我們才想要你快點來,然后我們商量一下,看能不能找到戈壁沙漠。”
放下電話,我給白素留了一張便條,便向机場赶去。
走下飛机,我便看到了良辰美景,她們將我帶到了自己的公寓,在那里,早有四個人在等著我,其中兩個是查爾斯兄弟,我是認識的,他們見了我,也主動站起來打招呼,臉上的表情与我們上次分別時比起來,要好許多。
我也能理解他們的這种情緒變化,實際上,我跟他們也差不多,既然霍夫曼兄弟能夠失而复歸,那么,戈壁沙漠也一樣可能回來,這真可以說是近段時間以來最好的消息了。
查爾斯兄弟站起來的時候,另外兩兄弟也站了起來,這是一對金發小伙子,有著運動員的体魄,而且英俊帥气,我當然知道他們就是霍夫曼兄弟,而他們也一樣知道了我是誰。從霍夫曼兄弟的臉上,我還看到了倦意,甚至還有著傷痕,他們顯然經歷了許多的磨難,才回到這里來的。
我与他們一一握手,然后分別坐下來。
我坐下來后便迫不及待地問道:“你們到底遇到了什么?”
听我如此問,霍夫曼兄弟臉上頓時現出迷惑的表情:“我們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我惊問道:“不知道?你們不知道?”
查爾斯兄弟說:“可能他們有一段記憶失去了。”
我于是道:“那么,你們是什么時候在什么地方恢复記憶的?就從恢复記憶的時候開始。”
霍夫曼兄弟想了一想,說道:“我們似乎昏過去了一段時間,當我們醒過來的時候,我們是在一個原始森林中。”
我禁不住又問了一句:“原始森林?是什么地方的原始森林?”
霍夫曼兄弟說:“在最初,我們并不知道是哪里的原始森林,但是,過了很久以后,我們才弄清楚,是在南美的一個原始森林。”
我暗吸了一口气:老天,他們從云堡消失,卻意外地出現在南美的原始森林里,兩者之間相距可能有几万公里,他們到底是怎么去的?這實在是太匪夷所思了,我進一步問道:“那么,你們到底是怎么去的,你們是一點都不記得了?”
他們同時答道:“一點都不記得。”
我再次問道:“你們所能記起的最后時間是什么時候?是去云堡之前還是去云堡之后?”
“這一點我們也很難說清楚。”他們說。
我問道:“為什么?”
霍夫曼兄弟中有一個看了看查爾斯兄弟,然后說道:“我們非常艱難地回到學校以后,他們便問起我們的經過,然后對我們提起過在云堡的一些事,我們不能肯定那些是我們的記憶,還是他們講述的結果。”
我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了,查爾斯兄弟因為發現霍夫曼兄弟部分失憶,便想喚起他們對某些事的回憶,于是進行了提醒。他們不是心理學家,當然不知道這樣做會造成一种結果。使得被提醒者的意識出現混亂,弄不清某一段記憶究竟是自己的真實經歷或者是別人提醒的結果。
其實,我們也往往有著這樣的体驗,很久以后,我們會以為某一件事是我們自己的經歷,并且一直當然自己的經歷儲存在記憶之中,然而,某一次我們偶而看了一本書,才發現那段被認為屬于自己的經歷竟在那本書中,而那本書是我們在很久以前看過的。還有一种体驗則是一些有關少年時的記憶,其實我們本人并沒有這樣的記憶,但我們又非常深刻地記得這樣的事,其實,這种記憶并非我們自己的,而是在此事發生之后的一段時間之內,旁邊的人告訴我們的。
出現這种記憶混淆有兩种情形,一种是記憶中的事情本就是自己所做識是自己根本就已經不能記起,而后來記著确有其事,這件事其實是由別人幫助記憶,然后再以某种方式“還”給我們的。另一情形則是這段記憶根本就是別人的,但因為我們非常希望有這樣一段記憶,于是便“拿來”當作了自己的。
霍夫曼兄弟所說正是前一种情形,他們或許并不記得在云堡所發生的事,經過查爾斯兄弟提醒以后,他們將這段記憶接了起來,卻也弄不清楚,那段記憶到底是自己的記憶呢,還是查爾斯兄弟“還”給他們的。
實際上,我很快便發現那段記憶并非他們自己的,因為他們對上了那輛鬼車之后所發生的情形,几乎是一點都不知道,他們甚至不知道那輛車的速度大大地出人意料,更不知道自己是怎樣离開了那輛車。
他們不知道怎樣离開了那輛車或許可以理解,但如果沒有感受到那輛車的速度出人意料,那就只能說他們并沒有那段記憶了,因為作為賽車手的他們,不應該對汽車的速度沒有特別的敏感。
既然他們已經失去了那一部分記憶,再問下去也沒有多大意義。下面,我的主要問題便集中在他們恢复記憶之后的情形。
据他們的介紹,他們在恢复記憶之后,立即便知道自己是在原始森林中,至于是怎么到那里去的,一點記憶都找不到。他們分別檢查過身上的東西,例如護照之類,那些東西都在,非常遺憾的是,身上并沒有多少錢。他們也曾想知道當時的時間,但是,兩個人的手表全部停了。
他們的手表都是非常高級的全自動表,通常情形之下,是不會停的。除非他們曾經通過強磁場。
有關他們到達南美的原始森林之后的情形,可以說是非常复雜,在根本不知道方位更不知道身在何處的情形之下,能夠從原始森林中走出來,已經是他們的大幸了,如果不是運气好,說不定越走越進入原始森林的深處也有可能。過程雖然复雜,但与本故事無關,所以略去不說。
霍夫曼兄弟失而复歸,但他們的消失之謎卻仍然沒有解開。
在此之前,我們曾討論過時間交錯以及空間突破的情形,但在他們講述了自己的經歷之后,這兩种情形全都被否定了,他們既沒有到達時間的某一區段,如過去或者未來,而是仍然在現在,也就是說,時間是沒有改變的;另一方面,空間也沒有改變,他們仍然在我們生活著的四度空間,只是因為某种現在還不明的原因,發生了距离的位移。
同一空間中,一個物体從一處到達另一處,必須具備一個條件,那就是有力的推動,而他們從云堡消失,然后神秘地到達南美的原始森林中的動力是什么呢?難道說自然界中還存在著一种我們至今不明的力量?
