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載] [魔幻文學] 哈利﹒波特第5卷哈利波特與鳳凰令
第一章 攝魂怪襲擊達達力夏季最嚴熱的日子逐漸走入尾聲,小文金鎮女貞路上碩大的方房子都籠罩在夏
末的慵懶和寧靜之中。原本擦得甑亮的汽車上現在沾滿了塵土,停在房子旁邊的車
位上,而翠綠的草坪也顯出了片片黃斑──因為夏季干旱缺水,政府已經禁止用水
澆地和洗車了。在夏天除了洗車與澆草坪再無別事的女貞路住戶在被剝奪了這兩項
權力之后,只有紛紛躲回他們陰涼的房子里,把窗戶開得大大的,幻想著能有一絲
風通過。這時候待在房子外面的只有躺在女貞路4號花叢里的一個十四五歲的男孩。
男孩相當瘦,頭發黑黑的,戴著眼鏡,和其他在短時間內長高許多的少年人一
樣有著營養不良的臉色。他穿的牛仔褲又舊又臟,肥大的短袖汗衫早就退了顏色,
球鞋的鞋面也破得几乎離了鞋幫。女貞路的住戶都是那種認為衣著破舊無異于犯罪
的人,哈利﹒波特的外貌無疑使他在鄰里之間不受歡迎。不過現在,當他躺在八仙
花叢后面的時候,他就完全躲過了路過鄰居的審視。事實上,今晚這個藏身地點只
有在他的沃能姨父或佩妮姨媽把頭伸到起居室外面才會被發現,而且還得是他們垂
直向下看花叢的時候。
總的來說,哈利對這個藏身地點的選擇頗為驕傲。也許躺在這么燙、又這么硬
的土地上并不是很舒服,不過,在這里沒有人橫眉豎目地對他,沒有大得壓過新聞
播音的磨牙聲,也沒有喋喋不休,單調冷酷的責問。這些,如果是他試著想在客廳
里和姨夫姨媽一起看電視時全會發生。
几乎就像這個念頭順著開著的窗戶飛到屋里一樣,沃能﹒達斯里,哈利的姨父,
突然開口了:
“總算那小子不再吵我們了。他現在又溜到哪兒去啦?”
“不知道。”佩妮姨媽并不在意,“反正不在房子里。”
沃能姨夫哼了一聲。
“說什么想看新聞……”他厲聲說,“我倒想知道他到底想要干什么,就好像
任何正常的男孩會關心新聞似的──達達力才不聽什么新聞呢,我懷疑他連英國首
相是誰都不知道!而且,我們的新聞上也不會有他那種人的──”
“小聲點,沃能,”佩妮姨媽說,“窗戶開著吶!”
“哦──可不是──對不起,親愛的。”
兩個人不再說話。當電視上傳來早餐麥片廣告歌曲的時候,哈利看到了紫藤路
住的費格太太,一個極愛貓的古怪老人,正皺著眉、小聲地抱怨著慢慢溜達著走過。
哈利現在對於藏身在花叢后面更感到高興,因為最近費格太太一看見他就叫他到她
那里去喝茶。她拐過了街角,從哈利的視線里消失了。這時沃能姨夫的聲音又從窗
戶里面飄了出來。
“達達出去喝茶了?”
“去珀可瑟斯家,”佩妮姨媽的喜愛言溢以表,“他有那么多小朋友,大家都
喜歡他。”
哈利強壓住從鼻孔里的冷笑。達斯里夫婦對他們的兒子的信任,真已經到了讓
人可憐的程度。一整個假期,達達力每晚都說他去某個狐朋狗友家喝茶,連這樣蠢
到家的謊話他們居然都深信不疑。哈利精確地知道達達力實際上去了哪兒,他和他
那一夥人每天晚上都在公園里胡鬧,在街角吸煙,對路過的汽車和小孩扔石頭。哈
利在鎮上散步時看見過他們,這個暑假里他的大部分時間都用來在街上游逛,從路
邊的垃圾桶里撿報紙看。
七點新聞的片頭音樂傳進了哈利的耳朵里,他的心收緊了,也許是今晚──在
苦苦等了一個月之后──該是今晚吧。
“西班牙機場行李搬運工人的罷工運動已經進入第二個星期,整個機場擠滿了
束手無策的游客,人數之多前所未有──”
“要問我的話,給他們放個長假罷,”沃能姨夫的冷哼在播抱員的話音未落時
傳來,但這并不重要:外面花叢里的哈利的心像被撬開了那么難受。如果真的發生
了什么事,一定會是頭條新聞的,死亡與破壞總會比束手無策的游客重要的多。
他慢慢的吐了一口長氣,凝視著明朗的藍天。整個夏天來,每天都是一模一樣
的:緊張、期待、短暫的放松、接下來再緊張……日漸加深的只有疑惑:為什么現
在還沒有發生?
他繼續聽著,以防漏掉麻瓜們有可能忽視的細小線索──無法解釋的失蹤案,
或者,莫名其妙的事件……但行李搬運工罷工新聞之后是關于東南方的干旱(“隔
壁那家伙現在最好在看這條新聞”,沃能姨夫咆哮道,“他那個草坪灑水器早上三
點鐘就開著了!”)然后是在薩里郡一架直升飛機差點掉在田里,還有某位著名女
演員與她的著名丈夫離婚的消息。(“就好像我們對他們那些污濁事感興趣似的,”
佩妮姨媽嗤之以鼻,她那雙瘦骨嶙峋的手曾在每本她能找到的關于離婚案的雜志上
翻過。)
仿佛被傍晚的天空刺痛了眼睛,哈利閉上了眼睛。新聞播音員說,“──最后,
一只名叫叭唧的八哥現在不必擔心炎熱的酷暑了,這只家住巴恩斯里的五羽毛養鳥
館的八哥學會了用滑水來保持涼爽,現在,就是我們的記者帶來的專訪──”
哈利睜開了眼睛,他們已經講到了會滑水的八哥,那就不能再有什么值得聽下
去的東西了。他小心的抬起頭,用膝蓋和肘部匍匐前進,准備從窗下爬開。
他剛剛移動了兩英寸,突然所有事情都在同一瞬間發生了。
一聲震撼四周的巨響,像槍聲一樣猛然打破了小街昏昏欲睡般的寧靜﹔一只貓
倉惶地從一輛停著的汽車底下躥出,飛一樣地跑了﹔尖叫聲、低罵聲、還有瓷器打
破的聲音從達斯里家客廳傳出。仿佛等到了他期待的信號一樣,哈利一下從地上彈
了起來,同時他已經用拔劍般的瀟灑,飛快地從腰帶里抽出一根纖細的魔杖,──
可惜還沒容他完全站直,達斯里家突然打開的窗戶就已經結結實實地撞在了他的頭
上,結果是佩妮姨媽的尖叫聲更響了。
哈利的頭痛得好像被劈成了兩半。他的眼睛發花,搖晃著站起來,仍然努力想
看清巨響的來源。但是他剛蹣跚著站直,一雙醬紫色的大手已經從窗戶里伸出來,
緊緊捏住他的喉嚨。
“馬上-把那-東西-扔掉!”沃能姨夫在他的耳邊咆哮,“別讓人看見!”
“放-開-我!”哈利說,喘不上氣來,他們扭打了几秒鐘。哈利右手仍緊著
魔杖,左手努力想去掰開他姨夫香腸般的手指。突然,他頭頂的劇痛抽搐般地更重
了一下,沃能姨夫隨即大叫一聲,放開了哈利。在那一瞬間他突然好像被電擊了一
樣,一種看不見的力量從他外甥身上釋放出來,讓他無法再抓住他。
哈利喘息著,跌到前面的八仙花叢上面,他立刻一躍而起,查看周圍。四周依
然沒有任何導致巨響原因的跡象,只能看到附近鄰居的窗戶里全多了一些向外張望
的臉。哈利急忙將他的魔杖插回褲腰,盡量裝做一切如常。
“多美的夜晚啊!”沃能姨夫大聲說,向對門7號的太太揮揮手,她正從自家
窗帘的網洞里往外瞅。“你剛才聽見那輛汽車倒火了嗎?給我和佩妮嚇了一跳呢!”
他繼續咧著嘴,臉上的笑容卻越來越僵硬狂躁,等到所有好奇的鄰居從自家窗
口消失,他招手叫哈利回來時,一張臉已經憤怒得扭曲了。
哈利向他挪近了几步,小心地站在離沃能姨夫一臂多遠的地方,以防他再伸手
掐他。
“你到底在倒什么鬼?小子?”沃能姨夫哇哇大叫,聲音由於氣憤而顫抖。
“我搗什么鬼?”哈利冷冷地回答著,仍然在東張西望,想要找出剛才巨響的
來處。
“你在我們屋外把鞭炮放得像槍一樣響──”
“我沒有弄出那個聲音!”哈利堅定的說。
佩妮姨媽那張瘦長的馬臉出現在沃能姨夫肥胖的紫臉后面,她的臉色有些發青。
“你剛才為什么偷偷躲在我們窗戶下?”
“對-對,你問得好,佩妮!你剛才躲我們窗戶下做什么,小子?”
“聽新聞。”哈利老實地交代。
他的姨夫和姨媽交換了一個憤怒的目光。
“聽新聞?你再說一遍?”
“嗯,你知道,這東西每天都和前一天的不一樣啊。”哈利說。
“別在我面前說俏皮話,小子!我要知道你到底在做什么──別再說什么聽新
聞這樣的謊話。你很清楚你們那種人──”
“小心點,沃能!”佩妮姨媽有口無聲地說。於是沃能姨夫放低了聲音,哈利
几乎聽不見他在說什么,“我們的新聞不會報導你們那種人!”
“那只是你以為。”哈利說。
達斯里夫婦瞪著他看了几秒,然后佩妮姨媽說,“你這下流的小撒謊精,那些
──”她的聲音低得哈利不得不從她的口型上辨認出下一個詞:“貓頭鷹──不是
一直帶給你新聞嗎?”
“啊哈!”沃能姨夫洋洋得意地小聲說:“有什么話說,小子!你以為我們不
知道你的新聞都是那些瘟鳥帶來的嗎?”
哈利猶豫了一下。這一次,說出實話來對他會有一定影響,雖然他的姨父和姨
媽根本無法想象承認這個事實對他的自尊有多么大的打擊。
“貓頭鷹──沒有給我帶來新聞。”他淡淡地說。
“我不相信!”佩妮姨媽馬上說。
“我更不相信!”沃能姨夫有力地說。
“我們知道你又計划著壞事。”佩妮姨媽說。
“你知道,我們可不蠢!”沃能姨夫說。
“這倒真是新聞,”哈利的怒氣也上來了。達斯里夫婦還沒來得及叫他回來,
他已經掉頭跑了。他穿過前院的草坪,跨過花園矮牆,大踏步上了街。
他知道他的麻煩大了。他早晚要回去面對他的姨夫姨媽,為他剛才的粗魯行為
付出代價。但他現在不愿想那么多,他腦子里還有更要緊的事。
哈利肯定那個聲音是巫師在做瞬息出現或瞬息消失時發出的聲音。以前家佣精
靈多比從空氣中消失的時候,聲音就是這樣的。難道多比會再來女貞路?現在多比
會不會就跟在他的身后?這么想著他立刻轉回頭去。可是整條街上什么都沒有,哈
利確信多比還不會隱身朮。
他繼續走著,完全不在意走向哪里。其實他的雙腳已經在小文金鎮的小街上走
得爛熟,就是閉著眼睛他也能走到他常去的几個地方。每走几步他都會轉頭看看后
面,當他躺在佩妮姨媽那些快死了的秋海棠中間的時候,有什么人就在附近使用了
魔法,這一點他相當確定。但是他們為什么沒和他說話?為什么沒來找他?為什么
他們現在還藏著?
可惜,隨著焦慮與沮喪的感覺越來越強,他也越來越不能肯定了。
也許那聲音根本與魔法無關,也許是他太想要找到那個來自他的世界的、哪怕
是最微小的痕跡,以至於連一聲普通的噪音也讓他過於敏感。他能確定那不是鄰居
家什么東西打破的聲音嗎?
哈利的胃里沉甸甸的,已經折磨了他整個夏天的絕望感覺,再次侵蝕了他的心。
明天早上五點整他會被鬧鐘叫醒,付錢給那只每早來送《先知日報》的貓頭鷹。
但是繼續訂這份報紙真的有什么意義嗎?哈利這些天都是看一眼頭版就把它扔到一
邊去了。如果報社里的那些蠢家伙意識到伏地魔真的已經復活,他們一定會把它放
在頭版頭條的,那才是哈利唯一感興趣的新聞。
如果幸運的話,也許能收到他的好友羅恩和赫敏送來的貓頭鷹,雖然哈利早已
不抱任何希望能從他們的信上得到有用的消息了。
“我們沒法告訴你關于‘那件事’的事,你知道,如果信被人偷了就糟了。我
們現在很忙,但現在還不能告訴你在忙什么……事情越來越多了,一切都等我們見
了面再講……”
但他們什么時候才能見到他?似乎沒人打算告訴他確切的日期。赫敏在給他的
生日卡上潦草的寫了希望能盡快見到你之類的話,但盡快是多快?從信上哈利能隱
約猜到羅恩和赫敏是在同一個地方的,也許是羅恩家。他簡直不能忍受當他一個人
被困在這里的時候,那兩個家伙正在那座叫“地洞”的房子里開心的玩耍。事實上,
他氣得把他們在他生日時送來的兩大盒蜜爵商店的巧克力沒開封就扔掉了。不過,
他后來又有些后悔,因為在那天晚飯時佩妮姨媽做了干澀的沙拉,實在讓人難以下
咽。
羅恩和赫敏到底在忙什么?為什么不是他,哈利,在忙呢?他不是早就証明他
處理事情的能力強過他們嗎?難道他們已經把他所做的事全都忘了嗎?難道不是他
被帶到了墓地,目睹了塞德里克的死亡,而且給捆在墓碑上做垂死掙扎么?
“別這么想!”這個夏天來哈利已經是第一百次這么命令自己了。每晚在夢中
回到那個恐怖的墓地已經夠糟的了,不要讓醒著的時間也這么難過。
他拐上木蘭巷。走了半條街,就經過了那條車庫旁邊的小路,就是在那里他第
一次看到了他的教父,瑟瑞斯﹒布萊克。至少,瑟瑞斯似乎能理解哈利的感受。當
然他的信也和羅恩及赫敏的一樣只有平常的消息,但是信里透出的安慰與警告還是
要比那些讓人干著急的暗示要好得多了:
“我知道現在你一定很失望,不要多管閑事就好了……切記小心,不要輕舉妄
動──”
好吧,哈利一邊穿過木蘭巷轉上木蘭路一邊想,他正朝著漸漸黑下來的小區公
園走去,他已經(甚至超過了)做到了瑟瑞斯忠告他的事情。至少他沒有現在就把
行李綁在掃帚上一路飛去“地洞”。事實上,他覺得自己的表現可以說相當不錯,
要知道他已經被困在女貞路這么久,又氣又惱卻無計可施。為了搜索伏地魔的消息,
他已經淪落到每天躲在花叢里偷聽新聞的程度。雖然如此,被莽撞的瑟瑞斯告誡不
要輕舉妄動還是有些滑稽的。他自己被誣陷殺人罪,關在魔法界的監獄阿茲卡班一
十二年,好不容易越獄跑出來時想做的第一件事,卻是要去殺那個人家認為當年被
他殺死的人,最后只好偷了一匹雙翼鷹頭馬再次逃走。(詳見第三卷──譯注)
哈利彎腰穿過小區公園鎖著的門,走過依然炎熱的草坪。公園和周圍的街道一
樣空蕩蕩的。一排秋千里只有一個還沒來得及被達達力那夥人毀掉,他走過去坐在
上面,一條手臂盤繞在鐵鏈上,憂慮地看著地面。他再也不能在達斯里家的花叢下
藏身了,明天他得想個別的法子來聽新聞。現在,他眼前能發生的事只有今夜充滿
煩躁與恐怖的夢魘。即便僥幸不夢到墓地里塞瑞克被殺死的樣子,他也會夢到更加
讓他心驚的,已經騷擾他許久的同樣的夢:他穿過狹長黑暗的走廊,所有的走廊盡
頭都是鎖著的門。這也許是他醒來之后仍有被圍困的壓抑感覺的原因。他的傷疤也
會火辣辣地疼,但是他懷疑羅恩、赫敏或者瑟瑞斯對這個早已毫無興趣。過去,傷
疤的疼痛是伏地魔逐漸強大起來的預兆,現在大家都已經知道伏地魔復活了,他們
只會告訴他傷疤疼也是自然而然的,沒什么好擔心的,老消息了……
所有這些都讓他感到萬分地不公平,他恨不得跳起來大喊大叫。要不是他,根
本不會有人知道伏地魔已經回來了!他的回報卻是在這個死氣沉沉的小文金鎮里,
完全與魔法世界隔絕,待足整整四個星期,每天蹲在快死的海棠花中間偷聽八哥滑
水的新聞!鄧布多怎么能這么輕易地就把他給忘了?羅恩和赫敏在一起為什么卻不
邀請他?他聽瑟瑞斯話安安靜靜的待著,當一個乖孩子,沉住氣不寫信給《先知日
報》告訴他們伏地魔已經回來,但他這樣還能忍多久?這些憤怒的想法在哈利的頭
腦中打轉,他的內臟被怒火翻攪著。而外面,悶熱、稠密的夜色終於逐漸降臨。空
氣里充滿著烘熱的干草氣味,唯一能聽到的聲音是來自公園欄杆外面汽車的低沉引
擎。
他不知道在秋千上坐了多久,直到有聲音打斷了他的沉思。他抬起頭,周圍的
街燈已經亮起來了,燈光霧氣朦朧,但是照亮了一夥人的影子。他們正走過公園,
其中的一個大聲地唱著難聽的歌,其他人則在大笑。他們騎著的高級腳踏車發著輕
柔的叮當聲響。
哈利知道那些人是誰,在前面的那個人無疑是他的表哥,達達力﹒達斯里,正
在他那群忠實手下的陪伴下回家。
達達力和過去一樣肥碩,但是一整年的艱苦節食和他新近發掘的運動天才使他
體格產生了相當大的變化。為此,只要有人肯聽,沃能姨夫會不厭其凡地夸耀達達
力是如何贏得了東南地區校際拳擊大賽重量級的冠軍。沃能姨夫把拳擊稱為貴族的
運動,這比達達力在小時候拿哈利當靶子打著玩的時候更讓哈利覺得恐怖。他當然
不是害怕達達力的拳頭,他只是覺得贊賞一個孩子打人的力道和精確程度是件相當
危險的事情。住在附近的小孩都怕達達力──甚至比他們害怕“那個波特小子”更
甚,要知道,他們一直以為哈利是個被送到聖布魯特斯少年犯管教學校的小流氓啊。
哈利看著人影走過了草坪,不知今晚挨他們教訓的是誰。“往這兒看看吧,”
哈利一邊盯著他們一邊想:“來啊……往這兒看,我就這兒坐著,我一個人呢,過
來打我呀……”
如果達達力的朋友們看到他坐在這兒,一定會馬上跑過來挑釁的。達達力會怎
么做?他肯定不想在他的那些狐朋狗友面前丟面子,但是他也確實不敢找哈利的碴
……要是達達力猶豫不決就好玩了,他可以放肆地嘲笑達達力,看他毫無反抗的膽
小鬼樣子。如果其他人敢動手打哈利,他的手里魔杖早已經准備好了,倒讓他們上
來試試……他正有一肚子怨氣可以發在這群曾經讓他如同生活在地獄里的小子們。
但是他們并沒有轉頭,他們沒看見他,已經快走到公園另一邊的欄杆那里了。
哈利几乎要張口叫住他們了。但是,主動挑釁并非明智舉動,他不能使用魔法,他
會再有被開除的危險。
達達力一夥人的聲音漸漸小了。他們沿著木蘭路走著,消失在哈利的視線中。
“你滿意了吧,瑟瑞斯,”哈利呆呆地想,“不要輕舉妄動,乖乖的待著,和
你自己的行為正好相反。”。
他站起來伸了個懶腰。佩妮姨媽和沃能姨夫認為達達力回家的時間是小孩回家
的標准,在他回家以后無論什么時候都是太晚了。沃能姨夫告訴哈利如果他敢再在
達達力之后回家,他就把他鎖在小棚子里。所以,在悶悶地打了個哈欠之后,哈利
開始往公園門口走,依然愁眉不展。
木蘭路,跟女貞路一樣,到處都是大大的方形房子,房前有著修剪得整整齊齊
的草坪,房子的主人們都是一些大大的方形的人,開著和沃能姨夫的相似的干淨汽
車。相比起來,哈利更喜歡晚上的小文金鎮,在黑暗中,挂著窗帘的窗戶透出五顏
六色的燈光,這時候他再不用擔心住戶們在他經過時小聲嘀咕他的窮酸打扮。他走
的很快,木蘭路剛走了一半他就又看見了達達力一夥的身影,他們正在木蘭巷的路
口處互相道別。哈利躲到一棵大丁香樹的陰影里。
“……他叫得像頭豬,不是嗎?”馬爾科姆正說著,旁邊的人哄堂大笑。
“你的右鉤拳太棒了,老大。”派爾斯說。
“明天還那個時間?”達達力說。
“到我家集合吧,我爸媽那時候不在家。”戈登說。
“那就到時候見!”達達力說。
“再見。達!”
“再見,老大!”
哈利等其他人都離開了才走出來。當他們的聲音再次從街上消失的時候,他也
轉彎走上木蘭巷。他快步走著,很快就離達達力相當近了。達達力正一邊慢步著一
邊悠然哼著走調的歌。
“嘿,老大!”
達達力轉過身。
“哦,”他嘟囔著,“是你。”
“什么時候他們開始叫你‘老大’了?”哈利問。
“閉嘴!”達達力低吼一聲,別過頭去。
“很好的名字啊。”哈利說,笑著走在他表兄的身后,“不過對我來說你永遠
都是‘達達小心肝’。”
“我說了,你閉嘴!”達達力說,火腿般的手握成了拳頭。
“難道那些人不知道你媽媽怎么叫你嗎?”
“閉上你的臭嘴!”
“你可沒讓她閉上臭嘴呀,那‘寶寶貝’或者‘達達小乖乖’可不可以用呢?”
達達力什么也沒說,他在努力控制自己不伸手去打哈利。
“今晚你們打誰了?”哈利問,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另一個十歲的小家伙
嗎?我知道你兩天前剛揍了馬克﹒埃文斯──”
“他活該!”達達力哼了一聲。
“是嗎?”
“他侮辱我!”
“哦?他說你是用后腿走路的豬嗎?那不是侮辱,達達力,那是事實!”
達達力下巴上的肌肉在抖動,看到達達力如此生氣讓哈利很滿意。他覺得自己
的怒火仿佛正通過一根吸管傳到他表兄的身上去了,這是他唯一可以發泄的途徑。
他們向右轉上一條狹窄的小路,那是哈利第一次見到瑟瑞斯的小路,也是從木
蘭巷到柴藤路的捷徑。因為沒有路燈,這條小路比其他街道要黑。他們的腳步聲在
小路一邊的車庫和另一邊的高柵欄中間聽起來很沉悶。
“你以為你帶了那東西就了不起了是不是?”達達力頓了一下,忽然說。
“什么東西?”
“被你藏起來的那個東西。”
哈利又笑了。
“你可不像你看起來那么蠢啊,是不是,達?如果你真那么蠢,大概還學不會
一邊走路一邊說話吧?”
他拔出了魔杖,達達力只敢從側面窺視。
“他們不許你的!”他飛快地說,“我知道你不許用它的。用它的話你會被那
個見鬼的學校開除的!”
“你怎么知道他們沒修改法規,老大?”
“他們沒有。”達達力說,雖然他聽起來并不確定。
哈利輕聲笑了。
“沒有那個東西你才沒膽量跟我較量呢,不是嗎?”達達力冷哼。
“而你則需要四個弟兄站在后面才敢動手打一個十歲的小孩。那個讓你搖頭擺
尾的拳擊冠軍是怎么來的?你的對手有多大?七歲?還是八歲?”
“如果你要知道,他十六歲。”達達力大聲說,“我打得他暈了二十分鐘才醒
過來。他有你兩個那么重!你等我告訴我爸爸你帶了那個東西出來──”
“又要跑到好爸爸那里去告狀了?難道他的心肝拳擊冠軍會害怕壞哈利的小魔
杖?”
“你晚上就沒這么勇敢吧?”達達力忽然冷笑說。
“現在就是晚上,達達小心肝,天一黑我們就把這叫做晚上了。”
“我是說你睡覺的時候!”達達力大聲說。
他已經停住腳步,哈利也站住了,看著他的表兄。
昏暗中哈利仍能看到達達力的胖臉上帶著勝利的表情。
“什么意思?我睡覺的時候不夠勇敢嗎?”哈利說,完全摸不著頭腦,“我應
該怕什么嗎?怕枕頭還是什么?”
“我昨天晚上聽見了,”達達力屏著氣說,“你說夢話了,還有呻吟。”
“你什么意思?”哈利又說,但是一種冰冷的感覺涌進胃里。他昨晚又夢見了
墓地。
達達力發出一陣刺耳的笑聲,然后尖聲裝出嗚咽的聲音:
“‘別殺塞德里克!別殺塞德里克!’誰是塞德里克?──你的男朋友嗎?”
“我──你撒謊!”哈利機械地回應。但是他的嘴巴發干,他知道達達力并沒
有說謊,──否則他怎么會知道塞德里克﹒迪戈里?(見第四卷──譯注)
“‘爸爸!救我,爸爸!他要殺我了,爸爸!’呀呼哈哈!”
“閉嘴!”哈利靜靜地說,“閉嘴,達達力!我警告你!”
“‘快來救我,爸爸!媽媽,快來救我!他殺了塞德里克!爸爸,救我!他要
殺──’不許你把那個東西指著我!”
達達力靠在旁邊的牆上,哈利的魔杖直指著他的心臟。哈利可以感覺到十四年
來對達達力的仇恨擴張著他的血管──他現在多么想給達達力重重一擊啊?徹徹底
底把達達力打傻,讓他像個虫子一樣爬回家去,長出觸須來……
“不准再說那件事!”哈利吼道,“你明白嗎?”
“不許你把那個東西指著我!”
“我說,你明白嗎?”
“別指著我!!!”
“你明白嗎?!!!”
“把那東西從我這里拿開──”
達達力忽然吸一口氣,顫抖著,古怪的樣子仿佛被浸進了刺骨的冰水里面。
夜空在無聲無息之間變了樣子,原本深藍色、綴滿星星的天空忽然變成了漆黑
一團,所有的光──星光,月亮,小路兩端霧氣朦朦的街燈都看不見了,遠處汽車
和風吹樹枝的聲音也消失了,原本溫和的夜晚在一瞬間變得寒冷刺骨。他們被一種
無法穿透的死寂與黑暗完全包圍起來,仿佛有一只巨手將整個小路用一件冰冷、厚
重的斗篷給蓋住了,他們什么也看不見了。
有一瞬間哈利以為是自己的魔法沒控制好。但是他的邏輯立刻推翻了臆想──
他還沒有熄滅星星的能力。他急促地把頭四下轉著,希望能看見什么,但是黑暗仿
佛給他的雙眼外面蒙上了一層輕薄的面紗。
達達力受驚的聲音傳進了哈利的耳朵里,
“你-你做了什么?停-停下來!”
“我什么也沒做!閉上嘴別動!”
“我-我什么也看不見了!我的眼睛瞎了!我──”
“告訴你閉嘴!”
哈利站在地上一動不動,徒勞地把眼睛向左右轉著。空氣冷得像冰,他全身都
在發抖,手臂上起了雞皮疙瘩,頸后的頭發根根倒豎起來──他把眼睛瞪到最大,
茫然地看著四周,卻什么也看不見。
“這不可能,他們不可能在這里,不可能在小文金鎮,”他緊張地聽著,他應
該可以在看見他們之前聽到他們……
“我-我要告訴我爸爸!”達達力嗚咽著,“你-你在哪兒?你在干-干什─
─?”
“你就不能閉上嘴嗎?”哈利嘶聲說,“我正在聽──”
但是他突然不說了,他已經聽見了他最擔心的東西。
小路上出現了一個不屬於這里的東西,它正在發出長長的、嘶啞的、帶著痰聲
的呼吸。在寒冷中顫抖的哈利因為恐懼而劇烈地搖晃了一下。
“別-別再做了!住手!我會打-打你!我發誓我要你!”
“達達力,閉……”
咚!
一只拳頭撞上哈利頭的一側,把他打得站立不穩,眼冒金星。一個小時里第二
次哈利覺得自己的頭疼得像被劈成兩半。接下來,他感到自己的身子重重摔在地上,
手里的魔杖直甩出去。
“達達力,你這個白痴!”哈利大叫,他的眼睛因為疼痛充滿了淚水,他爬起
來用手和膝蓋在地上慌張地找尋魔杖。他聽見達達力狼狽地跑開,撞到了旁邊的柵
欄,几乎絆倒。
“達達力,回來!你正跑往那東西那兒跑!”
一聲慘叫響起,達達力的腳步聲停止了。同時,一陣寒流快速地爬上哈利的后
背。只有一個解釋:來的東西不止一個。
“達達力,把嘴閉上!不管你做什么,把嘴閉上!魔杖啊!”哈利瘋狂地大喊,
他的手像蜘蛛一樣在地上張狂尋找,“在哪兒──魔杖──快點──熒光閃爍!”
他脫口說出咒語,絕望地想把身邊照亮──令人難以置信的是,在他右手邊几
寸的地方居然有亮光出現──魔杖頭被他的咒語點亮了。哈利一把抓起它,蹣跚地
爬起來轉向身后。
他的胃翻絞著。
一個高高的,罩著斗篷的東西正慢慢地向他滑過來,他漂浮著走,斗篷下面看
不到腳,似乎是懸空的。他的臉藏在頭罩后面,完全無法看到。夜色因他的到來而
消失了。
哈利跌跌絆絆地往后退著,他舉起了魔杖。
“呼神護衛!”
一小縷銀色的氣體從魔杖頭射了出來,攝魂怪慢了一下,但是咒語并沒有完全
生效。哈利絆了一跤,坐在地上,攝魂怪伏下身來湊近他的臉。恐懼占據了他的大
腦──集中精神──
攝魂怪從斗篷的長袍兩側伸出手來,那手顏色灰白,布滿粘液和疙瘩,離哈利
越來越近,同時一陣噪音充斥了他的耳鼓。
“呼神護衛!”
他的聲音聽起來微弱而遙遠。一小縷銀色的煙──比剛才的更微弱──從魔杖
頭里飄了出來。他沒法做得更好,他不能使咒語奏效。
他的腦子里響起了一陣陰冷的尖笑,他可以聞到攝魂怪腐爛的氣吸,死一般冰
冷的呼吸正充進他的肺部,令他窒息。趕快,想快樂的事……
但是他的心里沒有快樂……攝魂怪冰冷的手指在他的脖子上逐漸收緊,尖笑的
聲音越來越響,一個聲音在他的腦子里出現:“向死神鞠躬吧,哈利……也許一點
也不痛苦呢。我不知道,我從來沒死過……”
他再也看不見羅恩和赫敏了!
他們的臉突然在他的頭腦中顯現出來,他掙扎著呼吸。
“呼神護衛!!”
一只巨大的銀色牡鹿從他的魔杖頭噴出,它的鹿角向攝魂怪心臟的位置頂去,
攝魂怪仿佛與影子一樣沒有重量,被撞得向后跌了出去。當牡鹿再次進攻時,攝魂
怪像蝙蝠一樣扑倒,然后敗走了。
“這邊!”哈利對牡鹿喊道,他轉頭沿著小路跑,高舉著發亮的魔杖,“達達
力!達達力!”
只跑了十來步遠他就找到了他們。達達力蜷縮成一團躺在地上,胳膊捂著臉。
第二只攝魂怪正彎腰用他黏糊糊的手抓著達達力的手腕,緩緩地,几乎是憐愛地把
達達力的手臂掰開。斗篷罩著的臉已經低得要觸到達達力,眼看就要給他那致命的
一吻。
“進攻!”哈利大吼。隨著一聲急速的呼嘯,他召喚的銀色牡鹿輕快地躍過他
的頭,在攝魂怪沒有眼睛的臉離達達力只剩一寸的那一瞬間撞上了他,那怪物被拋
到空中,然后,和他的同伴一樣,飛起來溶入黑暗里不見了。牡鹿碎步跑到了小路
的盡頭,化做銀色的煙霧消失了。
月亮,星星,路燈,都在同一時刻恢復明亮。溫暖的晚風吹過小巷,附近花園
里的樹木發出沙沙的響聲,從木蘭巷那里傳來汽車的隆隆聲。
哈利靜靜地站著,突然回到正常世界讓他的所有感知空前敏銳。過了好一會,
他才意識到衣服已經粘在身上,被汗濕透了。
他依然不能相信剛剛發生的事。攝魂怪出現在這里,在小文金鎮!
達達力依然蜷在地上,嗚咽著顫抖。哈利彎下腰看他是否能自己站起來,但他
身后突然傳來一陣響亮的跑步聲。他下意識地又舉起魔杖,站起身來面對身后的來
人。
出現在小路上的是費格太太,那個年老的古怪鄰居。她灰白的頭發從發網里掉
出來,手腕上挂著個繩編的購物袋,發出叮呤當啷的響聲,腳上的方格布拖鞋只穿
上了一半。哈利慌忙把魔杖藏起來,但是──
“別把那東西收起來,傻小子!”她尖叫,“如果他們還在附近怎么辦?噢,
我恨不能把蒙當格﹒費萊徹那家伙給打死!”
第二章 一只接一只的貓頭鷹
“什么?”哈利一片茫然。
“那個玩忽職守的家伙!”費格太太扭著兩手,“他聽說有人弄到一堆來歷不
明的鐵鍋,就跑去跟人家談生意了!我警告過他要是他敢離開我就剝了他的皮,現
在看看!攝魂怪!幸虧我事先讓提先生(費格太太的貓──譯注)在這里照應。不
過現在沒時間閑聊!快點,我得趕快送你回家!噢,這下麻煩可大了,我非殺了他
不可!”
“但是──”對哈利來說,發現這位愛貓的老太太知道攝魂怪,對他的震撼几
乎和在小巷遇上兩只攝魂怪同樣大,“你是──你是巫師?”
“我是個似貴,這點蒙當格比誰都清楚!攝魂怪來了我又幫不上忙。我再三囑
咐過他可還是讓他跑了,把你完全暴露給──”(似貴,巫師界稱那些具有巫師血
統卻沒有魔力的人“似貴”,或啞炮。──譯注)
“蒙當格一直在跟著我?等等──原來是他!是他在我的房子前面弄出那個大
聲!”
“是是是!幸虧我囑咐了提先生待在汽車下面,而提先生一看到他離開就跑來
告訴我了,我緊趕慢趕到你家時你已經走了──而現在──噢!鄧布多會怎么說…
…?你!”她忽然轉向仍躺在地上的達達力尖聲說,“給我站起來,快點!”
“你認識鄧布多?”哈利盯著她說。
“我當然認識鄧布多,誰不知道鄧布多?但是,聽話──如果它們再回來,我
可一點辦法也沒有啦,我就是連變成茶包的能力也沒有啊。”
她彎下腰,用瘦瘦的手拉起達達力的肥胳膊,用力往上拖。
“起來,你這個沒用的笨蛋,起來!”
但是達達力站不起來,或者應該說他根本就不想站起來。他賴在地上,全身發
抖,臉色蒼白,緊閉著嘴。
“我來,”哈利說著拉起達達力的一只胳膊。他用盡全力才將能讓達達力站起
來,達達力看起來像要暈倒的樣子,小眼睛向上翻著,臉上滿是豆大的汗水,哈利
剛要松手他就已經站不住了。
“快點!”費格太太有點歇斯底里地叫道。
哈利把達達力肥胖的胳膊架在自己的肩膀上拖著他走,達達力的碩大身子几乎
要把他壓扁了。費格太太在他們的前面踉踉蹌蹌地走著,一邊緊張的四下檢查。
“把你的魔杖拿出來。”當他們走上柴藤路時,她對哈利說道:“現在不是顧
忌《保密法令》的時候,反正也已經犯下滔天大罪了,五十步一百步也沒什么區別。
那個《未成年人施朮合理限制條例》真是……這正是鄧布多所擔心的事情──街角
那個人是誰?哦,只是普倫提斯先生。小子,別把你的魔杖藏起來!難道沒聽見我
沒有魔法保護咱們倆嗎?”(這里的原話是‘與其因丟蛋被吊死還不如丟了龍’,
是引自英文俚語‘與其因丟了羊羔被吊死還不如丟了大羊’,因為是巫師的俚語,
羊羔和羊給改成了蛋和龍,蛋指龍蛋。這和上面的,‘來歷不明’的鐵鍋一樣,那
里的原話是‘從哪個掃帚上掉下來的’,是借用英文里的‘從那個車上掉下來的’,
指來歷不明的東西。──譯注)
拖著沉重的達達力的同時握穩魔杖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哈利不耐煩地捅一下
他表兄的肋骨,但是達達力看起來已經完全失去了獨立行動的愿望,他整個癱在哈
利的肩膀上,巨大的腳在地上拖著。
“你怎么不早告訴我你是似貴呢,費格太太?”哈利一邊走,一邊氣喘吁吁地
問,“我到你家那么多次──為什么你啥都不說?”
“鄧布多的命令。我必須在你不知情的情況下保護你,你還太小。很抱歉我待
你那么不好,哈利,但是如果達斯里夫婦認為你喜歡我這里的話,他們就再也不會
讓你來了。你知道,這并不容易的……哦!瞧我在說什么,”她悲傷地說,再次把
兩手扭在一起,“等鄧布多聽到這件事時──蒙當格怎么說走就走啦,他應該值班
到午夜的,他到哪兒去了?我沒法和鄧布多聯系啊,我不會瞬息移動。”
“我有貓頭鷹,可以借給你捎信給鄧布多。”哈利哼了一聲,不知道他的脊椎
在哪一刻會在達達力的重壓下折斷。
“哈利,你不明白!鄧布多必須盡快行動,魔法部有他們自己的渠道能探測到
未成年人使用了魔法,他們現在一定已經知道了,你就看吧。”
“但是如果不用魔法我沒法打退攝魂怪啊──他們倒應該去追查為什么攝魂怪
在柴藤路上游蕩,不是嗎?”
“天吶,可不是嗎,我也希望如此,但是我恐怕──蒙當格﹒弗萊徹,我要殺
了你!”
隨著一聲“砰”的巨響,一股強烈的煙酒氣味充溢四周。一個縮頭縮腳的人出
現在他們兩人面前,他穿著一件破舊的大衣,有著短短的羅圈腿,姜黃色的頭發下
面一雙松垂的、布滿血絲的眼睛,使他看起來更像一只神情憂郁的短腳獵狗。他手
里抓著一個銀色的小包,哈利一眼就認出來那是一件隱形斗篷。
“費格,你好啊?”他說,從費格太太看到哈利,再看到達達力,“不是說好
了我們要藏在暗處保護他嗎?”
“那是在你暴露我們的計划之前!”費格太太喊了起來,“攝魂怪來過了!你
這個沒用的、該碎尸萬段的小偷!”
“攝魂怪?”蒙當格重復著,嚇傻了,“攝魂怪,在這里?”
“是的,就是這兒,你這個一文不值的蝙蝠糞,就是這兒!”費格太太尖聲叫
道:“他們在你值班時間攝魂怪襲擊了這個孩子!”
“唉呀,”蒙當格虛弱地說,從費格太太看到哈利,再看回來,“唉呀,我─
─”
“你居然在這時候跑去買偷來的鐵鍋!我難道沒告訴你不要去嗎?我沒告訴你
嗎!”
“我──,嗯,我──”蒙當格看起來極為難受,“那-那是很好的商業機會,
你看──”
費格太太舉起挂著繩包的手臂,大力用繩包打蒙當格的頭和脖子,繩包里面的
東西叮當響著,大概里面裝滿了貓食罐頭。
“哎呦-別打-別打,你這發瘋的老迄婆!得有人向鄧布多反映!”
“是的!他們-已經-這么-做了!”費格太太大聲說,手里的貓食袋子拼命
砸向她能夠著的每一個部位,“現在,你自己最好去告訴鄧布多究竟為什么你沒能
保護這個孩子!”
“你保持理智!”蒙當格叫,他的手護在頭上,往后躲閃著,“我會去說,我
會去說!”
隨著另一聲“砰”的巨響,他消失了。
“我希望鄧布多殺了他!”費格太太怒道,“現在,哈利,快點,你還等什么?”
哈利想向費格太太解釋達達力的重量已經讓他寸步難行,但還是決定不浪費自
己已經不多的力氣。他用力舉起半昏迷的達達力,然后搖晃著向前挪動。
“我把你送到門口,”當他們拐上女貞路時,費格太太說:“萬一他們還在周
圍……你得記著我的話,這次可壞了大事了……鄧布多囑咐過我們無論如何不能讓
你動用魔法,可你孤身一人,還能怎么辦吶……唉,我想,已經潑出去的藥水哭也
沒用……反正現在已經一團糟了(這句話的原話是‘反正貓也跑到小鬼群里’,是
引自英文俚語‘貓跑到鴿子群里’,類似中文‘雞飛狗跳’形容的混亂狀況。而‘
潑出去的藥水’,取自于英文俚語‘潑出去的牛奶’──譯注)。”
“那么,”哈利氣喘吁吁地問,“鄧布多……派人……跟蹤我?”
“當然是的,”費格太太不耐煩地說,“你以為在六月那件事發生以后,他會
再讓你一個人到處亂逛嗎?天哪,小子,他們還夸你聰明呢……現在,進去,別再
出來。”他們已經來到4號門口。“很快就會有人和你聯絡的。”
“那你現在干什么?”哈利連忙問。
“我立刻回家,”費格太太說,她巡視著四周黑暗的街道,打了個機靈,“我
要等新的命令下來。你好好在家里別出來。晚安!”
“等等,現在別走!我想問你──”
但是費格太太已經小跑著離開了,拖鞋嗒嗒地翻打著,繩包在手腕上叮當作響。
“等等!”哈利在她后面大喊。他有一萬個問題要問曾與鄧布多教授有過接觸
的人,但只几秒鐘,費格太太的身影就已經完全消失在黑暗里了。哈利皺著眉,把
肩頭上的達達力調整一下,然后艱難而緩慢地走上4號的花園小徑上。
客廳的燈依然亮著。哈利將魔杖收回到腰帶里,摁響了門鈴。佩妮姨媽映在大
門的毛玻璃上的影子越來越大,隔著毛玻璃看起來有些變形。
“達達!你也差不多該回來了,我正有些-有些-達達,發生了什么事!”
哈利側眼看看旁邊的達達力,及時從達達力的手臂下竄了出來。達達力在原地
搖晃了一會兒,臉色發綠。然后他張嘴吐得門口到處都是。
“達達!達達!你怎么了?沃能?沃能!”
哈利的姨父從臥室里踉蹌著跑出來,由於激動,兩撇小胡子給吹得左一縷右一
縷的。他跑上前幫著佩妮姨媽將兩腿發軟的達達力弄了進來,同時小心地避開地上
那堆惡心的嘔吐物。
“沃能,他病了!”
“兒子,怎么了?發生什么事了?是不是珀可瑟斯夫人給你喝外國茶,胃不習
慣哪?”
“寶貝,你怎么滿身都是土?你曾經躺在地上嗎?”
“等等──兒子,是不是有人搶劫你?”
佩妮姨媽立刻尖叫起來:
“打電話給警察,沃能!叫警察!達達親愛的,和媽媽說話啊!他們對你做了
什么?”
在這場混亂中似乎沒人注意到哈利,這無疑對他相當合適。沃能姨父甩上大門
之前他正好來得及溜進門口。當達斯里一家吵吵嚷嚷地從客廳移向廚房時,哈利開
始小心翼翼地朝樓梯挪動。
“誰干的,兒子?告訴我們名字。我們會抓到他的,別怕。”
“沃能,安靜!他要說話了!要說什么,達達?告訴媽媽!”
當達達力找回聲音的時候,哈利的腳正踏在樓梯的最底一級上面。
“他。”
哈利停住,腳懸空了,臉繃的緊緊的,等著姨媽和姨父發作。
“小子,你給我滾過來!”
哈利壓著一肚子怒火,十分不情愿地把腳慢慢從樓梯上移開,轉身跟上達斯里
一家。
經歷了外面漆黑的夜色,現在看到一塵不染、閃閃發亮的廚房讓人有種亦幻亦
真的感覺。佩妮姨媽把達達力安置在一張椅子上,他仍然臉色發綠,看上去又濕又
冷。沃能姨父站在水池前面,通過他那雙小小的、窄縫一般的眼睛盯著哈利。
“你對我的兒子做了什么?”他用威脅的口氣吼著。
“什么也沒有。”哈利回答,不過他十分清楚沃能姨父不會相信他。
“達達,他對你做了什么?”佩妮姨媽顫抖著問,一邊用海綿把達達力皮夾克
上的臟東西擦淨。“是不是-是不是‘那個東西’,寶貝?他是不是用了──他的
東西?”
達達力慢慢地、顫抖著點了點頭。
佩妮姨媽發出一聲哀號,沃能姨父舉起他的拳頭。“我沒有!”哈利厲聲分辨
:“我什么也沒對他干,那不是我,是──”
就在那一瞬間,一只鳴角梟突然穿過廚房窗戶飛了進來,差一點撞上沃能姨父
的頭頂。它滑翔著穿過廚房,把叼在嘴里的一個大羊皮紙信封丟在哈利的腳邊,然
后優雅地轉了個彎,翅膀末端輕輕划過冰箱頂部,飛出窗外,穿過花園消失了。
“貓頭鷹!”沃能姨父怒吼,他砰地一聲關上廚房窗戶,臉上暴起的血管憤怒
地跳動,“又是貓頭鷹!我決不會再讓另一只貓頭鷹飛進我的房子!”
但是哈利已經撕開了信封并將里面的信抽了出來,他的心一下跳到了嗓子眼。
親愛的波特先生:
獲悉閣下于今晚九點二十三分在麻瓜居住區施展神護魔法,并且當時有一個麻
瓜在場。
根據《未成年人施朮合理限制條例》第七十條規定,閣下將被勒令從霍格沃茨
魔法學校開除。魔法部的代表會在短時間內抵達閣下之住處并銷毀你的魔杖。
由於閣下上一次違反《國際魔法師聯盟之保密法令》第十三條的規定,已經得
到過一次正式警告,我們很遺憾地通知閣下,你必須在八月十二日上午九時出席魔
法部之懲戒聽証會。
祝一切 好,
您真誠的,魔法部 非法使用魔法辦公室 馬法達﹒浩普克克
哈利將這封信讀了兩遍,几乎沒有意識到沃能姨父和佩妮姨媽還在講話。他的
大腦冰冷而麻木,只有一個事實像帶毒的飛鏢一樣穿透了他的意識:他被霍格沃茨
開除了,一切都完了,他再也回不去了。
他抬頭看著達斯里一家,沃能姨父的臉色發紫,拳頭高舉著還在大聲咆哮。佩
妮姨媽摟著達達力,后者再一次嘔吐。
哈利暫時被麻痺的大腦似乎又清醒了:魔法部的代表會在短時間內抵達閣下之
住處并銷毀你的魔杖。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馬上逃跑。他并不知道能跑去哪里,
但是他可以肯定一件事:無論在霍格沃茨還是外面,他都需要他的魔杖。仿佛在夢
中一般,他拔出魔杖,轉身往廚房外面走。
“你以為你要去哪里?”沃能姨父大叫,看到哈利沒有回答,他大踏步穿過廚
房堵住了通往客廳的過道。“我們還沒完,小子!”
“讓開,”哈利鎮靜地說。
“你給我解釋清楚,究竟把我兒子──”
“如果你不讓開,我就要施咒語了,”哈利說著舉起魔杖。
“不許你在我面前拿出那個東西!”沃能姨父哼了一聲。“我知道在那個被你
稱之為學校的瘋人院外面你是不允許這么做的!”
“那所瘋人院已經把我踢出來了。”哈利說道。“所以我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
么。我給你三秒鐘。一──二──”
一個巨大的響聲充溢了廚房。佩妮姨媽尖叫起來。
沃能姨父也大叫著蹲下了。在同一個晚上已經是第三次,哈利四處搜索著別人
誤以為是他制造的聲音。他很快就發現了它:一只頭昏眼花、羽毛凌亂的倉梟正站
在廚房窗台上,剛剛是它撞上了關著的窗戶。
哈利不理會沃能姨父的怒喊:“貓頭鷹!”,他跑過屋子把窗戶打開。貓頭鷹
伸出一只腿,讓哈利把它腿上拴著的一小卷羊皮紙解下,然后他抖動了一下羽毛,
立刻就飛走了。哈利顫抖著手打開這第二封信,這封信的字跡潦草,因為急于寫完,
很多地方都墨跡班班。
哈利:
鄧布多剛剛趕到魔法部,他正在盡力擺平這件事。無論如何不要離開你姨父和
姨媽的家,也不要再次施展任何魔法。記住不要交出你的魔杖。
亞瑟﹒衛斯理
鄧布多正在盡力擺平這件事……這是什么意思?鄧布多有多大力量敢去抗衡魔
法部的命令?那就是說他還有一線希望可以重返霍格沃茨?一絲小小的希望在哈利
的心里滋長,但是很快就被恐懼所淹沒了──在不使用魔法的情況下他怎么可能不
交出魔杖呢?他將不得不和魔法部的代表斗法,如果他真這么做,就不用擔心是不
是被學校開除了,直接進阿茲卡班吧。
他飛快地轉著念頭……他可以冒著被魔法部通緝的危險逃跑,或者,就待在這
里束手就擒。他更傾向于前者,但是,他也明白衛斯理先生一直全心全意為他著想
……更何況,鄧布多以前曾經解決過比這更棘手的事件。
“好罷,”哈利說,“我改變主意了,我要待在這里。”他沖到廚房桌子旁邊
的達達力和佩妮姨媽面前。達斯里一家對他態度的急變似乎難以接收,佩妮姨媽望
著沃能姨父,而沃能姨父紫色太陽穴上的血管比剛才暴得更厲害了。
“這些見鬼的貓頭鷹都是從哪來的?”他咆哮道。
“第一只從魔法部來,告訴我我被開除了,”哈利冷靜地說。他豎起耳朵捕捉
著外面的動靜,以防錯過魔法部代表到來的聲音,而且,簡潔平靜地回答沃能姨父
的問題,總好過讓他暴怒咆哮。“第二只來自我朋友羅恩的父親,他在魔法部工作。”
“魔法部?”沃能姨父叫道:“在政府里有你這種人!哦,我全明白了,全明
白了,難怪這個國家越弄越糟。”
哈利沒有回答,沃能姨父緊盯著他,然后拋出句話:“那他們為什么開除你?”
“因為我使用了魔法。”
“啊哈!”沃能姨父叫道,一拳打在冰箱上面,冰箱應聲而開,一些達達力的
低熱量小吃掉了出來,灑了一地。“你承認了!你到底對達達力干了什么?”
“什么也沒干,”哈利說,已經越來越難以保持冷靜,“那不是我──”
“是你。”達達力突然嘟囔一聲。沃能姨父和佩妮姨媽立刻示意哈利安靜,他
們彎腰湊到達達力面前。
“兒子,接著說。”沃能姨父說,“他干了什么?”
“告訴我們,親愛的,”佩妮姨媽也悄聲說。
“他用魔杖指我。”達達力模糊不清地說著。
“是的,我是指著你,但是我并沒有使──”哈利有些生氣了,但是──
“閉嘴!”沃能姨父和佩妮姨媽一起叫道。
“接著說,兒子,”沃能姨父又說,他的小胡子因狂怒而翹了起來。
“一切都變黑了,”達達力顫抖著啞聲說,“什么都是黑的。然后我就聽見-
聲音,在我-我腦子里。”
沃能姨父和佩妮姨媽交換了一個受驚的眼神。如果把他們最深惡痛絕的事情列
一個名單的話,魔法當然是第一位──緊跟其后的是那些違背禁水法令偷偷澆自家
草坪的鄰居──腦子里聽到聲音的人怎么也得算在前十名之內。他們顯然覺得達達
力已經精神失常了。
“你聽見什么樣的聲音了,乖寶寶?”佩妮姨媽悄聲問,她的臉色蒼白,眼里
充滿了淚水。
但是達達力看起來似乎沒有能繼續說下去的能力。他再一次渾身發抖,搖著大
腦袋上的金發。盡管從第一只貓頭鷹的到來,哈利就一直處在恐懼和麻木之中,但
是現在他忽然有些好奇了,攝魂怪會讓人重新經歷他一生中最悲慘的時刻。這個從
小被家長百般寵愛、無所不依的達達力聽到的,又是什么呢?
“兒子,那你怎么會摔倒的呢?”沃能姨父說,有一種在垂危病人病床前才用
的、異乎尋常的安靜。
“我──給絆倒了,”達達力顫抖著說。“然后──”
他用手指著自己寬大的胸脯。哈利明白了,達達力正回憶起當那種粘稠的寒冷
充進肺部的時候,一切快樂與希望被吸走的感覺。
“可怕極了,”達達力嘶聲說,“冷。很冷很冷。”
“行了,”沃能姨父強迫自己平靜下來,佩妮姨媽焦慮地把一只手放在達達力
的額頭上試他的體溫。“然后呢,達達?”
“我感覺-感覺-感覺-好像-好像──”
“好像你再也不會有快樂了。”哈利毫無表情地補充。
“是的,”達達力小聲說,身子仍在發抖。
“所以,”沃能姨父的聲音恢復了原先高亢的音量,“是你在我的兒子身上施
了讓他瘋狂的咒語,讓他聽到聲音,而且讓他以為他會-會永遠活在悲慘之中,那
一類的東西,是不是?”
“你要我告訴你多少次啊?”哈利說道,怒氣和聲音都提高了,“那不是我!
那是兩只攝魂怪!”
“兩只──什么鬼東西?”
“攝-魂-怪,”哈利緩慢而清晰地說,“兩只。”
“攝魂怪是什么見鬼東西?”
“他們守衛巫師監獄,阿茲卡班。”佩妮姨媽說。
這話出口后所有人都有兩秒鐘的安靜,然后佩妮姨媽捂住了自己的嘴,仿佛剛
剛說出的,是一句骯臟惡心的罵人話。沃能姨父瞪著她。哈利的大腦一陣眩暈,費
格太太也就罷了──佩妮姨媽怎么會……?
“你怎么知道?”他驚訝地問佩妮姨媽。
佩妮姨媽自己也十分訝異,她膽怯地、帶著歉意地看了沃能姨父一眼,然后把
手稍微放下,露出馬牙。
“我聽──那個渾小子──告訴過她,有關它們的事──很多年以前了,”她
斷斷續續地說。
“如果你是指我的爸爸媽媽,為什么不用他們的名字?”哈利大聲說道,可是
佩妮姨媽沒理他,她看上去恐懼而慌亂。
哈利氣暈了。除了好几年前,佩妮姨媽管自己的母親叫怪物的那次,他從未聽
過她提起過她的妹妹。他很驚訝當佩妮姨媽拼命假裝那個世界完全不存在的時候,
她居然還能記得多年以前聽過的關于魔法世界的只鱗片羽。
沃能姨父張開嘴,又閉上,再張開嘴又再一次閉上,顯然已經忘記怎么說話了。
直到他第三次張嘴的時候,才終於嘶啞地說:“所以-所以-它們-呃-它們-呃
-它們真的存在,他們-呃-攝魔-那個什么的?”
佩妮姨媽點點頭。
沃能姨父從佩妮姨媽看到達達力再看到哈利,仿佛希望他們會跳起來告訴他今
天是愚人節似的。當沒有人這么做的時候,他再一次准備開口,幸虧第三只貓頭鷹
的到來解救了他尋找詞匯的艱難。貓頭鷹像一顆帶羽毛的炮彈一樣從開著的窗戶沖
進來,嘩啦一聲落在廚房的桌子上,聲音之大使達斯里一家三口都驚跳起來。哈利
從這只貓頭鷹的嘴上取下了第二封看起來像公文的信封,當貓頭鷹迅速返回夜空的
時候他拆開了信。
“已經-夠多的-貓頭鷹了,”沃能姨父心煩意亂地嘟囔著,沖到窗戶前面再
一次重重地關上窗戶。
親愛的波特先生:
在你二十二分鐘之前收到我們的信件之后,我們進行了更深入的研究。魔法部
決定收回立即摧毀你的魔杖的決定。你可以保留你的魔杖直到你參加八月十二日的
聽証會,即時我們再做正式決定。
在與霍格沃茨魔法學校校長討論之后,魔法部同意將你學籍問題也延后至聽証
會時決定。在此之前,你的學籍將暫時被凍結。
致 最美好的祝愿
你真誠的魔法部 非法使用魔法辦公室 馬法達﹒浩普克克
哈利連著把這封信讀了三遍。得知自己不會被立即除名之后,他心里那個難受
的疙瘩稍稍放松了一些,但是這不是說他的恐懼也因此煙消云散。似乎所有的事情
都看八月十二日的聽証會了。
“怎么樣?”沃能姨父的話將哈利拉回了現實。“現在又怎么了?他們給你定
罪了吧?你們那種人有沒有死刑的?”他充滿希望地補充。
“我要出席一個聽証會,”哈利說。
“那么他們會在那兒宣判你嗎?”
“我想是的。”
“那么我們還沒有喪失希望,”沃能姨父不懷好意地說。
“好吧,如果就這些的話,”哈利說著站起來。他迫切地想一個人靜一靜來思
考對策,也許應該寄封信給羅恩,赫敏,或者瑟瑞斯。
“不許跑!事情還沒完!”沃能姨父大吼。“坐回去!”
“還怎么樣?”哈利不耐煩地問道。
“達達力!”沃能姨父咆哮著:“我要知道我兒子身上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他好得很!”哈利也大聲叫,隨著他的怒火,紅色和金色的火花從他緊握著
的魔杖頭噴出。達斯里家三口人一起向后退縮,臉上滿是恐懼。
“達達力和我在木蘭巷和柴藤路中間那條小路上的時候,”哈利快速地說,努
力抑制自己不爆發出來,“達達力以為他可以耍弄我,我拔出了魔杖但是我沒有施
展魔法。然后兩只攝魂怪就出現了──”
“但是攝魂怪是什么東西?”沃能姨父怒氣沖沖地問道,“他們到底會干什么?”
“我已經告訴你了──他們會把所有的歡樂從你體內吸出來,”哈利回答,
“而且一有機會,他們就會吻你──”
“吻你?”沃能姨父的眼睛几乎要爆出眼眶,“吻你?”
“他們會把你的靈魂從嘴里吸出來,他們管這個叫吻。”
佩妮姨媽輕輕地尖叫一聲。
“他的靈魂?他們沒有吧──他仍然有他的──”
她抓住達達力的肩膀用力晃動,仿佛以為會聽到達達力的靈魂在身體里搖晃的
聲音。
“他們當然還沒有吸走達達力的靈魂,如果他沒了靈魂你會看出來的,”哈利
說著,被激怒了。
“一定是你擊退他們吧,兒子?”沃能姨父響亮地說,努力把談話拉回他能夠
理解的層面。“以一敵二,是吧?”
“他不可能以一敵二對付攝魂怪,”哈利從牙縫里說。
“那為什么他沒事呢?”沃能姨父叫,“為什么他沒有被吸空呢?”
“因為我施展了神護──”
“呼嚕!”隨著聲音,第四只貓頭鷹拍擊著翅膀,帶著一團灰塵從廚房的壁爐
煙囪里直落下來。
“看在上帝的份上!”沃能姨父咆哮著,怒火之中把一大撮胡子從鼻子底下拔
了下來,他已經好久沒氣得拔胡子了。“我不許貓頭鷹進來,告訴你我再也不能容
忍了!”
但是哈利已經把羊皮紙卷從貓頭鷹的腿上取了下來。他確信這封信是鄧布多寄
來的,它將解釋所有事情──攝魂怪、費格太太、魔法部的動向、還有鄧布多會如
何平息這些事──但是,他生平第一次因看到瑟瑞斯的筆跡而失望了。他不理會沃
能姨父對貓頭鷹的憤慨,瞇起眼睛避開貓頭鷹從壁爐煙囪里再次飛走時攪起的灰塵,
開始讀瑟瑞斯的信。
亞瑟剛才告訴我們發生的事。無論如何,你不能再離開那所房子。“
用這樣簡單几句話來回應今晚發生的一切實在是太不夠了。哈利翻過羊皮紙,
希望能找到其他字跡,但那上面再沒有其他東西了。
現在哈利的火氣又漲了起來,他孤身戰敗兩只攝魂怪,難道就沒有一個人贊揚
一句他“干的好”嗎?衛斯理先生和瑟瑞斯的口氣都好像在責怪他的調皮搗蛋,而
在解決他的爛攤子之前他們不打算再理他。
“一几接一几──我是說一只接一只的──貓頭鷹在我的房子里飛進飛出。這
個我不允許,小子,我不──”
“我不能阻止貓頭鷹進來,”哈利頂回去,把瑟瑞斯的信握成一團。
“我要你告訴我今晚事情的真相!”沃能姨父叫道,“如果攝魂怪傷害了達達
力,為什么你會給開除呢?你施展了‘那個東西’,你已經承認了!”
哈利慢慢地,深深地吸了口氣,他的頭再次痛起來。他比任何時候都想馬上離
開廚房,離達斯里夫婦越遠越好。
“我用神護魔法趕走了攝魂怪,”他強迫自己保持冷靜,“這是唯一能抵擋它
們的東西。”
“但是攝魂怪在小文金干什么呢?”沃能姨父憤怒地說。
“沒法告訴你,”哈利疲倦地說。“我也不知道。”
在白熾管燈的烘烤下,哈利的頭越發地痛得厲害,他的怒火已經逐漸消退,現
在只覺得筋疲力盡。達斯里一家人都瞪著他。
“是你,”沃能姨父有力地說,“小子,他們是來找你的,我知道的。要不然
它們來這里干嗎?要不然它們干嗎追到那條小路上去?你是方圓几里之內唯一的-
唯一”他顯然無法說出“巫師”這個詞,“唯一的‘那種人’。”
“但是我不知道他們為什么會來這里。”
雖然如此,沃能姨父的話讓哈利疲憊不堪的大腦又重新進入工作狀態。到底為
什么攝魂怪會來小文金鎮呢?怎么可能有這樣的巧合,它們來到的小路正好是哈利
當時的所在?它們是不是被人派來的?難道魔法部已無法控制攝魂怪了嗎?還是像
鄧布多預言的那樣,他們已經離開了阿茲卡班,加入伏地魔的陣營?
“這些攝魂怪守衛著變態監獄嗎?”沃能姨父問,打斷了哈利的思考。
“是的,”哈利回答。
如果他的頭能停止疼痛,如果他能夠離開廚房,回到他漆黑的臥室去繼續思考
……
“啊哼!他們是來逮捕你的!”沃能姨父仿佛找出了無懈可擊的答案一樣帶著
勝利的神氣大聲說,“就是這么回事,是不是,小子?你是在逃犯!”
“我當然不是,”哈利說,像要趕走蒼蠅一樣急搖著頭,他的思維在疾速跳躍。
那,為什么呢?
“一定是他派它們來的,”哈利靜靜地說,與其說給姨父還不如說是給自己聽。
“誰?誰派它們來的?”
“伏地魔,”哈利回答。
很滑稽,哈利在匆忙之中想了一下,達斯里一家聽見巫師、魔法或魔杖這類東
西的時候又厭惡又恐慌,可是聽到了有史以來最邪惡的巫師的名字時,卻絲毫沒有
任何緊張。
“伏──等等,”沃能姨父說道,他的臉變了形,一種恍然大悟的神氣出現在
他小小的眼睛里:“我聽過這個名字……他是那個──”
“殺死我父母的凶手,是的,”哈利沒有表情地說。
“但是他已經死了,”沃能姨父不耐煩地說,絲毫沒有考慮到討論殺死哈利父
母的凶手對哈利來說有多痛苦。“那個大塊頭(指海格──譯注)是這么說的,他
已經消失了。”
“他已經回來了。”哈利沉聲說。
這是一種相當奇怪的感覺,他站在佩妮姨媽手朮室一般干淨的廚房里,最高檔
次的冰箱和大屏幕的電視旁邊,心平氣和地給沃能姨父講伏地魔的事。似乎攝魂怪
來小文金鎮這件事打破了女貞路的普通世界和外面魔法世界中的那道巨大的、無形
的牆。哈利在這兩個平行世界的生活被攪在一起,於是每件事都好像頭朝下顛倒了。
達斯里夫婦詢問魔法世界的事,而費格太太卻知道鄧布多﹔攝魂怪在小文金鎮自在
游蕩,而他卻有可能再也回不了霍格沃茨。哈利的頭更加痛了。
“回來了?”佩妮姨媽悄沒聲地重復。
她看著哈利,仿佛她從來也沒見過他似的。在那一瞬間,哈利有生以來第一次,
完全意識到佩妮姨媽是他母親的姐姐。他無法說出為什么這個念頭會在此時此刻,
如此有力地涌進他的腦海。他所知道的,是現在在這個屋子里,他并不是唯一了解
伏地魔回來之真正含義的人。在她的一生中,佩妮姨媽還從來沒有這樣地看過哈利,
她巨大、蒼白的眼睛(這一點和她妹妹是多么的不同啊)沒有因為厭惡或憤怒而縮
小,而是因恐懼而放大。自哈利出生以來,佩妮姨媽就試圖用憤怒的表面來遮掩著
的東西──魔法不存在,除了她和沃能居住的世界之外再沒有別的世界──現在似
乎都一一顯現出來。
“是的,”哈利把談話的目標轉向佩妮姨媽,“他一個月以前回來了。我見到
他了。”
她的手摸索著放在達達力穿著皮夾克的寬肩膀上,緊緊地握住它不放。
“等等,”沃能姨父說,從自己的妻子又看到哈利,然后又看回來,顯然已經
被兩人之間忽然產生的異乎尋常的理解而搞暈了。“等等,這個伏地魔已經回來了,
你說。”
“是的。”
“就是那個殺死你父母的人。”
“是的。”
“現在也是他派攝魂怪來追殺你。”
“看起來就是如此,”哈利說道。
“我明白了,”沃能姨父說,再次從自己臉色蒼白的妻子看到哈利,然后拉了
拉身上的長褲。他的臉仿佛腫了,哈利眼看著他肥碩的紫臉越變越寬。“那么,就
這樣了,”他說道,他腆起的胸膛繃緊了襯衫,“小子,馬上從我的房子里滾出去!”
“什么?”哈利說。
“你聽見我的話──滾!”沃能姨父大吼,這次連佩妮姨媽和達達力都給嚇了
一跳。“滾!滾出去!我早就應該這么做了!貓頭鷹把這我的房子當成休息室,爆
炸的布丁,毀了一大半的客廳,達達力長出尾巴,瑪芝(沃能姨夫的妹妹──譯注)
在天花板漲成汽球,還有那輛會飛的福特汽車──滾!滾出去!我已經忍無可忍了!
你不再和我們有任何關系!如果有瘋子追殺你,你不能待在這里,讓我的妻子和孩
子受威脅,你不能再繼續給我們添麻煩了。如果你非要和你那沒用的爹媽一樣,我
也沒有辦法!滾出去!”
哈利僵在原地。他的左手上還拿著來自魔法部、衛斯理先生和瑟瑞斯的信。
“不要再離開這所房子,無論如何,都別離開你姨父和姨媽的房子。”
“你聽見了沒有!”沃能姨父說,身子向前壓下來,巨大的紫臉近得讓哈利都
能感覺到他的唾液正噴在自己臉上。“滾啊!半小時前你不是還要離開嗎!我支持
你!立刻走,別再玷污我們家的大門!我真是不明白,到底當年我們干嘛要收留你。
瑪芝是對的,我們早應該把你送去孤兒院。都怪我們心太軟,還以為能把你身體里
的臟東西擠出去,以為能把你教育成正常人,但是你從一開始就沒救了,而且我已
經受夠了──貓頭鷹!”
第五只貓頭鷹從壁爐的煙囪里飛下來,它掉落的速度是如此之快,事實上它是
先撞上地板再被彈起來的,它在空中疼得大叫一聲。這次的信是用紅色信封包裹的,
哈利舉起手要去拿這封信,但是貓頭鷹越過他的頭頂,直接飛向了佩妮姨媽。她尖
叫著低頭,用手臂護住自己的臉。貓頭鷹把信扔到佩妮姨媽的頭上,轉身從煙囪飛
走了。
哈利跑過去想撿起這封信,但是佩妮姨媽已經先拿到了。
“愿意的話你盡可以拆開,”哈利說,“反正我也能聽見,這是封吼叫信。”
“把那個扔了,佩妮!”沃能大叫,“別碰它,很危險的!”
“信是寄給我的,”佩妮姨媽顫抖著說,“它是寄給我的,沃能,你看!女貞
路4號廚房,佩妮﹒達斯里太太收!”
她終於緩過氣來,卻更害怕了。這時紅色的信封開始冒煙了。
“打開它!”哈利催促。“早開早完事兒,反正也遲早要發生的!”
“不!”
佩妮姨媽雙手發抖,她慌張地向四周看,仿佛想找一條路徑逃離這里,可惜太
晚了──信封已經燒著了。佩妮姨媽尖叫著把它扔在桌上。
燃燒的信里發出一個可怕的聲音,在屋子里回蕩著:
“佩妮,記住我最后的。”
佩妮姨媽看起來仿佛馬上就要暈倒。她癱倒在達達力旁邊的椅子上,臉埋在手
里。剩下的信無聲地在桌上燒成了灰燼。
“這是什么意思?”沃能姨父嘶聲問道,“什么-我不-佩妮?”
佩妮姨媽一言不發。達達力張著嘴巴像個傻瓜似的盯著他媽。可怕的寂靜在廚
房里盤旋。哈利望著他的姨媽,迷惑不解,他的頭已經疼得像要爆炸了。
“佩妮,親愛的?”沃能姨父膽怯地問,“佩-佩妮?”
她抬起頭,身子依然抖個不停。她咽了一下。
“這個孩子-這個孩子必須待在這里,沃能,”她奄奄一息地說。
“什-什么?”
“他得待在這里,”佩妮姨媽說,始終沒有看哈利。她再次站了起來。
“他……但是,佩妮──。”
“如果我們把他趕出門,鄰居們會議論的。”她說道。她極快地恢復了平日倉
促、急噪的舉止,雖然她的臉色依然蒼白。“他們會問尷尬問題的,他們會問哈利
去哪里了。我們必須留下他。”
沃能姨父像一只舊輪胎一樣泄了氣。
“但是佩妮,親愛的──”
佩妮姨媽沒有理他,她轉向哈利:“待在你自己房間里,”她說,“不要離開
這所房子。現在去上床睡覺。”哈利沒有動:“那封吼叫信是誰寄來的?”
“不要問問題,”佩妮姨媽鐸鐸逼人地回答。
“你和巫師有聯系?”
“我告訴你去上床睡覺!”
“那是什么意思?記住最后的什么?”
“睡覺去!”
“為什么──?”
“你聽到你姨媽說的,現在去上床睡覺!”
第三章 先遣護衛隊
“我剛剛被攝魂怪襲擊,還有可能被霍格沃茨開除,我需要知道究竟發生了什
么事情,還有,我什么時候可以離開這里。”
一回到漆黑的臥室里,哈利就坐到書桌前把這句話抄在三張羊皮紙上。第一封
寄給瑟瑞斯,第二封寄給羅恩,第三封給赫敏。哈利的貓頭鷹海德薇現在正外出覓
食,桌上的籠子空空的,他不得不在臥室里踱步等海德薇回來。他的頭依然疼得厲
害,眼睛刺痛發癢,可是腦子卻因過度亢奮而無法休息。后背的疼痛自從背達達力
回家之后就沒有停過,而腦袋上被窗戶和達達力打出的兩個腫塊依然抽痛不止。
哈利在屋里從一頭走到另一頭,滿腔怒火與疑惑無可發泄,他緊咬牙關,攥緊
雙拳,每次經過窗戶,都會把惱怒的目光射向窗外無云的、繁星點綴的夜空。攝魂
怪被人派來抓他,費格太太和蒙當格﹒弗萊徹祕密地跟蹤他,接著被霍格沃茨凍結
學籍,還有那個魔法部的聽証會──而且,到現在依然沒有人告訴他發生了什么。
還有為什么,究竟為什么,那封吼叫信會寄到佩妮姨媽那里?那個恐怖而凶狠,
在廚房回蕩的聲音又是誰的?
為什么他被關在這里,毫不知情,為什么所有人都把他當不聽話的孩子對待?
別再使用任何魔法,不許出門……
他在經過上學要帶的皮箱時踢了它一腳,可惜這樣非但沒有發泄他的怒火,反
而讓他感覺更糟了,除了身上其他地方的疼痛現在他又得對付從腳趾傳來的劇痛。
當哈利一瘸一拐再次經過窗戶的時候,海德薇翅膀輕扇,像幽靈一樣飛進窗戶。
“也該回來了!”等海德薇降落到籠子頂上,哈利責備地說,“把那東西放下
來,我有工作要你做!”
海德薇用她碩大的琥珀色圓眼睛望著哈利,目光里滿是責備。它的嘴里正叼著
一只死青蛙。
“過來,”哈利說著拿起那三張小羊皮紙卷,用一根皮條把它們綁在海德薇帶
鱗的腿上。“把這些送給瑟瑞斯、羅恩和赫敏,不拿到足夠好、足夠長的回信就別
回來,要不就一直啄他們直到他們寫出夠長的回信為止。明白了嗎?”
海德薇模糊地發出呼嚕的一聲,因為嘴里還被青蛙填得滿滿的。
“那就走吧,”哈利說道。
她立刻啟程出發了。海德薇飛走之后,哈利合衣倒在了床上,盯著漆黑的天花
板。除了其他的難受感覺,他現在又為自己對海德薇的急躁態度而感到愧疚。她是
他在女貞路4號里唯一的朋友啊。哈利決定等海德薇帶著瑟瑞斯、羅恩和赫敏的回
信返回時,他一定會好好彌補她。
他們一定會很快回信的,他們不可能不在意攝魂怪的襲擊。也許明天當他一覺
醒來時就會看到三封厚厚的信,寫滿了對他的同情與如何盡快搬去“地洞”的計划。
有了這個令人安慰的想法,睡意迅速席卷了哈利,其他的念頭都逐漸遠去了。
* * *
但是海德薇并沒有在第二天早上回來。除了去廁所,哈利一整天都待在臥室里。
這一天有三次佩妮姨媽將食物從沃能姨父三年前裝的那個貓洞里推進來。每次哈利
聽見她接近的時候他都試圖問她關于那封吼叫信的事,可惜他的姨媽并不比門把手
吐字更多。除此之外,達斯里一家都遠遠地避開他的房間。哈利不覺得出去跟他們
見面有什么意義,再吵起來的話,除了他可能會被激怒、再次非法施用魔法之外,
不會有別的用處。
這樣的情況持續了整整三天。哈利渾身煩躁,無法集中精力做任何事。他在臥
室里來來回回地走,為那些人把他丟在這個亂攤子里慢熬而惱火。還有的時候他會
整小時地躺在床上發呆,茫然地瞪著空中,一想到魔法部的聽証會他就會恐懼得發
疼。
如果他們判他有罪怎么辦?要是他被開除、魔杖被折成兩段怎么辦?他以后做
什么?他能去哪兒呢?他不可能回來再和達斯里一家一起生活,尤其是現在,當他
知道了外面的世界,那個他真正歸屬的世界的時候。也許他可以去和瑟瑞斯一起住,
就像瑟瑞斯在一年前、魔法部的追兵到來之前曾建議過的那樣?可是哈利還未成年,
他能否獲准一個人住在那里呢?或者,是不是他要去的地方也會在聽証會上決定呢?
說不定他因為違反《國際魔法師聯盟之保密法令》,已經足夠被送到阿茲卡班去呢?
每次這個想法一出現,哈利總是從床上爬下來,重新開始在臥室里踱步。
海德薇離開的第四個晚上,哈利處在呆滯的狀態。他躺在床上,眼睛瞪著天花
板,疲乏的大腦中一片空白。這時他的姨父走了進來,哈利慢慢地轉過視線看他。
沃能姨父穿著他最好的衣服,一臉洋洋得意的表情。
“我們正准備出門。”他說。
“什么?”
“我們──就是說,你的姨媽,達達力和我──正准備出門。”
“好呀,”哈利毫無興致地說,目光又回到天花板上。
“我們不在的時候你不准離開臥室。”
“可以。”
“不准你碰電視,音響或我們的任何其他財產。”
“當然。”
“不准你從冰箱里偷食物。”
“可以。”
“我要把你的門鎖上。”
“隨你便。”
沃能姨父瞪著哈利,顯然對他無動于衷的態度感到懷疑,然后他走出房間,并
關上了門。哈利聽見鑰匙在鎖孔里轉動的聲音,接著是沃能姨父下樓時的沉重腳步。
几分鐘之后傳來汽車門關上的聲音,引擎的轟鳴聲,然后是汽車從車道上離開的獨
特聲音。
達斯里一家的離開并沒有讓哈利有任何特別的感覺,他們在家與否對他毫無兩
樣,他甚至懶得爬起來打開臥室的燈。房間里越來越黑了,他仍然躺在床上,側耳
傾聽著從徹夜不關的窗戶外面傳來的聲音。他還在等海德薇回來的聲音。空蕩蕩的
房子偶而吱嘎作響,水管里發出汩汩的水聲。哈利躺在那里,不想任何事,几乎是
昏迷著,陷入痛苦之中。
突然,一聲東西破碎的聲音相當清晰地從樓下的廚房傳來,他猛地坐起來豎起
耳朵。達斯里一家不可能這么快就回來,而且怎么樣他也會先聽到汽車的聲音。
几秒鐘的安靜之后,忽然傳來人說話的聲音。小偷吧,他想著,從床上爬下來
站在地上──但是馬上他就意識到小偷們一定會把聲音壓得最低,而現在在廚房里
的人顯然沒有費心這么做。
哈利從床邊的桌子上拿起魔杖,面向著臥室的門站好,全神貫注傾聽外面的動
靜。接著,門鎖發出“卡嗒”的一聲,他的臥室門開了,把哈利嚇了一跳。他一動
不動地站著,豎起耳朵,然后穿過打開的門,緊盯著黑暗的樓梯口,可是并沒有人
出現。他猶豫了一下,然后快速而無聲地走出房間,來到樓梯口。
他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有好几個人正站在樓下走廊的陰影里。大門玻璃
透過來的街燈照出了他們的輪廓,他們大概有八九個人,似乎都正在仰頭盯著他看。
“放低你的魔杖,你會把誰打瞎了的。”一個低沉、不滿的吼聲說道。
哈利的心無法控制地狂跳,他認得這個聲音,但是他并沒有放低他的魔杖。
“穆迪教授嗎?”他猶豫著問。
“我可不知道什么教授,”那個低吼道,“我根本沒機會給你們上課不是嗎?
你下來,我們要見你,這個樣子太不正式了。”
哈利稍稍放低了魔杖,但是并沒有放松,而且也沒有動。他的懷疑情有可原,
整整九個月,他以為是瘋眼穆迪的家伙后來被証明不是真的穆迪,而是一個冒名頂
替他的人,冒名頂替!更糟的是,在面具被揭穿之前那個人還企圖殺死哈利。(見
第四卷──譯注)不過在哈利還沒來得及做出下一步計划之前,一個略帶沙啞的聲
音又傳到了樓上:
“沒關系,哈利,我們是來帶你離開這里的。”
哈利的心一下飛了起來。他也認得這個聲音,雖然他已經有一年多沒有聽到這
個聲音了。
“盧-盧平教授?”他仍然難以相信,“是你嗎?”
“咱們干嘛要待在這黑呼呼的地方?”第三個聲音說道,這回是個完全陌生的
女人,“熒光閃爍!”
一根魔杖頭發出閃光,光芒照亮了整個走廊。哈利眨了一下眼睛,下面的人都
擠在樓梯腳上,專注地盯著他看,有几個人甚至用力仰著頭,以便看得更清楚。
瑞莫斯﹒盧平站在離他最近的地方。他雖然很年輕,但是看上去十分疲倦,一
臉病容,他的白頭發比哈利一年前與他道別時更多了,而且打了補丁的長袍也比以
前更破舊了。不過雖然如此,他的笑容卻依然真誠坦白,讓哈利在震驚之余仍努力
以微笑回應。
“啊,他和我想象的完全一樣哦,”手里高舉著發光魔杖的女巫說。她看上去
是這伙人里最年輕的一個。她瓜子臉略微蒼白,深色的眼睛閃閃發光,翹翹的短發
卻是濃濃的紫色。“你好啊,哈利!”
“嗯,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盧平,”一個站在他們后面的禿頂黑人巫師說──
他的聲音低沉緩慢,耳朵上帶著一只金環──“他和詹姆斯長得一模一樣。”
“除了眼睛,”說話的是站在后面的一個氣喘吁吁、滿頭白發的老巫師,“他
的眼睛隨莉莉。”
瘋眼穆迪的斑白頭發相當長,鼻子上還缺了一大塊,他正用他不對稱的眼睛懷
疑地審視著哈利。他的一只眼睛很小,顏色很深,而另一只眼睛卻是電藍色的,而
且又大又圓──這就是那只能穿牆透壁,甚至可以穿過穆迪自己的頭顱來巡視身后
的魔眼了。“你確定是他嗎,盧平?”他低吼著說,“如果我們帶回去的是食死徒
假冒的哈利可就麻煩了。我們得問他只有真波特才會知道的問題,除非你們誰帶了
吐真液(一種可以讓人說真話的藥水,或譯作‘威瑞塔斯仁姆’──譯注)。”
“哈利,你的神護衛是什么形狀的?”盧平問。“牡鹿,”哈利有點緊張地回
答。“就是他了,瘋眼。”盧平說。
每個人仍十分好奇地看著他,哈利走下樓梯,一邊把魔杖插進牛仔褲的屁股口
袋里。
“不要把魔杖放在那里,小子!”穆迪吼道,“如果打著火怎么辦?你知道有
多少比你更優秀的巫師就這么把屁股給毀了!”
“你知道有誰給燒焦屁股嗎?”紫發女巫十分感興趣地問他。
“不關你的事,只要管好你自己的魔杖不要插到屁股口袋里!”穆迪怒吼,
“這是魔杖的基本常識,誰也不會覺得這個做法過分。”他大踏步走向廚房,那個
女巫在他背后翻著白眼,“而且我看到了,”穆迪氣急敗壞地加了一句。
盧平伸出手與哈利握手,“你好吧?”他說著仔細打量哈利。
“好極了。”
哈利几乎不相信這是真的。四個星期以來,沒有任何音信和跡象顯示他將要被
帶離女貞路,而現在卻有一大群巫師一本正經地站這里,仿佛一切早就已經商量妥
當似的。他掃了一眼盧平旁邊的人,他們仍然熱切地盯著他。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已
經四天沒梳頭了。
“我──你們真的運氣不錯,達斯里一家都出去了……”他嘟噥著。
“運氣,哈!”紫發女巫說,“是我把他們引出去的。我通過麻瓜郵局給他們
寄了封信,說他們已經被提名參加全英格蘭城區最佳草坪競賽。他們正往發獎的地
方走呢──至少他們以為那是發獎的地兒。”
沃能姨父得知沒有全英格蘭城區最佳草坪競賽時的臉色在哈利腦海中飛快地顯
現了一下。
“咱們要離開這兒,不是嗎?”哈利問,“很快就走吧?”
“馬上就走,”盧平回答,“我們現在只要等一個全部安全的信號。”
“我們要去哪里,是‘地洞’嗎?”哈利滿懷希望地問。
“不,不是地洞,”盧平說著示意哈利跟他向廚房走,几個巫師跟在后面,依
然好奇地看著哈利。“那太冒險。我們已經在一個不會被人探測到的地方設立了總
部。那可花了點時間呢……”
瘋眼穆迪正坐在廚房桌子旁邊,從腰上的皮袋里大口喝著飲料,他的魔眼到處
亂轉,打量著達斯里家種種節省人力的家用電器。
“哈利,這位是阿拉斯特﹒穆迪,”盧平繼續說著,指向穆迪。
“是,我知道,”哈利回答,有些不舒服。被介紹給一個他本來以為已經認識
一年的人感覺有點奇怪。
“這一位是妮茉拉希──”
“瑞莫斯,別叫妮茉拉希,”年輕的女巫說著身上打了個冷戰,“是唐克絲啦。”
“只希望人家叫她姓的,妮茉拉希﹒唐克絲,”盧平說。
“如果你的蠢媽媽給你取名叫妮茉拉希,你也會這么做啊,”唐克絲小聲說。
“這位是肯斯理﹒沙扣保特,”盧平指著那個高高的黑人巫師介紹,后者向哈
利鞠了一躬。“奧非亞斯﹒道紀,”氣喘吁吁的老巫師點點頭。“還有岱德拉斯﹒
狄果──”
“我們以前見過面的,”容易興奮的狄果叫著,并摘下了他的紫色禮帽致意。
“艾米蘭﹒萬斯。”一個披著翡翠綠披肩、看上去相當庄重的女巫沖哈利點了
一下頭。“斯特吉斯﹒波德默。”這是一個有著一頭濃密的麥杆色頭發、方下巴的
男巫,他眨了眨眼睛。“接下來是海斯提婭﹒瓊斯。”在烘吐司機旁邊站著的粉紅
臉頰、黑頭發的女巫沖他揮揮手。
在介紹每個人的時候哈利都笨拙的對他們點點頭。他希望他們不要總盯著自己,
好像他忽然被放到舞台上展覽一樣。他也很奇怪為什么會來這么多人。
“有數目驚人的巫師志愿前來接你,”盧平仿佛看出了哈利的想法,現出一個
快得不易覺察的笑容。
“是呀,當然,越多越好,”穆迪陰森森地說。“我們是你的護衛,波特。”
“一得到可以安全出發的信號我們就走,”盧平說著向廚房窗戶外面看了看,
“大概要十五分鐘吧。”
“這些麻瓜可真夠干淨的,不是嗎?”叫唐克絲的女巫說道,她正用好奇的目
光四下打量著廚房,“我爸爸就生在麻瓜家里,不過他可懶得要命。是不是麻瓜里
也什么樣的人都有,就和巫師一樣?”
“呃-是啊,”哈利回答。“那個──”他轉向盧平說:“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誰也沒告訴我,還有伏地──?”
巫師中有几個人發出古怪的嘶聲,岱德拉斯﹒狄果再次脫下禮帽,穆迪低吼一
聲:“閉嘴!”
“什么?”哈利說。
“這里不是討論事情的地方,太危險了,”穆迪說,正常眼睛轉向哈利,魔眼
仍然緊盯著天花板,“真要命,”他生氣地補充說,把手放在魔眼上,“它總是黏
在一個地方──自從那個混蛋戴過它之后。”
然后,隨著一陣仿佛是橡皮塞被從裝滿水的水池里拔出的惡心聲響,他把魔眼
掏了出來。
“瘋眼,你知不知道那有多惡心!”唐克絲打斷了他。
“給我拿杯水來好嗎,哈利?”穆迪問道。
哈利打開洗碗機,從里面拿出一只干淨杯子,在水池灌滿水。那伙巫師還在熱
心地看他,他們無所顧忌的凝視已經讓哈利覺得有些煩了。
“好得很,”哈利把杯子遞給穆迪的時候他說。他把魔眼浸在水里,用手把它
按得浮浮沉沉的。魔眼滴溜溜地轉著,瞪著每一個人。“回去的路上我需要三百六
十度的視野。”
“我們怎樣去──那個我們要去的地方呢?”哈利問。
“掃帚,”盧平說,“這是唯一的辦法。你還太小,不會瞬息移動。他們時刻
監視著壁爐通道網絡,而設置一個非法的移動牌得讓我們傾家蕩產。”(移動牌,
一件東西被施咒以后可以在把人送到提前設好的地點,這樣被施咒了的東西就叫做
移動牌。或譯作‘拋奇’──譯注。)
“盧平說你飛得很好,”肯斯理﹒沙扣保特用他低沉的聲音說道。
“他是最好的,”盧平看著手表說,“不管怎么說,你最好上去收拾行李,哈
利,等信號來時我們得准備好。”
“我來幫你,”唐克絲輕快地說。
她跟著哈利返回走廊然后上樓,一路上好奇地東張西望。
“好玩的地方,”她說,“就是有點太干淨了。你明白我的意思?有點不太自
然呢。”他們走進哈利的房間,哈利打開燈,“哦,這樣就好得多,”她補充說。
他的臥室無疑比其他房間亂得多。四天以來他待在這里,情緒極差,根本沒有
心情收拾屋子。他的大部分書都凌亂地堆在地板上,那是他在強迫自己放松神經時
翻閱過,之后又隨手扔到一邊去的。海德薇的籠子早該清理,現在已經開始發臭了。
他的皮箱敞開著,露出里面亂七八糟丟在一起的麻瓜衣服和巫師長袍,而且周圍地
板上也到處都是。
哈利匆忙把書揀起來扔到箱子里。唐克絲則站在他的衣柜前面,在柜門里鑲的
穿衣鏡上挑剔地看著自己。
“你知道,我不認為紫色適合我,”她思考著說,拉起一撮翹起的頭發,“你
覺得這是不是讓我看起來有點惹眼呢?”
“呃──”哈利說著抬頭,越過不列顛和愛爾蘭快迪奇球隊的海報看她。
“是的,確實如此,”唐克絲決定。她緊閉雙眼,神情變得緊張,好像正努力
要想起什么似的,一秒鐘之后,她的頭發變成了泡泡糖一樣的粉紅色。
“你怎么做的?”當唐克絲重新睜開眼睛時,哈利驚奇地問道。
“我是一個變形者,”她說,看著鏡子里的自己,把頭轉來轉去,好看到頭發
的各個角度。“這就是說,我可以隨心所欲地改變外貌,”看到了鏡子里哈利的迷
惑表情,她補充說。“我是天生的。在接受傲羅培訓的時候我的偽裝功夫得了最高
分,其實我根本沒練習,才棒呢。”
“你是傲羅?”哈利大為崇拜。從霍格沃茨畢業之后,成為一個追捕黑巫師的
傲羅是哈利曾經考慮過的唯一職業。
“是啊,”唐克絲相當自豪地回答,“肯斯理也是,不過他的級別比我要高。
我是一年前才獲准加入的,祕密追蹤功夫還差點不及格。我手腳笨得要死,你聽見
剛到樓下時我打碎碟子的聲音了吧?”
“變形朮是可以學會的嗎?”哈利問她,他站起身,完全忘記了收拾東西。
唐克絲笑了。
“我打賭你不介意偶爾藏起那個疤的,對不對?”
她看著哈利前額上的那個閃電形狀的傷疤。
“不,當然不介意,”哈利嘟囔說著轉身走開。他不喜歡別人盯著他的傷疤。
“好吧,不過我恐怕你會學得相當辛苦,”唐克絲說,“變形者十分稀少,而
且他們都是天生的,不是后天學出來的,大多數的巫師只能用魔杖或是藥劑來改變
外形。不過,咱們最好快點,哈利,我們是來收拾行李的啊,”她看著地板上的亂
攤子心虛地加上一句。
“啊──是的,”哈利說著,又抓起几本書。
“別犯傻了,我來做就快多啦──打包!”唐克絲叫,擺動魔杖在地板上長長
地掃了一下。
書、衣服、望遠鏡還有天平都飄到半空,然后一股腦落進皮箱里。
“不太整齊,”唐克絲說著走到皮箱旁邊,看著里面亂七八糟的東西,“我媽
媽有個竅門能讓所有東西各就各位──甚至連襪子都能自己疊起來──可惜我從來
也學不會──那是一種輕翻的動作──”唐克絲充滿希望地翻動她的魔杖。
一只襪子虛弱地搖擺一下,然后又落到箱子里的亂東西上。
“啊,好吧,”唐克絲說,用力關上箱蓋,“至少都裝進去了。那個也需要點
清潔。”她把魔杖指向海德薇的籠子。“斯物爽淨!”籠子里的羽毛和鳥糞消失了。
“嗯,這個效果好多了──我從來也沒能熟練地掌握家政咒語。好吧,所有東西都
帶上了嗎?鐵鍋?掃帚?哇,霹靂系列的掃帚──”
她瞪大了眼睛看著哈利右手上拿的掃帚。哈利既高興又驕傲,這把國際標准的
快迪奇比賽用掃帚是瑟瑞斯給他的禮物。
“我現在用的只是個彗星二六零,”唐克絲羨慕地說,“還有……魔杖還在牛
仔褲里,兩邊屁股都沒燒焦?好了,我們走吧。勞客魔動-皮箱!”
哈利的皮箱飄在離地面几寸的空氣中。唐克絲像樂隊指揮一樣指著皮箱穿過房
間、在他們前面飛出臥室。海德薇的籠子在她左手里,哈利提著掃帚跟著她下樓。
回到廚房時穆迪已經把他的眼睛裝回去了。魔眼在清潔之后轉得飛快,讓哈利
看得一陣眩暈。肯斯理﹒沙扣保特和斯特吉斯﹒帕德默正在研究微波爐,而海斯提
婭﹒瓊斯則對拿著一個從抽屜里翻出來的土豆削皮刀笑個不停。盧平正把寫給達斯
里一家的信封口。
“很好,”看見唐克絲和哈利進來,盧平抬起頭來說,“再有一分鐘吧,我想。
我們也許應當到花園去做好准備。哈利,我留了一封信給你的姨父和姨媽,告訴他
們不要擔心──”
“他們才不會擔心的,”哈利說。
“還有,你是安全的。”──“那只會讓他們失望的。”
“還有,明年夏天你會回來見他們。”
“一定要嗎?”
盧平笑了笑,但是沒有回答。
“你過來,小子,”穆迪粗聲說,用魔杖示意哈利走到他面前,“我需要把你
滴露置幻。”
“你需要把我什么?”哈利不安地問。
“滴露置幻咒語,”穆迪說著舉起魔杖,“盧平告訴我你有一件隱身斗篷,但
是我們飛行的時候它會被吹開的。這個咒語可以更好的偽裝你。准備好──”
穆迪重重地敲了一下哈利的頭,哈利有種奇怪的感覺,好像穆迪在他頭頂磕碎
了一個雞蛋似的。
寒冷順著魔杖敲擊的地方流下哈利的身體。
“做得漂亮,瘋眼。”唐克絲欣賞地看著哈利的肚子說。
哈利向下看他的身體,或者,應該說曾經是他身體的那個東西,因為它現在看
起來完全不同了。它并不是隱形的,而是和身后廚房的顏色和質地一模一樣,就好
像他剛剛變成了一條人形變色龍。
“快點,”穆迪說著,用魔法打開后門。
他們走到花園,站在沃能姨父精心護理的美麗草坪上。
“沒有云,”穆迪嘟囔,魔眼正在對天空掃描。“要是有點云遮擋就好了。現
在,你,”他對著哈利低吼,“我們要緊密編隊飛行。唐克絲在你前面,你要緊緊
跟住她。盧平將在下面掩護你,我在你的后面,其他人在我們旁邊圍成一圈。任何
情況下都不能破壞編隊,你明白嗎?如果我們之中有人被殺──”
“會有這樣的可能嗎?”哈利擔心地問,但是穆迪沒理他。
“其余人繼續飛行,不要停下來,不要破壞編隊。如果我們都被干掉而你幸存
下來,哈利,我們的后衛部隊也在待命,你記得一直向東飛,他們會來接應你。”
“別說得這么輕松啦,穆迪,哈利會以為我們沒意識到事態的嚴重呢。”唐克
絲諷刺地說著,把哈利的皮箱和海德薇的籠子綁在她掃帚上吊著的套子里。
“我只是想告訴這孩子我們的計划,”穆迪生氣地說,“我們的工作是把哈利
安全地送到總部,如果我們在這次行動中喪生──”
“沒人會死的,”肯斯理﹒沙扣保特用他低沉、使人鎮靜的聲音說道。
“那是第一個信號!騎上掃帚。”盧平指著天空清晰地說。
很高很高的天空中出現一片紅色的火花,在星星中間慢慢降落,哈利立刻認出
那是魔杖發出的火化。他把右腳跨過霹靂掃帚,緊緊握住把手,感到掃帚在微微震
動,好像它也渴望和哈利再次升到空中。
“第二個信號,我們出發!”當綠色的火花在天上爆出的時候,盧平大聲說道。
哈利用力登了一下地面。涼爽的夜風從他的頭發間呼嘯吹過,女貞路上整潔的
方形庭院被落在后面,它們飛快地縮小,變成深綠和黑色相間的方格子。現在,所
有關于魔法部聽証會的念頭被一掃而空,仿佛迎面而來的疾風把它們從他的腦子里
吹出去了似的。他覺得自己的心要快樂得要爆炸了:他又飛了,整個夏天他一直夢
想著飛離女貞路,現在,他終於要回家了……在那個短暫的美麗時刻里他所有的難
題都不存在了,在廣闊的、滿布星辰的夜空里,它們變得無關緊要了。
“左滿舵,左滿舵,有個麻瓜在抬頭看!”穆迪在后面叫道。唐克絲猛地轉彎,
哈利緊跟著他,看見皮箱在唐克絲的掃帚下面大幅搖擺。“我們需要升得再高些…
…再上升四分之一英里!”
急劇上升時哈利的眼睛給凍出了流淚,現在,下面除了微弱的車燈和街燈光亮
之外什么都看不見了。也許那里面有兩只小燈是沃能姨父的汽車的,達斯里一家應
該快回到他們那個空房子里了吧,也許他們正因為那個根本不存在的草坪比賽而大
發雷霆呢……,想到這里哈利忍不住笑出聲來。他的笑聲淹沒在其他人長袍鼓風的
聲音,和風從他們耳朵經過的呼嘯聲音里,吊著皮箱和鳥籠的套子也在吱吱作響。
哈利在一個月來還從未感到如此生氣勃勃,或是如此快樂。
“方位正南!”穆迪喊,“前面有個城鎮。”
他們向右盤旋,以避免直接迎向下面城鎮蜘蛛網一樣閃爍的燈光。
“方位東南,持續爬升,那邊有几塊低云,我們可以藏在里面!”穆迪又喊。
“不要穿越云層!”唐克絲惱火地喊,“我們會濕透的,瘋眼!”
聽到她的話哈利放心了,他握著霹靂掃帚的手已經凍得發麻了,要是記得穿件
外套就好了,現在他冷得全身發抖。
他們不時依照著瘋眼的指令改變航線。刺骨的強風讓哈利不得不緊閉起眼睛,
耳朵也凍得疼起來。這么冷的飛行哈利以前只有過一次,那還是三年級時在暴風雪
里和海佛帕夫院比的快迪奇賽。衛隊繼續在哈利身旁盤旋,看起來好像一群灰色的
大鳥爭奪食物。哈利失去了時間概念,他不知道他們已經飛行了多久,感覺上至少
有一個小時。
“方位西南!”穆迪大喊,“我們得避開公路!”
哈利現在冷得無比渴望下面汽車里的溫暖和干燥,不過,他更向往壁爐粉旅行
的安逸。也許在壁爐里轉得暈頭轉向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情,但是火焰里頭是多么暖
和呢……肯斯理﹒沙扣保特從他身邊呼地飛起,他的禿頭和耳環在月光下微微閃亮,
現在艾米蘭﹒萬斯飛在他的右邊,魔杖已經出手,警惕地左右巡視,一會兒她也從
哈利的頭上飛走,換成斯特吉斯﹒帕德默……
“我們應該回去再轉兩圈,確定沒有被跟蹤!”穆迪叫道。
“瘋眼你瘋了嗎?”唐克絲在前面大喊,“我們都已經給凍在掃帚上啦!如果
我們繼續不斷地偏離航線的話,我們下星期也到不了那里!何況我們現在馬上就要
到了!”
“開始降落!”盧平的喊聲傳來。“哈利,跟好唐克絲!”
哈利跟著唐克絲俯沖而下,他們的前方是哈利今晚見到的最大一片燈光。巨大
而錯綜復雜的閃光匯成長線和方格,中間夾雜著黑得不能再黑的深色方塊。他們越
飛越低,哈利可以慢慢看清每一個車燈,街燈,煙囪和電視天線。現在他很想馬上
落到地面,雖然他十分肯定他得先讓人幫他從掃帚上解凍才能走下來。
“降落啦!”唐克絲喊,几秒鐘之后她已經落到地面。
哈利緊跟著她降落,在一片長著雜草叢生的小方場中間他爬下掃帚。唐克絲已
經開始解下哈利的皮箱。哈利顫抖著四下望了望。周圍的房子骯臟,看起來相當不
友好。有些房子的窗戶破了,朦朧地反射著街燈,很多門上的油漆都脫落著,小堆
的垃圾積在門前的台階上。
“這是哪兒?”哈利問,但是盧平悄聲說,“等一下。”
穆迪在他的長袍里翻找著,粗糙的手因為寒冷而不聽使喚。
“找到了,”他嘟噥著,舉起一個看起來像是打火機的銀色東西,卡嗒一聲把
它打著了。
“噗”地一聲,離他們最近的街燈忽然滅了。他再次撥弄滅火機,相鄰的街燈
也熄滅了,他連續不斷地撥弄著滅火機,直到小方場上所有的街燈都熄滅了。最后
方場上剩下的唯一光亮來自窗戶上里穿過窗帘透出的燈光,還有他們頭頂上彎彎的
月亮。
“鄧布多借給我的,”穆迪說著把滅火機放回口袋。“免得哪個麻瓜向外張望
看到我們,明白嗎?現在跟我們來,快點。”
他拉著哈利的胳膊帶他離開草地,穿過馬路,走在人行道上。盧平和唐克絲在
后面跟著,提著哈利的皮箱,其他人都握著魔杖在他們兩邊保護。
隱約的音樂聲從附近房子二樓的窗戶里傳來,一個破了的院門里面堆著几個鼓
鼓囊囊的垃圾袋子,正發出垃圾腐爛的刺鼻氣味。
“這里,”穆迪小聲說,把一張羊皮紙塞到哈利被滴露置幻過的手上。他用發
光的魔杖靠近羊皮紙,照亮了上面的字跡:“快點記住上面的東西。”
哈利低頭看羊皮紙。那上面的斜長字跡似曾相識,寫著:
鳳凰令總部可以在倫敦桂茂街12號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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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桂茂街12號
“什么是鳳凰──?”哈利剛要問。
“不要在這兒問,小子!”穆迪低吼,“等進去再說。”
他從哈利的手里奪過羊皮紙,用魔杖把它點著。當紙在火焰中卷曲成灰,飄落
到地面上的時候,哈利再次審視周圍的房子。他們正站在11號門外,左邊是10
號,而右邊卻是13號。
“但是,哪里是──”
“想想你剛剛看到的東西,”盧平低聲說。
哈利想著,剛剛想到桂茂街12號,一扇破爛不堪的門已經出現在11號和1
3號中間,臟兮兮的牆和窗戶也很快顯現出來。這幢房子好像充了氣一樣迅速鼓出
來,把兩邊的房子擠到一旁。哈利吃驚得倒吸一口涼氣。11號房里的音樂依然轟
隆作響,顯然住在里面的麻瓜什么也沒感覺到。
“快點,”穆迪說著推哈利的后背。
哈利走上殘舊的石階,眼睛緊盯著那扇新出現的大門。門上的黑色油漆殘缺不
全,而且布滿刮痕。銀色的把手彎曲成一只毒蛇的形狀,門上既沒有鑰匙孔也沒有
信箱。
盧平掏出魔杖在大門上敲了一下。哈利聽見一陣響亮的金屬響動,好像是金屬
鏈子絞動時發出的喀啦聲音。大門吱吱呀呀地打開了。
“趕快進去,哈利,”盧平悄聲說,“但是不要走太深,也別碰任何東西。”
哈利走進了几乎完全黑暗的走廊。一股潮濕、多灰、帶著甜絲絲的腐敗氣味扑
面而來。這個地方感覺就像一個已經被遺棄了很久的房屋。在他后面,他可以看到
盧平和唐克絲的手里提著他的皮箱和海德薇的籠子,跟其他人一起魚貫而入。穆迪
站在最上面一層台階上,把滅火機里在每個街燈上收來的光球釋放出去,光球一一
飛向街燈,轉眼之間,小方場又被籠罩在橘黃色的燈光之中。穆迪一瘸一拐地走進
房子,隨著他關上大門,走廊里也恢復了黑暗,一絲光都沒有。
“過來──”
他用魔杖輕輕敲了一下哈利的頭頂,這一次,哈利感覺有一股熱流從頭頂流下
后背,他知道滴露置幻魔法被解除了。
“現在大家都站著不要動,我這就弄點光亮出來。”穆迪小聲說。
所有人壓低聲音談話的樣子讓哈利有種奇怪的預感,好像他們走進了一個垂死
病人的房間似的。隨著一陣柔和的嘶聲,牆上架著的老式煤氣燈一盞盞地亮了起來,
搖曳的燈光照著牆上斑駁的牆紙和地上磨得露出纖維的地毯,狹長陰沉的走廊亦顯
現出來。天花板上,一盞挂著蜘蛛網的水晶燈閃閃地反光,走廊兩邊的牆上挂了許
多因年代久遠而發黑的畫像。哈利甚至可以聽到牆壁腳板里面有動物嗑洞的聲音。
吊著的水晶燈,還有旁邊搖晃不平的桌子上擺著的枝狀燭台,都是做成毒蛇形狀的。
一陣匆忙的腳步聲傳來,羅恩的母親,茉莉﹒衛斯理太太,從走廊盡頭的一扇
門后面走出來了。她微笑著匆匆走向他們,但是哈利發現她比上次見到時消瘦和蒼
白了許多。
“哦,哈利,見到你太好了!”她小聲說著,一把抱住哈利,几乎把他的肋骨
勒斷了,但是馬上又把他推到一臂遠的距離,挑剔地檢查,“你瘦得皮包骨頭,要
記得補充營養,可惜我恐怕你要等一下才能吃晚飯了。”
她轉身對哈利身后的巫師們急切地小聲說:“他剛剛到,會議已經開始了。”
哈利身后的巫師們發出了一陣興奮的聲音,然后一個接一個經過哈利,走向衛
斯理太太出來的那扇門。哈利剛想跟上盧平,卻被衛斯理太太拉了回來。
“不行,哈利,這個會議只有成員才能參加。羅恩與赫敏在樓上,你可以和他
倆一起等到會議結束,然后我們就吃晚飯。記得在大廳里說話要小聲點。”她急急
地小聲補充道。
“為什么?”
“我們不想吵醒任何東西。”
“會吵醒什──?”
“以后再告訴你,我得馬上走,我要去參加會議了──現在我只能帶你去你睡
覺的地方。”
她把手指放在嘴唇上,帶著哈利躡手躡腳地經過了一對長長的、長滿蛀虫的門
帘,哈利猜想在門帘后面一定還有一扇門。他們繞過一個巨大的、似乎是用傻特伊
大腿做成的雨傘架,然后走上了黑暗的樓梯。樓梯牆上挂了一排干縮的人頭,經過
更仔細的觀察哈利發現這些頭顱屬於家佣精靈,他們的鼻子都扁扁的,有點像豬鼻
子。(傻特伊,一種沒有頭腦只會揮著棒槌打架的巨人大力士。──譯注)
每走一步,哈利的迷惑就加深一步,這個房子怎么看怎么像屬於黑巫師的地方,
他們到這樣的地方來做什么?
“衛斯理太太,為什么──?”
“羅恩與赫敏會給你解釋一切的,親愛的,我真的要趕快走了,”衛斯理太太
心不在焉地小聲說著,“那兒,”他們已經爬上二樓,“你的房間在右邊。會議結
束的時候我來叫你。”
說完她就匆匆地下樓去了。
哈利穿過黑暗的樓梯走廊,轉動臥室門的把手,這個門把手的形狀也是一條毒
蛇的頭,他打開了房門。
他只來得及看到這個雙人房里高高的、陰沉的高天花板,隨著一陣響亮的興奮
笑聲,跟著一聲更響的尖叫,一大片濃密的頭發就完全遮住了他的視線。是赫敏沖
上來擁抱哈利,几乎把他撞得摔到地上。而羅恩那只小小的貓頭鷹,小皮豬,則興
奮地在他們的頭頂上飛來飛去。
“快點!羅恩,他已經到了,哈利到了!我們沒聽到你進來!啊,你怎么樣?
一切還好嗎?生我們氣了吧?我打賭你會的,我知道我們的信有多沒用──但我們
什么也不能告訴你啊──鄧布多逼我們發誓什么也不能說,哦,我們有多少事兒要
告訴你啊,還有你也要給我們講──那些攝魂怪!當我們聽說的時候都──還有那
個魔法部聽証會──太可氣了,我已經查過了,他們沒有權力開除你的,他們不能!
《國際魔法師聯盟之保密法令》里規定在生命受到威脅的情況下是可以使用──”
“讓他喘口氣吧,赫敏,”羅恩笑著在哈利身后關上了門。僅僅分別了一個月,
他似乎又長高了几寸,這使他看上去比任何時候都顯得高瘦纖長,不過他的長鼻子、
紅頭發和臉上的雀斑還是老樣子。
赫敏放開哈利,但是臉上仍然興奮。沒等她再說下去,一個白色的東西帶著輕
柔的風聲,從漆黑的衣柜頂上翩然飛下,輕輕落在了哈利的肩頭。
“海德薇!”
這只雪梟輕磕著嘴,親昵地啄著哈利的耳朵,哈利撫摸著她的羽毛。
“它可真瘋了一樣,”羅恩說,“它送來你最后一封信之后,我們几乎給它啄
了個半死,你看──”
他給哈利看他的右手食指,上面的傷口已經好了大半,但仍然可以看出它相當
深。
“啊,是啦,”哈利說,“對不起,你知道我急于想知道答復──”
“我們也想給你答復,夥計,”羅恩說。“赫敏都急壞了,她一直說如果你得
不到消息的話你會干出傻事來的,可是鄧布多讓我們──”
“發誓不要跟我說,”哈利接下去說,“是,赫敏已經說過了。”
見到最好的兩個朋友的溫暖感覺慢慢被另一種感覺代替了,他覺得從胃的底部
有一種冰涼的東西涌上來。就在那一瞬間──在經過整整一個月的期待與想念之后
──他忽然更希望羅恩和赫敏讓他一個人待會兒。
一陣讓人緊張的安靜在他們中間闊展開來。哈利機械地撫摸著海德薇,不去看
對面的兩個人。
“他似乎認為這是最好辦法,”赫敏有喘不上氣來,說,“鄧布多,我是說。”
“是啊,”哈利說。他注意到赫敏的手上也有被海德薇的啄出的傷口,但他對
此絲毫沒有歉意。
“我想,鄧布多認為你和麻瓜們在一起是最安全的──”羅恩開始說。
“是嗎?”哈利揚起眉毛,“這個夏天你們倆有誰被攝魂怪襲擊了嗎?”
“嗯,沒有──但那正是他派鳳凰令成員全天保護你的原因──”
哈利感到胃里一陣驚悸,好像下樓時踩空了一級台階似的。那么,所有人都知
道他被跟蹤,只除了他自己。
“但是,這個計划并不怎么成功,不是嗎?”哈利說著,竭力使自己的聲音平
穩,“最后還得我自己照顧自己,不是嗎?”
“他發了很大的火,”赫敏說,几乎被嚇壞了,“我是說,鄧布多。我們都看
到了,當他知道蒙當格擅離職守的時候,他看起來怕人極了。”
“啊,我很高興他擅離職守,”哈利冷冷說,“如果沒有他擅離職守,我也就
不會使用魔法,鄧布多也可能會把我扔在女貞路一整個夏天。”
“你難道-你難道不擔心魔法部的聽証會嗎?”赫敏悄聲問。
“當然不,”哈利挑釁地撒謊。他從他們身邊走開,四下看著,海德薇依然留
在他肩上滿足地趴著。可惜這個房間似乎不太可能讓他高興起來。房間陰暗而潮濕,
除了一個裝飾精美的像框,牆上其他地方都露著掉得一片片的牆紙。而那個像框里
只有一塊空白的畫布,當哈利經過像框時,他覺得聽到有人躲在相框里、在他看不
到的地方吃吃竊笑。
“那么,為什么鄧布多這么希望我蒙在鼓里呢?”
哈利問,依然盡量使自己的聲音正常,“你們-嗯-難道沒問過他么?”
他抬頭掃了一眼,正好看到他們在交換眼神,顯然哈利現在的反應是他們最擔
心的。而看到這個并不能讓哈利的火氣消減半點。
“我們跟鄧布多說過,我們有多想告訴你現在發生的事情,”羅恩說,“真的,
夥計。但是他現在真的很忙,到這兒之后我們也才見過他兩次,而且他又總是急匆
匆的。他只逼我們發誓不要寫信告訴你任何的重要東西,他說貓頭鷹也許會被劫持。”
“他還是可以通知我,只要他愿意,”哈利簡單地說,“別告訴我他不知道任
何不用貓頭鷹來傳遞消息的方法。”
赫敏看了羅恩一眼然后說道:“我也想到過這點。可是,他就是不想讓你知道
任何事情。”
“也許他認為我不值得信任吧,”哈利說著,看著他們的表情。
“別傻了,”羅恩說,看起來十分不安。
“要不就是我不能照顧自己。”
“他當然不會這么想,”赫敏憂慮地說。
“那么,為什么我必須待在達斯里家里,而你們兩個人卻在這里,參與在這里
的每一件事?”哈利說著,越來越快,聲音也越來越大,“為什么你們兩個有權知
道這里發生的每一件事?”
“我們不知道!”羅恩打斷了他的話,“媽媽從來不讓我們接近開會的地方,
她說我們太小──”
但是哈利已經不可抑制地叫起來了:
“所以你們沒能參加會議,真不幸啊!可是你們都待在這里,不是嗎?你們一
直在一起呀!我呢,我達斯里家里困了一整個月!我對付過的事情比你們兩個加起
來的都多而鄧布多比誰都清楚這一點!──是誰救回了魔法石?是誰解開了密室之
迷?又是誰從攝魂怪手下把你們兩個救出來的!”
哈利積存了一個月的酸楚和怨恨都在這一刻傾瀉出來:缺乏信息的煩躁,被朋
友忘在一邊的痛苦,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讓人跟蹤的憤怒──所有這些讓他羞于恥
口的感覺現在都沖破疆界,爆發出來。海德薇被他的聲音嚇壞了,它展翅飛回到衣
柜頂上。小皮豬驚慌地吱吱叫著,在他們頭上盤旋得更快了。
“去年是誰通過了巨龍、斯芬克斯還有所有那些難纏的比賽項目?是誰看見伏
地魔復活?又是誰從他手里逃脫?是我啊!”
羅恩站在地上半張著嘴,說不出話,顯然已經嚇呆了。而赫敏看上去都快要哭
出來了。
“但是為什么哈利應該知道正在進行的活動啊?誰會在乎哈利知不知道發生了
什么事啊?”
“哈利,我們一直想告訴你,我們真的──”赫敏開始說。
“沒有那么想吧,是不是?要不然你早就送貓頭鷹給我了,但是鄧布多‘逼你
們發誓’──”
“嗯,他確實──”
“我被困在女貞路整整四個星期,我是在垃圾箱里翻找報紙啊!”
“我們想──”
“我倒覺得你們是幸災樂禍,不是嗎?一直憋了那么久──”
“不是,相信我──”
“哈利,我們真的,萬分抱歉!”赫敏絕望地叫道,眼睛里已經淚水漣漣,
“你說得完全正確,哈利──要是換成我的話,我也會氣得要死的!”
哈利瞪著她,呼吸依然急促,然后他再次轉身背對他們,在房間里大踏步走來
走去。海德薇在衣柜頂上低沉地叫了一聲,房間里有一段長時間的寧靜,只能聽到
哈利腳下地板發出的吱紐聲響。
“這到底是什么地方?”哈利質問。
“鳳凰令總部。”羅恩立刻回答。
“是不是沒有人打算跟我講到底鳳凰令是個什么東西──?”
“它是一個祕密組織,”赫敏連忙說,“鄧布多是負責人,鳳凰令就是他發起
成立的。以前它是為了對抗‘那個人’而成立的。”
“里面都有誰?”哈利問著,把手插在口袋里停住了。
“有好多呢──”
“我們見過的大概有二十几個,”羅恩說,“不過我們想應該還有更多人。”
哈利盯著他們。
“還有呢?”他質問著,從一個人看到另一個。
“呃,”羅恩問,“還有什么?”
“當然是伏地魔了!”哈利生氣地說,羅恩和赫敏聽到這個名字都畏縮了一下,
“現在怎么樣?他在干什么?他在哪里?我們怎么才能阻止他?”
“我們已經告訴過你了,鳳凰令的人不讓我們參加會議,”赫敏緊張地說,
“所以我們也不知道細節──但是我們有個大概的想法,”她看著哈利的臉很快地
補充道。
“弗雷德和喬治發明了順風耳,你知道,”羅恩說,“它們相當有用。”
“順風──?”
“順風耳,是的。只是最近被媽媽發現了,她特別生氣,不讓我們再用了。弗
雷德和喬治不得不把所有的順風耳都藏起來,要不然就給媽媽沒收了。不過,在媽
媽沒發現之前,我們曾經用了很長一段時間。我們知道鳳凰令的一些成員正在跟蹤
已經確認的食死徒,你知道,盯著他們的動向──”
“還有一些人在忙於招募更多的成員──”赫敏說。
“而另一些人,正在嚴密保護著什么東西,”羅恩說,“他們經常討論守衛任
務。”
“不會是指我吧,是不是?”哈利諷刺地說。
“啊,可不是嗎,”羅恩說著,一臉恍然大悟的表情。
哈利從鼻子里哼了一聲。他又開始在房間里亂走,四下看著,只避開羅恩與赫
敏,“那么,既然他們不允許你們參加會議,你們兩個干什么呢?”
“我們,”赫敏很快答道,“我們負責清理這所房子,這里已經荒廢了很多年
了,什么東西都在這里繁殖。我們已經好不容易把廚房清理出來,還有大部分的臥
室,還有明天,我想我們要去清理客廳──”
隨著兩聲巨響,羅恩的雙胞胎哥哥,弗雷德和喬治,從稀薄的空氣中陡然顯現
出來。小皮豬的叫聲更大了,最后終於一溜煙飛到衣柜頂上和海德薇躲到一起。
“別這么干行不行!”赫敏對雙胞胎虛弱地警告。這兩個家伙都有著和羅恩一
樣的鮮紅頭發,但是他們比羅恩更結實也略矮一點點。
“你好啊,哈利,”喬治高興地說,“我就知道我們聽見了你的愉快聲音。”
“不要那樣把怒火憋在肚子里,哈利,讓它們都爆發出來,”弗雷德同樣快樂
地說,“五十里以外好像還有兩個人沒聽見你呢。”
見到他們兩個放肆地使用瞬息移動,這只能有一種解釋,“你們兩個大概是通
過了瞬息移動考試了?”哈利粗暴地問。
“全優通過,”弗雷德說,他的手里拿著一條長長的、皮膚顏色的帶子。
“你知道,就是你們從樓上走下來也不過多花三十秒鐘而已。”羅恩說。
“時間就是金幣啊,小弟弟,”弗雷德說,“不管怎么說,哈利,你剛剛給我
們的信號造成干擾,就是順風耳,”看到哈利揚起眉毛,他回答著,同時舉起手上
的帶子,現在哈利可以看見帶子的另一頭正拖在樓梯口上,“我們正在試圖收聽樓
下的動靜。”
“你們最好小心,”羅恩盯著順風耳說,“如果讓媽媽再看見它們──”
“冒這個險是值得的,現在他們開的是一個重要會議,”弗雷德說。
這時房門開了,長長的鮮紅頭發擠了進來。
“哦,你好,哈利!”羅恩的妹妹金妮歡樂地說,“我聽見你的聲音了。”
她接著轉向弗雷德和喬治,說:“順風耳沒用,媽媽在廚房的門上施展了沉壘
咒語才離開的。”
“你怎么知道?”喬治說,看起來有點垂頭喪氣。
“唐克絲教我的,”金妮說,“你只要朝門上扔東西,如果它碰不到門就說明
門被沉壘過了。我從樓梯頂上用糞蛋往門那兒扔,可他們都給彈開了。所以順風耳
肯定伸不到門下的縫隙里偷聽了。”
弗雷德深深地嘆息一聲。
“慚愧啊,我倒真想知道老石內普在搞什么勾當?”
“石內普!”哈利急忙說,“他也在這里?”
“是啊,”喬治說著小心地關上門,然后在一張床上坐了下來,弗雷德和金妮
也坐下了。“他來報告什么東西,最高機密。”
“那個飯桶,”弗雷德懶洋洋地說。
“他現在可是在我們這邊的,”赫敏責備地說。
羅恩嗤之以鼻:“那他也是個飯桶,你就看他看我們時候那個樣子。”
“比爾也不喜歡他,”金妮說道,仿佛這足可以說明一切。
哈利不能確定自己的怒氣是否已經緩和下來,但是現在他對情報的渴望已經壓
倒了繼續吼叫的沖動。他坐在另一張床上。
“比爾也來了?”他問,“我以為他還在埃及工作?”
“他申請了一份文書工作,好回家來為鳳凰令工作。”弗雷德說,“他說他還
是很懷念金字塔,可是,”他一臉壞笑,“這當然有回報的嘍。”
“什么意思?”
“還記得我們的老弗蕾兒﹒德拉克嗎?”喬治說,“她現在在格林高銀行找了
份工作,打算‘體高迎問’──”
“當然比爾就給她上了許多私人英文課嘍。”弗雷德吃吃地笑著說。
“查理也鳳凰令里工作,”喬治說,“不過他還待在羅馬尼亞。鄧布多希望盡
可能招募更多的外國巫師,所以查理在節假日時都忙著結識更多的人。”
“為什么不是帕西做?”哈利問。他最后一次聽見衛家老三的消息是說他正魔
法部的國際魔法合作局工作。
聽了哈利的話,衛家兄妹和赫敏陰沉地交換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目光。
“不管你干什么,千萬別在爸爸媽媽面前提起帕西,”羅恩緊張地對哈利說。
“為什么不能?”
“因為只要一提到帕西,爸爸手里無論拿著的什么都一定會給他砸碎,媽媽就
開始哭個不停,”弗雷德說道。
“一直糟糕極了,”金妮難過地說。
“我想我們已經他斷絕關系了,”喬治說著,臉色從來沒有如此難看過。
“發生了什么事?”哈利問。
“帕西和爸爸大吵了一架,”弗雷德說,“我從來沒見過爸爸跟誰發過這么大
火的,一向都只有媽媽大喊大叫的。”
“那是上學期結束一個星期后發生的事情,”羅恩說,“我們正准備來鳳凰令
總部,帕西回家來告訴我們他升官了。”
“你在開玩笑吧?”哈利說。
雖然哈利很清楚帕西是如何野心勃勃,但在他印象中,帕西在魔法部里的第一
份工作干得并不出色。帕西犯的錯誤是他居然沒有察覺自己的上司已經被伏地魔控
制了。(當然魔法部不承認是伏地魔回來了──他們只以為克勞奇先生瘋了。)
“是啊,我們也很驚訝,”喬治說,“帕西給卷到克勞奇的事里頭了,一直接
受調查什么的。他們說帕西早該意識到克勞奇的失控,然后報告給上級的。但是你
知道帕西的,克勞奇把一切都交給他,讓他負責,他才不會抱怨呢。”
“那他們怎么又升他的官呢?”
“這也正是我們想不明白的地方,”羅恩說著,現在哈利停止了咆哮,他似乎
極渴望這樣的正常談話可以繼續下去,“他回家的時候高興得不得了──甚至比平
常更喜不自勝,只要你能想象得出來──他告訴爸爸他在法吉本人的辦公室里獲得
了一個職位。對於一個一年前剛剛離開霍格沃茨的人來說,這可是個好職位:魔法
部長的初級助理。我想他以為爸爸會因此驚喜萬分呢。”
“可惜爸爸沒有,”弗雷德冷冷地說。
“為什么?”哈利問。
“嗯,據說現在法吉正把整個魔法部攪得人揚馬翻,檢查每個人是否和鄧布多
有關系。”喬治說道。
“這些日子,鄧布多的名字在魔法部不是個好詞,”弗雷德說,“他們都認為
他到處說‘那個人’回來了,只是在制造麻煩。”
“爸爸說法吉的意思很明顯,如果誰和鄧布多站在同一戰線上,就最好先收拾
好辦公桌,准備從魔法部離開,”喬治說。
“問題是,法吉懷疑爸爸,他知道爸爸是鄧布多的朋友。而且他一直覺得爸爸
是個怪人,因為爸爸對麻瓜文化那么感興趣。”
“但這和帕西有什么關系呢?”哈利完全糊涂了。
“我就要說到這兒了,爸爸相信法吉把帕西招進自己辦公室的唯一目的就是讓
他監視我們家──還有鄧布多。”
哈利低低地吹了一聲口哨。
“我打賭帕西會喜歡你的反應。”
羅恩空洞地笑了笑。
“他整個人都樂瘋了。他說──其實,他說了老大一堆可惡的話。他說自從進
了魔法部以來他就一直與爸爸的惡劣名譽做斗爭,還有爸爸是如何毫無野心,因此
我們總是──你知道──總是沒錢,我是說──”
“什么?”哈利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同時,金妮也發出了類似小貓憤怒時才會
發出的聲音。
“我明白,”羅恩低聲說。“還有更糟的。他說爸爸是個圍著鄧布多打轉的白
痴,鄧布多自己引火上身,爸爸只會和他一起栽進去,而他──帕西──知道他的
忠誠應該在哪里:當然是魔法部了。如果爸爸媽媽想成為魔法部的叛徒,他就要通
知所有人他已經不再屬於這個家。那天晚上他就打包離開了。他現在也住在倫敦。”
哈利低低地罵了一句。在衛斯理兄弟里他最不喜歡帕西,但是他從沒想到他敢
對衛斯理先生說出這樣的話。
“媽媽也瘋了,”羅恩呆板地說,“你知道──又是哭又是什么的,她跑到倫
敦想和帕西好好談一談,但是他當著媽媽的面把門摔上了。不知道他和爸爸在工作
時遇到了會怎么樣──裝著沒看見吧,我猜。”
“但是帕西一定知道伏地魔已經回來了呀,”哈利慢慢地說,“他又不蠢,他
當然知道沒有証據他的爸爸媽媽不會冒然行動的。”
“是啊,嗯,你的名字也是爭吵的一部分呢,”羅恩說著,偷偷地看了哈利一
眼,“帕西說唯一的証據就是你的話而──不知道──而他并不覺得那是足夠的証
據吧。”
“帕西太相信《先知日報》了,”赫敏辛厲地諷刺,其他人紛紛點頭。
“你們說什么?”哈利問,左右看著他們所有人,他們都警惕地看著他。
“你沒-沒看《先知日報》嗎?”赫敏有些緊張地問。
“是的,我當然看過!”哈利說。
“那你-呃-從頭到尾地讀過?”赫敏問,仍然有些不安。
“當然不是每頁都讀,”哈利為自己辯護,“他們要是報導任何伏地魔的消息,
那肯定會在頭版頭條,不是嗎?”
其他人在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都畏縮了一下,。赫敏很快地接下去說:“嗯,
你非得每頁都讀才能看明白,不過他們-嗯-他們一星期里總要提起你兩次。”
“但是那樣我就會看見──”
“如果你只讀頭一頁的話你就看不見了,”赫敏搖頭說,“我不是指重要文章,
他們只是略略提起你,像說笑話那樣的。”
“你說什么──?”
“那真是相當地下作,”赫敏盡量控制著自己聲音的平靜,“那些拿瑞塔﹒斯
文子的東西做素材編出來的東西。”
“可是瑞塔﹒斯文子已經不再寫任何東西了,不是嗎?”
“哦,當然,她遵守她的約定──反正她也沒有別的選擇,”赫敏滿意地接著
說,“但是她為后來的人奠定了基礎。”
“報紙上到底說什么?”哈利不耐煩地問。
“好吧,你知道她寫過你到處暈倒,傷疤疼痛,還有其他亂七八糟的。”
“是的,”哈利說,換了誰也不太能馬上忘記瑞塔﹒斯文子給他編造的那些故
事的。
“嗯,現在他們把你寫成了一個受蠱惑的、喜歡嘩眾取寵的人,好像你以為自
己是一個偉大的悲劇英雄什么的。”赫敏匆匆地說,似乎以為自己說得越快,哈利
的不快就越少些似的,“他們見縫插針地把誹謗你的詞句加在其他新聞里。即便是
八竿子打不著的什么新聞發生了,他們也會說‘這個故事有哈利﹒波特那么傳奇了
’,如果什么人發生一個古怪的意外或是什么的,他們就說‘希望這家伙的前額不
會留下一條傷疤,否則我們以后我們就要崇拜他了’──”
“我從來不要任何人崇拜──”哈利開始激動起來。
“我知道你不想,”赫敏急促地說,看起來有點害怕,“我當然知道,哈利。
但是你知道他們在搞什么把戲嗎?他們要把你變成一個沒人相信的家伙。一定是法
吉在背后搗的鬼,我敢用任何事打賭。他們想讓所有巫師都把你當成哪個可笑的傻
孩子,你愛編不著邊際的長篇故事,因為你喜歡出名,而且想繼續這樣出名。”
“我從沒要求──我從來不想──是伏地魔殺死我的父母啊!”哈利語無倫次
地叫道,“我出名是因為他殺了我的父母卻沒能殺死我!有誰愿意這樣出名啊?難
道他們不明白我寧愿這一切──”
“我們明白,哈利,”金妮認真地說。
“而且,當然,你被攝魂怪襲擊這件事他們一個字也沒有報導,”赫敏說,
“顯然有人警告他們保持沉默。那才會是個大新聞呢,失控的攝魂怪。他們甚至沒
有報導你違反《國際保密法令》的事兒。我們都以為他們至少會報導這個,這條消
息可以輕松地把你寫成一個故弄玄虛的傻瓜。我們懷疑他們也許想在你被開除之前
先拖延時間,然后他們才會大肆宣揚──我是說,‘如果’你被開除的話,當然了,”
赫敏匆匆說道,“你不應該會被開除的,只要他們自己遵守自己的法律,就沒有足
夠的証據在法庭上駁倒你。”
話題又回到哈利最不想聽的聽証會上,正當他苦于尋找其他的話題的時候,外
面傳來的上樓聲音解除了他的困擾。
“哦噢。”
弗雷德用力一把拖起順風耳,隨著另一聲巨響他和喬治就消失了。几秒鐘之后,
衛斯理太太出現在臥室門口。
“會議結束了,現在你可以下樓吃晚飯了。大家都急著要見你呢,哈利。還有,
誰把那些糞彈放在廚房門外的?”
“羅圈腿,”金妮毫不臉紅地回答,“他喜歡玩那些東西。”
“哦,”衛斯理太太說,“我還以為是克瑞徹呢,他總愛搜集這種奇奇怪怪的
東西。現在你們都記著在走廊里說話要小聲點。金妮,手怎么這么臟,你剛才干什
么了?請你吃飯之前把手洗干淨。”
金妮向大家做了一個鬼臉就跟著她媽媽出去了,屋子里只剩下哈利,羅恩和赫
敏。他們兩個都擔心地看著哈利,仿佛在其他人都走了之后他們害怕他又會大喊大
叫起來。他們緊張的樣子讓哈利感到有點慚愧。
“嗯,”他嘟噥著,但是羅恩搖搖頭,赫敏小聲說:“我們知道你會生氣,哈
利,我們真的不怪你。但是你一定要明白,我們真的曾經盡力勸說鄧布多──”
“是,我知道,”哈利簡單地說。
他想換一個與校長無關的話題,因為一想到鄧布多總讓哈利怒火中燒。
“誰是克瑞徹?”他問。
“這里的家佣精靈,”羅恩說,“一個瘋子,我以前從沒見過像他這樣的精靈。”
赫敏對羅恩皺緊眉頭。
“他不是瘋子,羅恩。”
“他的人生目標就是和他媽媽一樣把頭砍下來挂在牆上做裝飾,”羅恩生氣地
說,“這正常嗎,赫敏?”
“好-好的,即使他是有點古怪,但那也不是他的錯啊。”
羅恩向哈利轉轉眼睛。
“赫敏還是沒放棄她的‘醋精會’。”
“那不是什么‘醋精會’!”赫敏慷慨激昂地說,“那是‘小精靈福利促進協
會’,‘精促會’。而且不光是我,連鄧布多都說我們應該友善地對待克瑞徹。”
“是是是,”羅恩說,“走吧,我都快餓死了。”
他帶頭走出房間到了樓梯平台,但是他們還沒下樓──
“等會兒,”羅恩悄聲說,伸出胳膊攔住哈利和赫敏的去路。“他們還在走廊
里呢,咱們說不定能聽見什么。”
三個人小心翼翼地從樓梯扶手向下看去。黑暗的走廊里站滿了巫師,哈利的先
遣護衛隊的所有成員也在其中。他們一起興奮地小聲交談著。在這群人的最中間,
哈利看見了一個頭發黑膩、長著大鼻子的人,那正是他在霍格沃茨最不喜歡的老師,
石內普教授。哈利在欄杆上探得更深,他對石內普在鳳凰令的工作十分好奇。
一根細細的、皮膚顏色的帶子降落到哈利視線里,他抬起頭,看見弗雷德和喬
治正站在樓梯口,小心翼翼地把順風耳降到樓下的人群方向。可惜,只一會功夫,
人群就已經開始朝大門移動,然后很快都離開了。
“該死的,”哈利聽見弗雷德小聲咒罵,隨著他的牽動,順風耳升了上去。
他們聽見大門打開,然后又關上了。
“石內普從不在這兒吃飯,”羅恩小聲告訴哈利,“謝天謝地。現在咱們走吧。”
在他們經過牆上那排小精靈頭顱的時候,他們看到盧平、衛斯理太太和唐克絲
站在前門門口。他們在送走那些巫師之后,正用魔法把門上的重重拴鎖重新封好。
“我們在下面的廚房吃飯,”衛斯理太太小聲說,她在樓梯腳和他們匯合,
“哈利,親愛的,如果你掂腳走過這個走廊的話,廚房就在那個門后面──”
嘩啦。
“唐克絲!”衛斯理太太惱怒地叫了一聲,轉向身后。
“對不起!”唐克絲難過地說,她正趴在地上,“都是那個混帳的傘架,我已
經第二次被它拌倒了──”
但是她下面的話被一陣恐怖的、足以撕裂耳膜、凝固血液的尖叫聲淹沒了。
哈利之前經過的那對滿帶蛀虫的門帘向兩邊飛開,但是它們后面并不是門。有
一瞬間哈利以為他看到了一扇窗戶,窗戶外面有一個頭戴黑帽的老太太仿佛在被拷
打一樣不停地放聲尖叫,──然后哈利才意識到,那其實是一幅真人尺寸的肖像,
只不過這幅畫像的真實與可厭程度是他以前從來沒見過的。
這個老太太正口水四濺,翻著眼睛,臉上蠟黃的皮膚在她尖叫的時候被拉得緊
緊的,而在他們身后,整個走廊上的其他的肖像也被驚醒,都大吼大叫起來。吵鬧
聲大得讓哈利緊閉雙眼,兩手緊緊的捂住耳朵。
盧平和衛斯理太太沖上前去,拖著窗帘想要蓋住那個老太太,但是他們無法關
上窗帘。而老太太叫的比任何時候都要響,她揮舞著她的長著長指甲的手仿佛要撕
他們的臉。
“臟東西!廢物!污穢和卑劣的殘渣!你們這些混血、怪東西、畸形的臟血種,
給我滾出去!你們竟敢玷污我祖祖輩輩的房子──”(臟血種,指不是生于巫師世
家但有魔力的巫師,與‘純血’相反──譯注)
唐克絲一遍遍地道著歉,一邊把那個又大又重的傻特伊大腿做的傘架拖回原處。
衛斯理太太已經放棄了關窗帘的打算,她在走廊里急匆匆地跑來跑去,用她的魔杖
定住每一幅肖像。這時一個有著一頭黑色長發的男人從一扇門后,面對著哈利跑了
出來。
“閉嘴,你這個可惡的老巫婆,閉-嘴-!”他大吼著抓起衛斯理太太放棄的
窗帘。
老太太的臉一下白了。
“你──!”她大吼一聲,眼睛瞪得像要爆出眼眶,“血統的叛徒,可恨的、
讓我羞恥的血脈!”
“我說了-閉-嘴!”那人咆哮著,他和盧平以驚人的力量終於把窗帘再次關
閉起來。
老太太的尖叫聲消失了,大廳里回蕩著寂靜。哈利的教父,瑟瑞斯﹒布萊克,
微微地喘著氣,把長長的黑頭發從眼前拂開,然后轉向哈利。
“你好,哈利!”他咬著牙說,“你顯然已經見過我媽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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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鳳凰令
“你的──?”
“我親愛的老母親,是呀,”瑟瑞斯說,“我們已經花了一個月的時間想把她
從牆上弄下來,但是我們懷疑她在畫布后面施了一個恆黏咒。在這些家伙再醒過來
之前,咱們趕快下樓吧。”
“但是,你母親的肖像為什么會在這里?”哈利問,迷惑不解。他們正穿過走
廊的門,向下走在一段窄窄的石階上,其他人都跟在后面。
“他們沒告訴你嗎?這是我父母的房子,”瑟瑞斯說,“我是布萊克家的最后
一個后裔,所以這所房子現在是我的了。我把他貢獻出來,讓鄧布多做總部──基
本上這是我能做的唯一有用事情。”
原本滿心期待的哈利注意到瑟瑞斯的嗓音聽起來相當生硬和酸澀。他跟著教父
走到樓梯底端,穿過一扇門,進入了地下室的廚房里。
廚房看上去不比它上面的陰沉走廊好多少,四面粗糙的石頭牆壁使它看起來更
像一個山洞。屋里的大部分光源來自房間最里面的一團巨大的火焰,一股有如戰火
硝煙般濃郁的炊煙積在空中,煙霧中露出在黑暗的天蓬上吊著的、形狀猙獰的厚鐵
煮鍋和平底鍋。很多開會時用的椅子圍著一張長長的木桌子,擠了滿滿一屋。桌子
上扔了好些羊皮紙卷、高腳杯、空葡萄酒瓶,還有一堆看起來似乎是抹布的東西。
衛斯理先生和他的長子比爾正坐在桌子另一端,腦袋湊在一起小聲地談話。
衛斯理太太清了清嗓子。她的丈夫,一個個子高瘦、禿頂、紅發、戴著玳瑁眼
鏡的男人,轉頭看見他們,立刻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哈利!”衛斯理先生說著匆匆忙忙地走過來打招呼,然后用力握著哈利的手,
“很高興見到你!”
從他的肩膀上方,哈利可以看到比爾,長頭發仍然編成馬尾,正匆忙地卷起桌
上放著的這些羊皮紙。
“旅途順利嗎哈利?”比爾沖他喊著,一邊試圖將十几卷羊皮紙一起抱起來,
“看來穆迪沒逼你繞過北極到這里來呢?”
“你以為他沒試過么,”唐克絲說著,沖上去幫助比爾,但是馬上把一根蠟燭
碰倒在最后一個羊皮紙卷上:“啊不!──對不起──”
“親愛的,我來,”衛斯理太太說著,聲音里帶著怒火,揮動魔杖修好了羊皮
紙。在衛斯理太太咒語產生的閃光里,哈利看到那張羊皮紙上面好像是某座大樓的
建筑圖紙。
衛斯理太太看見了哈利的目光。她迅速從桌上抓起圖紙,把它塞進了比爾已經
滿滿的胳膊里。
“這些東西應當在會議結束之后馬上清理干淨的,”衛斯理太太說完,走到一
個老式碗柜那里,從里面拿出晚餐要用的碟子。
比爾拿出魔杖,嘟噥一聲,“一無影跡!”,所有的卷軸立刻消失了。
“坐下吧,哈利,”瑟瑞斯說,“你已經見過蒙當格了吧?”
那堆讓哈利以為是抹布的東西忽然長長地打了一個呼嚕,然后猛然驚醒。
“誰在叫我?”蒙當格睡意盎然地模糊說著,“我同意瑟瑞斯的意見。”他像
投票一樣把沾滿污垢的手舉到空中,松弛的、充滿血絲的眼睛里一片茫然。
金妮咯咯地笑了起來。
“會議已經結束了,老當,”瑟瑞斯說,這時大家正圍著桌子坐下來,“哈利
到了。”
“呃?”蒙當格說著,從垂在眼前、打結的姜黃頭發之間難過地偷看哈利。
“哎呀,可不是他到了嗎,是呀。你還好吧,哈利?”
“是的,”哈利回答。
蒙當格的手不安地在口袋里摸來摸去,一邊盯著哈利,一邊掏出了一根很臟的
黑煙袋。他把煙袋叼在嘴里,用魔杖點燃了,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几秒鐘之后,
一團巨浪一樣的綠煙已經把他籠罩起來。
“我應該向你道歉,”他嘟囔的聲音從刺鼻的煙霧里傳出來。
“我最后一次警告你,蒙當格,”衛斯理太太大叫,“請你不要在廚房里抽那
個東西,尤其不要在我們要吃飯的時候!”
“啊呀!”蒙當格說,“可不是,對不起!茉莉。”
煙霧在蒙當格把煙袋收回口袋之后就消失了,但是如同燃燒臭襪子的刺鼻氣味
依然飄蕩在空氣中。
“要是你們不想在半夜吃晚飯的話就來幫幫忙吧,”衛斯理太太對房間里的所
有人說,“不!你坐在那兒別動,哈利親愛的,你剛經過長途旅行啊。”
“我能做什么嗎,茉莉?”唐克絲熱心地說,向前跳了一步。
衛斯理太太猶豫了一下,看起來有些擔心。
“呃-不,沒關系,唐克絲,你也休息一下吧,你今天干的夠多了。”
“不不,我想要幫忙的!”唐克絲開心地說著,匆匆忙忙走向碗柜時踢翻了一
張凳子。金妮正從碗柜里取出刀叉。
很快,一排很重的菜刀在衛斯理先生的指揮下有條不紊地切著肉和蔬菜,而衛
斯理太太把一口大鐵鍋吊到火上,不停地攪拌著。其他人則把盤子,更多的高腳杯
和吃的東西食品柜里拿了出來。哈利和瑟瑞斯、蒙當格一起坐在桌子前,后者仍然
望著他悲傷地眨著眼睛。
“那之后你見過老費格嗎?”他問。
“沒有,”哈利說,“我再沒見任何人。”
“你看,我不應該擅自離開的,”蒙當格說,向前傾著身子,語氣里充滿懇求
道,“但是我剛遇到一個很好的生意機會──”
哈利感到膝蓋被什么東西擦過,他嚇了一跳,原來只是赫敏的那只腿向外拐的
姜黃色大貓,羅圈腿。他在哈利的腿邊轉了一圈,喉嚨里開心地呼嚕響著,最后跳
上瑟瑞斯的膝蓋蜷縮起來。瑟瑞斯無意地摩搓著他耳朵后面的毛,然后轉過臉,仍
是一副陰沉的樣子看著哈利。
“暑假過得還好嗎?”
“不好,糟透了。”哈利說。
頭一次,瑟瑞斯的臉上有了一絲笑容。
“我本人倒是不明白你有什么可抱怨的。”
“什么?”哈利懷疑地問。
“就我自己來說,我恐怕會歡迎攝魂怪的襲擊吧。為爭奪靈魂的殊死搏斗能好
好打破單調的日子。你以為你的處境夠糟,可是,至少你還可以出門走走,活動活
動腿腳,參加几場戰斗。我已經在這里關了一個月了。”
“為什么?”哈利皺著眉頭問。
“因為魔法部還在通輯我,而且伏地魔現在肯定已經知道我是一個獸幻者,虫
尾巴一定早就報告給他了。所以,我的偉大偽裝毫無用武之地。這樣一來,我能為
鳳凰令做的事情也就屈指可數了,至少鄧布多是這么認為的。”
瑟瑞斯提到鄧布多的時候語氣稍稍有些異樣,這讓哈利感覺瑟瑞斯,也和自己
一樣,并不太滿意校長的做法。一種對教父的同病相憐猛然在哈利心中涌起。
“至少你還知道現在發生的事兒,”哈利振作起來。
“啊是呀,”瑟瑞斯冷笑,“聽石內普的報告,明白他說來說去,其實就是想
暗示我他在外面出生入死而我在溫室里盡情享受,還問我清潔工作做得怎么樣──”
“什么清潔工作?”哈利問。
“把這個地方盡量清理得能讓人住,”瑟瑞斯說著用魔杖指了一下這個陰暗的
廚房。“我親愛的老母親死了十年了,之后這里一直沒有人住,除非算上她的那個
老家佣精靈,但是那個家伙早就瘋了──他已經好久都沒清理任何東西了。”
“瑟瑞斯,”蒙當格說,似乎沒注意到哈利他們的談話,而是在仔細檢查著一
只空的高腳杯,“夥計,這東西是銀的吧?”
“是的,”瑟瑞斯說著,用厭惡的眼神審視著杯子,“原料是十五世紀丑精靈
鑄造的銀子里的極品,上面鑲的是布萊克家族的族徽。”
“應該會很容易弄下來吧,”蒙當格嘟囔著用袖子擦著那只杯子。
“弗雷德,喬治──不行!你們難道就不能用手端著它嗎!”衛斯理太太尖叫
一聲。
哈利,瑟瑞斯和蒙當格轉頭看,在最后的半秒鐘里及時沖離桌子。弗雷德和喬
治把一口大鐵鍋燉肉,一鐵壺黃油酒,還有一個相當沉的面包案板,包括上面放著
的面包刀,一起施了魔法,這些東西正對著他們疾飛過來。裝燉肉的鐵鍋滑過整個
桌子,最后終於在跌下桌子另一端之前停下了,把桌面燒出一長條黑色的焦痕﹔黃
油酒壺重重摔到地上,里面的飲料濺得到處都是﹔面包刀滑下了案板,刀尖朝下扎
到桌子上,刀把恐怖地顫抖著,正好是几秒前瑟瑞斯右手的所在。
“看在老天的份上!”衛斯理太太大聲嚷,“這里不需要──我已經受夠啦─
─雖然現在你們兩個可以在校外使用魔法,但也不能為了每一件雞毛蒜皮的小事都
動用魔杖!”
“我們只是想節省時間!”弗雷德說著跑過去把面包刀拔出桌面,“對不起,
瑟瑞斯,夥計──我沒想──”
哈利和瑟瑞斯大笑著,蒙當格在匆忙之間向后從椅子上跌了下去,現在正一邊
罵著一邊站起身來,羅圈腿憤怒地尖叫一聲,一路直沖進碗柜底下,碩大的黃色眼
睛在碗柜的下的黑影里閃閃發光。
“你們兩個,”衛斯理先生說著,把裝著鈍肉的大鐵鍋提過來放到桌子中央,
“你媽說的對,現在你們已經成年了,就要表現出成年人的責任感──”
“你們的哥哥里從沒有一個惹過這樣的麻煩!”衛斯理太太怒氣沖沖地說,她
把一壺新裝的牛油酒重重摔在桌子上,几乎灑得和剛才一樣多。“比爾不會走几步
遠的路也用瞬息移動!查理也不會見到什么東西都給它們施咒!帕西──”
她生生地止住了要講的話,吸一口氣,驚恐地看著自己的丈夫,而后者的表情
明顯地僵硬了。
“咱們吃飯吧,”比爾很快地說。
“這頓飯看起來太好了,茉莉,”盧平說著,舀了一盤燉肉,隔著桌子遞給衛
斯理太太。
整整几分鐘,除了盤子與刀叉相碰的聲音,和每個人准備吃飯時移動椅子的聲
音,屋子里一片沉寂。然后衛斯理太太把頭轉向瑟瑞斯。
“我有件事想要問你,瑟瑞斯。客廳的寫字台里面關著什么東西,它一直在里
面喀噠喀噠地動。當然,也許只是個寶格妖,但是我想應該先請穆迪看一看在把他
放出來。”
“無所謂,”瑟瑞斯不甚關心地回答。
“那邊的窗帘上也滿是道七虫,”衛斯理太太接著說道,“我想明天我們可以
試試把它們清除干淨。”
“我迫不及待呢,”瑟瑞斯說。哈利覺出他聲音里的挖苦味道,但是他不能確
定其他人是否也覺察到了。
唐克絲坐在哈利對面,她利用大口吞飯的空檔不斷改變鼻子的形狀,逗得赫敏
和金妮直笑。每次改變形狀的時候她都像在哈利臥室那次緊閉雙眼做出難過的表情,
她的鼻子一下子像鳥嘴一樣高高隆起,是模仿史內普的,然后又一下縮到沒張開的
蘑菇那么小,之后又從每個鼻孔里長出一大片鼻毛。這無疑是進餐時間她們常玩的
游戲,因為赫敏和金妮很快就要求她變出她們喜歡的鼻子樣式。
“變那個豬樣的鼻子,唐克絲。”
唐克絲做了,哈利抬頭看,忽然覺得對面有一個女性達達力在對自己微笑。
衛斯理先生,比爾和盧平正在激烈地討論關于丑精靈的事情。
“他們現在還是什么都不說,”比爾說,“我到現在都不知道他們是不是相信
‘那個人’回來了。當然,他們或許根本不想站在任何一邊,置身事外呢。”
“我確定他們從來不會站在‘那個人’那邊的,”衛斯理先生搖著頭說,“他
們自己也曾經損失慘重。還記得那次在諾丁漢附近,一家丑妖精都被他殺了嗎?”
“我想關鍵是他會給他們什么好處,”盧平說,“我不是指黃金。如果他讓他
們擁有几個世紀以來我們一直拒絕他們的自由,他們會動心的。比爾,你在瑞那科
身上下的功夫怎么樣了?”
“他現在很有點反巫師情緒呢,”比爾說,“他到現在還在為百格門的事(見
第四卷,──譯注)生氣,他堅信是魔法部掩蓋了真相,那些丑精靈從來沒有從他
那得到過黃金,你知道──”
一陣笑聲突然從桌子中間爆發出來,淹蓋了比爾后面的話。弗萊德,喬治,羅
恩和蒙當格在座位上正笑得打滾。
“──然后,”蒙當格笑得嗆了一下,眼淚都出來了,“然后,要是你能相信
的話,他對我說話了,他說‘你呀,老當,你那么些癩蛤蟆是打哪來的?因為有個
二流子雜種剛剛把我的給偷走啦!’我就說,‘把所有的癩蛤蟆都偷走啦,維爾,
那怎么辦呢?我想你肯定想再買一些吧?’這可是千真萬確的,小子們,那個呆頭
笨呆的丑家伙就把他自己的癩蛤蟆第二次從我手里買回去啦,比頭一次付得錢還多
哩──”
“勞駕你,蒙當格,我不認為我們應該繼續聽你的商務交易,”衛斯理太太尖
厲地說,這時羅恩正大聲笑得一頭跌在桌子上。
“對不起啊,茉莉,”蒙當格馬上說,一邊擦著眼睛一邊沖哈利眨眨眼,“可
是,你知道,是維爾騙了瓦提﹒哈理斯在先,所以我的做法也不算錯嘍。”
“我不知道你的對錯觀念是哪兒學來的,蒙當格,但我看你是少了几堂相當重
要的課。”衛斯理太太冷冷說。
弗萊德和喬治裝著喝牛油酒,用高腳杯遮住整個臉,喬治已經笑得打嗝了。不
知道為什么,衛斯理太太冷冷地瞪了瑟瑞斯一眼,然后她站起身去拿今晚的甜品,
也就是一大塊加了草藥的面包屑。哈利回頭看他的教父。
“茉莉不喜歡蒙當格呀,”瑟瑞斯小聲說。
“他怎么會參加鳳凰令呢?”哈利也小聲問。
“他有他的用處,”瑟瑞斯嘟囔著說。“他認識所有的騙子──嗯,當然了,
因為他自己就是個騙子。不過,他相當忠於鄧布多,因為鄧布多曾經幫他從一個麻
煩里解脫出來。有老當這樣的人在身邊是有好處的,他會打聽到我們無法打聽到的
事兒。但是茉莉總認為不應該留他吃晚飯。她還是不能原諒他在保護你的時候擅離
職守。”
三份面包屑和奶油凍下肚,哈利的褲腰帶緊繃得難受,(尤其是這條牛仔褲還
是達達力穿剩下的!)當他最終放下勺子時,飯桌上的談話漸漸停頓下來:衛斯理
先生靠在他的椅子上,看起來既滿足又輕松﹔唐克絲的鼻子早已經恢復正常,現在
正張著大嘴打哈欠﹔金妮盤著腿坐在地上,羅圈腿已經被她從碗柜底下引了出來,
金妮拋著牛油酒的軟木瓶塞逗他玩。
“快到睡覺時間了,我想,”衛斯理太太打了個哈欠說。
“還沒有那么晚呢,茉莉,”瑟瑞斯說著,把空碟子從面前推開,轉向哈利:
“你知道嗎,我很奇怪,我以為你到這兒之后的頭一件事就會問起伏地魔。”
房間氣氛轉變之迅速,哈利覺得只有攝魂怪到來的樣子可以相比。几秒鐘之前
還是昏昏欲睡的輕松氣氛,現在已經變得十分小心,甚至有些緊張。伏地魔的名字
給餐桌上下帶來一陣驚悸。盧平本來在小口地品著葡萄酒,現在也放下了高腳杯,
神色相當警惕。
“我當然問過!”哈利憤怒地說,“我問過羅恩和赫敏,但是他們說他們也不
是鳳凰令的成員,所以──”
“而且他們是對的,”衛斯理太太說,“你還太小。”
她筆直地坐在椅子上,盤著手,緊緊插在胳膊里,所有睡意一掃而空。
“從什么時候起只有鳳凰令成員才有權力問問題的?”瑟瑞斯問,“哈利在麻
瓜房子里被關了一個月,他有權知道發生了什么事──”
“等等!”喬治大聲打斷了瑟瑞斯。
“憑什么你們只回答哈利的問題?”弗萊德生氣地說。
“我們都已經努力了一個月了,你們連半點消息都不肯透露!”喬治說。
“‘你還太小,你不是鳳凰令成員。’”弗萊德尖著嗓子說,聽起來與他母親
驚人地相似,“哈利都沒成年呢!”
“沒有人告知你鳳凰令的行動細節,那不是我的過錯,”瑟瑞斯鎮定地說。
“那是你父母的決定,而哈利不一樣,──”
“還沒輪到你來決定什么東西對哈利有好處!”衛斯理太太尖利地說,一向和
善的臉上顯出危險的表情,“你沒忘了鄧布多的話吧,我想?”
“你指的哪一段?”瑟瑞斯禮貌地問,但語氣里蕩漾著准備打架的氣氛。
“就是不能告訴哈利超過他所應該知道的那一段,”衛斯理太太說,用力加重
最后几個字。
羅恩,赫敏,弗萊德和喬治的頭在瑟瑞斯和衛斯理太太之間轉來轉去,好像正
在看網球賽似的。金妮跪在一堆牛油酒瓶的軟木塞子中間,微張著嘴看傻了。盧平
緊盯著瑟瑞斯。
“我并沒打算告訴哈利超過他應該知道的東西,茉莉,”瑟瑞斯說,“不過,
他是親眼看見伏地魔復活的人。(又一次,餐桌上下的人因這個名字的出口而抖了
一下)他比我們之中的大多數人更有權利──”
“他不是鳳凰令成員!”衛斯理太太說,“他只有十五歲,而且──”
“而且他解決過的問題和大多數成員一樣多,”瑟瑞斯說,“甚至比其中某些
人更多。”
“沒有人否認他曾經做過的事情!”衛斯理太太提高了聲音,她緊握的拳頭在
椅子扶手上發抖,“但是他還只是──”
“他已經不是孩子了!”瑟瑞斯不耐煩地說。
“他也不是一個成年人!”衛斯理太太的臉漲得粉紅,“瑟瑞斯,他不是詹姆
斯!”
“我很清楚他是誰。多謝你的提醒,茉莉,”瑟瑞斯冷冷地說。
“可我不能確定你是不是明白!”衛斯理太太說,“很多時候,你提起哈利時
的樣子,就好像你的好朋友已經回來了一樣!”
“那有什么不對嗎?”哈利問。
“不對的地方,哈利,就是你不是你父親,無論你長得和他有多相像!”衛斯
理太太說,眼睛仍緊盯著瑟瑞斯,“你還在念書,為你負責的成年人不應該忘記這
一點!”
“就是說我是個不負責任的教父!”瑟瑞斯要求道,他的聲音也提高了。
“就是說你是個以行事輕率出名的人,瑟瑞斯,這就是為什么鄧布多要求你留
在家里,而且──”
“麻煩你不要在這時候扯上鄧布多給我的命令!”瑟瑞斯大聲說。
“亞瑟!”衛斯理太太轉向她的丈夫,“亞瑟,幫我說句話!”
衛斯理先生沒有馬上說話。他摘下了眼鏡,用他的長袍慢慢地擦著。直到小心
地把眼鏡放回鼻梁上之后,他才開口回答:
“鄧布多明白現在的情況已經變了,茉莉。他同意讓哈利了解一部分事情,當
然不是全部,反正現在他已經住在總部。”
“是的,但那和鼓勵他詢問所有事情是有區別的!”
“我個人認為,”盧平安靜地說,終於把目光離開瑟瑞斯,衛斯理太太迅速把
頭轉向他,期望終於能找到支持她的人,“我認為我們最好讓哈利了解事實──不
是全部的,但是足夠讓他能有個大概的情況──從我們嘴里,好過他從其他人那里
聽來的二手資料。”
他的表情相當溫和,但是哈利相信盧平,至少知道,有些順風耳還沒有被衛斯
理太太扔掉。
“那么,”衛斯理太太說著深深地吸了口氣,她繞著桌子看了一周,但是沒有
人有支持她的意思,“那么,我看我的意見是被否決了,我只說一句:鄧布多不讓
哈利知道太多,一定有他自己的理由。我說這話完全因為我對哈利的關心──”
“他不是你兒子,”瑟瑞斯低聲說。
“他就像我的兒子,”衛斯理太太厲聲說,“要不然他還有誰?”
“還有我!”
“是的,”衛斯理太太撇一撇嘴,“可是,你被關在阿茲卡班里的那些年里,
照顧他有點困難,不是嗎?”
瑟瑞斯一下子站了起來。
“茉莉,你不是這里唯一關心哈利的人,”盧平簡捷地說,“瑟瑞斯,坐下。”
衛斯理太太的下嘴唇抖了起來。瑟瑞斯慢慢坐回他的椅子里,臉色蒼白。
“我認為哈利有話要說,”盧平接著說,“他已經不小了,可以自己決定。”
“我要知道現在發生了什么事。”哈利立即說。
他沒有去看衛斯理太太。雖然衛斯理太太把他當親生兒子看,讓他十分感動,
但是,她像呵護小嬰兒一樣對待他,又讓他有些不耐煩。瑟瑞斯說的對,他已經不
是孩子了。
“很好,”衛斯理太太說,聲音里掩飾不住哭泣,“金妮、羅恩、赫敏、弗雷
德、喬治、你們現在給我馬上離開廚房。”
廚房里立刻騷動起來。
“我們已經成年了!”弗雷德和喬治一起叫。
“如果哈利能知道,為什么我不能?”羅恩喊。
“媽媽,人家想聽!”金妮哀求。
“不行!”衛斯理太太大聲說,她站起身來,雙眼異常閃亮,“我絕對不允許
──”
“茉莉,你阻止不了弗雷德和喬治的,”衛斯理先生疲倦地說,“他們已經成
年了。”
“他們還是學生。”
“但是法律上他們已經是成年人了,”衛斯理先生說,口氣依然疲倦。
衛斯理太太的臉漲得通紅。
“我──哦,那么好,弗雷德和喬治留下,但是羅恩──”
“反正哈利也會告訴我和赫敏你們講的所有事情!”羅恩激烈地說。“不是嗎
──不是么?”他不確定地補充道,眼睛看著哈利。
有一瞬間,哈利想一個字都不告訴羅恩,也讓羅恩嘗嘗被蒙在鼓里的滋味。不
過這個卑鄙的想法在他們對視的時候就煙消云散了。
“我當然會,”哈利說。
羅恩與赫敏立刻高興起來。
“很好!”衛斯理太太大聲說,“很好!金妮──睡覺去!”
金妮沒有安靜地離開,他們聽見她一路沖她媽媽叫喊著上樓,當她到走廊時吵
醒了布萊克太太,她的震耳欲聾的尖叫也加入進來。盧平匆匆跑出去把肖像再蓋起
來。直等他回到廚房,關上屋門然后在桌子旁重新坐下,瑟瑞斯才開口了。
“好,哈利。你想知道什么?”
哈利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后問了一個月以來一直困擾著他的問題。
“伏地魔在什么地方?”他說,不理會這個名字又一次引發驚悸和顫栗,“他
現在在干什么?我一直在盡量看麻瓜的新聞,可是沒有什么像是他的手筆,沒有離
奇的死亡什么的。”
“那是因為到現在為止,這樣的事情還沒有發生,”瑟瑞斯說,“至少我們不
知道有,而我們知道得相當多。”
“至少比他以為我們掌握的東西要多得多。”盧平說。
“那他怎么會停止殺人呢?”哈利問,他知道僅去年一年里伏地魔就殺了不止
一人。
“因為他不想引人注意,”瑟瑞斯說,“那對他來說太危險了,他的復出遠不
像他想象的那樣完美,你知道。他把事情搞砸了。”
“更確切地說,是你把他的事情搞砸了。”盧平說著,滿意地笑了。
“怎么會?”哈利困惑地問。
“他沒想到你會活下來!”瑟瑞斯說。“本來,除了他的食死徒之外沒人知道
他回來了,但是你目睹了一切還活了下來。”
“全世界里他最不想驚動的人就是鄧布多,”盧平說,“但是你馬上就告訴了
鄧布多。”
“這難道有用嗎?”哈利問。
“你在開玩笑么?”比爾懷疑地問,“誰都知道鄧布多是‘那個人’唯一害怕
的巫師!”
“因為你提供的信息,在伏地魔復活之后不到一小時,鄧布多就重新召集了鳳
凰令的成員,”瑟瑞斯說。
“那么,鳳凰令又在做什么?”哈利看著所有的人問。
“傾盡全力,破壞伏地魔的計划,”瑟瑞斯說。
“你們又怎么知道伏地魔的計划是什么呢?”哈利立刻問。
“鄧布多有個推想,”盧平說,“而他的推想大多時候都被証明是正確的。”
“那,鄧布多認為伏地魔的計划是什么呢?”
“嗯,首先,他要重建他的軍隊,”瑟瑞斯說,“以前他手下有數目相當多的
人:那些受他威脅、或是被他迷惑的巫師們,他忠誠的食死徒們,還有各種各樣活
在黑暗里的妖怪。你不是聽說過他曾經想拉攏巨人么,是的,巨人不過是他想要收
買的眾多妖怪中的一種。他不會只靠十几個食死徒的力量就敢進攻魔法部的。”
“所以,你們是在盡力阻止更多的人追隨他?”
“盡我們所能。”盧平回答。
“怎樣做?”
“嗯,現在重要的是提醒我們能接觸的一切人,‘那個人’真的回來了,讓他
們警惕起來。”比爾說,“可惜,這個辦法實行起來稍微有點微妙。”
“為什么?”
“因為魔法部的態度,”唐克絲說,“你見到法吉聽說‘那個人’回來時那副
不以為然的樣子吧,哈利。唉,那之后他一點也沒有改變看法,他堅決否認那件事
是真的。”
“但是為什么啊?”哈利失望地說,“他怎么會這么蠢?如果鄧布多──”
“啊,嗯,你說到點子上了,”衛斯理先生的笑容有點變形,“鄧布多。”
“你看,法吉怕鄧布多,”唐克絲不高興地說。
“怕鄧布多?”哈利懷疑地問。
“怕鄧布多要做的事,”衛斯理先生說,“法吉以為鄧布多正在密謀推翻他,
他以為鄧布多想做魔法部長。”
“可是鄧布多不想──”
“他當然不想,”衛斯理先生說,“他從來沒想當魔法部長,其實在老部長巴
格諾退休之后曾經有相當多的人推舉他。后來這個職位給了法吉,可惜他一直沒忘
記鄧布多有多少支持者,雖然鄧布多從來就沒想要過那個職位。”
“法吉自己也明白鄧布多遠比他聰明,魔法也比他的厲害。當初他剛接管魔法
部的時候,曾經一直求助于鄧布多的幫忙和指點。”盧平說道,“但是現在他似乎
更迷戀權力,而且對自己也更有自信。他愛極了魔法部長這個職位,所以他讓自己
相信他比鄧布多聰明,而鄧布多只是為了制造麻煩而制造麻煩。”
“他怎么能這么想?”哈利生氣地說,“他怎么能以為鄧布多編出了那樣的故
事──或是說我瞎編出了那些故事?”
“因為承認伏地魔復活,就意味著魔法部遇到了它成立十四年以來從沒經歷過
的麻煩。”瑟瑞斯酸溜溜地說,“法吉只是不愿承認這一點罷了。他讓自己相信是
鄧布多在瞎編,這讓他感覺好點。”
“你看,這就是問題所在,”盧平說,“魔法部一直堅持伏地魔不構成威脅,
這讓我們很難說服大家伏地魔已經復活了這一事實,尤其是他們一開始就不想相信。
更糟糕的是,魔法部高壓《先知日報》,讓他們不報導所謂鄧布多的惑眾謠言,所
以大部分巫師完全不知情,這樣一來,如果食死徒向他們施迷心咒,他們將完全沒
有反抗能力。”(迷心咒,為魔法部的禁用的三大咒語之一,可以控制他人行動,
或譯作‘依姆普銳斯’。──譯注)
“但是你們正在警告人們,不是嗎?”哈利輪流看著衛斯理先生,瑟瑞斯,比
爾,蒙當格,盧平和唐克絲,說,“你們讓所有人知道伏地魔復活的消息?”
他們苦笑了。
“嗯,當每個人都以為我殺了老多人,腦袋上還帶著魔法部的一千金幣的懸賞
金的時候,我恐怕不大可能上街去發傳單,不是嗎?”瑟瑞斯煩躁地說。
“而在大多數家庭的餐桌上,我也不是個受歡迎的客人,”盧平說,“算是做
狼人的職業風險吧。”
“唐克絲和亞瑟如果說話不小心的話,會丟了在魔法部的飯碗,”瑟瑞斯說,
“而在魔法部里有人對我們相當重要,因為我敢打賭伏地魔一定會想方設法打進魔
法部的。”
“不過,我們已經說服了兩個人,”衛斯理先生說,“唐克絲就是一個──上
次鳳凰令成員結集的時候她還太小,而有一個傲羅在我們這邊是相當大的優勢──
肯斯理﹒沙扣保特也是我們的王牌,他在魔法部里負責追捕瑟瑞斯,所以他一直報
假消息,說瑟瑞斯在西藏。”
“但是如果你們都不能傳播伏地魔復活的消息的話──”哈利開始說。
“誰說我們沒傳播消息?”瑟瑞斯說,“你以為鄧布多怎么會惹這么大的麻煩?”
“什么麻煩?”哈利問道。
“他們想讓鄧布多的名聲掃地,”盧平說,“你沒看上周的《先知日報》嗎?
他們說國際魔法聯盟投票罷免了鄧布多的主席職位,因為他年紀太大已經不能勝任。
但那不是真正原因,他們罷免他的原因是因為他公開講話時提到伏地魔復活的消息。
還有,維真魔塔──就是巫師界的最高法庭──已經把他的法師總監級別降職了,
而且他們現在正在討論撤消他的一級魔靈勛章。”
“但是鄧布多說,只要不把他從巧克力蛙的收集卡里除名,其他的他都不在乎。”
弗雷德笑著說。
“這不是笑話,”衛斯理先生尖厲地說,“如果他繼續公開反抗魔法部的話,
他會被關進阿茲卡班的,而鄧布多被關起來是我們最不希望發生的事。只要‘那個
人’知道鄧布多還等在外面,而且仍然法力十足,他就會小心得多的。但如果鄧布
多給拿掉了──,那么,‘那個人’就完全沒有顧忌了。”
“但是如果伏地魔要招募更多的食死徒,那么他復活的消息自然會泄露的,不
是嗎?”哈利抱著一線希望問。
“伏地魔不會跑到人家住的地方,破門而入的,哈利!”瑟瑞斯說,“他會小
心地欺騙、詛咒、勒索他們,他是在暗地里做事的專家。不管怎么樣,招募追隨者
只是他要做的事情之一,他還有其他的計划,這些計划的實施相當隱蔽,現在他在
做的就是這類的計划。”
“除了追隨者之外他還要做什么?”哈利迅速問。他覺得看到瑟瑞斯與盧平交
換了一個短得不能再短的眼神,然后瑟瑞斯才回答:
“只有通過祕密行動才能得到的東西。”
哈利依然聽不明白,於是瑟瑞斯接著說,“比方說,武器。這是上一次他沒有
的。”
“上一次他攻擊我之前?”
“是的。”
“他還想要什么樣的武器啊?”哈利說,“比滅心咒更厲害的東西嗎──?”
(滅心咒,三大禁咒之三,令受咒者死亡,或譯作‘阿瓦達﹒卡達瓦阿’──譯注)
“夠了!”
衛斯理太太在門旁邊的陰影里說道。哈利沒注意到她在送金妮上樓之后已經回
到廚房。她叉著胳膊,看起來相當憤怒。
“現在去上床睡覺。”她說,“所有的人,”她補充道,怒氣沖沖地瞪著弗雷
德,喬治,羅恩和赫敏。
“你不能指揮我們──”弗雷德開始說。
“你看我能不能,”衛斯理太太怒氣沖沖地說。她看向瑟瑞斯的時候身子氣得
微微發抖,“你已經告訴哈利的太多東西了,再說的話你還不如直接帶他加入鳳凰
令。”
“為什么不?”哈利急著說,“讓我加入,我想加入,我要戰斗!”
“不行。”
這次說話的不是衛斯理太太,而是盧平。
“鳳凰令由成年巫師組成,”看到弗雷德和喬治張大嘴要說話,他補充說:
“而且是已經從學校畢業的巫師。毫無准備地被牽扯進來是很危險的,這對你們每
個人都一樣。我認為茉莉說的對,瑟瑞斯,我們說的夠多了。”
瑟瑞斯聳聳肩,但是沒再爭辯。衛斯理太太強硬地召喚赫敏和她的兒子們,他
們一個接一個的站起來。哈利明白再要求也沒用,於是跟著他們一起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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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古老而高貴的布萊克家族
衛斯理太太神色冷峻地跟著他們上樓。
“我要你們所有人馬上上床睡覺,不許聊天,”當他們走到一樓時,衛斯理太
太說,“明天我們還有很多事要做,我想金妮應該已經睡著了,”她對赫敏說,
“你盡量別吵醒她。”
“睡覺,是啊,才怪呢,”赫敏向他們道了晚安以后,往二樓上走時弗雷德小
聲嘀咕,“如果現在金妮沒正醒著等赫敏給她講我們剛才在樓下聽來的話,我就是
個福毛虫。”(福毛虫:一種完全無用的魔界毛虫,以吃大頭菜為生。──譯注)
“好了,羅恩,哈利,”到了二樓,衛斯理太太說著,示意他們進自己的臥室,
“上床睡覺。”
“晚安!”哈利和羅恩對雙胞胎說。
“睡個好覺!”弗雷德說著擠擠眼睛。
衛斯理太太在哈利的身后重重關上房門。臥室現在比他剛來時更加陰森黑暗,
牆上的那張空畫現在開始緩慢而深沉地呼吸著,仿佛里面的隱身人也睡著了。哈利
換上睡衣,摘下眼鏡,然后爬上冰冷刺骨的床。海德薇和小皮豬還在衣柜頂上,吱
吱地吵鬧著,煩躁地扇著翅膀,羅恩在衣柜頂上灑了一些貓頭鷹的食物,兩只貓頭
鷹立刻安靜下來。
“我們不能讓它們每天晚上都出去覓食,”羅恩一邊穿上栗色的睡衣一邊解釋
著,“鄧布多不想讓太多的貓頭鷹在廣場周圍亂飛,他認為那樣會看起來太可疑。
哦,是呀,差點忘了。”
他走過去把門鎖上了。
“你干嗎鎖門?”
“克瑞徹,”羅恩說著關上燈,“我來的頭一天晚上,他凌晨三點跑進來亂逛。
相信我,你不想一覺醒來發現他正在你屋里游蕩的。那么,”他爬上床,鑽進被窩
里,在黑暗中轉過身來面對哈利,從骯臟窗戶透進來的月光里,哈利只能看見他的
影子,“你認為怎樣?”他問。
哈利不需要問羅恩指的是什么。
“嗯,他們所說的,并不比我們猜到的多多少,不是么?”哈利說著,回想他
們在樓下的談話,“我是說,他們說的,其實就只是鳳凰令正盡力讓大家不要陷入
伏──”
羅恩短促地吸了一口氣。
“──地魔,”哈利堅定地說,“你什么時候才敢念出他的名字?瑟瑞斯和盧
平都可以。”
羅恩不理會他后面的話。
“是的,你說的對,”他說,“他們告訴我們的,我們從順風耳里也聽的八九
不離十。唯一的新消息──”
“砰”一聲巨響。
“哎喲!”
“小聲點,羅恩,媽媽也許會回來的。”
“可是你們瞬息移動到我膝蓋上了啊!”
“是嗎,嗯,看來瞬息移動在太黑的地方不大好用啊。”
哈利看見弗雷德和喬治的模糊影子從羅恩的床上跳下來,喬治走過來一屁股坐
到哈利的腳邊,他的床墊被壓扁了好几英寸,彈簧發出一聲呻吟。
“怎么樣,談到那兒了嗎?”喬治激動地問。
“你是指瑟瑞斯說的武器?”哈利說。
“說走嘴了,我看是,”弗雷德意味深長地說,他坐在羅恩的床上,“我們從
寶貝耳朵里可沒聽到過這個,不是嗎?”
“你認為這是什么意思?”哈利說。
“什么可能都有啊。”弗雷德回答。
“可是,總不會比滅心咒更厲害吧?”羅恩說,“什么東西能比死亡更糟呢?”
“也許,是能一起殺死好多人的東西,”喬治建議。
“也許,是讓人死的特別痛苦,”羅恩害怕地說。
“伏地魔已經有了鑽心咒折磨人,”哈利說,“沒有什么咒語會比那個更有效
了。”(鑽心咒,三大禁咒之二,令受咒者痛不欲生,或譯做‘克魯西特斯’──
譯注)
臥室里靜了一下,哈利知道其他人正和他一樣,在想像瑟瑞斯提到的那個武器
將會是多么的恐怖。
“那么你認為現在這個武器在誰手里?”喬治問。
“希望它在我們這邊,”羅恩有些緊張地說。
“如果是的話,應該在鄧布多那兒藏著吧。”弗雷德說。
“藏在哪兒?”羅恩立刻說,“霍格沃茨?”
“我敢打賭!”喬治說,“上次魔法石也是藏在那里。”
“可是,一件武器總比一塊石頭大得多!”羅恩說。
“這可不一定,”弗雷德說。
“是啊,體積并不保証威力,”喬治說,“看看金妮就知道。”
“什么意思?”哈利說。
“你大概還從未嘗過她的妖擊魔棒的滋味吧?”
“噓!”弗雷德從床上站起一半,“聽著!”
他們安靜下來。腳步聲從樓梯上傳來。
“媽媽,”喬治說,再不多話,一聲“砰”的巨響,哈利感到床腳的重量立刻
消失了。几秒鐘之后,他們聽見門外的樓板嘎吱作響,衛斯理太太毫不掩飾地在門
外監聽他們是否還在說話。
海德薇和小皮豬無聊地低叫。樓板又響,他們聽見她上樓檢查弗雷德和喬治去
了。
“你知道么,她一丁點兒都不信任我們。”羅恩抱歉地說。
哈利知道自己肯定無法入睡,今天晚上發生了太多的事,需要他仔細地思考,
他完全明白自己會几小時地躺在那把所有細節再研究一番的。他想繼續和羅恩說話,
但衛斯理太太再次吱吱丫丫地下樓來了。她下樓之后,哈利可以清楚地聽到其他人
上樓的聲音,事實上,一些多腳的動物正在門外輕輕地跑來跑去,魔界生物飼養課
老師,海格說:“多漂亮,是不是,啊,哈利?這學期我們要學習武器。”接著哈
利就看見那些多腳動物的頭全是大炮做的,他們正把炮口向他瞄准,他慌忙低下頭。
他醒來時,發現自己正在暖和的被窩里縮成一團,喬治響亮的聲音充滿房間。
“媽媽讓我叫你們起床。你們的早餐在廚房里,吃完飯以后她讓你們去客廳,
那里的道七虫比她原先估計的要多得多,她還在沙發底下找到了一窩死了的帕夫虫。”
半小時之內,哈利和羅恩已經迅速穿戴整齊,吃完早餐。他們來到客廳,這是
在一樓的一個高屋頂的長方房間,橄欖綠色的牆上挂著相當骯臟的挂毯。每次有人
踩上地毯,就會有一股灰塵從上面升起。長長的、苔綠色的天鵝絨窗帘正在嗡嗡作
響,仿佛里面藏了一大群隱身的蜜蜂。衛斯理太太,赫敏,金妮,弗雷德和喬治都
圍著窗帘站著,每個人用一塊布包著鼻子和嘴巴,看起來十分古怪。他們還人手一
只裝滿了黑色液體的噴壺。
“把臉包起來,拿上噴壺,”衛斯理太太一看見哈利和羅恩就說,指著一張有
著細長腿的桌子,桌子上還剩了兩個裝滿黑色液體的噴壺。“這里有道七虫。我還
從沒見過這么嚴重的虫害──在這十年里那個家佣精靈到底都干了些什么啊──”
赫敏的半個臉都被她帶著的小毛巾遮住了,但是哈利仍能看到她向衛斯理太太
投去一個責備的目光:
“克瑞徹年紀太大了,它可能干不過來──”
“要是有克瑞徹想干的事兒,他干起來會讓你嚇一跳的,赫敏。”瑟瑞斯說,
他正提著一包血淋淋的、像是裝著死老鼠的袋子走進客廳,“我剛剛喂了暴嘴,”
看見哈利詢問的目光,他補充說,“我讓他住在樓上我母親的臥室里。那,就是這
張寫字台吧?”(暴嘴,瑟瑞斯的雙翼鷹頭馬,音譯是‘巴克比克’,意思是突起
的鳥喙。見第三卷。──譯注)
瑟瑞斯把裝著老鼠的袋子扔到一張扶手椅上,然后彎腰檢查去一個上了鎖的寫
字台,哈利現在才頭一次發現到那個寫字台正在輕輕搖晃。
“嗯,茉莉,我敢肯定這是一個寶格妖,”瑟瑞斯說著,從鎖孔往里看著,
“不過,我們也許應該先讓瘋眼看看──我了解我母親,這個東西有可能相當棘手。”
“你說的對,瑟瑞斯。”衛斯理太太說。
他們都禮貌地用一種謹慎控制的低聲交談著,顯然這兩個人誰也沒忘記昨天晚
上的爭執。
響亮的門鈴聲從樓下傳來,緊接著震耳欲聾的尖叫和哀號也應聲而起,和昨天
晚上唐克絲在撞倒傘架時的他們聽到的一樣。
“我告訴過他們不要再按門鈴!”瑟瑞斯惱火地說著匆忙跑出房間。他們聽見
他打雷般的腳步聲一路下樓,布萊克夫人的尖叫再一次的響徹大廳:
“臟東西,恥辱,卑鄙的臟血,血統的叛徒,污垢的子孫!”
“哈利,請你把門關上,”衛斯理太太說。
哈利磨蹭著,拖延了所有他膽子允許的時間才關上門,他想聽樓下發生的事。
瑟瑞斯顯然已經關上了他母親肖像上的窗帘,因為她的尖叫聲已經停止了。他聽見
瑟瑞斯在走廊上走,然后是正門上的鐵鏈滑動的聲音,接著他到肯斯理﹒沙扣保特
德低沉的嗓音說道:“海斯提婭﹒瓊斯剛剛接替我,所以現在瘋眼的隱身斗篷在她
那里,我想我該來向鄧布多報告一下。”
哈利感到衛斯理太太的目光就在他的后腦勺上,他只得戀戀不舍地關上客廳的
門,重新加入除虫隊伍。
衛斯理太太正彎腰查看一本放在沙發上打開著的,名為《吉爾德羅伊﹒洛哈特
之家庭害虫指南》的書。(吉爾德羅伊﹒洛哈特,哈利二年級時的黑魔法防御課教
師,見第二卷。──譯注)
“很好,你們這些孩子,記得要小心,因為道七虫會咬人,而且它們的牙有毒。
我這兒准備了一瓶解毒劑,不過,我希望沒有人需要用到它。”
衛斯理太太直起身,站在窗帘的前面,示意他們都上前來。
“聽到我的命令,你們就馬上噴藥水,”衛斯理太太說,“我想,它們會沖我
們飛,不過噴壺上說只要朝它們噴一下就足夠麻痺的了。等它們不能動了就扔到這
個桶里。”
衛斯理太太小心地走出他們的封鎖線,舉著她自己的噴壺。
“好了──噴射!”
哈利只噴了几秒鐘,就有一只成虫從窗帘的摺里飛了出來。道七虫長得像個閃
亮的甲虫,它嗡嗡地飛著,露出細小的針牙,精靈一樣的身體上長著厚厚的黑毛,
四只小拳頭憤怒地緊握著。哈利的殺虫劑准准地噴到它的臉上,它在半空中僵住了,
然后跌到已經磨得破爛不堪的地毯上,落地時聲音驚人的響。哈利把它揀起來扔進
桶里。
“弗雷德,你在干什么?”衛斯理太太厲聲說,“馬上噴它然后扔掉。”
哈利回過頭,弗雷德用食指和拇指夾著一只正奮力掙扎的道七虫。
“好-嘍,”弗雷德快活地說,他迅速朝道七虫的臉上噴了一下,虫子立刻昏
倒了。但是等衛斯理太太剛一轉身,他就沖哈利擠擠眼,把虫子塞進了口袋里。
“我們想實驗一下道七虫的毒液,用來做逃課盒,”喬治小聲告訴哈利。
哈利熟練地射暈兩只直向他飛來的道七虫,然后靠近喬治,盡量不動嘴地小聲
說:“什么是逃課盒?”
“逃避勞作的小吃盒,里面有一系列讓你生病的糖果,”喬治小聲說著,一邊
警惕地看著衛斯理太太的背影,“放心,不是重病,但會正好重到讓你什么時候想
離開教室就離開教室,我和弗雷德在今年夏天就開始開發了。每粒糖的兩頭都顏色
不同,如果你吃了嘔吐片的黃色那半,你會立刻哇哇大吐,但是,等你已經出了教
室往醫務室跑的時候,你就吞下紫色的那一半──”
“──然后,馬上你就可以完全康復。於是接下來的一小時成為你可以任意支
配的時間,完全沒有必要陷在課堂里毫無意義的無聊之中。反正我們的廣告里是這
么說的。”弗雷德小聲說,他已經蹭到衛斯理太太視線之外的地帶,開始從地上撿
起一些沒人理的道七虫裝進自己的口袋。“不過,這些糖果還沒完全做好,目前我
們的實驗者都吐得太厲害,以致于他們沒空咽下紫色那半。”
“實驗者?”
“就是我們自己,”弗雷德說,“我們輪流試驗,喬治試的昏迷雜拌兒糖,─
─我們一起試了鼻血硬糖──”
“那天媽媽還以為我們剛決斗玩了呢,”喬治說。
“看來淘氣商店的計划還在進行了?”哈利嘟囔著,假裝調整噴壺的嘴。
“嗯,我們還沒找到機會設立店面,”弗雷德說,聲音更低了,因為衛斯理太
太在正用圍巾擦著眉毛,准備再度上陣,“所以目前我們只能提供郵購服務,我們
上星期在《先知日報》上登了廣告。”
“這都得感謝你呀,夥計,”喬治說,“不過別擔心,媽媽對此一無所知,她
早就不看《先知日報》了,因為它一直誹謗你和鄧布多。”
哈利笑了。是他強迫這對兄弟接受他在三巫師爭霸賽中贏來的一千金幣,從而
讓他們實現開設淘氣商店的雄心壯志。不過,他還是很高興衛斯理太太還不知道他
對他們計划所做的貢獻。她一直不認為開淘氣商店是適合她的兩個兒子的職業。
消滅道七虫几乎用去整個上午。直到過了正午,衛斯理太太才解開了罩在臉上
的圍巾,重重跌進扶手椅里,可是她馬上又厭惡地尖叫一聲直跳起來,原來她剛才
正坐在了那袋死老鼠上。窗帘已經不再有嗡嗡的聲音了,它們服貼地垂著,因為噴
上的大量藥水,已經變得濕漉漉的。窗帘下面放著的桶里,密密麻麻地躺滿了失去
知覺的道七虫,桶旁邊還有一個裝滿黑色虫卵的大碗,現在羅圈腿正湊過去嗅個不
停,而弗雷德和喬治在旁邊貪婪地看著。
“我想午飯之后咱們再回來對付那些,”衛斯理太太說著指了指擺在壁爐兩邊,
兩個積了灰塵的玻璃柜。柜子里擺滿了許多零碎的古怪東西:一些生了鏽的匕首,
鐵鉤子,成卷的蛇皮,几個已經失去了光澤的銀盒子,上面刻著哈利不認得的文字,
還有一個是所有東西里最讓人惡心的,一個華麗的、塞子上鑲著塊大貓眼的水晶瓶
子,那里面盛著紅色的液體,哈利相當確定是血。
門鈴又響了,每個人都去看衛斯理太太。
“待在這兒別動。”衛斯理太太說,布萊克太太的尖叫聲已經再次從樓底下傳
上來,她抓起那只裝死老鼠的袋子,說,“我會給你們送上來些三明治的。”
她離開房間時小心地帶上了門。立刻,每個人都沖到窗戶旁邊,向大門外面的
台階那兒張望。他們可以看見一個蓬亂的姜黃色腦袋,還有一大摞小心平衡起來的
鐵鍋。
“蒙當格!”赫敏說,“他把那些鐵鍋帶到這兒來干什么?”
“也許是想存放在個安全地方吧,”哈利說,“那天他本該跟蹤我的時候,不
就是因為那些個東西才離開的嗎?去買那些騙來的鐵鍋?”
“是,可不是嗎!”弗雷德說著,這時前門打開了,蒙當格吃力地舉著他的鐵
鍋走進門,他們看不見他了,“哎呀,媽媽可不會喜歡。”
他和喬治穿過客廳站到門旁邊,仔細聽著樓下的動靜,布萊克太太的尖叫聲已
經停止了。
“蒙當格在和瑟瑞斯,還有肯斯理﹒沙扣保特談話,”弗雷德嘟囔著,全神貫
注地皺起眉頭,“聽不清楚,你想我們該不該冒險,用用順風耳?”
“許是值得吧,”喬治說,“我可以溜到樓上去拿一對來──”
但是就在那一瞬間樓下傳來一陣大吼,顯然不用順風耳,每個人也能清清楚楚
地聽到衛斯理太太正用她最高的嗓門嚷著:
“我們不是窩藏贓物的地方!”
“真高興聽到媽媽責罵別人,”弗雷德說著,一臉滿足的笑容,他把門拉開一
寸,讓衛斯理太太的聲音能更清楚地傳進房間里,“好不容易,吼叫的對象不是我
們,多美妙的改變啊。”
“──完全不負責任!讓我們焦心的事兒都已經數不過來了,你還在這時候把
偷來的鐵鍋帶到這里來!──”
“這群白痴正讓她逐漸上道兒,”喬治搖搖頭說,“他們最好早點拉她回頭,
要不然她積了一腦袋的怒氣,几個小時也消不下來。何況,自從蒙當格擅自離開跟
蹤你的崗位時候起,哈利,她想一直想找個碴兒修理他了──啊,瑟瑞斯的老媽又
發作了。”
走廊傳來的尖叫和怒吼淹沒了衛斯理太太的聲音。
喬治走上去關門以降低噪音,不過他還沒來得及關上門,一只家佣精靈已經鑽
進了客廳。
它全身赤裸,只是在腰間綁了一條骯臟的破布。它看起來相當老,皮膚好像比
身子大几倍似的滿是皺褶,雖然它和其他家佣精靈一樣不長頭發,但它巨大的蝙蝠
耳朵里面倒是長出數量相當的白毛。它水汪汪的灰色眼睛里布滿血絲,丰滿的鼻子
格外大,而且往上翹著。
這只精靈完全沒注意到哈利和其他人,它好像沒看見他們一樣,駝著背,頑強
而緩慢地踱著步子,朝客廳的另一頭走去,一路上壓著聲音嘟囔,低啞得仿佛牛蛙
叫聲一般:
“他滿身都是下水道的臭氣,這個該一腳踢出去的犯人,不過,她也沒好到哪
兒去,卑鄙的血統叛徒,還有她那群仔子,把我女主人的房子都給弄亂了。噢,我
可憐的女主人,要是她知道這樣的垃圾住進她的房子,她會對老克瑞徹說什么啊,
噢,真是可恥啊,臟血、狼人、叛徒和小偷,可憐的老克瑞徹,它什么也管不了哇。”
“你好啊,克瑞徹,”弗雷德大聲說著,猛關上門。
家佣精靈停下腳步,不再喃喃自語,明顯地裝出吃驚的樣子,
“克瑞徹沒看見小主人,”它說著,轉身對弗雷德鞠了一躬。依然低頭面向地
毯,用大家都聽得見的聲音繼續說,“卑鄙無恥的小血統叛徒仔子。”
“你說什么?”喬治說,“我沒聽清后面那句。”
“克瑞徹什么也沒說,”精靈說,向喬治也鞠了一躬,然后清晰地低聲說:
“這是他的雙胞胎,都是些古怪的小畜生。”
哈利不知道是該笑還是不該笑。精靈直起腰,用相當凶惡的眼神看著他們,用
顯然以為別人聽不見的聲音接著嘟囔:
“這是那個臟血小孩,居然敢厚顏無恥地站在這兒。噢,要是我的女主人知道,
哦,她會哭成什么樣啊。啊,這是那個剛來的小子,克瑞徹不知道他的名字。他到
這兒來干什么?克瑞徹不知道。”
“克瑞徹,他叫哈利,”赫敏試探地說,“哈利﹒波特。”
克瑞徹瞪大了他蒼白的眼睛,嘟囔地更快了,而且比剛才更憤怒了。
“這個臟血小孩居然敢向對待朋友一樣和克瑞徹說話,要是克瑞徹的女主人看
見他跟這樣的人在一起,噢,她會說什么啊──”
“不要叫她臟血小孩!”羅恩和金妮一起怒吼。
“沒關系的,”赫敏悄聲說,“他現在腦袋不對勁,都不知道自己在──”
“別自欺欺人了,赫敏,他十分清楚自己在說什么,”弗雷德說,極其厭惡地
看著克瑞徹。
克瑞徹還在嘟囔,他看著哈利。
“這是真的?這就是哈利﹒波特?克瑞徹能看見那道疤,那就一定是真的了。
這個小孩阻止了黑魔頭,克瑞徹奇怪他是怎么做到的──”
“我們都想知道呢,克瑞徹,”弗雷德說。
“你到底想干什么?”喬治問。
克瑞徹的大眼睛轉向喬治。
“克瑞徹正在清潔,”他含糊地回答。
“相當可信的瞎話呢,”一個聲音從哈利身后傳來。
瑟瑞斯已經回來了。他站在門口,對精靈橫眉冷目。客廳里的吵鬧聲已經減輕
許多,大概衛斯理太太和蒙當格已經把戰場轉移去了廚房。
看到瑟瑞斯,克瑞徹的躬鞠得深的可笑,豬一樣的翹鼻子几乎在地上給壓扁了。
“站起來,”瑟瑞斯不耐煩地說,“現在回答我,你打算干什么?”
“克瑞徹正在清潔,”精靈重復著,“克瑞徹住在這里就是為高貴的布萊克祖
屋服務──”
“而且它每天都變得更黑一點(布萊克在英文里是黑色的意思──譯注),它
臟得要死,”瑟瑞斯說。
“主人總愛說俏皮話,”克瑞徹說著又鞠了一躬,然后繼續壓低聲音說,“主
人是個卑鄙的,不知孝順的無恥東西,他傷透了他媽媽的心──”
“我媽媽沒有心,克瑞徹,”瑟瑞斯狠狠地說,“她純粹是靠著怨恨才能活下
來。”
克瑞徹說話的時候再一次鞠躬。
“隨便主人說什么,”它憤怒地嘟囔著,“主人都不配給他媽媽擦靴子。噢,
我可憐的女主人,要是她看到克瑞徹在服侍他,得說什么呢,她有多恨他呀,他是
那么的令人失望──”
“我問你到底要干什么,”瑟瑞斯冷冷地說,“每次你跑出來假裝清潔,都是
要把我們打算扔掉的東西藏回你房間去。”
“克瑞徹從來不會把主人房里任何東西從它們應放的位置上搬走,”精靈回答
一句,然后又飛快地嘟囔,“要是他們趕扔掉那條挂毯,女主人永遠都不會原諒克
瑞徹的,七百年以來它一直在這個家里,克瑞徹必須拯救它,克瑞徹是不會讓主人
和血脈叛徒們,還有那些狗仔子把它毀了的──”
“我就知道是因為這個東西,”瑟瑞斯說著,輕蔑地看著對面的牆,“我毫不
懷疑她在它后面也施了恆黏咒,但是只要能把它弄下來我一定會的。現在你給我滾
開,克瑞徹。”
克瑞徹似乎并不敢違抗這樣的明確命令,雖然如此,他仍然用無比憎恨的眼神
瞪著瑟瑞斯,嘴里嘟囔著慢吞吞地從他身邊走開,離開了客廳。
“──從阿茲卡班回來他就開始這樣隨便支使克瑞徹。噢,我可憐的女主人,
要是她看到房子現在這個樣子,她會說什么啊。一群垃圾住在這里,她的珍寶都給
扔他們扔出去了,她早已經不承認他是她的兒子,可現在他卻回到這兒,他們都說,
他是個殺人犯──”
“你要是再繼續嘮叨我就是殺人犯了!”瑟瑞斯氣急敗壞地叫著,在精靈身后
把門摔上。
“瑟瑞斯,它的腦子有問題,”赫敏替精靈求情,“我想他根本不知道我們能
聽到他說的話。”
“他一個人在這兒待太久了,”瑟瑞斯說,“一直跟自己說話,再加上從我母
親的肖像那兒聽來瘋瘋癲癲的命令。不過,他以前也是個卑鄙的小──”
“如果你給他自由,”赫敏充滿希望地說,“說不定──”
“我們不能給他自由,他知道太多鳳凰令里的事情,”瑟瑞斯簡單地回答,
“再說了,這么大的打擊會殺死他的。不信你去試試讓他離開這所房子,看他能有
什么樣的反應。”
瑟瑞斯穿過房間,走到牆上那條克瑞徹盡力想要保護的挂毯前面,哈利和其他
人跟在他后面。
挂毯看來非常古老,已經退了顏色,而且,看來已經有好多地方都給道七虫咬
壞了。雖然如此,上面繡著的金線依然光芒奪目,可以看出來,繡的是一幅可以追
溯到(至少哈利認為)中世紀的族譜。挂毯的頂端繡著几個大字:
古老而高貴的布萊克家族 突久兒坡兒
(突久兒坡兒,Toujours pur,法語意為“永遠純淨”,是布萊克家族的座右
銘。──譯注)
“你不在上面!”哈利在仔細看完族譜的最后一行之后說。
“我曾經在那里,”瑟瑞斯指著一個小小的、像是香煙燒出來的圓圓的焦黑痕
跡,說,“我離家出走以后,我那親愛的老母親就把我給爆下去了──克瑞徹一向
喜歡念叨這個故事。”
“你曾經離家出走過?”
“大概十六歲的時候,”瑟瑞斯說,“我實在受夠了。”
“你去哪兒了?”哈利盯著他問。
“你爸爸那兒,”瑟瑞斯說,“你的爺爺奶奶對我特別好,几乎就把我當成他
們的兒子一樣。是了,學校假期里我就住你爸爸家里。等到我十七歲的時候,我就
給自己弄了個住處。我的奧佛德叔叔去世之后曾留給我一些金子──他的名字也被
抹掉了,也許就因為這個吧──總之,從那之后我就自己照顧自己了,不過,無論
什么時候你爺爺奶奶也歡迎我回去吃星期天午餐的。”
“但是……為什么你……?”
“離開?”瑟瑞斯苦笑著用手指理了理他長長的亂發,“因為我恨透了這里所
有的人:我的純血狂父母,他們相信只要是布萊克家的人就一定特別高貴……還有
我那個蠢弟弟,軟弱地相信了他們,那就是他。”
瑟瑞斯用手指點著族譜的最后一行,那里寫著“雷古拉斯﹒布萊克”,出生日
期的后面寫著死亡日期(大約十五年前)。
“他比我小,”瑟瑞斯說,“而且是個比我更好的兒子,至少我經常被告知這
一點。”
“但是他死了。”哈利說。
“是啊,”瑟瑞斯說,“愚蠢的傻瓜……他加入了食死徒。”
“別逗我們了!”
“你來看看,哈利,看了這個房子,你難道還看不出來我的家族是屬於哪種巫
師嗎?”瑟瑞斯煩躁地說。
“那你的-你的父母也是食死徒嗎?”
“不不,但你相信我,他們認為伏地魔的想法相當可取。他們雙手贊成淨化巫
師血統,清除麻瓜血統巫師,讓純血統巫師掌權。他們并不是唯一有這樣想法的人,
在伏地魔露出他的真正面目之前,很多人都同意他的想法。不過,當他們看到他為
了掌權而准備做的事情之后,他們就膽怯了。可是我敢打賭,我的父母認為第一批
加入食死徒的雷古拉斯是個真正的小英雄。”
“他是被傲羅殺死的嗎?”哈利試探地問。
“當然不是,”瑟瑞斯說,“不是,他是被伏地魔殺死的,或者,應該說是被
伏地魔下的命令殺死的。我懷疑雷古拉斯從來就沒重要到需要伏地魔本人親手殺他。
從他死后我找到的資料証明,是他給卷入得太深了,他們讓他做的那些事情,終於
讓他自己也害怕了,他想退出了,可惜,這不是給伏地魔寫封辭職信就能解決的事,
這份工作是終生的,否則就得死。”
“吃午飯了。”衛斯理太太的聲音傳來。
她正高高地舉著魔杖,控制著一大托盤三明治和最頂上擺著的蛋糕。她的臉色
通紅,看起來還在生氣。其他人走過去,都急切地想吃東西了,但是哈利仍留在瑟
瑞斯身邊,后者正在彎腰仔細閱讀挂毯。
“我已經有好多年沒看它了。這兒是菲尼斯﹒尼古拉斯,我的高曾祖父,看到
嗎?霍格沃茨有史以來最不受歡迎的校長……還有阿拉敏塔﹒麥福魯拉,我母親的
堂妹,曾經想推動魔法部通過允許捕獵麻瓜的法令……親愛的艾勞刀姑母,就是她
開創了在家佣精靈老得端不動茶盤時,把它們的頭砍下來做牆飾的傳統。當然,每
次這個家族里出現一個稍微有良心的家伙,他們立刻就給趕出家門了。我看到唐克
絲也不在這上面,也許這就是克瑞徹拒絕聽從她的命令的原因吧──他只接收家族
成員的命令──”
“你和唐克絲是親戚?”哈利驚訝地問。
“哦,是呀,她母親,安庄梅達是我最喜歡的堂姐,”瑟瑞斯說著,仔細檢查
挂毯,“沒有,安庄梅達也不在這上面,看──”
他指著在貝拉楚克斯和娜西沙之間另一個小小的燒焦的痕跡。
“安庄梅達的姐妹們仍在上面,因為她們嫁去了可愛的高貴純血巫師家庭,可
安庄梅達嫁給了一個麻瓜血統的人,特德﹒唐克絲,因此──”
瑟瑞斯用魔杖在挂毯上做了一個燃燒的手勢,然后難過地笑了。但哈利沒有笑,
他在忙著看安庄梅達的痕跡右邊的名字,金色的雙線把娜西沙﹒布萊克和路修斯﹒
馬爾夫連在一起,他們的名字中間垂下了一根金線,下面的名字是珠扣。
(注:布萊克家族的人名大多取自神話或星座,尤其是瑟瑞斯這一輩,瑟瑞斯
(Sirius)的本意是天狼星,他的弟弟雷古拉斯(Regulus )是雷古拉斯星,他的
堂姐妹(Andromeda )是仙女座,貝拉楚克斯(Bellatrix )也是星星的名字,娜
西沙(Narcissa)的本意是水仙花,不過這個詞是由希臘神話里變成水仙的那喀索
斯(Narcissus )演化而來。而馬爾夫家族的名字,路修斯(Lucius)源自黑暗天
使撒旦的本名,路西佛(Lucifer ),也是金星的意思,他的兒子珠扣(Draco ),
既天龍星座。──譯注)
“你是馬爾夫的親戚!”
“純血巫師家族都有親戚聯系,”瑟瑞斯說,“要是你想讓你的兒子或女兒只
和純血家族結婚,你的選擇范圍就十分有限了。我們沒剩多少人了,茉莉和我因為
前輩聯姻也是表姐弟,而亞瑟是我的一個相當遠的遠房表兄,不過用不著在這兒找
他們──如果有哪個家族是血統的叛徒,那就是衛斯理家。”
但是哈利現在正在看安庄梅達的痕跡左邊的名字:貝拉楚克斯﹒布萊克,她的
雙線連著魯道夫斯﹒雷斯堅。
“雷斯堅……,”哈利念出了聲,這個名字攪動了他記憶里的某樣東西,他曾
經在什么地方見過這個名字,但一時想不起來,不過,這個名字仍給他的胃中帶來
一種古怪而恐怖的感覺。
“他們都在阿茲卡班,”瑟瑞斯簡單地說。
哈利好奇地看他。
“貝拉楚克斯,還有她的丈夫魯道夫斯是和小巴提﹒克勞奇同時關進去的,”
瑟瑞斯用同樣直截了當的語氣說著,“魯道夫斯的兄弟羅巴斯坦也和他們在一起。”
這時哈利想起來了,他曾經在鄧布多的記憶盆──一個可以保存人的思想和記
憶的裝置──里面看見過貝拉楚克斯這個名字。她是那個高個子深皮膚的女人,垂
著眼皮,在法庭上的受審的時候仍不斷宣揚她對伏地魔的效忠,她自豪地講述自己
如何在伏地魔垮台之后仍努力尋找他,而且總有一天她的忠誠會獲得回報的。
“你從沒提過她是你的──”
“她是我堂姐,這有什么關系嗎?”瑟瑞斯叫,“我所知道的是,他們不是我
的家人,尤其她更不是我的家人。我從你這個年紀之后就再沒見過她,除非你算上
當她給關進阿茲卡班的時我撇到的那一眼,你以為我會因為有這樣一個親戚而自豪
么?”
“對不起,”哈利連忙說,“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感到驚訝,只是這樣
而已──”
“沒什么要緊,你不用道歉,”瑟瑞斯小聲說著,從挂毯前面走開了,他的手
深深插在口袋里,“我不喜歡回來這里,”他說,目光穿過客廳,“我從來沒想到
會再次被困在這所房子里。”
哈利完全理解他。他知道如果他長大之后,以為永遠不會回女貞路4號時卻再
被送回去住的話,他也會有同樣感覺的。
“這是一個理想的總部,當然啦,”瑟瑞斯說,“我父親活著的時候把巫師界
所有的防御措施都設在了這所房子上。這個房子的地點祕密,所以麻瓜永遠也找不
到這里,也不會打電話進來──就好像他們有這個必要似的──而現在鄧布多更加
強了它的保護裝置,你在哪里都不會找到比這更安全的房子了。鄧布多是鳳凰令的
‘守密官’──除非他親自告訴你地址,否則沒人能找到這里──昨天晚上穆迪交
給你的紙條,就是鄧布多寫的。”瑟瑞斯發出一陣短促,響亮的笑聲,“如果我父
母能見到這所房子現在的用途……哈,我母親的肖像應該已經吐露了一二。”
他皺了一會眉頭,然后嘆了口氣。
“如果能讓我偶爾出去干點有用的事,我是不介意的。我已經問過鄧布多,是
不是能讓我陪你去那個聽証會──用嗅嗅的樣子,當然了──來給你點精神支持,
你覺得怎么樣?”(嗅嗅是瑟瑞斯的獸幻形,一只黑色大狗,或譯做‘斯那佛斯’
──譯注)
哈利覺得他的胃直沉進滿是灰塵的地毯里,他從昨天晚飯之后還沒再想到聽証
會的事。回到他最喜歡的人們中間,使他沉浸于興奮之中,而且他來之后聽到了那
么多事情,早就把聽証會拋諸腦后。然而,瑟瑞斯的話,把極度的恐懼又帶回來了。
他望著正吃得津津有味的赫敏與衛斯理一家,他不知道,如果他們回霍格沃茨的時
候沒有他,他會有什么樣的感覺。
“別擔心,”瑟瑞斯說。哈利抬起頭,意識到瑟瑞斯一直在看著他。“我相信
他們會還你清白的,在《國際保密法令》里面肯定有關于正當防衛的條例。”
“但要是他們開除我的話,”哈利小聲說,“我能回這兒和你一起住嗎?”