當天晚上,我給白素打了一個電話,將我在這里的情況告訴了她。她听說之后,覺得我留在這里估計也不會有太大作用,便問我下一步怎么辦。我便告訴她,我想与紅綾的干媽穆秀珍聯系一下,借她的那架性能优越的飛机去南美的原始森林找一找,如果能找到戈壁沙漠,當然是最好。除此之外,再無別的路可走,再說,如果不找的話,他們若真是出現在南美的原始森林之中,而運气又沒有霍夫曼兄弟那么好的話,說不定就會越來越進入原始森林的縱深,最后就不得不當野人了。
我之所以想到穆秀珍的飛机,當然是有著我的考慮,她的那架飛机,本身就是戈壁沙漠設計的,后來經過了天工大王的改進,性能极其超卓。
但是,我的這個計划并沒有實行,這個計划終止的原因是那輛鬼車的殘骸被發現了,那輛車被發現的地點是在愛爾蘭的一座山中。
那座山附近并沒有居民,最近的居民也有差不多二十英里。
据那些居民向警方提供,就在一天夜晚約十二點左右,他們突然看到一個發光的物体向山中飛去,接著,便在山中發出一聲巨響。愛爾蘭的鄉民并不是太少見識,他們所知道的科學知識与其他國家的鄉民比起來,可以說是夠多了。當時,他們以為是有隕石落下來,于是打電話向天文台詢問,也有人打電話報警。
天文台的回答當然是否定的,而警方則非常重視,以為是有什么不明真相的飛行物在那里墜毀,而當地的警局又沒有相應的搜索能力,便層層上報,直到第二天上午十點左右,警方才調來兩架直升机進行搜索。同時,派出了另一幫人員帶著先進的儀器設備進行地面搜索。也許是一輛汽車的目標太小的緣故,這种搜索工作一共進行了五天,才將那輛車找到。
找到那輛車后,這件事立即惊動了許多部門。
這里需要多介紹几句的是,他們找到那堆殘骸的時候,并不能确定那是一輛汽車,只能判定是一种机械裝置,因為那輛車的損坏情況實在是太徹底,几乎所有的零件全都在高溫下變形,有相當一部分已經融化,根本不可能從殘骸中找到原來的形狀。
在這樣的情形下,當地的一些机构真有一咱如臨大敵之感,他們誤以為這是某國派出的一种最新型的偵察飛机。
于是,這些殘骸在极其秘密的情形下被悄悄地運進了一個研究机构,此事也被當作最高机密。
几天之后,有關研究人員在對一塊殘骸進行光譜分析時,發現這塊殘骸上曾經有過壓縮痕跡,對這些壓縮部分進行分析后,他們認為這很像一塊車牌。他們認為像一塊車牌,而不能肯定就是一塊車牌的原因是因為經過還原處理之后,那塊殘片上共有三個字,其中前面一個是字母,后來兩個則是數字。這种排列方式正是車牌的排列方式,但是,當今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國家的車牌僅僅只有三個字母或數字組成。正因為如此,這是一塊車牌的設想便被推翻了。
再過了許多天之后,研究工作取得了新的進展,他們發現那竟是一輛車的殘骸,但這樣的結果,卻又無法讓研究人員接受,因為車是無法飛的,根本不可能自己到達那樣的山中,更不可能自己跑到了海拔三千米的山上去。
直到一個多月后,別克警長接受我的建議發出的一份協查通報才引起了這個研究机构的注意,這份協查通報上有那輛鬼車的車牌。這時,那些研究人員才知道那是一輛八十多年前的車,車牌也同樣是八十多年前的。
當然,他們在接到這樣的一份報告之后,仍然不肯相信那會是一輛車的殘骸,盡管他們的研究結果已經這樣告訴了他們,但因為無法解釋一輛車是怎樣到達那座山中這一疑點,所以,他們連自己的研究結果也否定了。
這件事几乎引起了一場外交上的糾紛,別克能夠證實那是一輛車的殘骸,卻根本無法向愛爾蘭人解釋一輛車為什么會自己飛起來,并且墜毀在數千公里之外的一座山中。眼看此事可能引起兩國關系的緊張,別克便打電話給白素,又設法將這件事通知了我。
我于是赶去看了那輛車,那輛車已經被徹底地燒毀了,雖然多少有些遺憾,卻也不能算是太大的事,我所關心的是,他們找到這輛車的殘骸以及對其進行研究的時候,是否發現有人的殘留物。
如果他們作出肯定回答的話,那么,毫無疑問,戈壁沙漠被燒死在那輛車中了,非常值得慶幸的是,他們對此作了否定回答。那也就是說,這輛車在墜毀的時候,里面并沒有人,是空的。
至于兩國之間的糾紛,我找了一次國際刑警組織,對他們進行了一番解釋。
他們當然也不肯相信一輛汽車會飛這樣怪异的事,我只好對他們說:“是啊,我也一樣不相信。但我至少知道,這樣的事,并不是第一次發生,在許多年前,有一個英國卡車司机,在駕駛車輛時睡了一覺,他醒來后,卻發現自己一覺睡過了英吉利海峽。這樣的事你們相信嗎?”
他們信或者不信,都已經与我無關了。我所要做的事是設法尋找戈壁沙漠。
但尋找戈壁沙漠實在可以說是一件毫無頭緒的事,霍夫曼兄弟失蹤之后,最后出現的地點是在南美的一處原始森林里,而那輛車卻是在愛爾蘭出現,那么,戈壁沙漠可能出現在哪里?根本就無從估計,這之中,一點規律都沒有。
我所能做的事便是知會國際刑警組織,無論在任何地方,只要出現了這樣的兩個人,便立即以最快的速度与我聯絡,并希望國際刑警組織盡可能讓更多的人知道,第一外發現這兩個人者,將會得到一筆相當可觀的獎金。
在辦完這件事之后,我便回到了家里,希望國際刑警組織能給我帶來好消息。
二十多天很快過去了,各地也的确是報來了許多線索,但當我与那些被認為是戈壁沙漠的人通過電話之后,馬上便知道對方并非我要找的人。
就在我几乎要絕望的時候,我書房中那部极少有人知道的電話再次響了起來。我迫切地想得到戈壁沙漠的消息,而且,為了可能會有消息到來,我根本是連門都不出,因此,在這部電話突然響起時,我一把便將話筒抓了起來。
“請問是衛斯理先生嗎?”對方問道,說的是中國話。
我應道:“我是衛斯理,請問閣下是誰?怎么知道這個電話號碼?”