瑟瑞斯難過地笑了笑。
“到時候再說吧。”
“如果知道我不必回達斯里家的話,聽証會上我會感覺好得多的。”哈利毫不
放松。
“如果你寧愿來這么個地方,那他們一定是糟糕到家了。”瑟瑞斯憂郁地說。
“你們兩個快點兒,要不就沒吃的了,”衛斯理太太喊。
瑟瑞斯再次長長地嘆息了一聲,陰沉地又看了一眼那條挂毯,然后和哈利走到
其他人那里。
那天下午他們開始清理那兩個玻璃柜。哈利盡量不去想聽証會的事情,幸運的
是,這是一項需要集中全部精力才能做的事情,因為玻璃柜里的每樣東西似乎都十
分不愿離開柜里積滿灰塵的架子。瑟瑞斯就被一個銀色的鼻煙盒給咬得相當慘,几
秒鐘之內他的手就腫出了一層硬殼,像是帶了一只褐色的手套。
“沒關系,”瑟瑞斯說著,頗有興趣地檢查了自己的手,然后才用魔杖輕輕點
了點,把皮膚恢復正常,“一定是疣套魔法在里面。”
他把盒子扔進用來盛裝玻璃柜里清出的雜物的袋子,之后,哈利看到喬治小心
地用布包了自己的手,把那個盒子揀出來放進他裝滿道七虫的口袋里面。
他們還找到一件看起來讓人不舒服的銀制工具,它像是一把長了很多腳的鑷子,
當哈利拿起它的時候,它像蜘蛛一樣爬上他的胳膊要扎破他的皮膚。瑟瑞斯捉住它,
然后用一本名叫《天生的貴族:巫師宗譜學》的大厚書重重把它拍在地下﹔還有一
個上了弦就會發出微弱聲音的音樂盒,不詳的樂聲叮咚作響,立時所有人都發現他
們變得異常虛弱而且昏昏欲睡,直到金妮醒悟過來,大力把音樂盒的盒蓋關上才好
了﹔一個相當沉的項鏈墜,上面的鎖沒有人能打開﹔很多古老的圖章﹔還有一個放
在滿是灰塵的盒子里的一級魔靈勛章,是給瑟瑞斯的祖父,獎勵他“為魔法部所做
的貢獻”。
“這說明他一定給他們捐了很多黃金,”瑟瑞斯輕蔑地說,把勛章扔進了垃圾
袋里。
有好几次克瑞徹偷偷溜進房間,想把一些東西藏在他的腰帶下面帶走,每次被
抓住的時候他就低聲咒罵。當瑟瑞斯把一只帶有布萊克族徽的大金戒指從他的緊攥
的手里奪出來時,克瑞徹居然流出憤怒的淚水,然后他壓抑著哭聲,痛罵著瑟瑞斯
跑出了房間,用詞之卑劣哈利以前完全沒聽過。
“那是我父親的,”瑟瑞斯說著把戒指扔進垃圾袋里,“克瑞徹對我父親不如
他對我母親那樣虔誠,不過我上周還是撞見他在撫摸我父親的一條舊褲子。”
接下來的几天里,衛斯理太太讓他們工作得相當辛苦。客廳用了三天才清理完
畢。最后,唯一應該清理而沒有被清理的東西就是那條繡著布萊克族譜的挂毯,他
們用盡了一切手段想把它拿下,但是挂毯依然毫發無損,還有那張喀噠喀噠響的書
桌,瘋眼穆迪一直沒再回來過,所以他們不能確定里面有什么。
他們把戰場從客廳轉移到一樓的飯廳,在那里,他們從碗柜里找到茶碟大的蜘
蛛(羅恩慌忙離開房間去喝茶,一個半小時之后才回來)。那些印著布萊克族徽的
瓷器被瑟瑞斯毫不留情地扔進了垃圾袋,一些放在發烏的銀像框里的舊相片也遭到
同樣的待遇,相片里的人在相框玻璃碎裂時發出刺耳的尖叫。
石內普也許把他們的工作稱為“清潔”,但是哈利認為他們的工作實在是在和
這所房子做斗爭,而房子也奮力反抗著,其中當然也少不了克瑞徹的幫助和教唆。
無論他們聚集到哪兒,這只衰老的家佣精靈就會出現在哪兒,忙著從垃圾堆里撿回
東西。他的咒罵也越來越惡毒,瑟瑞斯几乎要以賜給他衣服來要挾他,但克瑞徹只
是淚光閃閃地望著他:“主人可以做任何主人想做的事,”他轉身跑開時大聲說,
“但是主人不會趕克瑞徹走的,不會的,因為克瑞徹知道他們在干什么,哦,是的,
他正在密謀對抗黑魔頭啊,是的,和那群臟血、叛徒、垃圾一起……”
門鈴一天總要響個几次,這既是瑟瑞斯母親開始尖叫的前奏,也是哈利和其他
人預備偷聽訪客談話的信號,不過,他們只能在衛斯理太太勒令他們回去工作之前
的短短時間里,撇到几眼樓下的東西,或是聽來些片言只字。石內普在之后又進出
這所房子几次,不過令哈利感到安慰的是他們一直沒有正面接觸。哈利也看到了變
形課老師麥格教授,她穿著麻瓜式樣的裙子和外套看起來很奇怪,而且她看來也忙
得沒時間逗留。不過,有的時候,來訪的人也會留下來幫忙。唐克絲就來和他們一
起度過了一個非常難忘的下午,那天他們在樓上的廁所里發現了一只極危險的老食
尸鬼﹔盧平和瑟瑞斯一樣也住在這里,但他的大部分時間都花在外面,為指令做祕
密工作,他有一次幫他們修好了一個愛朝經過的人射螺釘的老座鐘﹔就連蒙當格也
在衛斯理太太那兒稍微贖回了一點罪過,因為當羅恩就要被從他們衣柜里拿出的紫
色長袍給扼死的時候,是他沖上去救了羅恩的命。
雖然哈利依然睡不好,夢里總是見到走廊和鎖著的門,同時額頭上的傷疤也疼
個不停,不過,現在他還是在這個暑假里,頭一次感到相當快樂。只要一忙著他就
會很高興,但是,當工作停止之后,一旦戒備減弱,或是當他筋疲力盡地躺在床上,
看著模糊的日影在天花板上移動的時候,他的思緒就會忍不住飛到魔法部聽証會的
陰影里。一想到他被開除之后的種種,恐懼就像針扎一樣穿透他的身體。這個想法
是如此可怕,他甚至不敢讓它出口,就連對羅恩和赫敏也不敢。而羅恩和赫敏,雖
然他經常看見他們兩個一起竊竊私語,并用憂慮的眼光往他的方向看,然而他們和
他一樣,都避免談及這個話題。有時候,他會不由自主地想象一個不認識的魔法部
官員把他的魔杖一折兩段,然后命令他搬回達斯里家的樣子。但是,他不會回去的,
他已經下定決心了,他一定要回桂茂街和瑟瑞斯住在一起。
星期三晚上,吃飯的時候,衛斯理太太轉向他開始平靜說話的那一瞬間,哈利
覺得胃里好像給扔進了一塊磚頭那么沉重,“我已經給你熨好了你最好的衣服,哈
利,而且我想你今晚應該洗洗頭,良好的第一印象是十分重要的。”
羅恩,赫敏,弗雷德,喬治和金妮都停止交談,轉頭看他。哈利點了點頭,低
頭努力繼續吃他的排骨,但是他的嘴干得無法下咽。
“我明天怎么去?”他問衛斯理太太,盡量顯得無動于衷。
“亞瑟會在上班時帶你去,”衛斯理太太輕輕地說。
衛斯理先生在桌子對面向哈利鼓勵地笑了一下。
“你可以在我辦公室里,等到聽証會開始。”他說。
哈利去看瑟瑞斯,但是他還沒有發問,衛斯理太太已經回答了:
“鄧布多教授不認為瑟瑞斯陪你去是個好主意,而且我必須說我也──”
“──認為他十分正確,”瑟瑞斯緊咬著牙說。
衛斯理太太抿起嘴唇。
“鄧布多什么時候告訴你的?”哈利盯著瑟瑞斯,問。
“鄧布多昨晚來過了,在你睡了之后,”衛斯理太太說。
瑟瑞斯煩悶地把叉子戳到一塊土豆上。哈利垂下眼睛看著自己的盤子,鄧布多
在聽証會前一晚來到這里,卻并不見他,這讓他感覺──如果還有可能的話──更
加糟透了。
第七章 魔法部
第二天一早,五點半鐘,哈利醒了。他醒的唐突而徹底,仿佛有人剛剛在他耳
邊大聲把他叫醒似的。有好一段時間,他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聽証會的前景填塞
了他腦子里的每一個細胞。然后,當再也無法忍受這種痛苦時,他從床上跳下來,
戴上了眼鏡。衛斯理太太已經把洗好的牛仔褲和圓領汗衫放在床腳,哈利匆忙地穿
上它們。牆上空白的畫吃吃地笑著。
羅恩四肢鋪開仰面躺著,張著嘴巴睡得正香,哈利穿過房間的聲音也沒有把他
吵醒。哈利走出臥室,在樓梯口輕輕地帶上身后的門,盡量使自己不去想當下次再
見到羅恩的時候,他有可能已經不再是他霍格沃茨的同學了。哈利悄聲下樓,經過
克瑞徹祖先們的頭,然后再下樓走到廚房。
他本以為廚房是空的,但當他走近門口的時候,他聽到門里傳來低低的談話聲
音。他推開房門,看到衛斯理夫婦、瑟瑞斯、盧平和唐克絲都坐在里面,仿佛正在
等他似的。除了衛斯理太太之外,每個人都衣著整齊,衛斯理太太穿著一件夾棉的
紫色睡袍,一看到哈利進來她立刻跳起來。
“啊呀早餐,”衛斯理太太抽出魔杖匆匆忙忙地跑向爐子。
“早-早-早上好,哈利,”唐克絲打著哈欠說。今早她的頭發是金色的卷發,
“睡得好嗎?”
“好,”哈利說。
“我一夜都沒-沒-沒睡啊,”她說著,又狠狠打了一個哈欠,“過來坐下啦
……”
她拉出一把椅子,拉的過程中把旁邊的一只椅子帶倒了。
“你想吃什么,哈利?”衛斯理太太喊,“麥片粥?松糕?腌魚?熏肉配蛋?
還是吐司?”
“吐-吐司就好了,謝謝,”哈利說。
盧平看了哈利一眼,然后問唐克絲,“你剛才說斯格姆格爾怎么了?”
“啊……是呀……嗯,我們以后得更小心點才行,他已經開始向我和肯斯理﹒
沙扣保特問一些古怪的問題……”
哈利隱約地感激自己不需要加入他們的談話,他的五腹六臟都在翻滾著。衛斯
理太太把兩片吐司和果醬放到哈利面前,他努力去吃,可是依然味同嚼蠟。衛斯理
太太坐到他的另一邊,開始檢查他的衣服,把脖子后面的商標折進里面,又忙著抹
平他肩上的皺褶,哈利希望她能趕快停止。
“……而且我得告訴鄧布多明天我不能再值夜班了,我實在太累啦,”唐克絲
說完又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
“我可以替你,”衛斯理先生說,“沒關系,反正我也有一份報告要趕完。”
衛斯理先生沒有穿巫師的長袍,而是穿著細條紋長褲和一件舊的戰斗機飛行員
皮夾克。他把視線從唐克絲轉向哈利。
“感覺怎么樣?”
哈利聳聳肩。
“很快就會結束的,”衛斯理先生爽快地說,“几個小時之后你就全沒事了。”
哈利沒有回答。
“聽証會是在我那層上,在阿米莉婭﹒邦斯的辦公室里。她是魔法司法局的局
長,也是要問你話的人。
“阿米莉婭﹒邦斯挺好的,哈利,”唐克絲誠肯地說,“她很公正,她會仔細
聽你陳訴的。”
哈利點點頭,依然想不出什么話可說。
“不要發火,”瑟瑞斯突然說,“要有禮貌,不要講到事實以外的話題上去。”
哈利再次點頭。
“法律是在你這邊的,”盧平安靜地說,“即使是未成年的巫師在正當防衛的
情況下,也是可以使用魔法的。”
一股寒流從哈利的脖子一路傳下,有一瞬間哈利以為有人正在對他施展滴露置
幻魔法,但馬上他就意識到那只是衛斯理太太用一把沾了水的梳子在與他的頭發搏
斗。她用力壓著哈利的頭頂。
“你的頭發有服帖過的時候嗎?”衛斯理太太失望地問。
哈利搖搖頭。
衛斯理先生看了一下表,然后抬頭看看哈利。
“我想我們該走了,”他說,“現在稍微早了一點,不過我想在魔法部等,會
比這兒好。”
“好的,”哈利機械地回答,放下手里的吐司站起來。
“你沒問題的,哈利。”唐克絲說著拍拍他的手臂。
“祝你好運,”盧平說,“我相信一切都會好的。”
“如果不是的話,”瑟瑞斯陰森森地說,“我會代你收拾阿米莉婭﹒邦斯的…
…”
哈利虛弱地笑了。衛斯理太太擁抱他。
“我們都幫你加油,”她說。
“好的,”哈利說,“嗯……那么再見了。”
他跟著衛斯理先生上樓,穿過走廊。他能聽到瑟瑞斯的母親在窗帘后面打呼嚕
的聲音。衛斯理先生打開門鎖,然后他們走到外面。早晨的空氣寒冷而陰沉。
“你平常不是走路上班的,是吧?”當他們輕快地沿著廣場走的時候,哈利問
衛斯理先生。
“不是,我通常都會瞬息移動,”衛斯理先生說,“不過你當然還不會用,而
且,我想如果我們用完全非魔法的方式去的話……會給他們一個好印象的,說明你
遵守紀律……”
走路的時候,衛斯理先生的手一直插在口袋里,哈利知道他的手正緊握著魔杖。
這些小街都相當空,但當他們走到了一個小得可憐的地鐵站時,卻發現那里擠滿了
趕地鐵上班的人。又一次如此接近麻瓜們的日常生活,衛斯理先生几乎無法控制自
己的熱情了。
“簡直難以置信,”他盯著自動售票機低聲說,“驚人的創造力。”
“它們已經壞了,”哈利指著上面挂著的牌子說。
“是啊,不過即使如此……”衛斯理說著,喜愛之情難以抑表。
自動售票機壞了,哈利和衛斯理先生只好從一個昏昏欲睡的售票員那里買了車
票(哈利買的,因為衛斯理先生對麻瓜貨幣很不在行)。五分鐘之后,他們登上了
開往倫敦市中心的地鐵,衛斯理先生緊張得把窗戶上貼著的地鐵路線圖檢查了一遍
又一遍。
“哈利,還有四站……現在還剩三站……兩站就到了,哈利……”
他們在倫敦市最中心的車站下了車,被一大群穿著筆挺衣服、拎著公文包的男
男女女夾著走下地鐵,上了自動扶梯,穿過剪票欄(衛斯理先生認為票箱自動吞下
車票的動作十分可愛),然后他們就走上了一條兩邊高樓林立、中心車水馬龍的寬
闊大街。
“咱們這是到哪兒啦?”衛斯理先生茫然地問,在一瞬間里哈利的心跳都停止
了,他以為衛斯理先生在頻繁查閱路線圖之后還是下錯了站,幸好一秒鐘之后衛斯
理先生說道:“啊是啦……這兒走,哈利,”然后就帶著哈利拐進了一條橫街。
“對不起,”他說,“可是我還從沒坐地鐵上班過呢,因為,從麻瓜的角度來
我的舉止會與眾不同。事實上,我還從沒用過魔法部的來賓入口呢。”
他們走的越深,路兩邊的建筑物就越小越矮,最后他們來到的小巷子里,只有
几棟破爛不堪的辦公樓,一個酒吧,還有一個垃圾滿溢的垃圾箱。哈利本以為魔法
部會設在更氣派一點的地方。
“我們到了,”衛斯理先生高興地說,指著一個相當舊的,缺了几塊玻璃的紅
色電話亭,電話亭立在一面涂畫得亂七八糟的牆前面,“你先進去,哈利。”
他打開了電話亭的門。
哈利走進了電話亭,不知道這個地方到底是干什么用的。衛斯理先生跟在哈利
后面擠進電話亭,然后關上了門。里面相當窄,哈利被擠得緊貼在電話機上。
電話機斜歪著挂在牆上,似乎有人故意破壞,曾經想把它從牆上扯下來過。衛
斯理先生越過哈利拿起聽筒。
“衛斯理先生,我看這個電話機也是壞的,”哈利說。
“不不,我肯定它沒問題,”衛斯理先生把聽筒舉過頭頂,看著號碼盤,“讓
我看看……六……”他撥著號碼,“二……四……再一個四……然后再一個二……”
當號碼盤流暢地轉回原位之后,一個清爽的女聲從電話機里面傳來,它并非從
衛斯理先生手上的聽筒里傳出,而是響亮地從電話機里傳出來,清楚地仿佛她正隱
身站在他們身旁。
“歡迎光臨魔法部。請報出您的姓名和目的。”
“呃……”衛斯理先生顯然不確定他是否要對著聽筒說話,他最后選擇把話筒
那頭放在耳朵上,“亞瑟﹒衛斯理,非法使用麻瓜物品辦公室的,我來陪同哈利﹒
波特,他來參加一個懲戒聽証會……”
“謝謝,”清爽的女聲說道,“來賓,請拿起佩章并把它扣在長袍前面。”
一陣響聲之后,哈利就看見從本來用來找錢的金屬通道里滑出了一個東西來。
他把它揀起來:那是一個正方形的銀制佩章,上面寫著“哈利﹒波特,懲戒聽証會”。
他把佩章別到汗衫胸前,這時女聲再次響起:
“魔法部的來賓,您需要接受安全檢查,請將您的魔杖拿到位於中廳盡頭的保
安處登記注冊。”
電話亭的地板抖動起來,他們慢慢地沉入地下。哈利緊張地看著人行道逐漸升
過了電話亭的窗戶,之后他們的頭頂一片漆黑。他什么也看不見,只能聽到電話亭
向下穿過泥土時發出低沉的摩擦聲音。大約一分鐘以后,盡管哈利感覺要比這長得
多,一束金光照亮了他的腳下,金光越來越寬,逐漸上升到他的全身,最后直射在
他的臉上,刺目的光使他流出了眼淚,他不得不眨著眼。
“魔法部祝你們愉快,”女聲說。
電話亭的門自動打開,衛斯理先生走了出去,哈利跟在他后面,驚訝得几乎合
不上嘴巴。
他們正站在一個極為壯觀的長長大廳的一頭,光潔的地面上鋪著暗色的木制地
板,孔雀藍的天花板上鑲嵌著金光閃閃,不斷移動而且變化著的金色符號,好像是
天庭里的巨大告示牌。大廳兩側是發亮的暗色木牆,中間嵌了許多鍍金的壁爐。每
隔几秒鐘,就會有一個巫師“噗”地一聲從左手邊的壁爐里走出來,而每個右手邊
的壁爐前面有小隊人排隊等著離開。
大廳中央有一個噴泉,圓圓的水池中間站著一群比真人略大的金制雕像,其中
最高的是一個有貴族氣質的男巫,他正用手里的魔杖直指天空。圍繞在他身邊有一
個美麗的女巫,一頭半人馬,一只丑精靈,和一只家佣精靈,后三者都在用充滿敬
慕的表情看著男巫和女巫。亮晶晶的水從他們的魔杖里,半人馬的弓箭里,丑精靈
的尖帽子頂端,和家佣精靈的兩只耳朵尖上噴出來。水叮咚地響著落到下面的池子
里,水聲伴隨著巫師們用瞬息移動進來時的噼啪響聲,以及上百位巫師在大廳里的
腳步聲。他們都帶著起得過早的陰沉神色,向大廳另一頭的一對金色大門走去。
“走這邊,”衛斯理先生說。
他們加入人流,在魔法部的雇員之間穿行,有些人手上捧著大疊搖搖晃晃的羊
皮紙,另一些人提著破舊的公文包,還有一些人一邊走一邊讀著《先知日報》。當
他們經過噴泉的時候,哈利看見水池底部有許多人拋到池底的銀幣和銅子閃閃發光。
水池旁邊有一個骯臟的小牌子,上面寫著:
所有自魔法同盟泉收集之硬幣將捐贈予聖滿鉤魔法傷病醫院。
“如果今天不被霍格沃茨開除的話,我一定會扔十個金幣,”哈利孤注一擲地
想著。
“到這兒來,哈利,”衛斯理先生說著帶他離開了正涌進金門的魔法部雇員的
人流。在一個挂著“保安處”的牌子下面,一個胡子拉碴、穿著孔雀藍長袍的巫師
正坐在一個辦公桌左邊看《先知日報》,他抬起頭來看他們。
“我來護送這位訪客,”衛斯理先生說著指了指哈利。
“請站到這兒來,”保安巫師毫無興趣地說。
哈利走得離他近一些,他拿出一根長長的、像汽車天線一樣柔韌的金色細棍,
拿它在哈利的前前后后上上下下揮舞了一遍。
“魔杖,”保安巫師哼聲說著放下了金色的工具,伸出手。
哈利把魔杖遞給他,保安巫師它放到一個古怪的銅制儀器上面。那儀器看起來
很像一架只有一個托盤的天平,魔杖放上去之后天平就振動起來,然后一條窄窄的
羊皮紙條從儀器底部的槽口吐了出來,保安巫師扯下羊皮紙條,開始讀上面的東西。
“十一英長,鳳凰羽毛軸心,已經使用四年,是否正確?”
“是的,”哈利緊張地回答。
“這個留在我這兒,”巫師說,把羊皮紙條穿在一只小銅釘上。“這個你拿回
去,”說著他把魔杖推到哈利手里。
“謝謝你。”
“等等……”巫師慢慢地說。
他的視線已經從哈利胸前的銀色佩章轉上他的前額。
“謝謝你,艾瑞克,再見。”衛斯理先生堅定地說,然后他抓著哈利的肩膀領
著他離開保安處,重新加入了向金門行走的巫師大軍。
人群里有些擠,哈利跟著衛斯理先生穿過金色的大門,來到一個比中廳略小些
的大廳,這里至少有二十部電梯,立在金色的金屬柵欄門后面。哈利和衛斯理先生
走到一個電梯前面,加入在這里等著的一群人。他們旁邊站著一個大胡子巫師,他
手上的大紙板箱里發出一陣嗤嗤咯咯的聲音。
“你好么,亞瑟?”這個巫師沖著衛斯理先生點點頭。
“你拿的是什么,鮑勃?”衛斯理先生看著紙箱問。
“我們還不能肯定,”這個巫師嚴肅地說,“我們原以為它是一只普通的沼澤
土雞,可它現在已經開始吐出火焰了。看樣子我已經嚴重破壞了禁止飼養實驗性動
物的條例。”
隨著一陣吱吱嘎嘎的巨響,電梯落在了他們面前,金色的柵欄門向兩邊滑開,
哈利和衛斯理先生跟著其他人走進電梯。哈利給擠到了電梯最里面貼著牆的地方,
好几個巫師好奇地打量著他,他低頭看自己的腳,避免接觸他們的視線,同時也使
頭發垂下來擋住自己的額頭。這時柵欄門滑著撞在一起,關上了,電梯開始緩慢爬
升,鏈條又開始發出吱吱嘎嘎的響聲,同時,剛才哈利在電話亭里聽過的女聲也再
次傳來:
“第七層,魔法體育與競賽局,包括不列顛及愛爾蘭快迪奇聯盟總部、正規魔
力彈子俱樂部、以及魔法玩具專利局。”
電梯門開了,哈利瞥見一條略為凌亂的走廊,牆上歪歪斜斜地貼了許多快迪奇
球隊的海報。電梯里一個抱著一胳膊掃帚的巫師艱難地從人群里擠出去,消失在走
廊里。門關上了,電梯再度顫抖著上升,那個女聲說:
“第六層,魔法交通局,包括壁爐通道網絡管理局、掃帚規章控制處、移動牌
辦公室、以及瞬息移動測試中心。”
電梯門再次打開,有四五個巫師走了出去。與此同時,几架紙飛機飛進了電梯。
哈利緊盯著,它們悠閑地拍打翅膀,在他頭頂飛旋。它們是淡紫色的,哈利可以看
到它們的翅膀邊緣上印著魔法部的字樣。
“只是些內部郵件,”衛斯理先生輕聲告訴哈利,“我們以前也用過貓頭鷹,
但那實在太臟了……貓頭鷹糞落得到處都是……”
他們再次搖晃著上升的時候,紙飛機一直拍打著翅膀,圍著天花板上的吸頂燈
盤旋。
“第五層,國際魔法合作局,包括國際魔法交易標准處、國際魔法法律辦公室、
以及國際魔法聯盟英國分會。”
當電梯門打開的時候,兩架紙飛機和几個巫師出去了,但是又有几架紙飛機飛
了進來,飛機繞著燈滑翔,使電梯里的燈光也忽明忽暗。
“第四層,魔法動物管理與控制局,包括獸性﹒生命﹒靈魂研究所、丑精靈聯
絡處、以及寵物咨詢中心。”
“對不起借借光,”抱著噴火雞的巫師走出電梯,几架紙飛機也跟著他離開了。
電梯門又一次關閉。
“第三層,魔法事故與災難局,包括意外魔法逆轉小組、救援指揮部、以及保
護麻瓜委員會。”
除了哈利,衛斯理先生,和正讀著一卷長及拖地的羊皮紙的巫師以外,其他人
都在這一層下了電梯。剩下的紙飛機繼續圍著吸頂燈盤旋,電梯抖了一下再次上升。
當電梯門再打開的時候,那個女聲繼續說:
“第二層,魔法司法局,包括非法使用魔法辦公室、傲羅總部、以及維真魔塔
行政服務處。”
“咱們在這兒下,哈利,”衛斯理先生說,他們和看羊皮紙的巫師都走出電梯,
外面的走廊兩側有許多門。“我的辦公室在這一層的另外一頭。”
“衛斯理先生,”當他們經過一個充滿陽光的窗戶時哈利說,“我們現在不是
在地下嗎?”
“是的,我們還在地下,”衛斯理先生說,“這些是魔法窗,魔法維修處會決
定每天的天氣。上次他們要求加薪的時,這里足足刮了兩個月的颶風……這邊拐,
哈利。”
他們拐了一個彎,通過一道沉重的橡木大門,來到了一個人聲嘈雜的大屋子。
屋子里用矮板隔出很多小格子辦公間,里面的人正在說笑聊天,許多紙飛機像小火
箭一樣在格子間里往來穿梭。離走廊最近的格子間上挂著一個有點斜的牌子:傲羅
總部。
他們經過那些格子間的時候,哈利偷偷朝里面看,傲羅們的牆上大多滿滿地貼
著照片,從被通緝的巫師到他們自己家人的都有,有的人還貼著他們喜歡的快迪奇
球隊的海報,或是從《先知日報》上剪下來的文章。一個身披猩紅長袍、腦后扎著
比比爾的馬尾辮子還長的巫師把腳架在辦公桌上,而他的羽毛筆正在匆忙地把他口
述的報告寫在紙上。再遠一點的地方,一個一只眼上扣著眼罩的女巫正趴在格子間
的隔板上和肯斯理﹒沙扣保特聊天。
“早晨好,衛斯理,”當他們走近時肯斯理小心地說,“你有時間嗎,我有話
要和你說,一秒鐘就行。”
“行啊,如果只是一秒鐘的話,”衛斯理先生說,“我現在的確有點忙。”
他們交談的樣子仿佛互相并不太熟似的,而且,當哈利想開口和肯斯理打招呼
的時候,衛斯理先生踩了他腳一下。他們跟著肯斯理往里邊走,進入最里面的一個
格子間。
哈利被眼前的景象驚得呆了一下,每一個地方都是瑟瑞斯對他眨著眼睛的臉:
剪報上的照片和舊相片──甚至還有一張瑟瑞斯在哈利爸媽的婚禮上做伴郎的照片
──貼滿了四壁,唯一沒有瑟瑞斯的東西是一張世界地圖,上面插了一些紅色的大
頭針,像寶石一樣閃著光。
“看看這個,”肯斯理突然對衛斯理先生說,把一卷羊皮紙推到衛斯理先生手
里,“我需要在近十二個月以來,所有被目擊的麻瓜交通工具飛行的記載。我們得
到的情報顯示瑟瑞斯﹒布萊克可能會繼續使用他的舊摩托車。”
肯斯理沖哈利擠了擠眼睛,悄聲補充說,“把那本雜志給他看看,他會覺得那
篇文章相當有趣哩。”然后他用正常的聲音說:“不要拖太長時間,衛斯理,上次
因為你那份關于槍蛙報告遲到,結果我們的調查被延誤了一個月。”
“如果你讀過我的報告的話,就應該知道那個詞是‘槍械’,”衛斯理先生沉
著地回答,“而且我恐怕你必須得再接著等摩托車的資料了,我們現在相當忙。”
然后他又壓低聲音說,“如果你能在七點鐘以前下班的話,茉莉今晚會做肉丸子。”
他招呼哈利,帶他走出肯斯理的格子間。他們穿過第二道橡木大門,走進另一
個走廊,左轉,再沿著走廊走一會,向右轉進一個燈光昏暗、明顯破舊許多的走廊,
最后,他們來到走廊的盡頭。左邊的門稍微開著一點,看起來是個放掃帚的小屋。
右邊的門上釘著一個已經失去光澤的黃銅牌子,上面寫著:非法使用麻瓜物品辦公
室。
衛斯理先生的辦公室看起來似乎比對面放掃帚的屋子還要小。辦公室里邋邋遢
遢的,兩張辦公桌充溢了屋里的大部分空間,沿牆擺著的文件柜都滿塞得漾出來了,
柜頂上還堆著一疊疊搖搖欲墜的文件,桌子和文件柜中間的距離窄得剛夠人通過。
牆上僅剩的一小塊地方顯示著衛斯理先生的興趣所在:几張汽車的海報,包括一張
發動機的分解圖﹔兩張似乎是從麻瓜兒童畫冊上剪下來的郵箱的圖解﹔以及一張講
解如何安裝電源插銷的示意圖。
在衛斯理先生堆得滿滿的桌子上,收件箱里一只舊吐司器在郁郁寡歡地打嗝,
還有一雙空空的皮手套正在打著指頭玩。收件箱旁邊放著一張衛家的全家福照片。
哈利注意到帕西似乎已經從里面走開了。
“我們這兒沒窗戶,”衛斯理先生抱歉地說,把皮夾克脫下來放到椅子背上,
“我們申請過,但是他們似乎不認為我們需要窗戶。坐下吧,哈利,看來珀肯斯還
沒到。”
哈利坐進珀肯斯辦公桌后面的椅子里的時候,衛斯理先生匆匆地讀了肯斯理剛
剛交給他的羊皮紙。
“哈,”他微笑著從里面取出一本名叫《捕風捉影》的雜志,“是了……”他
輕快地翻閱著,“是的,他說的對,我相信瑟瑞斯會覺得這十分有趣──啊呀,這
是什么?”
一架紙飛機剛從開著的門里飛進來,落到那個打嗝的吐司器頂上。衛斯理先生
把它拆開,念著:
“第三次公共廁所回流事件在比斯格林發生,請立即展開調查。真是越來越荒
謬……”
“廁所回流?”
“反麻瓜分子做的,”衛斯理先生皺著眉頭說,“上周已經發生了兩次,一個
在溫布爾登,一個在倫敦的象堡附近。麻瓜要沖馬桶的時候,所有的東西沒有沖下
去,而是──嗯,你能相像出來接下來發生的事。那些可憐的家伙一個勁兒地去找
──管路哥?我記得是這個名字──你知道,就是那些負責修下水管的人。”
“管道工?”
“就是這個詞,是的,但是他們當然沒法修好。我實在希望能抓住那個肇事者。”
“是傲羅去抓他們嗎?”
“哦,不是的,這些事情對傲羅來說太小菜一碟了,只能算在一般司法巡邏隊
的管轄范圍里──啊,哈利,這位就是珀肯斯。”
一個駝背的、看起來小心翼翼的老巫師走進房間。他蓬松的頭發全都白了,正
大口地喘著氣。
“噢,亞瑟!”他著急地叫著,沒顧上看哈利,“謝天謝地,我不知道怎樣最
好地處理這件事,我一直猶豫是不是應該在這兒等你來。我剛給你家派了一只貓頭
鷹,不過很顯然你已經出門了,──十分鐘前來了一封緊急信件──”
“我已經知道那個回流廁所的事情。”衛斯理先生說。
“不不不,是關于波特家小孩聽証會的事兒──他們更改了時間和地點──改
成在樓下的第十法庭,八點鐘開始──”
“在樓下的第十──但是他們告訴我──看在魔靈的份上!”
衛斯理先生看看表,大叫著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哈利,趕快!我們在五分鐘前就應該到那里的!”
珀肯斯緊貼在文件柜上,給衛斯理先生騰出奔跑的空間,哈利緊跟在衛斯理先
生后面。
“為什么他們要修改時間?”哈利上氣不接下氣地問,他們跑著穿過傲羅的辦
公區,人們紛紛從格子間里探頭出來看著他們匆忙地經過。哈利覺得他的五腹六臟
都還被留在珀肯斯那里。
“我也不知道,但是謝天謝地我們一早來了,如果你錯過了,那后果將不堪設
想!”
衛斯理先生在地板上打著滑停下,旁邊就是電梯,他焦急地猛戳著向下的按鈕。
“快快!”
電梯吱吱嘎嘎地到了,他們迅速沖進去。每次電梯停下的時候衛斯理先生都憤
怒地罵著,一個勁兒地按著九層的按紐。
“那些法庭已經好多年不用了,”衛斯理先生生氣地說,“我不明白他們為什
么非要在那里──除非──但是不──”
正在此時,一個胖胖的女巫拿著一個冒煙的高腳杯走進電梯,衛斯理先生於是
沒有再說什么。
“中廳到了,”清爽的女聲說道,接著金色的柵欄門打開,讓哈利再次有機會
看了一眼遠處的噴泉里的金色雕像。胖胖的女巫走了出去,同時一個面色如菜的巫
師一臉悲傷地走進來了。
“早上好啊,亞瑟,”電梯開始下降時,他用如同從墳墓里發出的低沉聲音說,
“不經常看到你下來呢。”
“緊急事務,波德,”衛斯理先生說,正焦急地墊著腳,憂心如焚地看著哈利。
“啊,是的,”波德不眨眼地打量哈利,“當然。”
哈利現在沒有心情理會波德,何況他全神貫注的目光實在沒有讓他更舒服。
“神祕局,”清爽的女聲簡單地說。
“快點,哈利,”當電梯門搖晃著打開時,衛斯理先生說道。他們飛快走過的
走廊和上面的那些不太一樣。牆上空空的,沒有窗戶,除了走廊盡頭的一扇黑門之
外也沒有門。哈利原以為他們會去那個門,但是衛斯理先生拉著他的胳膊拐向左邊,
那里有一個過道,露出向下的樓梯。
“在下面,下面,”衛斯理先生氣喘吁吁地說著,一步兩級地往下沖,“電梯
下不到這么深……到底他們為什么選這個地方我實在……”
他們下完樓梯,沿著另一條走廊跑,這里和霍格沃茨里石內普教授宛若地牢的
地下室驚人地相似,它們都有粗糙的石牆和架在牆上的火炬。他們經過的門都是有
鐵栓和鎖孔的厚重木門。
“十號……法庭……我想……我們就快……是了。”
衛斯理先打滑著停下了,他們面前的深色大門又臟又舊,上面挂著一把巨大的
鐵鎖。他靠在旁邊的牆上,手緊抓著自己胸口的衣服。
“進去吧,”他氣喘吁吁地說著,指著門,“進這里去。”
“你不-你不跟我一起進去──?”
“不不,他們不允許的。祝你好運!”
哈利的心都跳到嗓子眼了,他艱難地咽了一下,擰動沉重的鐵門把手,走進了
法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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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聽証會
哈利猛抽一口涼氣,他沒法控制自己。這個巨大的地牢看起來異樣地熟悉,他
不僅僅是看過這個地方,他,來過這里。這就是他在鄧布多的記憶盆里曾經來過的
地方,在這里他看到雷斯堅一家被判處在阿茲卡班監禁終生。
黑色的石頭牆壁即使在火炬的光亮底下依然模糊不清。他兩旁的椅子都是空的,
但是在前方,最高的那排椅子上面有許多人影。他們本來還在小聲說話,但是當大
門在哈利身后轟然關閉的時候,大廳里一片寂靜。
一個冷冷的聲音在法庭里響起:
“你遲到了。”
“對不起,”哈利緊張地回答,“我-我不知道時間改變了。”
“那不是維真魔塔的過錯,”聲音說,“今早已經給你送了一只貓頭鷹了。坐
下。”
哈利低頭看著法庭正中放著的椅子,椅子的扶手上纏滿鐵鏈。他以前見過這些
鐵鏈,它們會像有活的一樣彈起來把人緊緊綁住。他穿過屋子,鞋在地面發出很響
的回聲。當他小心地坐在椅子邊上的時候,鐵鏈威脅地發出一些聲響,但是并沒有
扑過來綁上他。他覺得更加不舒服了,他抬起頭看著高高地坐在上面那排椅子上的
人。
他能看到的大概有五十來個人,每個人都穿著紫色的長袍,左胸上有一個做工
精巧的銀色“W”字(維真魔塔的頭一個字母──譯注),他們正居高臨下地審視
著哈利,一些人的目光嚴厲,另一些人則毫不掩飾他們的好奇。
最前排的正中,坐著現任魔法部部長,考尼烈斯﹒法吉。法吉身體略微發福,
經常戴一頂檸檬綠的圓頂禮帽,不過,今天他沒有戴帽子。而且,他以前對哈利的
善意笑容現在也蕩然無存。一個寬肩膀、方下巴的女巫坐在法吉左邊,她的短發已
經灰白,戴著單片眼鏡,表情十分嚴厲。而法吉右邊也坐著一個女巫,但是她緊靠
在椅子后面,把臉隱藏在陰影里。
“很好,”法吉說道,“被告總算到了──我們現在開始。你准備好了?”他
向旁邊問。
“是的,先生,”一個哈利熟悉的聲音迫不及待地說,那是羅恩的哥哥帕西,
正坐在前排里最靠邊的椅子上。哈利抬頭看帕西,以為帕西會有認出自己的表情,
但是他并沒有,他玳瑁鏡框后面的眼睛正目不斜視地看著面前的羊皮紙,手上准備
好了羽毛筆。
“八月十二日,懲戒聽証會,”法吉大聲宣布,帕西馬上開始記錄,“將審理
家住薩里郡小文金鎮女貞路4號的哈利﹒詹姆斯﹒波特先生違反《未成年人施朮合
理限制條例》以及《國際魔法師聯盟之保密法令》有關條例的行為。”(哈利的全
名是哈利﹒詹姆斯﹒波特,中間的名字來自他父親的名字,使用全名是法律標准,
后面在庭上出現名字也都是包括了中間名字的全名。──譯注)
“審判官:科尼利厄斯﹒奧斯瓦德﹒法吉,魔法部部長﹔阿米莉婭﹒蘇珊﹒邦
斯,魔法司法局局長﹔德洛麗斯﹒簡﹒安布居,高級副部長。庭審記錄員:帕西﹒
伊格內修斯﹒衛斯理──”
“辯護律師:阿伯斯﹒帕西瓦爾﹒烏福瑞克﹒布賴恩﹒鄧布多,”一個平靜的
聲音從哈利身后傳來,哈利的頭猛地往后看,結果把脖子都扭疼了。
鄧布多正穩穩當當地邁步穿過房間,他身穿深藍長袍,表情坦然平靜,長長的
銀胡子在火炬照耀下微微地閃光。他站到哈利身旁,架在鷹鉤鼻上的眼境滑下一半,
他透過半圓形的老化鏡片向上看著法吉。
維真魔塔的成員們開始交頭接耳,現在所有的眼睛都集中在鄧布多身上了。有
些人看起來有點不滿,其他人略微驚慌,而后排坐著的兩個老巫師,卻揮動雙臂,
歡迎他的到來。
一看到鄧布多,哈利的胸中立刻充滿了堅強和希望,那種感覺,不亞于鳳凰歌
聲曾帶給他的鼓勵。他希望看著鄧布多的眼睛,但是,鄧布多并沒看他,他的眼睛
仍緊盯著明顯狼狽不堪的法吉。
“啊,”法吉說,看起來驚慌失措,“鄧布多,啊是,你-呃-接到我們-呃
-改變聽証會時間和-呃-地點的信了,是不是?”
“我一定是錯過了那封信,”鄧布多愉快地說,“不過,因為一個幸運的錯誤,
我提前三個小時到達了魔法部,所以還好沒有耽誤事。”
“是-嗯-我想我們需要再加張椅子-我-衛斯理,你能不能──?”
“沒關系,沒關系,”鄧布多快樂地說,掏出自己的魔杖,輕輕一晃,一只舒
適的印花布扶手椅就忽然出現在哈利旁邊。鄧布多坐下,把他長長的手指尖頂在一
起,從上面用禮貌而有興趣的眼神打量著法吉。維真魔塔的成員依然竊竊私語,緊
張得坐立不安,直到法吉再度開口,他們才安靜下來。
“是的,”法吉一邊翻著他的筆記一邊說,“好吧,那么,所以,那些指控,
是的。”
他從面前的羊皮紙摞里抽出一張,深深吸一口氣,然后開始宣讀。對被告的指
控內容如下:
在被告明確了解其非法作為之情況下,于八月二日晚九時二十三分,在麻瓜居
住區,有麻瓜在場的情況下,施展神護魔法,而在此之前,被告已經接到過魔法部
頒發的同類書面警告。此舉觸犯了1875年制定的《未成年人施朮合理限制條例
》丙段內容,以及《國際魔法師聯盟之保密法令》第十三條之規定。
“你可是家住薩里郡小文金鎮女貞路4號的哈利﹒詹姆斯﹒波特先生嗎?”法
吉越過羊皮紙,盯著哈利問。
“是的,”哈利說。
“三年前你曾經收到過魔法部關于非法施用魔法的書面警告,是也不是?”
“是,不過──”
“而且你在八月二日曾經施展過神護魔法?”
“是,”哈利說,“可──”
“你明知在十七歲以前,你是不允許在學校以外施展魔法的?”
“是,但──”
“明知你施展魔法的地方,是麻瓜居住區?”
“是,可是──”
“充分意識到你的身邊還有一個麻瓜在場?”
“是的,”哈利生氣地說,“但我用魔法是因為──”
那個戴單片眼鏡的女巫飛快地打斷了他的話:
“你施展了一個完整的神護衛?”
“是的,”哈利說,“因為──”
“一個成形的神護衛?”
“一個──什么?”哈利問。
“你呼喚出來的神護衛是否形像清晰?我的意思是,它不僅僅是一股汽或煙?”
“是的,”哈利說,覺得自己的耐心在縮減,他豁出去了地說:“它是一頭牡
鹿,一直是牡鹿。”
“一直?”邦斯女士大喝:“你在以前就施展過神護魔法?”
“是,”哈利說,“我已經做了一年多了。”
“你現在是不是十五歲?”
“是,而且──”
“你在學校里學會的?”
“是的,盧平教授在我三年級時教我的,因為──”
“很驚人,”邦斯女士說,向下看著哈利,“在這個年紀居然能施展一個完整
的神護衛……實在相當驚人。”
她旁邊的一些巫師們再次小聲嘀咕起來,有几個人點著頭,但其他人都皺著眉
搖頭。
“現在不是討論這個魔法是否驚人的問題,”法吉暴躁地說,“事實上,我認
為越是令人驚奇就越壞事,因為,這個孩子施展魔法時,被一個麻瓜清楚地看見了!”
那些剛才皺眉的巫師現在都喃喃地表示同意,但是看到帕西也一本正經地點頭,
哈利給激怒了。
“我施展魔法是因為攝魂怪!”哈利搶在別人打斷他之前大聲說。
他原以為這會讓他們再次嘀咕起來,但是現在的寂靜似乎比剛才更濃了。
“攝魂怪?”邦斯女士停了一下,才問。她揚起濃濃的眉毛,單片眼鏡几乎要
掉下來,“你是什么意思,孩子?”
“我的意思是說有兩只攝魂怪出現在路中間,襲擊了我和我的表兄!”
“啊,”法吉再說,毫無笑意的笑臉轉向維真魔塔的成員,似乎想讓他們也來
分享這個笑話:“是啊是啊,我就知道會從你這兒聽到這樣的東西。”
“攝魂怪出現在小文金鎮?”邦斯女士十分詫異地問,“我不明白──”
“你不明白,邦斯?”法吉仍然笑著,“讓我來解釋。他顯然已經徹底想過了
這件事,他認為攝魂怪會是個相當好的頭版小故事。相當好啊,反正麻瓜也看不見
攝魂怪,不是嗎,小子?太方便,太方便了……所以我們只能相信你的話卻沒有目
擊証人。”
“我沒有撒謊!”哈利喊著,聲音蓋過了審判席上再次爆發的竊竊私語,“它
們有兩只,從小路兩頭出來夾擊我們,周圍變得又黑又冷,我的表兄能感覺到它們,
他想逃跑──”
“夠了,夠了!”法吉說,一臉目空一切的表情,“我很抱歉打斷你的話,我
知道你已經排練好了這個故事──”
鄧布多清了清喉嚨。維真魔塔成員們再次安靜下來。
“事實上,我們有証人目擊攝魂怪在小路出現時的經過,”他說,“我的意思
是,除了達達力﹒達斯里以外的証人。”
法吉丰滿的臉如同泄了氣的皮球一下松泄下來,他瞪了鄧布多好一會,最后終
於看起來好像重新振作了自己,說:“我們恐怕沒有時間聽更多的謊話,鄧布多,
我想盡快處理這件事──”
“我大概是記錯了,”鄧布多依然愉快地說,“但是我確信,維真魔塔的權利
憲章上規定被告有權向法庭提供証人?難道這不是魔法司法局的條例嗎,邦斯女士?”
他向戴單片眼鏡的女巫繼續說道。
“正確,”邦斯女士說,“完全正確。”
“啊,很好,很好,”法吉猛地說,“這個人在哪里?”
“我把她帶來了,”鄧布多說,“她就在門外。我去帶她──?”
“不用──衛斯理,你去,”法吉沖帕西喊,后者立刻站起來,從審判席的石
頭台階上跳下來,目不斜視地跑過鄧布多和哈利面前。
一會兒帕西就回來了,費格太太跟在他身后。她看起來有點害怕,比任何時候
更神經兮兮的。哈利希望她記得換下那雙方格布拖鞋。
鄧布多站起來,把他的椅子讓給費格太太,然后給自己又變了一把。
“你的全名?”法吉大聲說,費格太太正緊張地坐上椅子邊緣。
“阿拉貝拉﹒多仁﹒費格,”費格太太用微微顫抖的聲音回答。
“還有你究竟是誰?”法吉的口氣高傲而且厭煩。
“我是小文金鎮的居民,哈利﹒波特先生的鄰居。”費格太太說。
“我們的記錄里,除了哈利﹒波特以外,小文金鎮沒有其他的巫師。”邦斯女
士立刻說,“我們對那個地區一向監察得比較仔細,因為……因為過去曾發生過的
事件。”
“我是一個似貴,”費格太太說,“所以你們不會有我的記載,不是嗎?”
“一個似貴,嗯?”法吉說著,仔細打量著她,“我們會調查的。記得把你的
家庭資料交給我的助手衛斯理。順帶問一句,似貴能看見攝魂怪嗎?”他加上一句,
向旁邊的座位左右看著。
“是的,我們能!”費格太太憤怒地回答。
法吉把目光轉回,向下看著費格太太,揚起眉毛,“很好,”他冷淡地說,
“你可以講了。”
“那晚我出門到柴藤路盡頭的小商店去買貓食,那是八月二號晚上九點多鐘的
事兒,”費格太太馬上匆匆忙忙地開始講了,仿佛曾經用心學習過她准備講的話,
“那時我聽到從木蘭巷和柴藤路中間的那條小路上傳來一陣騷動,等我走到路口,
我就看到攝魂怪在跑──”
“跑?”邦斯女士尖銳地說,“攝魂怪不用跑,它們會滑行。”
“這就是我要說的意思,”費格太太連忙說,滿是皺紋的臉上顯出粉紅的顏色
來,“它們滑行著向看起來是兩個男孩那兒去。”
“你說它們看起來象什么?”邦斯女士的眉毛緊皺,單片眼鏡的邊緣都埋在皮
膚里了。
“嗯,一個胖胖的,另一個又太瘦了──”
“不,不,”邦斯女士不耐煩地說,“攝魂怪……描述攝魂怪的樣子。”
“哦,”費格太太說著,臉上的紅暈現在蔓延到脖子上了,“它們很高大。高
大,而且穿著斗篷。”
哈利覺得他的心在這一刻沉了下去。無論費格太太說什么,在哈利聽來都好像
她最多只是見過攝魂怪的相片,而相片是永遠不會傳達全部事實的:它們離地漂浮
時的怪異和陰森,隨它們而來的那種腐爛氣味,還有它們呼吸氣時發出的可怕的呼
嚕聲音。
第二排一個身材矮胖、留著大黑胡子的巫師側身湊到坐在旁邊的女巫那里耳語,
那個有著一頭小卷頭發的女巫冷笑著點頭。
“高大,而且穿著斗篷,”邦斯女士鎮定地重復,法吉嘲弄地嗤笑一聲。“我
明白了。還有其他的嗎?”她問。
“是的,”費格太太說,“我感覺到它們。整個地方都變得很冷,你得知道,
那是夏天里相當熱的一個晚上。而且我感到……好像所有的快樂都從這個世界里消
失了……而且我記起了……恐怖的事情……”
費格太太聲音顫抖著停下了。
邦斯女士的眼睛瞪得大了些,哈利可以看見她臉上曾經埋著單片眼睛的地方留
下了一個紅色的痕跡。
“攝魂怪做了什么?”邦斯女士問,哈利猛地燃起一絲希望。
“他們沖向那兩個孩子,”費格太太的聲音現在大了一點,也更有自信了,粉
紅的顏色也逐漸從臉上消失,“其中一個孩子摔倒了,另一個孩子往后退,想擊退
攝魂怪,那個孩子就是哈利。他試了兩次,但都只有銀色的蒸汽放出來。他試第三
次的時候,他釋放出一個神護衛,那個神護衛擊退了第一只攝魂怪,然后,在哈利
指揮下又把第二只攝魂怪從他表兄那里趕走了。這就是當時的事情經過。”費格太
太結束了講話,似乎并不太讓人信服。
邦斯女士看著費格太太一言不發。法吉則煩躁地翻著文件,完全不注意費格太
太。最后,他抬起眼睛,有點挑釁地問:“這就是你看到的,是不是?”
“這就是所發生的一切,”費格太太重復。
“很好,”法吉說,“你可以走了。”
費格太太把驚恐的目光從法吉轉向鄧布多,然后站起身,慢吞吞地挪向門口。
哈利聽見大門在她身后砰然關上。
“不是十分可信的目擊証人,”法吉傲慢地說。
“嗯,我不知道,”邦斯女士用她的疾速語調說道,“她的確相當精確地描述
了攝魂怪攻擊時所產生的影響。而且我想象不出如果攝魂怪沒有出現在小文金的話,
她為什么要這樣說。”
“可是攝魂怪在麻瓜的居住區游蕩,怎么會正好就撞上了一個巫師?”法吉嗤
之以鼻,“這樣可能性非常、非常小。就算是百格門都不敢打這個賭──(百格門,
指路都﹒百格門,曾經是快迪奇球星,后任魔法體育和競賽局局長,曾賭博上癮。
──譯注)”
“哦,我不認為我們中間有任何人會相信攝魂怪是碰巧在那里出現的。”鄧布
多輕松地說。
法吉右邊坐著的那個臉藏在陰影里的女巫移動了一下身體,但是其他人仍坐著
不動,也沒有發出聲音。
“你這是什么意思?”法吉冷冰冰地問。
“我的意思是,我認為攝魂怪是被人派到那里去的,”鄧布多說。
“如果有人派兩只攝魂怪到小文金鎮去游蕩,我想我們至少會留下記錄的!”
法吉咆哮道。
“如果在最近一段時間攝魂怪聽命于魔法部以外的人,那你就找不到記錄,”
鄧布多平靜地說,“我曾經告訴過你我對這件事的看法,法吉。”
“是的,你說過,”法吉咄咄逼人地說,“但是我沒有任何理由相信你的看法
不是無理取鬧,鄧布多。攝魂怪都還在阿茲卡班,它們依然聽從我們下達的一切命
令。”
“那么,”鄧布多的聲音不大,卻十分清晰,“我們就必須問問我們自己,為
什么魔法部里會有人在八月二號命令攝魂怪去那條小巷。”
徹底的寂靜成為給這句話的回答。這時,法吉右邊的女巫探了探身子,因此哈
利頭一次看到了她的樣子。
他覺得這個女巫長得就像一只蒼白、巨大的癩蛤蟆。她的身材短粗,寬闊松弛
的臉,脖子几乎和沃能姨丈一樣的短,嘴倒是又寬又松的,她的大眼睛圓圓的略向
外鼓。她的卷頭發很短,上面系了一個黑色的天鵝絨蝴蝶結。就連那個蝴蝶結都讓
哈利感覺好像是一只大蒼蠅,正等她伸出長長的粘舌頭捕食了。
“審判長介紹德洛麗斯﹒簡﹒安布居,高級副部長。”法吉說。
這位女巫用一種尖尖的、帶著顫音的、仿佛少女般的聲音說起話來,這讓哈利
吃了一驚,他還以為她會呱呱地叫呢。
“我一定是誤解了你的話,鄧布多教授,”她說著,臉上的假笑把大圓眼睛里
的冷酷襯托得越發明顯了。“我太笨了,但是你的話,有那么一小會兒,聽起來好
像是認為是魔法部下令襲擊這個孩子的!”
她發出的清脆笑聲讓哈利脖后的寒毛都豎起來了。維真魔塔里也有几個成員跟
她一起笑了,但是顯然沒有一個是因為這件事情好笑。
“如果攝魂怪確實只聽命于魔法部,而一周前兩只攝魂怪也確實襲擊了哈利和
他的表兄,那么,唯一的邏輯就是魔法部有人操縱了這次襲擊,”鄧布多彬彬有禮
地說,“當然,也許是這兩只攝魂怪脫離了魔法部的控制──”
“沒有攝魂怪會脫離魔法部的控制!”法吉大叫著,臉已經漲得通紅。
鄧布多微微點一下頭。
“那么毫無疑問魔法部就要展開全面調查了,為什么有兩只攝魂怪會遠離阿茲
卡班,還有為什么,它們會在沒有接到命令的情況下襲擊。”
“鄧布多,還輪不到你來決定魔法部該做和不該做什么!”法吉大吼,現在,
他臉上的豬肝顏色一定會讓沃能姨丈也為他驕傲。
“當然不是,”鄧布多溫和地說,“我僅僅是表示我對魔法部將妥善處理這件
事情的能力有信心。”
鄧布多看著邦斯女士,后者調整了一下單片眼鏡,微微皺著眉頭,直視著鄧布
多。
“我要提醒在座諸位,這些攝魂怪的行為,即便它們不是這孩子想像出來的話,
也不是這次聽証會應該討論的題目!”法吉說,“我們這次的目的是為了調查哈利
﹒波特所違反《未成年人施朮合理限制條例》的行為。”
“我們當然是,”鄧布多說,“但是攝魂怪在小巷現身是這個問題的關鍵。根
據該條例的第七條規定,在特殊情況下,一個人可以在麻瓜面前施展魔法。而特殊
情況里,包括巫師本人的生命受到威脅,或是其他在場的巫師、朮士、或麻瓜的生
命──”
“我們也熟悉第七條的內容,非常感謝你的提醒!”法吉怒吼。
“你當然清楚,”鄧布多親切地說,“那么我們都同意哈利施展神護魔法的條
件是完全在這一條所標明的特殊情況之內了?”
“如果真的有攝魂怪在,是的,但對這點我相當懷疑。”
“你剛剛也聽了目擊証人的話。”鄧布多打斷他。
“如果你仍懷疑証詞的真實性,那么叫她回來,再問她一次。我肯定她不會反
對的。”
“我-那個-不──,”法吉氣急敗壞地說,擺弄著面前的文件。“是-我今
天要把這事情弄完,鄧布多!”
“但是很自然地,你根本不在乎目擊証人的証詞,即便這樣會導致嚴重的誤判。”
鄧布多說。
“嚴重誤判,我的天哪!”法吉用他最大的聲音吼著,“鄧布多,你難道就沒
計算過,他為了逃脫屢次公然在校外施展魔法的處罰,這小子究竟編出過多少荒唐
故事?我想你大概已經忘了他三年前用的那個盤旋魔法──”
“那不是我,那是一只家佣精靈做的!”哈利說。
“看到了沒有?”法吉咆哮著,夸張地指著哈利的方向,“一只家佣精靈!在
麻瓜房子里!我倒要問你。”
“該家佣精靈現在是霍格沃茨學校的雇員,”鄧布多說,“只要你需要,我可
以立即把他叫來作証。”
“我-沒-我沒時間聽家佣精靈的廢話!不管怎么說,這不是唯一的一次──
他居然把他的姨媽都炸上天了,看在老天的份上!”法吉大喊著,拳頭重重地拍在
審判桌上,打翻了一瓶墨水。
“而我認為您那次沒有追究哈利的責任是非常仁慈的做法,您的原因,在我想,
是因為即使是最好的巫師有時候也難免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當法吉手忙腳亂地
把墨水從文件上擦去的時候,鄧布多鎮定地說。
“他在學校里犯的錯誤更數不勝數,我還沒開始講呢。”
“但是,魔法部沒有懲罰霍格沃茨學生在校內所犯的錯誤的權利,哈利在校內
的表現,與本次聽証會毫無關系。”鄧布多說,他比任何時候都更加彬彬有禮,但
是現在他的話里似乎也有了一些寒意。
“哦噢!”法吉說,“現在連他在學校的表現我們都管不了了,嗯?你真這么
想?”
“正如八月二日晚上我曾經提醒你的,法吉,魔法部無權開除霍格沃茨的學生,”
鄧布多說,“它也沒有在判決一個人有罪之前,就沒收他的魔杖的權力,這也是我
在八月二日晚上提醒過你的。你對貫徹法律的急迫讓人欽佩,可是在此同時,你自
己也似乎──我相信這不是你故意的──忽略了几條相當重要的法律。”
“法律是可以改變的,”法吉殘酷地說。
“當然,”鄧布多點著頭說,“而你的確是在做著許多修改,法吉。為什么,
在我被迫退出維真魔塔的短短几周之內,處理一個單純的未成年人施展魔法的事件
要用上全套刑事審判了!”
几個巫師在座位上不安地移動身子。法吉本來就已經是深褐色的臉現在更深了。
然而,坐在他右邊的那個癩蛤蟆樣的女巫卻只是盯著鄧布多,臉上毫無表情。
“我所知道的是,”鄧布多繼續說,“目前沒有一條法律,規定這個法庭的職
責就是懲罰哈利曾經施展過的所有魔法。他因為一件事情而被審判,他也已經為自
己做出辯護。現在我和他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等待你們的裁決。”
鄧布多再次把指尖頂在一起,然后一言不發。法吉瞪著他,顯然已經被激怒了。
哈利側眼看鄧布多,想從他那里找到讓自己放心的信號。他不能確定鄧布多剛才讓
維真魔塔立即做出判決是否合適。可惜,又一次鄧布多忽略了哈利看他的眼神。他
繼續抬著頭看上面的審判席,所有的維真魔塔成員都在緊張地小聲談話。
哈利低頭看自己的腳。他的心臟似乎已腫得異乎尋常的大,在肋骨下面轟然跳
動。他原以為聽証會比這個要長得多,現在他對自己給他們留下的印象完全沒有信
心了。他實在說得太少了,他應該再解釋一下攝魂怪的事的,比如他怎么摔倒了,
還有他和達達力几乎挨到攝魂怪的死亡之吻……
哈利抬頭看了法吉兩次,想開口說話,但是他腫脹的心臟現在已經讓他喘不過
氣來了,每次他都只是深深吸一口氣,然后繼續低頭看著自己的鞋子。
然后說話的聲音消失了。哈利本想抬頭看著審判官們,但是他馬上發現繼續低
頭檢驗鞋帶要更容易得多。
“同意撤消被告一切指控的請舉手?”邦斯女士的急促聲音傳來。
哈利的頭猛抬起來。空中有手舉起來,很多的手……超過半數!哈利的呼吸急
促起來,他想去數,但是還沒等他數完,邦斯女士已經接著說:“還有,認為被告
有罪的請舉手?”
法吉舉起手,一起舉手的還有十几個人,包括他右邊那個癩蛤蟆樣的女巫,還
有坐在第二排的那個大黑胡子的矮胖巫師和他旁邊的卷發女巫。
法吉看看周圍的人,看起來就像有什么東西堵在喉嚨里,然后他放下手。他深
呼吸了兩次,聲音因竭力壓抑的憤怒而扭曲:“很好,很好……撤消一切指控。”
“太好了,”鄧布多高興地說著,一下站起來。他抽出魔杖,把那兩張印花布
扶手椅變沒了,“好了,我得走了。各位,再見吧。”
接著,他沒有再看哈利一眼,從地牢里離開了。 第九章 衛斯理太太的哀傷
鄧布多的突然離去,讓哈利十分驚訝。他仍坐在盤著鐵鏈的椅子里,既震驚,
但也有松一口氣的釋然。維真魔塔的成員都站起身,一邊收拾著桌上的字紙一邊互
相交談著。哈利也站起來,沒有人對他有一絲一毫的注意,只除了法吉右邊的那個
癩蛤蟆樣的女巫。她現在把本來放在鄧布多身上的凝視轉向了哈利,哈利不理會她
的目光,他去看法吉和邦斯女士,想問問他們他現在是不是可以走了。但是法吉似
乎已經下定決心不理再會哈利,而邦斯女士還在忙著整理公文包。哈利試探著朝門
口走了几步,當確定沒人叫他回去時,他飛塊地走開了。
到最后几步他已經跑了起來,他猛地推開大門,几乎撞倒了等在門口的衛斯理
先生,后者臉色蒼白,一臉焦急。
“鄧布多沒告訴我──”
“撤銷──”哈利關上身后的門說,“所有指控!”
衛斯理先生高興得一把抱住哈利肩膀。
“哈利,這真是太好了!嗯,當然啦,他們不可能判你有罪的,沒有足夠的証
據嘛。雖說如此,我也不敢否認我曾經相當擔心──”
但是衛斯理先生截住了話頭,因為這時法庭大門又開了,維真魔塔的成員們魚
貫而出。
“看在魔靈的份上!”衛斯理先生驚訝地說出聲來,一邊拉開哈利,好讓他們
通過,“你的案子需要全部維真魔塔審判官出席?”
“我想是的,”哈利小聲說。
經過哈利時,有一兩個巫師沖他點點頭。有几個人,包括邦斯女士,向衛斯理
先生說了句“早上好,亞瑟”,但其他大多數人都把視線移開了。法吉和那個癩蛤
蟆樣的女巫几乎是最后離開地下室的,法吉表現得似乎把哈利和衛斯理先生當作牆
壁的一部分,不過,那個女巫卻仍在經過時仔細審視哈利。帕西是最后一個出來的,
他也和法吉一樣完全無視站在旁邊的哈利和他父親。他拿著一大卷羊皮紙和几根備
用羽毛筆,大步流星地走著,昂首挺胸,目空一切。衛斯理先生嘴邊的皺紋略現僵
硬,但是除此之外沒有任何跡象表明,他曾經看見了他的第三個兒子。
“我馬上送你回去,好趕快告訴大家這個好消息,”當帕西的腳后跟消失在上
第九層的樓梯間時,衛斯理先生說,他推著哈利往前走,“去比斯格林那個廁所路
上,我正好可以送你回去,來吧。”
“那,你打算怎么處理那個廁所呢?”哈利笑著問,現在每件事兒看起來都比
平常有趣五倍。整件事的真實感越來越強了:他是清白的,他會回霍格沃茨。
“哦,一個簡單的逆轉咒就行了,”衛斯理先生在上樓時說,“不過麻煩的不
是修復損害,而是這種破壞行為背后的態度,哈利。也許有很多巫師以為欺負麻瓜
是件可笑好玩的事,但是,這卻表現某些人更深更壞的想法,至少我──”
衛斯理先生停住了說了一半的話。他們已經到爬上第九層的走廊,法吉站在離
他們几尺遠的地方,正和一個高個子男人低聲交談。那個男人有一頭光滑的金發和
一張尖尖的、蒼白的臉。
那個男人聽到他們的腳步聲轉過頭來,也停住了他說了一半的話。他瞇起冰冷
的灰色眼睛,盯著哈利。
“啊啊……原來是會玩神護衛的波特啊,”路修斯﹒馬爾夫冷冷地說。
哈利感覺喘不過氣來,仿佛他四周的空氣都凝固了。上一次他見到這雙冰冷的
灰色眼珠是從食死徒面罩上的眼縫里,而上一次他聽到這個聲音,是在伏地魔折磨
他的黑暗墓地里。哈利沒想到路修斯﹒馬爾夫能有膽量直視他的臉,他更不相信他
有膽量來魔法部。而法吉,在几個星期前哈利警告他路修斯﹒馬爾夫是食死徒之后,
居然還和馬爾夫講話。
“波特,魔法部長剛告訴我你又一次幸運地逃脫了,”路修斯﹒馬爾夫懶懶地
說,“很讓人驚訝啊,你每次都能從縫隙里擠脫,事實上,就像蛇一樣不是么。”
衛斯理先生警告地抓緊哈利的肩膀。
“是啊,”哈利說,“是,我很善於逃脫。”
路修斯﹒馬爾夫抬眼看了看衛斯理先生。
“亞瑟﹒衛斯理也在!你在這兒在干什么呢,亞瑟?”
“我在這兒工作,”衛斯理先生簡單地說道。
“一定不是在這兒吧?”路修斯﹒馬爾夫向衛斯理先生身后的門揚了揚眉毛,
“我可記得你在二樓,沒事兒偷些麻瓜東西回家,給它們施魔法呢?”
“不是,”衛斯理先生氣地回答,他的手指現在已經深深陷進哈利的肩膀里了。
“那,你到這里是來干什么?”哈利問路修斯﹒馬爾夫。
“波特,我不認為,魔法部長與我本人之間的事情和你有什么關系,”路修斯
﹒馬爾夫說著抹了抹長袍的前襟,哈利清楚地聽到他口袋里傳出一陣輕響,聽來里
面是滿滿一下金幣,“真的,就因為你是鄧布多最寵愛的學生,不等於我們大家都
會像他那樣縱容你。那么,局長,我們去您的辦公室嗎?”
“當然,”法吉說著,轉身背對哈利和衛斯理先生,“路修斯,這邊來。”
他們一起大步走開,一邊低聲地交談著。直到他們走進電梯,衛斯理先生才松
開放在哈利肩膀上的手。
“如果他們有事要談,路修斯﹒馬爾夫為什么不在法吉辦公室外頭等呢?”哈
利的怒火終於爆發了,“他來這下面做什么?”
“如果你問我的話,我說他是想偷偷接近你的法庭,”衛斯理先生說,他看起
來相當緊張,左顧右盼地似乎要確定沒人聽見他們的談話,“顯然他是來打聽你是
不是給開除了。送你回去時,我得給鄧布多留個條子,得讓他知道路修斯﹒馬爾夫
又和法吉談話了。”
“他們兩個之間,到底能有什么事呢?”
“錢吧,我懷疑,”衛斯理先生氣地說,“路修斯﹒馬爾夫給魔法部捐錢已經
不下几年了,他拿這個來賄賂有用的人,從而得到好處,比如,延遲通過對他不利
的法令什么的。唉,他的關系網可相當廣呢,那個路修斯﹒馬爾夫。”
電梯到了,里面空空的,除了一群正在拍打著翅膀的紙飛機。衛斯理先生按下
去中廳的按鈕,電梯門合上了。衛斯理先生不耐煩地揮手打走頭頂的紙飛機。
“衛斯理先生,”哈利慢慢說,“如果法吉正和像路修斯﹒馬爾夫那樣的食死
徒會面,而且,要是他自己一個人和他們單獨會面的話,我們怎么知道他們沒向他
施迷心咒呢?”
“別以為我們沒這么想過,哈利,”衛斯理先生小聲說,“不過,鄧布多認為
法吉現在的行事還是他自己的意志──而這,鄧布多認為,也一樣不是好事。但是,
哈利,咱們現在最好不要談這件事。”
電梯門滑開,他們走進了現在已經空空蕩蕩的中廳,那個保安巫師艾瑞克現在
又躲在《先知日報》后面,他們徑直走過金色噴泉時,哈利一下想起了什么。
“等等,”哈利對衛斯理先生說,然后一邊從口袋里揪出錢包,一邊轉身走回
到噴泉那里。
哈利抬頭看那個英俊巫師的臉,但是湊近之后,哈利覺得他的樣子既懦弱又愚
蠢。那個女巫臉上的笑容,也充滿在選美比賽上才會有的空洞。而根據哈利所認識
的丑精靈和半人馬判斷,他們是無論如何不會如此動情地看任何人類的。只有那個
家佣精靈點頭哈腰的奴婢像還有點真實,想到赫敏看到這尊精靈雕像時會說的話,
哈利忍不住笑了。他把整個錢包倒過來,把里面所有的錢,不止是十個金幣,都倒
進了水池。
***
“我就知道!”羅恩大喊著,向空中揮舞著拳頭,“你從來就不會給逮著的!”
“他們肯定得還你清白,”赫敏說,當哈利走進廚房的時候,赫敏看上去几乎
要緊張得暈倒了,現在她用顫抖的手捂住眼睛,“他們沒有能力打贏你的,一點也
沒有。”
“你們要是早就知道我沒事,那現在怎么還松一口氣似的?”哈利笑著說。
衛斯理太太用圍裙擦著眼睛,而弗雷德,喬治和金妮則圍成一圈,又唱又跳:
“他沒事啦,他沒事啦,他沒事啦……”
“夠了夠了!別吵了!”衛斯理先生叫,不過他自己也一直笑個不停,“瑟瑞
斯,你聽著,路修斯﹒馬爾夫在魔法部──”
“什么?”瑟瑞斯立刻說。
“他沒事啦,他沒事啦,他沒事啦……”
“你們三個給我靜一靜!是的,我看見他在九樓和法吉談話,然后他們還一起
上樓去法吉的辦公室。你應該告訴鄧布多。”
“一定的,”瑟瑞斯說,“別擔心,我們會告訴他的。”
“好,我得趕快走,比斯格林那兒還有一個吐水的廁所等我處理呢。茉莉,我
恐怕得晚些回來,今晚我代替唐克絲值班,不過肯斯理也許會來吃晚飯──”
“他沒事啦,他沒事啦,他沒事啦……”
“夠了-弗雷德-喬治-金妮!”衛斯理先生離開廚房之后,衛斯理太太說,
“哈利,親愛的,過來坐下,吃點午飯吧,你几乎都沒吃早點呢。”
羅恩和赫敏在哈利對面坐下,他們看起來比哈利剛到桂茂街時更高興。而讓哈
利眼花繚亂的輕松感覺,曾經因為與路修斯﹒馬爾夫的會面而縮減,現在再一次地
充滿了他的心房。這所陰沉的房子現在也忽然變得溫暖可愛起來,就連克瑞徹聽見
廚房的響動,把豬鼻子伸進來查看的時候,他看起來都不那么丑了。
“當然啦,只等鄧布多往你身邊一站,他們就一點勝算的希望也沒有了,”羅
恩高興地說著,給每個人的盤子里舀上大堆的土豆泥。
“是啊,是他幫我擺平了這件事,”哈利說,知道自己會顯得有點忘恩負義,
更別說孩子氣十足,如果他說:“不過,我更希望他跟我說兩句話,至少看我一眼。”
當哈利想到這話的時候,他額頭的傷疤傳來一陣灼痛,他迅速用手捂住頭。
“怎么了?”赫敏警覺地問。
“疤,”哈利含糊地說,“不過沒事……現在它經常疼。”
其他人沒有注意他們。現在所有的人正忙著狼吞虎咽,一邊興奮地談論著哈利
的驚險逃脫,弗雷德,喬治和金妮還在唱歌。赫敏似乎想要說話,但是她還沒來得
及張口,羅恩已經快活地說:“我敢打賭鄧布多今晚一定會來的,你知道,和我們
一起慶祝。”
“我想,他恐怕不能來,羅恩,”衛斯理太太把一大盤燒雞端到哈利面前說,
“他現在真的很忙。”
“他沒事啦,他沒事啦,他沒事啦……”
“閉嘴!”衛斯理太太大吼。
***
在接下來的几天里,哈利注意到桂茂街12號里有一個人,對他重返霍格沃茨
的事,沒有發自內心地高興。剛聽到這個消息時,瑟瑞斯還裝得還挺好,緊握著哈
利的手,笑得和其他人一樣開心。可是,很快,他就變得比以前更憂郁暴躁,話也
說得更少,就連對哈利也不說。他把越來越多的時間花在樓上他母親房里,和暴嘴
在一起。
“你千萬不要覺得對不起他!”當哈利把自己的感覺偷偷告訴給羅恩和赫敏的
之后,赫敏堅定地說。這已經是哈利回來几天以后,他們正在三樓刷洗一個發酶的
柜子,“你屬於霍格沃茨,而瑟瑞斯也明白。我個人認為他這樣的行為很自私。”
“你這話有點過分,赫敏。”羅恩皺著眉頭說,努力想把一塊緊粘住手指不放
的酶斑剝下來,“你也不想被一個人關在這么個房子里吧。”
“他不是一個人!”赫敏說,“這里是鳳凰令總部,不是嗎?他只是以為哈利
會來和他一起住在這里。”
“我不認為是這樣的,”哈利說著,把抹布擰干,“我問他我是不是能在這兒
住的時候,他并沒有直接回答我。”
“也許是他不想讓自己抱更大的希望。”赫敏理智地說,“而且說不定,他自
己也很內疚,因為我覺得他內心里有一點想希望你被開除,這樣你就和他一起流亡
了。”
“別胡說了!”羅恩和哈利一起說,但赫敏只聳了聳肩。
“你自己看著辦吧。不過有的時候,我覺得羅恩的媽媽沒說錯,哈利,瑟瑞斯
把你和你父親搞混了。”
“那你是認為他腦子有問題?”哈利激動地說。
“不是,我只是覺得,他一個人孤獨得太久了。”赫敏簡單地回答。
就在那時衛斯理太太走進臥室,出現在他們身后。
“還沒有搞完嗎?”她說著探頭看了看柜子里面。
“我以為你是來讓我們休息一下的!”羅恩苦著臉說,“你知不知道從我們到
這地方之后已經清理了多少酶斑么?”
“是你們那么想為鳳凰令幫忙的啊,”衛斯理太太說,“你們所能做的,就是
把總部弄得干干淨淨,可以讓人居住啊。”
“我感到自己像只家佣精靈,”羅恩埋怨。
“啊哈,現在你總算理解他們的生活有多么悲慘了,你應該多參加‘精促會’
的活動!”赫敏在衛斯理太太離開以后充滿希望地說,“你知道,要是我們讓其他
人也了解整天清潔是多么痛苦──我們可以組織大家清潔桂芬多的休息室,收益捐
給精促會。這樣一來,既可以讓大家提高認識,又可以增加協會的基金。”
“我要成立阻止你宣揚醋精會的組織,”羅恩煩躁地嘟囔了一句,聲音低得只
讓哈利聽見。
***
隨著假期臨近結束,哈利發現他越來越想念霍格沃茨了。他几乎等不及再次見
到海格,再打快迪奇,甚至連在草藥課溫室里的一片片菜地里慢步都顯得那么有趣。
只要能離開這個滿是灰塵和酶氣的房子,什么都是好的。這里有一半的櫥柜仍上著
鎖,還有克瑞徹總會在你經過時從黑暗的角落里擠出一兩句咒罵,不過哈利還是小
心地沒讓瑟瑞斯聽到他的任何抱怨。
事實是,住在這個反伏地魔運動的總部遠不像哈利想像的那樣有趣。雖然鳳凰
令的人依然經常出入這所房子,有時留下來吃飯,有時則只有几分鐘的時間小聲密
談,但是,衛斯理太太仍小心地把哈利和其他人隔在耳朵能聽見的范圍(無論是普
通耳朵還是順風耳)之外。似乎沒有人,包括瑟瑞斯在內,認為哈利應該了解比他
初來那晚時更多的情況。
署假的最后一天,哈利在清掃衣柜頂海德薇的糞便時,羅恩拿著兩封信走了進
來。
“書單到了,”他說,把其中的一個信封扔給站在凳子上的哈利,“也該到了,
我還以為讓他們給忘了呢,他們一向都沒有這么晚才寄出來的。”
哈利把最后一點糞便裝進垃圾袋,然后把垃圾袋從羅恩的頭頂扔進牆角的廢紙
簍里,而廢紙簍立刻把垃圾袋子吞下,很響地打了一個嗝。哈利打開信,信里有兩
張羊皮紙:一張是每年都有的,九月一日開學的通知,另一張則是下學期要用到的
課本清單。
“只有兩本新書,”哈利看著單子說,“米蘭達﹒高紹克寫的《標准咒語第五
級》,還有,威爾伯特﹒斯靈克哈德的《防御魔法理論》。”
“砰!”
弗雷德和喬治緊挨著哈利瞬息出現了。哈利對他們這個舉動早已習以為常,他
甚至沒從椅子上跌下來。
“我們只是奇怪是誰會讓你們買威爾伯特﹒斯靈克哈德的書。”弗雷德坎坎而
談。
“因為這就是說,鄧布多已經找到了新的黑魔法防御課老師,”喬治說。
“而且也到時候了,”弗雷德說。
“什么意思?”哈利問,跳下來站到他們兩個旁邊。
“嗯,几個星期前,我們用順風耳聽到了爸爸媽媽的談話,”弗雷德對哈利說,
“聽他們的意思,今年鄧布多找不到人接手這門課程。”
“這不奇怪,是不是?你看看前四任老師的遭遇就知道了。”喬治說。
“一個被解雇,一個死了,一個喪失記憶,還有一個在箱子里給關了九個月,”
哈利掰著手指頭說,“是啊,我明白你的意思。”
“羅恩,你怎么了?”弗雷德問。
羅恩沒有回答。哈利轉過頭,羅恩微張著嘴,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訝異地看
著霍格沃茨的來信。
“怎么啦?”弗雷德不耐煩地說,走到羅恩身后,隔著他的肩膀看那封信。
立刻,弗雷德的下巴也掉了下來。
“級長?”他說著,仍然難以置信,“級長?”
喬治一個箭步搶過羅恩另一只手里抓著的信封,把信封翻過來,一個金紅相間
的東西掉到他的掌心。
“不可能吧,”喬治悄沒聲地說。
“一定是他們弄錯了,”弗雷德說著,從羅恩手里搶過信,把它舉到光下,似
乎要檢查上面的水印,“神智正常的人不會讓羅恩做級長。”
雙胞胎兄弟倆一起把頭轉向哈利。
“我們以為肯定是你吶!”弗雷德的語氣倒好像是哈利騙了他們一樣。
“我們以為鄧布多鐵定會選你吶!”喬治也相當憤慨。
“你贏過三巫師爭霸賽還有那么多其他東西!”弗雷德說。
“不過,那些其他東西也許不算他的優點呢,”喬治告訴弗雷德。
“倒是,”弗雷德慢慢說,“是呀,你惹的麻煩太多了,夥計。好了,至少你
們兩個里倒還有一個知道什么是重要的。”
他大步走過去拍哈利的背,同時嚴厲地瞪了羅恩一眼。
“級長。小羅尼級長。”(羅尼為羅恩的睨稱──譯注)
“哦,又得讓媽媽瘋瘋癲癲的,”喬治呻吟一聲,把級長徽章拋回羅恩手里,
仿佛會弄臟了他的手。
羅恩到此時依然一言不發,他接過徽章,瞪了一會兒,然后把它伸到哈利面前,
仿佛無聲地想讓哈利判斷徽章的真實性。哈利接過徽章,一個大大的“P”字刻在
桂芬多的雄師標志上面。頭一天進霍格沃茨的時候,他就曾在帕西的胸前看見同樣
的徽章。
門突然打開,赫敏猛地沖進房間里,她臉頰通紅,頭發飄在身后,手里抓著一
個信封。
“你們-你們是不是接到──?”
她看到哈利手里的徽章,尖叫一聲。
“我就知道!”她興奮地叫著揮舞手上的信,“我也是,哈利,我也是!”
“不,”哈利連忙說,把徽章塞回羅恩的手里,“是羅恩,不是我。”
“是──你說什么?”
“級長是羅恩,不是我。”哈利說。
“羅恩?”赫敏說著,下巴吃驚地合不攏,“可是,你確定嗎?我是說──”
當她看到羅恩臉上的挑釁目光時,臉一下紅了。
“信上寫的確實是我的名字,”他說。
“我……”赫敏看上去完全不知所措了,“我……嗯,哇!干的好啊,羅恩!
這真的──”
“出人意料,”喬治點著頭說。
“不是,”赫敏的臉更紅了,“不,我不是這個意思,羅恩做了很多……他真
的……”
赫敏身后的門一下開得更大,衛斯理太太抱著一疊洗好的長袍向后倒退著走進
屋里。
“金妮說書單總算寄到了,”她說著,望了一眼所有的信,走到床邊,開始把
長袍分成兩堆,“如果你們把書單給我,下午你們收拾行李的時候我就去迪貢街給
你們把書買好。羅恩,看來我得給你買些新睡衣了,這些至少短了六寸,真不敢相
信你怎么長這么快……你想要什么顏色的?”
“給他買金色和紅色的,好配他的徽章,”喬治咧嘴笑著說。
“配他的什么?”衛斯理太太心不在焉地說,把栗色的襪子卷起來放到羅恩那
堆衣服里。
“他的徽章,”弗雷德說,似乎想盡快把最壞的部分熬過去,“他甑亮的新級
長徽章唄。”
滿腦子睡衣的衛斯理太太過了好一會兒才聽明白弗雷德的話。
“他的……可是……羅恩,你不是……?”
羅恩舉起他的徽章。
衛斯理太太發出的尖叫和赫敏的一模一樣。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哦,羅恩,太好了!級長!這個家里每個人都是!”
“那我和弗雷德算什么,隔壁鄰居?”喬治憤怒地說,衛斯理太太一把推開他,
然后沖上去緊緊擁抱她最小的兒子。
“看讓你爸爸知道!羅恩,我真為你驕傲,多好啊,你會象比爾和帕西一樣做
學生長的,這是第一步!哦,真想不到在這么一大堆亂事里會有這樣的事兒,我簡
直激動死了,哦,羅尼──”(學生長,指學校里所有學生之長,也是所有級長的
領導,分男學生長和女學生長──譯注)
弗雷德和喬治在衛斯理太太的身后裝出嘔吐的聲音,不過衛斯理太太毫不理會,
她的胳膊緊抱著羅恩的脖子,狠狠地親吻羅恩臉上每一個部分,羅恩的臉現在已經
比他的徽章還紅。
“媽……別……媽,理智一點,”他嘟噥著,用力把她推開。
衛斯理太太終於放開他,然后屏著氣說,“好吧,你想要什么?我們給帕西買
了只貓頭鷹,當然,你已經有一只了。”
“什-什么?”羅恩說,看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當然是你的獎勵!”衛斯理太太喜愛地說,“一套漂亮的禮服長袍怎么樣?”
“我們已經給他買了些新的,”弗雷德酸溜溜地說,似乎十分后悔當時的慷慨。
“或者買口新鐵鍋吧,你用查理的舊鐵鍋都鏽透了。要不就買只老鼠吧,你一
直喜歡鼠斑斑的──”
“媽,”羅恩期待地問,“能給我買把新掃帚嗎?”
衛斯理太太的臉色略微沉了一下,掃帚是很貴的。
“不用最好的!”羅恩趕緊補充,“只-只要是新的就行。”
衛斯理太太猶豫了一下,然后笑了。
“當然可以……好吧,如果還要買新掃帚的話,我最好馬上就走。待會見,小
羅尼級長!還有,別忘了收拾你們的皮箱……級長,哦,我全身都發抖了!”
她又在羅恩臉上吻了一下,用力吸了吸鼻子,然后匆忙離開了房間。
弗雷德和喬治交換了一個眼神。
“你不會介意我們不吻你吧,是不是,羅恩?”喬治假裝出一副熱情的聲音說。
“我們可以向你行屈膝禮,如果你喜歡,”喬治說。
“哦,閉上嘴吧,”羅恩愁眉不展地對他們說。
“要不怎樣?”弗雷德說,歪著嘴笑,“罰我們課后留堂嗎?”
“我可想讓他試試呢,”喬治吃吃地笑著說。
“要是你們不小心一點,他真會這么做的!”赫敏生氣地說。
弗雷德和喬治哈哈大笑,羅恩嘟囔:“別說了,赫敏。”
“喬治,以后我們可真得小心點了,”弗雷德說著,裝做害怕的樣子,“這倆
家伙已經盯上我們了。”
“是啊,看來咱倆為非作歹的日子算是到頭了,”喬治說著搖搖頭。
隨一聲巨響,兩兄弟消失了。
“這兩個人!”赫敏生氣地抬頭盯著天花板,現在他們能聽見弗雷德和喬治在
樓上的房間里哈哈大笑,“別理他們,羅恩,他們那是嫉妒!”
“我不這么想,”羅恩猶豫地說,也抬起頭看天花板,“他們常說只有傻瓜才
會當級長……不過,”他略微高興一點,補充說,“他們可從來沒有過新掃帚!我
真想和媽媽一起去挑選……她肯定買不起靈光系列的,不過新出的橫掃系列也不錯,
是啦,我應該去告訴她我喜歡橫掃系列的,讓她知道……”
羅恩跑出房間,只留下哈利和赫敏。
不知什么原因,哈利發現他現在不想看到赫敏。他轉身走到床邊,抱起衛斯理
太太給他洗的長袍,向皮箱那里走去。
“哈利?”赫敏試探地問。
“干的很棒,赫敏,”哈利說,聲音熱情得根本不像是他自己的,而且,他依
然拒絕看赫敏,“真的棒透了。級長。好極了。”
“謝謝,”赫敏說,“嗯──哈利──能借海德薇給我用一下嗎?我想把這個
消息告訴我爸爸媽媽。他們會很高興的──我是說,雖然他們是麻瓜,可他們至少
明白級長的意思。”
“是呀,沒問題,”哈利仍用那個不屬於自己的熱情聲音說著,“隨時用吧!”
他彎下腰,把長袍放進箱底。赫敏走到衣柜那兒去叫海德薇下來的時候,哈利
繼續低頭假裝檢查箱子里的東西。過了一會兒,他聽見了關門的聲音,但他繼續彎
腰聽著。唯一的聲音來自牆上空畫的吃吃笑聲,牆角的廢紙簍現在開始咳出貓頭鷹
糞。
他直起身子向后看看,赫敏已經離開,海德薇也不見了。哈利連忙穿過屋子關
上門。然后他慢慢走回床邊坐下,茫然地的瞪著衣柜腿。
他完全忘記了,級長是在五年級時選出來的。他太擔心自己會被開除,根本沒
其他的空閑想到有一些徽章正在寄往一些人的家里。可是,即使他真記起了這事,
即使他真的想過這件事,他又會期待什么呢?
不是這樣的。一個小小的,但是相當誠實的聲音在他腦子里說。
哈利把扭曲的臉埋在手里。他不能騙自己,要是他知道那個級長徽章還在路上
的話,他一定會希望那徽章是給他的,而不是羅恩。這樣的想法,是不是讓他變得
和珠扣﹒馬爾夫一樣狂妄自大?他自以為比別人都好么?他真的相信自己比羅恩更
優秀么?
不。小小的聲音反對。
真是這樣嗎?哈利想著,不安地檢驗著自己的感受。
我只是快迪奇比他強吧,小小的聲音說,在其他任何事上我都不如他。
這當然正確,哈利想,他的功課沒有羅恩好。不過,除了功課以外的其他事情
呢?自從他、羅恩和赫敏進霍格沃茨以來的那些冒險算什么呢?几乎每次的冒險行
為都有被開除的危險呢。
好吧,大部分時間羅恩和赫敏都和我站在一起,哈利腦子里的聲音說。
可是,不是所有時間啊,哈利和自己爭辯著。他們沒和我一起跟奎洛決斗,他
們也沒見識湯姆﹒瑞斗和巨蛇,瑟瑞斯越獄之后不是他們趕走了那些攝魂怪,伏地
魔回來的那晚,他們也沒有和我一起在墳地里。(奎洛,哈利一年級黑魔法防御課
老師,見第一卷。──譯注)
他初來桂茂街時的那種意氣難平的感覺再次侵蝕了他的心。我當然做得比他們
都多,哈利憤怒地想著,我比他們任何一個人做得都多!
但是也許,小小的聲音公平地說,也許鄧布多不想讓一個總攪進危險的人當級
長,也許他挑選他們另有原因,羅恩一定有你所沒有的優點。
哈利睜開眼睛,從手指縫里看著衣柜下面刻成獸爪的腿,想起弗雷德說過的話
:“神智正常的人不會讓羅恩做級長……”
哈利嗤鼻冷笑,但是一秒鐘后他就為自己的作為覺得可恥。
又不是羅恩要鄧布多讓他做級長的,這不是羅恩的錯。難道他,哈利,羅恩在
這個世界上最好的朋友,會因為自己沒得到級長徽章而生氣,和弗雷德、喬治一起
在背后嘲笑羅恩,把羅恩的好事攪黃,在羅恩第一次擊敗哈利而贏來什么東西的時
候嗎?
就在這時,哈利聽見羅恩的腳步聲在樓梯上響起。他站起來,扶正眼鏡,當羅
恩進門的時候,他的臉上已經露出笑容。
“正好趕上她!”羅恩高興地說,“她說她會盡量給我買橫掃系列的。”
“好極了,”哈利說著,很欣慰自己的聲音終於不再是假惺惺的熱情了,“聽
著──羅恩──干得好,夥計。”
羅恩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
“我從沒想過是我!”他搖著頭說,“我以為級長應該是你!”
“才不呢,我惹過太多麻煩了,”哈利引用弗雷德的話說。
“是啊,”羅恩說,“我想是吧……嗯,咱們最好把行李收拾好,是不是?”
很奇怪他們的東西似乎自從到這里之后就自己散得到處都是,他們花了大半個
下午才從房子的各個角落里找齊了課本和用具,然后把它們塞進要帶到學校去的皮
箱里。哈利注意到羅恩一直更換級長徽章的位置,他先是把它放在床頭柜上,然后
又塞進褲子口袋里,之后拿出來放在疊好的長袍頂上,好像要看它在黑色衣服上的
配色效果。直到弗雷德和喬治進來,建議給徽章施一個恆黏咒,粘在羅恩的腦袋上,
他才小心地把它包進栗色的襪子里,鎖進皮箱。
大約六點鐘,衛斯理太太從迪貢街回來了。她帶回了很多書和一個用厚牛皮紙
包著的長條包裹,羅恩從她手里接過包裹的時發出了一聲渴望的呻吟。
“先別打開,來吃晚飯的人就要到了,你們最好趕快下樓來。”她說。可等她
一走羅恩就立刻瘋狂地撕開了包裝紙,然后每一寸地檢查新掃帚,一臉狂喜入迷的
表情。
地下室的廚房里,衛斯理太太在滿堆著食物的餐桌上頭挂了一個猩紅色的橫幅,
上面寫著:
祝賀新級長羅恩赫敏
哈利覺得整個假期都沒見過衛斯理夫人有這么高興。
“我想我們應該開個小慶祝會,就別正襟危坐地吃飯了,”看到哈利、羅恩、
赫敏、弗雷德、喬治和金妮走進房間,衛斯理太太說,“你爸爸和比爾正在回家路
上,羅恩,我讓貓頭鷹給他們都送了信,他們都高興死了。”她繼續喜氣洋洋地說
著。
弗雷德翻了翻眼珠。
瑟瑞斯,盧平,唐克絲和肯斯理﹒沙扣保特都已經到了,哈利剛給自己倒了杯
牛油酒,就看見瘋眼穆迪也一瘸一拐地走了進來。
“噢,穆迪,真高興你能來,”衛斯理太太快樂地說,這時穆迪正脫掉他的旅
行斗篷,“我們已經等你很長時間了,你能不能幫我檢查一下客廳里的寫字台,看
看里面到底鎖了什么東西?我們不想冒然打開,要是里面真有危險的東西就糟了。”
“沒問題,茉莉。”
穆迪電藍的魔眼轉上去,目光直穿過廚房的天花板。
“客廳……”他低吼著,瞳孔縮小了,“放在牆角的那個書桌?是呀,我看到
了……是的,一個寶格妖……要我上去除掉它嗎,茉莉?”
“不不,不用了,等會兒我自己就可以了,”衛斯理太太高興地說,“你一定
得喝點什么,我們在舉行一個小小的慶祝會……”她指了指猩紅的橫幅,“一家有
四個級長,”她愛惜地摹搓著羅恩的頭發。
“級長,呃?”穆迪嘟囔著,他把正常的眼睛轉向羅恩,魔眼卻轉到一邊,向
腦袋一側看去。哈利有種難受的感覺,仿佛那只魔眼正在審視自己,他走開來,到
瑟瑞斯和盧平那里。
“那么,祝賀你,”穆迪說著,仍用他的正常眼睛盯著羅恩,“通常有權人更
容易招惹麻煩,但我估計鄧布多是覺得你能應付相當壞的運氣,否則他也不會選你
了……”
羅恩顯然驚訝他看問題的特殊角度,不過,還不用他考慮如何回答,他的父親
與大哥的到來已經解救了他。他們把蒙當格也帶來了,衛斯理太太心情好得一點居
然沒有絲毫埋怨。蒙當格穿的長大衣在一些不應該的地方有些可疑的鼓包,而且,
他拒絕把大衣脫下來和穆迪的旅行斗篷挂在一起。
“來,我想咱們應該干杯,”當每個人都有了飲料之后,衛斯理先生舉起酒杯,
“為羅恩和赫敏,我們的新桂芬多級長,干杯!”
羅恩和赫敏笑著,大家舉杯為他們干杯,然后都鼓起掌來。
“我也從來沒做過級長,”當大家走到餐桌前去吃東西時,唐克絲在哈利身后
快樂地說,今天她有著長可及腰的番茄紅顏色頭發,看起來就像是金妮的姐姐,
“因為我們院長認為我缺乏某些級長應有的品質。”
“什么樣的品質?”金妮一邊挑選著烤土豆一邊說。
“比如控制自己有禮貌的能力。”唐克絲說。
金妮笑了起來,赫敏看來似乎不知道是該笑還是不該笑,最后只好折中地喝了
一大口牛油酒,結果給嗆得咳嗽起來。
“那你呢,瑟瑞斯?”金妮拍著赫敏的后背,說。
瑟瑞斯正站在哈利右邊,他發出一陣他特有的響亮笑聲。
“沒人會讓我當級長的,我和詹姆斯把太多時間花在課后留堂上來著。盧平是
好孩子,他當過級長。”
“我想鄧布多也許是希望我以此控制一下我的好朋友的行為,”盧平說,“不
用說我失敗得很慘。”
哈利的心情一下好轉了。他父親也沒做過級長,從那一刻起整個慶祝會變得有
趣起來,他把盤子里裝滿了食物,感覺屋子里的人都加倍可愛。
只要有人表現出一丁點興趣,羅恩就會興奮地給他們介紹他的新掃帚:
“……從零到七十里每小時,才用十秒,不錯吧?尤其是根據《掃帚選擇指南
》的資料,就連彗星二九零,在大順風的情況下也只能從零加速到六十里每小時。”
赫敏正十分認真地向盧平陳述她對精靈權益的看法:
“我是說,這和排斥狼人一樣毫無道理不是嗎?這樣的觀念,根源就在於巫師
錯誤地以為自己比其他生物更優越……”
衛斯理夫人和比爾又在第一千次討論比爾的頭發問題:
“……真的太長了。你這么英俊,如果頭發短一點你會更漂亮的,哈利,你說
是不是?”
“嗯──我不知道──”被突然問及自己的觀點,哈利給嚇了一跳,他悄悄從
他們兩個身邊滑走,去找弗雷德和喬治,他們正和蒙當格圍在屋子一角。
看到哈利過來,蒙當格停下說了一半的話,但弗雷德向哈利使了個眼色,叫他
過來。
“沒事兒,”他告訴蒙當格,“我們信任哈利,他是我們贊助。”
“看老當給我們弄來的東西,”喬治說著把手攤開,他的手心里滿滿地抓了一
把干枯的黑豆莢。豆莢看起來完全靜止,可是它們里面卻有搖動的聲音傳來。
“這是毒須草的種子,”喬治說,“我們需要它們制作逃課盒,可它們是C級
禁止交易物品,想弄到可不容易呢。”
“所有一起十個金幣怎么樣,老當?”弗雷德說。
“我費了那么大的勁,就值十個金幣?”蒙當格說,松弛的、充滿血絲的眼睛
現在瞪得更大了,“對不起了您呢,小伙子,二十個金幣,一個也不能少。”
“老當總喜歡開玩笑。”弗雷德對哈利說。
“是呀,他生平最得意的,就是一次把一包弓背猬的毛買了六個銀幣,”喬治
說。
“小心點。”哈利小聲提醒他們。
“什么?”弗雷德說,“沒事兒,媽媽現在忙著跟羅恩級長談心呢。”
“但穆迪能看到你們。”哈利指出。
蒙當格緊張地看了看身后。
“說得是,”他咕噥著,“好吧,小伙子們,十個金幣,趕快拿走。”
“棒透了,哈利!”蒙當格把口袋里的所有豆莢都倒到雙胞胎平伸的手里,然
后匆匆走向餐桌時,弗雷德快樂地說,“咱們最好把這些拿上樓……”
哈利目送他們離開,感覺輕微不安。他忽然想起,衛斯理夫婦一定想弄明白弗
雷德和喬治的淘氣商店的錢是從哪里來的,躲過了和尚也躲不過廟,他們最后總會
知道的。把他的三巫師爭霸賽得來的獎金給雙胞胎兄弟,在當時是件相當單純的事
情,可是,如果這讓衛斯理一家再次爆發像帕西事件那樣的大分裂怎么辦?如果衛
斯理夫人發現是他幫助了弗雷德和喬治走上她最不希望的職業,她還會把他像兒子
一樣看待嗎?
哈利站在弗雷德和喬治原來站的地方,只能感覺到從胃里傳來一陣沉重的罪惡
感。忽然他聽到有人說他的名字,肯斯理低沉的話音穿透四周的談話聲音傳過來。
“……為什么鄧布多不選哈利做級長?”肯斯理問。
“他應該有他的理由。”盧平回答。
“但是這樣做可以表示我們對哈利的信任,要是我我就會這么做的,”肯斯理
堅持道,“尤其是現在《先知日報》每几天就有文章嘲弄他……”
哈利沒有回頭,他不想讓盧平或肯斯理知道他聽到了他們的談話。雖然一點也
不餓,他還是和蒙當格一起回到餐桌旁邊。他對慶祝會的熱情消失得和來時一樣快,
他希望他能上樓睡覺。
穆迪正用缺了大半的鼻子聞一只雞腿,當然他找不到任何毒藥的痕跡,因為緊
接著他就大口地吃起來了。
“……把手是西班牙橡木做的,上了保護漆,還有自備的防震裝置……”羅恩
正對唐克絲說。
衛斯理夫人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好了,我想,睡覺前我該先上去除掉那只寶格妖……亞瑟,我不想這些孩子
睡得太晚,好嗎?哈利,親愛的,晚安。”
她離開廚房。哈利放下盤子,想著如果他跟衛斯理夫人一起上樓會不會引起注
意。
“哈利,你沒事吧?”穆迪哼聲說。
“很好,沒事兒。”哈利言不由衷地說。
穆迪從他腰上帶的皮袋里喝了一口,電藍色的魔眼正從側面盯著哈利。
“過來,哈利,這兒有個東西,我想你會感興趣的。”他說。
穆迪從長袍的內袋里抽出一張破爛不堪的魔法相片。
“這是鳳凰令的原始成員,”穆迪低吼著說,“昨天晚上,我在找我另一件隱
身斗篷時發現的,因為斯得吉斯﹒帕德默顯然沒有應有的禮貌,把上次借走的斗篷
還我……我想你們會愛看這張相片的。”
哈利接過相片,相片里的一小群人都抬起眼睛看他,有的向他招手,另一些人
舉杯示意。
“這是我,”穆迪說著,其實不需要他點明,相片里的穆迪誰也不會認錯,只
不過那時的他沒有這么多白頭發,鼻子也是完整的。“我旁邊的是鄧布多,另一邊
是岱德拉斯﹒狄果。這個是瑪琳妮﹒麥懇能,拍這張照片兩星期之后她全家都被殺
了。這兩位是弗蘭克﹒隆巴頓和愛麗絲﹒隆巴頓。”
哈利本來就已經不舒服的胃,在看到愛麗絲﹒隆巴頓之后就更加緊緊扭在一起,
她友善的圓臉龐是他相當熟悉的,雖然他從沒見過她本人,但是,她和她的兒子,
納威,實在太象了。
“……可憐的家伙,”穆迪低吼,“他們現在這樣比死掉更慘……這個是艾米
蘭﹒萬斯,你見過的﹔還有盧平,很明顯的﹔班吉﹒芬維克,他也被抓去了,我們
只找到了他一小部分尸體……移開點兒,”他說著捅了捅相片,上面的小人往兩邊
分開,讓后面站著的人走到前面來。(隆巴頓夫婦因食死徒的酷刑而瘋掉了,現在
在聖滿鉤魔法醫院。因此穆迪說他們的樣子比死了更慘。──譯注)
“那是埃德加﹒邦斯,阿米莉婭﹒邦斯的兄弟,他們也殺了他們全家,他是個
偉大的巫師……斯特吉斯﹒帕德默,喝呦,他那時可真年輕﹔卡拉道克﹒迪爾邦,
拍這張相片六個月之后就失蹤了,我們一直沒找到他的尸體﹔海格,當然,他看起
來和現在一模一樣﹔岱德拉斯﹒狄果,你見過的,我都忘了他以前總戴著他那個蠢
帽子﹔吉迪恩﹒普瑞威特,用了五個食死徒才殺死他和他兄弟法邊兩個,他們戰斗
得像個英雄……走開點走開點,”
相片里的小人擁擠著走開,讓原本站在最后一排的人走到最前面來。
“這個是鄧布多的兄弟阿波佛,這是我唯一見過他的一次,古怪的家伙﹔這個
是多卡斯﹒米豆斯,伏地魔本人殺死了她﹔瑟瑞斯,那時他還是短頭發﹔還有,就
是這個了,我就知道你會想看的!”
哈利的胃猛地翻攪起來,他的父親和母親正對他微笑。他們兩個中間坐著一個
小個子、水汪汪眼睛的人,哈利立刻認出那是虫尾巴,那個向伏地魔出賣了他父母
的人,是他告訴伏地魔他們的藏身地點,使得他最后得以殺死他們。
“不錯吧?”穆迪說。
哈利抬頭看著穆迪滿是疤痕、凹凸不平的臉,顯然他以為自己剛剛給哈利帶來
一個驚喜。
“是啊,”哈利勉強笑著說,“呃……那個,我剛想起來,我還沒有收拾好我
的……”
瑟瑞斯的話拯救了他無法編出的還沒收拾的東西,他問,“穆迪,你那兒拿的
是什么?”穆迪轉向瑟瑞斯。哈利穿過廚房,在別人有機會叫他回去之前,閃出房
門走上樓梯。
他不明白為什么這張相片給他這么大的震動,他以前曾經看過他父母的相片,
而且他也見過虫尾巴,但是讓他們一起那么一下跳出來,在他完全沒有准備的情況
下……沒人喜歡看這個的,他生氣地想。
還有,看到他們身邊的那些快樂臉龐……那個只剩一小部分尸體的班吉﹒芬維
克,像英雄一樣壯烈犧牲的吉迪恩﹒普瑞威特,被折磨得瘋掉的隆巴頓夫婦……在
相片里,他們永遠地幸福招手,不知道他們自己已經再沒有未來……是的,穆迪也
許認為這會讓人感興趣,但他,哈利,覺得萬分難過。
哈利踮著腳上樓,經過牆上的那些精靈頭顱,終於能一個人獨處,他松了一口
氣。但是,當他接近一樓時,他聽到客廳里有人在哭。
“有人嗎?”哈利問。
沒有人回答,但是哭泣聲沒有停止。他兩步一級地跑上樓梯,穿過樓梯口,打
開客廳的門。
一個人蜷縮在黑暗的牆邊,手里拿著魔杖,身體哭得顫抖,一具尸體躺在月光
下滿是灰塵的地毯上:是羅恩。
哈利感到肺里的空氣在一瞬間消失了,仿佛直落地板底下去了,他的腦子里一
片冰冷──羅恩死了,不,不可能──但是等等,這確實不可能──羅恩現在還在
樓下──
“衛斯理夫人?”哈利的聲音干得嘶啞。
“滑-滑-滑稽頓生!”衛斯理夫人嗚咽著,用她顫抖的魔杖指著羅恩的尸體。
(滑稽頓生是用來對付寶格妖的咒語,因為寶格妖會變成最令人恐怖的形體出現,
滑稽頓生可以讓它的外觀變得滑稽,從而失去嚇人的目的。見第三卷。──譯注)
“砰!”
羅恩的尸體變成比爾的,他張著雙手躺在地上,空洞的眼睛張得大大的,衛斯
理夫人哭得更厲害了。
“滑-滑稽頓生!”她哭著說。
“砰!”
尸體又變成了衛斯理先生,他的眼鏡歪著,血從臉上淌下來。
“不!”衛斯理夫人呻吟。“不……滑稽頓生!滑稽頓生!滑稽頓生!”
“砰!”,弗雷德和喬治的尸體,“砰!”,帕西的尸體,“砰!”,哈利的
尸體。
“衛斯理夫人,你趕快走吧!”哈利看著地板上躺著的自己,喊道,“讓別人
……”
“怎么了?”盧平跑進客廳,后面緊跟著瑟瑞斯和一瘸一拐的穆迪,盧平從衛
斯理夫人看到地板上哈利的尸體,似乎一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他抽出魔杖,非常
清晰而堅定地說:
“滑稽頓生!”
哈利的尸體消失了,一團銀色的煙霧從原地升起,盧平再次揮動魔杖,銀色的
煙霧暴出輕煙,然后消失了。
“哦-哦-哦!”衛斯理夫人努力抑制自己,但是她終於把臉埋在手里,放聲
大哭起來。
“茉莉,”盧平難過地說,走到她身旁,“茉莉,別……”
下一秒鐘,衛斯理夫人已經趴在盧平肩上放聲大哭。
“茉莉,那只是一個寶格妖,”盧平柔聲說著,輕輕拍著她的頭,“只是個蠢
寶格妖罷了……”
“我看到他們死-死──很多次了!”衛斯理夫人在盧平肩膀上抽泣,“已經
好-好-好久了!我一直夢-夢-夢到的啊……”
瑟瑞斯盯著寶格妖剛才變成哈利尸體時躺的地方,穆迪則看著哈利,哈利躲開
他的視線,他有種古怪的感覺,穆迪的魔眼自從他一離開廚房就跟著他。
“別-別-別告訴亞瑟,”衛斯理夫人哽咽著,用袖子拼命擦眼淚,“我-我
-不想讓他知道,這太傻了……”
盧平遞給她一塊手帕,她接過來用它擤鼻涕。
“哈利,真對不起,你得怎么想我啊?”衛斯理夫人顫抖著說,“我連一個寶
格妖都應付不了。”
“別傻了,”哈利說著,努力沖她露出笑容。
“我就是太-太擔心了啊,”衛斯理夫人說著眼淚又涌出來,“家-家里有一
半人都在鳳凰令里,如果大家都活過這次,就-就真是奇跡了。而且帕-帕西也不
理我們了,萬一他出了事,我們都不知道,我們怎么對-對得起他?還有萬一我和
亞瑟都死了,誰來照-照-照顧羅恩和金妮啊?”
“茉莉,不要說了,”盧平堅定地說,“這次和上次不一樣,鳳凰令已經有了
充分的准備,我們已經趕在他前面了,我們知道伏地魔要做什么──”
衛斯理夫人在聽到這個名字時發出一聲輕輕的尖叫。
“哦,茉莉,知道么,你早該習慣聽到他的名字了。聽我說,我不能保証沒有
人受害,沒人能保証這點,但是我們和上次相比,真的已經強了很多。上一次你不
在鳳凰令里,你不明白,上次我們和食死徒的比例是一比二十,他們可以一個一個
地除掉我們。”
哈利又想起了相片,還有相片上他神采飛揚的父母,他知道穆迪仍在看他。
“別擔心帕西,”瑟瑞斯突然說,“他會回頭的,早晚伏地魔會公開現身的,
一旦他明目張膽地出來,整個魔法部會跪在地上求我們原諒他們的。到那時候,我
可不能確定會不會接收他們的道歉。”他酸溜溜地補充。
“還有,假若你和亞瑟都犧牲了,誰來照顧羅恩和金妮,”盧平說著,微微地
笑了,“你以為我們會怎么做,讓他們餓死嗎?”
衛斯理夫人顫抖著笑了。
“我可真傻,”她小聲說,擦著眼睛。
但是哈利,當十分鐘以后關上自己臥室的房門時,不覺得衛斯理夫人的想法傻。
他還可以看到父母從那張舊相片里向自己微笑的樣子,他們一點都不知道他們的生
命,和他們旁邊的許多人一樣,已經在那時接近了尾聲。寶格妖變出的衛斯理一家
人的尸體又在哈利眼前閃現。
他前額的傷疤突然完全沒有徵兆地灼痛起來,胃也痛苦地翻滾著。
“停下吧,”當疼痛終於慢慢減輕下來之后,哈利揉著傷疤,狠狠說。
“瘋狂的第一個症狀就是:自言自語。”牆上的空畫里傳出一個狡猾的聲音。
哈利不理它。他感到自己好像忽然長大了。這實在很奇怪,就在一個小時前,
他還因為淘氣商店和誰得到級長徽章而困擾。
第十章 露娜﹒拉烏古德
那晚,哈利睡得很不好。他的父母不斷地在夢里浮浮沉沉,始終默默地一言不
發﹔衛斯理太太伏在克瑞徹的尸體上痛哭,羅恩與赫敏都頭戴王冠,在一旁看著﹔
最后,哈利發現他又回到了那個在盡頭有一扇鎖著的門的走廊,就在那一刻他猛然
驚醒,傷疤好像針扎一樣疼,而羅恩已經穿好衣服,正在對他講話:
“……最好快點,媽媽已經開始叫了,她說我們要趕不上火車了……”
房子上下正傳來各種各樣的響動。哈利匆忙穿衣的時候,弗雷德和喬治偷懶給
皮箱施法,讓它們自己飛下樓梯。結果皮箱重重撞上金妮,把她整整撞下了兩層樓,
跌到門口的走廊里,布萊克太太和衛斯理太太同時用最高的嗓門大吼起來:
“──金妮會受重傷的,你們這兩個蠢貨──”
“──骯臟的雜種,玷污了我祖祖輩輩的房子──”
赫敏慌張地沖進房間時,哈利正在彎腰穿運動鞋。海德薇在她的肩上搖晃著,
她的手里抱著扭來扭去的羅圈腿。
“爸爸媽媽剛把海德薇送回來,”雪梟聽話地飛到籠子頂上,“你准備好了沒
有?”
“快了,金妮沒事吧?”哈利問,抓起眼鏡架在鼻子上。
“衛斯理太太在給她包扎,”赫敏說,“不過現在又有瘋眼穆迪在那兒報怨,
說斯特吉斯﹒帕德默不到咱們就不能走,因為沒有他護衛隊就少一個人了。”
“護衛?”哈利說,“咱們去王十字車站難道還用護衛嗎?”
“是‘你’去王十字車站需要有護衛隊。”赫敏糾正他。
“為什么?”哈利煩躁地說,“伏地魔現在不是根本也不敢輕舉妄動么。難道
你要告訴我,他會從垃圾桶后面跳出來打死我嗎?”
“不知道,是瘋眼這么說的,”赫敏看著手表,心不在焉地說,“但我們要是
不馬上動身的話,肯定就趕不上火車了。”
“你們几個現在趕快下樓,快點!”衛斯理太太大聲喊道,赫敏像被燙了似的
跳起來跑出房間。哈利抓住海德薇,毫無禮貌地把它塞進籠子,然后拖著皮箱跟在
赫敏后面跑下樓。
布萊克太太的肖像還正在憤怒地吼叫,不過現在已經沒人有閑心去關上她的窗
帘,反正走廊里的叫鬧聲也會把她再吵醒的。
“哈利,你跟著我和唐克絲,”衛斯理太太喊──聲音壓過不斷重復的“臟血!
垃圾!泥里的畜生!”──“放下你的皮箱和貓頭鷹,穆迪會把行李送去的……噢,
瑟瑞斯,看在老天的份上,鄧布多說過不可以的!”
一只熊一樣的黑色大狗出現在哈利身旁,是瑟瑞斯獸幻的樣子,嗅嗅。哈利從
走廊里堆得亂七八糟的皮箱里爬出來,走向衛斯理太太。
“哦,真的……”衛斯理太太絕望地說,“好吧,刀架在你自己的腦子上,隨
你的便!”
衛斯理太太扭開大門,走到門外稀薄的九月陽光里,哈利和黑狗跟著她。大門
在他們身后砰然關上,布萊克太太的叫聲立即消失了。
“唐克絲在哪兒?”哈利說著,走下桂茂街12號的石階向四周張望。等他們
一走上人行道,石階就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她在前面等我們,”衛斯理太太僵硬地說,把目光從哈利身邊、正蹦蹦跳跳
地走著的黑狗身上移開。
一個老太太在街口和他們打招呼。她灰色的頭發滿是小卷,上面扣著一頂肉餅
形狀的紫色軟帽。
“你好啊哈利,”她說著,沖哈利眨眨眼,“咱們最好快點,茉莉?”她看一
眼手表補充說。
“我知道,我知道,”衛斯理太太抱怨著,步子邁得更大了,“都是穆迪非要
等斯特吉斯﹒帕德默……要是亞瑟能再從魔法部借汽車來該有多好……可惜這些日
子,法吉連個空墨水瓶也不肯讓他借出來的……真不知道麻瓜們要怎么忍受沒有魔
法旅行的日子……”
但那只大黑狗卻高興地叫了一聲,它圍著他們雀躍著,扑鴿子,追自己的尾巴
玩。哈利忍不住笑了起來,瑟瑞斯已經給關了太久了。衛斯理太太緊抿起嘴唇的樣
子几乎和佩妮姨媽一模一樣。
他們走了二十分鐘,就到了王十字火車站。除了瑟瑞斯為逗哈利開心而恐嚇了
几只小貓之外,一路上相當平靜。進了車站之后,他們在第九和第十站台之間的柵
欄附近悠閑地兜了几個圈子,等到周圍的人都走光了,才一個接一個地穿過柵欄進
入九又四分之三站台。里面,霍格沃茨特快正噴出烏黑的蒸汽,站台上擠滿了准備
上車的學生和家人。熟悉的氣味扑面而來,哈利感覺到他的心飛了起來,他真的要
回去了。
“希望他們能及時趕到,”衛斯理太太憂心忡忡地說著,眼睛盯著身后橫跨站
台的鑄鐵拱門,剛到的人正穿過那里走進來。
“哈利,好帥的狗!”一個滿頭小辮的高個男孩說。
“謝謝你,李。”哈利笑著說,瑟瑞斯猛搖著尾巴。
“哦,好了,”衛斯理太太說著,似乎松了一口氣,“穆迪帶著行李來了,你
看。”
穆迪的頭上戴了頂行李搬運工的帽子,遮住他那雙不對稱的眼睛,他一瘸一拐
地推著一輛裝滿皮箱的手拖車穿過拱門。
“一切都好,”他對衛斯理太太和唐克絲呼嚕著說,“我想沒被跟蹤。”
几秒鐘之后,衛斯理先生帶著羅恩和赫敏出現在站台上。等弗雷德,喬治和金
妮跟著盧平走出來的時候,他們已經快卸空了穆迪的手拖車。
“沒什么麻煩吧?”穆迪低吼。
“沒事,”盧平說。
“那我也要向鄧布多報告斯特吉斯﹒帕德默的事,”穆迪說,“這星期他已經
是第二次失約了,他越來越像蒙當格一樣不可靠。”
“好了,你們自己照顧好自己,”盧平說著,和他們一一握手,他最后握哈利
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也是,哈利,記得小心。”
“是啊,不要惹事生非,但是記得睜大眼睛,”穆迪說著也和哈利握手,“而
且別忘了,你們所有的人:寫信的時候要小心,如果不能確定,就不要寫信。”
“認識你們大家真是好極了,”唐克絲說著擁抱赫敏和金妮,“我想我們會很
快再見面的。”
開車預備鈴響了,站台上的學生們紛紛忙著上火車。
“快點快點,”衛斯理太太著急地說著,她慌亂地擁抱每一個站在她面前的孩
子,哈利給她先后抱了兩次,“記得寫信,做個好孩子,忘了什么的話我們會寄去
的,現在上車吧,快點……”
在一瞬間那只大黑狗用后腿站立,把前爪放在哈利的肩膀上,但是衛斯理太太
已經推著哈利往車門口走,她不滿地低聲說:“看在老天的份上,瑟瑞斯,做得更
像只狗不行么!”
“再見!”哈利從開著的車窗里向外叫,這時火車已經開始移動,羅恩,赫敏
和金妮也在他旁邊揮著手。唐克絲,盧平,穆迪和衛斯理夫婦的身影很快地縮小,
但是那只黑狗依然搖著尾巴緊跟著車窗,站台上模糊的人群看到它追逐火車的樣子
都大笑起來,但是等他們圍過來時,瑟瑞斯已經不見了。
“他不應該來的,”赫敏憂慮地說。
“哦,別那么提心吊膽的好不好,”羅恩說,“他已經好几個月沒見到太陽了,
可憐的家伙。”
“好了,”弗雷德說,把兩手拍到一起,“我們也不能整天都站在這兒聊天,
得去找李談談生意上的事務,再見了。”然后他和喬治就從右邊的過道里走了。
火車仍在加速,車窗外面的房子一晃而過,他們站在原地晃了一下。
“那么,我們去找個隔間吧?”哈利問。
羅恩與赫敏交換了一個眼神。
“呃,”羅恩說。
“我們-嗯-羅恩和我得去級長車廂,”赫敏尷尬地說。
羅恩沒有看哈利,他似乎忽然對自己的左手指甲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哦,”哈利說,“對啊,很好。”
“我不認為我們得呆在那兒一路,”赫敏連忙說,“信上說男女學生長會教導
我們怎么做,然后只要不時在過道里巡邏巡邏就行了。”
“很好,”哈利再次說,“嗯,我-我等會兒再見你們。”
“是啊,一定的,”羅恩說著,看哈利的目光閃動不安,“去那兒可不是件好
事,我寧愿──可是我們非得去──我是說,我也不喜歡這個,我和帕西不一樣。”
他最后反抗地說。
“我知道你不喜歡,”哈利說著笑笑。可是當羅恩和赫敏提著皮箱、羅圈腿、
還有裝在籠子里的小皮豬,往車頭方向走開的時候,他卻感到一絲莫名的失落感,
他還從沒有在霍格沃茨特快上與羅恩分開過。
“走吧,”金妮對他說,“我們現在走說不定還能幫他們留個座位。”
“對,”哈利說,一手提起海德薇的籠子,另一只手拎起皮箱。他們吃力地在
過道上走著,從每個隔間上的玻璃門里往里看,但是所有的隔間都滿滿的。哈利無
法不注意到,很多人都頗有興趣地瞪著他,還有人還沖他指指點點的。接連經過了
五個隔間,都遇到同樣的待遇之后,他才記起《先知日報》一夏天來,一直把他描
述成喜歡嘩眾取寵、愛編瞎話的人。他遲鈍地想著這些盯著他和指著他的人,是不
是已經相信了這些報導。
在最后一節車廂里他們遇到了納威﹒隆巴頓,哈利在桂芬多的五年級同學。納
威的圓臉上已經現出了一層晶亮的汗水,他剛剛拖著皮箱走到這里,一邊還要緊抓
著在手里掙扎著的蟾蜍,特理沃。
“嗨,哈利,”他氣喘吁吁地說,“嗨,金妮……所有地方都滿了……我找不
到座位……”
“你說什么啊?”金妮已經從納威身邊擠過,往他身后的隔間里看著,“這里
就有空呢,里面就露娜﹒拉烏古德一個人──”
納威嘟囔了一句不想打攪別人之類的話。
“別傻了,”金妮笑著說,“她很好的。”
她拉開門,把皮箱拖了進去,哈利和納威跟在她的后面。
“嗨,露娜,”金妮說,“我們能坐這兒嗎?”
靠窗坐著的女孩抬起頭來。她凌亂的亞麻色頭發長及腰際,淡淡的眉毛和略為
突出的眼睛使她看起來總有一副驚奇的表情。哈利立刻明白了為什么納威不想進來
的原因,這個女孩有種與眾不同的瘋狂神氣,也許是因為她別在耳朵后面的魔杖,
或是她脖子上用牛油酒軟木塞穿起來的項鏈,又或者是她正倒拿在手里、看得津津
有味的雜志。她的眼睛掃過納威然后停在哈利身上,她點了點頭。
“謝謝,”金妮說著,對她笑笑。
哈利和納威把三只皮箱和海德薇的籠子放上行李架,然后坐下。露娜越過那本
上下顛倒,名叫《捕風捉影》的雜志審視著他們。她似乎不像普通人眨眼那么頻繁,
她一直盯著哈利看個沒完。哈利現在希望自己沒有坐在她對面的座位上。
“暑假過的好吧,露娜?”金妮問。
“好呀,”露娜恍惚地說,目光依然沒有從哈利身上移開,“是呀,暑假過得
還不錯,你知道。──你是哈利﹒波特。”她補充說。
“我知道。”哈利說。
納威咯咯地笑了起來,露娜將淺色的眼珠轉向他。
“還有我不知道你是誰。”
“我只是個無名小卒。”納威連忙說。
“不你不是,”金妮厲聲說,“納威﹒隆巴頓──露娜﹒拉烏古德。露娜跟我
同年級,不過她是瑞文克勞院的。”
“──無止境的智慧是一個人最寶貴的財富,”露娜唱了瑞文克勞的座右銘,
然后就舉起上下顛倒的雜志遮住臉孔,不再說話了。哈利和納威對視一眼,揚了揚
眉毛,金妮強忍著沒笑出聲來。
火車繼續晃蕩著、風馳電掣地帶著他們開進了遼闊的鄉間。這天的天氣古怪而
沒有規律,一會兒還是晴空萬里,另一會兒他們卻已經被籠罩在無邊無際的烏云之
下了。
“猜猜我生日得到什么?”納威說。
“另一只記憶球?”哈利說,他記得納威的奶奶以前給他的,那個玻璃球一樣
的東西,可以幫助他記住事情。
“不是,”納威說,“不過要是有一個也好,上次那個早就讓我給弄丟了……
不是,看這個。”
他的一只手仍緊抓著他的蟾蜍特理沃,他把另一只手伸進書包里,在里面翻了
一氣之后,拉出一個小盆里裝著的、好像仙人掌一樣的灰色東西,只不過,這個東
西長滿了疙瘩而不是尖刺。
“米寶溝臭漿。”他得意地說。
哈利看著這個東西,它仿佛有脈搏一樣,輕輕地博動著,那惡心的樣子好像一
個患了病的內臟器官。
“這種植物相當相當稀少,”納威笑著說,“就是霍格沃茨的溫室里也不見得
有,我都等不及拿給史寶特教授看呢。這是我的亞基叔公從亞述國給我弄來的,我
打算試著讓它繁殖看看。”
哈利知道納威最喜歡草藥學,不過他本人可一點也看不出這個矮小的植物有什
么好處。
“它-呃-能做什么嗎?”他問。
“好多事呢,”納威驕傲地說,“它有驚人的自我保護能力。來,幫我拿著特
理沃。”
他把蟾蜍扔在哈利膝上,從書包里拿出一只羽毛筆。露娜﹒拉烏古德鼓溜溜的
眼睛也從從上下顛倒的雜志頂上露出來,看著納威。納威把“米寶溝臭漿”舉到眼
前,專心地咬著舌頭,選好位置,然后用羽毛筆尖利地刺了它一下。
植物的每個疙瘩里都噴出一股粘稠、發臭的墨綠色漿液,它們飛濺到天花板上、
窗戶上、還有露娜﹒拉烏古德的雜志上。金妮及時用胳膊擋住臉,因此看起來只像
戴了頂粘乎乎的墨綠帽子,可是哈利因為忙著抓住要逃跑的特理沃,給噴了一臉,
那東西聞起來就腐爛的肥料。
納威自己的臉上身上也全濕了,他搖著腦袋把眼睛里的漿液甩出來。
“對-對不起,”他喘著氣說,“我還從沒試過呢……沒想到會這么厲害……
不過別擔心,臭漿是無毒的,”當看到哈利往地上吐了一大口時,他不安地補充說。
就在這個時候隔間門被打開了。
“哦,你好,哈利,”一個聲音緊張地說,“嗯……好像來的不是時候。”
哈利一手仍抓著特理沃,他用另一只手擦著眼鏡片。一個漂亮的、有著黑亮頭
發的女孩子站在門口對他笑著:是張楚,瑞文克勞快迪奇隊的搜索者。
“哦……嗨,”哈利茫然地說著。
“嗯……”張楚說,“嗯,只想來跟你打個招呼……那么再見了。”
她紅著臉關上門離開了。哈利攤回到座位上嘆息一聲,他更希望張楚看到他時,
他正和一群很酷的人坐在一起,大家被他說的俏皮話給逗得哈哈大笑。和納威、露
娜﹒拉烏古德擠在一個隔間里、手握著蟾蜍、泡在臭漿里,實在不是他的選擇。
“別在意,”金妮鼓勵他說,“你看,我們可以很容易清理干淨啊,”她抽出
魔杖,“斯物爽淨!”
臭漿全部消失了。
“對不起,”納威再次小聲說。
快過了一小時了,羅恩和赫敏仍沒回來。餐車已經走過一遍,哈利,金妮和納
威吃完南瓜糕,正忙著交換巧克力青蛙卡片的時候,隔間的門打開了,羅恩和赫敏
走了進來,羅圈腿跟著他們,還有在籠子里尖叫著的小皮豬。
“我餓死啦,”羅恩把小皮豬放到行李架上的海德薇旁邊,從哈利手里搶了一
個巧克力蛙,然后一屁股坐到他旁邊的座位上。他撕破包裝紙,一口咬下青蛙的頭,
閉著眼睛靠在椅背上,仿佛忙活了一上午的樣子。
“嗯,每個學院有兩個五年級級長,”赫敏說著,滿臉不高興地坐下,“男女
生各一個。”
“猜猜誰是斯雷瑟林的級長?”羅恩仍閉著眼,說。
“馬爾夫,”哈利立即回答,確信自己最擔心的事已經發生了。
“可不是,”羅恩酸澀地說,把剩下的巧克力蛙塞進嘴里,然后又拿了一個。
“還有那個蠢母牛潘姿﹒帕金森,”赫敏惡狠狠地說,“真不知道她怎么當上
級長的,她簡直比傻特伊還胖……”
“誰是海佛帕夫的?”哈利問。
“厄尼﹒麥克米蘭和漢娜﹒阿伯特,”羅恩口齒不清地說。
“還有瑞文克勞的是安冬尼﹒高德斯登和帕達瑪﹒帕提。”赫敏說。
“你跟帕達瑪﹒帕提一起去的聖誕舞會,”一個恍惚的聲音說。
所有人都轉頭看露娜﹒拉烏古德,而她正越過《捕風捉影》,眼睛一眨不眨地
盯著羅恩。他咽下滿嘴的巧克力青蛙。
“是,我知道,”他說著,看起來略微有些驚訝。
“那次她玩得一點也不開心,”露娜告訴羅恩,“她覺得你待她糟透了,因為
你不肯和她跳舞。要是我我就不會在意,”她考慮著補充,“我本來也不喜歡跳舞。”
她再次閃到《捕風捉影》后面。羅恩張大著嘴瞪著雜志封面,足有好几秒鐘,
然后他轉向金妮,似乎想讓她解釋一下。但是金妮把手緊塞在嘴里才能強忍住笑,
羅恩困惑地搖搖頭,然后看了看表。
“我們得隔一會就在過道巡邏一遍,”他告訴哈利和納威,“我們可以處罰不
守規矩的人。我可等不及去逮克拉布和高耀呢……”
“羅恩,你不能濫用職權!”赫敏厲聲說。
“是,正確,因為馬爾夫就從不濫用職權。”羅恩諷刺地說。
“所以你就把自己降到他的檔次嗎?”
“不,我只是想在他抓到我的朋友之間抓住他的朋友。”
“看在老天的份上,羅恩……”
“我會罰高耀抄寫,這會要他的命的,他最恨寫字啦,”羅恩歡樂地說,他壓
低聲音模仿高耀的低嗓門,臉上一副因集中精力而痛苦地扭曲的樣子,在空中模仿
著寫字的動作:“我……一定……不要……長得……像……狒狒……的……屁股。”
所有人都笑了,但是沒有人笑得得比露娜﹒拉烏古德更厲害。她嘹亮的笑聲吵
醒了海德薇,她在籠子里憤怒地拍打著翅膀,羅圈腿也嚇得一下躍到了行李架上,
不滿地嘶聲叫。露娜笑得把雜志也松開了,它順著她的腿掉到地板上。
“真好笑!”
她瞪著羅恩,凸起的眼睛里涌出眼淚,笑得喘不過氣來。羅恩完全不知所措,
他轉頭看旁邊的人,可現在其他的人也因為他的滑稽表情和露娜長時間的荒唐笑聲
而大笑起來。露娜﹒拉烏古德抱著自己的腰,依舊前仰后合地笑著。
“你在取笑我嗎?”羅恩說著,對她皺起眉。
“狒狒的……屁股!”她抱著肚子笑得叉了氣。
其他人都在看她笑,但是哈利看了一眼地板上的雜志,他注意到上面的東西,
彎腰把雜志撿了起來。顛倒著的時候很難看出封面上的圖片是什么,但現在哈利意
識到那是一張考尼烈斯﹒法吉的漫畫,畫得相當差。法吉一手抓著一袋金子,另一
只手掐著一只丑精靈。畫上寫著:為得到格云高銀行法吉還會干出什么?
下面列著雜志里的其他文章標題:
快迪奇聯盟腐敗案:龍卷風隊是控制整個賽事的
破解遠古神祕符號
瑟瑞斯﹒布萊克:大壞蛋還是受害者
“我能看看嗎?”哈利急切地問露娜。
她點點頭,仍然望著羅恩,笑得喘不上氣來。
哈利打開雜志,看一遍目錄。直到現在他才記起肯斯理曾經讓衛斯理先生帶給
瑟瑞斯的一本雜志,那一定就是這一期的《捕風捉影》。
哈利找到正確頁數,興奮地讀起來。
這一頁也有一幅畫得極差的漫畫,事實上,如果不是畫上注明,哈利根本看不
出上面的人就是瑟瑞斯。瑟瑞斯拿著魔杖站在一堆人骨頭上面,文章的大字標題寫
著:
瑟瑞斯──像他被傳說的一樣恐怖嗎?
臭名昭著的殺人凶手,還是無辜的歌壇明星?
哈利把第一句話讀了几遍,相信自己沒有誤解它的意思,可從什么時候起瑟瑞
斯變成歌壇明星了?
十四年以來,瑟瑞斯﹒布萊克一直被認為是殺害了十二個無辜麻瓜及一個巫師
的凶手。布萊克兩年前膽大包天地從阿茲卡班逃跑之后,引發了魔法部有史以來最
大規模的搜捕行動。沒有任何一個人懷疑他應該被捉捕歸案,乖乖回到到攝魂怪的
手中。
但是,事實真的如此嗎?
新近曝光的証據令人驚訝地表明,瑟瑞斯﹒布萊克非但沒有犯下他被送至阿茲
卡班的罪行,事實上,據家住小諾頓鎮阿堪西亞街18號的桃瑞斯﹒波克斯說,當
時布萊克根本就沒在殺人現場。
“人們不知道的是,瑟瑞斯﹒布萊克其實是個假名字,”
波克斯女士說,“人們以為是瑟瑞斯﹒布萊克的人,真名叫做斯達比﹒波德曼,
是流行樂隊‘好比妖怪’的主唱。他在小諾頓鎮的教堂禮堂舉行音樂會時,因被觀
眾投擲的蘿卜打到耳朵,從此隱退歌壇近十五年。看到他的照片時我一眼就認出了
他。所以,斯達比﹒波德曼是不可能殺那些人的,因為在那個案子發生時他正在和
我共享燭光晚餐。我已經給魔法部長寫了信,我希望他很快就能給斯達比﹒波德曼,
也就是瑟瑞斯﹒布萊克,還一個公道。”
哈利看完,仍難以置信地盯著這頁雜志。也許是個笑話吧,他想,也許這個雜
種經常發表這些聳人聽聞的消息。他又翻了几頁,找到了關于法吉的那篇文章。
考尼烈斯﹒法吉,魔法部部長,五年前當選部長時曾否認有任何控制格云高魔
法銀行的計划。他一直堅持自己除了和保管金錢的丑精靈“和平合作”之外再沒有
其他想法。
但是,事實真的如此嗎?
新近從魔法部內部得到的消息顯示,法吉的最大野心就是控制丑精靈的黃金供
應,如果需要,即是動用武力他也在所不惜。
“這也不是頭一回了,”據魔法部的內部人士透露,“法吉的外號是‘丑精靈
碎骨機’,他的朋友們都這么叫他。如果他知道沒人偷聽他說話,噢,他會一直講
他是如何殺死丑精靈的:他淹死過他們,從樓上摔死他們,給他們下毒,把他們做
到餡餅里。”
哈利讀不下去了,法吉也許有很多缺點,但哈利很難相信他會下令把丑精靈做
到餡餅里。他繼續瀏覽著雜志,每隔几頁就會讀到些新鮮東西:一篇文章指控塔茲
河龍卷風隊,說他們之所以能夠主導今年快迪奇聯盟賽的賽勢,是因為一系列的勒
索和非法對掃帚做的手腳﹔一篇對一個巫師的采訪,這位巫師宣稱自己用橫掃六號
掃帚飛上過月球,還帶回了一袋子月蛙做為証據﹔還有一篇關于遠古神祕文字的雜
志,至少解釋了露娜上下顛倒著看雜志的原因。因為據說如果你把那些古文字顛倒
著看,你就能讀出一個可以使敵人的耳朵變成金桔的咒語。事實上,與《捕風捉影
》上的其他文章相比,說瑟瑞斯是“好比妖怪”的主唱似乎還是挺保守的瘋話。
“里邊有什么好看的嗎?”當哈利合上雜志時羅恩問他。
“當然沒有,”哈利還沒來得及回答,赫敏就刻薄地說,“誰都知道《捕風捉
影》是垃圾雜志。”
“你說什么,”露娜說,聲音忽然不再恍惚,“我父親是它的編輯。”
“我──哦,”赫敏說,看起來十分窘,“嗯,它上面也有些有趣的……我是
說,它很……”
“請還給我,謝謝。”露娜冷冷地說著,探身過來把雜志從哈利的手里搶了回
去。她啪啦啪啦翻到五十七頁,然后毅然把雜志翻轉過來,臉藏到封面后面消失了。
這時候隔間的門第三次開了。
哈利轉過頭來。他早就知道這遲早會發生,但是這并不能使站在克拉布和高耀
中間歪著嘴笑的馬爾夫讓人有半點愉快。
“干什么?”他在馬爾夫還沒張口之前就狠狠地說。
“記得要有禮貌啊,波特,要不我會罰你課后留堂的,”馬爾夫懶洋洋地說,
他光滑的金發和尖下巴和他父親像極了,“你看哪,我,和你不一樣,我是級長,
這就是說,我,不像你,我有權利懲罰學生。”
“是呀,”哈利說,“但是你,不像我,──你是個飯桶,所以請你立刻給我
滾出去,讓我們清靜清靜。”
羅恩,赫敏,金妮和納威都笑起來。馬爾夫歪了歪嘴。
“告訴我,連衛斯理都不如的感覺如何,波特?”他問。
“閉上你的嘴,馬爾夫,”赫敏厲聲說。
“我似乎摸到老虎屁股了,”馬爾福說著,得意地笑,“那么,小心點吧,波
特,因為我會像‘獵狗’一樣緊盯著你的每一步的。”
“滾出去!”赫敏說著站了起來。
馬爾夫咯咯地笑著,甩下一個惡毒眼神才離開了,克拉布和高耀笨拙地尾隨著
他。赫敏在他們后面重重把門關上,然后轉身看著哈利,哈利立刻明白,她,和他
一樣已經聽出了馬爾夫的話外之音,并且因此緊張起來。
“再來一個巧克力青蛙,”羅恩說,顯然什么也沒注意到。
有納威和露娜在旁邊,哈利不便說話,他和赫敏交換了一個不安的眼神,然后
轉頭看向窗外。
他原來以為瑟瑞斯送他上火車只是件好玩的事,但是現在,這個行為忽然顯得
十分魯莽草率──即便不是萬分危險的話。赫敏是對的,瑟瑞斯不應該來。要是路
修斯﹒馬爾夫看見瑟瑞斯變的黑狗告訴了珠扣﹒馬爾夫怎么辦?要是他因此推斷出
衛斯理夫婦、盧平、唐克絲和穆迪都知道瑟瑞斯躲藏的地方怎么辦?又或者馬爾夫
用“獵狗”一詞只是個巧合?
他們一路向北,越走越遠,天氣依然變幻莫測。雨點稀稀落落打在車窗上,之
后太陽衰弱地露了一面,但馬上就又被烏云遮住了。天黑下來之后,車廂里的燈都
亮了起來。露娜卷起《捕風捉影》,小心地把它收在袋子里,然后開始目不轉睛地
盯著隔間里的每一個人。
哈利坐在窗邊,把前額頂在玻璃上,希望能更早看見霍格沃茨的影子,但是那
天晚上沒有月亮,車窗也被淋得滿是泥點。
“咱們都換上長袍吧,”赫敏最后說。於是他們紛紛吃力地打開箱子,找出上
學穿的長袍。她和羅恩小心地把級長徽章別在胸前,哈利看見羅恩對著黑色的窗戶
玻璃檢查自己的形像。
火車終於開始減速,車廂上下照例傳來了喧嘩聲音,每個人都忙亂地收好行李
和寵物,准備下車了。羅恩和赫敏因為要去維持秩序,又離開了車廂,剩下哈利和
其他人照顧羅圈腿和小皮豬。
“要是你愿意,我可以幫你拿那只貓頭鷹,”露娜對哈利說著,向小皮豬伸出
手。納威小心地把蟾蜍塞進長袍內袋里。
“噢-呃-謝謝,”哈利說,把籠子遞給她,然后自己穩穩地提起海德薇的籠
子。
他們拖著所有東西走出隔間,當他們加入過道上的人群時,感到第一股清新的
晚風吹在臉上。他們慢慢移到門口,哈利能夠聞到來自沿著去湖邊小路的那排松樹
的氣味。他走到站台上,四下張望著,期待著那個熟悉的聲音叫“一年級新生來這
邊,一年級新生。”
可是那個聲音并沒有出現。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相當不同的、輕快的女聲:“請
一年級新生上這兒排隊!所有一年級新生上這兒來!”
一個燈籠搖晃著接近哈利,他可以看到燈光下、古拉普蘭教授那突出的下巴和
朴素的發型,她就是去年接替海格教過一陣魔界生物飼養課的女巫。
“海格在哪兒?”哈利忍不住說出聲來。
“不知道,”金妮說,“不過我們最好往前走,咱們在這兒堵著門啦。”
“哦,是呀……”
哈利和金妮在沿著站台往車站外面走時被擠散了,哈利被人流推擠著,但是他
的目光仍在黑暗里找尋海格。他一定在這兒的,哈利一直以為他會在這兒的──再
次見到海格是哈利最期望的几件事之一,但是現在他連海格的影子都看不見。
他不可能離開的,哈利緩慢地擠過狹窄的大門、跟著人群往外面的小路上走時
想著,他肯定是得了感冒什么的。
他轉頭找羅恩和赫敏,想看看他們對再次出現的古拉普蘭教授有什么想法。但
是他們兩個都不在他附近,於是他避開人群,轉上了霍格梅車站外面黑暗的、被雨
水沖洗過的馬路。
這里放著上百架沒有套馬的馬車,它們將載著二年級以上的學生去城堡。哈利
匆匆掃了一眼馬車就轉頭繼續找羅恩和赫敏,但是然后他又回頭看了一眼。
馬車不再是沒有套馬的了,在車轅套中間,有東西站著。如果一定要給它們一
個名字的話,他想也許應該把它們叫馬,不過它們卻有些類似爬行動物的特徵:它
們完全沒有肉,黑色的皮膚緊貼在骨架上,使每一塊骨頭都清晰可見﹔它們的頭很
像龍,白色的、沒有瞳孔的眼睛瞪著前方﹔碩大的黑色皮革翅膀從身體兩側展開,
仿佛是巨大的蝙蝠翅膀﹔它們靜靜地站在逐漸濃厚的黑暗里,看起來說不出的詭異
恐怖。哈利不明白這些自己會動的馬車為什么需要如此可怕的馬來拉著。
“小皮豬在哪兒?”羅恩的聲音從哈利身后傳來。
“那個露娜姑娘拿著呢,”哈利說著迅速轉身,急著想和羅恩討論海格的事,
“你認為──”
“──海格在哪兒?我也不知道,”羅恩憂心忡忡地說,“他最好沒事……”
不遠的地方,珠扣﹒馬爾夫,后面跟了一夥包括克拉布和高耀的狐朋狗友,正
把一些膽怯的二年級學生趕走,好讓他和他的朋友可以獨占一輛馬車。几秒鐘后,
赫敏氣喘吁吁地從人群里面擠出來。
“馬爾夫剛才對一個一年級新生的態度極為惡劣,我發誓我要報告他,他剛帶
上徽章三分鐘就已經用它變本加厲地欺負人……羅圈腿哪兒去了?”
“金妮帶著它呢,”哈利說,“她來了……”
金妮剛剛從人群里擠出來,手上抱著扭來扭去的羅圈腿。
“謝謝你,”赫敏說著,把貓從金妮手上接過來,“快點,咱們一起去找個馬
車吧,它們都快滿了。”
“我還沒找到小皮豬呢!”羅恩說,但是赫敏已經走向離他們最近的馬車。哈
利和羅恩一起留在后面。
“你覺得那是什么東西?”學生涌過他們身邊時,哈利沖那些恐怖的馬揚揚頭,
問羅恩。
“什么東西?”
“那些馬──”
露娜拿著小皮豬的籠子出現了,小貓頭鷹像往常一樣興奮地喳喳叫個不停。
“你們在這兒,”她說,“真是個可愛的小貓頭鷹,不是嗎?”
“呃……是呀……他還不錯,”羅恩粗聲粗氣地回答,“好了,那么來吧,咱
們該上車了……你剛才說什么來著,哈利?”
“我在說那些像馬的東西究竟是什么?”哈利說,跟著羅恩和露娜走向赫敏和
金妮坐的馬車。
“什么馬樣的東西?”
“那個拉著車的馬!”哈利不耐煩地說。他們畢竟離最近的馬不到三尺遠,那
匹馬正用沒有瞳孔的白眼睛望著他們。但羅恩只是滿臉疑惑地看著哈利。
“你在說什么吶?”
“我在說──你自己看!”
哈利抓著羅恩的胳膊,把他拉到那只長翅膀的馬面前,羅恩直盯著馬,然后回
頭看哈利。
“我應該看什么呀?”
“這個──這個,車轅中間的東西!系在馬車上的!它就在馬車前面──”
但是當羅恩的臉色依然迷惑不解的時候,哈利忽然有一個奇怪的想法。
“你-你看不見它們?”
“看見什么?”
“你看不見正在拉著馬車的東西?”
羅恩的臉色現在變得相當驚恐。
“你感覺還好嗎,哈利?”
“我……是呀……”
哈利徹底迷糊了,那匹馬就站在他們面前,皮膚被后面車站窗戶里透出的昏暗
燈光照得閃閃發亮,鼻子在晚上的寒冷空氣里噴著白氣。然而,除非羅恩假裝──
如果真是如此這將是一個一點也不可笑的笑話──他完全看不見它。
“那咱們是不是該上車了?”羅恩猶豫地問,看著哈利的樣子仿佛在替他擔心。
“是了,”哈利說,“是了,走吧……”
“沒關系的,”一個恍惚的聲音從哈利背后傳來,羅恩已經走進了馬車的黑色
車廂。“你沒有瘋,也沒有任何毛病。我也可以看見它們。”
“你能?”哈利渴望地說,轉向露娜。在她大大的銀色眼睛里,他可以看見長
著蝙蝠翅膀的馬影。
“哦,是的,”露娜說,“我第一天來這里的時候就能看見它們,它們一直在
拉這些馬車。別擔心,你的神智和我的一樣清楚。”
她在羅恩身后爬進了有一股酶味的車廂里面,臉上帶著隱約的笑容。哈利跟著
她上車,心里的疑惑依然沒有完全打消。
第十一章 分院帽的新歌
哈利不想告訴其他人他和露娜有同樣的幻覺──假如那些東西真是幻覺的話。
所以當他上了馬車,甩上門坐下時,并沒有再提那些馬的事。雖然如此,他仍忍不
住看向窗戶外面那些馬影移動的樣子。
“你們都看到古拉普蘭了嗎?”金妮問,“她怎么又回來了?不會是海格離開
了吧?”
“我會很高興他離開的,”露娜說,“反正他也不是個多好的老師,是不是?”
“不對,他是個好老師!”哈利,羅恩和金妮一齊憤怒地說。
哈利瞪著赫敏,她連忙清了清喉嚨說:“嗯……是的……他很好。”
“嗯,我們瑞文克勞學院的人都覺得他有點好笑。”露娜有些狼狽地說。
“那只說明你們的幽默感太差,”羅恩不滿地說,這時他們腳下的車輪子開始
吱吱嘎嘎地轉動起來。
露娜似乎沒有因為羅恩的無禮而感到不安,相反地,她只是頗有興致地看了他
一會兒,好像他是個有趣的電視節目似的。
馬車連響帶晃地在車隊里向前走著。他們經過學校大門兩側的擎著飛牛的柱子
時,哈利探著頭,想看清楚禁絕林邊上、海格的小屋里是否有燈光,但那里只是漆
黑一片。霍格沃茨城堡卻是越來越近了:層層疊疊的塔樓,在黑暗的天空下更顯得
黑黝黝的,上面星星點點的一些窗戶里,發出明亮耀眼的燈光。
馬車響了一聲,在橡木大門下面的石階旁邊停了下來。哈利第一個跳下馬車,
他再次回頭去看禁絕林附近是否有燈光,但海格的小屋里一點也不像有人住的樣子。
雖然不想這么做──因為他有些希望它們已經消失了──他還是把目光轉回來,去
看那些奇異的、瘦骨嶙峋的動物。它們在寒冷的晚風里安靜地站著,沒有瞳孔的白
眼睛反著光。
以前哈利也曾經看到過羅恩看不到的東西,但那只是鏡子里的倒影,和上百只
看起來實實在在、而且能拉車的動物相比起來要虛幻得多。如果露娜說的是真的,
這些動物一直都隱形待在這里,可是,為什么現在哈利突然可以看見它們,而羅恩
卻不能呢?
“你是進來還是怎么著?”羅恩他身邊說。
“哦……是啊,”哈利連忙回答,然后他們就加入匆匆沿著石級走進城堡的人
群。
門廳里被火炬照得亮堂堂的,學生們的腳步聲在里面回蕩不止。他們走過嵌著
校旗圖案的石板地,穿過右邊的兩扇大門,來到舉行開學典禮的正堂。
正堂里的四張長桌──每張桌子給一個學院的學生──現在正在被到來的學生
添滿。天花板和高窗里露出的一方天空一樣,黑朦朦的,沒有星星。沿著桌子有很
多蠟燭浮在半空中,照亮了在正堂里飄來飄去的銀色幽靈,和下面學生們興奮的臉。
他們都在迫不及待地互相聊天,交換著暑假的新聞,和別院的朋友大聲打招呼,觀
察著其他人的新發型和新長袍。又一次,哈利注意到在他經過時,他們把頭湊到一
起竊竊私語。他咬著牙,裝出完全沒注意,也不介意的樣子。
露娜在瑞文克勞桌子那兒離開他們。而一接近桂芬多的桌子,金妮就被一夥四
年級的同學叫過去坐在他們那邊。哈利,羅恩,赫敏和納威在桌子中間找到了座位,
正好在桂芬多院的常駐幽靈几乎斷頭尼克,還有帕瓦提﹒帕提和拉文德﹒布朗中間。
后兩個人輕快地、異常友好地和哈利打著招呼,這使哈利相當肯定,她們剛才還在
他沒坐下之前談論他。不過,現在他有更重要的事要擔心:他越過學生的頭頂,去
看靠著正堂主牆放置的教工席。
“他不在那兒。”
羅恩和赫敏也檢查著教工席,雖然這并沒有什么用:海格的巨大身形在任何人
群里都會讓人一眼就任出來。
“他不會離開的,”羅恩有些擔憂地說。
“當然不會,”哈利堅定地說。
“你們覺得他不會是……受傷了,或者別的什么,是不是?”赫敏艱難地說。
“不會,”哈利立刻說。
“但是,那他現在在哪里?”
他們沉默了一會兒,然后哈利用納威、帕瓦提和拉文德聽不見的聲音小聲說,
“也許他還沒回來,你知道──他還在執行他的任務──他在暑假里要為鄧布多做
的事。”
“是……是呀,肯定是這樣,”羅恩說,聽起來安心了不少。但赫敏咬著嘴唇,
仍在教工席里上下搜尋,仿佛要找出海格失蹤的合理解釋。
“那是誰?”她突然說,指著教工席中間。
哈利順著她的手看去。他第一眼就看到了鄧布多,坐在長桌子正中的高背金椅
上,他穿著點綴著銀色星星的深紫色長袍,頭上戴著同質料的帽子。鄧布多的頭微
微偏向他旁邊坐著的一個女人,那個女人正緊貼著他的耳朵說話。她看起來,哈利
想,就像個老處女姑媽:她縮在椅子上,卷卷的短頭發是鼠毛的棕色,上面戴了一
個十分難看的粉紅色發帶,搭配她罩在長袍外面的、蓬松的粉紅毛衣。她稍微轉頭
從高腳杯里喝了一口飲料,哈利驚訝地認出了她蒼白的、癩蛤蟆一樣的臉,還有那
對突出的、松垂的眼睛。
“她是那個安布居!”
“誰?”赫敏說。
“她參加了我的聽証會,她為法吉工作!”
“毛衣可夠漂亮的,”羅恩諷刺地歪著嘴笑。
“她為法吉工作!”赫敏皺著眉頭重復,“那她來這兒干什么?”
“不知道。”
赫敏再次檢查著教工席,瞇起眼睛。
“不,”她喃喃自語,“不,肯定不會吧……”
哈利沒有聽明白她的話,但他也沒有問。他的注意力被剛出現在教工席上的古
拉普蘭教授吸引住了。她走到教工席的最邊上,在本來屬于海格的座位上坐了下來。
這就是說,那些一年級新生已經渡過了湖,進入城堡。果然,几秒鐘之后,通向門
廳的門打開了,一長隊面色緊張的新生走了進來。麥格教授在前面帶領他們,她的
手里捧著一個凳子,凳子上面放著那個遠古巫師的帽子,帽子上面補丁摞補丁,磨
破的帽沿旁邊還有一條大裂口。
大廳里嗡嗡的談話聲音慢慢消失了。新生們在教工席前面站成一排,面對著其
他的學生們。麥格教授把凳子小心地擺在他們前面,然后退到后面。
新生們的臉在燭光下微微發亮,一個站在隊伍中間的男孩真的在涑涑發抖。哈
利立刻回憶起當年他自己站在那里,等待將要決定他去哪個學院的未知測試時,心
里的緊張和恐懼。
全校的師生都屏住呼息。然后靠近帽子邊緣的那個大裂口像嘴一樣張開了,分
院帽開始唱起歌來:
很久以前當我嶄新簇亮霍格沃茨也剛剛起家我們高貴學校的創建人以為他們永
遠不會分離他們為共同的目標走到一起他們的理想毫無二致創建世界上最好的魔法
學校來傳授他們的淵博知識“在一起我們將教授與建業!”
四個好朋友同聲一氣
但他們做夢也不會想到有一天他們將分道揚鑣因為天下再沒有比斯雷瑟林和桂
芬多更好的朋友除非你算上另兩個人海佛帕夫和瑞文克勞
那么究竟哪里出錯?
為什么這樣好的朋友也會反目?
我曾在場所以我知道這個悲傷、遺憾的故事從始至終
斯雷瑟林說:“我只教那些血統最純的。”
瑞文克勞說:“我只教那些智慧最高的。”
桂芬多說:“我只教那些勇氣最強的。”
海佛帕夫說:“我誰都肯教而且一視同仁。”
這些差異制造沖突當它們剛剛萌芽因為每個創建者都有自己一個學院收取他們
喜歡的學生比如斯雷瑟林就只收純血統的巫師他們都有著漂亮的模樣和他本人一樣
而那些最聰明的孩子就是瑞文克勞的學生還有最堅強勇敢的一定會去找英勇的桂芬
多善良的海佛帕夫,她收下其他的傳授給他們她全部知識
因此四個學院和它們的創建人維持友誼堅貞不屈霍格沃茨和樂融融幸福的日子
整整几年
但是不合悄悄爬進我們中間吸收我們的缺點與恐懼日漸壯大四個學院,如同四
個柱子曾經支撐霍格沃茨現在相互反目,而且不斷分離爭執有一段時間整個學校眼
看要提早夭折打架和決斗不斷朋友也變作仇敵
但是最后到了一個早晨當老斯雷瑟林就要離開雖然戰斗已經停止他仍然讓我們
的心如此沉重四個創建人被減成三個所有學院終于團結一致正如它們本該做的一樣
現在分院帽就在這里而你們都知道我唱的歌我把你們分到每個學院里去因為這
是我的工作但是今年我要多說兩句仔細聽好我唱的歌雖然我要把你們分開我仍擔心
分開不對
可是,我要完成我的任務每年都把孩子們一分為四我擔心分開你們會斷送學校,
讓我恐懼噢,了解危險,讀懂說明,歷史的警告就在眼前因為霍格沃茨的危險來自
外面的大敵我們一定要在內部團結起來否則我們會從里面崩潰
我已經告訴了你,我已經警告了你現在讓我們分院開始
然后分院帽就不再出聲了。掌聲響了起來,有些稀稀落落的。在哈利的記憶里,
這是第一次聽到學生們在聽完分院帽的歌聲之后竊竊私語。整個正堂里的學生們都
在和旁邊的同學小聲談論著,哈利也和大家一起鼓著掌,他十分清楚他們在談論什
么。
“今年說了挺多,不是么?”羅恩揚著眉毛,說。
“對極了,它是說了不少,”哈利說。
分院帽往常的歌都只是講述霍格沃茨里四個學院的不同品質,以及它自己分院
的職責。哈利從不記得它向學校提過建議。
“我懷疑以前它是不是也提出過警告?”赫敏說,聲音聽起來有點憂慮。
“當然,千真萬確,”几乎斷頭尼克很有經驗地說著,穿過納威飛向她說(納
威的身子緊縮了一下:一個幽靈從你身上穿過去的滋味是相當不舒服的。)“只要
那帽子覺得有必要,它就有向學校發出警告的光榮義務。”
但麥格教授已經准備宣讀一年級新生的名單了,她給了所有小聲談話的學生一
個足可以燒焦頭發的嚴厲目光。几乎斷頭尼克把透明的手指放在自己的嘴唇上,拘
禁地直直坐好,竊竊私語的聲音也嘎然停止。麥格教授最后皺著眉頭向四張桌子掃
了一眼,然后垂下眼睛,看著手上的一長卷羊皮紙,大聲讀出第一個名字:
“埃安﹒阿伯克羅比。”
這就是那個哈利先前注意到的、渾身打戰的男孩,他躊躇地走到前面,把分院
帽戴到頭上,要不是他相當突出的耳朵分院帽早就直落上他的肩膀。分院帽考慮了
几秒鐘,然后裂臉口再次張開,叫道:
“桂芬多!”
哈利和其他桂芬多的人一起大聲鼓起掌來,埃安﹒阿伯克羅比走到桌旁坐下,
看上去恨不得地板上有個洞讓他鑽進去,再也不用被別人看著。
慢慢地,新生們的長隊逐漸縮短。在姓名被宣讀和分院帽作出決定中間的空檔
里,哈利可以聽見羅恩的胃大聲地咕咕叫著。最后一個女生,“羅斯﹒贊勒”被分
到海佛帕夫院之后,麥格教授端起分院帽和凳子大步離開。鄧布多教授站了起來。
無論最近一段時間來,他對校長有多少酸澀的感覺,現在看到鄧布多站在大家
面前的樣子,哈利的心里仍涌起了種莫名的安慰。從海格的缺席到那些龍樣的馬出
現,他覺得讓他期待已久的霍格沃茨歸程里似乎充滿了意想不到的事情,就好像一
首你本來相當熟悉的歌里突然加入了陌生刺耳的音符似的。但是這個,至少,還是
和以前一樣:校長在開學典禮的晚宴前站起來向他們致辭。
“我們的新同學,”鄧布多展開雙臂,大聲地微笑著說:“歡迎你們!還有我
們的老同學──歡迎你們回來!有的時候我們需要演講,不過不是現在,大家盡情
吃吧!”
學生們感激地笑著鼓起掌來,鄧布多輕松地坐下,把長胡子甩到肩膀后面,以
免讓它沾上盤里的食物──因為就在那一瞬間食物出現了:五張長桌子被上面滿堆
著的烤肉、餡餅、蔬菜、面包、調料以及大壺的南瓜汁壓得格格直響。
“好極了,”羅恩渴望地呻吟一聲,他抓起離他最近的一碟肉排,開始把它們
堆在自己的盤子里,几乎斷頭尼克無比羨慕地看著他。
“在分院之前你說什么?”赫敏問幽靈,“那頂帽子以前也提出過警告的事情?”
“哦,是的,”尼克說著,似乎很高興有個可以背對羅恩的理由,后者正在以
相當不雅觀的熱情狼吞虎咽地吃著烤土豆。“是的,從前有几次分院帽也提出過警
告,通常是當它覺察到學校有巨大的危險的時候。當然,每次它的建議都是一樣的
:團結一致,從內部堅強起來。”
“他茲斯頂帽子,咋預感危散呢?”羅恩說。
他的嘴里塞滿了食物,哈利覺得他能發出聲音來就已經很了不起了。
“你說什么?”几乎斷頭尼克禮貌地說,赫敏一臉厭惡。羅恩大大地咽了一口,
然后說,“他只是頂帽子,怎么會預感到危險呢?”
“我也不知道,”几乎斷頭尼克說,“當然,它一直住在鄧布多的辦公室里,
所以我敢說它在那兒聽來了什么。”
“而且它要所有學院的人都成為好朋友?”哈利說著向斯雷瑟林的桌子那里看
了一眼,珠扣﹒馬爾夫正坐在那兒號令四方,“沒門兒。”
“嗯,你啊,可不應該有那樣的態度,”尼克責備他說,“友好合作是關鍵。
你看我們這些鬼魂都來自不同的學院,但是我們也保持著友誼。雖然桂芬多與斯雷
瑟林之間的競爭那么強烈,但是我也從沒想過要和血腥男爵吵架。”
“那只是因為你怕他,”羅恩說。
几乎斷頭尼克看來似乎被嚴重侮辱了。
“怕他?我希望我,尼古拉斯﹒德﹒米米子﹒波平頓,一生中還從來沒被人認
為膽小怕事過!流淌在我的血管中的高貴血液──”(尼克是尼古拉斯的昵稱。─
─譯注)
“什么血液?”羅恩問,“你肯定不會有──?”
“這只是一個比方!”几乎斷頭尼克氣得連頭都在几乎斷掉的脖子上抖起來,
“雖然吃與喝的樂趣已經與我無緣,但我至少可以使用任何我想使用的詞語!而且
我告訴你,我早已經習慣學生拿我的死亡當笑話!”
“尼克,他沒有嘲笑你!”赫敏說,一邊氣哼哼地瞪了羅恩一眼。
可惜羅恩的嘴巴已經再次填滿了食物,他所能發出的聲音只有“窩莫老號你”,
而尼克顯然不認為這足可以稱為道歉。他飄上空中,整理好頭上插了羽毛的帽子,
從他們面前飛走,到桌子的另一頭,最后在克瑞威兄弟倆,科林和丹尼斯的中間停
了下來。
“干的好啊,羅恩。”赫敏厲聲說。
“什么?”羅恩生氣地說,他剛才總算把嘴里的食物都咽了下去。“我連問一
個簡單的問題都不行嗎?”
“哦,算了吧,”赫敏煩躁地說,接下來這兩個人就在憤怒的沉默中用完了晚
餐。
他們諸如此類的爭吵哈利早已司空見慣,他早已不再徒勞地替他們和解,他覺
得把時間花在牛排和肉餡餅更划得來,何況還有一大碟他最愛吃的蜜糖糕在等著他
呢。
當所有學生都吃完飯,正堂里的噪音又開始上升的時候,鄧布多再次站了起來。
談話聲音立刻停止了,所有的人都轉向了他們的校長。哈利現在感到一種令人滿足
的疲乏,他那張有四個床柱的床現在正在樓上的某個地方,美妙地溫暖而且柔軟。
“好的,現在,我們在消化又一次盛大的晚宴時,我希望大家能給我几分鐘的
時間,讓我把例行的開學通告說一遍。”鄧布多說,“一年級新生必須明白校園里
的禁絕林是一步也不能踏進的──而且有些老生到了現在應該也已經明白這一點。”
(哈利,羅恩與赫敏交換了一個笑容。)
“費弛先生,城堡的管理員,剛剛告訴我,據他說這已經是第四百六十二次告
訴我了,提醒你們課間時不能在走廊里施展魔法,還有一些其他的行為也是不允許
的,規定的細節你們可以在費馳先生的辦公室門上釘著的單子上找到。”
“今年我們的教師有兩個變動。我們非常高興地歡迎古拉普蘭教授回來,繼續
擔任魔界生物飼養課的老師,我們也很高興地向大家介紹安布居教授,我們新黑魔
法防御課教師。”
大廳里響起了一陣十分禮貌但全無熱情的掌聲。哈利,羅恩和赫敏交歡了一個
略微驚慌的眼神,鄧布多沒有說古拉普蘭教授要教多長時間。
鄧布多繼續說:“各個學院的快迪奇選拔賽將──”
他停了下來,詢問地看著安布居教授。因為她站起來并不比坐著時更高,有一
瞬間沒人明白鄧布多為什么會停下來,但是接下來安布居教授已經清了清嗓子:
“咳,咳,”大家才看清了是她站起來,打算說話了。
鄧布多僅僅有一刻的迷惑,但是他馬上就瀟灑地坐下了,然后專著地看著安布
居教授,好像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聽她講話似的。其他教工就沒能如此嫻熟地掩飾他
們的驚訝:史寶特教授的眉毛挑得都鑽進了寬松的劉海里面,而麥格教授的嘴抿得
比哈利見過的任何時候都要薄。從來沒有教師敢打斷鄧布多教授講話。許多學生都
在暗笑,這個女人顯然不明白霍格沃茨的規矩。
“謝謝你,校長,”安布居教授假笑著說,“謝謝你的歡迎。”
她的嗓音很尖,夾雜著混濁的呼氣聲,而且帶著種小女孩兒般的天真風情。又
一次,哈利無法解釋他對這聲音的強烈反感,他只知道他討厭這個女人的一切,從
她的蠢聲音到她蓬松的粉紅毛衣。她再次清了清嗓子(“咳,咳”)然后開始說話
了:
“好吧,我必須說我實在很高興回到霍格沃茨!”她笑著說,露出尖利的牙齒,
“看到這么多愉快的小臉在仰頭看我!”
哈利側眼看看四周。沒有看見一張愉快的臉,相反地,被人用和五歲孩子說話
的口吻讓大家都有點反感。
“我極其渴望認識你們每一個人,我相信我們會成為好朋友的!”
學生們互相交換著眼神,一些人已經要笑出來了。
“我愿意和她做好朋友,只要我不用借她的毛衣穿,”帕瓦提對拉文德小聲說,
兩個人一起悄沒聲地笑了起來。
安布居教授再次清了清嗓子(“咳,咳”),但是等她繼續說話的時候,聲音
里的呼氣聲消失了,而變成了談公事的腔調,使她的話里有種背公文的枯燥。
“魔法部一向認為對年輕的巫師教育至關重要。你們與生俱來的珍貴天賦,如
果不加以悉心的教育與指導,就會變得一無所用。這些古老的技能只有巫師掌握,
除了已經失傳了的,我們一定要讓它們繼續流傳下去。我們的祖先發掘出的魔法知
識,是我們的寶貴財富,擔當高貴的教師這一行業的人一定要保護、補充和完善它
們,讓它們發揚光大。”
安布居教授在這里停頓了一下,向同桌的其他教師微微鞠躬,可惜沒有一個人
對她還禮。麥格教授的黑眉毛緊皺得仿佛老鷹,哈利清楚地看到,當安布居再“咳,
咳”地開始繼續她的講話時,她和斯寶特教授交換了一個會意的眼神。
“列任霍格沃茨的校長,在擔當管理這一歷史悠久的學校的重任時,都曾給我
們帶來一些新的東西。這是正常的,因為如果沒有發展,我們就只能停滯不前,從
而衰退腐化。可是,為了發展而發展的行為并不值得我們鼓勵,因為已經經過我們
試驗和檢討的傳統,通常都是完美無缺的。我們需要找到一個平衡,在老與新、永
恆與變化、傳統與創新之間的……”
哈利發現自己的注意力正在分散,仿佛他的大腦一會兒跟得上一會兒跟不上。
鄧布多講話時正堂里的安靜現在已經被學生們的湊在一起的竊竊私語和悄笑聲打破
了。在瑞文克勞桌上,張楚正和她的朋友們興致勃勃地談話,和她隔著几個人的地
方,露娜又掏出了她的那本《捕風捉影》。而海佛帕夫桌上的厄尼﹒麥克米蘭是唯
一几個看安布居教授講話的人之一,但是他的眼神呆滯無光,哈利確定他只是在裝
著聽講,好對得起胸前別著的簇新級長徽章。
安布居教授似乎沒有注意到下面不安寧的聽眾。哈利覺得,即使現在就在她的
眼皮底下發生一場大規模的騷亂,她也會照講無誤。不過,所有的老師們仍然認真
地聽著,還有赫敏似乎也在咀嚼著她的每一個字,可是,從她的表情來看,她并不
欣賞這些話的內容。
“……因為,有些改變是好的,而其他的,經過足夠長的時間,可能會証明其
實是判斷的錯誤。與此同時,一些舊習慣被保留了,而且應該被保留,而其他的、
過時的、陳舊的習慣,就應該被放棄。這樣,我們才能向前走,進入一個開放、高
效、有責任的新時代,保留那些應當保留的,完善那些需要完善的,并且改正那些
我們在實踐中發現早該禁止的東西。”
她坐下了。鄧布多鼓起掌來,教工們也在他的帶領下一起鼓掌,不過哈利注意
到有几個人只是把手拍了一兩下就停下了。一些學生也鼓掌了,但是更多的人根本
沒聽進去几個字,也沒意識到講話已經結束,等他們反應過來想要鼓掌的時候,鄧
布多已經再次站了起來。
“非常感謝安布居教授對我們做了很有啟發性的講話,”鄧布多說著向她彎了
彎腰。“現在,繼續我的通告,各個學院的快迪奇選拔賽……”
“是的,這篇演講實在很有啟發性,”赫敏低聲說。
“你不是說你很喜歡這個講話吧?”羅恩悄聲說著,油光光的臉轉向赫敏,
“這是我有生以來聽過的最枯燥的講話,而且你要記得我是和帕西一起長大的。”
“我是說它具有啟發性,沒有說我喜歡,”赫敏說,“它解釋了許多事情。”
“是嗎?”羅恩驚奇地說,“我聽起來怎么好像胡扯一樣。”
“在這胡扯后面藏著很多重要東西的,”赫敏冷冷說。
“是么?”羅恩茫然地說。
“你想想看:”為了發展而發展的行為不值得我們鼓勵‘,還有:“改正那些
我們在實踐中發現早該禁止的東西’。”
“嗯,那是什么意思?”羅恩不耐煩地說。
“我告訴你那是什么意思,”赫敏咬著牙說,“那就是說,魔法部要干涉霍格
沃茨了。”
這時他們四周傳來桌椅響動,顯然鄧布多已經宣布散會,每個人都已經站起來,
准備離開正堂了。赫敏直跳起來,看起來相當狼狽。
“羅恩!我們應該去帶領新生的!”
“哦,是呀,”羅恩顯然忘記了這一點,“喂-喂,你們這群家伙!小矮子!”
“羅恩!”
“嗯,他們就是啊,他們很矮呀……”
“我知道,但是你不能叫他們小矮子!……一年級新生!”赫敏沿著桌子發號
施令,“往這邊走!”
一群新生膽怯地走到桂芬多和海佛帕夫的長桌中間,每一個人都努力不想站在
最前面。他們實在看起來很矮,哈利確信他自己初來的時候沒有這么小。他沖他們
笑了,站在埃安﹒阿伯克羅比旁邊的一個金發男孩似乎嚇傻了,他推了推埃安,在
他耳邊說了些什么,埃安看起來也一樣害怕,他偷偷地用驚恐的眼神看了一眼哈利。
哈利臉上的笑容立刻如同臭漿一樣跌落了。
“等會兒見,”他淡淡地對羅恩和赫敏說,然后走出正堂,竭力不注意在他經
過時更多的閑言碎語、盯著他的目光、還有指點他的手指。他目不斜視地跟著人群
穿過門廊,然后快速沿著大理石樓梯涉級而上,走過几個祕密的捷徑,很快就已經
把人群遠遠甩在后面。
怎么會蠢到對這些態度完全沒有准備,他憤怒地想著,在相當空的走廊里走。
當然每個人都會這樣盯著你看,就在兩個月前你剛剛從三巫師爭霸賽的迷宮里走回
來,抱著同學的尸體,聲稱你看到伏地魔復活。那時上個學期學期正要結束,所有
的人都趕著回家,即使他真的有興致向全學校的人講述墓地里的事情的每一個恐怖
細節,他也根本沒有那樣的時間。
哈利走到走廊盡頭的桂芬多院休息室門前,在胖夫人的畫像前站住了,這時他
才意識到他還不知道新的口令。
“呃……”他悶悶不樂地說著,仰頭看胖夫人,她正忙著撫平粉紅絲裙上的褶
皺,一雙嚴厲的眼睛瞪著他。
“沒口令,不准進門,”她傲慢地說。
“哈利,我知道!”有人在他身后氣喘吁吁地說。哈利回頭看到納威正向他跑
過來,“猜猜是什么?這回我鐵定不會再忘啦──”他搖晃著手上曾經在火車上給
他們展示的那棵植物,“米寶溝臭漿!”
“正確,”胖夫人說,肖像像門一樣打開了,露出牆上的圓洞,哈利和納威爬
了進去。
桂芬多的休息室和任何時候一樣可愛。這是一個溫馨的圓形屋子,里面擺滿了
軟綿綿的、磨破了的扶手椅,和搖擺不平的舊桌子。壁爐里正有一叢歡快的火苗批
批啪啪地燒著,前面站了几個在回寢室前暖手的人。屋子另一邊,弗雷德和喬治正
在把什么東西貼到告示版上,哈利向他們打了個招呼就徑直走向男生寢室,他現在
實在沒有聊天的心情。納威跟在他后面。
迪安﹒托馬斯和謝默斯﹒斐尼甘最先回到寢室,正在往他們床邊的牆上貼著海
報和照片。哈利推開門的時候他們還在談話,但一看到哈利他們就立刻不響了。哈
利懷疑他們是否在談論自己,接下來又懷疑自己是不是已經緊張到得妄想症了。
“嗨,”他說著穿過屋子,走到自己的皮箱那里把它打開。
“嘿,哈利,”迪安正在穿上睡衣褲子,睡衣是西漢姆快迪奇隊的圖樣,“假
期過的好嗎?”
“不算壞,”哈利嘟囔說,要是真給他們講他的假期經歷就是一晚上也不夠,
而現在他并不愿意這么做,“你呢?”
“是的,很好,”迪安笑道,“不管怎么說,比謝默斯的要好,他剛講給我聽。”
“為什么,謝默斯,發生什么事情了?”納威問,一邊把他的米寶溝臭漿小心
地放在床頭柜上。
謝默斯并沒有馬上回答,他正在精心檢查自己的肯米凱斯特爾快迪奇隊的海報
是否貼得水平。然后,依然背對著哈利,他說,“我媽媽不想讓我回來。”
“什么?”哈利停下了手里正拽出一半的長袍。
“她不想讓我回霍格沃茨。”
謝默斯從海報前面離開,從箱子里拖出睡衣,依然沒有看哈利。
“但是──為什么?”哈利說,十分驚訝,他知道謝默斯的媽媽本身就是女巫,
因此他不能理解,她怎么會忽然像達斯里一家人一樣不可理喻。
謝默斯直到扣好睡衣才回答。
“嗯,”他考慮著說,“我想……因為你。”
“什么意思?”哈利立刻說。
他的心跳相當快,模糊地感覺有什么東西已經向他傾壓下來。
“嗯,”謝默斯又說,還是不去看哈利的眼睛,“她……呃……嗯,也不光是
你,還有鄧布多……”
“她相信《先知日報》?”哈利說,“她認為我是個小騙子,而鄧布多是個老
傻子?”
謝默斯抬起頭,看著哈利。
“是的,差不多就是這樣。”
哈利沒再說話。他把魔杖扔到床邊的桌子上,脫下長袍,生氣地把它丟到皮箱
里,然后穿上睡衣。他已經厭倦了,厭倦了一直被人盯著,被人談論。如果他們了
解,如果他們能稍微了解一下,任何這些事情發生在身上時的感覺。謝默斯的媽媽
顯然不了解,那個蠢女人,他憤怒地想。
哈利爬上床,想要把帘子關起來,但是還沒等他拉起,謝默斯忽然說,“跟我
說,那個晚上,到底發生了什么,你知道,當……你和塞德里克﹒迪戈里在一起的
時候?”
謝默斯聽起來既緊張又渴望,而正彎著身子在箱子里找拖鞋的迪安也一下子停
住了,哈利知道他也在仔細聽著。
“你何必問我呢?”哈利反問,“像你母親一樣看《先知日報》不就知道了,
干嗎不看呢?它會告訴你所有東西。”
“不許你侮辱我的母親,”謝默斯厲聲說 .
“我會侮辱任何一個管我叫騙子的人,”哈利說。
“不要用那種方式跟我說話!”
“我會用我想用的方式跟你說話,”哈利說,怒氣飛快地上升,他從床邊的桌
子上抓起魔杖。“如果你覺得和我住同一個寢室有問題,那就去問麥格教授是不是
可以給你換房間,省得讓好媽媽擔心──”
“不許你牽扯進我的母親,波特!”
“發生了什么事?”
羅恩出現在門口。他瞪大眼睛,從跪在床上,舉著魔杖直對謝默斯的哈利,看
到站在那兒高舉拳頭的謝默斯。
“他侮辱我的母親!”謝默斯大喊。
“什么?”羅恩說,“哈利不會的──我們見過你的母親,我們都喜歡她。”
“那是在她相信蠢《先知日報》上給我造的每一句謠之前!”哈利用他最大聲
音叫。
“哦,”羅恩說著,滿是雀斑的臉上現出明白的表情,“哦,是的。”
“你知道嗎?”謝默斯激動地說,狠狠地看了一眼哈利,“他說的對極了,我
再也不想和他住在同一個寢室了,他瘋了。”
“你這樣就不對了,謝默斯,”羅恩說,他的耳朵開始紅了起來──這通常都
是危險的標志。
“不對,我嗎?”謝默斯喊,和羅恩正相反,他的臉變得蒼白。“你相信他胡
謅的那些關于‘那個人’的事兒,是不是,你以為他說的都是事實?”
“是的,我相信!”羅恩生氣地說。
“那你也瘋了,”西姆斯厭惡地說。
“是嗎?好啊,小子,不幸地告訴你,我是級長!”羅恩說著用手指點著自己
胸前,“如果你不想給罰留堂的話,小心說話!”
謝默斯看了几秒鐘,似乎在考慮被罰留堂是否值得讓他說出腦子里的話,但最
后他只是輕蔑地哼了一聲,然后轉身爬上床。他用盡全力要關上帳子,結果把帳子
從床柱上的架子上扯了下來,滿是灰塵的帳子在地板上堆成一堆。羅恩瞪著謝默斯,
然后又看迪安和納威。
“還有誰的父母對哈利不滿?”他挑釁地說。
“我的父母都是麻瓜,夥計,”迪安說著聳了聳肩,“他們對霍格沃茨有學生
死亡的事一丁點都不知道,我可沒傻到要講給他們聽。”
“你不知道我母親,她可以從任何人嘴里盤問出任何東西來!”謝默斯沖他大
聲說,“反正你的父母也不會看《先知日報》。他們不知道我們的校長已經給維真
魔塔和國際魔法聯盟開除了,都因為他瘋了──”
“我奶奶說那是胡扯,”納威尖著嗓子說,“她說是《先知日報》的墮落而不
是鄧布多。那份報紙她早就不訂了。我們都相信哈利,”納威簡單地說,然后爬上
床,把被子直拉到下巴底下,嚴肅地看著謝默斯,“我的奶奶經常說‘那個人’總
有一天要回來的,她說如果鄧布多說他回來了,那他就是回來了。”
哈利猛地對納威涌起了一股感激。之后再沒有人說話,謝默斯取出魔杖,修好
了床帳,然后立刻消失在了帳子里面。迪安上了床,翻了個身就再也沒有動靜了。
納威似乎也再沒有什么要說的,只是憐愛地看著他那盆沐浴在月光下的仙人掌植物。
當羅恩在旁邊的床邊匆忙地整理他的東西時,哈利靠在了枕頭上。與謝默斯的
爭吵仍讓他氣得發抖,要知道他一向是喜歡謝默斯的。有多少人認為他是撒謊呢,
或是以為他神經錯亂?
鄧布多是不是一整個暑假也遭受了同樣的待遇?一開始是維真魔塔,然后國際
巫師聯盟也解除了他的職位。是不是正因為對哈利的惱火,他才接連几個月都沒和
哈利聯絡?畢竟在這個上他們兩個是給捆在一起的,鄧布多相信了哈利,把他看到
的東西宣布給了整個學校,然后又通知了更廣大的魔法界圈子。任何以為哈利說謊
的人也一定會認為鄧布多也在說謊,或者,是鄧布多被蒙騙了。
總有一天他們會知道我們是對的,哈利難過地想。這時羅恩爬上床,熄滅了寢
室里最后一枝蠟燭。但是他不知道在那之前,他還要接收多少類似謝默斯這樣的攻
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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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安布居教授
第二天一早,謝默斯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哈利還沒套上襪子,他就已經離
開了寢室。
“他是不是以為和我在同間屋子待久了,他也會變成瘋子?”當他的袍角消失
在門外之后,哈利大聲說。
“別上心,哈利,”迪安嘟噥說,提起書包,“他只是……”
但顯然他也不知道謝默斯到底怎么了,在短暫的尷尬之后,他也溜出了房門。
納威和羅恩同時給哈利一個“那是他的毛病,不關你的事”的眼神,但哈利沒
有感到多少安慰。這樣的事兒他還得受多少?
“怎么了?”五分鐘之后,赫敏穿過休息室趕上去吃早飯的哈利和羅恩時候,
問,“你們看起來徹底……哦,我的天啊!”
她瞪著休息室里的告示版,上面有一張巨大的新告示。
這里有堆積如山的金幣啊!零花錢不夠你的日常花銷嗎?想賺點外快嗎?請到
桂芬多休息室來找弗雷德和喬治﹒衛斯理,提供簡單、短時、几乎完全沒有痛苦的
工作。(很遺憾,申請者將負責承擔所有工作帶來的風險)。
“這是非法的,”赫敏嚴正地說著,揭下弗萊德和喬治的告示,露出下面的,
關于十月份去霍格梅魔法村的時間表,“羅恩,咱們得和他們談談。”
羅恩的緊張畢露無疑。
“為什么?”
“因為我們是級長!”赫敏說,他們穿過胖夫人畫像后面的圓洞,“我們得制
止這類事情的發生啊!”
羅恩沒有說話。哈利從他陰沉的表情就可以看出,他并不覺得告訴他的兩個哥
哥停止他們喜歡做的事情,是件多吸引人的事。
“那,哈利,你好嗎?”赫敏接著說,他們走下樓梯,經過牆上挂著的巫師肖
像,后者正忙于自己的談話,沒有人理會他們,“你看起來好像挺生氣的。”
“謝默斯認為哈利講的‘那個人’的事是撒謊。”當哈利沒有回答時,羅恩簡
單地說。
哈利以為赫敏會替他生氣的,但她只是嘆了口氣。
“是的,拉文德也這么認為。”她沮喪地說。
“然后你就和她高高興興地討論我究竟是不是個嘩眾取寵的撒謊精,是不是?”
哈利大聲說。
“不是,”赫敏冷靜地說,“事實上我告訴她閉上她的大臭嘴。而且,如果你
能不跳起來卡著我們的嗓子會好些,哈利,因為也許你還沒注意到,我和羅恩是站
在你一邊的。”
他們中間有一段短時間的沉默。
“對不起,”哈利低聲說。
“沒有關系。”赫敏庄嚴地說,接著她又搖了搖頭,“你難道不記得鄧布多在
上個學期末的宴會上說的話么?”
哈利和羅恩都茫然地看著她,赫敏又嘆一口氣。
“就是關于‘那個人’的。他說‘那個人’有‘散布不合與憎恨的天賦’,唯
一能與他斗爭的辦法,就是我們用和那同等的友誼和信任團結在一起──”
“你是怎么記得這類東西的?”羅恩無限崇拜地看著她說。
“我用心聽,羅恩,”赫敏不無刻薄地回答。
“我也是啊,可是我就不能精確地背出來──”
“我要說的是,”赫敏大聲強調,“這類事情正是鄧布多提醒過我們的。‘那
個人’回來才兩個月,我們就已經自己和自己打起來了,而且分院帽的警告也是一
樣的:站在一起,團結起來──”
“昨晚哈利說得對,”羅恩反駁,“如果那要我們和斯雷瑟林的人交朋友的話
──沒門兒。”
“那么,我很遺憾我們沒有為各個學院之間的團結做半點努力。”赫敏針鋒相
對。
他們走到大理石樓梯底下時,一隊瑞文克勞的四年級學生正在穿過門廊。他們
一看見哈利就擠作一團跑開了,好像害怕哈利會攻擊那些落在后面的人似的。
“是啊,我們可真應該和這樣的人交朋友啊,”哈利諷刺地說。
他們跟著瑞文克勞的人走進正堂,每個人在進門時都直覺地去看教工席。古拉
普蘭教授正在和教天文學的幸內斯查教授聊天,海格依然不見蹤影。他們頂上被施
了魔法的天花板也和哈利的心情一樣,天色淒慘,布滿烏云。
“鄧布多甚至沒有說古拉普蘭要待多久,”當他們向桂芬多桌子走去時,他說。
“也許──”赫敏思索著說。
“什么?”哈利和羅恩一起問。
“嗯,也許他不想讓人注意到海格的不在這里。”
“你說什么,讓人注意?”羅恩几乎笑著說,“我們怎么會不注意?”
赫敏還沒來得及回答,一個高個子、梳著滿頭小辮的黑人女孩,大步流星地走
到哈利跟前。
“嗨,安吉莉娜。”
“嗨,”她生氣勃勃地說,“假期還好嗎?”沒等他回答她已經接著說,“聽
著,我被任命為桂芬多的快迪奇隊長。”
“好極了,”哈利說,開心地沖她笑了,他懷疑安吉莉娜給隊員打氣時用的鼓
勵詞不會像奧利弗﹒伍德的那么長得沒完沒了,如果不是的話,那怎么都算是好事。
“是呀,嗯,奧利弗﹒伍德離開以后,我們還要一個新守門員,選拔測試定在
星期五下午五點鐘,我希望全隊都到,行嗎?我們得看看新老成員的配合情況。”
“好的。”哈利說。
安吉莉娜笑了笑就離開了。
“我都忘了奧利弗﹒伍德已經離開了,”赫敏心不在焉地說,坐到羅恩旁邊,
把一盤烤吐司拉過來,“我想這會讓整個快迪奇隊有很大變化?”
“我想是,”哈利說著在他們對面的位子上坐下,“他是個很好的守門。”
“不過,有新鮮的血液輸入總不是壞事,不是嗎?”羅恩說。
隨著一陣風聲響動,几百只貓頭鷹從天窗飛了進來。它們盤旋著落向正堂的各
個角落,把信和包裹帶給它們的主人,很多水滴落在早餐上,顯然外面的雨下得正
大。海薇沒有出現,不過哈利并不驚奇,唯一會和他通信的人是瑟瑞斯,而他不認
為瑟瑞斯在他離開才二十四小時之后就有新消息告訴他。但是赫敏就趕快移開了她
的桔汁,好讓一只濕淋淋的大倉梟騰出地方來,那貓頭鷹嘴里叼了一份濕透了的《
先知日報》。
“你還要那個干什么?”哈利暴躁地說,看到這個讓他又想起謝默斯,赫敏往
貓頭鷹身上的皮袋里放了一個銅子,貓頭鷹立刻又飛走了。“我早就不訂了,上面
都是垃圾。”
“我們應該知道敵人在說什么,”赫敏神祕地說,把報紙展開,躲在后面讀起
來,直到哈利和羅恩吃完了飯她的臉才露出來。
“沒有,”她簡單地說,把報紙卷起來放在盤子一邊,“沒有關于你或是鄧布
多的東西。”
麥格教授開始沿著桌子分發課程表。
“看看今天的!”羅恩呻吟,“魔法史,雙節藥劑課,占卜學還有雙節黑魔法
防御課。在同一天要對付賓斯,石內普,徹勞妮,和那個安布居女人!真希望弗雷
德和喬治趕快把那個逃課盒弄好。”
“莫非我的耳朵欺騙了我?”弗雷德說著,和喬治一起擠進到哈利兩邊的座位
上,“霍格沃茨的級長肯定不會想要翹課吧?”
“你看看我們今天要上什么課吧,”羅恩忿忿地說著,把課程表推到弗雷德鼻
子底下,“這是我見過的最糕的星期一。”
“說得在理,小弟,”弗雷德檢查著課程表說,“如果你想要,我們處理價賣
給你點鼻血奶糖吧。”
“為什么是處理價?”羅恩懷疑地說。
“因為你會一直流鼻血,直到流干為止,我們還沒有找到解藥,”喬治一邊說
一邊給自己拿了份熏魚。
“算了吧,”羅恩悶悶不樂地說著,把課程表放進口袋,“我想我寧可去上課。”
“說到你們的逃課盒,”赫敏說著,嚴厲地看了弗雷德和喬治一眼,“你不能
在桂芬多的布告板上登征集試驗者的廣告。”
“誰說的?”喬治說,看起來十分驚訝。
“我說的,”赫敏說,“還有羅恩。”
“別把我牽扯進去,”羅恩慌忙說。
赫敏瞪著他,弗雷德和喬治吃吃地笑了。
“很快你就不會這么說了,赫敏,”弗雷德說,在烤餅上涂了一層厚厚的黃油,
“你就要開始五年級的課程了,沒多久你就會求我們要逃課盒了。”
“為什么開始五年級的課程就說明我想要逃課盒呢?”赫敏問。
“五年級就是中級巫師考試年吶。”喬治說。
“那又怎么樣?”
“那就是說你要有很多考試嘍,是不是?那些考試會給你們每個人扒一層皮的,”
弗雷德滿意地說。
“我們學年有一半人在中級巫師考試之前都有輕微神經崩潰的症狀呢,”喬治
高興地說,“好多眼淚,好大脾氣……帕特沙﹒斯締姆森總是暈倒。”
“肯尼斯﹒塔沃總是長癤子,你還記得?”弗雷德懷念地說。
“那是因為你在他的睡衣里倒了寶寶癤粉啊。”喬治說。
“哦,是呀,”弗雷德說,裂嘴笑了,“我都忘了……都記不過來了,不是么?”
“反正,五年級是個惡夢一樣恐怖的一年──”喬治說,“如果你在意考試結
果的話。我和弗雷德全靠努力才得以保持我們的愉快精神。”
“是啊,你們倆每個人,有多少,三個考試而已?”羅恩說。
“是哩,”弗雷德毫不在意地說。“但是我們認為,我們的未來是在學朮成就
之外的廣闊天地里。”
“我們相當嚴肅地考慮過我們是不是還要回來上這個七年級,”喬治歡快地說,
“現在我們既然已經有──”
哈利給他的警告目光讓他的話在半空打住了,哈利知道他就要說出是他把三巫
師爭霸賽上得來的獎金給了他們。
“現在我們既然已經有了普通巫師証書,”喬治慌忙說,“我是說,我們真的
還需要高極巫師証書嗎?只是我們想到媽媽不會接收我們提早離開學校,在帕西成
為世界上最大的傻瓜之后她沒法承受更多了。”
“不過,我們不會在這兒浪費我們的最后一年的,”弗雷德說著,充滿感情地
環視正堂,“我們會在這一年里做點市場調查,看看一般的霍格沃茨學生會喜歡什
么樣的淘氣商店,仔細評估我們的調查結果,然后制造出能滿足市場需求的產品來。”
“但開淘氣商店的初始資金要從哪兒來呢?”赫敏懷疑地問,“你們得買所有
的原料和成分──還得有個地方,我想……”
哈利沒有看他們兄弟倆,他覺得自己的臉開始發燙。他故意碰掉叉子,然后爬
到桌子底下去把它撿起來。他聽到弗雷德在頭頂上說,“赫敏,不要再問問題了,
我們是不會對你說謊的。走吧,喬治,如果到的早,草藥課之前我們說不定還能賣
出几副順風耳去。”
哈利從桌子底下冒出頭時,正好看見弗雷德和喬治走開,一人手里拿著一疊烤
吐司片。
“那是什么意思?”赫敏說著,從哈利看到羅恩,“‘不要再問問題……’是
說他們已經弄到足夠的錢開淘氣商店了嗎?”
“你知道,我也在想這事兒呢,”羅恩皺著眉頭說,“暑假里他們給我買了一
套禮服長袍,可是我弄不明白他們的錢從哪兒來的。”
哈利覺得現在應該把話題從危險地帶繞開。
“你們覺得今年真的會那么難嗎?因為那些考試?”
“哦,是呀,”羅恩說,“肯定會的,不是嗎?中級巫師考試相當重要,影響
到你將來可申請的工作和其他所有事情。今年晚些時候,我們還得接受就業咨詢,
比爾告訴我的。這樣你就能選擇明年要考什么課的高級巫師考試。”
“你們知道從霍格沃茨畢業以后,你們想做什么嗎?”一會兒之后,當他們離
開正堂向魔法史教室走的時候,哈利問另兩個人。
“不知道,”羅恩慢慢地說,“除了……嗯……”
他看起來有點羞于恥口。
“什么?”哈利追問。
“嗯,我覺得當傲羅,挺好的。”羅恩故作隨便地說。
“對啊,是挺好的。”哈利熱心地說。
“但他們,都是嗯,精英的,”羅恩說,“你非得特別好才行。你呢,赫敏?”
“我不知道,”她說,“我想我要做非常值得我做的東西。”
“傲羅就很值得做!”哈利說。
“是的,但那也不是唯一值得做的事,”赫敏考慮著說,“我是說,如果我能
把精促會繼續辦下去……”
哈利和羅恩小心地避開對方的視線,以防突然笑出聲來。
魔法史是有史以來公認的、巫師所發明的最無聊的課程。他們的幽靈老師,賓
斯教授,有帶氣喘的單調聲音,可以保証在十分鐘之內──天氣暖和的話就只用五
分鐘──造成最嚴重的瞌睡症。他從來也不改變上課形式,就那么一路源源不斷地
講下去,即使是他們做筆記的時候也不停下,當然更多的時候,他們也都只是睡意
朦朧地盯著自己眼前的空氣而已。哈利和羅恩之所以能一直通過這門課程,全靠在
考試前惡抄赫敏的筆記,她似乎是唯一能抵擋賓斯教授的催眠聲音的人。
今天,他們慘遭了一個半小時關于巨人戰爭的單調講話。從頭十分鐘里聽來的
內容,哈利隱約感到這一課如果讓另一個老師來教可能會有點意思。但是接下來他
的腦子就飛遠了,之后的一小時二十分鐘里,他一直和羅恩在羊皮紙的一角玩文字
劊子手,而赫敏則在旁邊厭惡地從眼角掃視他們。
“你們會怎么樣,”當課間休息、他們離開教室時(賓斯飄進黑板后面消失了),
赫敏冷冷地說,“如果今年我不借給你們我的筆記?”
“我們會不及格的,”羅恩說,“赫敏,如果你能對得起你的良心……”
“啊,那是罪有應得,”她厲聲說,“你們甚至不試著聽他的課,不是嗎?”
“我們試過啊,”羅恩說,“我們就是沒有你的智力,你的記憶力,還有你的
注意力──你就是比我們更聰明──為什么你一定逼我們承認才好呢?”
“哦,你少說點廢話吧,”赫敏說,但是她的怒火似乎平息了一些,他們走進
了濕漉漉的院子里。
雨絲帶著霧氣飄落下來,使得三五成群地站在院子邊緣的人看起來模糊不清。
哈利,羅恩和赫敏選擇了拐角處的一個漏雨的陽台底下躲雨,他們豎起長袍的領子
來抵擋九月的冷風,一邊討論著石內普在今年的第一堂課會怎么教訓他們。他們一
致同意這堂課一定會萬分艱難,在兩個月的暑假之后他肯定想殺他們個措手不及,
這時候一個人從拐角走了過來。
“你好,哈利!”
是張楚,而且,這一次,她又是一個人。這是相當不尋常的,因為她身邊總是
圍著一群嘰嘰喳喳的女孩子。哈利還記得去年邀請她參加聖誕舞會的艱難。
“嗨,”哈利說,感到自己的臉正在發燙,至少這回你不是滿臉臭漿,他對自
己說。楚似乎也在想同樣的事。
“看來,你把那些東西弄掉了?”
“是呀,”哈利說,努力裂開嘴笑,仿佛上一次會面情景是相當可笑,而不是
讓他痛心疾首的,“那,你,呃,暑假過得好吧?”
這話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塞德里克是楚的男朋友,他的死亡對楚的影響肯定
不比對哈利的影響更少。她的臉似乎緊了一下,但是她說,“哦,還好,你知道。”
“那是不是龍卷風隊的隊章?”羅恩忽然問,指著楚胸前別著的天藍色隊章,
上面有兩個金色的T(塔茲河龍卷風快迪奇隊的縮寫是TT──譯注)。“你不會
是他們的球迷吧?”
“是,我是他們的球迷。”楚說。
“你是一直支持他們,還是從他們贏了聯賽之后?”羅恩說,語氣里的質問讓
哈利覺得很沒有必要。
“從六歲起我就是他們的球迷了。”楚淡淡地說,“那么,哈利,再見了。”
她離開了。赫敏直等她走到院子中央才轉身面對羅恩。
“你怎么這么蠢!”
“什么?我只是問她……”
“你難道看不出她只想和哈利單獨談話?”
“又怎么樣?她可能已經說完了,我又沒打斷他們……”
“你到底為什么要攻擊她的快迪奇隊呢?”
“攻擊?我才沒有攻擊她,我只……”
“有誰在意她是不是龍卷風隊的球迷?”
“噢,看看吧,一半戴著那個隊章的人都是在上個賽季才買的!”
“但那又有什么關系!”
“這就是說他們才不是真的球迷,他們只是因為龍卷風隊贏了,才跳槽的……”
“上課鈴響了,”哈利干巴巴地說,因為羅恩和赫敏已經吵到蓋過了鈴聲,去
石內普的地下室一路上他們的爭吵也沒有停止。這給了哈利充足的時間細想,在納
威和羅恩兩個中間,他要是能和楚有兩分鐘時間聊天,而不至于讓他丟臉得恨不能
遠走他鄉的話,他才真要謝天謝地了。
然而,當加入排在史內普教室門前的隊伍時他想,是她走過來和他談話的,不
是嗎?她曾經是塞德里克的女朋友,他從三巫師爭霸賽上活著回來而塞德里克卻死
了,她輕易地可以恨哈利入骨。但她卻用朋友的語氣和他聊天,也不像是覺得他是
個瘋子,或是說謊的人,或是對塞德里克的死該付任何責任。是的,她的的確確是
自己走過來和他說話的,這已經是兩天里的第二次了。想到這兒哈利的心情一下好
了起來。就連石內普的地下室門打開的陰沉聲音,都沒能打碎他胸膛里升起的那個
小小的、充滿希望的泡泡。他跟著羅恩和赫敏走進教室,到他們通常坐的靠后面的
桌子那里,在羅恩和赫敏中間坐下,不理會他們一齊發出的憤怒和不滿。
“都坐好,”石內普冷冷地說著關上門。
其實這樣的命令全無必要,學生們一聽到關門的聲音就立刻安靜了下來,所有
的動作都停止了。石內普的出現通常就已經足夠讓所有學生靜下來。
“今天上課之前,”石內普說,大步走到他的桌子前面,環視著所有的人,
“我認為應該提醒你們,明年六月你們要接受一個相當重要的考試,在這個考試里,
你們要証明你們已經掌握了魔法藥劑的成分和用途。雖然這個班里的確有些低能的
學生,但是,我准備看到你們至少在中級巫師考試上得到‘及格’,否則,讓我不
滿意……是很難受的。”
他的目光在納威身上滯留,納威咽了一下。
“過了今年,當然,你們中的許多人將不再跟我學習,”石內普繼續說,“只
有最優秀的學生才能進高級巫師考試的藥劑班,這就是說你們中間有些人肯定得說
再見了。”
他的視線停在哈利身上,嘴角微微翹著,哈利毫無顧及地回視著他,能夠在第
五年之后不再上藥劑課讓他有種殘酷的快感。
“不過,還得等一年,才是愉快地說再見的時候,”石內普柔和地說,“所以,
無論你們想不想嘗試高級巫師考試,我建議你們所有人都把精力放在中級巫師考試
上,因為我已經習慣期待我的學生有最高的及格率。
“今天我們將調制一道經常在中級巫師考試考到的藥劑:平和散。這是一種可
以平息焦慮、緩和激動的藥劑。都注意了,如果你下了過多的料,就會使喝它的人
沉睡,甚至就此一睡不起,所以你一定要小心你的每一個動作。”哈利左邊的赫敏
馬上坐得更直,一臉全神貫注的表情。“成分和方法──”石內普翻動魔杖,“─
─在黑板上──”(黑板上顯出字跡)“──你們可以在儲藏柜里──”他再次翻
動魔杖“──找到你們需要的一切──”(他指著的儲藏柜的門打開了)“──你
們有一個半小時的時間,現在開始。”
哈利,羅恩和赫敏的預料分毫不差,石內普不可能找到比這個更復雜、精度要
求更高的藥劑了。每一樣成分必須精確地量出,并按正確的順序放在鐵鍋里。混合
物必須被攪拌一定的次數,先是順時針,再是逆時針。鐵鍋下面的火也要控制在正
確的溫度下,經過一定時間,然后最后的成分才能加入。
“現在銀色的蒸汽會從你們的藥劑里面升起,”還剩十分鐘的時候,石內普喊。
哈利已經滿頭大汗,他絕望地看著地下室的四周,他的鐵鍋正冒出大量的深灰
色蒸汽,羅恩的則吐著綠色的火花。謝默斯正瘋狂地用魔杖給他的鐵鍋加火,因為
看起來那火已經要熄滅了。但是,赫敏的藥劑表面,一層銀色的蒸汽正閃閃發亮。
石內普從她身邊大步走過時,目光從鷹鉤鼻子上居高臨下地看了看,但是什么都沒
說,這就是說他找不到任何可挑剔的地方。
可是,在哈利的鐵鍋旁邊,石內普停了下來,一臉壞笑看著里面的東西。
“波特,這是什么?”
教室前面坐著的斯雷瑟林學生都急切地抬起頭來,他們最愛看石內普諷刺哈利
了。
“平和散,”哈利緊張地說。
“哈利,告訴我,”石內普柔和地說,“你認字嗎?”
珠扣﹒馬爾夫笑了起來。
“是的,我認字,”哈利說,手指緊緊地握住魔杖。
“給我念念步驟的第三行,波特。”
哈利瞇著眼睛看黑板,現在屋子里各種顏色的蒸汽使黑板上的步驟難以辨認。
“加入月長石粉,逆時針方向攪動三次,溫火煮七分鐘,然后加入兩滴菟葵汁。”
他的心一下沉下去。他沒加菟葵汁,煮了七分鐘之后他就直接跳到第四行去了。
“你做了第三行里的每件事嗎,波特?”
“沒有,”哈利極小聲地說。
“你說什么?”
“沒有,”哈利說,大聲了一點。“我忘記了菟葵汁。”
“我就知道你忘了,波特,這就是說,這堆亂東西完全沒用。一無影跡!”
哈利鍋里的藥劑消失了,只剩下他傻傻地站在空鍋旁邊。
“那些仔細讀過步驟的人,把你們的藥劑倒一燒瓶出來,標清你們的名字,放
在我的桌上評分。”石內普說,“家庭作業:月長石的性質及藥劑方面的功用,寫
滿十二寸長的羊皮紙,星期四交。”
周圍的每一個人都忙著裝他們的燒瓶,只有哈利怒氣沖天地清理他的東西。他
的藥劑不比羅恩的差,羅恩的現在開始散發出臭雞蛋的氣味了﹔還有納威的,他的
藥劑已經有著混凝土的質地,他正一點一點把它從鍋里挖出來倒進燒瓶里。但只有
哈利,今天將得到零分。他把魔杖放回書包里,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看著每個人走
到石內普那里,交給他蓋了塞子的燒瓶。當下課鈴終于響起來的時候,哈利第一個
走出了地下室,羅恩和赫敏在正堂找到他時他已經開始吃午飯。天花板經過了一上
午,現在變得更灰暗了,雨滴敲打著高窗的玻璃。
“那實在很不公平,”赫敏安慰地說著,在哈利旁邊坐下,給自己拿了些肉餡
餅,“你的藥劑可比高耀的強多了,他把藥劑倒到燒瓶里之后燒瓶都炸了,他的長
袍都起火了。”
“啊,是啊,”哈利生氣地瞪著自己的盤子說,“什么時候起石內普公平地待
我過?”
沒有人回答。他們三個人都知道,石內普和哈利互相憎恨從哈利踏進霍格沃茨
的第一步時就開始了。
“我曾經以為他今年能好一點,”赫敏失望地說,“我是說,你知道,”她小
心地檢查了一下四周,他們兩邊都至少有六七個空位子,身邊也沒有人經過,“現
在既然他也是鳳凰令的成員。”
“毒蘑菇改不了斑,(這又是從英文諺語里引伸出來的,原話取自《聖經》:”
金錢豹改不了斑‘。──譯注)“羅恩聰明地說,”總之,我總覺得鄧布多是發瘋
了才會信任石內普,有什么証據能說明他不再為’那個人‘工作了?“
“我認為鄧布多恐怕有相當多的証據,羅恩,即便他不打算把那些與你分享,”
赫敏厲聲說。
“哦,你們兩個閉上嘴吧,”當羅恩張嘴正要反駁時,哈利重重地說。赫敏和
羅恩都愣住了,兩個人看起來既生氣又受傷。“你們就不能歇會兒嗎?”哈利說,
“你們兩個總是一直吵一直吵,我要瘋掉了,”然后他撇下吃了一半的肉餡餅,背
起書包把他們剩在那里。
他一步兩級地走上大理石樓梯,經過很多急著下樓吃飯的學生。突如其來的怒
火仍在他身體里燃燒,而羅恩和赫敏的震驚樣子讓他終于覺得相當滿足。罪有應得,
他想著,他們怎么就不能歇一下呢,總是不停地吵,什么人也得給他們逼瘋了。
他經過一個樓梯口時,那里貼著的騎士肖像,卡多貢男爵,抽出長劍向哈利揮
來,但是哈利不理會他。
“回來,你這無禮的狗!站好了開打!”卡多貢男爵的嗡嗡聲音從頭盔后面傳
來,但是哈利只是繼續向前走。卡多貢男爵想要跑進旁邊的畫里追哈利,但是那張
畫上的一只憤怒的大獵狼犬阻住了他的腳步。
午休剩余的時間里,哈利一個人坐在北塔樓頂的活板門底下。因此,當上課鈴
響起來的時候,他第一個沿著銀梯爬上了喜寶兒﹒徹勞妮的教室。
除了藥劑學,占卜學是哈利最不喜歡的課,主要原因是徹勞妮教授有每隔几堂
課就預言他早死的習慣。她是個瘦瘦的女人,身上披挂著一層層的披肩,還帶了許
多閃亮的珠鏈子,她的老花眼鏡把眼睛放大許多倍,使哈利總覺得她像個昆虫。哈
利進去的時候,她正忙著把一本本破舊的皮面課本放在屋子里隨意擺著的細長桌子
上。從厚厚燈罩里透過來的燈光,還有微弱燃燒的、發著令人作嘔的香料味道的壁
爐里發出的火光,使屋子相當昏暗。她似乎沒有看到他在陰影里坐下來,班里其他
人在接下來的五分鐘里都到齊了。羅恩也從活板門那兒出現,他仔細地打量四周,
看到哈利就徑直走了過來,或是說,盡量直地從各個桌子、椅子和厚厚的大坐墊中
間繞過來。
“我和赫敏已經不再吵了,”他說著在哈利旁邊坐下。
“很好,”哈利哼了一聲。
“但赫敏說,如果你不繼續拿我們撒氣得話會更好,”羅恩說。
“我才沒──”
“我只是幫她傳話的,”羅恩說,打斷他的話,“但我想,她說得對。謝默斯
或石內普怎么對你不是我們的錯。”
“我從沒說那是──”
“你們好,”徹勞妮教授用她一貫的恍惚的、霧氣朦朧的聲音說著,哈利停住
要說的話,再一次感到既生氣又有些羞愧。“歡迎你們回來上占卜學。我曾經,當
然了,仔細地跟蹤了你們假期的運氣,看到你們都安全地返回霍格沃茨我很高興─
─正如,當然了,我早已經知道的那樣。”
“每個人的桌子上都有一本《夢的啟示》,它的作者是意念戈﹒意滿戈。釋夢
是占卜未來的一個重要方法,而且也很有可能在中級巫師考試里考到。這不表示,
當然了,我認為考試的成敗對神聖的占卜學有任何重要性。當你擁有了能看透未來
的慧眼,証書和成績就不是那么重要了。但是,校長想讓你們接受考試,所以,…
…”
她的聲音優雅地消失了,使所有的學生毫不懷疑徹勞妮教授認為她的學科遠遠
高于考試之流的低賤東西。
“請大家打開課本,翻到導言這一頁,讀一下意念戈﹒意滿戈對釋夢的見解。
然后,每兩個人一組,用《夢的啟示》來解釋一下對方最新做的夢,開始吧。”
可以說這節課唯一的好處就是它不是雙節課,等他們讀完了書的導言,就只剩
下不到十分鐘用來釋夢了。哈利和羅恩旁邊的桌子上,迪安和納威已經組成一對,
納威立刻滔滔不絕地講起他惡夢里的、帶著他奶奶最好的帽子的一把大剪刀。哈利
和羅恩只是陰沉地看著對方。
“我從來記不得我的夢,”羅恩說,“你說一個。”
“你總會記得一個吧,”哈利不耐煩地說。
他不想把自己的夢告訴給任何人。他十分清楚他經常夢到墓地的含義,他不需
要羅恩、徹勞妮教授或是那本蠢《夢的啟示》來告訴他。
“嗯,有天晚上我夢到過玩快迪奇,”羅恩說,皺著臉努力回憶,“你覺得這
是什么意思?”
“大概是你要被一個大藥屬葵吃掉或是什么的,”哈利說著,頗無興致地翻著
《夢的啟示》。在那上面查找夢的含義實在很無聊,徹勞妮教授給他們布置的作業
更不能讓哈利高興半分:他們要寫一個月的夢日記。下課零聲響起的時候,他和羅
恩爬下梯子,羅恩大聲抱怨:
“你知道我們有多少作業嗎?賓斯要我們寫一尺半長的巨人戰爭報告,石內普
要一尺長的月長石功用,現在徹勞妮又讓我們寫一個月的夢日記!弗雷德和喬治說
得沒錯,中級巫師考試年真是慘,不是嗎?那個安布居女人最好不再留更多作業。
當他們走進黑魔法防御課的教室時,發現安布居教授已經坐在老師的座位上,
她仍穿著昨晚那件蓬松的粉紅毛衣,頭上帶了一個黑天鵝的蝴蝶結。哈利再一次想
到了一只巨大的蒼蠅,不明智地落在一只更大的癩蛤蟆頭上。
學生們走進教室的時候都很安靜,目前大家還不清楚安布居教授的脾性,也沒
人知道她會不會特別嚴厲。
“啊,下午好!”當全班的人都坐到座位上之后,她說。
只有几個人回答了一句“下午好。”
“嘖,嘖,”安布居教授說,“這可不行,是不是啊?我希望你們回答,‘下
午好,安布居教授’。再來一遍,同學們下午好!”
“下午好,安布居教授。”他們拖著聲音回答。
“你們看,”安布居教授甜甜地說,“這不難吧,不是嗎?現在,請大家放下
魔杖,拿出羽毛筆。”
大多數學生互相交換了一個陰沉的眼光:“放下魔杖”之后接下來的課里還從
未有一堂是有趣的。哈利把魔杖塞進書包,抽出了羽毛筆、墨水和羊皮紙。安布居
教授打開她的手提包,取出她自己異常短的魔杖,用它狠狠地地敲了敲黑板,字跡
立刻在黑板上顯現出來:
黑魔法防御學:重新回到基本原理
“好,現在,你們這門課一直上得支離破碎的,是不是啊?”安布居教授開始
說,臉轉向學生,兩手優雅地交疊在前面,“老師像走馬燈似地換,而且大部分老
師根本就沒參照魔法部核准的章程教授,這些,很讓人惋惜地,使你們的水平比中
級巫師考試要求的差很多。
“不過,你們會很高興地知道,這些問題現在將得到解決。今年,我們將遵循
精心規划的、以原理為重點的、魔法部核准的防御魔法課。請大家開始筆記。”
她再敲了一下黑板,原來的字跡消失了,被“課程目標”代替了:
-理解防御魔法的原理
-學習分辨何時才可以合法使用防御魔法
-防御魔法在實際生活中的應用
接下來的兩分鐘里整個教室里都是羽毛筆在羊皮紙上寫字的聲音。當每個人都
抄完了安布居教授的三個課程目標之后,她問:“每個人都有威爾伯特﹒斯靈克哈
德的《防御魔法理論》吧?”
教室里響起了一片呆板的低聲表示肯定。
“我想我們應該再來一遍,”安布居教授說。“當我問你們一個問題,我希望
你們回答‘是的,安布居教授’,或著‘不是,安布居教授’,所以,每個人都有
威爾伯特﹒斯靈克哈德的《防御魔法理論》嗎?”
“是的,安布居教授。”在教室里回響。
“很好,”安布居教授說,“我希望你們翻到第5頁,讀‘第一章,給初學者
的基本知識’。你們沒有說話的必要。”
安布居教授離開黑板,在講台后面的椅子上坐下,用她松垂的癩蛤蟆眼睛仔細
地觀察每一個人。哈利把他的《防御魔法原理》打到第5頁然后開始閱讀。
這篇文章無聊透頂,几乎和賓斯教授的講課一樣糟。他覺得自己的注意力越溜
越遠,很快,他就不得不每一行讀十几遍,除了頭几個字,其他的全不知所以然。
好几分鐘在安靜之中過去了。在他旁邊,羅恩無意識地把手里的羽毛筆轉來轉去,
死盯著書上的同一個地方。哈利看看右邊,突如其來的驚奇把他的困意一掃而空。
赫敏根本就沒有打開她的《防御魔法原理》,她緊盯著安布居教授,舉著手。
哈利不記得赫敏有什么時候會無視老師讓大家閱讀的指示,或是,有什么時候
她能忍耐住不翻開放在鼻子底下的書。他詢問地看她,但是她只是輕輕搖了搖頭,
表示她現在不打算回答問題,然后就繼續望著安布居教授。而安布居教授,似乎已
經下定決心不往這邊看了。
又有几分鐘過去了,可是,現在不光是哈利在看赫敏。他們要閱讀的那章東西
是那么乏味,以致于越來越多的人寧可看赫敏無聲地等待安布居教授的樣子,也不
愿意跟“給初學者的基本知識”較勁。
當一半多的人都不看書而去看著赫敏時,安布居教授似乎認為她不能再坐視這
個局面了。
“你對這章有什么問題嗎,親愛的?”她問赫敏,一副好像剛注意到她的樣子。
“不,不是關于這章的,”赫敏說。
“那么,我們現在要讀書了,”安布居教授說,露出一排小小的尖牙,“如果
你有其他問題,可以在課后問我。”
“我有一個關于課程目標的問題,”赫敏說。
安布居教授揚起她的眉毛。
“你的名字是?”