我之所以如此問,是因為我已經听出,對方并非我所認識的人,而我的這部電話又是极少几個朋友才知道的,一個陌生人忽然打通了這部電話,這本身就很值得研究。
對方并沒有報出自己的名字,而是報了一個地名和一個單位名。這個地名和這個單位名讓我惊得差點跳了起來,我知道,那個地名在某國的西北,大范圍就叫戈壁,是一片沙漠地帶,戈壁沙漠將自己的名字改成戈壁和沙漠,大約也正是受了那個地名的啟發;而那個單位則是一個專政机關。我之所以惊得跳的起來的原因是想到了曹金福。
曹金福是一個奇人,他們本身也是一個奇人的后代,更是一個奇人的關門弟子,他能与我產生聯系,也是非常之奇,更奇的是,他在第一次到我們家之后,便与紅綾之間建立了非常好的朋友關系,雖然他們這种關系到底發展到了什么程度,紅綾從來沒有向我和白素提起過,但我們一直都認為,他有可能成為衛家未來的乘龍快婿。
我當然知道,曹金福此時在某國,對方說了那個專政机關的名稱之后,我立即想到,會不會是曹金福鬧出什么禍事來了?
這樣一想時,我便也就客气了許多,問道:“閣下有何指教?”
對方顯然不是那种非常干脆爽快的人,說話有些裝腔作勢,他并沒有直接回答我,而是問道:“你是否認識兩個人,他們的名字叫戈壁沙漠。”
我一听到戈壁沙漠的名字,這次可真是跳了起來:“戈壁沙漠?你有他們的消息嗎?我正在通過國際刑警找他們,如果你有他們的消息,請立即告訴我,需要辦什么手續,我也一定會辦好。”
對方冷冷地說道:“我們的确是抓到兩個人,但他們身上沒有任何身份證明,他們說自己叫戈壁沙漠,也是他們自己說的,有許多事,我們還需要進一步證實。”
我一听說他們抓到兩個人,便問道:“他們怎么樣?有沒有受傷?有沒有什么不正常?是不是失去了某部分記憶?”
我一連問了許多個問題,那人似乎乎不知道先說哪一個好,過了片刻,才說道:“他們的身体狀況很好,只受了一點輕傷,是皮外傷,似乎是与什么東西磨擦造成的。你提到他們是否失去了部分記憶,按他們自己的說法是這樣,不過,我們正在作進一步的證實。”
戈壁沙漠從云堡消失之后,到了真正的戈壁沙漠,這可真是一件天下奇聞。
十一、空間黑洞說
我一听對方提起戈壁沙漠的名字,又說他們沒有任何身份證明,且知道我這個特別電話的號碼,立即便确定,那兩個人是戈壁沙漠無疑,他們在云堡消失的時候,身上沒有帶任何身份證明,他們的一些東西是我和紅綾帶回來的。“我是否能見一下他們?”我問道。
對方回答說:“在問題沒有查清楚之前不行。”
我頓時非常惱火,真想沖著他大罵一通,但考慮到戈壁沙漠目前的處境,又不得不忍住了。“我可以證明他們就是戈壁沙漠,我也可以送身份證明給你們,而且,你們也可以向國際刑警組織查詢,我相信國際刑警組織會告訴你們,戈壁沙漠出現在你們那里,完全是因為地球人目前的科學知識還無法解釋的一种力量造成的,”
那人說:“衛先生,關于你的一些經歷,我們是非常清楚的,我們也相信你的話。但是,我們也需要一定的時間進行調查,因為我們有理由怀疑他們身上有間諜工具。”
間諜工具?戈壁沙漠是机械專家,他們身上可能有著各种各樣的古怪工具,這樣的工具被認為是間諜工具,那也不能算是一件奇事。我說道:“我不知道你所說的間諜工具是什么,你能否告訴我?或許,我能給你們提供一些解釋。”
他說:“主要是他們的手表。”
手表?我忽然想到了霍夫曼兄弟,他們的手表經過強磁場的磁化之后,全部停走了,我于是問道:“是不是他們的手表失去了机械功能?我可以告訴你,那是因為他們發生意外的時候,很可能經過了一种极強的磁場,但那究竟是一种什么樣的磁場,我敢說,目前的科學還無法對此進行解釋。”
那人非常客气地說:“衛先生,我個人很愿意相信你的解釋,但這件事實在是太奇特,他們根本就回答不出他們是從哪里來,也回答不出他們是怎么來的,而他們身上的所有金屬物品,全都帶有极強的磁性。我們希望得到你的配合,將有關戈壁沙漠的一切材料傳真給我們。”他報了一個傳真號之后,便挂斷了電話。
戈壁沙漠還活著,但目前落人一個專政机构手中,被怀疑從事間諜活動。
現在的當務之急,便是設法將他從那個机构中弄出來。
當然,第一件事是將戈壁沙漠的消息通知几個非常關心著他們的人,第一個便是溫寶裕,我知道,這些天來,他為戈壁沙漠失蹤的事,都快急瘋了,整天像一只沒頭蒼蠅似的,到處亂竄,卻又拿不出任何好的辦法;其次是白素和紅綾,她們母女正在四處活動,通過各种途徑進行努力;第三個是小郭,他正在動用偵探所的全部力量,平常的一些事務全都停止了,像他那樣的知名偵探所,業務停止一天,損失极大;第四則是良辰美景,她們雖然不能為尋找戈壁沙漠作出什么樣的努力,但她們的總覺得戈壁沙漠的失蹤是因她們而起,心理的沉重,可想而知。
這樣想過之后,我便開始打電話,第一個電話是打給小郭的,小郭一接了電話,我便說:“有了戈壁沙漠的消息,你們快點到我這里來。另外,通過你的途徑設法聯系一下白素和紅綾。”
戈壁沙漠原本給我們每個人都配了一部非常精巧的便攜式移動電話,但我們都有一個習慣,不喜歡帶著那東西到處走,到了有急事要聯系時,還真有些不方便。因此,我在給小郭打電話時,不得不囑他也聯系一下白素母女。
第二個電話當然是打給溫寶裕,所說也同樣是那几句話。
接著,我便打通了瑞士,將良辰美景從夢中叫了起來,我不知道接听電話的是兩姐妹中的哪一個,總之,她們似乎有些惱火,接了電話便沒頭沒腦他說:“開什么玩笑,現在是什么時候?”
我說:“不管是什么時候,我有了戈壁沙漠的消息之后,肯定要第一時間告訴你們。”
兩姐妹同時惊呼了一聲,我甚至能夠想象,她們听到那句話之后,一定是跳了起來,所有的睡意,一掃而光。“衛斯理?你有了戈壁沙漠的消息?他們現在在哪里?”
我于是將那個電話的事告訴了她們,然后說:“現在可以肯定的是,他們的身体方面是沒事了,但也免不了有些麻煩。因為他們被怀疑從事間諜活動。”
她們异口同聲地間:“你准備下一步怎么辦?”
我說:“當然要想辦法,不過,目前我還沒有開始行動,只是想到要將這個消息通知那些關心他們的朋友。行了,現在知道他們的消息了,你們可以安心讀書了。”
她們說:“至少在知道他們徹底安全之后。”
我忽然想到,她們雖然年齡不大,但在某些國家的政界,卻有著极大的活動能量,或許,她們會采取一些營救行動。大家各顯神通,這件事可能就好辦多了。
接著,我又給國際警方的几位朋友打了電話,希望他們從中斡旋。
在我打這些電話時,小郭和溫寶裕先后到了,我讓他們先坐在樓下的客廳里,反正他們到這里就像到了自己家中一樣,自己會去給自己酌酒。
打完電話下樓時,白素和紅綾也已經回來。
他們看到我下樓,四個人异口同聲問:“到底怎么回事?戈壁沙漠在哪里?”
我簡略地將情況介紹了一遍,然后問:“你們有什么好主意?”
溫寶裕叫道:“應該找陶大富豪和大亨想辦法。”
這真是一語惊醒夢中人,我因為心中太急,一時竟沒有想出這兩個非常人物來。陶啟泉是亞洲數一數二的大富豪,因為生意上的來往,与上層有著許多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大亨的財富雖不如陶啟泉,但他在政界的影響力,卻決不是陶啟泉所能達到的;更重要一點,他們的身邊各有一個女人,都有著极其特別的身份,且有著少將軍銜,戈壁沙漠以間諜嫌疑被扣押,理論上正是她們的下屬組織所為,找她們解決這一問題,那是再直接不過了。
我這里所說到的几個女人,提起來大家都知道,她們全都是經過特殊訓練的,而且,她們每個人的名字第一個字是姓。但名字卻是一种花名,這一群人原有十二個,后來,因為各种各樣的遇合,現在仍然有著极高地位的,就已經不多了,而朱槿、黃蟬、水紅等是少數的几個。
這些人与我們之間的關系,堪稱特別,戈壁沙漠也是她們所熟悉的,但要仔細介紹出來,那就不是一時一刻的事。有關這些人与我們之間的一些記述,絕大部分在有關苗疆系列。陰間系列以及《還陽》、《遺傳》等几十個故事之中,而她最初出現卻是在有關原振俠和亞洲之鷹羅開的故事中,在此不再述說。
在溫寶裕提醒之后,我和白素便各自拿起一部電話,我給陶啟泉和大亨打電話,而白素則打給那几個以花命名的女人,因為眾所周之的原因,我与那些女人的關系并不是太好,但白素与她們之間卻有著极為密切的聯系。
陶啟泉是大忙人,找他不容易,但他与我的關系非同一般,我只要報出自己的名字,他就是有天大的事,也會暫放在一邊。与他的聯系還算順利,當他知道了戈壁沙漠的事之后,當然會問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所能說的是:“這件事簡直是复雜之至,根本就不是几句話能說清楚的,如果你有興趣,容后再告。”
我相信陶啟泉雖然有興趣,卻沒有時間,他實在是太忙了,因此,他也沒有細問,只是非常爽快地答應一定盡力。
与大亨的聯系頗費了一些周折,這也是在我的意料之中。大亨是一個极為特殊的人物,有關他的身份,即使是像我們這樣的朋友,也始終沒有弄清楚。我与他的關系,雖然還沒有達到与陶啟泉那樣深的程度,但他這一條命,可以說是我救下的(那件事記述在《雙程》之中),因此,我偶而有什么事找他,也絕對沒有推搪之理。
電話轉了五六次,相同的話重复了又重复之后,總算是找到了大亨,大亨听到我的聲音,非常高興,說了一堆客气話,然后才問起正題,我于是將戈壁沙漠的處境告訴了他。
“戈壁沙漠?他們怎么會跑到那里去?甚至連身份證明都不帶,他們搞什么鬼名堂?”他似乎有些不肯相信地問。
我道:“你想想,他們如果真是去搞間諜活動的話,首先一點,肯定要弄到沒有任何漏洞的身份證明。沒有身份證明這樣的錯誤,哪怕是一個最低能的間諜部不會犯。”
他問道:“那么,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只好以回答陶啟泉的話回答他。他的回答是:“我先問一問情況,有了消息我再給你打電話。”
我的電話打完,回到樓下的客廳,白素的聯系也已經結束。
她的身影剛出現在樓梯上,我們便一齊問道:“怎么樣?”