“赫敏﹒格蘭杰。”赫敏說。
“那么,格蘭杰小姐,我想,如果你仔細地讀一遍,就會發現課程目標相當清
楚明了,”安布居教授的聲音里有一種下定決心要做到的甜美。
“啊,我不那么認為。”赫敏直率地說,“那上面沒有提到如何運用防御法朮。”
短暫的安靜里,很多學生都皺著眉頭轉頭去看黑板上的三條課程目標。
“運用防御法朮?”安布居教授重復著,失聲笑了,“為什么?我想像不出在
我的教室里面你們要用到防御法朮,格蘭杰小姐。你肯定不會以為你們在上課時會
受到襲擊吧?”
“我們不用魔法?”羅恩大聲叫道。
“在我的課堂上,學生有話要舉手說,你是──?”
“羅恩﹒衛斯理,”羅恩說著一下把手戳上天。
安布居教授臉上的笑容更寬了,她轉身背對羅恩。哈利和赫敏立即舉起手,安
布居教授松垂的眼睛在哈利身上滯留了一下,然后她對赫敏說:
“是的,格蘭杰小姐?你還有其他的問題嗎?”
“是的,”赫敏說,“黑魔法防御課的目的,顯然不就是練習防御法朮的嗎?”
“你是魔法部訓練出來的教育專家嗎,格蘭杰小姐?”安布居教授繼續用她假
裝甜美的聲音問著。
“不是,但──”
“那么好了,我想你恐怕沒有資格決定任何課程的‘目的’。比你更聰明、更
年長的巫師決定了我們要學的課程。你們將安全、穩妥地學習防御法朮──”
“這有什么用啊?”哈利大聲說,“如果有人襲擊我們,它不會是──”
“舉手,波特先生!”安布居教授琅琅說。
哈利舉起拳頭。又一次,安布居教授迅速地從他面前轉開,但是,現在有好几
個人也舉起了手。
“你的名字?”安布居教授向迪安說。
“迪安﹒托馬斯。”
“有什么事,托馬斯先生?”
“嗯,就像哈利說的,不是嗎?”迪安說,“如果有人襲擊我們,那不可能是
安全、穩妥的。”
“我再重復一遍,”安布居教授說,對迪安的笑容有些憤怒,“你認為在我的
教室里會有人襲擊你們嗎?”
“不是,但──”
安布居教授打斷他的話,“我不希望在這里評論這個學校的教學方式,”她說
著,寬寬的嘴上咧出一個不自然的笑容,“但是你們的確在這門課上遇到了一些不
付責任的老師,相當不付責任──更不用說,”她恐怖地笑了一下,“一些極其危
險的混血。”
“如果你是指盧平教授,”迪恩生氣地叫起來,“他是我們最好的──”
“舉手,托馬斯先生!繼續我剛才的話──他們教給你們十分復雜的、不適合
你們這個年齡層的、有致命危險的法朮。你們被他們恐嚇給嚇壞了,以為每隔几天
就會遇到黑魔法的襲擊──”
“我們沒有給嚇壞,”赫敏說,“我們僅僅──”
“你的手可沒舉起來啊,格蘭杰小姐!”
赫敏舉起手,安布居教授轉身不看她。
“據我所知,我的前任老師不光在你們面前展示了非法咒語,而且他在你們身
上施用了那些咒語。”
“是啊,但那個人其實是個瘋子,不是嗎?”迪恩激烈地說,“我得提醒你,
我們依然從他那里學了很多。”(指假冒的穆迪四年級老師,見第四卷。──譯注)
“你沒有舉手,托馬斯先生!”安布居教授顫聲說,“現在,魔法部的意見是,
學好了理論知識你們就足可以通過考試,而這個,當然,就是這間學校的目的所在。
你的名字是?”她緊盯著剛剛舉起手的帕瓦蒂,補充說。
“帕瓦蒂﹒帕提。可是普通巫師等級測試里有實踐考試的呀?我們難道不需要
做那些逆反咒什么的嗎?”
“只要你們努力學好理論知識,你們肯定能在小心監控的考場上操作那些法朮
的,”安布居教授三言兩語想打發她的問題。
“之前都不練習么?”帕瓦蒂懷疑地說,“你是說,我們第一次實用魔法的時
候就是考試的時候?”
“我再重復一遍,只要你們努力學好理論知識──”
“理論對真正的世界有什么用啊?”哈利舉著拳頭大聲說。
安布居教授抬起眼睛。
“這是學校,波特先生,不是真正的世界。”她柔和地說。
“所以我們不用准備好,去應付外面等著我們的危險?”
“沒有危險在外面等著我們,波特先生。”
“哦,是嗎?”哈利說著,一整天來在表層下面咕嘟著冒泡的怒火現在就要達
到沸點。
“你以為有誰會襲擊你們這樣的孩子?”安布居教授用異常甜蜜的聲音說。
“嗯,讓我想想,”哈利說著,假裝著思考的聲音,“或許是,伏地魔?”
羅恩吸了一口氣,拉文德﹒布朗發出一聲短促的尖叫,納威從椅子側邊滑了下
來。但是,安布居教授絲毫沒有畏縮,她盯著哈利,臉上有種冷酷的滿意表情。
“給桂芬多扣十分。”
教室里一片寧靜,每個人不是看著安布居教授就是哈利。
“現在,讓我把一些事情給你們解釋清楚。”
安布居教授站起來,身子前傾著,有著短粗手指的手在桌子上張開。
“有人告訴你們,某位黑巫師復活了──”
“他根本就沒死,”哈利生氣地說,“但是,是的,他回來了!”
“波特先生你已經給你的學院扣掉了十分不要把事情弄得更糟,”安布居教授
看也沒看他,一口氣說下去,“繼續我剛才的話,有人告訴你們某位黑巫師再次逐
漸強大起來。這,是一個謊言。”
“這不是謊言!”哈利說,“我看到他了,我和他斗過!”
“課后留堂,波特先生!”安布居教授得意洋洋地說,“明天晚上五點,我的
辦公室。我再說一遍,這都是謊言。魔法部可以保証你們不會受到任何黑巫師的威
脅。如果你仍然擔心,請務必在課后時間來找我。如果有人用復活了的黑巫師的故
事來嚇你的話,我也想聽一聽。我是來幫助你們的,我是你們的朋友。現在,麻煩
你們繼續閱讀,第5頁,‘給初學者的基本知識’。”
安布居教授在桌子后面坐下。但是,哈利卻站了起來。所有人都看著他,謝默
斯看起來一半害怕,一半覺得有趣。
“哈利,不行!”赫敏低聲警告,拉他的袖子,但哈利猛地把胳膊甩到她夠不
到的地方。
“那么,根據你的話說,塞德里克﹒迪戈里上個學期是自己死的,是不是?”
哈利問,聲音發抖。
全班的人都一起吸了口氣,因為除了羅恩和赫敏,還沒有人聽哈利說過塞德里
克死的那晚的事情,他們熱切地從哈利看到安布居教授。安布居教授抬起眼睛瞪著
哈利,現在她的臉上沒有一絲假笑。
“塞德里克﹒迪戈里的死亡是一個非常悲慘的意外。”她冷冷地說。
“他是被殺害的,”哈利說,能感覺自己在顫抖。他几乎從來沒有跟任何人講
過這件事,更不用說在現在,當著三十個熱切聆聽的同學。“你知道是伏地魔殺死
了他。”
安布居教授的臉上沒有表情,有一瞬間哈利以為她會對自己大喊大叫。然后她
說話了,用她最溫柔、最甜美的女孩子聲音,“你過來,波特先生,親愛的。”
哈利把凳子踢到一邊,大步繞過羅恩和赫敏,走到老師的桌子那里。他能感覺
到所有學生都屏住呼吸,他憤怒得根本不在乎接下來會發生什么。
安布居教授從手袋里拿出一小卷粉紅色的羊皮紙,把它鋪平在桌子上,在墨水
瓶里蘸了蘸羽毛筆,然后就寫了起來。她伏在紙上,使哈利看不到她寫的內容。沒
有人說話。大約一分鐘之后,她把羊皮紙卷起來,用魔杖點了一下,羊皮紙立刻封
合得天衣無縫,這樣他就不能打開了。
“親愛的,去把這個送給麥格教授,”安布居教授說,把紙卷交給他。
他接過紙卷,二話不說地轉身離開了教室,他甚至沒有再回頭看羅恩和赫敏一
眼。他猛地把門在身后關上,手里緊攥著給麥格教授的紙卷,沿著走廊相當快地走
著。但是在一個轉彎之后,他一下撞上了皮皮鬼。那個寬嘴巴的淘氣鬼正臉朝天地
漂浮在空中,手里傳著几個墨水瓶玩。
“啊,原來是小么小波特!”皮皮鬼咯咯笑著說,故意讓其中兩個墨水瓶掉到
地上,它們立刻摔碎了,墨水濺得滿牆都是,哈利怒吼了一聲跳開了。
“皮皮鬼,別胡鬧。”
“噢噢,小瘋子今天脾氣不好呢,”皮皮鬼說著,追上沿著走廊趕路的哈利,
飄在天上跟著他,狡猾地看他,“這次又怎么了?我的好小朋友?聽到聲音了?看
到東西了?還是用──”皮皮鬼大聲地沖他吹舌頭,“──蛇語?”
“我說了,給我滾開!”哈利大喊,從最近的樓梯跑了下去,但是皮皮鬼仍在
他身邊,躺在樓梯扶手上滑下來。
“噢,好多人說他只會大喊大叫,那個小么小伙子,一些好心人說是因為他難
過,不過皮皮鬼可知道他只是個瘋子──”
“閉嘴!”
他左邊的一扇門突然打開,麥格教授從她的辦公室里出現了,她看起來冰冷而
略微煩躁。
“波特,你在那里喊叫什么?”她厲聲說,皮皮鬼開心地笑著飛跑了,“你為
什么沒上課?”
“她派我來見你,”哈利生硬地說。
“派?什么意思,派?”
他舉起安布居教授的紙卷,麥格教授接過去,皺著眉用魔杖敲了一下,紙卷應
聲裂開。她展開紙卷讀了起來,眼睛在方框眼鏡后面左右忽閃,飛快地看著安布居
的字條。每讀一行,她的眼睛就似乎瞇得更小了一些。
“波特,你進來。”
他跟著她走進辦公室,門在他身后自動關上了。
“那么,”麥格教授說著轉身面對他,“這是真的嗎?”
“什么是真的?”哈利問,聲音比他預想的要更挑釁,“教授?”他補充說,
希望顯得稍微禮貌些。
“你對安布居教授大聲喊叫,是真的嗎?”
“是的,”哈利說。
“你說她撒謊?”
“是的。”
“你告訴她‘那個人’回來了?”
“是的。”
麥格教授在桌子后面坐下,仔細地觀察他,然后她說,“吃塊餅干吧,波特。”
“吃──什么?”
“吃一塊餅干。”她不耐煩地說,指著桌上放在一疊文件上面,有方格圖案的
餅干筒,“坐下。”
以前哈利曾經來過這里一次,那次他以為麥格教授要開除他,但是相反地,她
想讓他加入桂芬多的快迪奇隊。他坐到她對面的椅子上,從餅干筒里拿出一塊姜味
餅干,感覺和上次來這里時一樣疑惑而且忐忑不安。
麥格教授放下安布居教授的紙條,然后十分嚴肅地看著哈利。
“波特,你需要小心。”
哈利咽下嘴里的姜味餅干,瞪著她。她的語氣實在不是他所熟悉的,它不再是
急躁、清脆而嚴厲的,而變得低沉而憂慮,而且不知為什么比任何時候都更有人情
味。
“在安布居的課上搗亂,會讓你付出比學院積分和課后留堂更嚴重的代價。”
“你是說──”
“波特,用你的常識判斷,”麥格教授厲聲說,突然變回了她的一貫風格,
“你知道她從哪里來,你當然也知道她向誰報告。”
這時下課鈴響起來了。他們頭頂和周圍響起了上百個學生走動的粗重聲音。
“這上面說,她罰你這個星期的每個晚上留堂,從明天開始,”麥格教授說著,
再次低頭讀安布居教授的紙條。
“這個星期的每個晚上!”哈利重復著,相當驚懼,“可是,教授,你難道不
能──”
“不,我不能──”麥格教授無力地說。
“但是──”
“她是你的老師,她有權利罰你課后留堂,明天下午五點你會去她的辦公室開
始第一次。你要記得,在安布居身邊要萬分小心。”
“但我說的都是事實啊!”哈利憤怒地說,“伏地魔回來了,你知道他回來,
鄧布多教授知道他回來──”
“波特,看在老天的份上!”麥格教授說著生氣地擺平她的眼鏡(當她聽到他
說出伏地魔時曾經劇烈地抖了一下)“你真的以為這是真話和撒謊之間的問題嗎?
這是要你低下頭,好好控制你的脾氣!”
她站了起來,鼻孔因為發怒而變張開,嘴唇卻抿得極薄。哈利也站了起來。
“再吃一塊餅干吧,”她急躁地說,把餅干桶推向他。
“不,謝謝,”哈利冷冷地說。
“別發傻了,”她厲聲說。
他拿了一塊。
“謝謝,”他勉強地說。
“你難到沒聽見安布居在開學典禮上說的話么,波特?”
“有啊,”哈利說,“嗯,她說……發展會被禁止或者……嗯,就是說……就
是說魔法部要干涉霍格沃茨。”
麥格教授緊盯了他一會兒,然后吸了吸鼻子,繞過桌子,給他打開門。
“好吧,至少,我很高興你聽了赫敏﹒格蘭杰的話。”她說,示意他離開她的
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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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和安布居一起留堂
那天晚上,在正堂的吃晚餐的時候,哈利相當不愉快。他和安布居對吵的事,
傳播速度之快,就是按霍格沃茨的標准也是相當驚人的。當他在羅恩和赫敏之間坐
下來吃晚飯的時候,旁邊到處充滿了小聲談話的聲音。滑稽的是,似乎沒有一個小
聲說話的人介意他聽見他們的談話,相反地,他們倒更像是想要激怒哈利,讓他再
跳起來吵,好讓他們也能親耳聽聽他的故事。
“他說他看到塞德里克被殺的經過……”
“他說他曾與伏地魔決斗……”
“算了吧……”
“他以為他能騙得了誰?”
“饒了我們吧……”
“我不明白的是,”哈利咬著牙說,放下手里的刀叉(他的手已經抖得拿不穩),
“為什么兩個月前,鄧布多跟他們的時候他們都相信了。”
“問題是,哈利,我不能確定他們真相信了,”赫敏冷冷地說,“噢,咱們走
吧。”
她摔下刀叉,羅恩不忍地看了一眼吃了一半的蘋果派,但是還是跟上了他們。
所有人都目送著他們離開正堂。
“你是什么意思,你說你不確定他們真的相信鄧布多?”他們走到一樓時,哈
利問赫敏。
“你看,你根本不知道那件事發生之后這里的情況,”赫敏安靜地說,“你抱
著塞德里克的尸體回到草坪中心那邊,我們誰都沒看見迷宮里面發生的事情,我們
只是聽鄧布多說伏地魔已經回來,他殺死了塞德里克,襲擊了你。”
“但事實就是這樣啊!”哈利大聲說。
“我知道它是事實,哈利,所以,請你不要再對我發火好不好?”赫敏厭倦地
說,“事實上,還沒等大家真正理解那些事情,所有人就都被送回家去過暑假了。
而在這兩個月里,他們一直讀著關于你如何瘋狂,鄧布多如何老糊涂了的新聞!”
他們沿著空空的走廊返回桂芬多塔樓,雨點重重地敲打著窗戶。哈利覺得他開
學的第一天仿佛有一個星期那么長,而且,還有堆積如山的作業要在睡覺前趕完。
他的右眼上方絲絲地陣痛,當他們轉進胖夫人所在的走廊之前,他透過被雨水沖刷
的窗戶,看著外面黑沉沉的校園,海格的小屋里仍然沒有燈光。
“米寶溝臭漿,”胖夫人還沒來得及發問,赫敏已經回答。畫打開了,露出后
面的圓洞。他們三個人爬了進去。
休息室里几乎沒人,所有人都在樓下吃晚飯。羅圈腿從扶手椅上展開身子,高
興地呼嚕著跑過來迎接他們,等哈利、羅恩和赫敏在他們最喜歡的靠近壁爐的椅子
坐下來之后,他跳上赫敏的膝蓋把自己卷成一團,像個毛茸茸的姜黃色小枕頭。哈
利凝視著壁爐里的火苗,感到精疲力竭。
“鄧布多怎么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赫敏突然叫了一聲,把哈利和羅恩嚇
了一跳,羅圈腿從她的腿上跳下來,一副被冒犯了的樣子。赫敏憤怒地拍著椅子的
扶手,把棉花都從包皮的破洞里給擠出來了。“他怎么會讓那個可惡的女人來教我
們?還是我們的中級巫師考試年!”
“嗯,我們從來也沒有合適的黑魔法防御課老師,不是嗎?”哈利說,“你們
知道的,海格告訴過我們,沒人想教這門課,他們說它晦氣。”
“是啊,可是干嘛要雇一個根本不想教我們法朮的人來!鄧布多在搞什么鬼啊?”
“而且,她還想讓學生給她打探消息,”羅恩陰沉地說,“還記得她說,要是
有人再說‘那個人’回來的事兒就去告訴她嗎?”
“她當然要監視我們所有人,這太明顯了,要不然法吉讓她來干嗎?”赫敏立
刻說。
“別再開吵了,”當羅恩張嘴要反擊時,哈利疲倦地說,“你們就不能安靜一
會么……咱們趕快寫作業吧,早寫早完事……”
他們從角落里拿出書包,回到壁爐旁邊的椅子上,現在很多人都已經吃完晚飯
回休息室來了。哈利把臉別開,不去看進門的圓洞,可是他仍感到被他吸引來的道
道目光。
“我們是不是要先做石內普的作業?”羅恩說著把羽毛筆蘸進墨水瓶里,“月
長石的……特性……及在它在……藥劑中的……應用。”他一邊嘟囔著一邊把這些
話橫著寫在羊皮紙上方,“好了,”他在字下面划了條線表示標題,然后滿臉期待
地去看赫敏。
“那,月長石的特性和它在藥劑中的應用是什么?”
但赫敏沒有聽到,她正斜眼看著休息室另一頭的角落,弗雷德、喬治和李﹒喬
丹正坐在一群一年級學生中間,他們的嘴里似乎都在嚼著從弗雷德手中的大紙袋里
拿出的什么東西。
“不行,絕對不行,他們這樣太過分了。”她說著義憤填膺地站了起來,“羅
恩,走。”
“我──什么?”羅恩說,顯然在故意磨蹭,“不──唉,赫敏──我們不能
禁止他們給那些小孩子糖吃。”
“你非常清楚那都是鼻血奶糖或是──嘔吐片或是──”
“昏迷雜絆兒?”哈利小聲提示。
一個接一個地,那些一年級小孩仿佛被人用無形的棒子敲了頭,都癱倒在椅子
上失去了知覺,一些人直直滑到地上,另一些人只是垂在椅子扶手上,舌頭都伸了
出來。大部分圍觀的人都笑起來了,但赫敏已經挺起胸膛,徑直朝弗雷德和喬治走
去。他們倆個手拿筆記本站在那里,仔細觀察著那些昏迷過去的一年級學生。羅恩
從椅子上站起一半,猶豫不決地彎著腰站了一會兒,然后向哈利嘟囔了一句:“她
一個人能應付得了,”就一屁股坐回椅子,把瘦長的身子縮得不能再低。
“夠了!”赫敏對弗雷德和喬治堅定地說。他們抬起頭來看她,微微有些吃驚。
“是呀,你說得對,”喬治點著頭說,“藥力似乎夠強了,是不是?”
“我早上已經警告過你們,不能在其他學生身上試你們的垃圾。”
“可我們付錢給他們啊!”弗雷德憤憤地說。
“那也不行,這樣的試驗太危險了!”
“胡說,”弗雷德說。
“鎮定一點,赫敏,他們沒事的。”李安慰她說,他在一年級學生中間,從一
個人走到另一個,把一些紫色的糖塞到他們張開的嘴里。
“是啊,看,他們現在都醒過來了。”喬治說。
確實,一些一年級學生已經活動起來,有几個人吃驚地發現自己正躺在地板上,
或是垂在椅子上。哈利相信,弗雷德和喬治在事前根本沒向他們解釋那些糖果的作
用。
“感覺還好么?”喬治溫和地問躺在他腳邊一個深色頭發的女孩。
“我-我想是吧,”她顫抖著說。
“好極了,”弗雷德愉快地說,但是只一眨眼的功夫,他手里的筆記本和裝了
昏迷雜絆的紙袋已經被赫敏一把搶走。
“這不行!”
“當然是行的,他們都活著哪,不是嗎?”弗雷德惱怒地說。
“你不能這么做,萬一他們生了病怎么辦?”
“我們不會讓他們生病的,每一樣我們都在自己身上試過的,這個實驗不過是
看看是不是所有人的反應都一樣罷了──”
“如果你不停止試驗,我會──”
“罰我們課后留堂?”弗雷德用“你倒是試試看”的語氣說。
“還是罰我們抄寫?”喬治撇著嘴笑。
休息室里所有圍觀的人都笑了起來。赫敏挺直身子,瞇起眼睛,濃密的頭發里
似乎有電火化冒出來。
“不,”她說,聲音氣得直抖,“但我會寫信給你媽媽。”
“你不會的,”喬治向后退了一步,害怕地說。
“噢,是的,我會的,”赫敏冷冷地說,“我不能阻止你們自己吃這些蠢東西,
但是,你不能把它們給一年級學生。”
弗雷德和喬治看起來好像被雷電擊中了一樣,很明顯地,他們認為赫敏的威脅
既不擇手段又正中要害。赫敏恐嚇地看了他們最后一眼,把弗雷德的筆記本和雜絆
糖袋扔回他手上,然后趾高氣揚地回到壁爐旁邊的椅子那里。
羅恩在椅子上已經縮得鼻子几乎碰到膝蓋了。
“羅恩,多謝你的支持,”赫敏諷刺地說。
“你自己做得很好呀,”羅恩喃喃說。
赫敏瞪空白的羊皮紙好几秒鐘,然后煩躁地說:“噢,沒用的,我現在沒法集
中,我去睡覺了。”
她猛地翻開書包,哈利以為她要把書收進去,但她只是從里面拿出了兩個奇形
怪狀的毛線織物。她把它們小心地放在壁爐旁邊的桌子上,還在上面堆了几個廢紙
團和一根壞了的羽毛筆,然后退了几步,欣賞著它們的效果。
“看在魔靈的份上,你在干什么啊?”羅恩說,看著她的樣子好像擔心她害了
瘋病似的。
“給家佣精靈的帽子,”她輕快地說著,開始把書塞進書包,“我在暑假里做
的,不用魔法我編織得挺慢的,不過現在回到學校了,能用魔法我就可以做很多很
多了。”
“你要把帽子留給家佣精靈?”羅恩慢慢說,“而且,還藏在這些垃圾底下?”
“是的,”赫敏挑釁地說,把書包背上肩膀。
“那不行的,”羅恩生氣地說,“你是要騙它們揀起那些帽子,它們不一定想
要自由的,但你卻要逼它們自由。”
“它們當然想要自由!”赫敏立刻說,不過她的臉已經漲得粉紅,“看你敢去
碰那些帽子的,羅恩!”
她轉身離開了。羅恩直等她消失在去女生宿舍的門后,才把毛線帽子上的垃圾
清理干淨。
“它們至少應該知道它們要撿起的是什么東西,”他堅定地說,“而且,”他
卷起只有報告標題的羊皮紙,“現在要完成這個反正也沒門兒了,沒有赫敏我不會
寫,我可是一點也不知道怎么用月長石啊,你呢?”
哈利搖了搖頭,注意到自己的右太陽穴疼得更厲害了,他想起關于巨人戰爭的
長報告,頭立刻好像被扎了一刀似地刺痛起來。雖然十分清楚明天早上他會后悔今
晚沒能完成的作業,他還是把書都塞進書包里。
“我也去睡覺。”
在走向去寢室的門時,他路過謝默斯,但是他沒有看他,有一瞬間哈利感覺謝
默斯張開嘴想說什么,但他立刻加快速度,在新的挑釁到來之前跑到了讓人鎮定安
和的石雕螺旋樓梯那里。
***
第二個早晨和前一天一樣陰郁沉悶。早飯時,海格仍然沒有在教工席上出現。
“不過,也不是沒有好事,今天沒有石內普的課啊。”羅恩精神抖擻地說。
赫敏大大地打了個哈欠,然后給自己倒了杯咖啡。她似乎因為什么事兒正心情
良好。當羅恩問她愉快的原因,她只是簡單地回答,“那些帽子不見了,看來家佣
精靈還是想要自由啊。”
“不好說,”羅恩挖苦地說:“那些東西也許不算衣物,我可一點也看不出它
們哪點像帽子,倒是挺像毛線織的皮球。”
一整個上午,赫敏都沒再和他說一句話。
魔咒雙節課之后是雙節變形課,弗利特衛教授和麥格教授都在上課的頭十五分
鐘講述普中級巫師考試的重要性。
“你們一定要記住的是,”矮小的弗利特衛教授站在一摞書上面尖聲說,其實
那也只能讓他的視線將將從桌子上面露出來,“這次考試會影響到你們未來的許多
許多年!如果你們還沒有認真考慮過你們的職業,現在就應該考慮考慮了。而現在,
我認為,我們得比任何時候更用功地學習,才能對得起你們自己!”
接下來,他們花了一個小時的時間來練習索目召喚魔法,因為按照弗利特衛教
授的說法,這在中級巫師考試上一定會考的,他以有史以來最多的魔咒作業結束了
今天的課程。
他們在變形課遭遇也是一樣,如果不是更糟的話。
“如果你們不認真地學習、練習和實踐,”麥格教授嚴肅地說,“你們就根本
沒有可能通過中級巫師考試。我不認為這個班上會有努力學習也通不過中級巫師考
試的人。”這時納威發出了一個可憐兮兮的懷疑聲音,“是的,納威﹒隆巴頓,你
也可以的,”麥格教授說,“你的功課,除了缺少自信之外,是完全沒有問題的。
那么,今天我們要開始學習萬匿消咒,它們比可姿顯咒要簡單些,而且,可姿顯咒
要到高級巫師考試時才會考到。不過,萬匿消咒在中級巫師考試里,仍是最難的几
個咒語之一。”
她說得相當正確,哈利覺得萬匿消咒異忽尋常地困難。直到雙節課結束,他和
羅恩也沒能讓他們的蝸牛消失。不過羅恩滿懷希望地認為他的蝸牛顏色已經變淡了
一點。然而,赫敏卻在第三次嘗試的時候就已經能成功地讓蝸牛消失了,麥格教授
因此獎勵了桂芬多十分,而且,她也是唯一不用寫作業的人,其他人都得通宵練習
這個咒語,因為第二天下午的變形課上他們得重新試一遍。
現在,哈利和羅恩開始有些緊張他們為數過多的作業了,午休時,他們兩個到
圖書館去查找月長石在藥劑中的作用。赫敏還在生羅恩抵毀她手織帽子的氣,沒有
跟他們一起去。等下午他們去上魔界生物飼養課時,哈利的頭又疼起來。
天氣已經變得清爽微風,當他們穿過斜坡上的草坪,向禁絕林旁邊、海格的小
屋那里走的時候,可以感到有星星點點的雨滴打在臉上。古拉普蘭教授在海格屋門
旁邊十來丈遠的地方等著他們,她面前支著的長桌上堆滿了樹枝。當哈利和羅恩走
過去的時候,后面傳來一聲轟笑,他們轉過身,看到珠扣﹒馬爾夫正向他們大步走
來,周圍都是經常跟在他身邊的斯雷瑟林的狐朋狗友。顯然他剛剛說了句什么滑稽
的話,因為克拉布,高耀,潘姿﹒帕金森和其他的人走到桌子旁邊還一直開心得格
格笑個不停,而且,從他們一直看著哈利的樣子,誰也能毫不費力地猜出他就是這
個笑話的主角。
“每個人都到了?”等斯雷瑟林和桂芬多的人都到齊之后,古拉普蘭教授叫道,
“現在開始吧,誰能告訴我這些東西的名字?”
她指著面前堆放著的樹枝,赫敏的手立刻舉了起來。她身后面,馬爾夫露著門
牙假裝她要急著回答問題時墊著腳跳的樣子。潘姿﹒帕金森尖聲笑起來,但是,她
的笑聲几乎立刻就變成了尖叫,因為桌子上的樹枝都跳到空中,顯出他們的本像:
一群樹木顏色的、好像小妖精似的的東西。它們有著帶樹節的棕色胳膊和腿,胳膊
頂端各有兩根樹枝一樣的手指,扁平的、樹皮一樣的臉上有一對像甲虫的似的褐色
眼珠閃著光亮。
“啊啊啊!”帕瓦蒂﹒帕提和拉文德﹒布朗一起叫了起來。這使哈利怒氣沖天,
她們這個樣子,簡直好像海格從來沒有讓她們見識過更厲害的生物似的。確實,只
會吃大頭菜的福毛虫的確有些無趣,但是,火蜥蜴和雙翼鷹頭馬都十分刺激啊,當
然火尾斯古刺可能又太過刺激了點。(火尾斯古刺,見《哈利波特第四卷》──譯
注)
“女同學們,請不要叫那么大聲!”古拉普蘭教授疾聲說,往這些木質生物身
上撒了一些棕色大米一樣的東西,那些生物一接到吃的就立刻落回桌面,“那么,
誰知道這些生物的名字?……格蘭杰小姐?”
“勃枝壯客,”赫敏說,“它們是樹木的保護靈,通常生活在魔杖樹上。”
“桂芬多加五分,”古拉普蘭教授說,“是的,它們就是勃枝壯客,就向格蘭
杰小姐說的那樣,它們通常生活在木質可以用來做魔杖的樹上。你們誰知道它們吃
什么?”
“木虱,”赫敏回答,這也解釋了哈利原以為是棕色大米的東西為什么現在開
始蠕動,“但如果能找到的話,它們更愛吃精靈卵。”
“好姑娘,再加五分。所以,無論什么時候,如果你們想從有勃枝壯客居住的
樹上采摘樹葉或是木頭,最好事先准備好木虱來引開或安撫它們。也許它們看來不
很危險,但要是它們被惹激了的話,它們會用指頭去挖人的眼睛。你們可以看到,
它們的手指是相當尖利的,你們無論如何不希望這樣的東西在眼睛旁邊動來動去的。
所以,你們可以站過來一點,拿些木虱和一只勃枝壯客──我這里的勃枝壯客足夠
你們每三個人分一只的。──好讓你們仔細學習它們。下課前我要你們每人畫一張
標有它們身體部位的圖。”
全班的人都向前靠近桌子,哈利刻意從后面繞過人群,走到緊靠古拉普蘭教授
的位置。
“海格在哪兒?”當其他人都在挑選勃枝壯客的時候他問她。
“不用你操心。”古拉普蘭教授聽起來似乎不愿再提這件事,就和上次海格不
能來,讓她代課時的態度一樣。馬爾夫的尖臉上滿是得意的奸笑,他越過哈利,抓
起最大的一只勃枝壯客。
“也許,”馬爾夫把聲音壓得只有哈利能聽到,“那個大傻子把自己弄傷了。”
“你也可能受傷,如果你不閉上你的臭嘴的話,”哈利從嘴角擠出這句話。
“也可能因為他和比他更大的東西玩耍吧,如果你明白我的意思的話。”
馬爾夫走開時仍扭頭沖哈利歪著嘴笑。而哈利,卻忽然感到一陣驚悸,是不是
馬爾夫知道了什么?畢竟,他父親是個食死徒,他會不會知道鳳凰令的人還沒來得
及知道的、關于海格的至要消息?他慌忙繞過桌子走到羅恩和赫敏那里,那兩人正
遠離了桌子,蹲在草地上,試圖說服一只勃枝壯客安靜一會好讓他們畫圖。哈利拿
出羊皮紙和羽毛筆蹲在他們旁邊,然后把馬爾夫的話小聲告訴給他們。
“要是海格有什么事的話,鄧布多會知道的,”赫敏立刻說,“要是我們著急,
不就正中馬爾夫的計了,那他也會明白我們根本不知道現在發生的事。我們不能理
他,哈利。這兒,幫我抓著這個勃枝壯客,一會兒就行,讓我把它的臉畫下來……”
“是啊,”從離他們最近的人群里傳來馬爾夫懶洋洋的聲音,“父親和魔法部
長在几天前還聊過,你知道,部長看來早已經下定決心,要治理一下這個學校的低
檔次教育指標了。所以以后就是有哪個畸形低能來了,也會給直接轟出去的。”
“哎呀!”哈利叫了一聲。
哈利剛才氣得把手里的勃枝壯客几乎給捏斷了,它只用長著尖利手指的手抗議
地沖哈利揮了一下,立刻把他的手上划出兩道又長又深的口子。哈利連忙松開手,
克拉布和高耀本來正因為馬爾夫嘲笑海格而大聲狂笑,現在又看到那只勃枝壯客瘋
狂跑向禁絕林的樣子,就笑得更厲害了。勃枝壯客小小的樹枝身子很快在樹根之間
消失了。當遠處的下課鈴響起來的時候,哈利把血跡斑斑的羊皮紙卷起來,手上包
著赫敏的手絹,馬爾夫的嘲笑聲音依然回響在耳邊,大步走去上草藥課。
“要是他再敢管海格叫低能的話……”哈利咬著牙說。
“哈利,別跟馬爾夫斗氣。別忘了,他現在是級長,他會讓你的日子相當難過
的……”
“哈,我倒想知道難過的日子是什么樣的?”哈利諷刺地說。羅恩笑了,但是
赫敏卻皺起眉頭。他們一起慢慢走過一塊塊的菜地,老天似乎仍然不能決定究竟要
雨還是要晴。
“我只想海格能趕快回來,就這樣而已。”當他們走到溫室門口時,哈利低聲
說,“還有,別告我那個古拉普蘭女人比他教得更好!”他威脅地補充一句。
“我本來也沒有這個打算。”赫敏鎮定地說。
“因為她永遠也不會像海格那么好,”哈利堅定地說,相當清楚他剛剛犯了魔
界生物飼養課上最不應該犯的錯誤,而且也因此萬分苦惱。
離他們最近的溫室門開了,一些四年級學生涌了出來,金妮也在其中。
“嗨,”經過他們時她高興地打了招呼。几秒鐘之后,露娜﹒拉烏古德也出來
了,遠遠落在其他同學后邊,她的鼻子上有一個泥塊,頭發在頭頂盤了個結。她一
看見哈利,突出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她徑直走到他面前。很多同學都轉過頭,饒
有興趣地看著。露娜深深吸了口氣就開始說話了,連句起碼的問好都沒有:“我相
信‘那個人’已經回來了,還有,我相信你同他斗爭過,而且活著從他手上逃出來。”
“呃──是啊,”哈利尷尬地說,露娜帶著兩只看起來像是桔黃色小羅卜的耳
環,帕瓦蒂和拉文德似乎也注意到了,她們正指點著她的耳朵格格笑著。
“你們笑吧,”露娜說,聲音提高了一些,顯然她以為帕瓦蒂和拉文德是因為
她的話而笑,而不是她的穿戴,“但是人們以前不也曾經以為泡泡哈明丁,或是皺
角斯諾克那樣的怪獸是不存在的么!”
“嗯,可他們沒有錯啊?”赫敏不耐煩地說,“泡泡哈明丁和皺角斯諾克本來
也不存在啊。”
露娜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然后拂袖而去,耳朵上的蘿卜瘋狂地搖擺著。現在嘲
笑她的,已經不光是帕瓦蒂和拉文德兩人了。
“你能不能不激怒唯一相信我的人?”在走進教室的時候,哈利問赫敏。
“哦,看在老天的份上,哈利,有比她更好的人相信你,”赫敏說,“金妮都
告訴我了。其實,她一向都只相信那些完全沒有証據的東西。當然,我本來也不認
為《捕風捉影》編輯的女兒還能怎么樣。”
哈利想起來剛到那晚,他看到的那些詭異的有翼的馬,露娜說她也能看見它們。
他的熱情有些消退了,難道她在撒謊嗎?但是還沒容他再想,厄尼﹒麥克米蘭已經
走到他面前。
“波特,我希望你明白,”他朗朗地大聲說,“不只是怪人才支持你。我本人
就百分之百相信你,我的全家都堅定地站在鄧布多一邊,我也是。”
“呃──非常感謝你,厄尼。”哈利說著,雖然有些吃驚,但還是很高興。也
許厄尼在這種時候會有點裝腔作勢,但是有一個耳朵上沒挂東西的人公開表示對他
的信心,還是讓哈利相當感激。厄尼的話無疑立刻抹消了拉文德﹒布朗臉上的笑,
而當哈利轉頭和羅恩赫敏說話的時候,他看到謝默斯臉上也露出了既迷惑又挑釁的
表情。
史寶特教授也以中級巫師考試的重要性開始她的課程,到這時已經沒人有半點
驚奇。哈利希望所有的老師都別再講這個了,每次一想到成堆的作業,他的胃里就
有種被擰緊的驚悸。這種感覺在下課前史寶特教授給他們留作業時又加重了:他們
又得寫一篇報告。一個半小時之后,疲憊不堪,滿身龍糞的臭氣──龍糞是史寶特
教授最愛用的肥料──桂芬多的學生們走回城堡。沒有人說話,這又是相當長的一
天。
哈利已經餓得要死,而且他五點鐘還要去安布居那里留堂,他沒有回桂芬多塔
樓放下書包,而是直接走向正堂,他不知道安布居會耍什么花樣,所以他想在那之
前,應該先盡可能吃點東西。可惜,他剛走到正堂門口,一個響亮而憤怒的聲音就
響了起來:“喂,波特!”
“又怎么啦?”他疲倦地嘟囔一句,轉頭面對安吉莉娜﹒約翰遜,她看起來怒
氣沖天。
“我這就告訴你怎么了,”她說著大步走過來,用手指大力點他的胸口,“這
個星期五你也給留堂?”
“什么?”哈利說,“怎么……噢,對了,選拔守門員!”
“現在你倒想起來了!”安吉莉娜咆哮,“難道我沒告訴你我要全隊出席守門
員選拔測試,找一個可以和所有隊員配合默契的人么!難道我沒告訴你為這個我特
別預定了快迪奇球場?而現在你決定不去!”
“不是我決定不去!”哈利說,被這樣不講道理的話刺傷了,“我被那個安布
居女人罰了課后留堂,就因為我告訴他‘那個人’的真相。”
“好,那你就去她那兒,告訴她星期五不能留你堂,”安吉莉娜怒氣沖沖地說,
“而且我才不在乎你怎么做,要是你喜歡,大可以告訴她‘那個人’的事是你的幻
覺,但你必須去球場!”
她轉身大步離開了。
“你們知道嗎?”羅恩和赫敏走進正堂時,哈利對他們說,“我認為我們應該
去帕斗米聯隊查查,看奧利弗﹒伍德是不是在訓練時死了,因為安吉莉娜實在很像
被他附身了。”
“你覺得安布居有沒有可能准你星期五請假?”當他們坐在桂芬多的桌子旁邊
時,羅恩懷疑地說。
“機會小於零,”哈利悶悶不樂地說,把羊排倒進盤子里開始吃,“但總得試
試,是不是?我可以主動要求再加兩天什么的,不知道。”他咽下滿嘴的土豆,然
后說,“我希望她今晚不會留我到太晚,你知道我們得寫三篇報告、練習麥格的萬
匿消咒、給弗利特衛設計出反咒來、完成勃枝狀客的圖畫、還得開始給徹勞妮寫那
個蠢夢日記?”
羅恩呻吟一聲,不知出於什么原因,他仰頭看著天花板:
“而且天也好像又要下雨了。”
“這和我們的作業有什么關系?”赫敏說著揚起眉毛。
“沒什么,”羅恩連忙說,耳朵紅了起來。
四點五十五分,哈利告別他們兩個,向三樓安布居的辦公室走去。他敲了門,
接著就聽見她甜甜地叫,“進來。”他小心地走進去,四下看著。
在這之前,這間辦公室有三個主人請他進來過。
吉爾德羅伊﹒洛克哈特在時,這里貼滿了他自己的畫像。當盧平在這里時,如
果你上門拜訪,總會遇到一些稀奇古怪的黑魔法生物,被關在籠子或是水缸里。而
那個假冒穆迪的人在這里時,辦公室里則堆滿了用來探測壞事和假相的儀器和物件。
可是,現在這里變了個樣子,讓人完全認不出來了。凡是有面的東西都給罩上
了帶花邊的桌布和套子﹔几瓶裝著干花的花瓶,每一個都放在一小塊手帕上﹔一面
牆上挂了一整套裝飾盤子,每一個盤子上都畫著一只顏色夸張艷俗的小貓,脖子上
系著不同花樣的絲帶。這些惡心的東西讓哈利都看呆了,直到安布居教授再次說話
他才醒過神來。
“晚上好,波特先生。”
哈利嚇了一跳,轉過頭來。他剛才沒有看到她,因為她身上穿的袍子上面印滿
了艷色的大花,跟身后桌子的桌布渾成一體。
“晚上好,安布居教授,”哈利生硬地說。
“來,坐下,”她說著指了指一個垂著花邊桌布的小桌子,桌子旁邊有她剛剛
拉出的直背椅子。一張空白的羊皮紙放在桌上,顯然是給他准備的。
“呃,”哈利說著,沒有動,“安布居教授,呃──在我們開始之前,我-我
想讓你幫一個……一個忙。”
她的凸眼睛瞇了起來。
“噢,是什么啊?”
“嗯,我,我是桂芬多快迪奇隊的隊員,星期五下午五點有一個選拔新守門員
的測試我應該參加,而我-我不知道我能不能那晚上不留堂,在-在其他的晚上…
…補上。”
早在結束說話之前他就知道事情不妙。
“噢,不行啊。”安布居說,咧開嘴笑得好像剛剛吞下了一只特別肥美的蒼蠅,
“噢,不不不,波特先生,這是對你散布邪惡、骯臟、嘩眾取寵的謠言的懲罰,而
懲罰是不能因為犯罪人的方便而隨意改動的。不行的,你要在明天下午五點來,后
天也要,星期五也要,一切都按照原訂的計划。我認為錯過一件你特別想做的事情
倒是件好事,那樣一來,你就能把我要教給你的道理記得更深的。”
哈利感到全身的血都涌到頭頂,耳里一陣轟鳴,那,是他一直在散布“邪惡、
骯臟、嘩眾取寵的謠言”了,是不是?
她微微偏著頭看他,仍然滿面微笑,好像完全知道他現在的想法,在看他是不
是又會大叫起來。哈利竭力克制了自己,把視線從她身上移開,把書包放在直背椅
子旁邊,然后坐了下來。
“好了,”安布居甜甜地說,“你看,脾氣已經控制得好多了,不是嗎?現在,
波特先生,你要給我抄寫。不,不是用你的羽毛筆,”當哈利彎腰去打開書包時她
說,“你得用我這里的一只特殊的筆,給你。”
她遞給他一支細長的黑羽毛筆,筆尖異常尖銳。
“我要你寫,我不再說謊,”她溫柔地告訴他。(西方教師懲罰學生,是讓學
生重復寫一同行字,比如‘我不再說謊’,或是‘我不再欺負小同學’之類的。─
─譯注)
“多少遍?”哈利問,自認為他的禮貌裝得不錯。
“噢,直到你真心理解它的含義,”安布居甜甜地說,“然后你就可以走了。”
她走到她的辦公桌前坐下,低頭開始審閱一疊看起來是作業的羊皮紙,哈利拿
起尖尖的黑羽毛筆,然后發現忘記了東西。
“你還沒給我墨水。”他說。
“噢,你不用墨水的,”安布居教授說,聲音里有一分少得不能再少的笑意。
哈利把羽毛筆尖放在紙上寫:我不再說謊。
他疼得猛抽了一口涼氣,落在羊皮紙上的字正閃著紅色的光,同時這些字也在
哈利的右手上顯現出來,穿破了他的皮膚,仿佛有人用尖利的手朮刀划下的字跡─
─可是當他盯著那閃亮的創口時,皮膚已經愈合了,曾經是字的地方只略微比其他
地方紅了一點,但是相當平滑。
哈利轉頭去看安布居,她也正在看他,寬寬的、癩蛤蟆一樣的嘴上正現出笑容。
“什么事?”
“沒什么。”哈利小聲說。
他把視線轉回到羊皮紙上,再次把羽毛筆放在上面,寫“我不再說謊”,他感
到手背再次傳來一陣灼痛。再一次,那些字刻破了他的皮膚,再一次,它們在几秒
鐘之后愈合了。
就這樣,他繼續下去。哈利一遍又一遍地把字寫在羊皮紙上,很快他就明白那
些字當然不是用墨水寫的,而是他自己的血。而且,一遍又一遍的,這些字刺入他
的手背、愈合、再在他再次在羊皮紙上下筆時出現。
窗外,夜幕已經降臨。哈利沒有問什么時候可以停下來,他甚至都沒有看表,
他知道她在緊盯著他,尋找他的弱點。而他是不會給她看的,即便是要他在這里坐
一個通宵,讓這只羽毛筆割碎他的手,也在所不惜。
“過來,”大概過了几個小時之后,她說。
他站起來。手仍疼得厲害,他低頭看時,發現傷口雖然已經愈合了,但是皮膚
已經通紅。
“手,”她說。
他伸出手,她抓過去。當他觸到她短粗的、帶了好几個難看老式的舊戒指的手
指時,哈利強忍住自己的厭惡。
“嘖,嘖,看起來我還沒能給你太深影響,”她笑著說,“那,咱們只能明天
晚上再試試了,是不是?你可以走了。”
哈利二話沒說就離開了她的辦公室。整個學校相當安靜,現在肯定已經過了午
夜了。他慢慢地穿過走廊,然后,當他拐了個彎,確定她聽不到他的聲音之后,他
跑了起來。
***
他沒有時間練習萬匿消咒,沒在夢日記上寫過一個字,沒有畫完勃枝狀客的圖,
也沒有寫他的那些報告。第二天早上他沒去吃早飯,匆忙地在夢日記上編了兩個夢,
來搪塞今天的占卜課。他驚奇地發現羅恩也蓬頭亂發的,在做著同樣的事情。
“你為什么昨天晚上也沒做?”哈利問,羅恩正在瘋狂地環視休息室,想從里
面找到靈感。昨天晚上哈利回到宿舍時,羅恩已經睡得死死的,現在,他只模糊地
嘟囔了一句“做別的東西來著”,就又趴在羊皮紙上胡亂地寫了起來。
“只能這樣了,”他說著把日記本重重合上,“我說我夢到我在買新鞋,她總
不會從這個研究出什么古怪東西的,是吧?”
他們一起匆匆走向北塔樓。
“還有,在安布居那里留堂怎么樣?她罰你做什么?”
哈利有一霎那的猶豫,然后他說,“抄寫。”
“那就是還不太壞了,是不是?”羅恩說 .
“還不壞。”哈利說。
“嘿──忘了問你──星期五她給你假嗎?”
“不行。”哈利說。
羅恩同情地嘆息一聲。
對哈利來說,這一天仍不是好日子。變形課上,因為沒能練習萬匿消咒,他是
全班做得最差的几個人之一。午休時,他不得不放棄午飯,把勃枝壯客的圖畫完。
而與此同時,麥格教授、古拉普蘭教授和幸內斯查教授又布置下來更多的作業,當
然哈利本來也沒有完成這些作業的希望,因為今晚上在安布居那里還有第二次留堂。
最后畫龍點睛的一筆,是安吉莉娜﹒約翰遜又在吃晚飯時堵住了他。得知他不能參
加星期五的訓練時,她告訴他她一點也不喜歡他的態度,而且,她希望她的隊員把
訓練放在首位──要是他們還想繼續留在隊里的話。
“我給留堂了呀!”當她怒氣沖沖地走開時,哈利大喊,“你覺得我究竟是想
和一只老癩蛤蟆關在一個屋里,還是想參加快迪奇?”
“幸虧只是抄寫而已,”赫敏安慰地說,哈利已經攤在自己的座位上,盯著面
前的牛排和肉餡餅,再沒有半點胃口,“又不是什么特別可怕的懲罰,真的……”
哈利張開了嘴又閉上,只點了點頭。不知道為什么他不想把在安布居辦公室里
發生的事情告訴羅恩和赫敏,他只知道,他不愿看到他們驚恐的臉,那只會讓整件
事看起來更可怕,讓他更加難以面對。而且,他也模糊地覺得,這是他和安布居兩
個人之間的、祕密的意志戰,他不想讓她滿意地知道自己向別人訴苦。
“真不相信我們有這么多作業,”羅恩悲慘地說。
“那你為什么昨天晚上一點都沒做?”赫敏問他,“你昨晚到底去哪兒了?”
“我去……我去散步了。”羅恩左右而言它。
哈利清楚地覺得,不光是他一個人在隱藏著祕密。
***
第二次留堂和頭一次一樣壞,哈利手背上的皮膚開始破得更快,不一會手背就
已經紅腫一片。哈利覺得再用不了多久,傷口就不會一直愈合了,它們會留在他的
手上,也許直到那時安布居才能滿意吧。不過,他從未因疼痛而哼過一聲,從他走
進屋子,到他再次在午夜之后離開之間,除了“晚上好”和“晚安”之外他一個字
也沒有說。
可是,他的作業現在已經到了相當危險的狀況。他回到桂芬多休息室之后,雖
然已經筋疲力盡,他也沒能回去睡覺,而是打開課本,開始寫石內普布置的、關于
月長石的報告。等他寫完報告,已經是凌晨兩點半了。他知道他寫的很差,可是他
又沒有辦法,如果不寫的話,他接下來就要去石內普那里留堂了。之后他匆匆寫完
了麥格教授讓他們回答的問題,胡亂編了些如何適當處理勃枝壯客的東西來應付古
拉普蘭教授。然后,才搖搖晃晃地爬上了床,連衣服都沒換就跌在被罩上面,馬上
就睡著了。
星期四在糊里糊涂的疲勞里過去,羅恩似乎也很疲倦,雖然哈利仍不知道究竟
是為什么。哈利的第三次留堂和前兩次的完全一樣,只不過,這一次,在開始兩小
時之后,“我不再撒謊”沒有從哈利的手背上消失,而是留在了手上。血涌出來,
一滴滴地落下。安布居教授聽到羽毛筆在紙上的划聲停止了,就抬起頭來。
“啊,”她輕聲說,繞過自己的辦公桌走過來檢查他的手,“好,這個總算能
提醒你了,是不是?你可以走了。”
“我明天還用來嗎?”哈利說著,用左手拎起書包,他的右手已經疼痛萬分。
“哦,是啊,”安布居教授說,笑得和剛才一樣燦爛,“是的,我想,明天晚
上的功課會讓這句話刻得更深的。”
哈利以前從沒有想到這個世界上還有比石內普更讓他憎恨的老師,但在回桂芬
多的塔樓時,他認為他已經找到了一個可以和他匹敵的對象。她太惡毒了,他一邊
爬上去七樓的樓梯一邊想著,她是一個惡毒的、變態的、發瘋的老──
“羅恩?”
他已經走完樓梯,往右轉了個彎,然后就几乎撞上羅恩。羅恩正躲在瘦者拉克
蘭的雕像后面,手里抓著掃帚。看到哈利時他大大地嚇了一跳,而且試圖把手里的
新橫掃十一號掃帚藏在背后。
“你在干什么?”
“呃──沒什么,你在干什么?”
哈利沖他皺起眉頭。
“聽著,你可以告訴我的!你藏在這兒干什么?”
“我-我在躲弗雷德和喬治──如果你非要知道,”羅恩說,“他們剛和一夥
一年級新生走過去,我打賭他們又在他們身上做實驗了。我是說,現在他們不能在
休息室做試驗了,不是么,赫敏見了才不能饒他們呢。”
他瘋瘋癲癲地說得十分快。
“但你拿著掃帚干什么,你不是去飛行吧?”哈利問。
“我-嗯-嗯,好吧,我就告訴你,但是不許笑,行不行?”羅恩警惕地說,
臉已經越來越紅了,“我-我想,去參加桂芬多隊守門員的選拔,既然,現在我已
經有把像樣的掃帚了。行了,開始吧,笑吧。”
“我不會笑你,”哈利說,羅恩眨著眼睛。“這是個好主意!要是你進了快迪
奇隊就太棒了!我從來沒看你當守門,你怎么樣?”
“還不算壞吧,”羅恩說,似乎對哈利的反應覺得萬分寬慰,“查理、弗雷德
和喬治在暑假練習時總讓我當守門員。”
“所以你今天晚上一直在練習?”
“星期二之后每個晚上都有練。不過,只有我一個人而已。我試著給鬼飛球施
咒讓它朝我飛,但是那不太容易,我也不知道有沒有用。”羅恩看起來既緊張又擔
憂,“我去參加選拔賽的話,弗雷德和喬治要笑傻了的,從我當上級長以來他們就
沒停過拿我開玩笑。”
“真希望我能去看,”哈利苦著臉說,他們一起朝休息室走。
“是啊,我也希望──哈利,你的手背怎么了?”
哈利剛剛用沒拿東西的右手撓了撓鼻子,現在他匆忙地想遮掩,但是,他不比
羅恩企圖遮掩掃帚更成功。
“只是小傷──沒什么──它──”
但是羅恩已經抓住哈利的手臂,把哈利的手背舉到眼前。他頓了好一會兒,直
盯著深深刻進皮膚里的字跡,然后,他難過地放開了哈利的手:
“我記得你說她只要你抄寫?”
哈利猶豫了一下,不過,畢竟羅恩對他坦白了自己的祕密,於是他把在安布居
的辦公室里發生的事情告訴了羅恩。
“真是個老巫婆!”羅恩憤憤地悄聲說,他們已經在胖夫人面前停下腳步,后
者把頭倚在畫框上睡得正香。“她有病!你應該去麥格教授那里,告訴她!”
“不,”哈利馬上說,“我才不會讓她以為我對付不了她。”
“對付不了她?你不能讓她這么為所欲為!”
“而且我也不知道麥格教授能有多大力量來管她,”哈利說。
“那就鄧布多,去告訴鄧布多!”
“不,”哈利斬釘截鐵地說。
“為什么?”
“他已經夠操心的了,”哈利說,但這并不是真正理由,鄧布多從六月來就沒
跟他說過一句話,哈利絕不會現在去求助于他。
“那,我認為你應──”羅恩開始說,但是他的話被胖夫人打斷了,胖夫人一
直睡意朦朧地看著他們,現在她終於爆發了:“你是打算告訴我口令呢,還是打算
讓我通宵等著你倆聊天兒?”
***
星期五的早上和整個星期的其他日子一樣陰沉而潮濕。雖然哈利走進正堂時仍
會機械地朝教工席上看,但他已經不真地期望會在那兒看到海格了。他的念頭已經
被很快地轉到更緊迫的問題上去,比如,已經堆得山一樣高的、未完成的作業,還
有最后一次和安布居一起留堂。
有兩件事支撐著哈利的一天:一個是周末就要到了,另一個是,雖然最后一次
和安布居一起的留堂會很恐怖,但是,從她的窗戶里,他說不定──要是運氣好的
話──能看到羅恩的選拔比賽。哈利承認這些都是極其微弱的光點,但是在現在的
黑暗里,一點點光亮也讓他感激不盡。他來到霍格沃茨以來,還沒有哪個第一星期
比今年更差。
當天晚上五點,他敲了安布居教授的門,心里衷心希望這是最后一次敲這個門。
門里傳出聲音叫他進去,空白的羊皮紙已經在鋪了花邊桌布的桌子上等著他了,那
只尖尖的黑色羽毛筆擺在旁邊。
“波特先生,你知道要怎么做。”安布居教授說著,甜甜地沖他笑了笑。
哈利拿起羽毛筆,向窗外看去,要是他能把椅子往右移一寸就好了……他裝做
把椅子挪得離桌子更近一點,然后就做到了。現在,他已經能看到遠遠的快迪奇場
地上,桂芬多的隊員正在上空飛來飛去。在三個高高的球門柱下面站了六七個黑色
的小人,顯然是在那兒等著比試的守門員。從這么遠的地方,很難看出哪一個是羅
恩。
“我不再說謊。”哈利寫道,他右手背的傷口裂開了,血開始涌出。
“我不再說謊。”傷口更深了,劇痛一陣陣地傳來。
“我不再說謊。”血順著手腕流了下來。
他又抓住一個機會向窗外看,現在負責守門的人顯然極差,只在哈利斗膽偷看
的几秒鐘里,凱蒂﹒貝爾就進了兩個球。哈利心里希望著這個守門員不是羅恩,一
邊垂眼看羊皮紙,現在上面已經滿是晶亮的血。
我不再說謊。
我不再說謊。
一旦有機會,比如聽到安布居的羽毛筆發出沙沙的寫字聲,或是抽屜打開的聲
音,他就冒險抬頭去看。第三個比試的人相當好,第四個很差,第五個人躲游走球
時相當漂亮,可他沒能救起一個相當容易的球。天已經黑了下來,哈利懷疑他沒法
看到第六個和第七個人的比試了。
我不再說謊。
我不再說謊。
現在羊皮紙上已經濺滿了從他手背上滴下來的血點,手像被燒了似地疼。當他
再次抬頭看的時候,夜幕已經降臨,快迪奇球場已經看不見了。
“讓我看看你是不是學會了教訓,好不好?”半個小時之后,安布居柔聲說。
她走過來,伸出帶著戒指的手指頭抓住他的胳膊。就在那時,當她抓著他,檢
查他手背上深入肌膚的字跡的那一刻,一陣灼痛襲來,不是從他手背上,而是從前
額的傷疤里。與此同時,他的肚皮上也傳來一種難以解釋的奇特感覺。
他用力掙脫她跳起來,直瞪著她。她回視著,寬寬的,松弛的臉上現出笑容。
“是啊,很疼的,是不是?”她柔聲說。
他沒有回答。他的心臟劇烈地狂跳著:她究竟是在說他的手,還是她也知道他
剛才額頭傳來的劇痛?
“好了,我想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波特先生。你可以走了。”
他拎起書包,用最快的速度離開了辦公室。
“鎮定,”當他一路沖下樓梯時,他告訴自己,“鎮定,你的推測不一定正確
……”
“米寶溝臭漿!”他氣喘吁吁地對胖夫人說,胖夫人再次打開了。
迎接他的是一陣喧嘩。羅恩向他跑過來,滿臉是笑,手里握著的高腳杯里,黃
油酒已經溢出來,弄臟了胸前的衣服。
“哈利,我做到了,我進隊了,我是守門員了!”
“什么?哦──太好了!”哈利說,竭力笑得自然,他的心仍在劇烈地跳著,
手還在抽痛著流血。
“來杯黃油酒吧,”羅恩硬塞給他一瓶飲料,“真不敢相信──赫敏去哪兒了?”
“就在那兒,”弗雷德說,一邊也在痛快地喝著黃油酒,他指了指壁爐旁邊的
扶手椅。赫敏坐在椅子里睡著了,手里的飲料搖晃著要掉下來了。
“總之,我告訴她時,她說她很高興的,”羅恩說,似乎有些泄氣。
“讓她睡吧,”喬治慌忙說。直到一會之后,哈利才注意到他們身邊的几個一
年級學生都有剛流過鼻血的症狀。
“羅恩,過來,看看奧列弗﹒伍德的舊球衣大小是不是合適,”凱蒂﹒貝爾喊,
“我們可以把他的名字弄掉,然后換上你的名字。”
羅恩走過去時,安吉莉娜大步走到哈利旁邊。
“波特,對不起,我原來對你有點暴躁了,”她突然說,“你知道,這個管理
工作的壓力太大了,我已經開始覺得以前我對奧列弗﹒伍德太苛刻了。”她輕皺眉
頭,從高腳杯頂上看著羅恩。
“你聽我說,我知道他是你的好朋友,但他其實不是特別出色,”她坦率地說,
“不過,我想,多一些訓練他就會好了。他來自一個出了很多優秀快迪奇手的家庭,
說實話,我是希望他將來會顯示比今天更高的才能。今天晚上,維姬﹒弗羅比舍和
杰弗里﹒胡坡其實都飛得更好,但是杰弗里﹒胡坡實在是個抱怨鬼,他不是埋怨這
個就是對那個不滿﹔而維姬﹒弗羅比舍已經加入太多的社團了,她說如果快迪奇訓
練和魔咒社的活動沖突,她會優先考慮魔咒社。不管怎么說,明天下午兩點我們有
場訓練,所以你記得這次一定准時來。還有,幫我一個忙,盡你全力幫助羅恩,行
嗎?”
他點了點頭,安吉莉娜走回到愛麗莎﹒斯賓耐特那里去了。哈利走過去,坐到
赫敏旁邊,當他把書包放到地上時她一下驚醒了。
“哦,哈利,是你啊。羅恩干得不錯,不是嗎?”她朦朦朧朧地說,“我就是
太-太-太累了,”她打了個哈欠。“昨晚上織帽子織到一點才睡,它們總是消失
得瘋快!”
確實,現在哈利看了之后,他發現屋里到處都藏滿了毛線帽子,全在等哪個受
騙的精靈不小心把它們撿起來。
“好啊,”哈利心不在焉地說。要是他不趕快說出來的話,他覺得自己會爆炸
的:“聽著,赫敏,我在安布居的辦公室里,她碰了我的胳膊……”
赫敏仔細地聽著,等哈利說完了,她才慢慢地說:“你擔心‘那個人’在控制
著她,就像以前他控制奎洛一樣?”
“嗯,”哈利說,降低聲音,“這是種可能,不是嗎?”
“我想是,”赫敏說,雖然她聽起來并不信服,“但是我不認為他可以像附在
魁爾熱身上那樣附在她身上,我是說,他現在已經完全復活了,是不是?他已經有
自己的身體了,不用再借用別人的。我猜,他有可能用迷心咒控制她。”
弗雷德,喬治和李﹒喬丹在拋耍著空了的黃油酒瓶,哈利看了一會兒,然后赫
敏說,“但是去年的時候,沒有人碰你,你的傷疤也會疼,鄧布多不是說,它是和
‘那個人’當時的感覺有關嗎?我是說,也許這次和安布居一點關系也沒有,也許
只是巧合,它發生時你跟安布居在一起?”
“她很邪惡,”哈利斷然說,“她是個變態。”
“她很可惡,是的,但是,哈利,我認為你應該告訴鄧布多你的傷疤又疼了。”
兩天之中已經是第二次有人建議他去找鄧布多,他給赫敏的答案和對羅恩說的
毫無二致。
“我不想讓他為這樣的事擔心。就像你剛才說的,這也不是個大事兒,整個夏
天它都一會兒疼一會兒不疼的──今晚上只是更痛罷了,沒什么──”
“哈利,我認為鄧布多肯定想為這樣的事兒擔心──”
“是啊,”哈利不能控制自己不說:“這是鄧布多唯一擔心我的地方不是嗎,
我的傷疤?”
“別那樣說,那不對!”
“我想我要寫信把這件事告訴給瑟瑞斯,看看他怎么想──”
“哈利,你不能在信里寫那樣的東西!”赫敏說,看起來相當緊張,“你難道
不記得穆迪告訴我們以后寫信要小心么!我們現在不能再保証貓頭鷹不被攔截了!”
“好了好了,那我不告訴他就完了!”哈利急燥地說,他站起身,“我去睡覺
了。幫我告訴羅恩一聲,行不行?”
“噢,不能的,”赫敏說,似乎放下心來,“要是你可以走,就是說我現在離
開也不算不禮貌了,我實在是累死了,明天我還得做更多帽子呢。聽著,要是愿意
的話你可以幫我做,很好玩的,我已經做得好多了,我可以織花樣、球球和好多東
西了。”
哈利看著她的臉,那上面閃著快樂的光,他盡量裝出對她的提議十分感興趣的
樣子來。
“呃……不了,我不認為我能做,謝謝你,”他說,“呃──明天不行,我有
一大堆作業要做。”
然后他拖著腳步走上去男生宿舍的樓梯,她似乎有些失望地站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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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帕西和嗅嗅
第二天早上,哈利是宿舍里第一個醒來的人。他躺了一會兒,望著從床帳縫隙
透出的陽光里,閃亮著打旋的灰塵,享受著星期六的輕松。學期的第一個星期漫長
地拖個沒完,簡直像一堂極長的魔法史課。
從四周熟睡的靜謐,和那道清新的陽光來看,現在太陽剛升起沒有多久。他打
開圍著四周的床帘,起身穿好衣服。除了遠處傳來小鳥的唧喳聲音,能聽到的就只
有桂芬多學生們低沉、緩慢地呼吸。他小心地打開書包,拿出羊皮紙和羽毛筆,離
開宿舍,來到休息室。
他徑直走向他最喜歡的扶手椅,那是擺在已經熄滅的壁爐旁邊的、一只軟軟的
舊扶手椅。哈利舒服地坐下來,打開羊皮紙,一邊環視著房間四周。每晚上都被丟
的到處都是的羊皮紙團、舊魔力彈子、空藥罐、糖紙、現在都已經被清理得干干淨
淨,赫敏織的那些精靈帽子也都不見了。哈利隱約地想著,不知道有多少精靈,不
管它們自己想不想要,已經因此獲得自由了。他擰開墨水瓶蓋,蘸了蘸羽毛筆,然
后把筆舉在離光滑的黃色羊皮紙上空一寸的地方停住,努力地思考著。但是有那么
一兩分鐘,他發現自己只是盯著空空的壁爐,完全不知道要寫什么。
現在他終於理解羅恩和赫敏在暑假里給他寫信時有多么困難。他怎么能把一星
期來發生的所有事情寫給瑟瑞斯、詢問所有讓他焦躁不安的問題,而又不讓偷看信
的人知道他不想讓他們知道的東西?
他凝視著壁爐,一動不動地坐了一會。然后,終於,他想好了。他再次把羽毛
筆蘸飽了墨水,堅決地把它放到羊皮紙上。
親愛的嗅嗅:
希望你過得還好,回來的第一個星期很糟,真高興現在是周末了。
我們有了個新黑魔法防御課老師,安布居教授,她几乎和你媽媽一樣好。我寫
信是想告訴你,上個暑假發生的事情,又在我被安布居留堂時發生了。
我們都很想念我們的大朋友,希望他會很快回來。
請趕快回信。
祝好,哈利
哈利把信讀了几遍,試著用局外人的角度看。他想不出要是只讀這封信,他們
怎么能猜到他所講的──或是猜出他是給誰講的。他很希望瑟瑞斯能明白大朋友是
指海格,然后告訴他們他會什么時候回來。哈利不想直接問,因為他怕別人會注意
到海格在霍格沃茨外面做的事情。
雖然是一封相當短的信,但也花了他相當長的時間才寫完。在他寫信的時候,
陽光已經慢慢爬進了半個屋子,而且,他可以聽到上面宿舍里傳來了走動的聲音。
他小心地封好羊皮紙,爬出肖像洞,往梟舍走去。
“我要是你我就不去那邊,”几乎斷頭尼克說,在哈利走上走廊的時候從他前
面的牆里驚慌地飄了出來,“第一個走過走廊中央那個帕拉塞爾蘇斯(德國瑞士籍
化學家及醫生──譯注)半身像的人,會中皮皮鬼布下的玩笑。”
“是不是半身像會掉到那個人的頭上?”哈利問。
“可笑的是,你說的對極了。”几乎斷頭尼克毫無興致地說,“精細和微妙從
來也不是皮皮鬼的強項(指皮皮鬼只會用粗笨游戲拿人開心──譯注)。我這就去
找血腥男爵,他也許能阻止他。再見,哈利。”
“是,再見,”哈利說,他沒有向右轉彎,而是左轉,選擇更遠但是更安全的
路去梟舍。走廊一側的高窗里都露出了明朗的藍色天空,他的心情也漸漸好了起來。
等一會他還有快迪奇訓練,他終於要回到快迪奇賽場了。
有什么東西滑過他的腳腕,他低頭下看,發現管理員的灰貓,諾斯太太正從他
身邊溜過,她用黃色的、燈籠一樣的眼睛看了他一會兒,然后就在渴望者威望德的
雕像后面消失了。
“我沒做壞事呢,”哈利在她身后叫,她那樣子顯然是個准備向長官報告的貓。
但哈利不明白為什么,他完全有權力在星期六的早上走去梟舍的。
當哈利走進梟舍時,太陽已經升得老高了,從沒有玻璃的窗戶射進來,晃得他
眼花繚亂。粗大的銀色光柱交叉照射在圓形的屋子里,上百只貓頭鷹在房緣上站著,
在清晨的陽光里有點騷動,一些貓頭鷹顯然剛外出覓食回來。稻草覆蓋的地板被他
踩得吱嘎作響,他走過地上細小的動物骨頭,伸長了脖子尋找海德薇。
“你在這兒,”他說,在接近拱形天蓬頂端的地方找到了她,“下來,我有一
封信要你送出去。”
她低低叫了一聲,伸展開寬大的白色翅膀,盤旋飛落到他的肩頭。
“好了,我知道這個外面寫是說給嗅嗅的,”他對她說著,把信給她,讓她叼
在嘴里。雖然不明白自己為什么要這樣做,他還是小聲說:“但其實是給瑟瑞斯的,
明白嗎?”
她眨了一下琥珀色的眼睛,他認為這就是她聽懂了的意思。
“那么,一路平安,”哈利說著帶她走到一個窗子前面,海德薇按了按哈利的
胳膊,然后就飛進讓人目炫的藍色天空里去了。他一只望著她,直到她變成了一個
小黑點然后消失了。他把目光轉向海格的小屋,從這個窗子里可以清楚地看到那里,
而且,同樣清楚的,他能看到這個小屋里仍沒人住,煙囪里沒有煙,窗帘也是關著
的。
禁絕林的樹梢在微風中擺動,哈利看著它們,盡情享受著吹在臉上的清新空氣,
腦子里想著下午的快迪奇訓練。就在那時他看見了它:一個巨大的、有翼的、樣子
好像爬行動物的馬,和給霍格沃茨拉車的馬一樣。它的黑皮翅膀像翼龍似的伸展著,
從樹林中上升飛起的樣子又像一只巨大而怪異的鳥。它在天上盤旋了一個很大的圈
子,然后又飛落進樹林里。整個事情發生得是如此之快,哈利几乎不能相信它真的
發生了,只有他的心臟依然砰砰地狂跳不停。
梟舍的大門在他身后突然打開,他嚇了一跳,飛快地轉身,發現來的人是張楚,
手里握著一封信和一個包裹。
“嗨,”哈利機械地說。
“哦,嗨,”她氣喘吁吁地說,“我沒想到這么早會有人在這兒。五分鐘前我
才記起今天是我媽媽的生日。”
她舉了舉包裹。
“是啊,”哈利說,他的大腦似乎堵塞住了,他想說些滑稽或是有趣的話,但
是那只可怕的帶翼的馬的樣子依然在他腦海里揮之不去。
“今天天氣很好,”他說著指指窗戶,心里卻已經羞愧得無地自容。天氣。他
跟她講最無聊的天氣。
“是啊,”張楚說,一邊四下搜索著合適的貓頭鷹,“打快迪奇的好天氣,我
一整個星期都沒出去了,你呢?”
“也沒有,”哈利說。
楚選了一只學校的倉梟,她招引它飛到她的胳膊上,它聽話地伸出腿,讓她把
包裹系在上面。
“對了,桂芬多找到新守門員了嗎?”她問。
“找到了,”哈利說,“就是我的朋友羅恩﹒衛斯理。你認識他嗎?”
“那個不喜歡龍卷風隊的人?”楚相當冷淡地說,“他打的好不好?”
“好。”哈利說,“我想是吧。不過,我沒看到他的選拔比賽,我給留堂了。”
楚抬眼看他,包裹在貓頭鷹的腿上才系了一半。
“那個安布居女人很下作,”她低聲說,“她罰你課后留堂,就因為你講了他
如何-如何-如何死的事實。每個人都聽說了,全校都傳開了。你敢那樣對付她真
的很勇敢。”
哈利的心一下子膨脹得如此之快,他覺得整個身子真地從滿是鳥糞的地板上飄
起來几寸。誰還在乎那個會飛的蠢馬呢,只要楚覺得他很勇敢。當他幫她把包裹系
在貓頭鷹上時,有那么一會,他認真地考慮著要不要裝做不小心,讓她看到自己手
背上的傷口。可惜這個令人激動的念頭剛划過他的腦海,梟舍的門就又一次打開了。
學校管理員費馳喘息著走進來。他深陷的、布滿血管的臉頰上一片深紫,下顎
顫抖著,稀疏的灰發蓬亂,顯然是一路跑過來的。諾斯太太跟在他腳后跟小跑著進
來,她望著頭頂的貓頭鷹,饞得喵喵直叫。上面有一陣不安的騷動,翅膀扇動著,
一只大褐梟凶狠地砸了一下嘴。
“啊哈!”費馳說,堅定地向哈利逼近一步,松垂的臉頰氣得都發抖了,“我
得到消息說,你正打算買一大批糞蛋!”
哈利叉起胳膊,盯著管理員。
“是誰告訴你我要買糞蛋?”
楚也皺起眉,從哈利看到費馳,她手臂上的倉梟已經單腳站得累了,它央求地
叫了一聲,但是她沒有理會。
“我有我消息來源,”費馳得意地嘶聲說,“現在,把你要送出去的東西交出
來。”
哈利為自己沒有延誤地送走那封信而感到萬分欣慰,他說,“不能給你,信已
經送走了。”
“送走了?”費馳說,他的臉因憤怒而扭曲了。
“送走了。”哈利鎮定地說。
費馳氣憤地張著大嘴,足足有好几秒鐘,然后用眼睛審視著哈利的長袍。
“我怎么知道你沒把它藏在口袋里?”
“因為──”
“我看見他把信送走了。”楚生氣地說。
費馳轉過頭向她。
“你看到了──?”
“正是如此,我看到了。”她激烈地說。
短暫的停頓里,費馳對楚怒目而視,而楚也同樣有力的回視著他。然后,管理
員轉過身,慢吞吞地走向門口,他握住門把手時,又猛地轉回頭看著哈利。
“如果你讓我捉到一點哪怕是糞蛋的氣味……”
他磕磕絆絆地下了樓,諾斯太太最后依依不舍地看了貓頭鷹們一眼,也跟上他
走了。
哈利和楚互相看著。
“謝謝你。”哈利說。
“沒問題,”楚說,終於把包裹系在了貓頭鷹的另一只腿上,她的臉有些紅,
“你沒有真的買糞蛋吧?”
“沒有。”哈利說。
“不知道為什么他以為你要買糞蛋?”她說,帶著貓頭鷹走向窗戶。
哈利聳了聳肩,對此他和楚一樣疑惑,不過,奇怪的是這一點現在并不讓他太
過挂心。
他們一起離開梟舍。在通往城堡西翼的走廊口,楚說,“我要走這邊了,嗯,
我,我們什么時候再見吧,哈利。”
“是啊,再見。”
她沖他笑笑,然后離開了。哈利繼續走著,悄悄地快樂起來,他終於有機會和
她從頭到尾說了那么多話,而且居然沒讓自己出一次丑。“你敢那樣對付她真的很
勇敢。”楚說他勇敢,她不因為他活下來而怨恨他。
當然,她更喜歡塞德里克,他明白。不過,要是當初他在塞德里克之前邀請楚
參加聖誕晚會,也許整件事就不同了。當哈利邀她的時候,她看起來真的因為拒絕
他而感到十分愧疚。
“早上好,”哈利高興地沖羅恩和赫敏打招呼,然后坐到正堂里桂芬多的桌旁。
“什么事兒讓你這么開心?”羅恩說著,驚奇地看著哈利。
“嗯,下午的快迪奇訓練。”哈利快樂地說著,把一大盤熏肉和蛋拉向面前。
“哦,是啊。”羅恩說,放下了他正在吃的吐司,喝了一大口南瓜汁,然后說,
“聽著,你肯定不會想和我早一點出去,就是──呃──讓我在訓練前先練習一下
吧?讓我能,你知道,適應一點。”
“行呀,沒問題。”哈利說。
“你看,我不認為你應該去,”赫敏嚴肅地說,“你們兩個的作業已經落下好
多──”
但是她沒有說完,晨信到了。和每天一樣,一只鳴角梟叼著《先知日報》沖著
她飛旋而下,落在離糖缸近得危險的地方,伸出一只腿。赫敏把一個銅子塞進它身
上的皮袋子里,拿起報紙。貓頭鷹飛走時,她已經開始認真地瀏覽著首頁。
“有什么有意思的東西嗎?”羅恩說。哈利笑了,他明白羅恩是想讓她避開作
業這個話題。
“沒有,”她嘆一口氣,“只有些說怪巫姐妹合唱團里的低音樂師要結婚的小
道消息。”(怪巫姐妹,原意是掌管命運的三女神或三女巫,英文直譯是“古怪姐
妹”,因此在這里譯做怪巫姐妹。──譯注)
赫敏打開報紙,躲在后面看了起來。哈利又吃了一份熏肉和蛋,羅恩則抬著頭,
全神貫注地凝視著高高的窗子。
“不會吧,”赫敏突然說,“哦,不,瑟瑞斯!”
“什么事?”哈利說著一把搶過報紙,結果一下把報紙從中間撕開了,他和赫
敏手里各握著一半。
“據魔法部接到的可靠消息說,瑟瑞斯﹒布萊克,聲名狼藉的多重殺人犯──
等等等等,現在就躲藏在倫敦!”赫敏憤怒地悄聲從她的一半報紙上念著。
“是路修斯﹒馬爾夫,我敢打賭,”哈利生氣地低聲說,“他確實在站台上認
出了瑟瑞斯。”
“什么?”羅恩看起來嚇了一跳,“你是說──”
“噓!”其他兩個人讓他閉嘴。
“‘魔法部警告魔法界人士,布萊克極其危險,他曾經殺死十三個人,并從阿
茲卡班越獄逃跑’,等等等等……一貫的胡扯。”赫敏說完,把她手里的半份報紙
放下,憂心忡忡地看著哈利和羅恩,“那個,他只要不再出門就行了。”她低聲說,
“鄧布多早就警告過他不許出門。”
哈利悶悶不樂地低頭看著他撕下來的一半《先知日報》,很多頁都用來刊登
“貌靚夫人禮服店”的廣告,他們現在顯然正在大減價。
“喂!”他說著把報紙按平,好讓羅恩和赫敏也能看到,“看看這個!”
“我的長袍已經夠多了,”羅恩說。
“不是,”哈利說,“看,這篇短文。”
羅恩和赫敏趴著看,這篇短文只有一寸長,而且放在最底下,標題是:
有人擅入魔法部
家住倫敦西部克拉彭市金鏈花園路2號的、38歲的斯特吉斯﹒帕德默,在維
真魔塔接受對他擅自入侵魔法部和盜竊罪名的審判。今年八月三十一日凌晨一點,
魔法部的保安巫師艾瑞克﹒幕池,發現斯特吉斯﹒帕德默正企圖強行打開某扇防衛
最嚴密的門。斯特吉斯﹒帕德默拒絕為自己的行為申辯,已經被判兩項罪名成立,
將在阿茲卡班服刑六個月。
“斯特吉斯﹒帕德默?”羅恩慢慢地說,“就是那個頭發多得像個蓋子的那個
家伙,是不是?他是鳳──”
“羅恩,噓!”赫敏說,擔心地向周圍看了看。
“在阿茲卡班服刑六個月!”哈利小聲說,十分吃驚,“只因為他要打開一扇
門!”
“別傻了,那當然不只是因為他要打開一扇門,凌晨一點時他到底要去魔法部
做什么?”赫敏悄聲說。
“你是不是認為他在給鳳凰做事?”羅恩喃喃說。
“等一等,”哈利慢慢地說,“斯特吉斯﹒帕德默本來要來送我們的,記得嗎?”
其他兩個人都看著他。
“是啊,他本該負責護送我們去王十字車站的,還記得嗎?還有穆迪因為他沒
來還特別生氣呢,那就是說,當時他不可能是在幫鳳凰令做事的,不是嗎?”
“嗯,也許他們沒想到他被抓住了呢,”赫敏說。
“可能是一個圈套!”羅恩激動地叫起來,“不──聽我說!”他接著說,看
到赫敏臉上的威脅神情他立刻把音量急劇下降,“魔法部懷疑他是鄧布多一夥的,
所以──不知道──他們用了什么辦法引誘他去魔法部,而他根本就沒想打開什么
門!那可能是為了捉他而編出來的瞎話!”
他們中間有一陣短暫的沉默,哈利和赫敏都在思考著他的話,哈利覺得這個推
論似乎有些牽強。但是,赫敏,看起來卻相當同意。
“你知道,即便事實真的如此,我也毫不驚訝。”
她思索著把她那一半報紙折起,當哈利放下他的刀叉時,她似乎才從瞑想中清
醒過來:
“那么,嗯,我想我們應該先解決史寶特留的那個關于自我施肥灌木的報告,
然后,要是我們僥幸做得夠快的話,午飯前我們就可以練習麥格的物體可姿現咒。”
想到樓上正等著他的大堆作業,哈利覺得有些抱歉。可是,今天的天空,是那
么晴朗、蔚藍、振奮人心,而他又已經一個星期都沒登上他的霹靂掃帚了。
“我是說,我們今晚一定做,”當羅恩和哈利延著下坡的草坪向快迪奇場地走
時,羅恩說,他們的掃帚架在肩膀上,而赫敏對他們不能通過中級巫師考試的嚴厲
警告仍在耳朵里回響。他頓了一下,然后有些緊張地加上一句:“你覺得她說以后
不讓我們抄她的作業,是認真的嗎?”
“是的,我想是的,”哈利說,“不過,這個也很重要,要想留在快迪奇隊里
我們總得練習啊。”
“是啊,說的對,”羅恩激動地說,“何況我們也有足夠的時間把作業都做完。”
當他們接近快迪奇場地時,哈利向右邊禁絕林里幽幽搖擺的樹木看了一眼,沒
有東西從那里面飛出來。除了遠處梟舍旁邊有几只貓頭鷹飛舞,天上什么都沒有。
他已經有夠多讓他煩心的事情了,會飛的馬又不會對他造成傷害,於是他把這個念
頭拋開。
他們從更衣室的柜子里拿出了球,羅恩守著三個高高的球門柱,哈利做追球手,
努力把鬼飛球打過羅恩的防守。哈利認為羅恩打得相當不錯,哈利打過去的,有四
分之三的球都給他擋回去了,而且,隨著練習,他也打得越來越好。兩個小時之后
他們回城堡吃午飯──在那時間里,赫敏十分明白地表示她認為他們兩個都很沒有
責任感──然后又回到快迪奇場地開始正式訓練,等他們走進去時,除了安吉莉娜,
其他隊員已經都在更衣室里了。
“羅恩,你好嗎?”喬治說著對他擠擠眼。
“很好,”羅恩說,在來球場的路上,他的話已經越來越少。
“准備讓我們見識見識你的功夫嗎,小級長?”弗雷德說著,從套頭快迪奇球
衣的衣領里伸出頭來,頭發亂蓬蓬的。他有些不懷好意地笑著。
“閉上嘴吧,”羅恩毫無表情地說,頭一次把他的球衣穿上身。這件球衣大小
還挺合適,要知道它是奧列弗﹒伍德的舊球衣,而伍德的肩膀要比羅恩寬些。
“好了,大家聽著,”安吉莉娜說著從隊長辦公室里走出來,她已經換好了球
衣,“咱們這就過去吧。艾麗莎和弗雷德,你倆能不能幫大家把球箱搬過去,啊,
還有,外面有兩三個人看我們訓練,但是我希望你們別理他們,知道嗎?”
哈利從她故作輕松的語氣覺察到什么,他想他能猜出外面觀看訓練的人是誰。
而千真萬確的,當他們離開更衣室,來到陽光明媚的球場時,一陣噓聲和尖叫迎面
而來。是斯雷瑟林快迪奇隊和他們的同夥們,正坐在空空的觀眾席中間,喊叫聲在
整個球場響亮地回蕩著。
“衛斯理騎的那是個什么玩意兒?”馬爾夫用他一貫的懶洋洋的口氣輕蔑地大
聲說,“有誰會蠢到給一個發酶的木棒子施飛行魔法啊?”
克勞伯、高耀、還有潘姿﹒帕金森放肆地哈哈大笑起來。羅恩登上掃帚,從地
上飛起,哈利緊跟著他,從后面看到他的耳朵已經紅了。
“別理他們,”他說著加速追上羅恩,“等和他們比完了就知道是誰在笑了。”
“哈利,你這個態度正是我們需要的,”安吉莉娜贊同說,她正夾著鬼飛球從
他們身旁飛過,然后她在已經飛上空中的球隊前面減速停了下來,“好,大家聽著,
我們先來傳球,熱身一下,所有隊員都要──”
“嘿,安吉莉娜﹒約翰遜,你那個頭發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潘姿﹒帕金森
在底下尖聲笑著,“什么人會弄得像頭上長蚯蚓一樣呢?”
安吉莉娜把她扎滿小辮的長頭發從臉上拂開,繼續鎮定自若地說:“──散開
一點,然后,看看咱們做得怎么樣。”
哈利轉身離開其他人,飛到場地遠端,羅恩也后退到另一端的球門那里。安吉
莉娜單手舉起鬼飛球,用力把它拋給弗雷德,弗雷德把它傳給喬治,喬治再傳給哈
利,哈利傳給羅恩,但是羅恩沒接住,球掉了下來。
斯雷瑟林的人由馬爾夫領頭,叫喊著狂笑起來。羅恩俯沖下去,在鬼飛球落地
之間揀起了球,但是他轉頭上升的時候有些狼狽,身子歪到掃帚一邊,等他返回其
他人的高度,臉已經紅了。哈利看見弗雷德和喬治交換了一個眼神,但是他們兩人
都異反常態地沒有說話,讓他十分感激。
“羅恩,繼續傳,”安吉莉娜叫,仿佛什么都沒發生過一樣。
羅恩把鬼飛球扔給艾麗莎﹒斯賓耐特,艾麗莎傳給哈利,哈利再傳給喬治。
“嘿,波特,你的傷疤怎么樣?”馬爾夫叫,“你確定不用躺下歇歇嗎?你肯
定有,多久啦,整整一個星期都沒去醫院了吧,這肯定打破你的記錄啦不是嗎?”
喬治把球傳給安吉莉娜,她反身把它又傳回給哈利,哈利完全沒有准備,但是
仍在最后一刻用指頭尖捉住了球,然后立刻把它傳給羅恩,羅恩沖過去,但是只差
几寸沒有接住。
“羅恩,好好干吧,”安吉莉娜不高興地說,羅恩已經俯沖去追鬼飛球,“專
心一點!”
當羅恩再次飛回其他人的高度時,已經很難分辨究竟他的臉紅還是鬼飛球紅。
馬爾夫和其他斯雷瑟林的人笑得更響了。
第三次時,羅恩終於接住了鬼飛球,但也許是太欣慰了,他把球奮力扔出去的
時候,鬼飛球直直穿過凱蒂﹒貝爾伸出的雙手,重重地打在她的臉上。
“對不起!”羅恩呻吟一聲,疾飛過去看他是不是傷到她了。
“回到你的位置上去,她很好!”安吉莉娜大叫,“不過你把球傳給隊友時,
盡量別把她打下掃帚行不行?我們有霸嚇球就已經夠了!”
凱蒂的鼻子流起血來。他們下面,斯雷瑟林的人跺著腳笑,弗雷德和喬治飛到
凱蒂身邊。
“這兒,吃下這個,”弗雷德對她說,把從口袋里拿出了一小塊紫色的東西遞
給她,“包管你馬上就好。”
“好啦,”安吉莉娜喊,“弗雷德,喬治,去拿你們的球棒和霸嚇球來。羅恩,
飛上去,到球門柱那兒。哈利,等我示意,你就可以放出霓賊球。我們要瞄准羅恩
的球門,當然了。”
哈利和雙胞胎一起飛離場地,去取霓賊球。
“羅恩可真是弄得一團糟,是不是?”當他們三個落在球箱旁邊時喬治喃喃地
說,他們打開球箱,取出一個霸嚇球和一個霓賊球。
“他只是緊張罷了,”哈利說,“今天上午我和他練習時他好得很。”
“是呀,嗯,我希望他不是已經越過了最佳狀態了。”弗雷德陰沉地說。
他們回到空中。安吉莉娜吹響口哨,哈利放開霓賊球,弗雷德和喬治也釋放了
霸賊球。從那一刻起,哈利就几乎不知道其他人的在做什么,他的職責是捉回那個
可以給自己球隊加一百五十分的小小金色飛球,而這一項工作需要極高的速度和技
朮。他加快速度,在追球手們里上下左右地飛進飛出,溫和的秋風拂過他的臉,現
在,遠處斯雷瑟林們的叫喊對他來說已經毫無意義了。但是很快,口哨聲讓他再次
停下了。
“停下──停下──停下!”安吉莉娜大喊,“羅恩──你沒守中門!”
哈利回頭看羅恩,他正在左邊的球門前盤旋,另兩個球門則完全沒有保護。
“哦。對不起。”
“你在盯著追擊手時總往兩邊躲閃!”安吉莉娜說,“要么守在中間等你保護
哪個球門時再動,要么就圍著所有球門轉圈,但是不要漫無目的地跑到一邊去,前
三個球都讓你這么丟了!”
“對不起。”羅恩再一次說,在藍天的襯托下,他的臉紅得好像烽火台一樣了。
“還有凱蒂,你就不能把鼻血止住嗎?”
“它越來越厲害了!”凱蒂含糊不清地說,用袖子堵住鼻子。
哈利轉身看弗雷德,后者正神色緊張地檢查他的口袋。他看到弗雷德又拿出了
些紫色的東西,仔細地檢查了一下,然后一臉驚恐地轉頭去看凱蒂。
“那么,再開始吧,”安吉莉娜說。她沒有理會斯雷特林們現在開始唱的“桂
芬多輸最多,桂芬多輸最多”歌,但是她坐在掃帚上的姿勢仍然明顯地僵硬許多。
這次他們飛了還不到三分鐘,安吉莉娜的哨子就響起來了。哈利剛剛發現霓賊
球正在圍著對端球門柱打轉,現在不得不遺憾地停了下來。
“又怎么啦?”他不耐煩地對離他最近的艾麗莎說。
“凱蒂,”她簡單地說。
哈利轉過頭,看到安吉莉娜,弗雷德和喬治正以最快的速度飛向凱蒂,哈利和
艾麗莎也連忙趕快飛了過去。顯然,安吉莉娜叫停的時間剛剛來得及,因為凱蒂現
在已經臉色蒼白,滿身是血。
“她得去醫院,”安吉莉娜說。
“我們帶她去,”弗雷德說,“她──呃──她可能誤食了血泡豆──”
“那,既然擊球手都走了,又少了一個追球手,我們也沒必要繼續練習了,”
當弗雷德和喬治護送著凱蒂飛去城堡時,安吉莉娜不高興地說,“走吧,去換衣服
吧。”
斯雷瑟林們的刺耳歌聲一路伴他們返回更衣室。
“訓練怎么樣?”一個半小時之后,當哈利和羅恩從肖像洞里爬進桂芬多休息
室之后,赫敏相當冷淡地問。
“訓練──”哈利開始說。
“糟透了,”羅恩悶聲說,一屁股坐在赫敏身邊的椅子。她抬眼看了看羅恩,
臉上的寒霜似乎開始有點融化了。
“嗯,才第一次訓練,”她安慰地說,“那肯定是要花時間──”
“誰說是我弄糟的了?”羅恩突然說。
“沒人,”赫敏說,看起來有些吃驚,“我以為──”
“你以為我肯定差極了?”
“不,當然不是!你看,你說訓練糟透了所以我只是──”
“我得去做作業了,”羅恩生氣地說著大步走向去男生宿舍的樓梯,然后消失
了。赫敏轉向哈利。
“他打的很糟嗎?”
“不是,”哈利袒護說。
赫敏揚起眉毛。
“嗯,我想,他本可以打得更好的,”哈利喃喃說,“不過,就像你說的,這
才是第一次訓練而已。”
那天晚上,哈利和羅恩都沒能完成多少作業。哈利知道羅恩滿腦子只想著他在
快迪奇訓練上極差的表現,就是他自己,也很難把那只“桂芬多輸最多”的調子從
大腦里趕走。
星期日他們一整天都呆在休息室,把頭埋在書本里。身邊逐漸來了很多人,然
后又走干淨了。這一天又是一個天氣晴朗的好日子,桂芬多的大部分人都把這天花
在室外,享受著這個很有可能是今年最后的一點陽光。等到晚上,哈利感覺好像有
人把他的大腦往顱骨上敲打一樣疼。
“你知道,我們應該試一試在星期中間就完成一些作業,”哈利對羅恩嘟囔著,
他們終於把麥格教授布置的、關于物體可姿現咒的長篇報告寫完,放在一邊,悲慘
地開始寫幸內斯查教授布置的、同樣長而艱難的關于木星的眾多衛星的報告。
“是呀,”羅恩說著揉了揉充滿血絲的眼睛,第五次把寫錯的羊皮紙撕下丟進
身邊的壁爐里,“聽著,你說咱們應不應該問問赫敏,看一下她的作業?”
哈利轉眼去看她,她正坐在那里和金妮愉快地聊天,羅圈腿趴在她的腿上,面
前的空中一雙織針閃閃發亮,正忙著編出一雙不成樣子的精靈襪子。
“不行,”哈利郁悶地說,“你知道她不會同意的。”
於是他們繼續做下去,窗外的天空越來越黑,漸漸地,休息室里的人也越來越
少了。十一點半時,赫敏打著哈欠走了過來。
“快做完了?”
“早著呢,”羅恩簡單地說。
“木星最大的衛星是木衛三,不是木衛四。”她說,隔著羅恩的肩膀指點他的
天文學報告,“還有,有火山的是木衛一。”
“謝謝,”羅恩粗暴地說著,把寫錯的句子划掉。
“對不起,我只是──”
“是啦,那么,要是你只是過來挑錯的話──”
“羅恩──”
“赫敏,我沒有時間聽你的長篇大論,好么?我這兒已經多的喘不上氣了──”
“不是──你看!”
赫敏指著離他們最近的窗戶,哈利和羅恩一起看過去:一只漂亮的鳴角梟正站
在窗台上,直視著屋里的羅恩。
“那不是赫耳墨斯么?”赫敏驚奇地說。
“哎呀,可不是嗎!”羅恩小聲說,扔下羽毛筆站了起來,“帕西怎么會給我
寫信?”
他走到窗前,打開窗子,赫耳墨斯飛進來,落在羅恩的報告紙上,伸出一條腿,
上面正綁了一封信。羅恩取下信,貓頭鷹立刻就飛走了,只是羅恩畫的木衛一圖上
現在留了好几個帶墨的爪印。
“這確實是帕西的筆跡,”羅恩說著坐回椅子上,盯著紙卷外面寫著的字:霍
格沃茨桂芬多學院,羅恩﹒衛斯理收。他抬頭看另兩個人:“你們覺得怎樣?”
“打開!”赫敏急切地說,哈利也點點頭。
羅恩打開紙卷,讀了起來,隨著他的目光逐漸下移,他的怒氣也越來越明顯。
當他讀完了信,表情已經相當憎惡了。他把信丟給哈利和赫敏,他們湊到一起也看
了起來:
親愛的羅恩:
我剛聽說(從尊敬的魔法部長本人那里!──他是從你們的新老師,安布居教
授那里得知的)你被選上了霍格沃茨學校的級長。
得知這個消息,我真是又驚又喜,我要先向你表示我的祝賀。我必須承認,我
曾一直擔心你會朝我們所謂的“弗雷德和喬治”的方向發展,而不是遵循我的榜樣。
所以,你應該能想像得到,當我知道你已經不再嘲笑官權,而決定要做一個有真正
責任感的人的時候,我是多么的欣慰。
但是我希望給你比祝賀更重要的東西,羅恩,我希望給你一些忠告,這也是我
為什么不用晨信,而選擇在這么晚的時候給你寫信。我是想讓你能躲開你身邊人的
好奇和窺視,避免回答他們會提出的尷尬問題。
部長告訴我你被任命為級長時,他也透露出消息讓我明白,你仍然和哈利﹒波
特混在一起。我必須告訴你,羅恩,沒有什么比和那小子交朋友更會讓你的職位難
保了。
是的,我相信你聽到這些一定很吃驚──你肯定會說哈利﹒波特一直是校長也
寵愛的學生──但是我必須告訴你,鄧布多的校長職位有可能不會再當很久了,而
真正重要的人物對哈利﹒波特的作為,有相當不同、而且恐怕是更准確的認識。在
這里我就不多說了,但記得看一下明天的《先知日報》,你就會明白現在風是往哪
邊吹的──還有看看你能不能在上面找出你哥哥!
我是說真的,羅恩,你不會想和哈利﹒波特那種人同流合污的,那會損害你的
未來前途,這也包括你畢業之后的前途。因為是我們的爸爸送他去的,你想必已經
知道哈利﹒波特今年夏天去的那次懲戒聽証會。他被整個維真維塔審判庭,要我說,
他給放出來純粹是因為技朮原因,給他鑽了空子,而且很多跟我談過話的人都相信
他有罪。
也許,你是不敢和哈利﹒波特一刀兩斷──我知道他有點不正常,而且據我所
知,他還相當暴力──但是如果你擔心這些,或是因為他其他的什么行為讓你覺得
害怕的話,我鼓勵你和安布居教授說,她是一個真正令人愉快的人,而且我相信她
會很樂意幫助你的。
這就提到我想告訴你的另一件忠告,正如我前面提示過你的,鄧布多在霍格沃
茨的統治可能不會多久了。羅恩,你的忠誠不應該是對他的,而是對學校和魔法部
的。我很遺憾地得知,安布居教授在霍格沃茨內部進行魔法部極為關心的正當改革
時,從學校教工那里得到的支持少得可憐(不過,從下個星期起她就會輕松多了─
─還是那句話,看明天《先知日報》就明白了)。我現在只跟你說這個:一個現在
熱心幫助安布居教授的學生,兩年后肯定會有希望做學生長呦!
我很抱歉在暑假里我沒有更多時間看你,評論我們的父母讓我十分痛心。可是,
如果他們堅持和鄧布多那群危險人物混在一起的話,我恐怕不能繼續住在他們的屋
檐底下。(如果你什么時候給母親寫信,你可以告訴她,有一位斯特吉斯﹒帕德默,
是鄧布多的好朋友,最近剛剛因為違法入侵魔法部而被送進阿茲卡班了。也許這個
能讓他們張開眼睛,看清楚和他們稱兄道弟的好朋友都是什么樣的小偷罪犯。)我
認為我及時地躲開和這些人交往所帶來的恥辱,是相當幸運的──部長實在對我太
好了──而我希望,羅恩,你也能擺脫我們父母的錯誤信念和行為帶給你的束縛。
我衷心地希望,假以時日,他們會明白他們的作為有多么荒謬,而我,當然也會准
備到那一天,接受他們的道歉。
請千萬仔細考慮我的話,尤其是關于哈利﹒波特的部分,再次祝賀你成為級長!
你的哥哥,帕西
哈利抬眼看著羅恩。
“嗯,”他說著,盡量使自己聽起來好像把這件事當做笑話,“如果你想──
呃──什么來著?”──他看一下帕西的信──“啊,是啦,和我‘一刀兩斷’的
話,我發誓我不會使用暴力的。”
“把信給我,”羅恩說著伸出手,“他是──”羅恩急促地說著,一邊把帕西
的信撕成兩半,“全世界──”他把信撕成四半,“最大的──”八片,“飯桶!”
然后他把碎片扔進火爐里去。
“趕快吧,明天早上之前我們無論如何得把這些東西做完的,”他快速地對哈
利說著,把給幸內斯查教授寫的報告拉回面前。
赫敏看著羅恩,臉上的表情十分古怪。
“哦,拿過來吧,”她忽然說。
“什么?”羅恩說。
“交給我,我給你們看一遍,改正錯誤,”她說。
“你是認真的嗎?啊,赫敏,你真是救苦救難哇,”羅恩說,“我都不知道說
什么──”
“你能說的是,‘我們保証以后再也不拖拉作業’,”她說著伸出兩手等著他
們交出報告,但臉上卻顯出了一點調皮的神情。
“萬分感謝,赫敏,”哈利虛弱地說,遞過他的報告,然后坐回扶手椅里,揉
著眼睛。
已經過了午夜,休息室除了他們三個人和羅圈腿再沒有別人。除了赫敏的羽毛
筆在他們報告的這里或那里划掉句子的聲音,就只有她核對細節時,在滿桌堆放的
資料書里翻動書頁的聲音。哈利已經筋疲力盡,他的胃里有種古怪的,惡心的空空
感覺,但這完全與疲勞無關,而是來自于那封正在壁爐中心燒成一卷黑灰的信。
他知道霍格沃茨有一半人都認為他很奇怪,甚至瘋了,他知道《先知日報》編
造他的瞎話也已經有好几個月。但是,看到這樣的東西被帕西寫在信上,知道帕西
在勸告羅恩與他決裂,甚至讓羅恩去向安布居供出他的故事,這樣的事情,比任何
東西都讓他更體會到整件事的真實性。他認識帕西已經四年了,暑假時他在他家里
住過,快迪奇世界杯時他們睡同一個帳篷,去年的三巫師爭霸賽第二關時他甚至給
過哈利滿分成績……而現在,帕西認為他是不正常的,而且有暴力傾向。
一股對他教父的同情涌上哈利的心頭,他想,現在瑟瑞斯可能是唯一真正理解
他感受的人,因為瑟瑞斯也陷在同樣的處境里。巫師界里几乎每個人都認為瑟瑞斯
是一個危險的殺人犯,而且支持伏地魔,他就在那樣的環境下生活了整整十四年。
哈利眨了一下眼睛。他剛剛在壁爐的火里看到一個不可能在那里出現的東西,
它閃了一下就立即消失了。不會的……這不可能……那肯定他想像出來的,因為他
剛才想起了瑟瑞斯……
“好了,把它抄下來。”赫敏對羅恩說,把他的報告和一張她自己寫的紙推給
羅恩,“然后再加上我給你寫的結論。”
“赫敏,我說實話,你是我遇到過的最好的人,”羅恩虛弱地說,“要是我再
對你不禮貌──”
“──那我就會知道你已經恢復常態,”赫敏說,“哈利,你的很好,只有最
后面的一點,我想你肯定是沒聽清幸內斯查教授的話,木衛二上面覆蓋的是冰,不
是釘──哈利?”
哈利已經從椅子上滑下來跪到地上,現在正伏在爐邊磨露出線的烤焦的地毯上,
凝視著火。
“呃──哈利?”羅恩猶豫著說,“你在下面干嘛呢?”
“因為我剛才在火里看到瑟瑞斯的頭,”哈利說。
他說得相當鎮定,畢竟,去年他就在同一個壁爐里看到過瑟瑞斯的頭,還和它
講過話。雖然如此,這回他仍不能確定他是不是真看到了,它消失得太快了。
“瑟瑞斯的頭?”赫敏重復,“你是說,就像上回三巫師爭霸賽時他找你那次?
但現在他不能那么做,那就太──瑟瑞斯!”
她吸一口氣,緊盯著火,羅恩的羽毛筆掉了下來。在跳動的火苗中間,瑟瑞斯
的頭出現了,長長的黑發中間是他笑著的臉。
“我已經開始擔心,你們會不會在別人都離開之前,就去睡覺了呢,”他說,
“每小時我都來檢查一遍的。”
“你每小時都探進火里檢查?”哈利說,有些笑起來了。
“只几秒鐘,看看是否安全而已。”
“可要是讓別人看見了怎么辦?”赫敏緊張地說。
“嗯,我想有個女孩──看樣子也就是一年級的──剛才有可能看到我,不過
別擔心,”當赫敏驚恐地捂住嘴時,瑟瑞斯連忙說:“她再看我時我就已經回去了,
我打賭她會以為我是個形狀奇怪的柴火或是什么的。”
“可是,瑟瑞斯,這太冒險了──”赫敏開始說。
“你的口氣和茉莉一樣,”瑟瑞斯說,“這是我能想出給哈利回信,又唯一不
需要密碼的方法──密碼是會被人破解的。”
聽他講到哈利的信,赫敏和羅恩都轉過來看他。
“你可沒說你已經給瑟瑞斯寫過信了!”赫敏責怪地說。
“我忘記了,”哈利說,這的確是事實,在梟舍遇到張楚,把他腦子里的所有
東西都給趕飛了,“赫敏,別那樣看我,沒人能從那封信分析出祕密信息的,是不
是,瑟瑞斯?”
“是的,它保密得很好,”瑟瑞斯笑著說,“不管怎么說,咱們最好快點,萬
一有人在追我們──你的傷疤。”
“有什么──?”羅恩剛開始說就被赫敏打斷了:“我們之后會給你解釋,瑟
瑞斯,你繼續說。”
“嗯,我知道它疼起來不是件好玩的事,但是我們都認為你不用太擔心。去年
一年它都疼著,不是嗎?”