白素說:“電話都打通了,她們都說還不知道這件事,要去查一下。”
我當即語露譏諷他說:“當然,這是她們的一貫做法。還不知道這件事,這真是再好不過的借口了。”
白素看了我一眼,然后說道:“我相信她們是确實不知道,她們听說這件事后,都說過兩個相同的字:胡鬧。”
有關營救戈壁沙漠的事,我們又討論了几句之后,便告以段落,我們所能做的,暫時也就只有這么多,再著急也沒有作用。
在接下來的時間里,小郭因為事務繁忙,先行告辭,我們三個人則坐下來,討論著戈壁沙漠到底是遇到了什么事。
霍夫曼兄弟意外出現的時候,我們就已經討論過,但那時實在是不得要領,以我們最初的設想,是因為時間或者空間的交錯造成了他們的消失,但是,霍夫曼兄弟在南美的原始森林出現,那輛車在愛爾蘭的一座山中被發現,我們就知道,所謂時間或者空間交錯的假想是完全錯誤的。
接下來的討論是白素引起來的,那時,我們還在為戈壁沙漠的命運擔憂,而她卻像是徹底地放松了一般,說道:“看來,我們關于時間或者空間交錯的設想是完全錯了。”
白素的情緒一變,溫寶裕跟著也變了;他馬上說:“那一個假想真是一個非常好的假想,可以解釋世上許許多多未知的事情,如果得到證實的話,將會對人類社會產生多大的影響,我們可能根本無法預料。真是太可惜了,這樣一個偉大的假想,結果卻證明根本不成立。”
紅綾連忙接過去說:“不是時間和空間交錯的假想不成立,而是這個假想在我們現在所遇到的這件事上不成立。其實,時間和空間交錯需要四個必備條件的假想,并沒有因此被否定,以后有机會,我們還是可以進一步研究的。”
因為知道了戈壁沙漠的消息,而且,我們在打了許多電話之后,眼看救出他們是有希望的,因此,大家的情緒才會出現這樣的變化,我雖然對戈壁沙漠是否能順利回來不抱樂觀,卻也不想破坏他們的好情緒,便說:“或許,我們還可以討論一下別的假想。”
白素于是轉向我:“你有什么想法?”
我擺了擺頭:“暫時還沒有。不過,俗話說,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我們現在有四個臭皮匠,可以頂一點三三個諸葛亮了。”
溫寶裕略想了想,眼睛忽然一亮,白素知道他定是想到了什么,便問道:“小寶,你有什么好想法了?”
他道:“我想,一定是我們的地球上存在著一种移動的強磁場。這种強磁場是怎么形成的,我們目前還不知道,但這种磁場以极快的速度在移動著,偶而遇到某种金屬制品,這种強磁場便像龍卷風一樣,將這樣的制品刮走了。”
這种設想有一定道理,如果這种移動的強磁場面積并不大,但磁力极強的話,應該可以造成這种結果。
我正要表示意見,紅綾卻說:“這個設想好是好,但不能解釋第一次為什么僅僅只是霍夫曼兄弟消失,而那輛車沒有消失。而第二次,戈壁沙漠消失的時候,不僅和那輛車同時消失了,而且,方向是完全相反的。”
她提到戈壁沙漠的消失与那輛車的消失方向完全相反這一問題,在此之前,我們誰都沒有想到這一點。戈壁沙漠消失的時候,他們原本是坐在那輛車上的,但在后來,我們分別找到了那輛車和戈壁沙漠之后,才知道,他們是沿著完全相反的方向消失,這實在是一件不可解的事。
溫寶裕又道:“會不會因為某种磁力的作用,在极短時間內改變了人体的分子結构,使得人体也像金屬一樣,能夠受磁力的影響,而且,作用剛好相反?”
我便說道:“這個設想有一定道理。”
我之所以這樣說,是基于兩點考慮,一點當然是霍夫曼兄弟和戈壁沙漠都曾受到過強磁影響這一點,第二,我知道,磁力的存在,是因為物体內部的分子結构造成的,磁鐵的分子結构排列非常整齊,正負极相聯非常緊密。現在工業中利用電的作用,改變了物体內部的分子結构,從而使得某一种金屬具有了強磁力,也是一种非常普遍的存在,甚至專門形成了一門學門,叫電磁學。既然人力可以改變物体的分子結构,使得并無磁性的物体有了磁性,那么,為什么大自然中就不會有一种特別的力量,可以改變包括人体在內的分子結构,使得這些物体帶磁呢?
白素在這時說道:“這是一种假想,我也認為有一定道理。不過,我認為也不一定是方向相反,地球本來就是一個圓球,也許戈壁沙漠和那輛汽車原本就是以相同的方向運動,但因為那輛汽車的質量大,很快就落下了,而戈壁沙漠在繼續運動了一段時間之后才落下。”
我頓時叫道:“确然有這种可能。這個設想非常之好,我們還可以多作几种假設,雖然我們不一定有結論,但至少也可以為以后的科學家進行這方面的研究提供多几种思路。”
我這樣說卻見白素的眼睛一亮,我知道她一定是想到了什么,便問道:“你有什么好的想法?”
她道:“我只是胡亂想,不一定有道理。”
我們一齊鼓勵道:“說出來听听。”
白素說:“小寶提出的移動磁力圈的設想雖然好,但也有些東西并不能解釋,如果說是受移動磁力圈影響,那么,消失事件就應該是偶然發生的,可是,為什么這种怪事就只發生在那輛鬼車上面?而且,為什么這种事以前沒有發生?”
溫寶裕有些不复,說道:“以前不是沒有發生,以前也發生過的,那兩輛車特別容易出事故,就是一种證明,只不過因為我們目前還不明白的原因,以前僅僅只是受磁力影響而發生了事故,卻并沒有出現消失事件。”
我說道:“有關僅僅只是那輛車發生這樣的事,而別的車上并沒有發生,我想很可能与我們在此之前分析的原因有關,例如那輛車上的裝置有什么特別之處,而我們對此根本就還沒有認識,也有可能發生這种事与物体本身的質量以及運行速度等許多因素有關。”
白素道:“不錯,這說明了什么?說明發生消失事件必須具備內在和外部兩种條件,內在條件當然是那兩輛車有著什么特別之處,而外部條件則可能与很多因素有關,例如車速、或者空气中的溫度濕度、風速以及太陽黑子的運動等等。”
她剛說到這里,紅綾便惊呼了一聲,白素連忙問道:“你想到了什么?”
“太陽黑子。”她說。
我們一時沒有明白紅綾的意思,太陽黑子的運動雖然可以影響到地球上的許多東西,但似乎并不會能量大到影響一輛車的運動。
白素似乎能夠了解紅綾所想,便鼓勵道:“說下去。”
紅綾說:“我們都知道,宇宙中有一种黑洞,具有极強的磁力,從這些宇宙黑洞旁邊飛過去的物体,在离它們很遠的地方,便會被這种強磁力吸進去。科學家們認為宇宙黑洞是一种物体結构非常緊密的星体。這只是一种假設,如果還要提出一种假設的話,所謂的宇宙黑洞,根本就不是什么星体,而是一种极強的磁場。這种強磁場形成了一种宇宙通道。那些接近通道的物体,并不是被這些黑洞吞噬了,而是通過通道到了宇宙的另一面。”
我還是不明白她的意思:“你到底想說明什么?”
紅綾說:“假設,地球上也有這种的強磁力通道。”
我和溫寶裕同時猛吸了一口气。
這真是一种极其大膽的假設,宇宙黑洞并不是星体,而是一些強磁力宇宙通道,而這种強磁力宇宙通道存在于任何空間,通常情形下,這种通道如果在磁力還不是非常之強的情形下,都是封閉的,普通的力量并不能打開。但是,也可能會有偶然的意外,正如白素所說,在外部因素和內部因素達到一定的時候,這种通道便被自動打開了。但是,這种宇宙通道又并非同大小的,因為大小不同,或者因為內外因素影響不同,這种通道的開合程度不同,所以,有時候只是在強磁力的影響下發生了車禍,因為當時的車和人都無法進入這一通道,但也有時候其中的某一部分可以進入通道,到達另一個所在。正因為這种磁力影響,物体才會在不改變空間和時間的情形下,發生不可知的位移。
但据科學家的以某种儀器觀測,宇宙黑洞卻并不是封閉的,那么,這种通道的開合,會不會与外在以及本身磁力的大小有關?如果是的話,以此解釋鬼車事件,那也就是說,那輛車在運行過程中,其實會因為机械運動產生不同程度的磁力。
用這樣一种假設,不光可以解釋一些鬼車事件,同樣可以解釋一些十分神秘的飛行物失事。
霍夫曼兄弟和戈壁沙漠曾經穿過這樣的通道,因此,他們身上的所有金屬制品全都帶有极強的磁性也就可以解釋了。同時,也正是這种強磁力的作用,在极短的一瞬間改變了他們身体內的分子結构,這种改變的結果是導致了他們的部分記憶消失。
如果這一假設被證實的話,那么,就可以得出一個推論:人的記憶其實与磁力有著非常特別的關系。
白素剛才顯然是有著一种設想的,但被溫寶裕的話打斷了,我于是問她:“你的設想還沒有說出來,到底是一种什么設相?”
她說:“我的設想跟紅綾的設想差不多,不過沒有她的設想這樣系統全面,我正設想可能人類在完全無意之中設計了一种特別的裝置,這种裝置在某种极為特殊的情形下,可以突破空間,產生位移現象。但我還沒有想到這种位移的動力是從何而來。紅綾提出的這种磁力通道,我想正是產生這种動力的原因。”
如果這种假設被證實并且被運用的話,那簡直就是人類的一件大事,因為運用這种強磁力通道,人類可以生產出一种新型的交通工具。
我們正要進一步討論下去、樓上的電話忽然響了起來。
我上樓去接電話。電話是大亨打來的,他告訴我,已經分別与上層打了招呼,上層的答复很好,但似乎還有一點小麻煩,具体辦事的人好像有一點作梗。
听了大亨的話,我大感奇怪:“他們什么時候敢說不了?”
大亨說:“完全說不是不敢的,但以辦事需要時間和過程為由拖几天,總還是可能的,你們也不用太急,明天我再打電話催一催,事情總會解決的。”
我問道:“你了解過沒有,下層作梗的原因是什么?如果是想趁机撈一把的話,我相信我還能出得起。”
大亨听了我這話,立即便笑了:“你對一些官場的事,了解還是太少了,就算他們想撈一把,你想想,在我們出面之后,借給他們十個膽,他們也不敢再要了。這里面可能有別的原因,但不會是太大的事,你們放心好了。”
有大亨這樣的話,我當然是能夠放心的。
原以為,有了大亨這樣的人物出面,事情會非常順利,但實際上,一直等了三天,也沒有任何結果,第四天,我再也坐不住了,便給陶啟泉打電話。陶啟泉說:“你總也改不了性急的毛病,辦一件事,哪里說辦就能辦成的?更何況,他們的辦事效率,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安心再等几天,會有結果的。”
与陶啟泉通過電話,我坐了片刻,喝了几口酒,想一想,還是不肯放心,便又給大亨打電話。沒料到,這次竟連大亨的聲音都沒能听到,給他傳消息的是一個女人,可能是他的許多個女秘書中的一個。
那個女人在電話中對我說:“衛斯理先生,總經理走的時候留下話,讓我轉告你,要你耐心等待,很快會有消息的。”
跟他的女秘書說任何話都沒用,我真是气憤難平,當即扔下了話筒。
電話剛放下便響了起來,我以為是大亨那邊有了消息,連忙抓起來,才知道是良辰美景打來的。
“我們准備馬上回來,你讓溫寶裕到机場來接我們。”她們說。
我暗吃了一惊,問道:“你們這么急赶回來,到底是為了什么?”
她們說:“當然是為了戈壁沙漠。我們的關系說,這件事不知道在哪一個環節出了問題,我們需要回來查一下。什么環節不通,我們設法將這個環節打通。”
听了她們的話,我真想罵她們一聲:“胡鬧”,轉而一想,她們對整個事情的全過程還不是非常了解,心急是可以理解的,我又何嘗不急。于是,我將我們這方面的進展簡要地對她們說了一下,然后告訴她們,暫時不必回來了,等我這邊有了進一步的結果以后再說。
我這邊的電話還沒有打完,門鈴便響了起來。
我想,這時候響門鈴,或許与戈壁沙漠的享有關,我很想自己下去開門,以便第一時間知道消息,但這邊還在打電話,脫不開身。
白素和紅綾也在等待消息,還是紅綾的動作快,沒多久,便听到開門聲,接著就是她的一聲惊呼,我一听就知道,來的是我們的熟人,而且,是一個很特別的人。
我結束了与良辰美景的通話,走下樓,還在樓梯上時,便看到了坐在下面的朱槿,這個女人雖然已經是人到中年,但似乎總也不見老似的,仍然是那么的光彩照人。白素与她們几個的關系极好,親得像姐妹似的,但我一直對她們不是很感興趣,她們也知道這一點,通常情況下,不是万不得已,她們是不會主動上門的。
這次的情形當然不同,一方面是我在求她,另一方面,其間關系到戈壁沙漠的安全,只要朱槿從中說一句話,戈壁沙漠會吃怎樣的苦,就實在是非常難說了。
正因為有了這一層關系,我破例主動与她打招呼:“原來是少將同志大駕到了,給我們帶來了什么喜訊?”