“是,鄧布多說每次伏地魔情緒激動時它就會疼,”哈利說,像往常一向,不
去理會羅恩和赫敏聽到這個名字時的畏縮,“所以那天我留堂時他也許只是,我不
知道,很生氣或是什么的。”
“嗯,現在他已經回來,疼是肯定會很頻繁的。”瑟瑞斯說。
“那么你不認為這和留堂時安布居碰到我有一點關系?”哈利問。
“我想不大可能,”瑟瑞斯說,“我只是聽說過她,我知道她不是食死徒──”
“她也壞得差不多夠當食死徒了,”哈利陰沉地說,羅恩和赫敏都一個勁兒地
點頭同意。
“是的,不過,這個世界上,不是只有好人和食死徒兩種人的,”瑟瑞斯刺刺
笑了一下,“不過,我知道她有多討厭──你應該聽聽盧平怎么說她。”
“盧平認識她?”哈利忙問,想起在第一節課上安布居講起的危險混血。
“不認識,”瑟瑞斯說,“但兩年前她起草了些反對狼人的法案,讓他几乎不
可能找到工作。”
哈利記起了盧平近日來越發破舊的衣服,這讓他對安布居的憎恨又多了一分。
“反對狼人對她能有什么好處?”赫敏生氣地說。
“因為她怕他們吧,我猜,”瑟瑞斯說,看到她憤憤的樣子笑了,“顯然她恨
極了混血人,就在去年,她還煽動公眾,想把人魚集中起來,給他們挂上標牌。你
能想像么,我們浪費時間和精力去追殺人魚,而像克瑞徹這樣的混蛋卻逍遙自在。”
羅恩笑起來,但赫敏似乎有點生氣。
“瑟瑞斯!”她責備地說,“真的,只要你努力對克瑞徹好一點,我相信他會
回應你的。畢竟在這個世界上你是他唯一的家庭成員,而且鄧布多教授說──”
“那,安布居的課是怎么樣的?”瑟瑞斯截斷她的話,“她在訓練你們怎么殺
混血兒嗎?”
“沒有,”哈利說,不理會赫敏被冒犯了的神情,“她根本不許我們使用魔法!”
“我們唯一做的就是讀那個蠢課本,”羅恩說。
“啊,哼,當然了,”瑟瑞斯說,“我們從魔法部里面得來的消息也說法吉不
想讓你們練習戰斗。”
“練習戰斗!”哈利懷疑地重復,“他以為我們打算干什么,組織巫師軍隊嗎?”
“他確實以為你們是在這么做,”瑟瑞斯說,“或者,應該說,這是他最擔心
鄧布多在做的事──組建他自己的軍隊,有了軍隊他就可以向魔法部進攻。”
這話讓他們都安靜了一下,然后羅恩說,“這是我聽過的,包括那個露娜﹒拉
烏古德弄出來的東西在內,最愚蠢的事情。”
“所以我們不能學黑魔法防御課的原因,就是法吉怕我們用那些魔法來對付魔
法部?”赫敏說,看起來相當憤怒。
“對,”瑟瑞斯說,“法吉以為鄧布多為獲得權力會不擇手段,現在他越來越
怕鄧布多。他把鄧布多以什么莫須有的罪名關起來,不過是個時間問題。”
這讓哈利想起了帕西的信。
“你知道明天的《先知日報》里會不會有鄧布多的消息?羅恩的哥哥帕西說會
有──”
“不知道,”瑟瑞斯說,“整個周末我都沒見到鳳凰令里的人,他們都忙著呢,
這里只剩了我和克瑞徹。”
瑟瑞斯的語氣里明顯地有些酸澀。
“那,你們也沒有海格的消息嗎?”
“啊……”瑟瑞斯說,“嗯,他現在本該已經回來的,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事。”當他看到他們難過的樣子,連忙補充說:“不過鄧布多都不擔心,所以你們
三個也別操心了,我相信海格沒事。”
“可是,如果他本該現在回來的……”赫敏憂慮地低聲說。
“奧林蓓﹒梅心女士曾經和他在一起,我們一直和她保持著聯系,她說他們在
回來的路上分開了──但是這不說明他受了傷或是──嗯,沒有証據說明他不是完
好無損的。”
但哈利,羅恩,和赫敏并沒有被說服,他們交換了一個擔憂的眼神。
“聽著,不要問太多關于海格的問題,”瑟瑞斯匆忙地說,“那只會讓更多人
注意到他還沒回來,而我知道鄧布多不想這樣。海格很堅強的,他沒事的。”當他
們并沒有因此顯得愉快起來,瑟瑞斯又說,“你們下次去霍格梅村是什么時候?我
想著,上次在車站的狗偽裝沒給發現,不是嗎?我想我可以──”
“不能!”哈利和赫敏一起大聲說。
“瑟瑞斯,難道你沒看《先知日報》么?”赫敏憂慮地說。
“哦,那個呀,”瑟瑞斯說著笑了起來,“他們一直在猜我的所在,可惜他們
從來也沒有──”
“是啊,但是我們認為,這一次他們猜中了,”哈利說,“馬爾夫在火車上說
的一些話讓我們認為,他已經知道那是你,瑟瑞斯,他爸爸也在車站上,──你知
道,就是路修斯﹒馬爾夫──所以,無論你做什么都別來這里,要是讓馬爾夫再認
出你──”
“好了好了,我聽明白了,”瑟瑞斯說,看起來極為不悅,“只是一個想法而
已,我以為你會想和我見面的。”
“我當然希望,只是我不想讓你再給關到阿茲卡班去啊!”哈利說。
瑟瑞斯一聲不響地從火里盯著哈利,深陷的雙眼中間擰出一道深深的皺紋。
“你比我想像的更不像你父親。”他最后說,聲音明顯冷淡了許多,“冒險才
是詹姆斯覺得有趣的地方。”
“你聽我說──”
“嗯,我得走了,我聽見克瑞徹下樓的聲音了,”瑟瑞斯說,但哈利明白他在
撒謊,“我會給你寫信,告訴你下次在火里見面的時間的,不過,我應該這么做嗎?
你敢再冒這個險嗎?”
隨著低低的“波”的一聲,瑟瑞斯的頭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閃爍抖動的火苗。 第十五章 霍格沃茨最高監察官
他們原本以為第二天一早要細細檢查《先知日報》才能找到帕西信上說的文章,
然而,送報紙的貓頭鷹剛剛從牛奶罐頂上飛走,赫敏就已經尖叫一聲,把報紙平攤
在桌子上。那上面正露出安布居的大照片,她在大字標題下面沖他們慢慢地眨著眼
睛,滿臉堆笑。
魔法部尋求教育改革德洛麗斯﹒安布居走馬上任
“安布居──‘最高監察官’?”哈利陰沉地說,手里吃了一半的吐司掉了下
來,“這是什么意思?”赫敏念道:
“昨天晚上,魔法部出其不意地通過了一條新的法案,這將使魔法部對霍格沃
茨魔法學校的控制史無前例地增大。
“‘長時間以來,部長對霍格沃茨的發展深感不安,’魔法部長的初級助手,
帕西﹒衛斯理說,‘他是在回應許多家長對學校發展方向的不滿和憂慮。’
“這是最近几個星期以來,考尼烈斯﹒法吉第二次制定新法律來改進這所魔法
學校。就在八月三十日,教育法令第二十二條剛剛被通過,該法令確保,當校長無
法找到教師時,魔法部會制定合適的人選。
“‘這就是為什么德洛麗斯﹒安布居會出任霍格沃茨的教授’,衛斯理于昨晚
說,‘鄧布多找不到人,於是部長就安排了安布居,顯而易見的,她的成績已經立
竿見影了──’”
“她的──什么???”哈利大聲說。“等等,還有呢,”赫敏冷冷地說。
“‘──立竿見影了,她徹底地整頓了黑魔法防御課的教學,而且,向部長提
供霍格沃茨之真實狀況的第一手資料。’
“就是基於這些資料,部長決定簽署教育法令第二十三條,也就是增加一個新
的職位:霍格沃茨最高監察官。
“‘部長的計划是,充分了解被某些人稱之為日漸墮落的霍格沃茨教育標准,
現在我們正在進入一個令人激動的新階段。’衛斯理說,‘監察官有權力審查學校
里的其他教師,確定他們的水平達到標准。安布居教授已經有很重的教學工作,我
們希望她能接受同時再擔當這個職位,而現在我們可以很高興地告訴大家,她已經
同意了。’
“魔法部這一動作,獲得了霍格沃茨學生家長們的強烈支持。
“‘知道有人已經准備公正而且客觀地檢查鄧布多,讓我感到十分寬慰,’昨
天晚上,41歲的路修斯﹒馬爾夫先生,于威爾特郡的住所說,‘在過去的几年中,
我們很多全心關注孩子教育的人,都很為鄧布多做出的、一些匪夷所思的決定而感
到憂慮,現在我們都很高興魔法部開始關注這個問題了。’
“這些匪夷所思的決定無疑是指本報以前曾經刊登過的,有很大爭議的、對雇
員的聘用,這里包括啟用狼人瑞莫斯﹒盧平,半巨人魯伯斯﹒海格,和曾經是傲羅
的妄想狂,‘瘋眼’穆迪。
“傳聞的消息說,曾擔任國際魔法聯盟主席和維真魔塔法師總監的阿伯斯﹒鄧
布多,已經不能勝任管理名校霍格沃茨這一工作了。
“‘我認為,監察官的介入,是確保霍格沃茨能有一位可以讓我們對學校恢復
信心的校長的第一步。’魔法部的一名內部人士在昨天晚上透露。
“維真魔塔的資深巫師,格瑞姿達﹒瑪池班克斯和緹博爾斯﹒奧格頓,以辭職
來抗議在霍格沃茨添加的這一新職位。
“‘霍格沃茨是所學校,它不是考尼烈斯﹒法吉的辦公室的延伸,’格瑞姿達
﹒瑪池班克斯女士說,‘這是比以前膽子更大、手段更下流的行為,只是想用來詆
毀阿伯斯﹒鄧布多名譽。’
“(格瑞姿達﹒瑪池班克斯女士本人被懷疑與丑精靈破壞分子有牽連,詳情請
見十七頁。)”
赫敏讀完,隔著桌子看著他們兩個。
“所以,現在我們總算明白了我們為什么會攤上安布居!法吉簽署了這個‘教
育法令’,強行把她推給我們了!現在,他還給了她審查其他老師的權力!”赫敏
的呼吸急促起來,雙眼几乎冒出火星,“真讓人難以相信!太過分了!”
“我知道,”哈利說,他低頭看著放在桌上的緊握的拳頭,上面安布居強迫他
刻進手背上的字跡依然留有淡淡的白色痕跡。
不過,羅恩的臉上卻正露出笑容。
“怎么?”赫敏和哈利一起瞪著他說。
“啊,我等不及想看她審查麥格教授呢,”羅恩快樂地說,“到那個時候呀,
安布居都不會知道自己是怎么給打趴下的。”
“嗯,快點吧,”赫敏說著一躍而起,“我們得去上課了,要是她打算審查賓
斯的話咱們最好別遲到。”
不過,安布居教授并沒有審查他們的魔法史課。這天的課,和上星期一的一樣
枯燥。當他們去石內普的地下室里上雙節藥劑課時,她也沒有在那里出現,哈利的
月長石報告發了下來,上面的一角寫著一個潦草的大“D”。
(很多國家的評分不全用百分制,而是用A,B,C,D,E,F。但是這些
字母所代表的分數在各個學校不盡相同,F一般都表示不及格。但是中級巫師考試
的評分規則顯然不與一般學校的相同。──譯注)
“我按著中級巫師考試的標准給你們的作業判分,”石內普一邊在他們中間大
步走著分發作業,一邊幸災樂禍地笑著說,“這應該可以讓你對考試有個比較現實
的估計。”
他走回講台,轉身面對他們。
“這次的作業,總的來說差得一塌糊涂。如果這是正式考試的話,大部人就已
經不及格了。我希望這個星期,你們在做不同種類的解毒劑報告時,能更努力一些。
或者,還是我應該開始懲罰那些得了‘D’的劣等生留堂了?”
他假惺惺地笑了,馬爾夫偷偷地笑著,用誰都能聽見的聲音悄悄說:“有人得
了‘D’?哈哈!”
哈利發現赫敏正側著眼睛看他的成績,他用最快的動作把月長石報告塞進書包
里,他實在不想讓別人窺探他的隱私。
他下定決定,不讓石內普有任何借口給他的藥劑學不及格,哈利一遍又一遍地
看清黑板上的每一個字,每條步驟至少要看三遍才開始照著做。最后,他的加強劑
雖然沒完全做出赫敏那樣的透明松綠色,但它至少是藍色的,不像納威的那樣粉紅。
當他在下課時把裝了藥劑的燒瓶放在石內普辦公桌上時,心里既有挑釁,也夾雜著
些寬慰。
“嗯,這回總比上星期好多啦,不是么?”當他們走上樓梯離開地下室,去正
堂吃午飯的時候,赫敏說,“還有那個作業成績也沒有太慘吧?”
羅恩和哈利都不回答,她繼續追問,“我是說,當然了,要是他按中級巫師考
試的標准來評分,我也沒有想到會得高分,但是在這個階段,能及格就已經很有希
望了,你們不這么認為嗎?”
哈利從嗓眼里發出一個不置可否的聲音。
“當然,從現在到考試還很久呢,我們有充分的時間來提高成績。不過,我們
現在得的成績也算是個基准線,不是嗎?我們可以從這個起點開始努力。”
他們一起坐到了桂芬多桌子旁邊。
“當然了,要是我能得‘O’,我會高興死的──”
“赫敏,”羅恩刺刺地說,“要是你想知道我們的成績,盡可以直接問──”
“我沒有──我沒有這個意思──好吧,要是你們想告訴我──”
“我得了‘P’,”羅恩說著,往自己的碗里舀湯,“你高興了?”
“嗯,這沒什么可難為情的,”弗雷德說,他剛和喬治,還有李﹒喬丹坐到桌
旁,他坐在哈利右手,“什么也比不了一個健康、正常的好‘P’。”
“但是,”赫敏說,“‘P’不是指……”
“‘很差’,是啊,”喬丹說,“不過,怎么也比‘D’,‘極差’,強啊不
是嗎?”
哈利感到自己的臉發熱,他裝著被面包嗆了,咳個不停。可惜等他咳嗽結束,
他發現赫敏依然在中級巫師考試的評分制度這個話題上沒完沒了。
“所以最高分是‘O’,代表‘極好’,”她正在說,“然后就是‘A’──”
“不是,是‘E’,”喬治糾正她說,“‘E’代表‘超出預期’,我和弗雷
德一直認為我們應該哪門課都得‘E’的,因為我們能去考試就已經超出預期了。”
其他人都笑起來,只有赫敏還繼續問:“那么,‘E’下面就是‘A’,‘及
格’,而且這是最低的及格分數了,是不是?”
“對啦,”弗雷德說著把整個小面包都蘸進湯里,然后拿出來一口吞下。
“再低就是‘P’表示‘很差’──”羅恩高舉雙手假裝歡呼的樣子──“還
有‘D’就是‘極差’。”
“然后還有‘T’。”喬治提醒他。
“‘T’?”赫敏說,一臉驚駭,“難道比‘D’還低?‘T’是什么意思?”
“傻特伊。”喬治立刻回答。
(英文里,O代表 Outstanding,極好﹔E代表 Exceeds Expectations ,很
好﹔A代表 Acceptable ,及格﹔P代表 Poor ,很差﹔D代表 Dreadful ,極差,
T代表 Troll,譯為傻特伊,是一種沒有頭腦只會揮著棒槌打架的巨人大力士。以
上是由好至差排列。──譯注)
哈利又笑了,不過他不能確定喬治是不是在開玩笑,他想像著在所有中級巫師
考試里拿‘T’,還要努力瞞過赫敏的樣子,然后立刻決定以后一定要更努力學習。
“你們的課被審查過了嗎?”弗雷德問他們。
“沒有,”赫敏立刻說,“你們的呢?”
“就在剛才,午飯前,”喬治說,“魔咒課。”
“怎么審查的?”哈利和赫敏異口同聲地問。
弗雷德聳了聳肩。
“沒壞到哪去,安布居就是躲在角落記錄來著,你知道弗利特衛,他把她當成
客人對待,一點兒也不介意。她也沒說什么,就是問了艾麗莎平時上課時怎么樣,
艾麗莎告訴她都很好,就這些。”
“我看不出老弗利特衛有什么危險,”喬治說,“他總能讓他的學生平安通過
考試。”
“你們下午有誰的課?”弗雷德問哈利。
“徹勞妮──”
“可是個‘T’,要是我這輩子見過一個的話。”(指徹勞妮的第一個字母‘
T’──譯注)
“──還有安布居自己的課‘。”
“嗯,乖乖的聽話,今天別和安布居發火,”喬治說,“要是你再錯過快迪奇
訓練的話,安吉莉娜會七竅生煙的。”
但是,哈利還沒等到黑魔法防御課,就見到了安布居。在占卜客昏暗的教室里,
最后面的座位上,哈利剛抽出他的夢日記,羅恩就用胳膊肘捅了捅他的肋骨。他轉
過頭,就看到安布居正從地上的活板門爬進屋里。本來正愉快地聊天的學生們立刻
安靜下來,正在教室里漂蕩著分發《夢的啟示》的徹勞妮教授注意到這突然的安靜,
她轉過頭。
“徹勞妮教授,下午好,”安布居說,臉上是她一貫的堆笑,“我相信你已經
看到我寫給你的字條了?寫著審查時間的那個?”
徹勞妮教授簡單地點點頭,看起來相當不悅。她轉過身來背對安布居教授,繼
續分發課本。依然笑著,安布居教授拉過最近的扶手椅,把它放到教室前面,放到
離徹勞妮教授的椅子后面只有几寸的地方。然后她坐下來,從花手袋里掏出一個寫
字夾板,一臉期待地抬著頭,等著開始上課。
徹勞妮教授用微微顫抖的手把身上的披肩拉得緊了一些,然后透過她的高度花
鏡審視全班。
“今天,我們講繼續研究夢的預言,”她說,勇敢地試圖恢復她平常的飄忽語
氣,但是她的聲音有些抖,“請你們分做兩人一組,用《夢的啟示》來解釋對方昨
晚夢里的預見。”
她似乎打算走回去她的座位,但是看到安布居教授正坐在旁邊,她立刻轉向左
邊,走向帕瓦提和拉文德,她們兩個已經開始熱烈地討論起帕瓦提最近的夢了。
哈利打開他的《夢的啟示》,一邊偷偷觀察安布居。她往寫字夾板上記了一會
筆記,几分鐘之后,她站起來,緊跟著徹勞妮教授在教室里走來走去,聽著她和學
生們的對話,不時問這問那的,哈利連忙低頭看書。
“想一個夢,快,”他對羅恩說,“萬一那個老癩蛤蟆走到這邊來。”
“上次我已經做過了,”羅恩抗議,“這回輪到你了,你告訴我你的。”
“哦,我不知道。”哈利焦急地說,一點也記不起來這几天來的任何一個夢,
“咱們就說,我夢到……石內普在我的鐵鍋里淹死了。是啦,這樣就行了。”羅恩
滿意地笑著打開了他的《夢的啟示》。
“好,我們得把你的年紀,夢的日期,和夢的標題的長度,加在一起。這個夢
的標題是‘石內普’,‘鐵鍋’,還是‘淹死’呢?”
“無所謂,隨便哪一個都行。”哈利說著往身后撇了一眼,徹勞妮教授在回答
納威關于夢日記的問題,安布居教授緊貼她站著,一邊記著筆記。
“你夢到這個是哪天來著?”羅恩說,完全沉浸在計算之中。
“不知道,昨晚上吧,隨便你,”哈利告訴他,想聽清安布居對徹勞妮教授說
的話,她們離他和羅恩只有一張桌子遠了,安布居教授又在她的寫字夾板上寫東西,
徹勞妮教授看起來極為厭煩。
“到現在,”安布居說,抬眼看徹勞妮,“你在這個職位上已經做多久了?”
徹勞妮教授對她皺起眉頭,胳膊交叉,縮著肩膀,仿佛這樣可以盡可能地保護
自己,不受到審查給她帶來的侮辱。她頓了一下,似乎決定了這個問題沒有無禮到
可以讓她忽視的程度,然后才相當忿忿地說:“快十六年了。”
“很長時間啊,”安布居教授說,在寫字本上記著筆記,“那么是鄧布多雇你
的了?”
“說的對。”徹勞妮教授簡單地回答。
安布居教授又寫了些東西。
“還有,你是那個十分有名的先知,卡珊德拉﹒徹勞妮的曾孫的曾孫的曾孫?”
“是的,”徹勞妮教授說,微微地揚起頭。
又是一條記錄。
“但是我以為──如果我說的不對,還請你糾正──你是你們家族,自卡珊德
拉以來唯一一個有預見力的人?”
“這類東西通常是隔代──呃──隔三代遺傳的,”徹勞妮教授說。
安布居教授癩蛤蟆樣的笑容更大了。
“當然了,”她甜甜地說著,又記了一條。“好,那,你能不能幫我推測一下
未來呢?”她詢問地仰起臉,依然笑著。
徹勞妮教授好像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樣僵硬了,“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她說,
痙攣的手把披肩緊拉在她瘦骨嶙峋的脖子上。
“我想讓你幫我預測未來。”安布居教授十分清晰地說。
現在,不光是哈利和羅恩,其他人也都躲在書后面邊看邊聽。當徹勞妮教授站
直身子,身上的珠子和手鐲叮當作響時,大部分人都看得目瞪口呆。
“慧眼不是想開就可以開的!”她憤慨地說。
“我明白了,”安布居教授溫和地說,往寫字夾板上寫著。
“我──但-但……等等!”徹勞妮教授突然說,試圖恢復平時的飄忽聲音,
但是那種神祕感早就被她憤怒的顫抖打得支離破碎,“我……我真的看見了什么東
西……和你有關的東西……啊,我看到邪惡的黑暗……死亡的危險……”
徹勞妮教授微微顫抖的手指直指著安布居教授,但是后者的親切笑容如故,只
是揚了揚眉毛。
“我恐怕……我恐怕你將有死亡的危險!”徹勞妮教授戲劇性地結束了她的預
言。安布居教授一言不發地審視著徹勞妮教授。
“好吧,”她輕聲說,又一次在夾板上寫著,“好的,如果你真的只能做到這
樣。”
她轉過身走開,剩下徹勞妮教授僵在原地,胸口急促地起伏。哈利看著羅恩的
眼睛,完全明白羅恩的想法和自己的一樣:他們都知道徹勞妮教授是個老騙子,但
是另一方面,他們對安布居的憎恨讓他們覺得更想站在徹勞妮一邊──直到几秒鐘
之后她沖到他們面前。
“怎么?”她說,在哈利鼻子底下打了個響指,一反常態地敏捷,“讓我看看
你們的夢日記寫得怎么樣了?”
等到她開始用最大高音量解釋哈利的夢(所有的,包括他喝粥的夢,似乎都預
示了危險和死亡),他就不那么同情她了。整個時間,安布居教授都站在几尺遠的
地方,在寫字夾板上記錄著。當下課鈴響起來的時候,她第一個走下銀梯子,十分
鐘之后,她已經在黑魔法防御課教室里等他們了。
他們走進教室的時候,她正沾沾自喜地笑著哼歌。趁著從書包里往外拿《防御
魔法理論》課本的時間,哈利和羅恩給從數字學課回來的赫敏講了剛才在占卜課上
發生的事,但沒等赫敏有機會問問題,安布居教授已經叫他們肅靜,全班靜寂下來。
“把魔杖收起來。”她笑著命令,那些原本還期望著有一線機會而取出魔杖的
人,現在都黯然把魔杖放回書包。“上堂課我們講完了第一章,今天,大家都翻到
第十九頁,開始閱讀‘第二章:常見防御理論和它們的演變’,不要講話。”
她依然洋洋自得地笑著,坐回她的辦公桌旁,全班發出一聲清晰可辯的嘆息,
一起把書翻到第十九頁。哈利木然地懷疑這本書里有足夠他們讀一整年的章目,當
他翻到目錄去檢查的時候,他發現赫敏又一次舉起了手。
安布居教授也注意到了,不過,她似乎已經想好了要怎么對付這類不可避免的
沖突。她不再假裝看不到赫敏,而是站起來,繞過第一排桌子,走到和赫敏面對面
的地方,然后她彎下腰,用其他人聽不到的聲音悄聲問:“格蘭杰小姐,你又怎么
了?”
“我已經讀完第二章了。”赫敏說。
“那好,開始讀第三章吧。”
“我也讀完了。整本書我都已經讀完了。”
安布居教授眨著眼睛,但是几乎立刻就又恢復了鎮定。
“那好,你應該可以告訴我,第十五章斯靈漢是怎么說逆轉咒的。”
“他說逆轉咒不是合適的名字,”赫敏對答如流,“他說一些人只是為了讓他
們的詛咒咒語可以被大家接受,就管他們的咒語叫‘逆轉咒’。”
安布居教授揚了揚眉毛,哈利知道她也在不由自主地佩服赫敏。
“但是,我并不同意他的說法。”赫敏繼續說。
安布居教授的眉毛抬得更高了,她望著赫敏的目光也明顯地冰冷許多。
“你不同意?”她重復。
“是的,我不同意。”赫敏說,她不像安布居那樣悄聲,而是用響亮、清楚的
聲音說話,現在全班人的注意力都轉到這邊來了。“斯靈漢并不喜歡詛咒咒語,不
是嗎?但是,我認為如果是用來防御的話,它們可以很有效的。”
“哦,你這么認為,是不是?”安布居教授說,忘記壓低聲音,而且也站直身
子,“那,格蘭杰小姐,我恐怕在這個課堂里,是斯靈漢的──而不是你的──觀
點是我們要聽的。”
“可是──”赫敏開始說。
“夠了,”安布居教授說,她走回到教室前面,面對學生,剛上課時的喜氣蕩
然無存,“格蘭杰小姐,我將給桂芬多學院扣五分。”
她說完,教室里響起一陣小聲議論的聲音。
“為什么?”哈利生氣地說。
“不許你攙進來!”赫敏著急地對他小聲說。
“因為她無故擾亂我的教學。”安布居教授流利地說,“我來這里教你們魔法
部認可的教學方式,這并不包括讓學生對她們毫不了解的東西可以妄加評論。教你
們這門課前任老師們也許曾經讓你們如此放肆,但是他們全都不可能通過魔法部的
審查的──除了奎洛教授,至少,他似乎還把課程限制在你們的年齡限度之內的內
容里──”
“是啦,奎洛可是個好老師,”哈利大聲說,“可惜他唯一的小缺點是讓伏地
魔躲在他腦袋后面。”
他的話說完,教師里立刻鴉雀無聲,哈利還從來沒有見過課堂里如此安靜過,
接著──
“波特先生,我想,再一個星期的課后留堂會對你有好處,”安布居教授得意
地說。
***
哈利手背上的傷口本來就剛剛愈合,等到了第二天早上,它又開始流血了。他
毫無怨言地通過了晚上的留堂,他已經決定了不讓安布居得逞,一聲不響地一遍又
一遍地寫著“我不再撒謊”,盡管他的傷口在隨著每一個字母愈加愈深。
又被留堂一個星期,所帶來的最壞事情,如同喬治說的那樣,就是安吉莉娜的
反應。星期二吃早餐的時候,他剛走到桂芬多的桌旁,就已經被她截住了,她沖他
的叫聲大得以致于麥格教授不得不從教工席上趕過來教訓他們:
“約翰遜小姐,你怎么敢在正堂這么放肆!桂芬多扣五分!”
“但是教授,──他又跑出去給自己弄了個課后留堂回來──”
“波特先生,這又是怎么回事?”麥格教授轉向哈利歷聲說,“留堂?你給誰
留堂了?”
“安布居教授。”哈利小聲說,不敢看麥格教授方眼鏡框后面,已經瞪成珠子
樣的眼睛。
“難道你要告訴我,”她說,用他們身后面一夥好奇的瑞文克勞學生聽不到的
聲音低聲說,“在我上星期一給你的警告之后,你又在安布居教授的課堂上發脾氣
了?”
“是,”哈利低頭沖著地板嘟囔說。
“波特,你無論如何要控制自己!這樣發展下去,你會陷進大麻煩里去的!桂
芬多再扣五分!”
“可是──什么──?教授,不能啊!”哈利憤憤不平地說,“她已經在懲罰
我,為什么你還要扣分?”
“因為看來留堂對你絲毫沒有效果!”麥格教授辛辣地說,“波特,我不會再
聽你抱怨一個字!至於你,約翰遜小姐,你的吼叫只能用在快迪奇球場里,否則我
會撤銷你的隊長職務!”
麥格教授大步走回教工席,安吉莉娜用極其厭惡的目光瞪了哈利一眼,走開了,
然后哈利一屁股坐在羅恩旁邊的座位上,怒氣沖天:
“每天晚上我的手給一刀一刀地切開,她居然還因此扣桂芬多五分,這算什么
公平,算什么啊?
“我明白,夥計。”羅恩同情地說,把熏肉夾到哈利的盤里,“她根本沒有道
理。”
但赫敏只是抖了抖手里的《先知日報》,沒有說話。
“你認為麥格教授做得對,是不是?”哈利生氣地沖著擋在赫敏臉前、考尼烈
斯﹒法吉的照片說。
“我更希望她沒給桂芬多扣分。不過,我認為她警告你不要對安布居發火是對
的,”赫敏的聲音傳出來,而法吉正在封面做出鏗鏘有力的姿勢,顯然是在做什么
演說。
整堂魔咒課,哈利都沒和赫敏說一句話。但當他們走進變形課教室的時候,他
已經忘記了剛才和她的不快:安布居教授手里捧著她的寫字夾板,正坐在教室的一
角。一看到她,哈利就把整個早餐時發生的事情忘得精光。
“好極了,”羅恩悄聲說,他們在常坐的座位上坐下,“咱們就要看到安布居
如何罪有應得啦。”
麥格教授大步走進教室,絲毫沒有她看到安布居的跡象。
“好的,”她說,教室里立刻安靜下來,“謝默斯﹒芬尼甘先生,請你過來把
家庭作業發下去,──拉文德﹒布朗小姐,請來拿這盒老鼠──傻姑娘,它們傷不
了你的──然后給每個同學分一只──”
“咳,咳”安布居教授說,那無聊的輕聲假咳和她上次在開學典禮上打斷鄧布
多時的同出一輒。麥格教授不理她。謝默斯把哈利的報告發給他,哈利沒有看他,
拿起報告,令他十分安慰地發現,他得了一個“A”。
“那么好,大家仔細聽──迪安﹒托馬斯,要是你再那樣對那只老鼠的話,我
就罰你課后留堂了──現在你們大部分人都可以成功地用萬逆消咒變沒蝸牛,而就
是那些沒能完全變沒、剩了一部分蝸牛殼的人,也已經掌握了這個咒語的要點。今
天,我們將──”
“咳,咳。”安布居教授說。
“什么事?”麥格教授說著轉過身,眉毛緊緊擰成深深的一長條。“教授,我
只是想知道你是否接到我的字條,告訴你審查時──”
“顯然我已經收到了,否則我早就會問你到我的課堂上來干什么了。”麥格教
授說,堅定地轉身背對安布居教授,很多學生都交換了一個開心的目光,“繼續我
剛才的話,今天,我們將要練習難度更大的萬逆消咒,使老鼠消失。現在,萬逆消
咒是──”
“咳,咳。”
“我奇怪,”麥格教授憤怒地冷冷說,轉向安布居教授,“你這樣不停地打斷
我,怎么能了解我平時上課的方法呢?你看,我通常在上課時是不許人說話的。”
安布居教授看起來好像被打了個耳光。她沒有說話,而是整理了寫字夾板上的羊皮
紙,然后瘋狂地在上面寫了起來。
麥格教授看起來完全不把這放在心上,她繼續對學生講:
“繼續我剛才的話,被消失的動物越復雜,萬逆消咒就越困難。作為無脊椎動
物的蝸牛,并不是特別難做,而作為哺乳動物的老鼠,難度就相當大了。因此,這
次練魔法的時候,你們就不能一邊做一邊想著晚餐了。那么,你們已經知道了咒語,
現在練習給我看看吧。”
“她居然還叫我不對安布居發火?”哈利低聲對羅恩嘟囔,不過他臉上已經笑
了,──對麥格教授的怒火也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安布居教授沒有像她跟著徹勞妮那樣跟著麥格教授在教室里走,也許她明白麥
格教授不允許她這么做。不過,她一直坐在角落里記下更多的筆記,當麥格教授在
下課前讓他們收拾好東西時,她神色冷峻地站了起來。
“嗯,開始總不會太完美,”羅恩說,拎著一條扭動著的長老鼠尾巴,把它扔
回到拉文德傳給他們的盒子里。
當他們魚貫走出教室的時候,哈利看到安布居教授走到講台旁邊,他捅了捅羅
恩,羅恩又捅捅赫敏,於是他們三人故意落在最后面,偷聽老師們的談話。
“你在霍格沃茨做多久了?”安布居教授問。
“今年十二月,就三十九年了,”麥格教授粗聲粗氣地說,“啪”地一聲關上
她的手袋。
安布居教授把它記了下來。
“很好,”她說,“十天后,你會收到對你的審查結果。”
“我都等不及了,”麥格教授用一種毫不在意的冷淡語氣諷刺說,然后大步走
向門口,“你們三個快點,”她說,把哈利,羅恩和赫敏趕了出去。
哈利沒能忍住不沖她微笑,他發誓他看到她也沖他微笑回應。
他以為下次再見到安布居時將是晚上的留堂,但是他錯了,他們穿過草地去上
魔界生物飼養課時,他們看到她和她的寫字夾板已經在古拉普蘭教授旁邊等著他們
了。“你平時不教這門課,對不對?”哈利聽到她問,他們剛走到活動桌旁邊,桌
上的勃枝狀客正四下摸索著尋找木虱,它們看起來就像活了的樹枝。
“很對,”古拉普蘭教授說,手背在身后,墊著腳一跳一跳的,“我是代課老
師,代海格教授的課。”
哈利和羅恩與赫敏交換了一個不安的木光,馬爾夫正小聲和克拉布、高耀說話,
他一定不愿放過機會給魔法部的人講海格的故事的。
“嗯,”安布居教授說,降低了聲音,但哈利仍能清楚地聽到她說,“我想問
你──很奇怪校長似乎不愿對我多講這件事──你能告訴我為什么海格教授請了這
么長時間的假嗎?”
哈利看見馬爾夫期待地抬起頭,仔細地盯著安布居和古拉普蘭。
“恐怕不能,”古拉普蘭教授輕松地說,“我知道的不比你更多,我接到鄧布
多送來的貓頭鷹,問我想不想來教兩星期的課,我接受了,我知道的就這些。那么
……我能開始了嗎?”
“是,請吧,”安布居教授說,在寫字夾板上寫起來。
這一堂課里,安布居轉移了作戰方向,她在學生們中間走來走去,提問他們魔
界生物的問題,大部分學生都答對了,哈利的心情略為輕松,至少,學生們的水平
沒有給海格丟臉。
“總體來說,”安布居教授結束了對迪安﹒托馬斯的冗長審問之后,回到古拉
普蘭教授身邊時說,“作為一個臨時教工,我想,以及一個客觀的局外人,──你
覺得霍格沃茨怎么樣?你覺得你從學校的管理人員那兒得到了應得的支持嗎?”
“噢,可不是,鄧布多好極了,”古拉普蘭教授衷心地說,“是的,我對學校
的管理感到十分滿意,真的十分滿意。”
安布居禮貌地表示出懷疑的神氣來,她在寫字夾板上寫了短短几個字,繼續問
:“今年你打算教些什么內容──假設,當然了,海格教授不在的話。”
“噢,我打算講講中級巫師考試里最常出的生物,”古拉普蘭教授說,“沒有
太多了,他們已經學過了獨角獸和泥鼻獸,我想我們接著就學泡洛克和霓柞,確定
他們能分辨出叉尾犬和弓背猬,你知道……”
“嗯,不管怎么說,你似乎知道你在做什么,”安布居教授說,在寫字夾板上
明顯地打了個對鉤,哈利不喜歡她在“你”字上的強調,而當她接下來問高耀的問
題就更讓他不快:“那么,我聽說有人在這門課上受過傷?”
高耀笨拙地笑著,馬爾夫連忙回答:
“那是我,”他說,“我被一只雙翼鷹頭馬抓傷了。”
“雙翼鷹頭馬?”安布居教授說,已經飛快地寫起來了。
“那只是因為他笨得沒聽海格的指示。”哈利生氣地說。
羅恩和赫敏都呻吟一聲。安布居教授慢慢把頭轉向哈利的方向。
“加一晚的留堂,我想,”她柔聲說,“那么,謝謝你,古拉普蘭教授,我想
我要知道的就這么多了,十天后你會接到對你的審查結果。”
“好極了,”古拉普蘭教授說道,安布居教授踩著草坪,往城堡走去了。
***
那天晚上哈利離開安布居辦公室的時候,又已經快午夜時分了,他的手現在已
經流血流得相當厲害,被他包在手上的圍巾已經全浸透了。他回到休息室時本以為
那里面會空無一人,但是發現羅恩和赫敏仍坐在那里等他。看到他們他很高興,特
別是赫敏的神情不是指責,而是同情。
“給你,”她擔憂地說,把一小碗黃色的液體推到他面前,“把手浸在里面,
這里面有腌魔啼拉須子擠出來的水,會對你有好處的。”
哈利把他疼痛難忍、流著血的手放進碗里,感到疼痛立刻奇妙地減輕了。羅圈
腿繞著他的腿打轉,大聲地呼嚕呼嚕叫,然后跳上他的膝蓋,趴了下來。
“謝謝,”他感激地說,用左手摩搓著羅圈腿的耳朵。
“我還是認為你應該報告這件事,”羅恩低聲說。
“不。”哈利直截了當地回答。
“要是麥格知道了,她會氣瘋了的──”
“是呀,她可能會吧,”哈利直率地說,“你以為安布居不會立刻公布另一項
法令,宣布任何反對最高監察官的人都會給馬上解雇?”
羅恩張開嘴要分辨,但是沒能說出什么,過了一會,他閉上嘴,無可奈何了。
“她太壞了,”赫敏很小聲地說,“壞透了,你知道,你進來之前我剛跟羅恩
講,我們得想個主意對付她。”
“我建議用毒藥。”羅恩冷酷地說。
“不是,我的意思是,是她教得太差了,我們根本不能從她那兒學到任何防御
法朮。”赫敏說。
“嗯,我們能做什么?”羅恩打著哈欠說,“已經太遲了不是嗎?她已經得到
這份工作了,她是打算來這里常住了,法吉已經幫她弄好了。”
“那么,”赫敏猶豫著說,“你知道,今天我想了一天……”她向哈利投了一
個稍微有點緊張的目光,然后才一路說下去:“我想──也許已經到了我們應該─
─應該自己做的時候了。”
“自己做什么?”哈利警惕地說,手仍浸在魔啼拉的須子水里。
“嗯──自學黑魔法防御朮,”赫敏說。
“別做這個打算,”羅恩呻吟一聲,“你還想讓我們做更多?你有沒有注意到
我和哈利的作業又積下一大堆了,而現在才是開學第二個星期?”
“但是這個比作業重要得多!”赫敏說。
哈利和羅恩瞪大眼睛看著她。
“我不認為在整個宇宙里還有比作業更重要的事!”羅恩說。
“別傻了,當然有。”赫敏說,哈利有一種不詳的預感,因為他看到她的臉上
忽然出現的光亮,和精促會給她帶來的熱情同出一輒。“這就是說,我們要准備好
──像哈利在第一堂課時對安布居說的那樣──對付在外面等著我們的危險﹔這就
是說,我們得確定自己夠保護自己。要是我們一整年都什么也學不到的話──”
“我們自己做不了什么的,”羅恩受挫地說,“我是說,好吧,就算我們去圖書館
找來咒語,試著練習,可是──”
“不能那么做,我同意,我們已經超過了從書本里學習的水平了,”赫敏說,
“我們需要一個老師,一個正規的,一個當我們用錯咒語時可以糾正我們的人。”
“要是你在指盧平……”哈利開始說,
“不不,我不是指盧平,”赫敏說,“他在鳳凰令里的工作已經夠多了,而且,
我們唯一能見他的機會只有去霍格梅的周末,那太不夠了。”
“那么,還有誰?”哈利說,對她皺著眉頭。
赫敏深深地嘆一口氣。
“這還不顯而易見嗎?”她說,“我是指你,哈利。”
他們靜了一會兒。羅恩身后的窗戶給夜晚的微風吹得喀噠作響,壁爐里的火搖
曳不定。
“我的什么?”哈利說。
“我在說,讓你教我們黑魔法防御學。”
哈利瞪著她,然后轉向羅恩,准備和他交換一個當赫敏講述類似精促會那種不
切實際的計划時,他們經常交換的煩惱目光。可是,讓哈利驚愕的是,羅恩看起來
一點也沒有煩惱。
他微皺著眉頭,顯然是在思考,然后他說,“也是個主意。”
“什么主意?”哈利說。
“你,”羅恩說,“來教我們。”
“但是……”
哈利已經笑起來了,確信這兩個人在拿他開玩笑。
“可我又不是老師,我不──”
“哈利,你的黑魔法防御課在全年級是學得最好的,”赫敏說。
“我?”哈利說,現在嘴裂得比任何時候都大,“不,我才不是,你那次考試
都比我好──”
“事實上,我沒有。”赫敏冷靜地說,“三年級的考試里你比我高──那年是
我們唯一一起參加考試,而且又有一個真正懂行的老師的時候。不過,哈利,我講
的不是考試成績,想想你都做過多少事情!”
“什么意思?”
“你知道嗎,我可不能確定我是不是想讓這么笨的人來教我,”羅恩對赫敏說,
歪嘴笑著,然后他轉向哈利。
“讓咱們想想,”他說,裝出高耀努力集中精力的蠢樣子,“呃,一年級──
你從‘那個人’手里救下了魔法石。”
“但那只是憑運氣,”哈利說,“那不是能力──”
“二年級,”羅恩打斷了他的話,“你殺了巨蛇,打走了湯姆﹒瑞斗。”
“是,不過要不是鳳凰鳥來救我,我──”
“三年級,”羅恩的聲音更大,“你同時打敗了上百只攝魂怪──”
“你知道那只是僥幸,如果時間轉換器沒──”
“去年,”羅恩說,几乎是在喊了,“你又一次擊敗了‘那個人’──”
“聽我說!”哈利說,几乎是生氣了,因為現在羅恩和赫敏都在得意地笑著了,
“就聽我說一下,好嗎?要是像你這么一說,那些事聽起來都很厲害。可那些東西
其實都是僥幸啊──有一半時間我都不知道我在做什么,我沒有計划,只是當時能
想到的東西,而且几乎每次我都得到幫助──”
羅恩和赫敏仍笑著,哈利的火氣上來了,連他自己都不明白他為什么發這么大
的火。
“別坐在那兒里一直笑,好像你們比我知道得更多似的好不好?那些時候我都
在場,不是嗎?”他憤怒地說,“我明白當時發生的事情,知道嗎?我不是因為黑
魔法防御課學得特別好才活著回來的,我能夠活著回來是因為──因為總是及時得
到幫助,或者是我恰好猜對了──但是我只是橫沖直撞地過去了,一點也不知道我
在干什么──別笑了!!!”
裝魔啼拉水的碗掉到地上,摔得粉碎,他意識到自己已經站起來了,雖然他根
本不記得站起。羅圈腿已經飛跑到沙發底下躲起來了,羅恩和赫敏臉上的笑容消失
了。
“你們不知道那是怎么樣的情形!你們兩個誰都沒見過‘那個人’,不是嗎?
你們以為那就像在課堂上一樣,背熟咒語,念給他聽就行了嗎?整個時候,你都明
白你和死亡之間什么都沒有,只除了你自己的──自己的大腦或是毅力或是別的什
么──就好像你知道再一微秒鐘早之后就要給他殺死,或是受折磨,或是親眼看著
朋友死亡,之前還會用大腦似的!──他們從來不會在課堂上講這些,如何對付這
樣的事情的──而你們兩個坐在那里,好像我是個天才兒童才能活著回來,而塞德
里克﹒迪戈里死了是因為他笨,因為他做得不對──你們真的不明白是不是?那很
有可能是我啊,要不是伏地魔留著我的命有用,死的就是我──”
“我們一點也不是那個意思啊,夥計。”羅恩說,看樣子已經嚇呆了,“我們
沒有嘲笑塞德里克﹒迪戈里,我們沒有──你誤會我們的意思了──”
他求助地看赫敏,赫敏似乎也受到相當大的沖擊。
“哈利,”她膽怯地說,“你不明白嗎?這個……這個正是我們需要你的原因
……我們需要知道真正……面對他……面對伏-伏地魔……是怎么樣的。”
這是她生平第一次,說出伏地魔的名字,這,比任何其他的事情都有效地,使
哈利鎮靜了下來。他仍大口地喘著氣,陷進椅子里,在這的時候,他意識到自己的
手劇烈地抽痛起來,他現在希望自己沒有打碎那碗魔啼拉水。
“嗯,請你,”赫敏小聲說,“考慮一下吧?”
哈利想不出任何話回答,他已經為自己的爆發感到慚愧了,他點點頭,几乎沒
意識到自己正在答應的是什么。
赫敏站了起來。
“那,我去睡覺了,”她說,聲音盡量像平日一樣清晰正常,“嗯……晚安。”
羅恩也站起來。
“一起來么?”他不自在地對哈利說。
“好的,”哈利說,“等……等一下,我把這里清理干淨。”
他指了指地上的碎片,羅恩點點頭,然后離開了。
“任破盡修,(修復咒語,或譯作‘銳帕羅’──譯注)”哈利低聲說,用魔
杖指著碎成片片的瓷器,它們飛回到一起,完全像新的一樣,但是碗里的魔啼拉水
并沒有恢復。
他突然疲倦得恨不能倒在他的扶手椅上,就在那里睡覺,但是,他強迫自己站
起來,跟著羅恩走上樓梯。他輾轉不安的晚上再一次被惡夢占據,他又回到那個長
長的走廊,周圍是鎖著的門,第二天他睡醒的時候,傷疤又開始疼起來了。
第十六章 在豬頭酒吧
在她建議哈利教黑魔法防御課之后,有整整兩個星期,赫敏都沒再提起過那件
事情。在這段時間里,安布居給哈利的留堂也終於結束了(他懷疑手背上深入肌膚
的字跡已經永遠不能完全恢復)﹔羅恩又參加了四次快迪奇訓練,后兩次的訓練里
沒人再對他發火﹔變形課上,他們三個都能成功地用萬逆消咒變沒他們的老鼠,
(事實上,赫敏已經開始練習變沒小貓了)。一直到九月末,一個狂風怒號的晚上,
這件事才又給提起來,那時他們三個正呆在圖書館,查找石內普要他們寫的藥劑成
分。
“我在想呢,”赫敏突然說,“哈利,你是不是考慮過了黑魔法防御課的事。”
“當然考慮了,”哈利粗暴地說,“想忘也忘不了啊,不是嗎,有那么個老巫
婆教我們──”
“我指的是我和羅恩說的──”羅恩警覺而威脅地瞪了她一眼,她沖他皺起眉
頭:“──嗯,好好,是我自己的主意,好吧──讓你來教我們的事情。”
哈利沒有馬上回答,他假裝仔細讀著一篇關于亞洲解毒劑的文章,因為他不想
說出現在在自己腦子里浮現出來的想法。
在過去的兩星期里,他花過相當長的時間仔細思考過這個問題。有的時候,它
看起來几乎和赫敏剛提出計划的那個晚上一樣瘋狂而不著邊際,但是其他時候,他
發現自己在考慮那几個他曾經用來對付黑暗生物和攝魂怪的咒語──發現,事實上,
自己正在潛意識里計划著課程。
“那個,”當他已經不能沒完沒了地裝做津津有味地讀亞洲解毒劑時,他緩緩
地說,“是的,我……我想過一點。”
“那么?”赫敏熱切地說。
“不知道,”哈利說,拖延著時間,他抬頭看羅恩。
“我一開始就覺得那是個好主意,”羅恩說,現在,發現哈利不沖他們發脾氣,
他變得極為熱心地想加入他們的談話。
哈利不舒服地在椅子上扭動了一下。
“你們確實都聽到我說的、那些其實都靠僥幸,是吧?”
“是的,哈利,”赫敏輕輕地說,“那也一樣,你沒有必要裝出好像不太會黑
魔法防御似的,因為你真的很好。去年你是唯一能完整施展迷心咒的人,你能呼喚
出神護衛,你能做很多連成年巫師都做不來的事,維克托常說──”
羅恩猛地轉頭去看她,速度快得几乎把脖子都扭傷了,他揉著自己的脖子,說,
“是嗎?維克托說什么啦?”
“噢,沒什么,”赫敏毫無興致地說,“他說,哈利能做很多他都不會做的事
情,而他在德姆斯庄魔法學校已經讀最后一年了。”
羅恩瞪著赫敏。
“你不是還和他有聯系吧?”
“就是聯系又怎么樣?”赫敏淡淡地說,不過臉已經有點紅了,“我想交筆友
就可以交──”
“他才不是只想當你筆友,”羅恩責備地說。
赫敏惱怒地搖搖頭,不理會仍緊盯著她的羅恩,對哈利說,“那,你怎么想?
你能教我們嗎?”
“只是你和羅恩,對吧?”
“嗯,”赫敏說,看起來又有點緊張起來,“嗯……現在,別再暴跳如雷,哈
利,求你了……但是我真的認為你應該教所有想學的人。我是說,我們可是在說保
護我們自己不受伏地魔的威脅呀。噢,羅恩,別那么小氣,如果我們不給所有人一
個機會學習,那就太不公平了。”
哈利考慮了一會,然后說:“是啊,不過我懷疑除了你們兩個之外還會有別的
人想跟我學……我是個瘋子,不記得嗎?”
“嗯,我想,想來聽你講話的人數,會多得讓你大吃一驚的,”赫敏認真地說,
“聽著,”她伏身湊近哈利──仍帶著一臉不悅瞪著她的羅恩,這時也湊過來──
“你知道十月的第一個周末是去霍格梅村的周末?要是我們告訴所有感興趣的人,
在霍格梅村子里見面,商量一下這事怎么樣?”
“為什么非得在校外做?”羅恩說。
“因為,”赫敏說,回去繼續畫她的中國咬人菜的圖,“要是安布居知道了我
們在做的事情,我不認為她會很高興。”
***
哈利原本一直期待著去霍格梅村的周末,但是有一件事始終讓他放心不下。自
從九月初那次在壁爐里見了一次面之后,瑟瑞斯就一只了無音訊,哈利知道他因為
他們不讓他來而生氣了──但他仍時時擔心瑟瑞斯會把謹慎拋在腦后,依然冒然前
往。要是那只大黑狗在霍格梅的大街上沖他們跑來,而且還可能就在珠扣﹒馬爾夫
眼皮底下,到那時他們該怎么辦?
“唉,他想出來轉轉啊,你不能怪他,”當哈利對羅恩和赫敏講述他的憂慮時,
羅恩說,“我是說,他逃出監獄已經有兩年多了,不是嗎,我知道那不是件好玩的
事,但是至少,他那時一直是自由的,是不是?但現在他給關在家里,和那個可怕
的精靈一起,毫無快樂可言吧。”
赫敏怒視著羅恩,但是除此之外,她沒有再回應他對克瑞徹的抵毀。
“問題是,”她對哈利說:“直到伏-伏地魔──哦,羅恩,看在老天的份上,
別一聽到這個名字就瞎緊張了──公開現身,瑟瑞斯就只能繼續躲起來,不是嗎?
我是說,要是那個蠢魔法部不承認鄧布多一直在講真話,他們當然不會還瑟瑞斯清
白。等到那些笨蛋捉到真的食死徒,瑟瑞斯不是食死徒這個事實也就顯而易見了。
我是說,至少,他沒有食死徒烙在身上的疤啊。”
“我不認為他會傻到來這里,”羅恩給他們打氣說,“如果他敢來,鄧布多會
氣瘋的,瑟瑞斯一向聽鄧布多的話,即使是他不愛聽的也是。”
當哈利看起來仍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赫敏說,“聽著,我和羅恩去問了一些
我們認為會希望學正經黑魔法防御課的人,有几個人似乎挺感興趣的,我們告訴他
們在霍格梅村里見。”
“好,”哈利含糊的說,仍然想著瑟瑞斯的事。
“哈利,別擔心了。”赫敏小聲說,“除了瑟瑞斯,你還有很多要做的事情呢。”
當然,她的話十分正確。他的功課只是勉強跟上,不過現在不再每個晚上到安
布居那里去留堂,他已經做得比以前好很多。羅恩落下的功課比哈利更多,因為他
不但要和哈利一起參加每周兩次的快迪奇訓練,還有很多級長的工作要做。但是,
赫敏選的課程比他們兩個人哪一個都多得多,可她不僅能按時完成作業,還總能抽
出時間來給精靈們編織衣服。哈利不得不承認她已經織得越來越好了,現在他几乎
每次都能分辨出哪些是帽子,哪些是襪子。
去霍格梅村那天的早晨,天氣晴朗,但是風很大。早餐之后,他們在費馳面前
排成一隊,費馳用手里長長的名單核對著每個人的名字,那個名單上都是得到家長
或監護人的同意,允許去霍格梅的人。哈利心里有一陣難過,他記起要不是有瑟瑞
斯,他根本就不能去。
輪到哈利的時候,費馳在他身邊用力地吸著鼻子,好像想從他身上聞出某種氣
味似的,然后才傲然地點了點頭,下顎的垂肉也跟著抖了起來。哈利走過他,延著
石頭樓梯走到了陽光充足、卻相當寒冷的室外。
“呃──剛才費馳為什么一個勁聞你?”羅恩問,他和哈利,赫敏正輕快地走
在通往校門的寬闊馬路上。
“我想他是想找糞蛋的味道,”哈利笑著說,“我都忘告訴你們了……”
他把那天給瑟瑞斯送信,費馳在几秒鐘后沖進來,非要看那封信的事講給他們
聽。讓他驚奇的是,赫敏對這件事十分感興趣,事實上,甚至比他自己都要感興趣。
“他說他得到消息說你在訂購糞蛋?但那又是誰告訴他的呢?”
“不知道,”哈利說,聳了聳肩,“也許是馬爾夫,他會覺得滑稽吧。”
他們穿過擎著飛牛的高大石柱,向左轉走上去村子的路,大風把他們的頭發吹
進眼睛里。“馬爾夫?”赫敏懷疑地說,“嗯……是啊……很可能……”
她沉思冥想了一路,直到他們走到了霍格梅村子的外圍她還在思考著。
“到底要去哪兒?”哈利問:“三掃帚酒吧么?”
“哦-不是,”赫敏說,從沉思中驚醒,“不,那里總是那么多人,又特別吵。
我告訴其他人在豬頭酒吧等我們,你知道那個的,是另一間酒吧,不在主街上的。
我認為那里有點……你知道……那不是什么好地方……但是學生一般都不去那里,
所以我想不會有人偷聽我們。”
他們沿著主街走,當他們經過眾可魔法淘氣商店的時候,毫不意外地看到弗雷
德,喬治和李﹒喬丹。然后他們經過郵局,那里每隔一段時間就有貓頭鷹飛走。他
們轉上一條小街,街的盡頭是一間小小的旅館,門上面生了鏽的鐵架子上挂了一個
破舊不堪的木牌子,上面畫的是一只被切下來的野豬頭,鮮血淋淋地放在一塊白布
上面。他們走近時,可以聽到木牌被風吹的吱吱作響,他們三個人都在門外猶豫地
站住了。
“嗯,來吧,”赫敏說,稍微有點緊張。哈利帶頭走了進去。
這個地方和三掃帚酒吧截然不同,那里的寬大屋子讓人感覺既溫暖又干淨,而
豬頭酒吧里只有一間又小又暗、而且十分骯臟的屋子,里面的氣味似乎只可能是山
羊的味道,窗戶上有一層厚厚的污垢,能透進房間的陽光少得可憐,屋子里的光源
只能靠每個粗木桌子上點的短蠟燭。地板乍看去是壓平的土地,但是當哈利走上去
的時候才發現那原來是石頭地,只是上面積了不知几世紀的垃圾。
哈利記得他一年級時,海格曾講起過這間酒吧,“在豬頭酒吧你會遇到很多怪
人”,他說,解釋他是怎么在那里從一個蒙頭巾的陌生人手里贏來龍蛋的。當時哈
利曾經奇怪海格為什么不覺得一個陌生人一直蒙著臉很奇怪,現在,他發現把臉藏
起來不讓別人看到,似乎是豬頭酒吧的傳統風格。一個坐在吧台旁邊的男人,整個
頭都被臟兮兮的灰色繃帶包著,不過,他居然仍能從嘴上的細縫里不停地大口喝著
一種冒著煙的熾熱東西。一個放在窗旁的桌子那里,也有兩個把自己緊緊裹在頭巾
里的人,要不是他們說話時極為濃重的約克郡口音,哈利可能會以為他們是攝魂怪。
而壁爐旁邊的陰暗角落里,坐著一個女巫,頭上的厚厚的黑色頭紗一路垂到腳面,
他們只能看到她的鼻尖,因為它把頭紗微微地頂起來一點。
“我可不知道……赫敏,”哈利嘟囔說,他們穿過酒吧,他尤其注意那個帶著
厚頭紗的女巫,“你們想過沒有,那有可能是安布居在里頭?”
赫敏仔細地打量了一下那個戴面紗的人。
“安布居比這個人矮,”她悄聲說,“而且,就是安布居真的來這里,她也沒
法阻止我們的,哈利,我已經再三檢查了校規。咱們沒有犯規,我特別問了弗利特
衛教授,我們是不是能來豬頭酒吧,他說可以,但是他強烈建議我們帶自己的杯子
來。而且,我查了所有我能想到的、關于學習小組、作業小組之類的規定,這類小
組肯定是允許成立的。我只是覺得我們不應該太過招搖罷了。”
“對,”哈利干巴巴地說,“尤其是,我們也不是在創建作業小組,不是嗎?”
酒保從里間出來,挨近他們。他看起來像個脾氣乖僻的老頭,身材高瘦,長長
的頭發和胡子都灰白了。不知為什么,哈利覺得他很眼熟。
“要什么?”他低吼著說。
“請來三杯黃油酒,”赫敏說。
他伸手從柜台底下,抽出三個臟兮兮的、滿是灰塵的瓶子,然后把它們重重放
在吧台上。
“六個銀幣,”他說。
“我來,”哈利立刻說,把銀幣遞給他。酒保的眼睛看到哈利這邊,在他的傷
疤上停留了几分之一秒的時間。然后他轉身把哈利的錢扔進了一個舊木頭柜子上,
柜子的抽屜自動拉開收走了錢。哈利,羅恩,和赫敏走到離吧台最遠的一個桌子那
里,坐下,四下打量著。那個頭上纏著灰色臟繃帶的人用手指敲了敲柜台,酒保又
給了他一杯冒著煙的飲料。“你們知道嗎?”羅恩低聲說,興奮地望著吧台,“在
這兒我們可以想買什么就買什么,我敢打賭那個家伙才不管呢,他肯定什么都肯賣
給我們的。我可一直想試試烈焰威士忌吶──”
“你-是-級-長!”赫敏沖他大吼。
“哦,”羅恩說,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是啊……”
“那,你說要來這里的都是誰?”哈利問,一邊用力擰開牛油酒生鏽了的瓶蓋,
然后喝了一大口。
“就几個人,”赫敏重復說,看了看表,焦急地望著門口,“我告訴他們這個
時候來這里,我相信他們都知道這個地方──啊,看,可能是他們來了。”
酒吧的門被打開了,一道寬寬的、混著灰塵的陽光直切進屋里,只一會兒又被
一下擁進來的一群人擋住了。
最前面的是納威﹒隆巴頓,迪安﹒托馬斯和拉文德﹒布朗﹔后面緊跟著帕提姐
妹:帕瓦提和帕德瑪,還有(哈利的胃整個地翻了一下筋斗)張楚,和一個常在她
身邊唧唧咕咕笑的女孩﹔然后(獨自一人,看起來恍恍惚惚,好像她只是偶然撞到
這里似的)露娜﹒拉烏古德﹔之后是凱蒂﹒貝爾,艾麗莎﹒斯賓耐特,和安吉莉娜
﹒約翰遜,克瑞威兄弟:科林和丹尼斯,厄尼﹒麥克米蘭,賈斯廷﹒馮馳-福來徹
理,漢娜﹒阿伯特,還有一個哈利不知道名字的、長辮及腰的海佛帕夫女生﹔三個
瑞文克勞的男生,他記得他們的名字是安冬尼﹒高德斯登,邁克爾﹒考諾,和特里
﹒布特﹔然后是金妮,后面緊跟著一個高瘦個子,長著朝天鼻子的金發男孩,哈利
模糊地記得他是海佛帕夫快迪奇隊的隊員﹔在后面壓陣的,是弗雷德和喬治,還有
他們的朋友李﹒喬丹,他們三個人的手里都抱著大紙袋,里面裝得滿滿的都是從眾
可商店買來的東西。
“几個人?”哈利聲音嘶啞地對赫敏說:“几個人?”
“是啊,嗯,那個主意似乎挺受歡迎,”赫敏愉快地說,“羅恩,能不能再去
搬几個椅子來?”
酒保本來正用一塊似乎還從沒洗過的抹布擦玻璃杯,現在他僵在那里,大概,
他還從來沒有見到這個酒吧這么滿過。
“嗨,”弗雷德說,第一個走到吧台前面,很快地點清人數,“請給我們……
二十五瓶牛油酒,好吧?”
酒保瞪了他一會,然后,好像正在做的重要事務給人打斷了似的,他煩躁地扔
下手里的抹布,從吧台下面拿出積滿灰塵的牛油酒瓶。
“謝謝,”弗雷德說著把飲料分給大家,“所有人,都拿錢出來,我可沒有那
么多錢付這么多。”
哈利發呆地看著那一大群人從弗雷德手里接過飲料,一邊在長袍里翻找著硬幣,
他想不出這么多人來這里的原因,直到一個恐怖的想法跳進他的腦子:也許他們是
來聽他演講的。想到這里他立刻轉向赫敏。
“你跟他們說什么了?”他低聲說,“他們在等什么?”
“我告訴過你,他們只是想聽聽你要說的話,”赫敏安慰他說,但哈利繼續怒
氣沖沖地瞪著她,於是她很快地補充說,“你現在什么也不用做,我會先和他們說。”
“嗨,哈利,”納威微笑著說,在他對面的椅子上坐下來。
哈利努力對他笑笑,但是沒有說話,他的嘴巴異乎尋常的干,因為張楚剛剛對
他笑了笑,坐在了羅恩右邊。但是她那個滿頭金紅色卷發的朋友并沒有笑,而是相
當不信任地看了哈利一眼,那眼神明白地告訴了他,要是依她,她才不會來這里。
剛來的人圍著哈利,羅恩,和赫敏三三兩兩地坐了下來,一些人看起來相當興
奮,另一些人很好奇,而露娜﹒拉烏古德依然神情恍惚地望著空中。等每個人都坐
下來以后,談話的聲音也逐漸消失了,每個人都看著哈利。
“呃,”赫敏說,由於緊張,她的聲音比平時尖了一點,“那么──呃──嗨。”
所有人的注意力轉到她身上,不過他們的目光仍不時轉回來看哈利。
“那么……嗯……那,大家都知道為什么來這里,嗯,那么,哈利有個主意─
─我是說……”(哈利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我的那個主意──那些想學黑魔法防
御學的人可能會想──而且我是指,真正想學的,你知道,不是安布居讓我們弄的
那些垃圾──”(赫敏的聲音忽然變得有力而且更加自信起來)“──因為沒人會
管那叫黑魔法防御──”(“對啊對啊,”安冬尼﹒高德斯登說,赫敏看起來倍受
鼓舞)“──那么,我覺得我們要是能靠自己來解決這件事,會對我們大家都有好
處。”
她停了一下,側眼看了看哈利,然后繼續說,“這就是說,我們要正確地學習
如何保護自己,不光是理論,而是練習真正的咒語──”
“但是,你也想通過中級巫師考試里的黑魔法防御一項吧,我想?”一直緊盯
著她的邁克爾﹒考諾說。
“我當然想,”赫敏馬上說,“但是我更想的,是正確地掌握防御手段,因為
……因為……”她深深地吸一口氣,然后說,“因為伏地魔已經回來了。”
不出所料,每個人都立刻有了反應:張楚的朋友尖叫一聲,手里的牛油酒撒了
自己一身﹔特里﹒布特不可抑制地抽搐一下﹔帕德瑪﹒帕提打了個機靈﹔納威及時
地把他喉嚨里的古怪叫聲裝成咳嗽。不過,每一個人,都專注地,甚至是熱切地,
看著哈利。
“嗯……反正計划就是這個樣子了,”赫敏說,“要是你打算加入我們,我們
就要定下來怎么──”
“你說‘那個人’回來了,有什么証據?”那個金發的海佛帕夫隊員說,語氣
里有明顯的挑釁味道。
“嗯,鄧布多相信──”赫敏開始說。
“你的意思是鄧布多相信他,”金發男生說,示意哈利。
“你是哪個呀?”羅恩很不禮貌地說。
“我的名字是哉卡瑞斯﹒史密斯,”男生說,“我認為我們有權力知道他為什
么說‘那個人’回來了。”
“聽著,”赫敏立刻打斷他們,“這個會議不是用來討論──”
“沒關系,赫敏,”哈利說。
他終於明白為什么有這么多人來了,其實赫敏應該想到的,這里的一些人──
也許是大部分人──都是指望著能來這里親耳聽他講故事的。
“我為什么說‘那個人’回來了?”他重復一遍,坦率地直視著哉卡瑞斯﹒史
密斯,“因為我看到他了。但是,鄧布多已經把去年發生的事講給了全學校的人,
既然你不相信他,你當然也不會相信我,而我不打算浪費一整個下午的時間說服任
何人。”
哈利說話的時候,似乎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哈利覺得就連那個酒保似乎也在
注意聽著,他一直用那塊臟抹布擦著同一個玻璃杯,那個杯子已經越來越臟了。
哉卡瑞斯﹒史密斯不以為然地說:“去年,鄧布多只告訴我們‘那個人’殺了
塞德里克﹒迪戈里,還有你把迪戈里的尸體帶回了霍格沃茨。他沒有告訴我們任何
細節,他根本沒講迪戈里是怎么死的,我認為我們都想知道──”
“要是你來這兒是想聽我講伏地魔是怎么殺人的,那你走錯地方了,”哈利說,
這些天來一直在沸點徘徊的怒火,現在又開始滋長起來。他一眨不眨地盯著哉卡瑞
斯﹒史密斯挑釁的臉,暗下決心不去看張楚,“我不想談塞德里克﹒迪戈里,行不
行?所以如果這是你來這兒的原因,你還不如走罷。”
他生氣地往赫敏那兒看了一眼,這個,他覺得,都是她的錯,是她決定把他像
個怪物一樣地在眾人面前展覽,當然他們就會跑來看他的故事到底有多離奇。但是,
他們一個也沒有離開座位,就連哉卡瑞斯﹒史密斯也沒有,盡管他盯著哈利的眼神
依然專著。
“那,”赫敏說,聲音又尖利起來,“那,就像我剛才說的……如果你們打算
學防御朮,那就得搞清楚我們要怎樣學,多長時間上一次課,還有到哪里──”
“你真的,”那個長辮及腰的女生打斷了她,她看著哈利:“能招來神護衛?”
旁邊的人都感興趣地低聲議論起來。
“是的,”哈利略有些警惕地說。
“有形的神護衛?”
這句話鉤起了哈利的一些記憶。
“呃──你不會認識邦斯女士吧?”他問。
那女生笑了。
“她是我姑姑,”她說,“我是蘇珊﹒邦斯,她給我講了你的聽証會,那──
是真的嗎?你可以喚出一個牡鹿神護衛?”
“是的,”哈利說。
“啊呦,哈利,”李說,看起來佩服得五體投地,“我居然一點也不知道呢!”
“媽媽不讓羅恩到處講,”弗雷德說,沖哈利裂嘴笑笑,“她說你受到的注意
已經夠多了。”
“她說得太對了,”哈利喃喃說,有兩三個人笑了起來。
那個戴面紗的女巫在她的椅子上微微扭動了一下。
“還有你用鄧布多辦公室里的那把劍殺了蛇怪?”特里﹒布特問,“去年我去
他辦公室的時候,牆上的一個畫像告訴我的。”
“呃──是啊,我干過,是的,”哈利說。
賈斯廷﹒馮馳-福來徹理吹了一聲口哨,克瑞威兄弟交換了一個肅然起敬的眼
神,拉文德﹒布朗輕聲叫了一句“喔!”,哈利覺得衣領周圍開始熱了起來,他已
經決定無論看哪里都不能看張楚。
“還有我們一年級的時候,”納威對大家說,“他救下了魔界石──”
“是魔法石,”赫敏不滿地說。
“是啊,魔法石──沒有讓‘那個人’得逞,”納威結束了他的話。
漢娜﹒阿伯特的眼睛瞪得好像燈籠大。
“而且,更不用說,”張楚說,(哈利的眼睛猛地轉向她,她正笑著看他,他
的胃立刻又翻了一個筋斗)“去年在三巫師爭霸賽上他通過的那些測試了──龍、
人魚、八眼巨蛛等等等等。”
圍著桌子響起了一片敬慕的議論聲,哈利的五腹六臟都翻轉起來,他努力控制
自己的表情,好讓自己顯得不要過於得意。楚對他的贊揚,讓他自己曾發誓要對他
們事先說明的話,更加難以出口。
“聽著,”他說,所有人立刻都安靜下來,“我……我不是想裝謙虛什么的,
但是……做那些事情的時候,我真的得到了很多幫助……”
“和龍斗的時候沒有,才沒有幫助呢,”邁克爾﹒考諾立刻說,“你在天上飛
的時候才是酷斃了……”
“是啊,不過──”哈利說,覺得要是他再否認就太無禮了。
“還有今年暑假里也沒有人幫你趕走那些攝魂怪,”蘇珊﹒邦斯說。
“是,”哈利說:“是的,好吧,我知道沒人幫忙的時候我做過一點點,但是
我想說的是──”
“你是不是想把那些招數藏起來,不打算教我們?”哉卡瑞斯﹒史密斯說。
“我有個主意,”哈利還沒來得及回答,羅恩已經大聲說,“你為什么不閉嘴?”
也許“藏”這個字對羅恩的影響格外大(英文里weasel,是掩飾、躲避的意思,
跟羅恩的姓“衛斯理”發音相近。──譯注),不管怎么說,他現在瞪著哉卡瑞斯
﹒史密斯的樣子就好像他恨不能狠揍他一頓。哉卡瑞斯也激動起來。
“可是,我們都跑到這兒來想跟他學習,可他卻告訴我們他不會做任何事情,”
他說。
“他沒有這么說,”弗雷德咆哮說。
“你想讓我們幫你清清耳朵嗎?”喬治問著,一邊從眾可的購物袋里抽出一根
長長的、看起來相當危險的金屬工具。
“或是你身上的其他部位,真的,我們才不在乎戳進哪兒去,”弗雷德說。
“是啦,那么,”赫敏連忙說,“繼續討論……重點是,我們是不是同意要跟
哈利學?”
他們中間響起贊同的聲音,哉卡瑞斯叉起胳膊,什么也沒說,不過那有可能是
因為他一直忙於小心弗雷德手里的工具。
“好了,”赫敏說,似乎為終於定下這件事而松了口氣,“嗯,那么,接下來
的問題就是我們要多長時間上一次課,我不認為少于一星期一次的課會有什么意義
──”
“等等,”安吉莉娜說,“不能和我們的快迪奇訓練沖突。”
“是啊,”楚說,“也不能和我們的沖突。”
“還有我們的,”哉卡瑞斯﹒史密斯也接上一句。
“我相信我們能找出一個適合所有人的晚上,”赫敏有點不耐煩地說,“但你
們知道,這可是相當重要的事兒呢,我們是在說學習保護自己,抵抗伏-伏地魔的
食死徒──”
“說的對極了!”厄尼﹒麥克米蘭說,哈利原以為他早就會開口的,“我個人
認為這件事至關重要,很可能比我們整個學期做的其他事都重要得多,即便算上中
級巫師考試!”
他夸張地環顧四周,仿佛在等人叫出來“說得好!”,在沒有人出聲之后,他
只好說下去:“我,作為我個人,看不出魔法部在這樣一個嚴峻的時刻,偷偷摸摸
安插進來這樣一個沒用的老師給我們有什么用意,顯然,他們拒絕承認‘那個人’
已經回來了,但是,給我們一個積極反對我們使用自衛魔法的老師──”
“我們認為,安布居不讓我們練習黑魔法防御課的原因,”赫敏說,“就是她
有些個……有些個瘋狂的想法,她認為鄧布多會用學校的學生作他的私人軍隊,她
以為他會鼓動我們反對魔法部。”
聽了這個,几乎每個人都一臉目瞪口呆的神情,只除了露娜﹒拉烏古德,她尖
聲說:“嗯,這很合理啊,畢竟,考尼烈斯﹒法吉已經有他自己的軍隊啦。”
“什么?”哈利說,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搞暈了。
“是的,他有一支日焰妖組成的軍隊,”露娜庄嚴地說。
“不,他沒有,”赫敏厲聲說。
“有,他就是有,”露娜說。
“什么是日焰妖啊?”納威一臉茫然地問。
“他們是火精靈,”露娜說,凸出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看起來比任何時候更瘋
瘋癲癲,“很高大的動物,滿身是火,在地上跑,把前面的一切都燒得干干淨淨─
─”
“納威,他們是不存在的,”赫敏刺耳地說。
“哦,不對,他們存在!”露娜生氣地說。
“我很抱歉,但是証據在哪里?”赫敏厲聲說。
“有很多目擊者的記錄,因為你太狹隘,什么事都要等人摔在你眼皮地下──”
“咳,咳,”金妮說,她模仿安布居教授是如此之像,以致于几個人都驚恐地
轉頭看她,然后笑了,“我們不是在討論多長時間上一次防御課來著嗎?”
“是的,”赫敏連忙說,“是的,我們是在討論那個,金妮,你說得對。”
“嗯,一個星期一次聽來還好,”李﹒喬丹說。
“只要──”安吉莉娜剛開口。
“是是,我們知道,快迪奇訓練,”赫敏匆匆地說,“嗯,還有我們要決定的
就是在哪里見。”
這個其實更不好解決,大家都不說話了。
“圖書館怎么樣?”過了一會,凱蒂﹒貝爾建議說。
“我不認為平斯夫人會高興我們在圖書館里練咒語,”哈利說。
“或者,找間空教室?”迪安說。
“是啊,”羅恩說,“麥格也許會讓我們用她的,哈利准備三巫師爭霸賽的時
候她就借給他過。”
但是哈利相當肯定這一次麥格不會那么樂于幫忙,雖然赫敏說了那么多關于學
校允許組建學習小組的事,他很清楚地覺得這一個恐怕會被算入反叛行為之列。
“好吧,那么,我們就試著去找個地方吧,”赫敏說,“一等我們確定第一次
聚會的時間和地點我們就會發消息給每個人的。”
她在書包里翻著,找出羊皮紙和羽毛筆,然后猶豫了一下,似乎更像是鼓起勇
氣,才能開口似的。
“我-我想每個人都應該把自己的名字寫下來,這樣我們就知道這里有誰了。
但是我還想,”她深深地吸一口氣,“我們應該約定不把我們的事說出去,所以如
果你簽了名字,你就是保証了不把我們的事情告訴給安布居或是任何外人。”
弗雷德伸手拿過羊皮紙,高興地簽上自己的名字,但是哈利注意到有几個人聽
到說要把名字寫下來,露出了不太情愿的神氣。
“呃……”當喬治准備把羊皮紙傳給哉卡瑞斯時,他沒有去接,而是慢慢地說,
“嗯,我肯定厄尼會告訴我聚會的時間的。”
但厄尼自己看起來也很猶豫,赫敏對他揚起了眉毛。
“我──可,我們是級長啊,”厄尼大聲說,“而這個名單要是給泄露出去…
…嗯,我是說……你自己也說過的,要是讓安布居知道了──”
“你剛才還說這個小組是你今年最重要的事,”哈利提醒他。
“我──是,”厄尼說,“是,我確實這么想,只是──”
“厄尼,你真的以為我會把這個名單隨便仍在哪兒不管嗎?”赫敏暴躁地說。
“不,不,當然不,”厄尼說,看上去有點焦急,“我──是,我當然會簽的。”
厄尼之后再沒有人提出異議,不過哈利看到張楚的朋友在簽字之前,相當責怪
地看了張楚一眼。等最后一個人──哉卡瑞斯──簽完,赫敏把羊皮紙拿回去,小
心地放進書包里。現在所有人都有種奇怪的感覺,仿佛他們剛剛簽了一張契約似的。
“啊,時間不等人,”弗雷德生氣勃勃地說著站起來,“我和喬治、李還得去
買些敏感物品,咱們回頭見了,”
其他的人也都三三兩兩地離開了。
楚在離開以前,花了相當長時間來扣緊書包挂鉤,她長長的、瀑布一樣的黑發
垂到面前,擋住臉。但是她的朋友叉著兩手站在她旁邊,砸著舌頭,以至於張楚除
了跟她一起離開沒有別的選擇。在她的朋友催著她走出門之前,楚轉過頭,沖哈利
擺了擺手。
“嗯,我認為還挺不錯的,”几分鐘之后,當赫敏和哈利,羅恩走出豬頭酒吧,
來到外面明亮的陽光下時,她高興地說。哈利和羅恩仍拿著他們的黃油酒。
“那個哉卡瑞斯實在討厭,”羅恩說,怒視著遠方依稀可見的哉卡瑞斯﹒史密
斯的背影。
“我也不大喜歡他,”赫敏承認說,“但是在海佛帕夫桌上他聽到了我跟厄尼,
漢娜的談話,他似乎很想來,那我還能說什么?不過還是人越多越好──我是說,
邁克爾﹒考諾和他的朋友本來也不會來的,要不是他和金妮約會──”
羅恩本來正把最后几滴牛油酒倒進喉嚨里,結果嗆住了,牛油酒噴了自己一身。
“他什么?”羅恩氣急敗壞地說,他氣極了,耳朵已經紅得好像生牛肉片,
“她和人約會──我妹妹和──你是什么意思,邁克爾﹒考諾?”
“嗯,那就是他和他的朋友來的原因啊,我想──嗯,他們顯然也有興趣學防
御朮,但是如果沒有金妮告訴邁克爾這件事──”
“這是什么時候的事──她什么時候──?”
“他們在聖誕舞會認識的,去年期末時就在一起了,”赫敏從容不迫地說,他
們已經走上主街,她在雕杆羽毛筆店外面站住了,商店的櫥窗里正展示了很多相當
漂亮的野雉毛筆,“啊……我買只新羽毛筆吧。”
她轉身走進商店,哈利和羅恩跟著她。
“邁克爾﹒考諾是哪一個?”羅恩憤怒地問。
“深色皮膚那個,”赫敏說。
“我不喜歡他,”羅恩立刻說。
“讓我吃驚才怪了,”赫敏在嗓子里說。
“可是,”羅恩說,跟著赫敏走過成排的叉在銅座上的羽毛筆,“我以為金妮
喜歡哈利!”
赫敏用相當同情的目光看著他,搖了搖頭。
“金妮以前喜歡過哈利,但是好多個月以前就放棄了,不是說她不喜歡你,當
然啦,”她善意地對哈利加上一句,一邊仔細地看著一根長長的金黑相間的羽毛筆。
哈利的腦子里仍被楚離開時擺手的樣子擠得滿滿的,他對這個話題的興趣遠不
如已經氣得發抖的羅恩,但是這話確實讓他想到了剛才一直沒有注意到的事情。
“那,這就是為什么現在她說話的原因了?”他問赫敏,“她以前在我面前從
來不說話的。”
“對極了,”赫敏說,“是的,我想我要買這一只……”
她走去柜台,遞過去15個銀幣和2個銅子,羅恩依然緊緊跟在她身后。
“羅恩,”當她轉身睬到他腳上時她嚴厲地說,“這就是金妮不告訴你她約會
邁克爾的原因,她知道你不會好好接受的,所以看在老天的份上,別沒完沒了。”
“你說什么?誰不好好接受了?我不會對任何事沒完沒了。”走在街上,羅恩
繼續低聲嘟囔著。
當羅恩繼續低聲罵著邁克爾﹒考諾時,赫敏沖哈利轉轉眼珠,然后壓低聲音說,
“說到金妮和邁克爾……你和楚怎么樣了?”
“什么意思?”哈利立刻說。
他的心里仿佛有開水沸騰起來,燃燒的感覺使他的臉在冷風里刺痛起來──他
就那么明顯嗎?
“嗯,”赫敏說,微微笑起來,“她的眼睛根本就沒離開過你,不是嗎?”
哈利以前從沒意識到霍格梅村是如此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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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教育法令第二十四條
那個周末的剩余時間,是哈利整個學期以來最快樂的。星期天時,他和羅恩又
把大部分時間花在趕作業上。雖然這項工作不太可能被稱之為有趣,但是秋天的最
后一點陽光依然燦爛,所以他們也不再窩在休息室里用功,而是把作業拿到外面,
在湖邊的一棵大白樺樹的樹蔭下,歪坐著寫起來。赫敏當然早已經按時寫完了作業,
她帶出來很多毛線,給毛線針施了魔法,讓它們在她身邊的空中叮叮敲打著,光芒
閃動,自動地織出更多的帽子和襪子。
知道他在為反抗安布居和魔法部做工作,而且還是反抗組織里一個關鍵人物,
哈利現在覺得特別滿足。他的腦子里不停重復著星期六的聚會:那么多人,都是來
跟他學習黑魔法防御朮的,還有當他們聽到他做的那些事時臉上的表情,還有張楚
對他在三巫師爭霸賽上成績的贊揚──知道那么多人都認為他不光不是只會撒謊的
怪人,還是一個真正值得佩服的人,令他得意得輕飄飄的。一直到星期一早上他的
心情都異常得好,雖然那天的課都是他最不喜歡的。
他和羅恩從宿舍的沿著樓梯下來,一邊討論著當晚安吉莉娜打算讓他們練習的、
一個叫逍遙滾翻的新快迪奇動作,他們穿過陽光明媚的休息室,走到一半了才注意
到屋子里新添了一樣東西,它旁邊已經圍了一小群人。
桂芬多告示板上貼著一張巨大的布告,它大得蓋住了告示板上原來貼著的所有
東西:出售舊魔咒課本的單子,費馳隔一段時間就會貼的校規,快迪奇訓練時間表,
想交換巧克力蛙收集卡的人留的字條,弗雷德和喬治貼的征集試驗者的廣告,去霍
格梅周末的日期,和失物招領的告示等等。新布告上印著粗黑的大字,在下面還有
一個看起來相當正規的印章,旁邊是一個整潔的手寫簽字。
霍格沃茨最高監察官發布
所有學生組織、社團、團隊、小組、俱樂部自即日起全部解散。
以上提到的學生組織、社團、團隊、小組、俱樂部,是指三人或以上的學生定
期舉行的聚會。
重新組建之申請可遞交與最高監察官(安布居教授)。
凡最高監察官不知悉,或不獲准成立的組織、社團、團隊、小組、俱樂部,將
不能存在。
任何組建或是參與未經最高監察官獲准成立的組織、社團、團隊、小組、俱樂
部的學生,將被立即開除。
以上公告依據魔法部教育法令第二十四條。
簽名:最高監察官 德洛麗斯﹒簡﹒安布居
哈利和羅恩越過几個臉色憂郁的二年級學生的頭,把公告讀了一遍。
“這是不是說他們要把魔力彈子俱樂部也關了啊?”一個人問他的朋友。
“我相信你們的魔力彈子不會有事的,”羅恩陰沉沉地說,把那個二年級學生
嚇了一跳,“不過,我不認為咱們會那么幸運,你說呢?”當那群二年級學生匆匆
跑開的時候,他問哈利。
哈利正把公告再次細讀,星期六以來一直滿溢的歡樂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他
心頭的怒火悸動著。
“這不是巧合,”他說,手緊緊握成拳頭,“她知道了。”
“她不可能知道,”羅恩立刻說。
“在酒吧里有人偷聽,還有,我們得承認,我們不知道來的人里有多少人是我
們能相信的,他們里頭的任何一個都有可能跑去告訴安布居。”
而他還以為他們相信了他,以為他們佩服他。
“哉卡瑞斯﹒史密斯!”羅恩立刻叫出來,拳頭打進另一只手里,“要不就是
──我覺得那個邁克爾﹒考諾看起來也鬼鬼祟祟的──”
“不知道赫敏看到這個沒有?”哈利說,轉身去看通往女士宿舍的門。
“咱們去告訴她吧,”羅恩說,一躍起身拉開門,沿著螺旋樓梯往上走。
他剛走上第六級,一陣如同汽笛一般振耳欲聾的聲音響徹四周,所有的台階都
溶化了,變成一條長長的、好像旋轉滑梯一樣的光滑石道。有短暫的一刻羅恩還試
圖繼續上跑,兩手張舞著像個風車似的,然后他就向后摔倒了,沿著新形成的滑梯
一路沖下,直到后背撞在哈利腳下才停了下來。
“呃──我想我們是不准進女生宿舍的,”哈利說著把羅恩拉起來,盡力忍住
不笑出來。
兩個四年級女生開心地從石道上滑下來。
“噢噢,哪一個想上樓去來著?”她們愉快地格格笑著,跳起來,笑嘻嘻地看
著哈利和羅恩。
“是我,”羅恩說,仍然衣發凌亂,“我沒想到會發生這事兒,這太不公平了!”
他對哈利說,那兩個女孩已經往肖像洞那里走,仍瘋瘋癲癲地笑得不停。“郝敏都
可以進我們的宿舍,為什么我們不能──?”
“嗯,這是老規矩了,”赫敏說,她剛剛優雅地滑到他們面前的地毯上,現在
正站起來,“不過在《霍格沃茨的歷史》里,確實說過學校的創建人認為男生比女
生更不可信一點。嗯,你們想要進來干什么?”
“去找你唄──看看這個!”羅恩說著把她拉到告示版那里。
郝敏的眼睛飛快地在告示版上一行行滑下,臉上的表情越來越僵硬了。
“肯定有人跟她泄密了!”羅恩生氣地說。
“不可能的,”郝敏低聲說。
“你太天真了,”羅恩說,“你以為因為你忠誠可靠,別人──”
“不,他們不可能這么做的,因為我在咱們簽名的羊皮紙上下了咒語,”郝敏
冷冷地說,“相信我,要是任何人跑去向安布居告密,我們就會看出那是誰,他們
才會真后悔呢。”
“會發生什么事?”羅恩急著問。
“嗯,這么說吧,”郝敏說,“和他們比起來,埃勒維茲﹒米基安雅的粉刺看
起來會像是几個可愛的小雀斑。來吧,咱們下去吃早飯吧,看看別人怎么說。不知
道是不是每個學院都貼了?”
一進正堂,他們就立刻明白貼了安布居布告的不光是桂芬多學院。大家談話的
聲音里有種異樣的緊張,而正堂里也多了許多騷動,因為學生們都在桌子旁攛來攛
去跟別人討論他們剛剛讀到的布告。哈利,羅恩和赫敏剛來得及坐下,納威,迪安,
弗雷德,喬治和金妮就一下跳到他們身邊。
“你們都看到了?”
“你們說她是不是知道了?”
“咱們該怎么辦?”
他們都看著哈利,他四下看了看,確定他們附近沒有老師。
“我們當然無論怎樣也要做的。”他悄聲說。
“我就知道你會這么說!”喬治笑著說,大力拍哈利的胳膊。
“級長們也這么想?”弗雷德說,挖苦地看著羅恩和赫敏。
“當然。”郝敏淡淡地說。
“厄尼﹒麥克米蘭和漢娜﹒阿伯特過來了,”羅恩往身后看著,說,“那邊的
瑞文克勞的人,還有哉卡瑞斯﹒史密斯,臉上都沒有痘。”
郝敏似乎警覺起來。
“別管痘不痘的,那些白痴現在不應該過來的,看起來太可疑了──坐下!”
她沖厄尼和漢娜有口無聲地說,急著向他們示意讓他們坐回到海佛帕夫的桌子那去,
“等會兒!等-會-兒-再-說!”
“我去告訴邁克爾,”金妮不耐煩地說著,從椅子上一晃起身,“那家伙真是
笨透了。”
她快步走去瑞文克勞的桌子那里,哈利看著她走過去,張楚就坐在不遠的地方,
正和那個跟她一起去豬頭酒吧的卷發女生聊天。安布居的告示會不會把她也嚇得不
敢跟他們見面了呢?
但是,直到他們離開正堂,准備去上魔法史課的時候,告示所引起的反應才完
完全全顯露出來。
“哈利!羅恩!”
是安吉莉娜正朝他們匆匆跑過來,她的臉上充滿了絕望的表情。
“別著急,”當她近得能聽到時,哈利小聲說,“我們仍會想辦法──”
“你知道她把快迪奇也算在里頭了嗎?”安吉莉娜壓過了他的話,“我們非得
去向她申請才能重組桂芬多隊!”
“什么?”哈利說。
“不會吧,”羅恩說,一臉驚駭。
“你們也看了告示,它也提到團隊吶!哈利,我再最后說一次,請你,求你,
不要再對安布居發火了,要不然她再也不會讓我們打快迪奇了!”
“好好,”哈利說,因為安吉莉娜看起來已經快掉淚了,“別擔心,我會控制
自己的。”
“我敢打賭,安布居會聽魔法史課,”當他們往賓斯的教室走時,羅恩冷冷地
說,“她還沒審查賓斯呢,我打賭她會去那兒,賭什么都行。”
但是他并沒猜對,他們進門時,教室里唯一的老師是賓斯教授。他和往常一樣
飄浮在座位上方一寸高的地方,正准備繼續講他無聊得要死的巨人戰爭。這次,哈
利甚至都不打算嘗試著跟上他的講話了,他在羊皮紙上漫無目的地涂畫著,不理會
赫敏頻頻的白眼和推他的手肘,直到最后一次他的肋骨給推得相當疼,他生氣地抬
起頭:
“怎么啦?”
她指著窗戶,哈利扭頭,原來是海德薇正站在窄窄的窗台上,她隔著厚厚的窗
子看他,腳上系了一封信。哈利不明白了,他們剛吃過早飯,它為什么不照老規矩,
在那時候把信送到他手里呢?現在很多同學都互相指點著看海德薇了。
“噢,我一直都喜歡那只貓頭鷹,她可真漂亮,”哈利聽到拉文德對帕瓦緹嘆
息著說。
他轉回來看了一眼還在照著筆記念字的賓斯教授,他絲毫沒有發現學生們的注
意力已經比往常更不專著。哈利無聲地從椅子上滑下來,貓腰沿著過道走到窗戶旁
邊,他打開滑鉤,小心翼翼地把窗子打開了。
他本以為海德薇會伸出腿讓他把信解下,然后就飛回梟舍的,可是窗戶剛開得
夠大她就鑽了進來,哀傷地咕咕叫著。他關窗子的時候,焦急地看了看賓斯教授,
然后再貓著腰,肩上扛著海德薇,迅速回到了座位上。他坐回原位,把海德薇放到
膝上,從她的腿上解下了信。
直到那時他才注意到海德薇的羽毛古怪地支愣著,亂七八糟的,有些打了折,
而且她的一只翅膀也異常地耷拉著。
“她受傷了!”哈利悄聲說,低頭仔細看她,赫敏和羅恩也靠了過來,赫敏甚
至把羽毛筆都放下了,“看──她的翅膀不大對──”
海德薇一直發抖,當哈利的手碰到那只翅膀時,她輕微地跳了一下,所有的羽
毛都豎了起來,好像給自己充了氣似的,她責備地望著他。
“賓斯教授,”哈利大聲說,教室里的每一個人都轉頭看他,“我有點不舒服。”
賓斯教授把視線從筆記上抬起,看起來相當驚訝,他每次看到面前滿屋的人時
都是這樣。
“不舒服?”他茫然地重復。
“一點也不舒服,”哈利說著,堅定地站起來,海德薇藏在身后,“我想我得
去醫院。”
“是的,”賓斯教授說,明顯的手忙腳亂,“是,是的,醫院,好的,去吧…
…對,珀肯斯……”(這里賓斯教授把哈利叫成了他的同學,莎麗安妮﹒珀肯斯。
──譯注)
一走出教室哈利就把海德薇放回肩膀上,他沿著走廊匆忙走著,直走到從賓斯
教室里看不到的地方才停了一下。他最先想到能治海德薇的人當然是海格,但是現
在,既然他不知道海格在哪里,唯一的選擇就是去找古拉普蘭教授,希望她能治海
德薇。
他從窗戶看向陰沉、大風的外面,海格的小屋旁邊沒有她的影子,如果她不在
上課,那很可能就在教研室。他下了樓,海德薇在他肩膀上搖晃,無力地咕咕叫著。
教研室兩旁有兩尊怪獸石像,哈利走近的時候,其中的一個啞聲說:“小家伙,
你現在應該在上課。”
“我有很要緊的事。”哈利簡單地說。
“噢噢噢,要緊事,是不是?”另一只石獸尖聲說,“啊,就是說我們管不著
了,是不是噢?”
哈利敲了敲們,他聽到腳步聲響,然后門開了,麥格教授出現在他面前。
“你不是又給留堂了吧!”她立刻說,方眼鏡警覺地反著光。
“不是的,教授!”哈利連忙說。
“那好,為什么不去上課?”
“很顯然噢,是要緊事,”第二個石獸嘲弄地說。
“我要找古拉普蘭教授,”哈利解釋,“是我的貓頭鷹,她受傷了。”
“貓頭鷹受傷了,你剛才說?”
古拉普蘭教授在麥格教授旁邊出現了,她正叼著煙管,手里拿了一份《先知日
報》。
“是的,”哈利說,小心翼翼地把海德薇從肩膀上抱起來,“她在晨信之后才
出現的,翅膀也怪怪的,你看──”
古拉普蘭教授把煙管塞進嘴里,用牙咬住,然后從哈利手里接過了海德薇,麥
格教授緊盯著她們。
“唔,”古拉普蘭教授說,嘴里的煙管隨著說話搖擺不停,“看來好像是被襲
擊了,不過,想不出是被什么東西襲擊的。當然,黑司獸有時候會攻擊鳥類,不過,
海格訓練過霍格沃茨的黑司獸,它們不會去招惹鳥類的。”
哈利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什么是黑司獸,他只想知道海德薇還能不能復原。可是,
麥格教授凌利地盯著哈利說:“波特,你知不知道這只貓頭鷹是從哪里飛來的?”
“呃,”哈利說,“從倫敦吧,我想。”
他很快地看了麥格的眼睛,從她緊皺的眉頭他立刻明白,她已經知道“倫敦”
就是指“桂茂街12號”。
古拉普蘭教授從長袍里拿出一個單片眼鏡,夾在眼睛上仔細檢查了海德薇的翅
膀,“波特,要是你把她留在我這兒,我應該能治好她,”她說,“反正,她這几
天也不應該遠飛。”
“呃-行──謝謝你。”哈利說,這時下課鈴正響起來。
“沒問題,”古拉普蘭教授粗聲粗氣地說著,轉身走回教研室。
“古拉普蘭,等等!”麥格教授說,“波特的信!”
“噢,可不是!”哈利說,他已經忘了海德薇腿上系的那個紙卷了,古拉普蘭
教授把它遞過來,然后就抱著海德薇走進教研室里去了。海德薇一直望著哈利,好
像不相信他這么輕易就把她拋給別人似的。哈利感到有些愧疚,他轉身要走,但是
麥格教授把他叫了回來:
“波特!”
“教授,什么事?”
她看看走廊上下,兩頭都有學生走過來。
“你記著,”她看著他手里的紙卷,快速地低聲說,“進出霍格沃茨的通訊渠
道有可能會被人監視的,知道嗎?”
“我──”哈利說,但是走廊上涌出來的學生已經快走到這里了,麥格教授向
他略點點頭,然后走回了教研室,只剩下哈利隨著人群走到院子里。他看到羅恩和
赫敏已經站在一個有遮蔽的角落里,正豎起外衣領子抵擋寒風。哈利一邊向他們匆
忙走著,一邊把信拆開,信上是瑟瑞斯的筆跡:
“今天,老時間,老地方。”
“海德薇怎么樣?”他一走近,郝敏就焦急地說。
“你把它送哪兒去了?”羅恩問。
“古拉普蘭那里,”哈利說,“而且我還見到了麥格,聽著……”
他告訴他們麥格教授的話,令他驚訝的是,他們兩個人聽了毫不吃驚,相反地,
他們交換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怎么?”哈利說,從羅恩看到赫敏,再看回來。
“嗯,我剛才還和羅恩說,是不是有人想攔截海德薇?我是說,她以前從來沒
在飛行的時候被襲擊,不是嗎?”
“這信到底是哪來的?”羅恩問,從哈利手里拿過紙條。
“嗅嗅。”哈利悄聲說。
“‘老時間,老地方’?他是不是指休息室的壁爐?”
“當然了,”郝敏說,也在閱讀紙條,她看來有些不安,“我只希望沒讓別人
看到。”
“可是它還是密封得好好的,”哈利說,與其說是安慰她還不如說是安慰自己,
“而且,要是他們不知道我們上次和他見面的事,他們也不會明白這個的,是不是?”
“不知道,”赫敏憂慮地說,把書包背上肩膀,因為這時上課鈴正響起來了,
“用魔法重新密封一封信也不是什么難事,監視壁爐網絡也一樣。可是,我實在想
不出我們怎么能不被監視地通知他,告訴他別來!”
他們走下石頭樓梯,去地下室上藥劑課,三個人都沉浸在思考里。然而,當他
們走到樓梯底下的時候,珠扣﹒馬爾夫的聲音讓他們重新回到現實。馬爾夫就站在
石內普教室門口,四下晃著手里的一張看來相當正式的羊皮紙,話音不必要的響亮,
顯然就是想讓他們聽清他的每一個字:
“是啊,安布居已經允許斯雷瑟林快迪奇隊立即繼續訓練了,今天早上我第一
件事就是去她那兒,唉,其實這本來也不過是個程序罷了,我是說,她和我父親相
當熟,他總是在魔法部進來出去的。現在看桂芬多的人能不能打球,可就相當有意
思了,是不是?”
“不能生氣,”郝敏悄聲地哀求哈利和羅恩,他們都瞪著馬爾夫,表情堅定,
拳頭緊握。“他就是在逗引你們的。”
“我是說,”馬爾夫說,聲音更響了,灰色的眼睛沖哈利和羅恩的方向不懷好
意地看了一眼,“假如這事是跟魔法部的親疏關系有關,我不認為他們有半點希望。
我父親告訴我,他們想找個理由解雇亞瑟﹒衛斯理已經不是一年兩年了﹔還有波特,
我父親說,把他綁到聖滿鉤醫院只是個時間問題,他們有個特別病房,專門關著腦
子給魔法搞瘋的人。”
馬爾夫做了個耷拉著嘴、翻著眼睛的怪臉,克拉布和高耀和往常一樣發出豬樣
的呼嚕笑聲,潘姿﹒帕金森快樂得尖笑起來。
有什么東西重重地撞了哈利的肩,把他撞到一邊,一瞬之后他才明白那是納威
﹒隆巴頓,他從他身邊沖了出去,直朝著馬爾夫。
“納威,不行!”
哈利一躍向前,抓住納威袍子的后襟,納威瘋狂地掙扎,亂揮著拳,拼命想掙
脫開去打馬爾夫,而馬爾夫,有一瞬間,看來相當驚駭。
“幫我!”哈利匆匆對羅恩說,終於把一只手抱住納威的脖子,把他向后往回
拖,離開那些斯雷瑟林的人。克拉布和高耀已經擋在馬爾夫前面,炫耀著胳膊上的
肌肉,一副准備打架的樣子。羅恩抓住納威的胳膊,和哈利一起,終於把納威拖回
桂芬多人排隊的那邊,納威的臉漲得通紅,哈利壓在他脖子上的力量讓他的話斷斷
續續,聽不明白,但是一些字還是從他嘴里冒了出來:
“不,好笑,不要,聖滿鉤,給他,顏色。”
地下室的門開了,石內普出現在門口,他黑色的眼睛掃著桂芬多人排隊的地方,
最后在哈利和羅恩跟納威扭打的地方停下來。
“打架了,波特,衛斯理,隆巴頓?”石內普冷冷地、輕蔑地說,“桂芬多扣
十分。波特,放開隆巴頓,要不我就罰你留堂了。你們,全都給我進來。”
哈利松開納威,他仍大口大口地喘氣,怒視著哈利。
“我必須阻止你,”哈利也喘著氣說,從地上撿起書包,“克拉布和高耀會把
你撕成兩半的!”
納威什么也沒有說,他只是一把奪過自己的書包,大步走進教室。
“到底,以魔靈的名義,”羅恩慢慢說,他們跟著納威,“他為什么發那么大
的火啊?”
哈利沒有回答。他十分清楚為什么一提到聖滿鉤醫院里,大腦因魔法而受到損
傷的人,納威會那樣異常憤怒。但是他已經對鄧布多發誓他不會把納威的祕密告訴
任何人,就連納威自己,也不知道哈利知道這件事。
哈利,羅恩和郝敏坐在教室后面他們常做的座位上,拿出羊皮紙,羽毛筆,和
《一千種魔法草藥及霉菌》的課本。他們旁邊的學生們都在小聲議論著納威的舉動,
但是等石內普重重地、帶著回音余響地關上地下室的門,所有人立刻就沒聲音了。
“你們會注意到,”石內普說,依然用他那種低低的、輕蔑的語氣,“我們今
天有一位客人。”
他向一個昏暗的角落示意,哈利看到安布居正坐在那里,膝上放著寫字夾板。
他轉向身邊的羅恩和赫敏,揚起眉毛。石內普和安布居,兩個他最痛恨的老師,很
難分辨他究竟更希望哪一個占上風。
“今天,我們將繼續學習加強劑,你們上星期調制的混合物原封不動地留在這
里,如果制作步驟正確,經過一個周末的時間發酵應該正好。制作步驟──”他揮
動魔杖,“──就在黑板上,開始吧。”
最開始的半個小時,安布居一直在角落里記她的筆記,哈利十分想聽她審問石
內普,他是如此想聽,以致于他又開始不專心地做藥劑了。
“哈利,是火蜥蜴血!”赫敏呻吟一聲,第三次抓住了他的手腕,不讓他放入
錯誤的藥劑,“不是石榴汁!”
“對,”哈利心不在焉地說,放下瓶子,繼續看著角落,安布居剛剛站起身。
“哈,”他輕聲說,她已經沿著桌子之間的過道走向石內普,后者正彎腰檢查迪安
﹒托馬斯的鐵鍋。
“嗯,這些學生似乎比平均水平要高,”她對著石內普的后背興致勃勃地說,
“不過,我還是懷疑教他們像加強劑這類的藥劑是否明智。我認為魔法部會更希望
你把這個東西從課程里拿掉。”
石內普慢慢地站直,轉身看她。
“那么,……你在霍格沃茨教書已經多久了?”她問,羽毛筆在寫字夾板上准
備好了。
“十四年,”石內普回答,他的表情深不可測。哈利一邊仔細地觀察著他,一
邊往藥劑里加了几滴溶液,藥劑立刻危險地嘶嘶響起來,從松綠色變成了橙黃。
“據我所知,你一開始申請的是黑魔法防御課的職位?”安布居教授問石內普。
“是的,”石內普平靜地回答。
“但是沒有得到?”
石內普的嘴唇彎了彎。
“顯然。”
安布居教授在寫字夾板上寫了些東西。
“而且,據我所知,來到學校以后,你也一直申請黑魔法防御課這一職位?”
“是的,”石內普平靜地說,几乎不動嘴唇,他看起來已經很生氣了。
“你知不知道鄧布多為什么一直拒絕給你這個職位呢?”安布居問。
“這個我建議你去問他,”石內普痙攣地說。
“噢,我當然會的,”安布居教授說,臉上現出甜甜的笑容。
“我想這是重要的資料了?”石內普問,黑眼鏡瞇了起來。
“噢,是的,”安布居教授說,“是的,魔法部想要徹底了解每個教師的──
呃──背景。”
她轉過身,走到潘姿﹒帕金森那里,開始問她有關課程的問題。石內普轉眼看
到哈利,他們的目光相遇了一秒鐘,哈利慌忙低頭看他的藥劑,現在那藥劑已經惡
心地凝結起來,散發出一股強烈的燒焦橡膠的氣味。
“波特,看來你又不能得分了,”石內普充滿敵意地說,揮動魔杖清空了他的
鐵鍋,“你給我寫一篇報告,里面要寫清這個藥劑的正確成分,還有,你為什么─
─以及如何──做錯的,下堂課交,明白嗎?”