雖說我是破天荒的主動,但語气還是有著一絲譏諷。
朱槿也不以為意,這可能正是她們所接受的訓練之一。“我見到戈壁沙漠了,他們很好,你放心。”
莫名其妙地將別人關起來,斷絕与外界的一切聯系,甚至還要往人家頭上安上一個間諜嫌疑的罪名,這也算是很好?
我正要這樣刺她一句,白素顯然知道我會說什么,連忙說道:“朱槿剛下飛机,顧不上回家,便直接到我們這里來了。”
為了戈壁沙漠,她竟以少將之身親自去了一趟荒蕪的戈壁灘,且下飛机又在第一時間赶到了我這里,我确然是沒有理由再刺她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在她們身邊坐下后,改變了語气問道。
朱槿似乎有點難以啟齒。
我連忙說:“如果涉及最高机密,你當然可以不說。”
“這倒不是。”她說:“只不過遇到了一點小麻煩。”
這時,我實在有些忍不住了,便問道:“小到什么程度?如果是交通方面的問題,我可以与穆秀珍聯系,借她的飛机一用。”
朱槿沖著白素笑了笑:“也不算是什么大事。因為最近涉及到一次職務調整,那個具体辦事的人可以算在調整之列,如果這次的調整有他的話,他就可以再干几年,几年時間會有些什么樣的變化,是非常難說的。如果調整中沒有他的話,那么,他就只有一條路可走,那就是退休。”
紅綾接道:“我明白了,一定是他已經知道了調整結果,名單上沒有他,所以,他就將這口气出在了戈壁沙漠的身上。這樣的出气方法,也實在是太沒理由了。”
听了紅綾的話,我不知是該喜呢還是該憂,她剛從苗疆回來的時候是多么單純,那時候,我們最擔心的是怕她不能适應現代社會,但事過沒有多少時間,她的接受能力快得讓我們感到吃惊,現在,竟連這樣一些人類社會中最丑惡的東西也都融會貫通了。
另一方面,因為個人利益方面的事,或者因為官場中的一些齬齟,卻影響到兩個人的自由,這种事實在是太令我气憤,我忍不住便刺道:“你們不是最講究步調一致,統一行動的嗎?怎么會出現這樣一個异己分子?”
朱槿确然是好修煉,她沖著我一笑:“什么事到了你的口里,全都變得這么難听。”
我說:“并非我說得難听,而是因為有人做得難看。”
朱槿道:“這恐怕也不能成為一种定論,你是那么地崇拜美國,但實際上,美國是整世界上最不肯接受不同意見的國家。這种例子俯拾皆是,比如對越作戰,有多少美國人反對那場戰爭?難道因為有一半以上的美國人反對,美國政府便沒有發動那場戰爭嗎?再比如對朝鮮作戰,也同樣是如此。美國人在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上,表現出一副以人民的利益為最高利益的姿態,但在涉及到任何關鍵時,他們什么時候考慮過他們的人民?再說,在任何一個軍隊中,怎么能夠容忍所謂的民主?美國的軍人可以不服從上級的命令嗎?根本不是這么口事。有人或許認為美國士兵可以与軍官說上几句俏皮話就是充分的民主,這真是一种天大的誤解,而且,將美國似的幽默當作是一种民主,我相信那絕對不會是對美國的贊美,而是對他們的一种譏諷。”
我只不過說了几句話,卻引出她如此一大段議論,我不得不承認,她們這一類人是經過特殊訓練的,一個比一個更伶牙俐齒,真要舌戰的話,我不得不舉手投降。
白素當然不想我們沿著這個話題說下去,在總体觀念上,她雖然跟我站在同二條戰線,但在具体對待某一個人上,我們偶而也會有一點不同的看法。
“難道,這件事就這么拖下去?”她問道。
朱槿說:“當然不會,有的人就是這么愚蠢,卻還一心想著往上爬,也不想一想,國家怎么可能將權力交到他這种人手中?我來這里之前,已經給家里通過電話,如果他再這樣下去的話,我們將提前宣布任免命令。”
白素連忙說道:“這件事讓你費心了,真得要謝謝你。”
朱槿道:“白姐,你說這話就見外了,第一,我們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交情,做這點事,完全是舉手之勞;第二,戈壁沙漠雖服那么的朋友,也是我們的朋友,為他們做點事,也是應該的。第三,這件事本來就是我們不對,有人拿著雞毛當令箭,我過問這件事,完全是我份內的工作。”
話已經說到了如此程度,再說下去,也就是廢話了,我相信,朱槿這次所說,都是真話,戈壁沙漠出來是遲早的事,只是他們的辦事效率實在令人堪憂,戈壁沙漠還會在那里吃多少天的苦頭,現在還非常難說。
我原以為,戈壁沙漠回來,至少也是十天八天之后的事,沒料到,在我們和朱槿見面的第三天,戈壁沙漠便一起到了我家里。
兩個人明顯地瘦了,也黑了,但精神還不錯。
見他們出來了,我自然高興,問道:“那家伙怎么想通了,放了你們出來?”