“是,”哈利憤怒地說,石內普已經給他們布置過作業,而且今晚他還有快迪
奇訓練,這就是說他又得有兩晚要熬夜了。几乎難以想像他今早起來的時候還曾經
那么高興過,現在他能感到的只是恨不得今天趕快結束的渴望。
“也許我可以逃掉占卜課。”午飯之后,他們站在院子里的時候,他郁郁不樂
地說,寒風吹打著他們長袍下擺和帽沿,“我可以裝病,然后用那個時間寫完石內
普的報告,這樣我就不用熬到半夜才睡了。”
“你不能逃占卜課。”郝敏嚴肅地說。
“聽聽誰在講話,你自己已經退出了占卜課,你恨徹勞妮呢!”羅恩生氣地說。
“我不恨她,”赫敏傲慢地說,“我不過是覺得她是個極糟的老師,還是個真
正的老騙子,但是哈利已經錯過了魔法史課,我覺得他今天不應該再缺課了!”
這話里的事實讓人難以忽視,所以,半個小時之后,哈利又坐在了占卜課教室
里悶熱、香氣濃烈的空氣里,看著每個人都不順眼了。徹勞妮教授又一次在分發《
夢的啟示》課本,哈利相信要是他把時間花在石內普罰他寫的報告上,一定遠比坐
在這里追尋虛構的夢的含義,要好的多。
不過,看起來,他似乎不是占卜課上唯一生氣的人,徹勞妮教授把一本《夢的
啟示》摔在哈利和羅恩的桌上,緊閉著嘴轉身走開。她把另一本《夢的啟示》扔在
謝默斯﹒斐尼甘和迪安﹒托馬斯的桌上,几乎沒打到迪安頭上。她把最后一本扔在
納威的胸口,力道大得讓他從大靠墊上滑了下來。
“那么,開始吧!”徹勞妮教授大聲說,聲音尖銳,還有些歇斯底里,“你們
知道該怎么做!還是我是教學水平差得讓你們還沒學會怎么打開課本嗎?”
全班人不知所措地看著她,然后互相面面相覷。不過,哈利想他知道原因,當
徹勞妮教授被老花鏡放大的眼睛里充滿淚水,重重坐回老師的高背椅的時候,他把
頭靠近羅恩的頭,耳語說:“我想她是接到了審查報告。”
“教授?”帕瓦提﹒帕提悄聲說(她和拉文德﹒布朗一向對徹勞妮教授相當欽
佩),“教授,有什么──呃──不妥嗎?”
“不妥!”徹勞妮教授喊出來,聲音里充滿了心潮澎湃的激動,“當然沒有!
我確實受到了侮辱、針對我的冷嘲熱諷、還有毫無根據的指責。但是不,這沒有絲
毫不妥,當然沒有!”
她深深地、發抖地吸了口氣,從帕瓦提面前別過臉,憤怒的淚水從眼鏡下面流
了出來。
“我從不提起,”她哽咽著說,“這十六年來我的全心服務。顯然,它完全被
忽視了。但是我不能被侮辱,不,我不能!”
“但是,教授,誰侮辱了你?”帕瓦提膽戰心驚地問。
“當權者!”徹勞妮教授用顫抖的、低低的、戲劇性的聲音說,“是的,那些
被世俗蒙蔽的眼睛,怎么能看到我之慧眼所見,怎么能明白我之靈心所悟。當然了,
我們這樣的預言者總是被世人所畏懼,因而被迫害的,這也是──唉──我們的命
運。”
她咽了一下,用披肩的一角輕擦臉上的淚痕,然后她從袖子里抽出一條繡花小
手帕,大力擤了鼻涕,聽起來就像皮皮鬼吹舌頭。
羅恩偷偷地笑起來,拉文德厭惡地瞪了他一眼。
“教授,”帕瓦提說,“你是不是說……是不是安布居教授──?”
“不要對我提那個女人!”徹勞妮喊道,一躍而起,身上佩帶的珠環叮當作響,
大眼鏡閃閃發光,“你們繼續給我做你們的作業!”
這堂課剩下的時間里,她都在他們中間走來走去,眼鏡后面仍有淚水不斷涌出
來,壓著嗓嘟囔著聽來像是威脅的話:
“……還不如就走得了……如此的侮辱……留校查看……咱們看吧……她居然
膽敢……”
“你和安布居有一點相同,”當他們一起去上黑魔法防御課時,哈利對赫敏說,
“她顯然也認為徹勞妮是個老騙子,看來她把她留校查看了。”
他說話的時候,安布居走了進來,頭上仍戴著黑天鵝絨的蝴蝶結,一臉矯矜。
“同學們,午安。”
“午安,安布居教授,”他們遲鈍地齊聲念道。
“請把魔杖收起來。”
但是這次已經沒有匆忙行動的聲音了,因為根本沒人把魔杖拿出來。
“請翻到《防御魔法理論》的第三十四張,開始閱讀第三章,‘對魔法襲擊的
非進攻防御措施’,不要──”
“──講話。”哈利,羅恩和赫敏一起壓著嗓子接上她說。
***
“今晚沒有快迪奇訓練。”那天晚飯之后,哈利,羅恩和赫敏走進休息室時,
安吉莉娜沉重地說。
“可我沒發火啊!”哈利說,嚇壞了,“我什么也沒跟她說啊,安吉莉娜,我
發誓,我──”
“我知道,我知道,”安吉莉娜難過地說,“她只是說她需要再用些時間來考
慮。”
“考慮什么?”羅恩生氣地說,“斯雷瑟林球隊已經得到許可了,我們憑什么
不能?”
但是哈利的腦子里能想像出,安布居把桂芬多快迪奇隊吊在他們頭上玩耍是如
何得意,他很明白她為什么不想這么快就放棄這一威脅他們的武器。
“嗯,”郝敏說,“你也要看看好的一面──至少你有時間寫石內普的報告啦!”
“這是好的一面,是不是?”哈利狠狠地說,而羅恩也懷疑地瞪著赫敏,“沒
有快迪奇訓練,卻有額外的藥劑學?”
哈利跌坐在椅子里,不情愿地從書包里抽出藥劑學報告,准備開始寫。他很難
集中精力,雖然他知道瑟瑞斯要等很晚才能出現,但是他仍忍不住隔一會兒就往壁
爐里看一下,以防萬一。況且,屋子里的雜音也很多:弗雷德和喬治似乎終於完善
了逃課盒的一種,他們輪流在人群前面演示,招來一陣陣歡呼和喝采。
首先,弗雷德會在一塊糖的橘黃色那頭咬一口,立刻他就對著一個事先准備在
面前的桶里大吐特吐。然后他把糖的紫色那頭硬塞進嘴里,馬上,嘔吐就停止了。
在旁邊作助理的李﹒喬丹則每隔一會兒就懶洋洋地變沒桶里的污物,他用的消失咒,
和石內普用來清空哈利鐵鍋的咒語完全一樣。
持續不斷的嘔吐聲、喝采聲、還有弗雷德和喬治從人群里接受訂單的聲音,使
哈利覺得無論怎樣也不能把精力集中在加強劑的正確制作步驟上。而赫敏也不讓整
個狀況有任何好轉,歡呼聲和東西落在桶底的聲音中間,再加上她不滿地大聲嗤鼻,
這,讓哈利覺得更不能集中了。
“你就去讓他們停下罷!”他氣急敗壞地說,第四次把寫錯的獅身鷲首獸爪粉
用量划掉。
“我不能,理論上來說,他們的行為不能算錯,”赫敏咬著牙說,“他們自己
要吃那些臟東西是他們自己的權力,而且我找不到一條規定,說那群白痴們不能買
那些東西,除非有什么証據能証明它們對人有害,而現在看起來又沒有。”
她、哈利和羅恩看著喬治沖著桶里大吐,然后咽下糖的另一半,站直身子,張
開雙手笑著接受長時間的掌聲。
“你知道嗎,我不明白為什么弗雷德和喬治每人只拿到三項中級巫師証書,”
哈利說,看著弗雷德、喬治和李從熱情的觀眾手里收錢,“他們真的很厲害。”
“噢,他們只會那些沒有真正用處的花哨噱頭。”郝敏不以為然地說。
“沒有真正用處?”羅恩的聲音有些生硬,“郝敏,他們已經賺了二十四個金
幣了。”
圍在衛家雙胞胎身邊的人群過了很久才散開。之后,弗雷德,李和喬治又花了
更多的時間來數他們的收入,所以等到哈利,羅恩和赫敏終於能獨自占據休息室時,
已經是午夜之后了。最后,在赫敏憤怒的目光下,弗雷德夸張地搖晃著裝金幣的盒
子,關上男生宿舍的門離開了。哈利的藥劑報告沒有寫多少,但是他決定今晚先告
一段落。在他把書收起來的時候,本來正在扶手椅上打瞌睡的羅恩模糊地嘟囔一聲,
醒了,睡眼朦朧地看著壁爐。
“瑟瑞斯!”他說。
哈利猛轉過身,瑟瑞斯那只黑發凌亂的頭又在火里出現了。
“嗨,”他說,咧嘴笑了。
“嗨,”哈利,羅恩和郝敏齊聲說,在壁爐前的地毯上跪了起來,羅圈腿溫柔
地呼嚕呼嚕叫著湊近火苗,不顧熱焰,努力想把臉貼近瑟瑞斯的。
“過得怎么樣?”瑟瑞斯問。
“不太好,”哈利說,赫敏把羅圈腿拉回來,不讓他燒焦自己的胡須,“魔法
部又強行通過了一個法令,我們現在連快迪奇隊都沒了──”
“抑或是一個祕密的黑魔法防御學習小組?”瑟瑞斯說。
他們有一刻沉默。
“你怎么知道的?”哈利問。
“你們選擇聚會地點的時候要更小心才行,”瑟瑞斯說,笑容更大了,“豬頭
酒吧是不是。”
“嗯,總比三掃帚好吧!”郝敏辯解,“那里的人更多──”
“也就是說,反而更不容易被人聽到,”瑟瑞斯說,“赫敏,你還有很多東西
要學啊。”
“誰偷聽到我們?”哈利再問。
“當然是蒙當格啦,”瑟瑞斯說,當看到他們迷惑不解的樣子,他笑了,“他
就是那個帶面紗的女巫啊。”
“那個人是蒙當格?”哈利說,吃驚不已,“他到豬頭酒吧去干什么?”
“你以為他到那兒干什么?”瑟瑞斯不耐煩地說,“當然是去盯著你的。”
“還有人跟蹤我嗎?”哈利生氣地問。
“是呀,”瑟瑞斯說,“也應該,不是嗎?既然你第一個能自由活動的周末就
跑去組織了一個非法防御小組。”
不過他看起來既不生氣也不擔憂,望著哈利的樣子反而更多的是驕傲。
“但老當為什么藏起來?”羅恩說,聲音里透出失望,“我們都想見他呢。”
“二十年前他就不許進豬頭酒吧的大門了,”瑟瑞斯說,“而那個酒保記性好
得很。斯特吉斯﹒波德默給逮捕的時候,穆迪的隱身斗篷也給收走了,所以最近老
當常扮成女巫。不過,首先,羅恩,──我已經跟你媽媽發誓要帶給你這個話……”
“噢,是嗎?”羅恩說,有些緊張。
“她說,你無論如何也不能參加非法的祕密黑魔法防御學習小組,她說你肯定
會給開除的,那樣一來,你的將來就全毀了。她說,以后你有的是時間學習保護自
己的方法,但現在你還太小,不應該考慮這件事。她還──”(瑟瑞斯的目光轉向
其他兩人,)“──勸告哈利和赫敏不要繼續這個組織,雖然她明白她對他們兩個
沒有控制的權力,但是她只想肯求他們記得,她是全心全意為他們著想的。她本想
給你們每個人都寫信,可要是貓頭鷹被截你們就真麻煩了,而她不能自己來,因為
今晚上她得值班。”
“值什么班?”羅恩忙問。
“這你不要管,只是鳳凰令里的事就是了。”瑟瑞斯說,“所以,這個送信任
的任務就落在我身上了,你們要記得告訴她我把話全傳給你們了,因為我不認為她
相信我會這么做。”
又一次的短暫沉默中,羅圈腿喵喵叫著,想去拍瑟瑞斯的頭,而羅恩則無意識
地玩弄地毯上的一個小洞。
“所以,你想讓我說,我不會參加防御小組?”他最后喃喃說。
“我?當然不!”瑟瑞斯說,一臉驚訝,“我覺得那是個好主意吶!”
“你真這么想?”哈利說,心一下飛了起來。
“我當然這么想!”瑟瑞斯說,“你以為你爸爸和我會低下頭,乖乖地聽安布
居那個老巫婆的命令嗎?”
“可──上學期你一直告訴我要小心,不要冒險──”
“去年,哈利,所有的証據都說明霍格沃茨里面有人想殺你!”瑟瑞斯不耐煩
地說,“今年,我們知道霍格沃茨外面有人想殺我們所有人,所以,我認為學習正
確保護自己的方法是個極好的主意!”
“要是我們真給開除了呢?”赫敏詢問。
“郝敏,整件事都是你的主意啊!”哈利瞪著她說。
“我當然知道,我只是想知道瑟瑞斯怎么想,”她聳聳肩說。
“嗯,相比來說,能夠保護自己,即使被開除也比安全地坐在學校里一無所知
好。”瑟瑞斯說。
“聽聽,聽聽,”哈利和羅恩熱烈地說。
“那么,”瑟瑞斯說,“你們打算怎么組織?在哪里聚會呢?”
“嗯,現在這還是個問題,”哈利說,“不知道我們能去哪里。”
“恐怖屋怎么樣?”瑟瑞斯建議。
“嘿,是個主意呢!”羅恩興奮地說,但是赫敏發出懷疑的聲音,他們都轉頭
看她,火里的瑟瑞斯也轉過頭。
“嗯,瑟瑞斯,只不過,你們在學校的時候,只是你們四個人在恐怖屋里聚會,”
郝敏說,“而且你們都會獸幻成動物的樣子,還有,我想你們要是愿意,還能擠進
隱身斗篷下面。但是我們有二十八個人,沒人會獸幻,而且隱身斗篷對我們來說太
小了,得有隱身帳篷才行──”
“說得對,”瑟瑞斯說,看起來有點喪氣,“嗯,我相信你們總會找到合適地
方的。以前,在四樓那個大鏡子后面有一個頂大的祕密通道,也許夠你們練習咒語
用的。”
“弗雷德和喬治告訴我那個已經堵死了,”哈利搖了搖頭說,“好像是塌了什
么的。”
“噢,”瑟瑞斯皺著眉說,“好吧,讓我好好想一想吧,然后我告訴──”
他停了下來,臉色忽然變得緊張而警覺,他轉向兩邊,看著壁爐兩邊結實的磚
牆。
“瑟瑞斯?”哈利焦急地說。
但是他已經消失了,哈利對著火苗驚訝地張大了嘴,過了一會兒才轉頭去看羅
恩和赫敏。
“為什么他──”
郝敏驚駭地倒吸一口涼氣,一躍跳了起來,眼睛仍緊盯著壁爐。
一只手出現在火苗里面,摸索著好像要急著抓住什么似的,那是一只手指短粗、
戴滿了難看的老式戒指的手。
他們三個立刻跑了出去,在男生宿舍門口,哈利回頭去看了一眼,安布居的手
仍在火里又摸又抓的,好像她清楚地知道几秒鐘前瑟瑞斯的頭的所在,現在她下決
心要抓住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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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鄧布多之軍
“哈利,安布居肯定偷看過你的信,這事不可能有別的解釋。”
“你認為是安布居襲擊了海德薇?”他問,感到怒火上沖。
“我几乎能肯定的,”赫敏冷冷地說,“小心你的青蛙,它要逃跑了。”
哈利用魔杖指著那個正充滿希望地朝桌子另一頭跳著的牛蛙──“招之即來!”
──它沮喪地飛回他的手里。
咒語課一向是私下談話的最好課程,通常在這堂課上的活動和走動都很多,因
此被人偷聽的危險也最小。今天,教室里到處都是呱呱叫的牛蛙和哇哇叫的烏鴉,
再加上外面傾盆大雨重重敲打窗子的聲音,根本不會有人注意到哈利,羅恩和赫敏
在悄聲談論著瑟瑞斯几乎給安布居抓到的事。
“從費馳誣陷你私訂糞蛋那時我就開始懷疑了,因為這謊話蠢得太明顯了,”
赫敏小聲說,“我是說,一看你的信他當然就能明白你沒訂購糞蛋,那樣一來他根
本就沒理由找你麻煩──挺無聊的玩笑,不是嗎?但是然后我就想到,要是有人只
想找個借口看你的信件呢?那就對了,這是安布居完全可以操縱的──透露給費馳
點消息,讓他去做這壞事,然后要么把信從他那兒偷來,要么就直接要過來看──
我不認為費馳會反對,他什么時候站在學生一邊的?哈利,青蛙要給你捏死了。”
哈利低頭,確實,他手里的牛蛙給他捏得眼睛突出來了,他連忙把它放回桌上
去。
“昨天晚上才真是千鈞一發,”赫敏說,“不曉得安布居知不知道她其實就差
了那么一點點。息瀾靜聲。”
她用來練習消音魔法的牛蛙呱地叫了一半就啞掉了,它責備地望著她。
“要是讓她抓到嗅嗅──”
哈利替她說下去:
“──他恐怕今天早上就已經給送回阿茲卡班了。”他心不在焉地揮動魔杖,
他的牛蛙立刻像一個綠色氣球一樣膨脹起來,它尖尖地吹了一聲口哨。
“息瀾靜聲!”赫敏忙說,用魔杖指著哈利的蛙,它立刻在他們面前無聲地縮
回原狀。“嗯,一句話,以后他無論如何不能再這么做了。我只是不知道該怎么告
訴他,我們也不能再送貓頭鷹。”
“我想他不會再冒險了,”羅恩說,“他又不笨,他當然知道她昨晚几乎逮到
他了。息瀾靜聲。”
他面前那只又大又丑的烏鴉嘲笑地叫了一聲。
“息瀾靜聲!息瀾靜聲!!!”
烏鴉哇哇叫得更響了。
“是你揮魔杖的姿勢不對,”赫敏說,挑剔地審視著羅恩,“你不應該橫搖,
而是一個類似快速點刺的動作。”
“烏鴉比青蛙要難多了,”羅恩咬著牙說。
“行啊,咱們換過來好啦,”赫敏說,一把抓過羅恩的烏鴉,換上了自己的肥
大牛蛙,“息瀾靜聲!”烏鴉的嘴仍在一張一合,但是沒有聲音發出來。
“格蘭杰小姐,做得很好!”弗利特維教授的尖細聲音忽然傳來,把哈利,羅
恩和赫敏都嚇了一大跳,“現在,衛斯理先生,讓我們看看你的吧,”
“什──?哦-哦,對啊,”羅恩狼狽不堪地說,“呃──息瀾雞聲!”
他重重地向下刺去,結果一下刺到牛蛙的眼睛,牛蛙發出一聲震耳欲隆的大叫,
一躍跳下桌子。
毫無疑問,哈利和羅恩被告之他們今天的作業還要加上消音魔法的練習。
外面的傾盆大雨依然下個不停,所以這一次課間他們可以留在樓里。他們在一
樓的一個人聲噪雜的擁擠教室里找到座位,皮皮鬼正在屋頂的水晶吊燈中間悠閑地
飄蕩著,不時往人頭上吹墨球(一種老式自來水筆的內匣里裝有墨球,攙水即可當
作墨用。──譯注)。他們剛來得及坐下,就看到安吉莉娜艱難地擠過一夥正嘰嘰
喳喳說話的學生走過來。
“拿到許可了!”她說,“快迪奇隊可以重建啦!”
“太好了!”羅恩和哈利一起叫起來。
“可不是啊,”安吉莉娜笑著說,“我去找麥格,我想她可能去求了鄧布多,
不管怎么說,安布居同意了,哈哈!所以今天晚上七點你們都得給我到場地集合,
行不行?咱們得補上丟了的時間。你們應該都記得我們離第一場比賽只剩三星期吧?”
她擠開人群走了出去,皮皮鬼沖她吹過去的墨球被她躲過,結果墨球打在旁邊
的一個一年級學生頭上,她輕松地離開了。
羅恩抬頭看著窗外,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了,現在暴雨已經大得看不清外面了。
“希望能晴起來……赫敏,你怎么了?”
她也在看著窗外,但是仿佛并沒有真的在看,她皺著眉頭,目光茫然。
“只是想事情罷了……”她說,皺眉看著被雨打濕的窗戶。
“想瑟瑞──嗅嗅的事嗎?”哈利說。
“不,不全是……”赫敏慢慢地說,“更多……想一想……我覺得我們做的是
對的……我想是……嗯,你們覺得呢?”
哈利和羅恩互相看了一眼。
“嗯,這下我全明白了,”羅恩板著臉說,“多虧你的解釋,要不然才真是煩
死人吶。”
赫敏看他的樣子好像剛剛發現他坐在那里。
“我只是在想,”她說,聲音不再飄忽,“我們組織這個黑魔法防御小組,這
個做法是不是正確的。”
“什么?”哈利和羅恩一起說。
“赫敏,這一開始就是你的主意啊!”羅恩憤憤地說。
“我知道,”赫敏說,兩只手緊緊地扭在一起,“可是,和嗅嗅談話之后……”
“但是他完全站在我們一邊啊,”哈利說。
“是啊,”赫敏說,又一次凝視窗外,“是啊,就是因為這個,才讓我懷疑這
究竟是不是個好主意……”
皮皮鬼趴著飄到他們頭頂,彈弓在手,即刻待發,他們三個立刻舉起書包護住
頭,直到他飄走。
“咱們把話說明白,”哈利一邊把書包放回地上,一邊生氣地說,“瑟瑞斯同
意我們的做法,所以你覺得我們不應該繼續做了?”
赫敏的表情不是難過,而是緊張,現在她盯著自己的手,說,“說真心話,你
們都相信他的判斷力么?”
“是,我相信!”哈利立刻說,“他一直給我們最好的建議!”
一個墨球從他們頭頂呼嘯掠過,正打中凱蒂﹒貝爾的耳朵,赫敏望著凱蒂跳將
起來,抓起所有能抓起的東西砸向皮皮鬼。她沉默了好一會兒,仿佛在仔細斟酌自
己的用詞,然后才繼續說下去:
“你們不認為……自從他被關在桂茂街那所房子里以來…他就開始……有些…
…壯志未酬的……魯莽?你們不認為他……有點……想……在我們的身上完成他的
心愿?”
“你在說什么啊,‘完成他的心愿’?”哈利反駁。
“我是說……嗯,我覺得,他肯定恨不能自己在魔法部人眼皮底下組織那個祕
密的防御小組。我認為他為他自己給關在那里、什么也不能做而感到氣憤……所以,
我覺得他……有點太急于……煽動我們。
羅恩一臉激憤。
“瑟瑞斯說得對,”他說,“你說話確實和我媽一模一樣。”
赫敏咬著嘴唇,沒有說話。上課鈴響起來了,皮皮鬼疾飛向凱蒂,把一整瓶墨
水倒在她的頭上。
***
一整天天氣都沒有絲毫好轉,所以那天晚上七點,哈利和羅恩在往快迪奇球場
走時,只几分鐘衣裳就全濕透了。他們的鞋在被雨打得透濕的草地上打滑,天空是
深深的灰色,積滿了雷雨云,更衣室的溫暖和明亮讓他們有了短暫的慰藉,雖然他
們知道這只是片刻的享受。弗雷德和喬治也在更衣室里,他們在研究是否應該用他
們自己的逃課盒來逃避訓練。
“……可我打賭她會猜到的,”弗雷德從嘴角里擠出他的話,“唉,要是昨天
我沒問她賣嘔吐片就好了。”
“咱們可以試試發燒軟糖,”喬治嘀咕說,“他們還不知道那個──”
“那個有用嗎?”羅恩充滿希望地問,雨已經下得更大了,叮叮當當敲打在房
頂上,風也繼續在外面呼嘯。
“嗯,當然有用,”弗雷德說,“你的體溫會一下直躥上去的,”
“只不過,體溫升高的同時也會長出很多大膿包的,”喬治說,“我們還沒弄
明白該如何避免它們。”
“我看不到你們有膿包啊?”羅恩審視著雙胞胎說。
“是的,嗯,你的確看不到,”弗雷德陰沉地說,“它們不是長在我們通常會
給別人看的地方。”
“可等你坐上掃帚,那可真是疼──”
“好啦,大家都聽著,”安吉莉娜從隊長辦公室里走出來,大聲說,“我知道
今天不是最理想的天氣,但是,和斯雷瑟林比賽的日子也有可能是這種天氣的。所
以,在這樣的天氣里適應一下,對我們來說是個好事。哈利,上次在暴雨里跟海佛
帕夫比賽的時候,你不是給眼鏡施了什么咒語,可以讓它不上霧的么?”
“是赫敏做的,”哈利說,他抽出魔杖,敲了敲眼鏡,說:“避陰衛濕!”
“我想我們都應該試試這一招,”安吉莉娜說,“要是我們能不讓水沾到臉上,
就可以大大提高能見度了──一起來,快點──避陰衛濕!好了,出發。”
他們都把魔杖塞回長袍內袋里,扛起掃帚,跟著安吉莉娜走出了更衣室。
他們趟著越來越深的泥漿走到球場中心,雖然已經用了避濕魔法,能見度也依
然很低,燈光只能照見很小的一個范圍,瓢潑大雨毫無遮擋地落在地上。
“好,聽我的哨聲,”安吉莉娜喊。
哈利用力蹬地,泥漿向各個方向飛濺開來,他直沖上天,強風吹得他很難控制
方向。
他不知道在這樣的天氣還怎么去找霓賊球,別人練習的時候,他几乎連霸嚇球
都看不見。訓練開始不到一分鐘,霸嚇球就几乎把他撞下掃帚,幸虧他用了逍遙滾
翻才躲過去,只是可惜沒有讓安吉莉娜看到。事實上,她似乎什么都看不見,不光
是她,所有的隊員都完全不知道其他人在做什么。風越來越強了,即使離得相當遠,
哈利還是可以聽到湖那邊傳來的雨點擊打水面的咚咚聲音。
安吉莉娜逼他們練了几乎有一個小時,才終於宣布放棄,她帶著渾身濕透、沒
有好氣的隊員們回到更衣室,依然堅持說這次訓練不是白費時間。不過,其實她自
己的聲音里也沒有真的自信。弗雷德和喬治看起來格外難受,他們輪換著站在兩只
腳上,每個動作都疼得疵牙裂嘴的。哈利用毛巾擦干頭發的時候,聽到他們兩個在
小聲抱怨。
“我想我有几個已經給磨破了,”弗雷德聲音空洞地說。
“我的還沒有,”喬治緊咬著牙說,“它們疼死了……好像還越來越大了。”
“唉喲!”哈利說。
他用毛巾緊緊捂住臉,疼得睜不開眼睛,他額頭的傷疤又一次灼痛起來,比几
個星期以來任何哪次都疼。
“怎么了?”有几個聲音在說。
哈利從毛巾后面露出臉,因為沒戴眼鏡,整個更衣室都模糊不清,但是他還是
能看到每個人的臉都轉向他。
“沒事兒,”他喃喃地說,“我──自己不小心刺到眼睛上了,沒什么。”
但是他給羅恩使了一個眼色。其他人都一個接一個地離開了,身子裹在斗篷里
面,帽子拉得蓋住耳朵。他們故意落在后面,留在了屋里。
“怎么回事?”一等艾麗莎﹒斯賓耐特在門外消失,羅恩就連忙問,“是你的
傷疤嗎?”
哈利點點頭。
“可是……”羅恩看來有些害怕,他穿過屋子走到窗邊,看著外面的大雨,
“他-他不會現在就在附近吧?”
“不會的,”哈利嘟囔一句,坐在長凳上,揉著傷疤,“恐怕還離得相當遠呢,
這里疼是因為……他……很生氣……”
這不是哈利想說的話,他聽著這話出口,就好像聽一個陌生人講話似的──但
是他立刻就明白這話沒有錯。他不明白自己怎么知道的,但是他就是知道:伏地魔,
無論現在他在何地,無論他在做什么,都正在大發雷霆。
“你能看到他?”羅恩說,看起來嚇壞了,“你……看到幻像,還是什么嗎?”
哈利一動不動地坐著,看著自己的腳,讓他的思想和記憶在劇痛之后恢復平靜。
一些混亂的形狀,一些急促的尖叫。
“他想做什么事,但是進度不夠快,”他說。
又一次,他驚訝地聽到話從自己的口里說出,而他仍然十分有把握這話是對的。
“可……你怎么知道呢?”羅恩說。
哈利搖搖頭,手捂著眼睛,用力用手掌按著它們,把眼睛按得冒出金星。他能
感到羅恩坐到他身邊的長凳上,知道羅恩在看他。
“上一次也是這樣嗎?”羅恩悄聲說,“你的傷疤在安布居辦公室疼的那次,
也是因為‘那個人’生氣了嗎?”
哈利搖了搖頭。
“那么,那次又是為什么呢?”
哈利努力回憶著,那時,他在看安布居的臉……他的傷疤疼起來……他的胃里
有種古怪的感覺……奇異的、跳躍的感覺……高興的感覺……但是當然,在那時他
沒能分辨出這個感覺,那時他自己的感覺太痛苦了。
“上一次,是因為他很高興,”他說,“十分高興……他認為……有什么好事
要發生了。還有咱們回霍格沃茨的前一晚,”他回憶著在桂茂街的房子、他和羅恩
臥室里,他的傷疤劇痛的時候,“他很生氣。”
他轉過頭看羅恩,羅恩倒吸一口涼氣。
“你可以取代徹勞妮了,夥計。”他佩服地說。
“這不是預言,”哈利說。
“當然不是,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嗎?”羅恩既害怕、又激動地說,“哈利,你
知道‘那個人’的思想啊!”
“不是的,”哈利搖著頭說,“更像是……他的心情,我想。我只能感到他當
時的心情,一閃而過。鄧布多說過,這在去年就已經開始發生了,他說當伏地魔離
我很近的時候,或是他特別憎恨什么東西的時候,我就能知道。嗯,現在連他高興
的時候我也能感覺到了。”
他們兩個都沒有說話,整棟房子仍沉浸在暴風雨的鞭撻之中。
“你得把這事告訴誰,”羅恩說。
“上次我就已經告訴瑟瑞斯了。”
“那么,把這次的事也告訴他!”
“我不能,不是嗎?”哈利冷冷地說,“安布居已經監視了貓頭鷹和壁爐,不
記得嗎?”
“好,那就告訴鄧布多。”
“我剛跟你說了,他已經知道了,”哈利簡單地說,他站起身,從木拴上取下
斗篷,展開穿在身上,“沒有必要再說。”
羅恩也系上斗篷,他思考著望著哈利。
“鄧布多肯定也想知道的。”他說。
哈利聳聳肩。
“走吧……我們還的練習消聲魔法呢。”
他們匆匆地穿過漆黑的院子,在泥濘的草坪上連絆帶滑地走,一言不發。哈利
努力地思考著,伏地魔究竟想做什么事情,沒有進展得足夠快呢?
“……他還有其他的計划……這些計划的實施相當隱蔽……只有通過祕密行動
才能得到的東西……比方說,武器……這是上一次他沒有的……”
哈利已經几星期沒有想這些話了,他的精力都放在了霍格沃茨里的事情上,一
直忙於跟安布居、還有魔法部毫無道理的干涉抗爭。但是現在,它們重新跳回到他
的腦子,讓他思考起來。如果,伏地魔沒能得到那個‘武器’,不管它是什么,那
么他的憤怒就情有可原了。是不是鳳凰令阻止了他,讓他得不到那個武器?它給藏
在哪兒?現在在誰手里?
“米寶溝臭漿,”直到羅恩的聲音傳來,哈利才回過神來,剛來得及跟上他沿
著肖像洞爬進休息室。
今天赫敏似乎很早就去睡覺了,只剩下在旁邊的椅子上蜷成一團的羅圈腿,和
壁爐邊的桌子上放著的那堆各式各樣、織的坑坑鼓鼓的精靈帽子。哈利很慶幸她不
在這里,因為他實在不想跟她提起傷疤又痛的事,她一定也會勸他去找鄧布多。羅
恩一直憂心忡忡地看他,但哈利已經拿出了魔咒課本,准備開始寫報考了。不過,
他全神貫注地寫作業的樣子只是裝出來的,直到羅恩說他也要上樓去睡覺的時候,
他也几乎沒寫下几個字。
午夜到了,然后又過了,哈利一遍又一遍地讀著一段關于使用辣根菜、圓葉當
歸和珠蓍的文字,但是一個字都沒看進去。
“這些植物能最有效地促使大腦發炎,因此它們最常被用在迷魂劑和暈惘劑中,
可以讓巫師們達到魯莽和狂燥的效果。”
……赫敏說瑟瑞斯給關在桂茂街,變得越來越狂燥……
“…最有效地促使大腦發炎,因此它們最常被用在…”
……要是《先知日報》知道他能感到伏地魔的感覺,他們肯定以為他的大腦發
炎了呢……
“……因此它們最常被用在迷魂劑和暈惘劑中……”
……迷魂,這是個合適的詞,他怎么會知道伏地魔的感覺呢?他和伏地魔之間
的這個奇怪的聯系到底是怎么回事?鄧布多從來也沒有完全給他解釋清楚過。
“……讓巫師們……”
……哈利可真想睡覺……
“……達到魯莽和……”
……在壁爐前的扶手椅舒適而暖和,雨點叮叮當當地敲打著窗戶,羅圈腿舒服
地打著呼嚕,壁爐里的火在噼噼啪啪響……
哈利手里的書滑落下來,悶聲跌在地毯上,他的頭耷拉到一邊……
他又回到了那個沒有窗戶的走廊里,腳步聲在靜寂的四周回蕩,走廊盡頭的門
越來越近,他的心也激動得越跳越快……只要他打開門……走進去……
他伸出手……指尖離門只有几寸遠了……
“先生,哈利﹒波特先生!”
他驚醒過來。休息室里所有的蠟燭都已經滅了,但他仍能看到有什么東西在離
他很近的地方移動。
“誰?”哈利說,在椅子上坐起身子,壁爐里的火几乎也快熄了,屋子里相當
暗。
“先生,多比給您送貓頭鷹來了!”一個尖尖的聲音說。
“多比?”哈利口齒不清地說,在黑暗的房間里朝聲音傳來的地方看去。
家佣精靈多比正站在一張堆放了五六只赫敏織的精靈帽子的桌子旁邊。他大大
的尖耳朵從頭上戴著的帽子里支愣出來,他的頭上似乎堆著赫敏織過的所有帽子,
他把它們一只摞一只地頂在頭上,這使他看起來比原來高了兩三尺不止。在搖搖晃
晃的帽子最頂端坐著海德薇,她正安祥地咕咕叫著,顯然已經痊愈了。
“是多比主動要求來送哈利﹒波特的貓頭鷹,”精靈尖聲說,一臉敬慕,“古
拉普蘭教授說它已經全好了,先生,”他深深地鞠了一個躬,鉛筆一樣的長鼻子碰
到了磨出纖維的地毯上,海德薇不滿地叫了一聲,展翅飛到了哈利椅子的扶手上。
“謝謝你,多比!”哈利說,他撫摸著海德薇的頭,用力眨著眼睛,努力想把
夢里的門從腦子里趕走……那個夢實在太真了。仔細看過多比之后,他發現精靈的
脖子上系了好几條圍巾,腳上也套了無數只襪子,這使他的腳看起來大得和身子不
成比例。
“呃……你是不是把赫敏留在這里的衣服一個不剩,都拿去了?”
“哦,先生,不是的,”多比高興地說,“多比也給閃閃拿了几件,先生。”
“是么,閃閃怎么樣了?”哈利問。
多比的耳朵微微耷拉下來。
“閃閃還是喝很多酒啊,先生。”他悲傷地說,他綠色的、網球一樣的碩大圓
眼睛里,現在充滿了沮喪,“哈利﹒波特,她還是不想要衣服,其他的家佣精靈也
不要,現在他們誰也不愿意清理桂芬多學院了,這里藏了那么多帽子和襪子,他們
認為這是對他們的侮辱,先生。多比只好自己一個人做,先生,但是多比一點也不
介意,先生,因為多比一直最希望能有機會見到哈利﹒波特啊。而今晚,先生,多
比如愿以償啦!”多比又一次深深鞠躬,“可是哈利﹒波特好像不太高興,”多比
繼續說,站著了身子,羞怯地看著哈利,“多比聽到他剛才說夢話,哈利﹒波特是
不是做了惡夢了?”
“不算惡夢,”哈利說著,打了一個哈欠,揉著眼睛,“比這個更壞的也有呢。”
精靈用他巨大的圓球眼睛審視著哈利,然后他的耳朵垂下來,十分認真地說:
“多比希望他能幫助哈利﹒波特,因為哈利﹒波特賜給多比自由,讓多比現在比以
前高興得多得多。”
哈利笑了。
“你幫不了我,多比,但是還是謝謝你。”
他彎腰撿起藥劑課本,看來得明天才能弄完報告了。他合上書的時候,壁爐的
火光照亮了他手背的白色傷痕──安布居罰他留堂的結果。
“等一等──多比,有個事情也許你能幫上忙,”哈利慢慢地說。
精靈轉頭回來,一臉笑容。
“您說吧,哈利﹒波特先生!”
“我想找一個地方,能夠二十八個人練習黑魔法防御課,而不被任何老師發現,
尤其是,”哈利抓緊住手上書,使手背上的傷痕繃出白色的珠光,“安布居教授。”
他以為精靈臉上的笑容會消失,耳朵會耷拉下來,他以為他會說那是不可能的,
要不就是他會去想辦法找,可是不要報太大希望。但是讓他出乎意料的是,多比一
下拍手蹦了起來,耳朵高興地動著。
“多比知道這樣一個地方,先生!”他快樂地說,“多比剛來霍格沃茨的時候,
聽其他的家佣精靈說過的,先生。我們管這個叫‘來來往往屋’,先生,或者也叫
‘有求必應屋’!”
“為什么?”哈利好奇地問。
“因為這個屋子,”多比認真地說,“只有當一個人十分需要的時候才能進去,
它有時候在那兒,有時候不在那兒,但是他一旦出現,就一定會滿足要求人的一切
需要。多比以前用過,先生,”多比說,聲音低了下來,臉上也現出一些內疚,
“閃閃喝醉的時候,多比就把她藏在有求必應屋里,他在那兒找到牛油酒的解酒藥,
還有一個很好的給精靈用的床,可以讓她躺下把酒勁睡過去,先生……還有,多比
知道費馳先生的清潔用品不夠時,也會去那里找清潔用品,先生,還有──”
“還有要是你急著想上廁所,”哈利說,忽然想起鄧布多在去年聖誕舞會上說
過的話,“那里就會擺滿便壺?”
“多比估計是這樣的,先生,”多比說著,熱心地點著頭,“那是個再奇妙不
過的屋子啊,先生。”
“有多少人知道這個屋子?”哈利說,在椅子上坐直身子。
“很少,先生。很多人急需要它的時候會撞進去,但是通常他們都不會再遇到,
因為他們不知道那屋子其實就一直在那里等他們的指令,先生。”
“聽起來好極了,”哈利說,心一陣狂跳,“那聽起來再合適不過,多比,你
能告訴我它在哪里嗎?”
“隨便什么時候,哈利﹒波特先生,”多比說,哈利的積極讓他很開心,“要
是你愿意,咱們現在就可以去!”
有一瞬間哈利真的很想立刻就跟多比去,他已經從椅子上半站起來,想跑上樓
去拿隱身斗篷,但就在那時,已經不是第一次,一個很像赫敏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魯莽!”畢竟,天已經很晚了,他已經筋疲力盡,還有石內普的報告要寫。
“多比,今晚不行,”哈利不請愿地說,坐回椅子上,“這太重要了,我不想
弄砸了,我們得小心計划一下。聽著,你能不能告訴我有求必應屋的准確地點,還
有去那里的方法?”
***
他們淌著被泥水淹沒的菜地去上草藥雙節課時,長袍下擺在風里一直翻滾搖擺。
到了課上,雨點打在溫室頂的玻璃上,像冰雹一樣叮叮當當響個不停,他們連史寶
特教授的講課都聽不清楚。下午的魔界生物課,也不得不從暴雨狂漂的院子里遷進
了一樓的一個空教室里。讓他們萬分安慰的是,安吉莉娜在午飯時召集了所有隊員,
告訴他們說今天的快迪奇訓練已經取消了。
“太好了,”當她說完之后,哈利小聲說,“因為我們已經找到了防御小組第
一次練習的地方了,今天晚上,八點鐘,七樓,那個巨傻特伊痛擊傻瓜巴拿巴的挂
毯對面,你能不能把這轉告給凱蒂和艾麗莎?”
她似乎嚇了一跳,但是答應幫他傳話。哈利轉回來繼續吃他的香腸和土豆泥,
當他抬頭去拿南瓜汁的時候,發現赫敏正盯著他。
“怎么?”他含糊不清地說。
“嗯……只是,多比的建議很多時候都不保險,不記得上次就是因為他,你胳
膊里的骨頭全都沒了?”
“這個屋子又不是多比自己的瘋狂主意,鄧布多也知道的,在聖誕舞會時他跟
我說過。”
赫敏的表情似乎有些放松了:
“鄧布多跟你說過?”
“只是隨口提到而已,”哈利聳聳肩說。
“哦,嗯,那就行了,”赫敏快活地說,沒有繼續反對。
和羅恩一起,他們用了差不多一整天才找到所有在豬頭酒吧里簽過字的人,告
訴他們當晚的集合地點。讓哈利略有些失望的是,最先找到張楚和她朋友的人是金
妮而不是他。不過,等晚飯結束的時候,他已經能確定這個消息已經傳達給所有去
豬頭酒吧的二十八個人了。
七點半時,哈利,羅恩和赫敏離開桂芬多休息室,哈利的手里拿了一張很舊的
羊皮紙。在學校里,五年級學生可以在走廊里呆到九點鐘,但是當他們三個往七樓
走的時候,仍然緊張地左顧右盼。
“等等,”他們走上最后一層台階時,哈利說,他展開手里的羊皮紙,用魔杖
點了點,喃喃說著:“我庄嚴宣誓,我不干好事。”
霍格沃茨的地圖顯現在空白的羊皮紙上,標著名字的小黑點移動著,顯示著每
個人所在的地點。
“費馳在二樓,”哈利說,把地圖湊近眼睛,“諾斯太太在四樓。”
“安布居呢?”赫敏不安地說。
“在她辦公室里,”哈利指著地圖說,“好,咱們走。”
他們匆匆沿著走廊走到多比給哈利描述過的地方,那里有一長條空白的牆,對
面是一幅巨大的挂毯,繡著傻瓜巴拿巴愚蠢地想教傻特伊練習芭蕾舞的情景。
“好了,”哈利悄聲說,一個被虫蛀得破破爛爛的傻特伊停下了手中痛打芭蕾
舞老師的棒子,盯著他們,“多比說我們要在這段牆前走三遍,集中精力想我們需
要的東西。”
他們這么做了,在空白牆壁一頭的窗子前面轉彎,再走到另一頭,一個一人高
的花瓶那里轉回去。羅恩努力地把眼睛都緊緊閉了起來,赫敏低低在念叨什么,哈
利握緊拳頭,緊盯著前方。
“我們要一個地方學習自衛……”他想著,“只要一個能練習的地方……一個
讓他們找不到的地方……”
“哈利!”當他們第三次走過牆的時候,赫敏忽然說。
一面光潔閃亮的門在牆上顯現出來,羅恩正瞪著它,看來有些緊張。哈利伸手
握住了黃銅把手,拉開門。他們走進了一個寬敞的屋子,屋里點著和八層樓下面的
地下室里一樣的火炬。
四周的牆上擺滿了木制書架,沒有椅子,但是地上擺放了許多大個的絲綢軟墊。
房間另一頭的一套書架上放了一排儀器,有窺視鏡,祕密傳感器,還有一面巨大的,
有裂紋的照妖鏡,哈利確信那是他去年在假穆迪的辦公室里見過的。
“這些在練習昏迷咒時會很有用的,”羅恩用腳戳了戳地上的軟墊,激動地說。
“還有看看這些書吧!”赫敏興奮地說著,手指滑過大本的皮面書脊,“《常
用詛咒及反詛咒概略》,《智斗黑魔朮》,《自我防御咒語集》,哇……”她回頭
看哈利,臉上光芒耀眼。他明白,這几百本書的存在,終於已經說服了赫敏。“哈
利,這簡直太好了,我們要的東西都在這兒啦!”
她迫不及待地從書架上抽出一本《給被咒人的咒語》,一屁股坐到最近的軟墊
上看起來。
一陣輕輕的敲門聲傳來,哈利轉頭,金妮,納威,拉文德,帕瓦蒂和迪安走了
進來。
“哇!”迪安說,一臉佩服地打量著,“這是什么地方呀?”
哈利開始解釋,但是還沒等他說完又有更多人來,他不得不從頭再講。等到八
點整,所有的軟墊都已經坐上了人,哈利穿過房間走到門旁,扭上鎖上插的鑰匙,
卡喳的聲音讓人滿意地響亮,所有人都安靜下來,望著他。赫敏小心地標記了《給
被咒人的咒語》,然后把書放到一邊。
“嗯,”哈利略有些緊張地說,“這個就是我們找到的練習地點,你們-呃-
你們顯然覺得它還可以。”
“這地方棒透了!”張楚說,几個人也同意地附和她的話。
“這真夠怪的,”弗雷德說,皺著眉頭打量著四周,“咱們有一次躲費馳躲到
這里過,喬治,你記得嗎?但那時候它只是個掃帚柜呢。”
“喂,哈利,那個東西是什么?”迪安在屋子另一頭問,指著窺視鏡和照妖鏡。
“用來探測黑魔法的儀器,”哈利說,穿過軟墊朝它們走過去,“簡單說,當
有黑巫師和敵人在附近的時候,它們就會有相應顯示。但是你不能太依靠它們,因
為它們很容易被蒙騙。”
他看了照妖鏡一會兒,里面有些影子在移動著,但是沒有一個可以辨認。他轉
過身。
“嗯,我想過我們最先學習的東西-呃──”他看到有人舉手,“赫敏,什么
事?”
“我覺得我們應該選一個組長。”赫敏說。
“哈利就是組長,”楚立刻說,她看著赫敏的樣子好像赫敏已經瘋了一樣。
哈利的胃又翻了一個筋斗。
“是的,但我覺得我們應該按步就班地投票選舉,”赫敏坦然自若地說,“這
會更正式,而且他也才有權力,那么──每個人都認為哈利是我們的組長嗎?”
所有人都舉起了手,包括哉卡瑞斯﹒史密斯,不過他看起來頗不情愿。
“呃──好的,謝謝,”哈利說,覺得臉熱辣辣地,“還有──赫敏,又怎么
啦?”
“我還覺得,我們應該有個名字,”她興致勃勃地說,手還高高地舉著沒放下
來,“這可以促進整個小組的熱情和團結,你們覺得不是嗎?”
“咱們能不能叫‘反安布居聯盟’?”安吉莉娜充滿希望地說。
“或者,‘魔法部是笨蛋’?”弗雷德提議。
“我想的是,”赫敏說,沖弗雷德皺起眉,“一個不讓別人知道我們在做什么
的名字,這樣我們在外面也可以安全地用。”
“自衛協會?”張楚說,“縮寫就是DA,這樣就沒人知道我們講什么了?”
“是呀,DA很好,”金妮說,“不過咱們把它改成‘鄧布多之軍’吧,因為
他是魔法部最怕的人不是嗎?”(自衛協會,英文是 Defence Association,與鄧
布多之軍,Dumbledore's Army 的縮寫相同。──譯注)
聽了這個,很多人都發出了贊同的嘰咕和笑聲。
“同意DA的人舉手?”赫敏專橫地說,在軟墊上跪起來點人數,“多數贊成
──議案通過!”
她把有所有人簽名的羊皮紙釘到牆上,然后在上端用大字寫道:
鄧布多之軍!
“好,”等她再次坐下,哈利說,“那咱們就開始練習吧?我想,第一個要學
的應該是‘解斯器械’,你們知道,就是繳械咒語,我知道這個很簡單,但我認為
它很有用──”
“哦,算了吧,”哉卡瑞斯﹒史密斯翻著白眼,叉起手說,“我不覺得和‘那
個人’斗的時候解斯器械能派上什么用場,不是嗎?”
“我在和他打斗的時候就用過,”哈利安靜地說,“六月那次,它救了我的命。”
史密斯傻傻地張大嘴,屋子里的其他人都一聲不響。
“可是,要是你覺得這對你來說太簡單,你可以離開,”哈利說。
史密斯沒有動,也沒有別人離開。
“好,”哈利說,現在這么多雙眼睛看著他,他的嘴略有些干,“我想我們應
該兩人一組練習。”
向大家發號施令感覺有些怪怪的,可當他看到他們聽話地照做,就更古怪。每
個人都立刻站起來,分成小組。不出所料地,只有納威自己一個人剩了下來。
“你可以跟我練,”哈利對他說,“好──那么數三下──一,二,三──”
這個屋里頓時充滿了“解斯器械”的喊聲,魔杖到處亂飛,打偏的咒語射到書
架里的書上,書也沖天飛起。哈利的動作比納威快得多,納威的魔杖旋轉著從手里
飛了出去,在一片火花里撞到天蓬上,然后當地一聲落到一個書架上,哈利用召喚
魔法把它招了回來。他看看周圍,覺得讓他們先練習基本功是正確的,念錯的咒語
比比皆是,很多人根本沒能讓對手解除器械,他們充其量能讓對手向后跳几步,或
是在威力低弱的咒語經過時皺一皺眉。
“解斯器械!”納威說,哈利沒有料到,手里的魔杖已經沖天飛起。
“我做到了!”納威開心得要命,“我還從來沒做成過呢──我做到啦!”
“做得好!”哈利鼓勵說,決定不告訴他在真的決斗里,納威的對手恐怕不會
松松地握著魔杖東張西望。“納威,聽著,你能不能和羅恩跟赫敏輪流練習一會兒,
讓我看看其他人練得怎么樣?”
哈利走到屋子中間,哉卡瑞斯﹒史密斯做得很奇怪,每次他開口想要解除安冬
尼﹒高德斯登的器械,他自己的魔杖就會從手里飛開,而安冬尼根本還沒有出聲呢。
哈利不用深入調查就明白了,弗雷德和喬治就在史密斯几尺遠的地方,輪流指著他
的后背對他下咒。
“哈利,對不起!”喬治看到哈利的目光,連忙說,“實在忍不住啊……”
哈利走到別的人那里,糾正念錯咒語的人。金妮和邁克爾﹒考諾一組,她做得
很好,但是邁克爾不是特別差,就是不忍心咒她﹔厄尼﹒麥克米蘭總是夸張地耍他
的魔杖,讓他的對手有充分的時間還手﹔克瑞威兄弟做得很努力,但是目標不穩,
在四周飛的滿天的書大多是他們的杰作﹔露娜﹒拉烏古德的動作也一樣良莠不齊,
她有時侯可以把賈斯廷﹒馮馳-福來徹理的魔杖一路打飛,但其他時候就只能讓他
的頭發豎起。
“好,停下!”哈利喊,“停下!停下!!!”
“要是有個哨子就好了,”他想著,立刻就在離他最近的一排書上看到一個哨
子。他抓起哨子,用力吹響,每個人都放下了魔杖。
“不太壞,”哈利說,“可是大家還可以做得更好的,”哉卡瑞斯﹒史密斯瞪
著他,“咱們再試一次。”
他繼續在屋子里走動,不時在這里那里停下來,給他們指點。漸漸地,大家做
得越來越好了。
有好一會兒他都努力想躲開張楚和她的朋友,但是他已經在其他小組里連走了
兩遍,再不理她們就不對了。
“哦,糟了,”哈利走近時張楚正慌張地大叫:“解斯漆械!我是說,解斯氣
節!我──哦,瑪麗埃塔,對不起啊!”
她那個卷發朋友的袖子已經著起火來,瑪麗埃塔用魔杖熄滅了火,瞪著哈利的
樣子好像那是他的錯一樣。
“是你讓我太緊張了,之前我做得還好好的!”楚可憐兮兮地對哈利說。
“其實很好的。”哈利言不由衷地說,但是當她揚起眉毛的時候他說,“嗯,
不是這個,這個差得很,但我知道你能做對的,我在那邊看到你做過。”
她笑了,她的朋友瑪麗埃塔酸溜溜地看了他們一眼然后走開了。
“別在意她,”楚小聲說,“她其實不想來的,是我逼她一道來。她爸爸媽媽
不讓她做會招惹安布居的事,你知道──她媽媽在魔法部上班。”
“那你的爸媽呢?”哈利問。
“嗯,他們也不讓我和安布居作對,”張楚說,一臉自豪,“但要是他們以為
我不跟‘那個人’斗,尤其是在塞德里克被他──”
她忽然停住了,看起來相當困惑,他們有中間一陣尷尬的安靜。特里﹒布特的
魔杖從哈利耳邊直飛過去,重重打在艾麗莎﹒斯賓耐特的鼻子上。
“嗯,我爸爸就特別支持任何反魔法部的行為!”露娜﹒拉烏古德就站在哈利
身后,驕傲地說,她的對手,賈斯廷﹒馮馳-福來徹理正忙著把腦袋從翻上頭頂的
長袍里解救出來,而她顯然在聽他倆的對話。“他常說他完全相信法吉什么都干得
出來,我是說,法吉暗殺了多少丑精靈啊!還有,他顯然在用魔法部里的神祕局研
制可怕的毒藥,他一直偷偷地把它們下在反對者的身上。還有他的那個安怪斯扣獸
──”
“千萬別問,”楚看起來疑惑不解,剛要張嘴,哈利就對她小聲嘟囔一句,她
格格地笑了。
“喂,哈利!”赫敏從屋子另外一頭沖他喊,“你知道現在几點了么?”
他低頭看手表,驚訝地發現現在已經九點過十分了,這就是說他們必須馬上回
到休息室,要不然就有被費馳抓到、以過晚在走廊徘徊的名義被處罰的危險。他吹
了一下口哨,每個人都停止了“解斯器械”的大喊,最后的兩根魔杖掉回地板。
“嗯,今天做的很好,”哈利說,“但我們已經超時了,最好馬上離開這兒。
下星期,老時間,還是這里見面?”
“一個星期太久了,早點吧!”迪安﹒托馬斯熱心地說,很多人都贊同地點頭。
但是安吉莉娜立刻說:“快迪奇賽季快開始了,我們也得訓練啊!”
“那就下個星期三吧,”哈利說,“我們那時再決定要不要加課,快點,咱們
最好趕快離開。”
他重新拿出掠奪者之圖,仔細地檢查了七樓上沒有老師,然后讓他們兩三個人
一組地離開。他憂慮地盯著他們在地圖上的小點,直到他們安全回到宿舍:海佛帕
夫的人走到連接廚房的地下室走廊﹔瑞文克勞的人走向城堡西邊的塔樓﹔而桂芬多
的人則沿著走廊朝胖夫人的肖像那里走。
“哈利,這次真的特別特別棒,”赫敏說,現在只剩下她、哈利和羅恩了。
“是呀,好得很!”羅恩熱心地說,他們走出門,看著那扇門消失在石頭牆里,
“哈利,你看到我解除了赫敏的魔杖嗎?”
“只一次罷了,”赫敏受傷地說,“我打敗你的次數遠比你打中我的多得多──”
“不止一次啦,我至少打到你三次──”
“嗯,要是你算上那次你給你自己絆倒,把我魔杖撞掉的那次──”
回休息室時他們吵了一路,但是哈利根本沒有聽他們。他一邊心不在焉地看著
掠奪者之圖,一邊想著張楚。她說他讓她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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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雄獅與毒蛇
接下來的兩星期里,哈利覺得他好像帶了附身符似的。一個熾熱的祕密支撐著
他安然度過安布居的課,甚至讓他面對她可怕的暴眼時也能溫和地微笑:他和DA
小組的人就躲在她眼皮底下反抗她,做著她和魔法部最怕他們做的事情。而在她課
上,每當他應該閱讀威爾伯特﹒斯靈克哈德的課本時,他也會趴在書上,滿意地回
想最近一次小組聚會時發生的事情:比如科林﹒克瑞威是如何經過三堂課的不懈努
力,終於能熟練使用障礙咒的﹔還有帕瓦提﹒帕提的消縮咒是如何精湛,她已經能
把擺放所有窺視鏡的桌子消縮成一堆灰塵。
他發現要想在每星期的固定一天召集DA小組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因為他們必
須同時避開三個快迪奇隊的訓練時間,而這些訓練時間又常常因天氣變化而更改。
但哈利倒不覺得這是壞事,他有個感覺,讓聚會的時間不固定可能更好,即便真有
人監視他們,他們也不容易從里面找出規律。
赫敏很快就發明了一個在最后一刻更改時間地點時、用來聯絡所有組員的辦法,
因為如果不同學院的學生在正堂里互相說話太頻繁,也一樣會引人注意的。她的辦
法相當聰明,她給每個DA組員一塊金幣。(當羅恩乍一見到她手里滿乘了金幣的
籃子時,還以為她在分發真的金子呢。)
“你們看到金幣邊緣上的數字了嗎?”在第四次聚會結束時,赫敏說著舉起一
個金幣讓大家看。火把的照耀下,金幣閃著厚厚的金光,“真金幣上刻的,是制造
那個金幣的丑精靈的序號,不過,在這些假幣上,這個數字會依照我們下次聚會的
日子和時間變化,每次變化的時候金幣會變熱,所以要是你把它帶在口袋里就能感
覺得到。咱們每人拿一個,當哈利設定下次聚會的時間時,他只要改變他自己金幣
上的數字就行了,因為我給每個金幣上施了千變魔法,它們都會跟著哈利的變。”
她的話說完,所有人一片沉默。她環視著大家轉向她的臉,有些不安。
“嗯──我本以為是個好主意的,”她猶豫地說,“我是說,就算安布居逼我
們倒出口袋,帶金幣也不犯法,不是嗎?不過……嗯,要是你們不想用的話──”
“你會千變魔法?”特里﹒布特說。
“是的,”赫敏說。
“可那……那是高級巫師考試的標准,那個,”他虛弱地說。
“噢,”赫敏說,盡量使自己顯得謙虛,“噢……嗯,是啊,我想是吧。”
“為什么你沒去瑞文克勞啊?”他問,盯著赫敏的目光有些驚愕,“就憑你這
樣的才智?”
“嗯,那時候分院帽確實想把我分去瑞文克勞的,”赫敏快樂地說,“但它最
后還是選了桂芬多。那么,是不是說我們要用這些金幣?”
大家嘀咕著同意了,每個人都伸手從籃子里抓了一個金幣,哈利看了看身旁的
赫敏:
“你知道這使我想起了什么?”
“不知道,什么?”
“食死徒的疤,伏地魔碰到一個人的疤,所有人的疤都會疼,他們就知道他在
召喚他們。”
“嗯……是啊,”赫敏小聲說,“我就是從那里得到的靈感……但是你應該注
意到我是把日子刻在金屬上,而不是我們的皮膚上面。”
“是啊……我更喜歡你的辦法,”哈利說笑了,把他的金幣放進口袋,“我想,
這東西的唯一危險就是我們可能會不小心把他們花掉。”
“不可能啦,”羅恩說,檢查著他的金幣,有點悲哀,“我都沒有真金幣可以
和它搞混。”
快迪奇賽季開始的第一場比賽,是桂芬多對斯雷瑟林。隨著比賽時間的接近,
他們的DA小組聚會也一再推遲,因為安吉莉娜的堅持,几乎每天都有快迪奇訓練。
因為離上一次快迪奇杯賽已經時隔兩年,他們對即將開始的比賽,明顯地增加了關
注和激動。瑞文克勞和海佛帕夫的人也十分關心這場比賽的結果,因為他們,當然
在賽季中間也會和這兩隊比賽。而參加比賽的兩個學院的院長,雖然都裝出一副運
動家的“讓最優秀的隊贏”的樣子,其實都努力地想讓自己的隊贏。在離比賽還有
一個星期的時候,麥格教授沒有給他們留作業,哈利這才意識到她有多想打敗斯雷
瑟林。
“我認為你們現在已經有夠多的事情要做了,”她傲慢地說,所有人都不相信
自己的耳朵,直到她轉頭直視著哈利和羅恩,冷冷地說:“我已經習慣了從辦公室
里看快迪奇杯賽,小子們,而我實在不想看到你們把快迪奇杯捧給石內普教授,所
以,要多花些時間練習,知不知道?”
石內普的偏袒也一樣毫無保留,他頻頻給斯雷瑟林隊的訓練預定快迪奇球場,
以致于桂芬多的人都得不到球場的練習時間。而且,當有斯雷瑟林學生在走廊里給
桂芬多人施咒的話傳出來時,他也充耳不聞。連艾麗莎﹒斯賓耐特因為眉毛急長,
濃得擋住視線,堵塞呼吸,給送到醫院去的時候,石內普仍堅持說那是因為她自己
給自己施了濃發魔法,因而拒絕聽取十四項之多的目擊証人,証明他們看到斯雷瑟
林的守門員,邁爾斯﹒布萊池理,趁她在圖書館學習時里從背后用咒語襲擊了她。
哈利對桂芬多的獲勝機會感到樂觀,畢竟,他們還從來沒有輸給過馬爾夫的球
隊。他承認羅恩的程度仍不能和奧列弗﹒伍德相比,但他一直極其努力地提高自己。
他最大的弱點,就是一旦有一次失誤就很容易喪失信心。要是他放一個球進門,他
會就此驚慌失措,反而更容易失球。而另一方面,哈利知道羅恩在正常發揮時能有
多漂亮。在一次難忘的訓練里,他單手吊在掃帚上,一腳把鬼飛球從球門柱前遠遠
踢開,踢得力度之大,那個球橫穿過整個球場,一路飛進對方的中心球門里。其他
隊員都認為這個動作可以和愛爾蘭國際快迪奇隊的守門,巴里﹒賴安,在與波蘭最
好的追球手,萊迪斯勞﹒扎摩斯基對抗時的精湛動作相比。就連弗雷德都說羅恩讓
他和喬治驕傲,而且他們已經認真考慮,是不是要承認他是他們的兄弟。這件事,
他們告訴他,是他們四年來一直否認的。
真正讓哈利擔心的是,還沒有上球場,羅恩就已經被斯雷瑟林的戰朮給打得心
神不定。哈利自己,聽他們的冷嘲熱諷已經聽了四年,因此當他們小聲地叫“喂,
哈利,我聽說瓦瑞頓發誓會在星期六的比賽時把你踹下掃帚”之類的話時,他已經
不會氣得打顫,只是覺得滑稽:“瓦瑞頓的准頭那么差,要是他瞄准我旁邊的人我
倒要擔心哩,”他會反擊說,引得羅恩和赫敏發笑,讓潘姿﹒帕金森臉上的嘲笑無
影無蹤。
但羅恩還從沒這樣被人無情地侮辱、取笑和威脅過,當一夥比他塊頭大得多的
七年級斯雷瑟林經過走廊時嘟囔說:“衛斯理,在醫院里訂了床位了嗎?”的時候,
他沒有笑,而且臉已經氣得發青。還有當珠扣﹒馬爾夫假裝羅恩抓不住鬼飛球的樣
子時(最近他一見到羅恩就會這么做),羅恩的耳朵就會漲得通紅,手抖得那么厲
害,無論當時他手里抓著什么,恐怕也都抓不住。
十月,在疾風驟雨中結束了。而十一月,像一塊冰凍的鐵塊一樣森然來到。每
天早上地上都有霜,而寒風也刺疼了他們的手臉,天空和正堂的天蓬都是一種淡淡
的珠灰色,霍格沃茨周圍的山頂都被白雪覆蓋,而城堡里的溫度急降,課間時,很
多學生在走廊里都戴上了厚厚的龍皮手套。
快迪奇比賽的那天早上,天氣明朗而寒冷,哈利醒來之后,他轉頭去看羅恩的
床,發現他正筆直地坐在床上,手抱膝蓋,瞪著天看。
“你還好吧?”哈利說。
羅恩點了點頭,卻沒有說話。這讓哈利想起二年級時羅恩不小心給自己施了嘔
吐蝸牛魔法那次,現在他看起來就和當時一樣蒼白多汗,更不用說他一樣不愿開口
的樣子了。
“吃點早餐就好了,”哈利給他打氣說,“走吧。”
他們來到正堂的時候正有很多人走進,大家說話的聲音比平時響,氣氛也比平
時歡躍。他們經過斯雷瑟林桌子的時候,他們一下起哄,哈利轉過頭來,看到他們
除了平時的銀綠色相間的圍巾和帽子,每個人還戴了一個銀色,似乎是王冠形狀的
徽章。不知為什么,他們很多人都在沖羅恩揮手,大笑不止。哈利本想在經過時看
看徽章上寫的什么,但他更想讓羅恩快快經過他們的桌子,因而沒來得及看清。
他們到桂芬多桌旁的時候受到了熱烈歡迎,每個人都穿著金紅相間的衣服,可
惜這樣的熱情非但沒有鼓起羅恩的勇氣,反而抽干了他最后的一點士氣,他一屁股
坐在了最近的板凳上,一副准備面對最后晚餐的樣子。
“我真是瘋了,才會要做這個,”他嘶啞地悄聲說,“瘋了。”
“別傻了,”哈利堅定地說,把麥片遞給他,“你不會有事的,緊張是正常的。”
“我是個廢物,”羅恩發牢騷說,“我差的一塌糊涂,就是賭我的命也我不會
打好的,我當時在想什么啊?”
“你振作點,”哈利嚴厲地說,“記得那天你用腳救起的球,就連弗雷德和喬
治都說你做的棒透了。”
羅恩苦著臉看哈利。
“那只是偶然的,”他悲傷地小聲說,“那不是我想做的──我從掃帚上滑下
來了,那時你們都沒看到,我想爬回去的時候沒留神就踢到那個鬼飛球了。”
“嗯,”哈利說,很快從這個令人不快驚訝里回過神來,“多出几次這樣的偶
然,比賽不就是我們穩拿了嗎?”
赫敏和金妮走過來坐在他們對面,她們都戴著金紅相間的圍巾和手套,胸前也
別了同色的圓花。
“你感覺怎么樣?”金妮問羅恩,后者正瞪著麥片碗底剩的牛奶,好像在認真
考慮是否要跳進那里去淹死自己。
“他就是有點緊張,”哈利說。
“嗯,這是好事,我一向認為要是一個人參加考試的時候不夠緊張的話,肯定
不會考好的。”赫敏好心地說。
“你好,”一個茫然而恍惚的聲音從他們背后傳來,哈利抬起頭,露娜﹒拉烏
古德剛從瑞文克勞桌子那頭飄然而至。很多人都在看她,還有几個人公開地指點著
取笑她:她居然不知從哪里弄來了一個實物大小的獅頭帽子,正在她頭頂上搖晃著。
“我支持桂芬多,”露娜說,有些多余地指著自己的帽子,“看看這個……”
她伸高手,用魔杖點了點帽子,帽子張開大嘴發出一聲几乎可以亂真的咆哮,
附近的人都給嚇了一跳。
“不錯吧,是不是?”露娜開心地說,“我本想讓它吃條毒蛇,你知道,代表
斯雷瑟林的,可惜沒來得及……不管怎么說,羅恩,祝你好運!”
她飄然離開了。他們還沒從露娜帽子發出的獅吼里完全恢復過來,安吉莉娜已
經匆匆走來,旁邊跟著凱蒂和艾麗莎,艾麗莎的眉毛已經萬幸地讓包福夫人治好了。
“你們准備好了之后,”安吉莉娜說,“咱們直接去球場,檢查一下環境,還
得換衣服。”
“我們等下就過去,”哈利向她保証,“羅恩怎么也得吃些早餐再走。”
但是,十分鐘后他就明白,羅恩已經也不能再咽下更多的東西了,哈利覺得最
好還是現在就帶他去更衣室,當他們從桌前站起來的時候,赫敏也站了起來,她拽
著哈利的胳膊把他拉到一邊。
“無論如何,不要讓羅恩看到那伙斯雷瑟林的徽章上的東西,”她急切地小聲
說。哈利疑惑地看她,但是她警告地沖他搖搖頭,羅恩正慢吞吞地走到他們身旁,
看起來迷惑而絕望。
“羅恩,祝你好運,”赫敏說,踮起腳尖,吻了吻他的臉頰,“哈利,你也是
──”
他們往回穿過正堂時,羅恩似乎清醒了一點,他摸著臉上剛被赫敏吻過的地方,
一臉迷惑,好像還不能確定剛才發生了什么似的。他心煩意亂的樣子,顯然沒有注
意身邊的事情,但是當他們經過斯雷瑟林桌子的時候,哈利好奇地掃了一眼那些王
冠形狀的徽章,這一次,他看清了上面刻著的字:
衛斯理是我們的王
他不安地感到這不會引出什么好事來,他催促羅恩穿過門廳,走下石階,外面
的空氣冰一般冷。
他們匆忙走下斜坡,往球場走,挂了霜的草坪在他們腳下咯吱咯吱地響。沒有
一絲風,天是一層均勻的珠白顏色,這是相當好的天氣,能見度很高,而又沒有直
射刺眼的陽光。在路上哈利給羅恩講了這些有利因素,但他不能確定羅恩是不是在
聽。
他們進門的時候,安吉莉娜已經換好衣服,正在對其他的隊員講話,哈利和羅
恩穿上他們的球衣(羅恩把頭鑽在衣服里轉了好几次都找不到前后,后來還是安吉
莉娜看不下去,過來幫他),然后坐下來聽她的賽前熱身講話。這時,隨著從城堡
里出來的人群走進球場,外面的喧嘩聲音也越來越大。
“好,我剛剛才知道了斯雷瑟林的最后陣容,”安吉莉娜看著手里的羊皮紙說,
“去年的徂擊手戴瑞克和波爾已經畢業了,但看來蒙塔克也喜歡用大塊頭,而不是
啟用飛得特別好的,這兩個新人叫克拉布和高耀,我對他們知道得不多──”
“我們可知道,”哈利和羅恩一起說。
“嗯,反正他們看起來是笨得連掃帚頭和掃帚尾都分不清,”安吉莉娜說,把
羊皮紙塞進口袋,“不過話又說回來,以前的戴瑞克和波爾能不用路標找到球場也
讓我夠驚奇的。”
“克拉布和高耀也和他們是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哈利向她保証。
他們可以聽到上百人正走上觀眾席里一排排長凳的聲音,雖然哈利聽不出歌詞,
但他能聽到有些人在唱歌。他已經開始感到緊張,但是他知道他的緊張遠遠比不上
羅恩的,羅恩又按住自己的胃,緊咬著牙死盯著前方,臉色灰白。
“到時候了,”安吉莉娜看著手表,輕聲說,“大家都來吧……祝我們好運。”
所有隊員都站起來,扛起掃帚,排成一隊走出更衣室,來到外面刺目的陽光之
下。一陣歡呼聲迎面而來,哈利仍能聽到里面夾雜的歌聲,雖然已經被喝采和口哨
聲蓋過了一些。
斯雷瑟林隊已經站在前面等著他們,他們,也都帶著銀色的王冠形徽章。他們
的新隊長,蒙塔克,和達達力﹒達斯里同出一輒,都有著粗大的、好像長毛的火腿
一樣的胳膊。在他身后站著克拉布和高耀,几乎和他一樣粗壯,在陽光下傻傻地眨
著眼睛,揮動著他們剛得到的徂擊球棒。馬爾夫站在一邊,陽光照著他淡得發白的
金發,他看到哈利的目光,歪嘴笑了,點了點他胸前的王冠形徽章。
“隊長們握手,”安吉莉娜和蒙塔克走到一起時,擔任裁判的胡遲夫人對他們
命令。哈利能看出蒙塔克狠狠地捏安吉莉娜的手指,但是她連眉頭也沒有皺一下。
“登上掃帚……”
胡遲夫人把哨子放進嘴里,吹了一下。
所有的球都被放飛,十四個隊員也沖天飛起,哈利從眼角可以看到羅恩直飛向
球門。哈利急速上升,躲開了霸嚇球,開始圍著球場繞一大圈,一邊四下搜索著金
色的反光,在球場的另一邊,珠扣﹒馬爾夫也在做著同樣的事情。
“現在是安吉莉娜﹒約翰遜──現在是約翰遜拿著鬼飛球,她可真是個好球員,
這話我已經說了好几年了,可是她還是不肯和我約會──”
“李﹒喬丹!”麥格教授大喝一聲。
“──只是一個好玩的事實啊,教授,可以增加趣味性嘛──她躲過了瓦瑞頓,
她越過蒙塔克,她──哎喲──從背后被克拉布打的霸嚇球擊中。蒙塔克逮住了鬼
飛球,蒙塔克回頭向桂芬多球門飛──喬治﹒衛斯理一個漂亮的霸嚇球,那是瞄准
蒙塔克頭的一球,他掉了手里的鬼飛球,被凱蒂﹒貝爾接住,桂芬多的凱蒂﹒貝爾
反手把球傳給艾麗莎﹒斯賓耐特,斯賓耐特飛走──”
李﹒喬丹的解說響徹球場,哈利努力聽著,隔著耳邊的風聲、觀眾的喧鬧、還
有那些叫喊、噓聲和歌聲。
“──躲開瓦瑞頓,躲過了一個霸嚇球──艾麗莎真險吶──而觀眾們高興得
要命,就聽聽他們吧,他們在唱什么?”
當李聽下來傾聽的時候,從斯雷瑟林看台上那片銀綠相間的海洋里傳來的歌聲
變得響亮又清晰:
“衛斯理一個球也救不下,衛斯理一個網也守不住,所以斯雷瑟林都要唱:衛
斯理就是我們的王!
“衛斯理生在垃圾箱中,衛斯理總能讓鬼飛進門,衛斯理保証我們勝利,衛斯
理就是我們的王!”
“──艾麗莎把球傳回給安吉莉娜!”李大聲叫道,哈利急轉一個彎,聽到剛
才的歌聲他已經氣炸了,他知道李也在急于掩蓋住那歌聲:“趕快,安吉莉娜──
她面前只剩下守門員啦!──她射門──她──唉唉……”
邁爾斯﹒布萊池理,斯雷瑟林的守門員救下了這個球,他把鬼飛球扔給瓦瑞頓,
瓦瑞頓抱住球就跑,在艾麗莎和凱蒂之間左擋右推,他離羅恩越來越近,底下傳來
的歌聲也越來越響了。
“衛斯理是我們的王,我們的王就是衛斯理,衛斯理總能讓鬼飛進門,衛斯理
是我們的王。”
哈利忍不住了,他放棄了霓賊球的追蹤,轉過身去看羅恩,在球場另一頭,他
孤零零地在三個球門柱之間盤旋,瓦瑞頓的大塊頭向他直沖過去。
“──現在是瓦瑞頓拿著鬼飛球,瓦瑞頓向球門飛去,他已經越過了霸嚇球的
攻擊范圍,他面前只有守門員了──”
斯雷瑟林看台上的歌聲驟然大響起來:
“衛斯理一個球也救不下,衛斯理一個網也守不住……”
“──這是桂芬多的新守門員衛斯理的第一個考驗,衛斯理是徂擊手弗雷德和
喬治的弟弟,也是隊里引人注目的新星,──准備好,羅恩!”
但是歡呼大叫的聲音從斯雷瑟林那頭傳來:羅恩急促俯沖,鬼飛球從他伸開的
雙臂中間穿過,直飛進中間的球門。
“斯雷瑟林得分!”李的聲音從下面人群的歡呼聲和噓聲中傳來,“斯雷瑟林
加十分──不走運啊,羅恩。”
斯雷瑟林的歌聲比剛才更響:
“衛斯理生在垃圾箱中,
“衛斯理總能讓鬼飛進門……”
“──球又回到桂芬多人的手里,現在是凱蒂﹒貝爾飛過球場──”李英勇地
高聲大喊,可是現在震耳欲聾的歌聲已經讓人几乎聽不到他的聲音了。
“衛斯理保証我們勝利,衛斯理就是我們的王!”
“哈利你在干嘛?”安吉莉娜從他身邊飛過去追隨凱蒂的時候沖他大喊,“繼
續你自己的事!”
哈利這才意識到他在空中已經停了一分多鐘,他只顧注意賽勢,完全把追蹤霓
賊球的事給忘在腦后了。他驚恐地俯沖下來,開始繼續圍繞球場繞圈,一邊四下搜
索著,努力不去注意現在在球場里唱得震天動地的歌聲:
“衛斯理是我們的王,衛斯理是我們的王……”
哪里都看不到霓賊球的蹤影,馬爾夫也和他一樣在球場里繞著圈子,他們在場
中心擦身而過的時候,哈利聽到馬爾夫也在大聲唱著:
“衛斯理生在垃圾箱中……”
“──又是瓦瑞頓拿球,”李怒吼著,“他傳給普希,普希穿過艾麗莎﹒斯賓
耐特,快點,安吉莉娜,你能對付他的啊──看來你還真對付不了他──但是弗雷
德﹒衛斯理打了一個漂亮的霸嚇球,我說錯了,是喬治﹒衛斯理,哦,誰管他,反
正是他們兩個中的一個就是了,所以這一球讓瓦瑞頓丟了手里的球,凱蒂接住──
呃──然后也丟了──所以現在是蒙塔克拿著鬼飛球,斯雷瑟林的隊長蒙塔克帶著
鬼飛球升高,現在得趕快啊,桂芬多,擋住他!”
哈利繞到球場一端斯雷瑟林的球門后面,盡力不讓自己去看羅恩那邊發生的事。
當他疾掠過斯雷瑟林的守門布萊池理的時候,他聽到布萊池理也在和底下的觀眾一
起唱著:
“衛斯理一個球也救不下……”
“──普希再次躲過艾麗莎,他直飛向球門啦,羅恩,攔住他!”
哈利不用看也知道發生了什么:桂芬多那頭發出了一聲悲慘的哀號,而斯雷瑟
林則爆發出一陣新的尖叫和掌聲。哈利看了看下面,扁臉的潘姿﹒帕金森正站在看
台最前面,背對著場地在指揮斯雷瑟林支持者的震天歌聲:
“所以斯雷瑟林都要唱:衛斯理就是我們的王!”
但是二十分不算什么,桂芬多還有時間趕上,或是抓到那個霓賊球。進几個球
他們就又能領先了,哈利對自己說。他在其他隊員中間上下穿梭,追著一個閃亮的
東西,但是后來他才發現那只是蒙塔克的表帶。
可是羅恩又放進兩個球,現在哈利已經開始有些慌張地追找霓賊球了,他只想
趕快捉到它,結束這場比賽。
“──桂芬多的凱蒂﹒貝爾躲過普希,閃過蒙塔克,凱蒂,好一個轉彎啊,然
后她把球扔給約翰遜,安吉莉娜﹒約翰遜拿著鬼飛球,她越過瓦瑞頓,她沖著球門
飛了,來呀,安吉莉娜──桂芬多進球!!!現在和斯雷瑟林是四十對十,四十對
十,普希拿著鬼飛球。”
哈利可以聽到露娜那個蠢帽子發出的獅吼也夾在在桂芬多的歡呼聲里。他的精
神一振,不過差了三十分,這沒什么的,他們可以輕易地追回來。哈利避過了克拉
布沖他打過來的霸嚇球,然后繼續在滿場里焦急地搜索霓賊球,一邊留意著馬爾夫,
准備著他露出看到霓賊球的跡象。而馬爾夫,也和他一樣,毫無目標地在場地里繞
著圈子。
“──普希把球傳給瓦瑞頓,瓦瑞頓給蒙塔克,蒙塔克把球傳回到普希手里─
─約翰遜阻截,約翰遜得到鬼飛球,約翰遜傳給貝爾,漂亮極了──我是說不漂亮
──貝爾被斯雷瑟林的高耀發的霸嚇球打中了,現在球又回到普希手里了──”
“衛斯理生在垃圾箱中,
“衛斯理總能讓鬼飛進門,
“衛斯理保証我們勝利!”
可是哈利終於看到它了:在斯雷瑟林那頭的地面几尺高的地方,小小的金色霓
賊球正振動著翅膀。
他急速俯沖。
只几秒鐘工夫,馬爾夫已經在哈利的左邊從天急落,他只能看到掃帚上的一個
銀綠相間的影子飛掠而過。
霓賊球繞著一個球門柱飛了几圈,然后向看台的另一邊溜了過去,它的改向對
馬爾夫相當有利,因為那邊離他更近。哈利拉著腿下的霹靂掃帚轉彎,現在他和馬
爾夫肩并肩了。
哈利離地不過几尺,他伸出原來握在掃帚上的右手,朝著霓賊球伸去……在他
的右邊,馬爾夫的手也伸了出來,努力伸著,抓著。
這一切在屏吸的、拼命的、狂風呼嘯的兩秒鐘之后結束了──哈利的手指握住
了那個掙扎的小球──馬爾夫的指甲在哈利的手背上絕望地抓撓──哈利拉起掃帚
上升,高高舉起手里仍在掙扎的球,桂芬多的觀眾們高興地大喊起來。
他們得救了,羅恩放進的那些球都沒關系了,只要桂芬多贏了,不會有人記得
的──
“咣當!”
霸嚇球結結實實地打中哈利的后腰,他在掃帚上朝前掉了下去。幸好,剛才追
霓賊球時他飛得相當低,現在他離地只一兩米。不過當他四腳朝天、重重摔在凍硬
的土地上時,他仍然疼的喘不上氣來。他聽到胡遲夫人的尖哨聲音,還有從看台上
轟然響起的憤怒喊聲、噓聲、還有嘲笑的聲音。“砰”的一聲落地,然后安吉莉娜
焦急的聲音傳來:
“你沒事嗎?”
“當然沒事,”哈利咬著牙說,抓住她深過來的手,讓她幫他站起來。他們頭
上,胡遲夫人向一個斯雷瑟林的隊員飛去,不過從這個角度他看不出那是誰。
“是那個混蛋克拉布,”安吉莉娜生氣地說,“他看到你抓住霓賊球,就把霸
嚇球沖你打過來了──不過哈利,咱們贏了,咱們贏了啊!”
哈利聽到身后一聲冷哼,他轉回頭,手里仍緊握著霓賊球:是珠扣﹒馬爾夫剛
剛在旁邊降落。他的臉氣得發白,但是還是擠出了一個冷笑。
“你剛剛救了衛斯理一命啊,是不是?”他對哈利說,“我還沒見過更差的守
門呢……不過,既然他生在垃圾箱里……喜歡我的歌詞吧,波特?”
哈利沒有回答。他轉身去找其他的隊員,現在他們已經一個接一個落下了,每
個人都高興地喊叫著,揮舞著拳頭。只除了羅恩。他在球門柱那邊下了掃帚,看來
是在獨自一人、慢吞吞地往更衣室走。
“我們本來想多寫兩段的!”馬爾夫喊,這時凱蒂和艾麗莎正跑過來擁抱哈利,
“可惜我們找不到和‘又胖又丑’押韻的詞──你看,我們想唱他的媽媽的──”
“輸了球就酸成這樣,”安吉莉娜說,厭惡地看了馬爾夫一眼。
“──我們也能把‘沒用的蠢貨’加進去──你知道,寫他爸爸的──”
但弗雷德和喬治已經明白了馬爾夫說的是什么,他們本來正和哈利握手,握到
一半就僵硬了,轉頭看馬爾夫。
“別理他!”安吉莉娜忙說,拉住弗雷德的胳膊,“別理他,弗雷德,讓他叫
吧,他就是受不了賽輸,那個上跳下竄的小──”
“──不過你喜歡衛斯理家呀,波特,不是嗎?”馬爾夫嘲笑說,“在他家過
暑假什么的不是么?真不知道你怎么受得了他家的臭味,不過我想既然你是給麻瓜
拉扯大的,就是衛斯理家的狗窩也不太難聞──”
哈利拉住喬治。與此同時,安吉莉娜、艾麗莎、和凱蒂三個人加在一起才能拉
住弗雷德,不讓他去打馬爾夫,馬爾夫毫不在意地笑著。哈利轉頭找胡遲夫人,但
是她還在斥責克拉布不該犯規用霸嚇球打人。
“又或者,”馬爾夫一邊后退一邊狡猾地笑著說,“波特,你還記得你媽媽房
子里的臭味,衛斯理家的豬圈讓你想起了──”
哈利根本沒意識到自己已經放開了喬治,他只知道一秒鐘之后,他們兩個一起
朝馬爾夫沖去,他完全忘記了所有的老師都在觀看,他只想有多狠就多狠地痛揍馬
爾夫。他沒時間抽魔杖了,只來得及抽回緊握霓賊球的拳頭,然后重重打進馬爾夫
的肚子上──
“哈利!哈利!喬治!不要!”
他能聽到女生們的尖叫,馬爾夫大喊,喬治罵人,一聲哨響,還有旁邊人的吼
叫,但是他全不在乎。直到有人在他身邊叫“障礙抵滿!”,他被咒語的力量向后
推倒,直到那時他才停止對馬爾夫的狂轟亂揍。
“你們以為你們在干什么?”胡遲夫人喊著,哈利一跳起身,顯然她就是剛從
對他使障礙咒語的人。她一手握著口哨,一手拿著魔杖,掃帚丟在几尺遠的地方。
馬爾夫蜷縮在著倒在地上,鼻子流著血,嗚咽呻吟。喬治的的嘴唇已經給打腫了,
弗雷德仍被那三個追球手用力按住,而克拉布在后面咯咯笑個不停。“我還從沒見
過這樣的行為──回城堡去,你們兩個都去,直接去你們的院長辦公室!快去!馬
上走!”
哈利和喬治轉身大步離開球場,兩個人都一言不發,只是大口大口地喘氣。人
群的嚎叫和嘲笑越來越小,等到他們走進門廳,除了自己的腳步聲,四周已經鴉雀
無聲了。哈利注意到自己的右手里有什么東西在掙扎著,那只手的骨節上,還有在
馬爾夫的下顎上打出的傷痕。他低頭一看,發現霓賊球的銀色翅膀正從他手指縫里
伸出來,掙扎著想逃。
他們剛走到麥格教授的門口,她就已經在走廊里大步趕上了他們,她系了一條
桂芬多圍巾,但是當她走近的時候,她用顫抖的手把圍巾從脖子上拉了下來,她的
臉色發青。
“進去!”她指著門,憤怒地說,哈利和喬治走了進去。她大步走到辦公桌后
面,轉頭面對他們,當她把桂芬多圍巾扔在地板上時,她氣得渾身發抖。
“那么?”她說,“我還從沒見過如此可恥的行為。兩個打一個!我要你們解
釋!”
“是馬爾夫挑釁,”哈利僵硬地說。
“馬爾夫挑釁?”麥格教授喊,拳頭重重打在桌上,她的方格餅干筒給震得滑
倒下去,掉到地上摔開了,里面的姜味餅干撒了一地。“他剛剛輸了比賽啊,不是
嗎?當然他要挑釁了!但是他到底對你們說什么才能讓你們的行為有個合理解釋─
─”
“他侮辱我父母,”喬治咆哮一聲,“還有哈利的母親。”
“但你們兩個沒有等胡遲夫人處理,而是自作聰明,決定要展示展示你們麻瓜
式的打架,是不是?”麥格教授憤怒地吼叫,“你們知不知道你們的做──”
“咳,咳。”
哈利和喬治同時轉頭,德洛麗斯﹒安布居正站在門口,她穿了一件綠色的斜紋
呢斗篷,這讓她看起來更像一只癩蛤蟆。哈利早已經把她臉上陰險、令人作嘔的惡
意笑容和即將到來的痛苦聯系在一起。
“麥格教授,我能幫忙嗎?”安布居教授用她最最惡毒的甜蜜聲音問。
血一下充上麥格教授的臉。
“幫忙?”她重復著,可以聽出來她在努力克制自己,“你說什么,幫忙?”
安布居走進辦公室,臉上令人作嘔的笑容依然沒變。
“怎么,我以為你會高興有監察官出頭幫你。”
哈利覺得即使麥格教授的鼻孔里噴出火來,他也絲毫不會有半點驚訝。
“你想錯了,”她說,轉身背對安布居。
“現在,你們兩個給我好好聽著。我不管馬爾夫當時怎么挑釁你們,即使他辱
罵你們家族中每一個人,我在乎的是你們的可恥行為。現在我罰你們每個人一個星
期的課后留堂!不要那樣看我,波特,這是你應得的懲罰!而且,如果你們兩個人
再有──”
“咳,咳。”
麥格教授轉身面對安布居教授,閉著眼睛仿佛在祈禱更多耐心似的。
“有什么事?”
“我覺得他們的行為應該受到比留堂更重的處罰,”安布居說,臉上的笑容更
大了。
麥格教授的眼睛猛然睜開。
“可是,很遺憾的是,”她說,努力想回笑一下,結果使她看起來好像得了牙
關緊閉症似的,“安布居,只有我的話算數,因為他們屬於我的學院。”
“嗯,麥格,事實上──”安布居一臉堆笑,“我想你會發現,我的話也算數
的。那個,哪兒去了?考尼烈斯剛送給我的,我是說,”她一邊在手提包里翻找一
邊假笑了一聲,“部長剛送給我的。啊,在這里……”
她已經抽出了一張羊皮紙,展開來,煞有其事地清清嗓子,然后開始讀了起來
:“咳,咳。‘教育法令第二十五條’。”
“不是又加了一條吧!”麥格教授激烈地叫。
“嗯,是的,”安布居,依然笑臉如花,“事實上,麥格,就是因為你,才讓
我覺得我們還有點地方需要改善……還記得當我不同意桂芬多重建快迪奇隊的時候,
你是怎么越過我職權的?你怎么把這件事交給鄧布多,而他當然堅持所有的隊都應
該可以比賽的?可是,我可不能繼續讓這樣的事情發生呢。我立刻就聯系了部長,
而他相當同意我的觀點,最高監察官當然可以有權力剝奪學生的待遇,而且她──
這就是說,我──總不能比普通教師的權力更低!而現在你看,麥格,是不是我努
力不讓桂芬多重組球隊是對的?令人發指的壞脾氣啊……那么,讓我讀法令吧……
咳,咳……‘即日起,最高監察官在決定對霍格沃茨學生的懲罰、庇護及剝奪權益
上有最高的權力,而且,最高監察官可以調整其他教師已經頒布的,對學生的懲罰、
庇護及剝奪權益的決定。簽字,魔法部長,一級魔靈勛章,考尼烈斯﹒法吉。”
她卷起羊皮紙,依然笑著。
“所以……我真的認為,我得讓這兩個人永遠不能再打快迪奇,”她說,從哈
利看到喬治,又看回來。
哈利感到霓賊球在手里瘋狂地扇著翅膀。
“不能再打?”他說,聲音奇怪地聽起來相當遙遠,“快迪奇……永遠不能?”
“是的,波特先生,我想終生禁止你打快迪奇是唯一的辦法,”安布居說,看著他
吃力地想聽懂話里含義的樣子,臉上的笑容裂得更大,“你,還有這位衛斯理先生,
還有,我想,安全起見,這位年輕人的孿生兄弟也應該給禁止──要不是他的隊友
攔住他,我覺得他肯定也會去襲擊年輕的馬爾夫先生的。當然了,我得沒收他們的
掃帚。我會把它們安全地保管在我的辦公室里的,這樣就可以確定沒有人違反我的
懲罰了。不過,麥格教授,我不是不講道理的,”她繼續下去,轉向麥格教授,后
者正定在地上,直瞪著她,好像是一尊冰雕一樣,“其他的人可以繼續打球,我沒
有在他們任何一個人的身上看到暴力傾向。那么,再見,祝你下午好。”
安布居離開辦公室,臉上無比的滿足。她的身后一片寂靜。
***
“不許打球,”那天晚上,在休息室里,安吉莉娜空洞地說,“不許打球……
沒有搜索員,沒有徂擊手……我們到底該怎么辦吶?”
他們一點勝利的感覺都沒有。哈利眼光所至,到處都是憂郁和憤怒的臉,全隊
的人都圍著壁爐,萎靡不振的樣子。但是羅恩不在,從比賽結束之后就沒看到他。
“這實在太不公平了,”安吉莉娜麻木地說,“我是說,克拉布在哨聲之后打
出的那個霸嚇球呢?她禁止他了嗎?
“沒有,”金妮難過地說,她和赫敏坐在哈利兩邊,“他只是被罰抄寫,我聽
到吃飯時蒙塔克笑這個來著。”
“還有弗雷德,他什么都沒做啊!”安吉莉娜憤怒地說,用拳頭重重打著自己
的膝蓋。
“什么都沒做可不是我的錯,”弗雷德說,表情相當難看,“要是你們三個不
那么死拉著我,我會把那個小混球打成肉醬給你們看看。”
哈利悲傷地盯著窗外的黑夜。雪花已經飄起來了。原來被他抓在手里的霓賊球
現在在休息室里轉著圈飛,屋里的人都好像給催了眠似的,死盯著它看,羅圈腿從
這個椅子跳到那個椅子,想逮住它。
“我去睡了,”安吉莉娜說著緩緩起身,“說不定所有這些都只是個惡夢……
明天早上我起來就會發現咱們還沒比賽呢……”
不久艾麗莎和凱蒂也走了。過了一會,弗雷德和喬治也上樓去睡覺了,離開的
時候仍狠狠地瞪著每一個人,金妮很快也離開了。壁爐旁邊只剩下了哈利和赫敏。
“你見到羅恩了?”赫敏低聲問。
哈利搖搖頭。
“我想他在躲我們,”赫敏說,“你想他會去哪兒──?”
但就在這時,他們身后傳來咯吱一聲門響,胖夫人的肖像打開了,羅恩從肖像
洞里鑽了進來。他看起來實在相當蒼白,頭發上沾了很多雪。他看到哈利和赫敏的
時候,僵在了地上。
“你去哪兒了?”赫敏焦急地說著一跳起來。
“散散步,”羅恩低低的說。他還穿著快迪奇的隊服。
“你要給凍死了,”赫敏說,“過來坐下!”
羅恩走到壁爐那兒,坐進離哈利最遠的椅子里,不看他。偷來的霓賊球繼續在
他們頭頂打轉。
“對不起,”羅恩看著自己的腳,低聲說。
“為什么?”哈利問。
“因為我以為我會打快迪奇,”羅恩說,“明天一早我就去辭職。”
“如果你辭職,”哈利煩躁地說,“我們就只剩三個人了。”看到羅恩一臉迷
惑,他說,“我這輩子都不許再打球了,弗雷德和喬治也是。”
“什么?”羅恩叫了起來。
赫敏把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講給他聽,因為哈利不能忍受再講一遍這個故事的
痛苦。等她講完,羅恩看起來比任何時候都憤怒。
“這全怪我──”
“又不是你叫我打馬爾夫的,”哈利生氣的說。
“──要不是我快迪奇打得那么差──”
“──那跟這個完全無關。”
“──是那個歌把我攪昏了──”
“──那個歌會把誰都攪昏的。”
赫敏站起來,離開他們的爭辯,走到窗邊,望著雪花沿著玻璃飄落。
“你,別再強辯了,行不行!”哈利的火氣爆發出來,“沒有你責怪你自己,
整件事也已經夠壞了!”
羅恩難過地看著自己濕淋淋的長袍下擺,什么也沒說。過了一會,他才慢慢地
低聲說:“這是我這輩子所做過的、最糟的事。”
“我們也是啊。”哈利苦澀地說。
“那個,”赫敏說,聲音稍微有些抖,“我能想出有一件事,可以讓你們兩個
都高興一點。”
“噢真的?”哈利懷疑地說。
“真的,”赫敏說,從積了雪的漆黑窗戶前面轉過身來,一個燦爛的笑容在她
臉上展開,“海格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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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海格的故事
哈利一路沖上男生宿舍,從皮箱里抓出了隱身斗篷和掠奪者之圖。他的速度快
極了,他和羅恩至少等了五分鐘,赫敏才匆匆走出女生宿舍,她戴著圍巾和手套,
還有她自己織的一頂鼓鼓窪窪的精靈帽子。
“嗯,可是外面那么冷啊!”看到羅恩不耐煩地砸舌,她分辨說。
他們從肖像洞爬出去,慌張地罩上隱身斗篷──羅恩比去年長高了許多,現在
他不得不蜷著腿才能不露出腳──然后,他們小心而緩慢地走下一層層樓梯,不時
停下來在掠奪者之圖上查看費馳和諾斯太太的動靜。幸運的是,除了几乎無頭尼克,
他們誰也沒遇見。几乎無頭尼克心不在焉地在走廊里飄蕩,口里哼的調子與“衛斯
理是我們的王”恐怖地相像。他們悄然穿過門廳,走到外面寂靜的雪地里。一看到
金黃的燈光從前方的小方格子窗戶里透出來,還有煙囪里冒出的青煙,哈利的心就
一下飛騰起來,他越走越快,其他兩個人在他身后跌跌撞撞地跟著。他們興奮地踩
在越積越厚的雪上,嘎嘎吱吱地響著,最后終於跑到了木門跟前。哈利舉起拳頭,
敲了三下,里面的狗立刻激動地狂叫起來。
“海格,是我們啊!”哈利從鑰匙孔里往里喊。
“早該想到的!”一個粗啞的聲音傳來。
他們在斗篷下面互相看著對方笑,從海格的聲音他們就能聽出他很高興。“剛
回家還沒三秒哪……牙牙,走開,……走開,你這懶狗呀。”
門閂提起,門吱丫一聲打開了,海格的頭從門縫里露了出來。
赫敏尖叫了一聲。
“我的天,小聲點兒!”海格慌忙說,在他們頭頂上尋找,“穿了隱身斗篷是
吧?那就進來吧,進來!”
“對不起!”赫敏喘著氣說,他們三個人擠過海格走進屋里,然后把斗篷拉下,
好讓他看見他們。“我只是──噢,海格!”
“沒事兒,沒事兒!”海格連忙說,在他們身后關上了門,然后又慌忙去拉上
了所有的窗帘,但是赫敏仍緊盯著他,一臉驚駭。
海格的頭發被凝固的血粘在一起,他的左眼已經高腫得只剩下一道細縫,周圍
全是青紫的傷痕。他的臉上和手上到處都是傷口,有些仍在留血,而且,從他走動
時的小心樣子,哈利懷疑他還有可能斷了肋骨。顯然他確實剛剛才到家,一件厚厚
的旅行斗篷搭在椅背上,一個大得足能裝下几個小孩的帆布包堆在門邊。而有正常
人兩個大的海格本人,現在正一瘸一拐地走到爐邊,把銅水壺放在上頭。
“發生了什么事?”哈利追問,牙牙正圍著他們高興地跳著,舔他們的臉。
“告訴你們了,沒事兒!”海格堅定地說,“要茶嗎?”
“別裝了,”羅恩說,“你根本就不好!”
“我再告訴你們一遍,我很好,”海格說,站直身子,轉過頭來沖他們露出笑
容,可惜已經疼得疵牙咧嘴,“啊,看到你們仨可真好啊──暑假還好吧?”
“海格,你被人打了!”羅恩說。
“最后一遍告訴你,我沒事!”海格堅定地說。
“要是我們中間有誰的臉讓人給切成肉醬了,你也會什么都不說嗎?”羅恩追
問。
“海格,你得讓包福夫人給你看看,”赫敏焦急地說,“有些傷口實在挺重的。”
“我自己會治的,行不行?”海格忍耐著說。
他走到屋子中間放著的巨大木桌旁邊,猛地掀開上面蓋著的一塊小毛巾。毛巾
下面,是比汽車輪胎還要大的一塊血淋淋的、淡綠顏色的肉塊。
“海格,你不會是要吃這個吧?”羅恩說著靠過去仔細看,“看來好像有毒呢。”
“它本來就是這樣的,這是龍肉,”海格說,“而且我不是弄它來吃的。”
他拎起肉塊,把它拍在自己的左臉上。綠色的血沿著臉流進他的胡子里,他滿
足地呻吟一聲。
“這就好多了,你知道,它能止疼的。”
“那么,你是不是要告訴我們發生了什么事呢?”哈利問。
“不能啊,哈利。最高機密。告訴你,這比我的工作重要得多呢。”
“海格,是不是給巨人打的?”赫敏小聲問。
海格的手一滑,龍肉啪噠一聲掉到他身上。
“巨人?”海格說著,在龍肉落到腰際之前抓住了它,然后再放回臉上,“誰
說巨人啦?你們跟誰談話了?誰告訴你們說我──誰說我被──啊?
“我們猜的,”赫敏分辨說。
“哦,你們猜到的,是不是?”海格說,用露在龍肉外面的那只眼睛嚴厲地審
視著她。
“這個挺……明顯的,”羅恩說。哈利連忙點頭。
海格瞪著他們,然后哼了一聲,把龍肉扔回到桌子上,走過去拿下正噓噓響的
水壺。
“從沒見過像你們仨這么愛多管閑事的小孩,”他嘀咕著,把熱水倒進三個水
桶形的茶杯里,“這可不是夸你們,他們管這叫狗拿耗子,什么閑事都愛瞎打聽。”
但是他的胡子卻跳著,好像在笑了。
“那么你的確是去找巨人了?”哈利說,笑著在桌旁坐下。
海格把茶放在每個人面前,坐下來,然后又拿起龍肉貼在臉上。
“好好好,對,”他說,“我去找巨人了。”
“找到他們了嗎?”赫敏悄沒聲地說。
“嗯,說實話,他們也沒那么難找,”海格說,“你知道,他們個頭挺大啊。”
“他們在哪里?”羅恩說。
“山上。”海格毫無幫助地說。
“那為什么麻瓜們沒──?”
“他們見過,”海格說,“只不過,他們都以為他們是死于登山事故,就草草
了事的,是不是?”
他移動了一下龍肉,把它貼在了最嚴重的傷口上。
“求你啊,海格,告訴我們你一直在干什么吧!”羅恩說,“你給我們講怎么
被巨人打,哈利就會告訴你他怎么被攝魂怪追!”
海格嗆了一口茶,同時龍肉也掉了下來,很多口水、茶和龍血濺得到處都是,
海格一邊咳嗽一邊忙著說話,而龍肉啪地一聲,已經掉在地上。
“你說什么,被攝魂怪追?”海格怒吼著。
“你難道沒聽說么?”赫敏瞪大眼睛問。
“離開這兒之后發生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我是在執行祕密任務,不是嗎,
不想讓貓頭鷹到處跟著我啊──要命的攝魂怪!你在開玩笑吧?”
“我沒有開玩笑。它們去小文金鎮,襲擊了我和我表哥,然后魔法部開除了我
──”
“什么?!!!”
“──我還去了個聽証會呢,不過你得先告訴我們巨人的事。”
“什么,開除你!”
“告訴我們你暑假的事,然后我就給你講我的。”
海格用那只唯一睜開的眼睛瞪他,哈利坦然地回視,一臉天真執著。
“哦,好吧!”海格聽天由命地說。
他彎腰把龍肉從牙牙的嘴里揪出來。
“哦,海格,不行,那不衛生──”赫敏開始說,但是海格早已經把肉拍在青
腫的眼睛上了。
他再次喝了一大口茶,然后說:“嗯,上學期一結束我們就出發了──”
“那就是,奧林蓓﹒梅心女士跟你一起去的?”赫敏插嘴。
“是啊,就是這樣,”海格說,臉上沒被胡子或綠色的龍肉擋住的几寸地方露
出了一些溫柔,“是呀,就我們倆。而且我告訴你們,奧林蓓,她才不怕風餐露宿
的生活呢。你們知道,她是個高貴的、衣著講究的女人,我了解我們要去的地方,
還擔心她受不了爬石頭、睡山洞那些事情呢,但是她都毫無怨言地承擔下來了。”
“你了解你們要去的地方?”哈利重復著,“你知道巨人在哪里?”
“嗯,鄧布多知道,他告訴我們了,”海格說。
“他們是不是藏在哪里?”羅恩問,“那是個祕密對不對?他們在哪兒?”
“不全是,”海格搖著頭發蓬亂的頭說,“只不過,只要他們離得足夠遠,其
他巫師才懶得理他們在哪兒。但是,他們的所在十分難去,反正人類想過去是相當
困難的,這就是為什么我們需要鄧布多的指示。我們花了一個月才走到──”
“一個月?”羅恩說,好像從來沒聽說過有這么長的旅程似的,“可是──你
們干嘛不弄一個移動牌什么的?”
海格露在外面的眼睛表情古怪地審視著羅恩,几乎是同情的表情。
“羅恩,有人監視我們。”他粗啞地說。
“什么意思?”
“你們不明白的,”海格說,“魔法部一直監視著鄧布多,以及每個跟他有關
的人,而──”
“那個我們已經知道了,”哈利立刻說,他急于想聽海格的故事,“我們知道
魔法部監視鄧布多──”
“所以你們才不能用魔法去那個地方?”羅恩說,看起來相當震驚,“你們像
麻瓜似地走了一路?”