我這樣問,原以為是朱槿和她的上級起了作用,新任免命令已經下來的緣故,但戈壁沙漠接著告訴我們的經過,卻讓我們有些哭笑不得。
戈壁沙漠完全失去了他們在云堡的那段記憶,當然更不知道他們是怎樣到達真正的戈壁沙漠的。當他們恢复記憶以后,便發現自己躺在一片大沙漠之中,當時,他們還沒有完全料到自己的處境,戈壁甚至還向沙漠開了一句玩笑:“沙漠,到你的家了。”
后來,他們在沙漠中走了兩天一夜,在几乎要絕望的情況下,非常意外地遇到了一個駝隊,這樣才被帶到了一個鎮上。不久,就有几個穿制服的人找到了他們,并將他們帶到一間房子里,問了很多問題,然后又將他們送到了一個城市,后來一直都被關在那座城市的一間牢房里。
直到有一天,他們被帶進了一間辦公室,辦公室里只有一個穿制服的老人坐在里面看電視,電視播放的是歐洲杯足球賽的實況。
他們走進辦公室后,送他們進來的兩個人便退了出去,而那個老人正看得興致勃勃,根本就不理他們,他們也不敢自己坐下來,便在一旁站著。
這時候,兩支足球隊打得難分難解,但是,電視畫面突然出了問題,屏幕上出現了許多雪花點。老人非常气惱,走過去,拍打著電視机,卻是無濟于事。
戈壁沙漠是這方面的專家,當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們于是斗膽對那個老人說:“這是因為發射裝置离這里太遠,信號太弱造成的,如果能有一個小型的衛星信號接收器,就不會出現這樣的問題了。”
老人听了他們的話,這才轉過頭來,看著他們:“听說你們是這方面的專家?是真專家還是假專家?”
這話問得戈壁沙漠哭笑不得,不知該怎樣回答。
老人接著又說:“你們是專家,能將這台電視机弄好嗎?”
戈壁實話實說:“現在不行。”
老人听了,用鼻子哼了一聲,似乎頗有些不屑的神態。
沙漠連忙說道:“如果給我們時間和條件,我們可以裝一個衛星接收裝置,我們保證可以接收到世界各地四十個以上電視台的節目。”
老人一听,似乎有了興趣,然后對他們說:“需要些什么零件,你們開出來,我找人去弄。”
他們意識到這是一個轉机,便照老人的吩咐開了一張單子。
三天后,他們被再一次帶到了老人的辦公室,老人對帶他們來的几個人吩咐了几句,并且將一串鑰匙遞給他的手下,那几個手下便帶著戈壁沙漠,坐上一輛舊車去一個地方。那輛車實在是太舊了,走到半路拋了錨,他們几個人弄了半天,也沒有找到毛病出在什么地方,只好給老人打電話,要他再派一輛車來。
就在這時候,戈壁沙漠主動請求,讓他們看一著這輛車。押他們的几個人以一种极不信任的眼光看著他們,戈壁見他們雖然不信任,但也并沒有反對,便自作主張下了車,走到車頭,彎著身看了看。因為當時他的雙手是被銬著的,無法自己動手,便指揮押他的人擺弄了几個零件,那輛車果然就開始運轉起來。
沒多久,他們便被帶到了一個家庭,從牆上挂的照片以及獎狀可以看出,這正是那個老人的家,他的職務是局長。以一個局長之尊,其職務可以算是不低了,但若以他的家庭來看,實在也可以說簡陋之至。
就在局長的家里,戈壁沙漠安裝了一個衛星接收裝置。在這個裝置安好之后,他們立即發現了一個問題,局長家那台彩色電視机只有八個掣扭,根本無法接收四十個頻道。他們于是再為局長開了一張單,又為局長改裝了電視机,并且裝了一個非常精巧的小遙控器。
局長親自試過,果然能收到四十個電視台的節目之后,第一次對他們笑了:“沒想到,你們這兩個小鬼,還真有點本事。”
戈壁沙漠從局長的笑容中看到了希望,便主動提出幫他改裝一下家用電器。
局長將手一揮,說:“這些都是十几年前的東西了,沒有必要。如果可能,你們幫我看一看我的車,這是我花五千塊錢買的一台舊車。”
戈壁沙漠看過那台車之后,知道那确然是一台舊車,已經舊到了需要報廢的程度,這樣一台車的維修价值不大了,他們于是對局長說:“這台車,如果我們在這里進行維修的話,也不是不可能,但是,就算你再花五千塊錢買零件,維修以后可能最多用三年,然后就再也沒有維修价值了。”
局長一听,又是冷冷地哼了一聲。
沙漠非常机靈,連忙說道:“當然,如果可能的話,我們可以進行徹底的維修,維修之后,表面上看起來,還是這樣的一輛舊車,但實際的性能,將會超過目前這座城市中任何一輛車。”
老人听了,似乎不是非常感興趣:“這個主意到是不錯,但是,你能告訴我,那要花多少錢?”
戈壁沙漠這時候只想獲得自由,因此同時說道:“錢不是問題。”
老人有些不相信地看著他們:“錢不是問題,那么,什么是問題?”
戈壁沙漠不說話,只是相互看了一眼。
局長道:“我知道了,你們是想与我做一次交易,讓我放你們走,對不對?可是,我將你們放走了,我能得到什么保證?”
他們同時說:“除了我們的承諾,你得不到任何保證。”
老人猛一拍手:“對啊,既然得不到保證,我怎么能夠信任你?”
兩人感到非常失望,只得說:“既然你不能信任我們,那就完全沒有辦法了。”
他們以為從此沒有了希望,豈料第二天,局長便將他們找到了辦公室在動請坐,還給他們泡茶,然后對他們說:“你們的承諾是不是還有效?”
戈壁沙漠同時說道:“我們的任何承諾,在任何時候都有效。”
局長大人猛一拍腿:“好,我今天就放你們走,但是,你們要記住對我的承諾。走,現在,我送你們去机場。”
現在,戈壁沙漠已經安全回來,那個什么局長的能耐即使再大,也無奈其何,何況在這件事情上,他得罪了自己的上司,官運大概是從此做到頭了,我便慫恿戈壁沙漠不去兌現那個承諾。這种极其自私的人,想也可以想到,不是什么好東西,實在沒有幫他的必要。
至于戈壁沙漠到底是否去兌現自己的承諾,我不得而知。
這件事由鬼車開始,最后卻是這樣的一种結局,倒是大大地出人意料。
有關那輛鬼車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沒有結論,只有兩种推測。其實,世界上有許多事情,都是不會有結論的,能有兩個推測,我認為已經很不錯,至少能給人想象的空間。
鬼車(全文完) it's fak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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