“嗯,不能說是一路都是,”海格謹慎地說,“我們得小心呢,因為我和奧林
蓓……我們看起來就有點和常人不同──”
羅恩壓抑了自己發出的、介于噴嚏和吸鼻子之間的聲音,然后連忙喝了一口茶。
“──所以很容易讓人跟蹤。我們裝成一起度假旅行的樣子,所以我們去了法
國,裝作打算去奧林蓓的學校。我們走得相當慢,因為我們不能用魔法,而我們知
道魔法部就等著找個借口把我們抓起來呢。但是我們還是把那個跟蹤我們的傻瓜給
甩開了,在第戎那個地方──”
“哦哦,第戎?”赫敏興奮地說,“我在那里度過假,你有沒有去看──”
她看到羅恩的臉色,就不說話了。
“那之后我們冒險使了點魔法,還不算差。在波蘭國境邊上遇到了几個發了瘋
的傻特伊,還有在明斯克的一家酒吧里,我和一個吸血鬼稍微有些爭執。除了這些,
整個旅程不能再順當了……
“之后我們就到了那個地方,我們開始往山里走,尋找巨人的痕跡。
“我們離他們很近之后,就沒再使用魔法,一方面是因為他們不喜歡巫師,我
們不想讓他們從一開始就憎恨我們﹔另一方面,也是因為鄧布多警告過我們,‘那
個人’肯定也會去找巨人的,聽說他可能已經派人送過信給他們了。鄧布多告訴我
們接近那里時得小心不要引人注意,以防食死徒就在附近。”
海格停了一下,喝了一大口茶。
“繼續說呀!”哈利急切地說。
“找到他們了,”海格坦率地說,“一個晚上,我們翻了個山頭,就看到他們
了,在下面分散著住,小火堆燒著,旁邊都是大影子……簡直好像看著山在移動似
的。”
“他們有多大啊?”羅恩悄聲問。
“大概有六七米高吧,”海格隨便地說,“有些高個子的可能有八米呢。”
“那他們有多少人呢?”哈利問。
“我想有七八十人吧,”海格說。
“就這么多?”赫敏問。
“對,”海格悲傷地說,“只剩八十人,以前他們曾經有很多人,至少有上百
個不同的部落分布在世界各地。但是好久以來他們一直逐漸消亡,巫師們殺了很多,
當然了,不過大部分是因為他們自相殘殺,而現在他們就死得更快。他們不能適應
湊得那么近住在一起。鄧布多說那都是我們的錯,是巫師逼他們搬到遠離我們的地
方,而且,他們為了自身安全,不緊湊在一起住也沒有別的辦法。”
“那,”哈利說,“你找到他們,之后呢?”
“嗯,我們等到第二天早上。我們不想在晚上摸過去,為了我們自己的安全起
見。”海格說,“大概早上三點吧,他們就在坐著的地方睡著了,我們不敢睡覺:
一個,我們不想讓他們誰醒過來爬到我們呆的地方,再有,他們的呼嚕聲也讓人睡
不著,那聲音大得,快天亮時都造成雪崩了。
“不管怎么說,第二天天亮時候我們就下去見他們了。”
“就那樣?”羅恩說,一副肅然起敬的樣子,“你們就那樣走進了巨人的部落?”
“嗯,鄧布多告訴過我們該怎么做,”海格說,“給戈戈禮物,你知道,表示
對他的尊敬,”
“你說給誰禮物?”哈利問。
“哦,戈戈──就是指酋長。”
“你怎么知道哪一個是戈戈呢?”羅恩問。
海格被逗樂了。
“這不難,”他說,“他是那個最大、最丑、最懶的家伙,坐在那兒等著別人
給他端吃的來,死山羊那類的東西。他名叫卡卡斯,我想他大概有七米多高,總得
有兩頭大公象那么重吧,皮膚像犀牛皮似的。”
“你們就直接走到他面前去了?”赫敏屏住呼吸說。
“嗯,事實上是走下他那兒,他躺在山谷里,你看,他們住在一個四面環山的
山谷里。山挺高的,旁邊還有一個湖,卡卡斯就躺在湖邊,叫喚其他人給他和他老
婆送食物來。奧林蓓跟我一起走下山脊。”
“可是他們看到你們的時候,難道沒想殺你們嗎?”羅恩懷疑地問。
“一些人當然會這么想,”海格聳聳肩說,“但是我們照著鄧布多告訴我們的
做,也就是高舉著我們的禮物,只看戈戈,不理會旁人。我們那么做了,其他人都
安靜下來,看著我們經過,然后我們一直走到卡卡斯腳邊,鞠了個躬,把禮物在他
面前放下。”
“給巨人得要什么禮物啊?”羅恩急切地問:“吃的?”
“才不呢,他們自己也能找到吃的,”海格說,“我們給他們魔法,巨人其實
是喜歡魔法的,他們只是不喜歡我們把魔法用在他們身上。總之,第一天我們給了
他一根古不熄焰的樹枝。”
赫敏輕輕地說了一聲:“哇噢!”,但是哈利和羅恩都迷惑地皺起眉頭。
“一根什么樹枝──?”
“就是永遠不熄的火焰,”赫敏煩燥地說,“你們到現在早該知道了,弗立特
衛教授已經在課上至少講過兩次了!”
“嗯,反正,”海格在羅恩沒來得及反駁之前連忙說,“鄧布多給樹枝施了魔
法,讓它可以永遠燃燒,這可不是隨便哪一個巫師都能做到的。所以我把它放在卡
卡斯腳邊的雪地上,說,‘這是阿伯斯﹒鄧布多獻給巨人戈戈的禮物,他向戈戈致
以尊敬的問侯。’”
“然后卡卡斯說什么?”哈利急著問。
“什么也沒說,”海格說,“他不說英語。”
“你在開玩笑吧!”
“不要緊,”海格鎮定地說,“鄧布多告訴過我們有可能會這樣的。卡卡斯懂
得也足夠多,他叫來兩個懂我們語言的巨人幫我們翻譯。”
“那他喜歡那個禮物嗎?”羅恩問。
“哦,可不是嗎,一等他們弄明白那是什么東西,可真是驚天動地呢,”海格
說著把龍肉翻過來,用清涼的那一面貼他青腫的眼睛,“他們都高興得要命,於是
我就說啦,‘阿伯斯﹒鄧布多請戈戈與他的傳話人談一談,等明天他送另一樣禮物
來的時候。’”
“你們為什么不在那天就和他們談?”赫敏問。
“鄧布多讓我們慢慢來,”海格說,“讓他們知道我們是守信用的。‘明天送
另一個禮物來’,然后明天我們就去再送一個禮物──這會讓他們覺得我們是守信
的,明白嗎?而且,這也給他們足夠時間檢查我們送的禮物,等他們明白這的確是
個好東西,他們就會急著想要更多了。不管怎么說,像卡卡斯那樣巨人──你要是
給他們一下講得太多,他會殺了你,只為圖個清靜的。所以我們前鞠后躬地離開那
里,然后去找了個可愛的小山洞住了一晚。第二天早上我們又去了,這一次,卡卡
斯已經坐在那兒等我們了,急得不行。”
“你跟他們談話了?”
“噢是啊,我們先把禮物給他,那是一個相當好的戰盔──丑精靈做的,你們
知道,堅實無比──然后我們就坐下來談話了。”
“他怎么說?”
“不太多,”海格說,“都是在聽來著,但是看起來還不錯,他聽說過鄧布多,
也聽說過他曾經極力反對那次巫師們在英國追殺僅存巨人的行動。卡卡斯看起來似
乎很想知道鄧布多的意見,還有其他人,尤其是那几個懂英語的,也都湊過來聽。
那天離開時我們充滿了希望,我們向他們保証第二天再來,再帶禮物給他們……
“可是,就在那天晚上,壞事了。”
“什么意思?”羅恩忙問。
“嗯,我剛才跟你們說過,他們不適應湊得那么近地住的,那些巨人,”海格
力悲傷地說,“不能那么多人在一起。他們自己也沒辦法,每隔几星期他們就自己
和自己打一架,殺死一半的人。男人跟男人打,女人跟女人打,原來部落的殘余和
其他部落的殘余打,而這些,還不是因為爭執食物、火種、或睡覺的地方引起的。
他們整個種族都快消亡了,你以為他們會因此珍惜對方,可惜──”
海格力深深地嘆了口氣。
“那天晚上他們就打了起來,我們從山洞口看到了底下山谷里的一切。他們打
了好几個小時,你都不會相信他們能發出那么大的聲音。等太陽升起來的時候,雪
地上一片血紅,他的頭給拋到湖底去了。”
“誰的頭?”赫敏抽一口氣,說。
“卡卡斯的,”海格沉重地說,“他們有了一個新戈戈,高高蠻,”他深深嘆
息,“嗯,我們已經和以前的戈戈周旋了兩天了,可沒想到又冒出一個新的來,而
且我們有種預感,這個高高蠻不太想聽我們的話,可是我們總得試一試。”
“你們去和他談話了?”羅恩懷疑地問,“在你們眼見他砍掉別人的腦袋之后?”
“我們當然去了,”海格說,“我們跋山涉水地去那里可不是為了兩天之后空
手回來的!我們帶著給高高蠻的禮物又下山了。”
“還沒開口我就知道沒戲,他坐在那里,帶著卡卡斯的頭盔,我們走近時他就
猜疑地打量我們。他壯極了,是那伙人里最壯的,黑頭發黑牙齒,還有一條骨頭項
鏈,有些骨頭看起來好像還是人骨頭。嗯,我總得試試──我舉給他一卷龍皮──
然后說,‘送給巨人戈戈的禮物──’我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給抓住腳,頭朝下
倒拎起來,是他的兩個手下抓住我了。”
赫敏的雙手捂住嘴。
“你們怎么脫險的?”哈利問。
“要不是奧林蓓,我們就逃不出來了,”海格力說,“她抽出魔杖,我還從沒
見過有人施咒語有那么快的,簡直帥透了,她給那兩個抓我的人施了結膜炎咒語,
他們立刻就放開我了──但是我們可就惹麻煩了,我們用魔法對付他們,而這正是
巨人最恨巫師的地方,我們只能撒腿開跑,因為我們知道再也不能回他們的地盤去
了。”
“天啊,海格,”羅恩小聲說。
“可是,既然你們在那兒只呆了三天,你怎么這么晚才回來呢?”赫敏問。
“我們不是只呆了三天!”海格生氣地說,“鄧布多還指望著我們呢!”
“可你剛還說你們再也回不去了啊!”
“白天我們不能,當然了,我們只是需要重新考慮一下形勢。我們躲在山洞里
花了几天觀察他們,只是我們看到的都十分糟糕。”
“他又砍下更多腦袋么?”赫敏問,看起來要嘔吐的樣子。
“不是,”海格說,“我倒希望是那樣。”
“為什么?”
“就是說,我們很快就發現,他并不拒絕所有巫師的──他只恨我們。”
“食死徒?”哈利立刻說。
“是啊,”海格陰沉地說,“有几個食死徒每天都去,給戈戈送去禮物,他也
沒把他們頭朝下倒拎著。”
“你怎么知道他們是食死徒呢?”羅恩問。
“因為我認得一個,”海格低吼著說,“麥克尼爾,記得他么?就是那個曾經
追殺暴嘴的小子?瘋子,他那個人嗜殺成性,就和高高蠻一樣,難怪他們相處得那
么好。”
“所以麥克尼爾要巨人去幫助‘那個人’了?”赫敏絕望的問。
“別那么著急嘛,我還沒講完呢!”海格不滿地說,本來根本不打算告訴他們
任何事的他,現在看來似乎已經講上癮了,“我和奧林蓓仔細分析之后決定,只因
為戈戈看起來偏向于‘那個人’一邊,并不等於說所有巨人都是,我們總得試試去
說服其他的人,其他那些不想讓高高蠻做戈戈的人。”
“你們怎么能看出那些人是誰呢?”羅恩問。
“嗯,他們就是那些給打成一團肉醬的家伙,不是嗎?”海格耐心地解釋,
“那些聰明一點的都躲開高高蠻,和我們一樣躲到周圍的山洞里去了。所以我們決
定在晚上到那些山洞里走走,看看能不能說服几個。”
“你們在晚上去黑山洞里找巨人?”羅恩說著,聲音里充滿了崇拜和敬佩。
“嗯,我們最擔心的倒不是巨人,”海格說,“我們擔心的是食死徒,鄧布多
告訴過我們,能避開就盡量避開他們。而麻煩的是,他們知道我們就在附近──想
來是高高蠻給他們講了我們的事。晚上,等巨人們都睡著了之后,我們正打算摸黑
進他們的山洞,麥克尼爾那幫人就偷偷摸摸地在山里轉著找我們,我費了好大力氣
才沒讓奧林蓓去突襲那伙食死徒,”海格說著,微笑的嘴角把胡子也翹了起來,
“她太想打他們了,她一發起脾氣來可不一般,那個奧林蓓,才是大發雷霆,你知
道,我想是她的法國血統吧……”
海格目光朦朧地凝視著壁爐里的火光,哈利給了他三十秒的回憶時間,然后大
聲地清了清嗓子:
“然后呢,發生了什么事?你們接近那些巨人了嗎?”
“什么?噢……噢,是啦,我們做到了。是啊,卡卡斯被殺之后的第三個晚上,
我們離開了藏身的山洞,沿著山坡走進谷里,一邊小心提防著食死徒,我們進了几
個山洞,都沒有──然后,在第六個洞里,我們找到了藏在里頭的三個巨人。”
“那洞里肯定已經擠得滿滿的,”羅恩說。
“擠得一塌糊涂,”海格說。(這話的原話是‘都沒有揮霓柞的地方’,來自
英文俚語‘都沒有揮貓的地方’,指地方擁擠,而霓柞是一種魔界的類似貓的小獸。
和第二章出現的費格太太一樣,海格也喜歡說變相的俚語,比如前一段他讓赫敏‘
別那么著急’,其實原話是‘勒住你的雙翼鷹頭馬’,取自英文‘勒住你的馬’。
──譯注)
“他們看到你們的時候沒打你們嗎?”赫敏問。
“如果是在任何其他的情況下,他們可能會的,”海格說,“但是他們傷得很
重,三個都是,高高蠻那伙巨人把他們打暈了,他們一醒來就爬進能找到的最近山
洞里去了。不管怎么說,其中一個懂點英文,幫我們給另兩個人翻譯,而我們說的
話,似乎也沒有引起太大反感。於是我們就常常去,看望那些受傷的人。我敢說有
一段時間我們說服了足有六七個人。”
“六七個?”羅恩激動地說,“這可不賴──他們要來這里幫我們打‘那個人
’嗎?”
但是赫敏說:“海格,你說‘一段時間’是什么意思?”
海格難過地望著她。
“高高蠻的人打進了那些山洞,那之后剩下來的人就再也不想和我們有任何牽
連了。”
“那么……那么巨人就不會來了?”羅恩失望地說。
“不會來了,”海格說著,深深地嘆息一聲,翻過龍肉,把涼的一面貼到臉上,
“不過我們做了鄧布多讓我們做的事情,我們傳遞了鄧布多的話,他們中有些人聽
到了,我懷疑也會有些人記得了。也說不定,他們中間有人不喜歡跟高高蠻,離開
山里呢,那他們就很有可能記起鄧布多曾經對他們很友好,說不定就會來呢。”
雪已經填滿了窗子。哈利意識到袍子的膝蓋地方全濕透了,原來是牙牙一直趴
在哈利的膝蓋上流口水。
“海格?”過了一會,赫敏小聲說。
“嗯?”
“你在那兒的時候……你有沒有……那里有沒有任何……你的……你的……母
親的消息?”
海格露在外面的眼睛直盯著他,赫敏看起來有些害怕。
“對不起,我……你忘了我說的話吧──”
“死了,”海格嘟囔著說,“很多年前就死了……他們告訴我的。”
“哦……我……我真的很抱歉,”赫敏的聲音小得几乎聽不見,海格聳了聳他
的寬闊肩膀。
“不用,”他簡單地說,“我本來也不怎么記得她,不是個好母親。”
他們又安靜下來。赫敏不安地看了看哈利和羅恩,顯然想讓他們說點什么。
“可是海格,你還沒告訴我們為什么你給弄成這樣呢,”羅恩說著指了指海格
帶血的臉。
“還有你為什么拖這么久才回來?”哈利說,“瑟瑞斯說奧林蓓﹒梅心夫人早
就回來了──”
“誰襲擊你?”羅恩說。
“我沒有被襲擊!”海格用力地說,“我──”
但是他下面的話被突如其來的敲門聲打斷了,赫敏倒抽一口涼氣,手里的杯子
掉下來,在地上跌得粉碎,牙牙也大叫起來。他們四個一起去看門邊的窗子,一個
矮胖的人影正映在薄薄的窗帘上。
“是她!”羅恩悄聲說。
“躲到下面來!”哈利連忙說,抓過隱身斗篷,展開蓋住他和赫敏,羅恩繞過
桌子也沖進了斗篷底下。他們緊靠在一起,躲到屋子的一角。牙牙還在沖著門大叫,
海格完全看糊涂了。
“海格,藏起我們的杯子!”
海格抓起哈利和羅恩的杯子,把他們塞到牙牙狗籃的軟墊子下面。牙牙現在已
經沖著門跳起來了,海格用腳把他推開,然后拉開門。
安布居教授站在門口,她穿著那件綠色的斜紋呢斗蓬,戴著同色的護耳帽子。
她抿著嘴,往后仰著去看海格的臉,她几乎還不及他的腰高。
“那么,”她慢慢地大聲說,好像在和聾子講話似的,“你是海格,對不對?”
她不等海格回答就一路走進屋里,凸起的眼睛四下轉著。
“走開,”她厲聲說著,沖牙牙揮舞著手提包,牙牙本來跑到她面前,想去舔
她的臉。
“呃──我不想顯得無禮,”海格瞪著她說,“可是,你是誰啊?”
“我叫德洛麗絲﹒安布居。”
她的目光掃過小屋,有兩次她瞪著哈利、還有擠在他兩邊的羅恩和赫敏所在的
角落。
“德洛麗絲﹒安布居?”海格說著,完全摸不著頭腦,“我以為你是在魔法布
工作來著──你不是跟法吉一起工作的嗎?”
“我是魔法部的高級副部長,是的,”安布居說,開始在小屋里走來走去,仔
細審視著屋里的每一寸每一分,從牆邊的帆布包到椅背上搭的旅行斗篷,“我現在
是黑魔法防御課的老師──”
“你可真勇敢,”海格說,“現在已經沒什么人敢做那份工作了。”
“──及霍格沃茨的高級監察官,”安布居說,完全沒有聽到海格說話的跡象。
“那是什么?”海格問,皺起眉頭。
“這正是我要問的,”安布居說,指著地上赫敏杯子打碎后的碎片。
“哦,”海格說,與事無補地朝哈利、羅恩和赫敏藏著的角落看了一眼,“哦,
那個是……是牙牙。他打碎了一個杯子,所以我只好用這一個。”
海格指了指他剛才用過的杯子,一只手仍按在蓋在眼睛上的龍肉上面。安布居
現在轉身面向他,開始審視他的每一寸、每一分。
“我聽到說話的聲音,”她平靜地說。
“我和牙牙說話來著,”海格堅決地說。
“然后他也對你說話?”
“是的……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海格說,看起來有些不自然,“有時候我說
牙牙就和人一樣──”
“雪地上有三雙腳印,從城堡里一直到你這里,”安布居狡猾地說。
赫敏吃了一驚,哈利用手捂住她的嘴,幸好這時牙牙正大聲地嗅安布居教授的
長袍下擺,她似乎沒有聽到。
“嗯,我才剛到家,”海格說著用大手指了指帆布包,“也許有人在那之前來
過,結果沒找到我。”
“外面沒有從你屋子里離開的腳印。”
“嗯,我……我不知道那是怎么回事,”海格說,不安地抓了抓胡子,再次向
哈利、羅恩和赫敏躲藏的角落看,仿佛想要他們幫忙似的,“那個……”
安布居在屋子里轉了一圈,仔細地四下檢查。她彎腰查看床底下,又打開海格
的碗櫥,她離哈利、羅恩和赫敏緊靠在牆邊的地方不到兩寸。她經過的時候,哈利
把肚子都拼命吸進去了。她仔細地檢查了海格用來做飯的巨大鐵鍋里頭,然后轉回
來,說:“你怎么了?你臉上的傷是哪里來的?”
海格慌忙把龍肉從臉上拿開,哈利認為這不是個好主意,因為這樣一來他眼睛
周圍的青紫傷疤就完全顯露出來了,更不用說他的臉上還有那些新鮮的和已經凝固
了的血,“噢,我……一點點意外,”他笨拙地說。
“什么樣的意外?”
“我-我摔了一跤。”
“你摔了一跤,”她沉聲重復。
“是啊,就是這樣,被朋友的掃帚給絆倒的。我自己不用掃帚飛的,嗯,你看
看我有多大啊,我不認為有哪個掃帚能承受住我。我有個朋友養阿巴仙馬,不知道
你見沒見過那種馬,大極了,有翅膀,你知道,我騎了一只,然后──”
“你一直在哪里?”安布居問,沉著地打斷了海格喋喋不休的說話。
“我在哪里──?”
“是的,這是我的問題,”她說,“學期就已經開始兩個星期了,另一位老師
不得不代替你的課程。其他老師里沒有一個能告訴我你去了哪里,你沒有留下地址,
你去哪兒了?”
安靜中,海格用剛剛露出來的眼睛瞪著她,哈利几乎能聽到他的大腦運作的聲
音,它在瘋狂地轉著主意。
“我-我去修養身體了。”他說。
“修養身體,”安布居教授重復,她的眼睛掠過海格青紫腫脹的臉,龍血正無
聲地滴在他的馬甲上,“我明白了。”
“是呀,”海格說,“呼吸-呼吸新鮮空氣,你知道的──”
“是的,對於一個管理動物的人來說,新鮮空氣肯定很難得,”安布居甜甜地
說,海格臉上不是青紫的地方,現在開始紅了起來。
“嗯──看看風景,你知道的──”
“山的風景?”安布居立刻說。
她已經知道了,哈利絕望地想。
“山?”海格重復著,顯然在急轉著腦筋,“才不是呢,我喜歡的是法國南部,
有太陽,還有海。”
“真的?”安布居說,“你好像沒怎么給晒黑呢。”
“是啊,嗯……皮膚敏感,”海格說著討好地笑笑,哈利注意到他有兩顆牙也
被打沒了。安布居冷冷地看著他,他的笑容漸漸轉成尷尬。然后她把手提包拉上胳
膊肘,說:“我會,當然了,告訴部長你遲到歸校的消息。”
“對,”海格點著頭說。
“你也應該知道,作為最高監察官,我的不幸的、但也是必不可少的的責任,
就是審查其他教師。所以我想我們很快就會再見面的。”
她猛地轉身,大步走向門口。
“你要審查我們?”海格看著她的背影,茫然地重復。
“哦,是的,”安布居柔聲說了一句,手握在門把手上,轉頭看他,“魔法部
已經決定,凡是不合格的老師都要開除,海格,晚安。”
她走出去,在身后大聲關上門。哈利剛想拉下隱身斗篷,但是被赫敏拉住了手
腕。
“還不行,”她在他耳邊悄沒聲地說,“她可能還沒走。”
海格似乎也有同樣的想法,他走過去,把窗帘拉開了一寸多寬。
“她已經回到城堡了,”他低聲說,“唉呀,她要審查人呢,是不是?”
“是的,”哈利說著拉下斗蓬,“徹勞妮已經給留校察看了。”
“嗯……海格,你打算這學期教我們什么東西?”赫敏問。
“哦,不用擔心,我已經准備好很多課程了,”海格熱情地說著,把龍肉從桌
上撿起,又拍在眼睛上,“我已經留了兩樣動物,就是給你們中級巫師考試年准備
的。你們就等著看吧,它們可不同尋常呢。”
“呃……怎么個不同尋常法?”赫敏毫無把握地問。
“我不會說的,”海格高興地說,“我要等著讓你們大吃一驚。”
“聽著,海格,”赫敏毫不做作,迫切地說,“要是你把危險的動物帶到課堂
上來的話,安布居教授一點也不會高興的。”
“危險?”海格說,看起來完全迷惑了,“別傻了,我才不會帶給你們危險的
東西!我是說,好吧,我承認它們得保護自己──”
“海格,你無論如何得通過安布居的審查,讓她高興才行。你得給我們講怎么
照顧泡洛克,怎么區分弓背猬和一般的刺猬,這類的東西!”赫敏誠摯地說。
“可是赫敏,那些多無聊啊,”海格說,“我弄來的東西才利害呢,我已經喂
養了好多年,我敢說全英國也只有我這些是被人馴服的。”
“海格,求求你,”赫敏說,她的聲音里充滿了孤注一擲的焦急,“安布居已
經在找任何理由,想趕走和鄧布多接近的老師了。海格,求你了,給我們講些肯定
會在中級巫師考試上出的無聊東西吧。”
可海格只是大大地打了個哈欠,用獨眼渴望地看著角落里的巨床。
“聽著,今天我累壞了,而且又這么晚了,”他說著輕輕拍了拍赫敏的肩,結
果她支撐不住,咚地一聲摔在地板上,“啊-對不起──”他拎著她的衣領把她拉
起,“聽著,別為我擔心,我保証,現在我既然回來了,我會把課程安排得特別好。
現在,你們仨最后回城堡去吧,還有,別忘記把身后的腳印抹掉!”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聽進去了你說的話,”一會之后,當檢查了四周沒有動
靜之后,他們踩著深深的雪走回城堡,羅恩說。他們這回沒有留下腳印,因為赫敏
在路上一直使用著刪除魔法。
“那我就明天再去,”赫敏堅定地說,“不行我就給他安排課程。我不管她是
不是趕走徹勞妮,但是我決不能讓她趕走海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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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蛇眼
星期天早上,赫敏踩著兩尺深的雪,艱難地跋涉去海格的小屋。哈利和羅恩很
想和她一起去,但是他們堆積如山的作業又已經濱臨危險的高度,所以他們只有不
情愿地呆在休息室里,極力不去理會外面出來的快樂聲音。校園里,學生們在結凍
的湖上溜冰、滑雪橇,還有,最可恨的,給雪球施法,讓它們飛上桂芬多的塔樓,
“砰砰”地打在窗子上。
“喂!”羅恩終於失去耐心,把頭伸出窗外大吼:“我是級長,要是再有人敢
往這個窗子上打雪球──哎喲!”
他猛地縮回頭,一臉的雪。
“是弗雷德和喬治,”他苦著臉說,重重甩上窗戶,“兩個飯桶……”
快吃午飯的時候,赫敏從海格那里回來了,她凍得瑟瑟發抖,長袍的膝蓋以下
都濕了。
“怎么樣?”她進門時羅恩抬起頭來問,“你幫他安排課程了嗎?”
“嗯,我試了,”她悶悶地說,坐在哈利身邊的椅子上,她拿出魔杖,相當繁
瑣地揮了一下,熱氣從魔杖頭噴了出來,她然后用魔杖指著長袍,長袍散發著蒸汽
逐漸干了。
“我去的時候他根本就不在,我敲了半個鐘頭的門,然后他才從禁絕林里出來
──”
哈利呻吟一聲。禁絕林里到處都是可以讓海格被解雇的生物。“他在那里養什
么?他跟你說了嗎?”他問。
“沒有,”赫敏沮喪地說,“他說他要給我們一個驚喜,我給他解釋安布居的
事,可他就是聽不進去。他一直說沒有哪個神智正常的人在能學到吐火銀鮫的時候,
會愿意學弓背猬──嗯,我不認為他在養吐火銀鮫,”看到哈利和羅恩臉上的驚駭
表情時她補充說,“但那不是說他沒試過,他講過弄那個蛋有多困難。我都不知道
跟他說了多少次,他要是按古拉普蘭教授的課程計划會好得多,我真的不認為他聽
進了哪怕一半我說的話。他的情緒挺怪,你知道,他還是不肯說他是怎么弄得滿身
是傷。”
第二天早餐時,海格在教工席上受到了所有學生的熱烈歡迎。一些人,比如弗
雷德、喬治、和李﹒喬丹都高興地叫著,穿過桂芬多和海佛帕夫桌子中間的過道跑
過去握海格的大手﹔而另一些人,比如帕瓦提﹒帕提和拉文德﹒布朗,則搖著頭交
換了一個陰沉的眼神。哈利知道她們很多人更喜歡古拉普蘭教授的課,而最麻煩的
是,在他自己心里,也有一個不懷偏袒的小小地方,認為她們是對的:古拉普蘭認
為有趣的課程里,不會有人有被咬掉腦袋的危險。
星期二,當哈利,羅恩和赫敏在寒風中裹得嚴嚴實實地往海格的小屋走時,可
以說他們都有相當程度的憂慮和擔心。哈利擔心的不光是不知道海格想教給他們的
東西,他還擔心其他學生,尤其是馬爾夫那伙人,在安布居在場的時候會如何表現。
但是,等他們艱難地在雪里一路跋涉到海格那里,站在禁絕林邊上等他們的只
有海格,那位最高監察官并沒有出現。他的樣子并不能讓他們安心,星期六晚上的
那些青紫傷痕上面,現在又多了些淡淡的黃綠顏色,而且一些傷口似乎又開始流血
了。這讓哈利不明白了:海格是不是被某種帶毒動物攻擊了,而它的毒液能不使傷
口愈合?而且,仿佛是想讓這恐怖的畫面更完整,海格的肩上還扛著看來像是半只
死牛的東西。
“今天我們在這里頭上課!”海格愉快地沖走過來的學生說著,偏頭向他們示
意他身后面的黑暗森林,“有個遮擋!再說,它們更喜歡暗處。”
“什么東西喜歡暗處?”哈利聽見馬爾夫尖聲對克拉布和高耀說,聲音里有一
絲驚慌,“他剛才說什么東西喜歡暗處,你們聽見了嗎?”
哈利記起馬爾夫在這之前唯一進入禁絕林的那一次,那時候他也并不勇敢。他
對自己笑了,在快迪奇比賽之后,任何能讓馬爾夫緊張的事情都會讓他滿意。
“都准備好了?”海格環視著學生們,高興地說,“那么,好,我一直給你們
五年級學生們留了這個在禁絕林里頭上的課。我想我們得在這些動物的自然生存環
境里看它們。那么,我們今天要學的東西相當稀少,我敢說我是全英國唯一能馴養
它們的人。”
“你確定它們已經被馴服了,是不是?”馬爾夫說,語氣里的驚慌更加明顯了,
“可是,這也不是你頭一次把野生動物帶到課堂上來,是不是?”
斯雷瑟林的人都發出贊同的聲音,一些桂芬多的人似乎也覺得馬爾夫的話有點
道理。
“當然它們已經被馴服了,”海格說,沉下臉把肩上的死牛抬上去了一點。
“那,你的臉又是怎么回事?”馬爾夫追問。
“跟你無關!”海格說,生氣了,“現在,要是你們已經問完了愚蠢的問題,
就跟我來!”
他轉身大步走進禁絕林,似乎沒有人愿意跟上他。哈利看了一眼羅恩和赫敏,
他們嘆了口氣但是點點頭,於是他們三個跟著海格出發,其他人都跟在他們后面。
他們大約走了十分鐘,來到了一個樹木極為密集的地方,那里几乎像黃昏一樣
昏暗五光,地上也沒有積雪。海格哼了一聲,把肩上的半頭牛扔在地上。他退了一
步,轉身面對學生,學生們穿過大樹小心翼翼地走到他身邊,緊張地四下看著,好
像隨時會有動物扑上來似的。
“過來,過來,”海格鼓勵說,“現在,它們會被肉味吸引過來,但是我也會
叫一聲招它們過來,因為它們肯定想知道是我來了……”
他轉身,搖了搖蓬頭亂發的腦袋,把搭在臉上的頭發甩掉,然后發出了一聲古
怪的尖利叫聲,聲音好像大鳥的鳴叫,在漆黑的樹干中間回蕩。沒有人笑,大部分
人看起來已經嚇得發不出任何聲音了。
海格又發出了一聲讓人毛骨悚然的尖叫。一分鐘過去了,學生們繼續緊張地看
著背后和身旁的樹,想看到無論是什么東西的影子走近。然后……當海格再次甩去
臉上的頭發,深深地吸氣,飽漲起胸膛的時候,哈利推了推羅恩,指了指兩棵節節
疤疤的紫衫樹中間的黑暗空隙。
一雙閃亮的、沒有瞳孔的白色眼睛在黑暗中越顯越大,一會兒,龍一樣的臉、
脖頸、和瘦骨嶙峋的身子,一匹黑色的、有翼的巨大的馬,從黑暗里顯現出來。它
甩著黑色的長尾巴,審視了學生們一會,然后低下頭,用它尖尖的牙齒從死牛身上
撕下肉來吃。
哈利覺得無比寬慰,在這里,他終於找到了証據:那些動物不是他的幻想,它
們是真的,海格也知道它們。他急切地看羅恩,但是羅恩仍緊盯著樹,几秒鐘后他
悄聲說:“為什么海格不再叫了?”
班上其他的同學也大都和羅恩一樣帶著一臉疑惑和緊張期待的表情,繼續到處
東張西望,而那馬就站在他們面前几尺遠的地方。似乎只有兩個人能看到它們:站
在高耀身后的一個瘦瘦的斯雷瑟林男生,他一臉厭惡地看著正在吃肉的馬,還有納
威,他的目光追隨著長長的黑馬尾的掃動。
“啊,又來了一匹!”海格驕傲地說,第二只黑馬從漆黑的樹干中間出現了,
它收起皮革一樣的翅膀,也低下頭狼吞虎咽地吃起來,“現在……能看到它們的人
舉手。”
終於就要知道這些馬的祕密,讓哈利覺得萬分高興,他舉起手來,海格對他點
了點頭。
“是啊……是啊,哈利,我就知道你能看到,”他認真地說,“還有你也能,
納維,是不是?還有──”
“對不起,”馬爾夫輕蔑地說,“但是我們到底應該看到什么呀?”
海格沒有說話,而是指了指地上的死牛,全班人盯了几秒鐘,然后几個人驚訝
地吸了口氣,帕瓦提尖叫了一聲。哈利明白是為什么:一塊塊的肉從牛身上自己飛
離,然后忽然消失的樣子肯定會看起來讓人難以接受。
“是什么東西?”帕瓦提問,聽起來嚇壞了,她躲到最近的樹干后面,“是什
么東西在吃肉?”
“黑司獸,”海格驕傲地說,哈利身旁的赫敏恍然大悟地輕輕說了一聲“哦!”,
“霍格沃茨養著一群黑司獸呢。現在,誰知道──?”
“可它們非常非常地不吉利啊!”帕瓦提打斷他的話,看起來十分驚恐,“它
們會給能看到它們的人帶來很多厄運。徹勞妮教授有一次告訴我──”
“不,不,不,”海格說著笑了起來,“那都是迷信,我是說它們不吉利的那
些。它們聰明極了,而且有用得很!當然,這一群不做太多的事,它們主要就是給
學校拉車,比如當鄧布多要走遠路,又不想用瞬息移動的時候──又來了兩只,看
──”
兩只馬無聲地從樹間走出,其中一只離得很近地走過帕瓦提,帕瓦提顫抖著,
緊緊貼在樹干上,說:“我想我感到什么東西,我想它就在我旁邊!”
“別擔心,它不會傷著你的,”海格耐心地說,“對了,現在,誰能告訴我為
什么有的人能看到它有的人看不到呢?”
赫敏舉起手。
“那就說吧,”海格沖她微笑著說。
“唯一能看見黑司獸的人,”她說,“就是曾經看過死亡的人。”
“一點也不錯,”海格庄嚴地說,“桂芬多加十分。現在,黑司獸──”
“咳,咳,”
安布居教授到了。她站在離哈利几尺遠的地方,又穿上了她那套綠色的斗篷和
帽子,手里准備好寫字夾板。可惜海格還從來沒有聽過安布居的假咳,他關切地看
著離他最近的那匹黑司獸,顯然以為是它發出了那個聲音。
“咳,咳,”
“哦,你好啊!”海格終於找到了聲音的來源,笑著說。
“你收到了我今早送給你的信了嗎?”安布居說,用和上次跟他說話時一樣的
緩慢而大聲的語氣,就好像她在和一個反應慢的外國人在說話似的,“我在信上告
訴你我要來審查你的課?”
“啊,可不是,”海格歡快的說,“很高興你順利找到這里!嗯,正如你看到
的──還是,嗯──你能看到嗎?今天我們要學黑司獸──”
“對不起,”安布居大聲說,手環在耳朵上,皺起眉頭,“你剛才說什么?”
海格看起來有點摸不著頭腦。
“呃──黑司獸!”他也大聲說,“大的──呃──帶翅膀的馬,你知道!”
他滿懷希望,拍打著自己巨大的胳膊學翅膀忽扇的樣子。安布居教授沖他揚起
眉毛,然后嘟囔著在寫字夾板上寫起來:“講-課-時-求-助-于-粗-魯-手
-勢。”
“嗯……那個……”海格說著轉回來沖著學生,稍微有點狼狽,“嗯……我剛
剛說到哪兒了?”
“記-憶-力-似-乎-很-差,”安布居嘟囔著,聲音大得足夠讓所有人聽
見,珠扣﹒馬爾夫高興得好像新年提前一個月到來了似的,而赫敏,卻已經氣得滿
臉通紅。
“哦,對了,”海格說,有些不自在地看了一眼安布居的寫字夾板,但是他勇
敢地繼續下去:“是了,我打算給你們講我們這里這群是怎么來的。是了,就是,
我們一開始只有一匹公的,五匹母的。這一匹,”他拍了拍第一匹走來的馬,“名
字叫‘天尼布拉斯’,他是我最喜歡的,是在絕禁林里出生的第一匹──”
“你知不知道,”安布居大聲打斷他的談話,“魔法部把黑司獸列為‘危險級
動物’?”
哈利的心像石頭一樣沉了下去,但是海格只是笑了起來:
“黑司獸才不危險呢!的確,要是你實在惹煩了他們他們可能會咬你一口──”
“提-到-暴-力-顯-得-非-常-高-興,”安布居嘟囔說,又在寫字夾
板上忙開了。
“不是的──聽著!”海格說著,現在似乎有些著急了,“我是說,要是你欺
負狗,狗也會咬人的不是嗎?──黑司獸的壞名聲只是因為那個死亡的事──人們
以前一直以為他們是壞的徵兆,是不是?但那只是因為不了解不是嗎?”
安布居沒有回答,她寫完了最后一個字,然后抬起頭看著海格,又用緩慢聲音
大聲說:“請繼續講課,我走一走,”她做出走路的動作(馬爾夫和潘姿﹒帕金森
無聲地偷偷笑起來),“到學生那兒,”她繞著指了一圈全班的學生,“問些問題,”
她指著自己的嘴表示談話。
海格瞪著她,顯然完全不明白她為什么做出好像他不懂普通英語的樣子來。赫
敏的眼里已經涌出了憤怒的淚水。
“老巫婆,你這個邪惡的老巫婆!”安布居沖潘姿﹒帕金森走去的時候,她悄
聲說,“我知道你在干什么,你這個狠毒的、可惡的、變態的──”
“呃……那么,”海格說,明顯地想努力恢復他的課程流暢,“那么──黑司
獸。是啦,嗯,他們的優點可多呢。”
“你是不是,”安布居教授大聲地問潘姿﹒帕金森,“能聽懂海格教授講話?”
潘姿和赫敏一樣滿眼淚水,只不過她的眼淚是笑出來的,的確,因為她在拼命
抑制著自己的笑聲,她的回答都斷斷續續的:
“不能……因為……嗯……他……總是呼嚕呼嚕的。”安布居連忙把它寫在寫
字夾板上,海格臉上僅有的沒有受傷的部分也紅了起來,但他盡量裝著沒有聽到潘
姿的回答。
“呃……是了……黑司獸的優點。嗯,他們被馴服以后,比如這一群,你就再
也不會迷路了。他們有驚人的方向感,只要告訴他們你要去的地方──”
“假如他們能聽懂你講話,當然啦,”馬爾夫大聲說,潘姿﹒帕金森又笑成一
團。安布居縱容地沖他們笑著,然后轉向納威﹒隆巴頓。
“隆巴頓,你能看到黑司獸,是不是?”她說。
納威點了點頭。
“你看過誰的死亡?”她漠不關心地說。
“我……我爺爺,”納威說。
“那么你覺得他們怎么樣?”她說,一邊沖馬揮了揮她短粗的手,現在馬已經
把死牛已經吃得只剩骨頭了。
“嗯,”納威緊張地說,看了海格一眼,“嗯,他們……呃……還好。”
“學-生-不-敢-承-認-他-們-的-恐-懼,”安布居嘟囔著,又在寫
字夾板上寫起來。
“不是的!”納威說,看起來相當生氣,“不是的,我不是害怕他們!”
“沒關系的,”安布居說著拍了拍納威的肩膀,臉上擠出的顯然是完全諒解的
笑容,雖然讓哈利看來那更像充滿惡意,“嗯,海格,”她轉頭再看了看他,再一
次用那個響亮、緩慢的聲音說:“我想我得到的東西已經夠多了。你會接到,”
(她裝出從面前的空氣里接過東西的樣子)“你的審查報告,”(她指著寫字夾板)
“在十天之內。”她伸出十只短粗的小手指頭,臉上的笑容更大了一些,在那頂綠
色帽子下面也比以前任何時候都更像個癩蛤蟆了。然后,她匆匆從學生中間走開了。
馬爾夫和潘姿﹒帕金森繼續笑個沒完,赫敏已經氣得抖起來,納威則看起來既煩惱
又氣憤。
“那個可惡的、變態的、老怪物!”半小時之后,赫敏暴怒地說。他們沿著來
時在雪上留下的腳印走回城堡。“你們明白她在干什么嗎?這又是她那個歧視混血
人的態度──她想把海格描述成一個低能的傻特伊,就因為他媽媽是巨人──還有,
啊,太不公平了,今天的課實在不壞──我是說,確實,如果這堂課講火尾斯古刺
那樣的東西就糟了,不過黑司獸很好──事實上,對海格來說他們真的很合適!”
“安布居說他們很危險。”羅恩說。
“嗯,就像海格說的,他們能照顧自己。”赫敏不耐煩地說,“我懷疑像古拉
普蘭那樣的老師,不到高級巫師考試之前都不會給我們講的。但是,啊,他們可真
有意思不是嗎?有些人能看到有些人看不到!我真希望我能看到!”
“你真的這樣希望?”哈里靜靜地問。
她忽然一臉恐慌。
“哦,哈利──對不起──不,當然我不希望──那實在是蠢話。”
“沒什么,”他忙說,“別擔心。”
“我倒很驚訝有那么多人能看到他們,”羅恩說,“一個班里就有三個──”
“是呀,衛斯理,我們剛才還在講,”一個惡毒的聲音傳來。因為雪的消音,
他們完全沒有聽到馬爾夫,克拉布和高耀就走在他們身后,“要是你看過什么人死
翹翹了,會不會也能把鬼飛球看得更清楚點?”
馬爾夫,克拉布和高耀大笑著,推開他們往城堡走,然后又一起唱“衛斯理是
我們的王”。羅恩的耳朵漲得通紅。
“別理他們,千萬別理他們,”赫敏拖著長聲說,抽出魔杖,又做了讓它釋放
熱氣的魔法,在沒人走過的雪地上開出一條更容易走的路去溫室。
***
十二月到了,帶來了更多的雪,以及雪崩一樣多的作業給五年級學生。隨著聖
誕節越來越近,羅恩和赫敏的級長任務也越來越多起來。他們被叫去裝飾城堡(
“你倒去試試挂那個彩條,當皮皮鬼抓著彩條另一頭想用它勒死你的時候,”羅恩
說)。還有因為天氣寒冷,一二年級的學生課間時都呆在教室里,也要他們去監督,
(“他們才是一夥厚顏無恥的小混蛋,你知道,我們一年級時才不是那么沒禮貌呢,”
羅恩說)。而且,他們還得跟著費馳巡視走廊,因為費馳認為學生們會用斗法來慶
祝節日(“他是個滿腦子大糞的草包,”羅恩憤怒地說)。他們忙得赫敏連精靈帽
子也沒時間織了,她因為只剩三頂帽子而心急如焚。
“所有那些我還沒解放的精靈啊,它們得留在這里過聖誕節了,只因為我沒有
織夠帽子!”哈利一直沒忍心告訴她是多比拿走了她織的所有東西,聽了這話就在
魔法史報告上趴得更低。不管怎么說,他不愿想聖誕節。上學以來,還是第一次,
他更希望能在霍格沃茨外面過節。被禁止打快迪奇,還有擔心海格被開除,都讓他
現在對這個地方充滿怨恨。他唯一期待的事情就是DA小組的聚會,而聚會在節日
期間又會被暫停,因為几乎所有的小組成員都會回家去過節。赫敏要跟她的父母去
滑雪,這讓羅恩特別感興趣,他還從來沒聽說麻瓜會踩著腳上綁的兩條細木條滑下
山坡。羅恩自己要回他那個叫做“地洞”的家,哈利忍耐著羨慕,一連好几天,直
到他問起羅恩打算聖誕節怎么回家時,羅恩才說:“但是你也來的呀!我沒告訴你
嗎?我媽好几個星期前就給我寫信讓我邀請你啦!”
赫敏翻著眼睛,但是哈利一下高興起來了,在地洞過聖誕節是個好得不能再好
的主意。不過,他的興奮也被一個念頭微微困擾著:不和瑟瑞斯一起過節,讓哈利
覺得有點罪惡感。他想過是不是要問衛斯理太太也請他的教父一起來過節,雖然他
懷疑鄧布多不能讓瑟瑞斯離開桂茂街,但他知道衛斯理太太可能根本就沒想過邀請
他去,他們兩個總是水火不容的。自從上次在壁爐里見面之后,瑟瑞斯就再也沒跟
哈利聯絡,雖然哈利知道有安布居的全時監視,聯絡不是個好主意,但是,他不愿
意想到瑟瑞斯一個人在他母親的老房子里,只能和克瑞徹一起孤單地坐在聖誕樹旁
邊。“
節前的最后一次DA聚會,哈利早早來到有求必應屋。他很高興自己的早到,
因為當火炬亮起來的時候,他發現多比已經把這里的聖誕裝飾都挂好了。他知道是
那個精靈做的,因為別人不可能會從天花板上挂下上百個金色的小亮球,每一個上
面都貼著哈利的照片,還寫著“聖誕哈樂!”
哈利剛來得及把它們都摘下來,門已經嘎吱一聲開了,露娜﹒拉烏古德走了進
來,和往常一樣朦朧恍惚,如在夢中。
“你好,”她恍惚地說,環視那些飾物,“真好看呢,是你挂的嗎?”
“不是,”哈利說,“是家佣精靈多比做的。”
“槲寄生,”露娜指著吊在哈利頭上的一大團白色漿果,夢囈一般地說。他連
忙從那底下跳開。(槲寄生是西方在聖誕節常挂在門框頂上的植物,習俗是同時站
在下面的兩個人要接吻。──譯注)“好主意,”露娜十分認真地說,“槲寄生常
會招納果虫。”
安吉莉娜,凱蒂,和艾麗莎的到來,省下了哈利詢問什么是納果虫的必要。她
們三個都氣喘吁吁的,看起來凍得要命。
“那個,”安吉莉娜慢吞吞地說著把斗篷脫下,扔到牆角,“我們總算找到替
換你們的人了。”。
“替換我們?”哈利茫然地說。
“你、弗雷德還有喬治,”她不耐煩地說,“我們找到新搜索員了!”
“是誰?”哈利立刻說。
“金妮﹒衛斯理。”凱蒂說。
哈利驚訝地看著她。
“是是,我知道,”安吉莉娜說,拿出魔杖,活動著自己的胳膊,“但事實上,
她打得相當不錯的,當然了,跟你是不能比,”她說著狠狠地地瞪了他一眼,“但
是既然我們不能用你……”
哈利忍耐住沒有吐出特別想說的話:她有沒有想過,哪怕只有一秒,他自己對
被快迪奇開除的遺憾比她的要多一百倍?
“那徂擊手呢?”他問,試圖使自己的聲音平穩。
“安德魯﹒克克,”艾麗莎毫無熱情地說,“還有杰克﹒斯羅伯,他們兩個都
不怎么樣,但是和其他那些來比試的蠢家伙相比起來……”
他們的難過談話因為羅恩、郝敏和納威的到來而結束了。之后不到五分鐘,屋
子里就已經來了很多人,讓哈利可以避開安吉莉娜憤怒的責備目光。
“好,”他說,把他們召集起來,“我想今晚我們可以把以前學的東西復習一
下,因為這是節前最后一堂課了,在三個星期的假期之前,就是學了新的東西也沒
有什么意義──”
“沒有新東西?”哉卡瑞斯﹒史密斯不滿地小聲說,但是聲音足夠大得讓全屋
聽見,“早知道這樣我就不來了。”
“那,哈利沒告訴你讓我們都覺得很難受,”弗雷德大聲說。
有几個人吃吃笑了起來,哈利看到張楚也笑了,胃里又傳來熟悉的失落感覺,
就好像下樓時踩空一級台階似的。
“──我們可以兩人一組練習,”哈利說,“我們先練習十分鐘的障礙咒,然
后我們擺好軟墊子,練習練習昏迷咒。”
他們聽話地分成了兩人一組,哈利照常跟納威一組。很快,整個屋子里又充滿
了“迫抵障礙!”的喊聲,一些人給定住了,一分鐘都不能動彈,這時候他們的夥
伴就漫無目的地看著屋里其他人的練習,等被定的人緩過來了,再給他們的夥伴施
咒。
納威的進步大得讓所有人刮目相看,一會以后,當哈利連著三次被定住之后,
他讓納威跟羅恩和赫敏練習,他自己再在屋里轉轉看其他人的練習。他經過張楚時,
她沖他笑了,他忍住自己好几次不再從她身邊經過。
練習了十分鐘的障礙咒以后,他們把軟墊子拿出來鋪滿了地板,然后復習昏迷
咒。他們的地方不夠讓所有的人同時練習,所以只有一半的小組先練,另一半人看,
然后交換。
看著所有的人練習,哈利覺得自己的自豪越來越高漲。他得承認,納威的昏迷
咒打到了帕達瑪﹒帕提,而不是他的目標,迪安﹒托馬斯,但這已經比他以前哪次
練習都准多了。而且,其他的人進步也都非常大。
一個小時之后,哈利叫大家停下來。
“你們都做得越來越好了,”他沖所有的人微笑著說,“從假期回來之后,我
們就應該能練習些更厲害的東西──甚至說不定會練習神護衛魔法。”
聽了他的話,屋里的人都興奮地低語起來。然后,大家又照常三三兩兩地離開
了,大部分人在離開時都對哈利說了聲“聖誕快樂”。他相當愉快地和羅恩、赫敏
一起把軟墊收拾起來。羅恩和赫敏在他之前離開了,他在屋里又多呆了一會兒。因
為楚也留在了屋里,他盼著能聽她說一聲“聖誕快樂”。
“不了,你先走吧,”她聽到她對她的朋友瑪麗埃塔說,他的心立刻一陣狂跳,
几乎要從喉嚨里碰出來了。
他裝做整理摞在一起的軟墊,他相當能確定現在屋里只有他們兩人了,他等著
她先開口。可是,他聽到的是一聲重重的抽咽。
他轉身看到楚正站在屋子中間,滿臉淚水。
“怎么──?”
他束手無策了。她就那么站在那里,一聲不響地哭泣。
“你怎么了?”他吶吶地說。
她搖搖頭,拿衣袖擦眼睛。
“真-對不起,”她口齒不清地說,“我想……是因為……學習這些東西吧…
…就讓我……懷疑……要是……他也都學了……他就不會……死了。”
哈利的心“咚”地墜了下來,感覺好像它已經落下原位,掉進肚子里了。他早
該想到的,她想談的是塞德里克。
“他確實學過這些東西,”哈利沉重地說,“他也學得相當好,要不然他就進
不到迷宮中心了。可要是伏地魔真想殺你,你完全不會有抵擋的可能。”
她聽到伏地魔的名字時猛地打了一個嗝,但她看著哈利的目光并沒有畏縮。
“你還是嬰兒時就從他手里逃出來過。”她小聲說。
“是啊,不過,”哈利疲倦地說著朝門那里走,“我不明白為什么,其他人也
不知道,所以,這沒什么可驕傲的。”
“哦,別走!”楚說,聲音里又帶著哭音,“真對不起,我讓你難過了。我不
是故意的……”
她又打了個嗝,即使在眼睛又紅又腫的時候她仍看起來很美,哈利覺得傷心異
常,他本來只想等一聲“聖誕快樂”就會很開心的。
“我明白這對你來說一定糟透了,”她說著又用袖子擦著眼睛,“我總是講到
塞德里克,還有你看著他死的那個時候。我想你可能更想忘記那些吧?”
聽了這話,哈利沒有回答。她說的很對,但是他覺得自己要是承認就太無情了。
“你知道,你真的是個很-很好的老師,”楚說,淚眼婆娑地笑了一下,“我
從來就沒做對過昏迷咒的。”
“謝謝你,”哈利尷尬地說。
他們互相看了很長一會,哈利恨不能立刻拔腳跑出屋子,但與此同時,他完完
全全不能動彈一步。
“槲寄生,”秋指著他的頭頂,悄聲說。
“是啊,”哈利說,嘴巴干得厲害,“不過,它可能生了很多納果虫。”
“什么是納果虫?”
“不知道,”哈利說,她朝他越靠越近,他的腦子好像被昏迷咒擊中了,“你
得問露妮,我是說露娜。”
楚發出一聲介于啜泣和笑聲之間古怪動靜,她現在離他更近了,近得他都能看
清她鼻子上的雀斑。
“哈利,我很喜歡你。”
他無法思考了,一陣電流傳遍他的全身,麻痺了他的四肢和大腦。
她離他太近了,他能看到她睫毛上挂著的每一顆淚珠。
半小時以后,他回到休息室,發現赫敏和羅恩正坐在壁爐旁邊最好的位置上,
其他人几乎都上樓睡覺了。赫敏在寫一封長長的信,她已經寫滿了半卷羊皮紙,紙
都從桌沿上垂下來了。羅恩趴在爐前的地毯上,忙著寫變形課作業。
“你怎么這么晚才回來?”當哈利在赫敏旁邊的扶手椅上坐下來時,他問。
哈利沒有回答,他仍處在麻木之中。一方面,他想把剛才發生的事情講給羅恩
和赫敏聽,而另一方面,他又覺得這是個他至死都不會吐露的祕密。
“哈利,你還好吧?”赫敏問,從羽毛筆上頭露出眼睛。
哈利心不在焉地聳了聳肩,說實話,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好不好,“你怎么啦?”
羅恩說,用胳膊肘支起身來看哈利,“發生了什么事?”
哈利不太確定要怎么跟他們說,而且,他仍不能確定是不是要跟他們說。正當
他決定不說的時候,赫敏替他解決了。
“是不是張楚?”她用談公事的語氣說,“她是不是在課后堵著你了?”
哈利在麻木中驚訝了,他點點頭,羅恩偷偷笑了起來,但是一看到赫敏的眼神
就收住了。
“那-呃-她想要干什么?”她故作輕松地問。
“她──”哈利開口,聲音嘶啞,他清了清喉嚨才說:“她-呃-”
“你們接吻了?”赫敏輕快地問。
羅恩立刻坐起,墨水瓶里的墨水潑了一地毯,但是他完全沒有理會,而是熱心
地盯著哈利。
“是嗎?”他追問。
哈利從羅恩臉上的好奇與看熱鬧混合的表情,看到赫敏微微皺著眉頭的臉,他
點了點頭。
“哈!”
羅恩舉著拳頭作出一副成功的樣子,同時發出一陣沙啞地嘎嘎大笑,給坐在窗
邊的几個二年級學生嚇了一跳。看著羅恩在地上笑得打跌,哈利只能勉強地笑笑。
赫敏厭惡地瞪了一眼羅恩,然后轉回去繼續寫信。
“那?”羅恩最后說,抬起頭來看哈利,“怎么樣?”
哈利考慮了一下。
“濕濕的,”他老實地回答。
羅恩的叫聲讓人很難分辨他是在歡呼還是十分惡心。
“因為她哭了,”哈利沉重地說下去。
“噢,”羅恩說,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一點,“你的吻有那么糟啊?”
“不知道,”哈利說,這個是他還沒來得及考慮的,立刻,他開始擔心起來,
“也說不定是因為這個。”
“才不是呢,”赫敏一邊手不停筆地寫信,一邊漫不經心地說。
“你怎么知道?”羅恩異常快速地問。
“因為最近一段時間以來,楚至少有一半時間在哭,”赫敏模糊地說,“在吃
飯的時候哭,在廁所里哭,到處都哭。”
“可接吻總該讓她高興點兒吧,”羅恩說,疵著牙笑。
“羅恩,”赫敏一本正經地說,在墨水壺里蘸了蘸羽毛筆,“你是我不幸遇到
的、最不知道體諒別人的混蛋。”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羅恩生氣地說,“哪種人會在別人吻她們時哭啊?”
“是啊,”哈利說,稍微有些絕望了,“有誰會那么做?”
赫敏看著面前的一對,臉上的表情几乎是憐憫了。
“你在那時仍然不明白楚的感受?”她問。
“不,”哈利和羅恩一起說。
赫敏嘆一口氣,放下手里的羽毛筆。
“嗯,顯然啦,她為塞德里克的死感到很難過。可是,我覺得她現在很困擾,
因為她以前喜歡塞德里克而現在又喜歡哈利,而她也分辨不出她更喜歡誰。同時,
她也感到內疚,認為吻哈利是對塞德里克懷念的侮辱。而且,她現在恐怕也分辨比
清她自己對哈利的感覺,因為塞德里克死的時候他和哈利在一起,所以,這些東西
都混在一起,讓她十分痛苦。噢,還有,她也怕被從瑞文克勞快迪奇隊給趕出來,
因為最近她打得很糟。”
她講完了話,他們都略微震驚地沉默下來。最后,羅恩說,“一個人不可能一
起有這么多種感覺的,他會崩潰的。”
“就因為你的情感深度像個湯匙那么小,不等於所有的人都那樣,”赫敏挖苦
地說著又拿起羽毛筆。
“是她主動的,”哈利說,“我本來不會的──她有那么一點主動,下一分鐘
她就抱著我哭個不停──我不知道該怎么做──”
“夥計,這不怪你,”羅恩說,一副觸目驚心的樣子。
“你只要好好對她就行,”赫敏說,焦急地抬起頭,“你的確這么做了,是吧?”
“嗯,”哈利說,臉上火辣辣地熱起來,“我有點算是──拍她的背來著。”
赫敏看起來好像要努力克制自己不翻眼睛,但是她做得相當艱難。
“嗯,我想你做的已經不錯了,”她說,“你會再見她嗎?”
“肯定會的,不是嗎?”哈利說,“我們都去DA小組聚會,不是嗎?”
“你知道我指的不是那個,”赫敏不耐煩地說。
哈利沒有說話。赫敏的話讓打開了一片廣闊的可怕未來。他想像著跟楚一起去
什么地方──可能是霍格梅村──然后几小時几小時地和她獨處。當然了,經過了
剛才的事她肯定會等他約她出去,這個念頭讓他的胃難受地收縮起來。
“沒關系的,”赫敏冷漠地說著,再次低頭寫信,“你以后有很多機會約她。”
“要是他不想約她呢?”羅恩說,他一直帶著一副不常有的淘氣表情。
“別傻了,”赫敏淡淡地說,“哈利已經喜歡她好久好久了,不是嗎,哈利?”
他沒有回答。是的,他喜歡楚已經好久好久了,但他以前每次想像和楚在一起
的時候,都是一個快快樂樂楚,而不是趴在他肩膀哭得差氣的楚。
“你這篇小說又是寫給誰的?”羅恩問赫敏,想去讀那卷已經拖在地板上的羊
皮紙上的字。赫敏把立刻它抽走了。
“維克多。”
“維克托﹒克拉姆?”
“我們還認識几個別的維克托?”
羅恩一言不發,但看上去十分不高興。他們一聲不響地又坐了二十分鐘,羅恩
的變形課報告在很多不耐煩的哼聲和錯字上的划線中弄完了,赫敏不緊不慢地寫完
了一整卷羊皮紙,然后小心地把紙卷起封好。哈利一直盯著壁爐里的火苗,比任何
時候都盼望瑟瑞斯的頭會出現在那里面,然后給他提供一些關于女孩子的建議。但
爐火只是劈劈啪啪地越燒越微弱,直到最后紅熱的木炭碎成片片灰燼,他轉頭看了
看,發現他們又是休息室里僅剩的人。
“嗯,晚安,”赫敏說著打了個大大的哈欠,走向通往女生宿舍的樓梯。
“她到底覺得克拉姆有什么好?”在跟著哈利走上男生宿舍的樓梯時,羅恩追
問。
“嗯,”哈利說,把事情考慮了一下,“我想,他,年紀比我們大,不是么…
…而且還是國際職業快迪奇運動員。”
“是是,可是除了這些呢,”羅恩惱火地說,“我是說,他是個壞脾氣的飯桶,
不是嗎?”
“脾氣是不太好,是啊,”哈利說,仍在想著張楚。
他們一聲不響地脫掉長袍,換上睡衣。迪安,謝默斯和納威已經睡覺了,哈利
把眼鏡放到床頭柜上,然后爬上床。但是,他并沒有沒把四個床柱支起的帳子關起
來,而是隔著納威床邊的窗戶,看向外面的星空。昨天的這個時候,他想也不會想
到,就在二十四小時之后他會吻張楚。
“晚安,”羅恩在他右邊悶聲說。
“晚安,”哈利說。
也許下次……如果有下次……她會高興一點。他一定要約她出去,她也許在等
他問,現在恐怕已經很生氣了……還是她現在正躺在床上,為塞德里克而哭?他不
直到該怎么想,赫敏的解釋非但沒把這件事講清楚,反而更復雜了。
“這才是他們該教我們的,”他想著,翻了個身,“女孩子的腦子里想的東西
……這怎么也比占卜更有用。”
納威在夢中抽鼻子,外面的夜空里,一只貓頭鷹在遠處咕咕叫。
哈利夢到他又回到了DA教室,楚責備他不該編造借口騙他到那里去,她說他
曾經許諾過她,如果她去他就給她一百五十張巧克力蛙收集卡。哈利抗議她的誣陷,
楚叫著,“塞德里克早就給過我好多好多巧克力蛙收集卡,你看啊!”然后從長袍
里抽出一大把卡片,扔到空中。然后她轉向赫敏,赫敏說,“你確實許諾過的,你
知道,哈利,我想你最好給她點別的什么東西……你的霹靂掃帚怎么樣?”哈利抗
議說他不能把他的霹靂掃帚給楚,因為安布居已經把它收走了,何況這整件事本來
也蠢透了,他只是來DA教室挂聖誕裝飾的,那些挂物的形狀都和多比的頭一模一
樣。
然后,夢就變了。
他的身體光滑、有力而且靈活,他在閃亮的金屬棍子之間游走,穿過漆黑,冰
冷的石頭……他平平地貼在地上,用肚子滑行……周圍很黑,但他能看清周圍的東
西:它們都有著異樣的、鮮明的顏色……他轉過頭……猛看去那走廊空無一人……
但不是……一個人正坐在前面的地板上,他的頭垂在胸口,他的身影在黑暗中閃閃
發光。
哈利吐出舌頭……他能嘗出空氣中那個人的氣味……他是活的,但已經快睡著
了……就坐在走廊盡頭那扇門門口。
哈利想咬他……但是他必須控制自己的欲望……他有更重要事要做。
但是那個人搖晃一下,要醒了……他跳著站起時,一件銀色的斗篷從他的腿上
掉了下來,哈利看到他顏色鮮明、但線條模糊的影子高高立在他的面前,他看到他
從腰間抽出魔杖……他沒有別的辦法……他從地板上直立起來進攻,一次、兩次、
三次、把他有毒的尖牙深深地扎進那個人的肉里,他能感覺到他的肋骨在他嘴里碎
成片片,他感覺到溫暖的血股股涌出。
那個人痛苦地叫了一聲……然后不響了……他跌在牆上倒下了……血在地板上
擴散開來。他的前額疼得厲害……它要裂開來了。
“哈利,哈利!!!”
他睜開眼睛,他身上的每一寸皮膚都被冷汗覆蓋,被子像緊身衣一樣纏在他的
身上,他感覺額頭好像被燒得白熱的鐵棒烙過了。
“哈利!”
羅恩站在他身邊,看起來極為害怕。在哈利腳邊還有更多的人影,他抱住頭,
疼得眼花繚亂……他翻身朝床下嘔吐起來。
“他病的很厲害,”一個嚇壞了的聲音說,“咱們是不是該叫誰來?”
“哈利!哈利!!!”
他一定得告訴羅恩,告訴他對他萬分重要……哈利大口地喘了几口氣,把身子
從床上支起,強忍著自己不再嘔吐,那頭痛依然讓他頭暈目炫。
“你爸爸,”他喘著氣,胸膛劇烈地起伏著,“你爸爸……被襲擊了。”
“什么?”羅恩說,完全不明白。
“你爸爸!他被咬了,很嚴重,血流得到處都是,”
“我去找人來,”那個嚇壞了的聲音又說,哈利聽到腳步聲從宿舍跑出去了。
“哈利,夥計,”羅恩不安地說,“你……你是在做夢。”
“不!”哈利憤怒地說,羅恩一定要聽明白。
“這不是夢……不是個一般的夢……我在那兒,我看見了……我做了,”
他能聽到謝默斯和迪安在嘀咕著什么,但是他不在乎,額頭的疼痛稍微減輕了
一點點,但是他繼續瘋狂地流汗,發燒似地打著冷戰。他再次嘔吐,羅恩朝后跳著
躲開。
“哈利,你病了,”他顫抖著說,“納威去找人了。”
“我沒病!”哈利嗆住了,他用睡衣袖子擦了擦嘴,不能抑制身體的顫抖,
“我一點事情都沒有,該擔心的是你爸爸──我們要知道他現在在哪里──他流了
很多血──我是──它是一條巨蛇。”
他想下床,但是羅恩把他推回去,迪安和謝默斯仍在附近什么地方小聲說話。
經過了到底是一分鐘還是十分鐘,哈利不知道,他只是坐在那里發抖,感覺傷疤的
疼痛極慢地減輕……然后急促的腳步聲從樓梯上傳來,他又聽到了納威的聲音:
“教授,在這里。”
麥格教授穿著格子薄呢晨褸,匆匆走進宿舍,眼鏡歪戴在瘦瘦的鼻梁上。
“波特,你怎么了?哪里疼?”
他還從來沒有見到她這么高興過,現在他需要的正是一個鳳凰令的成員,而不
是為他的身體大驚小怪、要給他開無用的藥劑的人。
“羅恩的爸爸,”他說著再次坐起身來,“他被一條蛇襲擊了,情況嚴重,我
看到當時的情況。”
“你說你看到當時的情況是什么意思?”麥格教授說,暗色的眉毛皺了起來。
“我不知道,我睡著了,然后我就在那里了。”
“你是說你夢到了?”
“不是!”哈利生氣地說,“你們誰也不明白我的話嗎?我一開始夢到一些完
全無關的事情,一些蠢東西……然后這個就把夢打斷了……那是真的,不是我想像
的。衛斯理先生在地上瞌睡,他被一只大蛇襲擊了,流了很多很多血,他倒下了,
得有人找到他現在的所在。”
麥格教授透過歪著的眼鏡審視著他,好像被她看到的東西嚇壞了。
“我沒有說謊,我也沒瘋!”哈利對她說,他的聲音大得喊了起來,“我告訴
你,我看到了當時的情況!”
“波特,我相信你,”麥格教授簡單地說,“穿上衣服──我們得去見校長。”
---------- 第二十二章 聖滿鉤魔法傷病醫院
她終於相信了他的話,哈利松了一口氣。他不再猶豫,立刻跳下床穿上長袍,
把眼鏡架在鼻粱上。
“衛斯理,你也得一起來,”麥格教授說。
他們跟著麥格教授經過納威、迪安和謝默斯沉默的身影走出宿舍,下了螺旋樓
梯,穿過休息室和肖像洞,走在胖夫人畫像前面、月光皎潔的走廊上。哈利覺得在
自己心里壓抑的驚悸會在任何一刻傾泄出來,他想跑,想喊鄧布多來。衛斯理先生
躺在那里流血啊,而他們卻在這里安祥地慢走,而且,要是那兩顆尖牙(哈利盡量
不去想“我的尖牙”)有毒怎么辦?他們經過諾斯太太,諾斯太太扭過燈籠一樣的
眼鏡瞪著他們,微微地嘶叫一聲,但麥格教授只說一句“噓!”,諾斯太太就直竄
進陰影里逃開了。几分鐘以后,他們來到有怪獸石像守衛的校長辦公室。
“泡泡維滋比,”麥格教授說(“泡泡維滋比”是一種巫師界糖果,在這里是
口令──譯注)。
怪獸石像一下活了過來,閃身跳到一旁,它后面的牆分成兩半,露出一個螺旋
樓梯。石級不斷向上升著,就好像一架螺旋形的自動扶梯。他們三個人走上上升的
石級,牆在他們身后“砰”地一聲又合上了,他們隨著扶梯飛快地轉著小圈上升,
最后來到了一扇擦得甑亮的橡木門前。門上有一個黃銅制的、鷹頭獅形狀的門環。
雖然早已經過了午夜,辦公室里仍有聲音傳來,很多嘁嘁喳喳地說話聲音,似
乎鄧布多正在招待十几位客人。
麥格教授握著鷹頭獅形狀的門環扣了三次,那些聲音驟然消失,好像有人用開
關把他們關上了似的。門自動地開了,麥格教授帶著哈利和羅恩走了進去。
屋子里相當昏暗,桌子上擺的古怪銀制儀器現在都安靜地立在那里,而不是像
以前那樣冒著煙動個不停,牆上挂滿了在打瞌睡的前任校長畫像,而門后的鳥架上,
一只漂亮異常的金紅色、天鵝般大小的鳥正把頭縮在翅膀下面打盹。
“噢,麥格教授,是你……還有……啊。”
鄧布多正坐在書桌后的高背椅子上,他探著身子,高高低低的蠟燭光芒照亮了
他面前的文件。他穿著一件華麗的紫色和金色相間的繡花長袍,里面是一件雪白的
睡袍,但他看起來毫無倦意,敏銳的淺藍色眼睛專著地看著麥格教授。
“鄧布多教授,波特有一個……嗯,做了一個惡夢,”麥格教授說,“據他說。”
“那不是夢,”哈利立刻說。
麥格教授轉頭看了看哈利,微微皺起眉頭:
“很好,那么,波特,你來告訴校長你的夢吧。”
“我……嗯,我睡著了,”哈利說,雖然現在他處於恐懼之中,并且急著想讓
鄧布多明白他的話,但他仍忍不住有點生氣:因為他的校長并不看他,而在檢查自
己叉在一起的手指。“但那不是一般的夢,我看到整件事情的經過,”他深吸了一
口氣,“羅恩的爸爸──衛斯理先生──被一條巨蛇襲擊了。”
他的話在出口之后,似乎仍在空氣中回蕩,現在它聽起來有些荒謬,甚至可笑
了。安靜中,鄧布多靠在椅背上,久久地凝視著天花板,羅恩輪番看著哈利和鄧布
多,臉色蒼白,充滿驚懼。
“你是如何看到這些的?”鄧布多平靜地問,仍然沒有看哈利。
“嗯……我不知道,”哈利說,有些生氣了──這有什么關系呢?“在我腦子
里頭,我想吧──”
“你誤會我的意思了,”鄧布多說,語調依然平靜,“我是說……你能不能記
得──呃──當你看著這些發生的時候你在什么位置?比如你是不是站在被害者身
邊,或是從高處朝下看到這一切的?”
這個問題太奇怪了,哈利看著鄧布多,目瞪口呆:簡直就好像他知道似的。
“我是那條蛇,”他說,“整件事都是我從蛇的位置看到的。”
沒有一個人說話,過了好一會,鄧布多,現在看著臉色仍然蒼白的羅恩,用不
同的、更銳利的語氣說:“亞瑟傷得很重嗎?”
“是的,”哈利用力強調說,──為什么他們的反應都這么遲鈍呢,難道他們
不知道一個人被長長的尖牙咬進身體的時候會流多少血嗎?還有,為什么鄧布多會
如此無禮,到現在都拒絕看他一眼呢?
但鄧布多已經站了起來,動作快得讓哈利嚇了一跳。他轉向一幅接近天花板的
舊畫像,“埃弗拉德?”他厲聲說,“還有你,迪莉斯!”
一個臉色灰黃、有著黑色短劉海的巫師,還有他旁邊畫框里的一位滿頭銀色小
卷的長發老年女巫,本來兩個人都似乎睡得正香,現在立刻睜開了眼睛。
“你們聽到了剛才的話么?”鄧布多說。
那個巫師點了點頭,那個女巫說,“當然了。”
“那個人有紅頭發,戴眼鏡,”鄧布多說,“埃弗拉德,你必須拉響警報,確
定他被可靠的人找到──”
他們都點了點頭,從畫框一邊溜走了,但是他們并沒有從旁邊的畫框里出現
(像霍格沃茨其他的畫像經常做的那樣),而是消失不見了。一個畫框里現在只剩
了暗色門帘的背景,另一個則是一張富麗堂皇的扶手椅。哈利注意到很多其他的前
任校長肖像們,雖然都惟妙惟肖地又呼又睡的,但其實都在從眼皮底下偷偷看他,
他一下明白了他們敲們時是誰在說話。
“埃弗拉德和迪莉斯是霍格沃茨以前最聲明卓著的校長,”鄧布多說,大步繞
過哈利,羅恩,和麥格教授,走向門旁在鳥架上睡覺的漂亮大鳥。“他們的聲望很
高,許多重要的巫師建筑物里都挂有他們兩個的肖像。因為他們能在自己的肖像里
來去自如,所以他們能告訴我們在其他地方發生的事。”
“但衛斯理先生可能在任何地方!”哈利說。
“你們三位,都請坐下吧,”鄧布多說,就好像哈利根本沒有說話似的,“埃
弗拉德和迪莉斯可能不會在几分鐘之內就趕回來,麥格教授,麻煩你弄几張椅子來。”
麥格教授從晨褸口袋里拿出魔杖,揮了一下,三只椅子從稀薄的空氣中出現了。
這些是木制的直背椅子,和哈利聽政會上時,鄧布多變出的舒服的印花布椅子相當
不同。哈利坐了下來,扭頭看鄧布多,鄧布多正用一根手指撫摸著福克斯頭上的金
色羽毛,那鳳凰立刻醒了,他高高地揚著美麗的頭,明亮的黑眼睛審視著鄧布多。
“我們需要,”鄧布多輕聲對鳥兒說,“你的警告。”
隨著火光一閃,那只鳳凰鳥已經飛走了。
然后鄧布多走到一台哈利不知道用途的、精致的銀色儀器前面,把它拿到他的
書桌上,面對他們坐下,然后輕輕地用魔杖敲了敲那台儀器。
儀器立刻發出有節奏的叮當響聲,活了起來,一小團一小團的淡綠色輕煙從儀
器頂端極細的銀管里冒出。鄧布多緊盯著煙霧,皺著眉頭。几秒鐘之后,小團的輕
煙變成了綿綿不斷的煙,而且逐漸濃了,在空氣中盤旋上升……煙的盡頭出現了一
只毒蛇的頭,大張著嘴……哈利不知道這台儀器是不是在証實他講的事情:他急切
地看鄧布多,希望看到一點暗示,但鄧布多并沒有抬頭。
“自然的,自然的,”鄧布多喃喃說著,顯然在說給自己聽。他繼續觀察著煙
縷,沒有絲毫驚奇,“但在本質上是分開的?”
哈利完全不知道這個問題的來龍去脈,但是,那條煙蛇立刻分成了兩條,在黑
暗的空中屈伸盤旋。鄧布多露出了冷冷的滿意表情,他輕輕地再次用魔杖敲了儀器
一下:叮叮當當的聲音慢了下來,最后停下了,煙做的雙蛇也漸漸淡了,變成形狀
模糊的薄霧,消失了。
鄧布多把儀器放回到細長的小桌上,哈利看到很多畫框里的前任校長們都跟著
他看,然后,發現哈利在看他們,又都慌忙地回去裝睡。哈利想問那台奇怪的銀色
儀器是干什么用的,但是還沒等問題出口,從他們右側的牆上頭傳來一聲喊叫,那
個名叫埃弗拉德的巫師已經回到他的畫框里面,微微地喘息著:
“鄧布多!”
“有什么消息?”鄧布多連忙說。
“我一直叫來著,直到有人跑過來,”那個巫師說,用身后的門帘擦自己的前
額,“我說我聽到有人在樓下動彈──他們不能確定是不是能信我,但是下去檢查
了──你知道那下面沒有畫像可以過去。不管怎么說,几分鐘之后他們就把他抬上
來了,他看起來不太好,渾身是血。他們離開的時候,我跟著跑進奧菲瑞達﹒克瑞
德的畫像里去看了個仔細──”
“很好,”鄧布多說,羅恩一陣痙攣,“那就是說迪莉斯會看到他到達了──”
不一會,銀色卷發女巫也回到了她的畫框里,她咳嗽著坐在了扶手椅上,說:
“是的,鄧布多,他們把他送到聖滿鉤醫院去了,他們抬著他經過我的畫像……他
看起來很不好。”
“謝謝你們,”鄧布多說,他轉頭去看麥格教授。
“麥格,我需要你去叫醒衛家的其他孩子。”
“當然。”
麥格教授站起身,迅速走到門旁,哈利看了一眼旁邊的羅恩,羅恩看起來嚇壞
了。
“鄧布多──那茉莉怎么辦?”麥格教授在門口停住腳步,說。
“等福克斯防止其他人接近之后,就可以去通知她,”鄧布多說,“但她可能
已經知道了……她有那台極好的挂鐘。”
哈利知道鄧布多是指那台不報時間,而是指示衛家各個成員的所在和狀況的鐘。
一想到衛斯理先生的指針現在肯定──即使是現在──仍指著“致命危險”的樣子,
他就感到一陣難過。但是現在已經很晚了,衛斯理太太可能已經睡覺了,不一定能
看到挂鐘。哈利全身冰冷了,他記起衛斯理太太的寶格妖變成衛斯理先生尸體的樣
子,他的眼鏡歪斜著,血從臉上流下……但是衛斯理先生不能死的……他不能……
鄧布多在哈利和羅恩身后的柜子里翻找著,然后從里面拿出了一只熏黑的舊水
壺。他把它小心地放在了書桌上,然后舉起魔杖,低聲說:“拋得移動牌!”水壺
抖動了一會兒,發出古怪的綠色藍光,之后振動著安靜下來,又恢復了黑得透透的
顏色。
鄧布多大步走到另一幅畫像前面,這一次是一個留著尖胡子、模樣十分精明的
巫師,他穿著斯雷瑟林的銀綠相間衣服,睡得死死地,都沒有聽見鄧布多試圖喚醒
他的聲音。
“菲尼斯,菲尼斯!”
屋子里挂著的其他肖像們都不再繼續裝睡,而是在像框里動來動去,想看清楚
正發生的事情。當那個樣子精明的巫師繼續裝睡的時候,其中的一些人也都叫了起
來:
“菲亞斯!菲尼斯!菲尼斯!!!”
他無法繼續假裝,只好夸張地猛然驚醒,睜大眼睛:
“有人叫我?”
“菲亞斯,我需要你訪問你其他的肖像,”鄧布多說,“我有一個信要傳。”
“訪問我其他的肖像?”菲尼斯尖細地說,裝模作樣地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
(目光掃過房間,落在哈利身上),“噢,不行啊,鄧布多,今晚上我太累了。”
菲尼斯的聲音里有種讓哈利覺得熟悉的東西,他在哪里聽過?但是還沒容他細
想,牆上其他的肖像已經紛紛抗議起來。
“你這是反抗命令啊,先生!”一個紅鼻子的胖巫師揮舞著拳頭大吼,“這是
玩忽職守!”
“我們都以名譽做過保証,要為現任霍格沃茨校長服務!”一位瘦弱的老巫師
叫道,哈利認出他是鄧布多的前任,阿滿多﹒帝普特,“不害臊么,菲尼斯!”
“鄧布多,要不讓我來說服他?”一個目光銳利的巫師說著,舉起一根異常粗
的、看起來根本不像是樺木做的魔杖。
“噢,好好,”那個叫菲尼斯的巫師說著,稍微有些緊張地看著那根魔杖,
“不過,現在他恐怕早就把我的肖像毀掉了,他已經把很多家庭成員的肖像毀了─
─”
“瑟瑞斯懂得不能毀掉你的畫像,”鄧布多說,哈利立刻明白他在哪里聽過菲
尼斯的聲音:桂茂街房子里那個看起來空空如也的畫框里。“你要去告訴他,亞瑟
﹒衛斯理受了很重的傷,他的妻子、孩子、以及哈利﹒波特會很快去他家。你明白
了嗎?”
“亞瑟﹒衛斯理,受傷了,妻子、孩子、還有哈利﹒波特會去那兒住,”菲尼
斯厭倦地重復著,“是是……好極了。”
他從畫框走出去消失了,就在這時,書房的門又被打開了,麥格教授帶著弗雷
德、喬治和金妮走了進來,他們三人都穿著睡衣,看起來蓬頭亂發,十分震驚。
“哈利──發生了什么事?”金妮問,她看起來嚇壞了,“麥格教授說你看到
爸爸受傷了──”
“你父親在為鳳凰令工作的時候受傷了,”沒等哈利開口,鄧布多已經回答,
“他已經給送到聖滿鉤魔法傷病醫院了。我送你們回到瑟瑞斯的房子去,那里去醫
院要比從地洞去容易,你們的媽媽也會去那里。”
“要怎么去?”弗雷德問,有些戰栗,“壁爐粉么?”
“不是,”鄧布多說,“現在用壁爐粉不太安全,壁爐網絡已經被監視了,你
們要用移動牌走。”他指著書桌上安靜的舊水壺,“我們只要等菲尼斯﹒尼古拉斯
回來就行,我想等一切安排妥當再送你們走──”
辦公室中心有一陣火光閃動,之后,一根金色的羽毛輕輕飄落下來。
“這是福克斯的警告,”鄧布多說著抓住下落的羽毛,“安布居教授已經知道
你們不在床上。麥格,去攔住她──跟她說什么都行──”
格子呢晃動,麥格教授已經走出去了。
“他說他會很榮幸,”一個聲音在鄧布多身后響起,那個叫菲尼斯的巫師又回
到了斯雷瑟林旗幟之下,“我的曾曾曾孫選擇客人的口味一向古怪。”
“那就過來吧,”鄧布多對哈利和衛家的孩子說,“快點,別人就要進來了。”
哈利和其他人圍到鄧布多的書桌旁。
“你們以前都用過移動牌嗎?”鄧布多問,他們都點點頭,然后每個人都伸出
手,摸著焦黑水壺的一部分,“那就好,那么等我數三下……一……二……”
所有的事情都在不到一秒鐘的時間里發生:鄧布多在說“三”之前的那一剎那
間,哈利抬頭看他──他們站得很近──而鄧布多清澈的湛藍眼睛正從移動牌轉向
哈利的臉。
哈利的傷疤立刻灼熱地劇痛起來,就好像舊傷迸裂開來一樣──一種他從未邀
請、從不需要、但卻強烈得可怕的憎恨在哈利體內升起,他感覺,在那個時候,他
可以不顧一切去攻擊──去咬──去把他的尖牙刺進這個站在他面前的人──
“三。”
哈利感到一股力量從后背推來,地面從他的腳下消失了。他的手緊粘在水壺上,
他沖撞著其他人,他們全速向前飛著,在呼嘯的疾風中變成五顏六色的旋渦。水壺
繼續拉著他們向前……直到他的腳猛然著地,重得讓他彎起膝蓋几乎蹲下了,而身
邊很近的地方有一個聲音說:
“又回來了,這些血統叛徒的小仔子。他們的父親是不是真的要死了?”
“滾出去!”第二個聲音大吼。
哈利慌忙站起來轉頭看,他們已經到了桂茂街12號里,陰暗的地下室廚房了。
屋里唯一的光源,壁爐,和一只火光搖曳的蠟燭,照著桌上吃剩的單人份晚飯。克
瑞徹正從去大廳的門那里離開,一邊提了提褲腰帶,一邊轉回頭恨恨地瞪了他們一
眼。瑟瑞斯正一臉焦急朝他們跑過來,他沒有刮胡子,而且也仍穿著白天的衣服,
身上也帶了種和蒙當格相像的陳腐酒氣。
“到底怎么回事?”他說,伸出手拉金妮站起,“菲尼斯﹒尼古拉斯說亞瑟受
了很重的傷──”
“問哈利,”弗雷德說。
“是,我也聽聽呢,”喬治說。
雙胞胎和金妮都看著他,外面,克瑞徹的腳步聲也在樓梯上停住了。
“那個──”哈利開始講,這比給麥格和鄧布多講更困難,“我有一個-類似
-幻像的……”
然后他給他們講了他看到的一切,只不過他修改了故事,使它聽起來更像是他
站在蛇的旁邊看到這個事件,而不是用蛇的眼睛看的。羅恩依舊臉色蒼白,他飛快
地看了哈利一眼,但是什么都沒有說。等哈利講完,弗雷德,喬治和金妮繼續瞪了
他一會兒,哈利不清楚那是不是他的想像,但是他覺得他們的目光中多少有一點點
責備。如果他們是在責怪他只看而不幫忙,那么他很欣慰沒有告訴他們他其實一直
是從蛇里看事情發生的。
“媽媽來了嗎?”弗雷德說著轉向瑟瑞斯。
“她恐怕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呢,”瑟瑞斯說。“重要的是在安布居插手之
前把你們帶離開那里,我想鄧布多現在正在通知茉莉。”
“我們無論如何得去聖滿鉤醫院,”金妮著急地說,她轉頭看著她的哥哥們,
他們當然都還穿著睡衣,“瑟瑞斯,你能不能借給我們一些斗篷什么的?”
“別急,你們不能就這么慌里慌張地去醫院!”瑟瑞斯說。
“我們只要想去就能去醫院,”弗雷德頑固地說,“這是我爸爸!”
“那么,你們又如何解釋你們是怎么知道亞瑟被襲擊的,醫院還沒通知他妻子
呢?”
“這又有什么關系?”喬治激烈地說。
“這當然有關系,因為我們不想讓更多人注意到哈利能看到百里之外發生的事!”
瑟瑞斯生氣地說,“你們想到過,要是魔法部得到這消息時會怎么想嗎?”
弗雷德和喬治的樣子顯然根本不在乎魔法部會怎么想。羅恩則仍然臉色灰敗,
一言不發。
金妮說:“隨便哪個人都可能告訴我們的……我們可能是從別的地方知道的,
不是哈利。”
“比如哪里?”瑟瑞斯不耐煩地說,“聽著,你們的爸爸是在為鳳凰令工作的
時候受的傷,這件事本來就已經夠棘手的了,現在再加上他的孩子們在事情發生后
几秒鐘就得知了情況,你們會嚴重破壞鳳凰令的──”
“我們才不關心什么蠢鳳凰令!”弗雷德大喊。
“是我們的爸爸現在要死了!”喬治也叫。
“你們的父親明白他的工作是件多危險的事情,他不會因為你們攪亂鳳凰令的
事而感激你們的!”瑟瑞斯說,也同樣憤怒。“事情就是這樣──這就是你們為什
么不能加入鳳凰令的原因──你們不明白──有些事情就是死也值得的!”
“你說得容易,因為你給關在這兒!”弗雷德吼道,“我可沒見到你有冒死的
危險!”
瑟瑞斯臉上僅有的一點血色也消失了,有一會兒他看起來好像要動手打弗雷德,
但是等他最后開口說話的時候,聲音里的怒氣已經被強壓下來:
“我明白這很難,但是我們無論如何得裝做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才行。我們
必須按兵不動,至少,也得等我們得到你們媽媽的消息,行不行?”
弗雷德和喬治看起來仍然頑固,但是,金妮走了几步,坐在了最近的椅子上。
哈利看了看羅恩,后者做了一個介于聳肩和點頭之間的古怪動作,於是他們也坐下
來。雙胞胎又繼續瞪了瑟瑞斯足有一分鐘,終於還是坐在了金妮的左右兩邊。
“這就對了,”瑟瑞斯鼓勵地說,“那么,咱們……咱們都喝點什么吧,既然
也是等著。召之即來-牛油酒!”
他說著舉起魔杖,從食品室里飛出了六瓶飲料,划過桌子,把桌上面瑟瑞斯吃
剩的飯菜打得四散,然后整齊地停在了他們六個人面前。他們都悶頭喝牛油酒,在
很長一段時間里,屋子里唯一的聲音就是廚房壁爐里噼啪的火苗,和瓶子放在桌上
時輕輕的磕聲。
哈利只是為了有事情做才一口口地喝著飲料,他的胃里其實早已經被熾熱的、
冒著泡的內疚擠得慢慢地。要不是他,他們根本不會在這里,他們都正在床上睡覺
的。雖然他的警告確保了他們及時找到衛斯理先生,但是,一遍遍地這樣告訴自己,
并不能讓他感覺有半點好過,更何況,還有那個逃也逃不開的事實:他根本就可能
是那個襲擊衛斯理先生的人。
“別傻了,你沒有尖牙的,”他對自己說,想保持平靜,但是握著牛油酒的手
已經顫抖起來,“你那時候躺在床上呢,你沒有襲擊任何人。”
“可是,那在鄧布多辦公室里的,又是怎么回事?”他問自己,“在那個時候,
我感覺我也想襲擊鄧布多。”
他放瓶子的時候意想不到地重,液體從瓶里漾出來濺到桌子上,但是沒有人注
意。這時,空中忽然爆出一團火光,照亮了他們面前的臟盤子,他們驚叫聲中,一
卷羊皮紙“砰”地一聲落到桌子上,一起掉下來的還有一根金色的鳳凰尾羽。
“福克斯!”瑟瑞斯立刻說,抓起羊皮紙,“這不是鄧布多的筆跡──一定是
你們的媽媽寫的──拿去──”
他把信推給喬治,喬治撕開信,讀了起來:“爸爸還活著,我在准備去聖滿鉤
醫院。在你們現在的地方等著,我會盡快送信給你們。媽媽。”
喬治環視著桌前的人。
“還活著,”他慢慢地說,“但是這聽起來更像是……”
他不用把話說完。哈利也覺得這聽起來好像衛斯理先生正在生與死的邊緣掙扎。
羅恩依然格外地蒼白,他瞪著他媽媽信紙的背面,好像期冀它會說話安慰他似的。
弗雷德從喬治手里奪過羊皮紙,自己看了起來,然后抬眼看著哈利。哈利感到他的
手又在牛油酒瓶上抖了起來,他用力把瓶子握緊,止住顫抖。
即使哈利曾經有過比今晚更漫長的的夜晚,他也早已不記得了。瑟瑞斯建議過
一次──沒有任何真的說服力──讓他們都去睡覺,但是衛家孩子們臉上的厭惡表
情已經是足夠的回答。他們安靜地圍著桌子坐著,看著蠟燭芯在蠟油里越陷越低,
偶而把瓶子舉到嘴邊喝一兩口,說話也只是尋問時間,自言自語地嘟囔說不知道現
在事情怎樣,以及互相安慰說如果有壞消息的話他們肯定會馬上就知道的,因為衛
斯理太太肯定早就已經到達醫院了。
弗雷德睡著了,頭歪在肩膀上。金妮在椅子上像只小貓似地蜷了起來,但是眼
睛還睜著,哈利可以看到她的眸子發射著火光。羅恩手抱著頭坐著,很難看出他是
睡著還是醒著。哈利和瑟瑞斯隔一會就互相交換一下目光,他們都是在家庭成員悲
痛時的外人,等待著……等待著……
羅恩的表指著凌晨五點零十分得時候,廚房門大開,衛斯理太太走了進來。她
看起來極為蒼白,但是當他們都轉頭看她,弗雷德、羅恩和哈利還從椅子半站起來
的時候,她虛弱地沖他們笑了。
“他會好起來的,”她說,聲音因疲倦而十分虛弱,“他正在睡覺,待會兒咱
們可以一起去看他,現在比爾陪著他,他早上請了假。”
弗雷德坐回椅子,手捂住臉。喬治和金妮都站起來,很快地跑到他們的媽媽那
里,抱住了她。羅恩抖著笑了一下,然后把剩下的牛油酒一飲而盡。
“早餐!”瑟瑞斯高興地大聲說著,一躍站起:“那個見鬼的家佣精靈到哪兒
去啦?克瑞徹!克瑞徹!!!”
但是克瑞徹沒有回答召喚。
“噢,那就算了吧,”瑟瑞斯嘟囔著說,點著人數,“那么,是──咱們算算
──七個人的早餐……熏肉和蛋……我想……在要點茶,還有吐司──”
哈利連忙跑到爐子旁邊去幫忙,他不想打擾衛家人的歡樂,而且,他也不愿面
對衛斯理太太要他重復夢境的時刻。可是,他剛剛從碗柜里拿出盤子,衛斯理太太
已經把盤子從他手上拿走,一把抱住了他。
“哈利,要不是你,我真不知道會發生什么事,”她嗚咽著說,“他們可能好
几個小時都不會發現亞瑟,到那時就太晚了。多謝你他現在還活著,而且鄧布多也
來得及編出了一個故事,掩飾了亞瑟出現在那里的原因,要不然他的麻煩就難以想
像了,你看可憐的斯得吉斯﹒帕德默都那么給送到監獄去了。”
哈利几乎無法忍受她的感激,幸好她很快就放開他,轉向瑟瑞斯,感謝他一晚
上照顧了她的孩子。瑟瑞斯說他很高興能幫上忙,而且希望他們在衛斯理先生住院
期間都能住在他這里。
“噢,瑟瑞斯,我太感激了……他們說他得在那里再待一段時間,能住在附近
就太好了……當然了,這就是說我們得在這里過聖誕節了。”
“人越多越熱鬧啊!”瑟瑞斯的話里的真誠太明顯了,衛斯理太太沖他笑了,
然后帶上圍裙,開始幫忙做早餐。
“瑟瑞斯,”哈利低聲說,他一刻也不能忍受了,“我能跟你說句話嗎?呃─
─現在?”
他走進黑暗的食品室,瑟瑞斯跟在后面,哈利坦白地對他的教父講了他幻覺里
的每一個細節,也毫不隱瞞他自己就是襲擊衛斯理先生的那條蛇的事。
他停下來喘口氣的時候,瑟瑞斯說,“這些你都告訴鄧布多了嗎?”
“是的,”哈利不耐煩地說,“但是他沒有告訴我那是什么意思,嗯,他現在
什么事情都不告訴我的。”
“我相信要是真有什么不妥,他一定會對你說的,”瑟瑞斯平靜地說。
“可是,不光是這個,”哈利說,聲音只比呼吸更重一點點,“瑟瑞斯,我…
…我想我要瘋了,在鄧布多辦公室的時候,就在我們握住移動牌之前……有那么一
兩秒鐘,我以為我是那條蛇,我感覺我就是一條蛇──我看鄧布多的時候,傷疤就
一下疼起來的──瑟瑞斯,我想去咬他!”
他只能看到瑟瑞斯臉的邊緣上的銀色光亮,其他的部分都隱沒在黑暗之中。
“那肯定是幻覺之后的余留反應吧,如此而已,”瑟瑞斯說,“你還在想那個
夢,或是隨便你怎么叫的那個東西,然后──”
“不是那樣的,”哈利搖著頭說,“那就好像有什么東西想從我身體里爬上來,
就好像我有蛇在附我身上。”
“你需要睡眠,”瑟瑞斯堅定地說,“你現在就去吃早飯,然后上樓去睡覺。
明天午飯后你可以和其他人一起去看亞瑟。哈利,你受了刺激,你因為你看到的東
西而責怪自己。而事實上,讓你看到了那個才是幸運的,因為要不然亞瑟可能就死
了。別擔心了。”
他拍拍哈利的肩就離開了食品室,只剩下哈利一個人站在黑暗里。
***
除了哈利,其他人都睡了一個上午。哈利上樓,到了暑假最后几周時和羅恩共
用的臥室。但是當羅恩爬上床,在几分鐘之內就鼾然入睡的時候,哈利卻合衣靠在
床頭冰冷的金屬欄杆上,故意讓自己難受得無法入睡。他害怕自己一旦睡著了就又
會變成那條毒蛇,等醒來之后發現自己已經襲擊了羅恩,或是在房子里滑走著殺了
其他人。
羅恩醒來時,哈利裝出也剛剛睡了一個好覺的樣子。吃午餐的時候,他們的皮
箱從霍格沃茨運到了,這樣他們就可以裝扮成麻瓜去聖滿鉤醫院了。他們換下長袍,
穿上了牛仔褲和毛衣,除了哈利,每個人都格外地愉快而且健談。唐克斯和瘋眼穆
迪來接他們,准備護送他們橫穿倫敦的時候,大家都高興地和他們打著招呼,看著
穆迪為了遮擋魔眼而戴的圓頂禮帽呵呵地笑。說實話,就連唐克斯短短的艷粉紅色
頭發,在地鐵里也不會像一個圓頂禮帽那么吸引人注意。
唐克斯很想知道更多有關哈利看到衛斯理先生被襲擊的事,可惜這是哈利最不
想討論的話題。
“不會是你家族里有先知的血統吧?”她好奇地問,他們正并肩坐在晃當著向
市中心走的地鐵上。
“沒有,”哈利說,這讓他想起徹勞妮教授,他覺得很受侮辱。
“不是的,”唐克斯沉思著說,“不是,我認為你做的其實不是預言,是不是?
我是說,你并沒有看到未來,你看的是現在……很奇怪對不對?不過,倒蠻有用的。”
哈利沒有回答,幸好,他們在下一站就下車了。這是倫敦的最中心,下車人流
的擁擠中他讓弗雷德和喬治走到了他和唐克斯中間。唐克斯走在前面,他們都跟著
她上了自動扶梯,穆迪在最后面叮叮當當地走著,禮帽低低的歪在頭上,一只粗糙
的大手插在外套頭兩個扣子中間,在里面緊握著魔杖。哈利總覺得他能感到那只隱
藏的魔眼正緊緊盯著自己,為了不讓他有機會詢問夢的事情,他問瘋眼聖滿鉤醫院
的所在。
“離這兒不太遠,”穆迪低吼著說,他們走到了外面寒冷的冬日空氣里,寬闊
的大街上商店林立,擠滿了采購聖誕節商品的人。他把哈利推到前面,自己在后面
一瘸一拐地跟著。哈利知道他的眼睛在歪扣著的禮帽底下正在朝四面八方巡視,
“給醫院找合適的地點可不容易,迪貢街里沒有足夠大的地方,而又不能像魔法部
那樣把它安置到地下──對健康不利──,最后才總算讓他們弄到了一棟小樓。他
們以為,有病的巫師可以安安全全地混在普通人群里進來出去。”
他抓住哈利的肩膀,以防被一群只顧向電器店走的顧客給沖散。
“到了,”過了一會,穆迪說。
他們正站在一棟老式的紅磚大樓前面,這是一家名叫“博織和豆茲有限公司”
的百貨商店。這個地方給人一種破爛不堪、慘淡經營的感覺,櫥窗里隨意擺放了几
個殘破的假人,它們的假發歪斜著,身上的衣服已經過時有十年以上了。滿是灰塵
的門上挂了個大牌子:“關門裝修”。哈利清楚地聽到一個手里抱滿了購物袋的胖
女人在經過時對她的朋友說:“我從來就沒見過那地方開張。”
“好了,”唐克斯說,招呼它們走向一個窗戶,那里只擺了一個假人,但是她
格外丑陋,假睫毛垂到臉上,身上穿了一件綠尼龍無袖桶裙,“大家准備好了?”
他們都點點頭,聚在她身旁,穆迪用力頂著哈利的后背把他向前推。唐克斯靠
得離玻璃近了些,向上望著那難看的假人,哈氣在玻璃上形成一層薄霧,“喂,”
她說,“我們來看亞瑟﹒衛斯理。”
哈利覺得相當可笑,唐克斯以為那個隔著玻璃的假人能聽到她輕聲說話嗎,她
身后的汽車轟隆隆地開著,還有滿街喧鬧的人群。然后他才提醒自己,反正假人也
是聽不見聲音的。然而下一秒鐘,他的嘴一下驚訝地張大了,因為那個假人正微微
地點了點頭,帶縫的手指沖它們示意了一下,於是唐克斯拉住金妮和衛斯理太太的
手臂,一步跨進玻璃窗里消失了。
弗雷德,喬治和羅恩也跟著她們走了進去,哈利轉頭看了一眼熙熙攘攘的人群,
似乎沒有人會多看一眼像博織和豆茲有限公司這樣難看的櫥窗,似乎也沒有人注意
到有六個人剛剛在櫥窗前的空氣里消失得無影無蹤。
“趕快,”穆迪咆哮著,又在哈利的背上推了一下,他們一起向前跨過了一層
仿佛是清涼的水帘似的東西,然后進入另一端,一個相當干燥暖和的地方。
這里看不到那個丑假人和她背后的空間,他們的所在似乎是一個相當擁擠的接
待處。很多巫師坐在一排排搖搖晃晃的木椅子上,一些人看起來身體完好,正翻閱
著過了期的《女巫周刊》,另一些人則有著令人作嘔的畸形,比如一條大象鼻子、
或是胸口上多長了一只手。這屋子里几乎不比外面的大街更安靜,因為很多病人都
會發出一些奇奇怪怪的聲音:一個坐在最前排中間的女巫,滿臉大汗,正用手里的
《先知日報》用力給自己扇涼,隨著嘴里噴出的蒸氣,她不停地發出尖尖的哨音﹔
還一個看起來窮困潦倒的朮士坐在角落里,每隔一會兒就發出一陣叮叮當當的鈴聲,
隨著鈴聲,他的頭也會劇烈地振動起來,只能抱著耳朵來止住振動。
身著檸檬綠長袍的巫師在成排的椅子里走來走去,一邊提問,一邊在跟安布居
一樣的寫字夾板上記錄著,哈利注意到他們胸口繡著的標志:交叉著的一根魔杖和
一條骨頭。
“他們是醫生嗎?”他低聲地問羅恩。
“醫生?”羅恩說,看起來有些吃驚:“那些要把活人切開的麻瓜瘋子?才不
是呢,他們是療傷朮士。”
“這兒來!”衛斯理太太叫道,聲音蓋過那個又發出鈴聲的坐在角落里的巫師,
他們跟著她排在一個標著“問詢處”字樣的桌子前面。桌子后面坐著一個胖胖的金
發女巫,身后的牆上貼滿了各種通知和海報,比如:“記住:干淨的鐵鍋可以防止
藥劑變成毒藥”:“沒有資深療傷朮士批准,解毒藥也可能就是毒藥”。那里還有
一巨幅肖像,上面有一位滿頭銀色小卷的女巫,下面寫著:
迪莉斯﹒德文特
聖滿鉤的療傷朮士,1722年──現在
霍格沃茨魔法學校校長,1741年──現在
迪莉斯仔細看著衛斯理一夥人,仿佛在點他們的人數,當看到哈利的目光時,
她微微地對他擠了擠眼睛,然后從邊上走出畫像,消失了。
而這個時候,排在最前面,一個年輕的巫師正在跳著一種古怪的舞步,一邊在
疼痛的叫聲中間試圖給桌子后面的女巫解釋他的毛病:
“是這個──啊──我哥哥給我的鞋──噢──它在吃我的──哎唷──腳啊
──你看吶,那上面肯定給施了什么──啊啊──咒語,而我又脫──啊啊啊呦─
─不下來。”他從一只腳跳到另只腳,就好像在熱炭上跳舞似的。
“你的鞋可不該妨礙你閱讀不是嗎?”金發女巫說,不耐煩地指著桌子左邊的
一個大幅說明,“你應該去四樓的魔咒損傷部,你要是看過樓層指南就不會來這里。
下一個!”
那個巫師蹣跚地橫跳著躲開了,衛斯理一夥人向前挪了几步,哈利看著那張樓
層指南。
物品造成的事故,底樓鐵鍋爆炸,魔杖逆火,掃帚墜毀,等等
動物致傷,一樓咬傷,蟄傷,燒傷,刺傷,等等
魔法病症,二樓傳染病,比如:龍痘,消失暈症,淋巴菌症,等等
藥劑及植物中毒,三樓皮疹,反胃,不可抑制痴笑,等等
魔咒損傷,四樓不能接除的咒語,詛咒,不正確施用的魔咒,等等
探訪者休息室/醫院商店,五樓
如果你不能確定去哪里,或是難以用正常語言溝通,或是忘記了為什么來這里,
我們的接待員會很樂意幫助你。
一位年紀很大的駝背巫師,戴著助聽器,正走到桌子前,“我來探望布熱德瑞
克﹒波德!”他喘息著說。
“49號病房,但我認為你是在浪費時間,”女巫輕蔑地說,“他已經徹底糊
涂了,你知道──他到現在仍堅信自己是個茶壺。下一個!”
這是一個滿臉倦容的男巫,他緊緊地抓著他的小女兒的足踝,而她在他的頭頂
上飛著,巨大的、皮革似的翅膀從她身上穿的連褲衣服的后背伸出來。
“四樓,”女巫說著,聲音十分厭煩,甚至連問都沒有問。那個人穿過桌子旁
邊的門離開了,抓著他的女兒,好像是牽著一個形狀古怪的汽球似的。“下一個!”
衛斯理太太走到桌子前面。
“你好,”她說,“我的丈夫,亞瑟﹒衛斯理,今天早上應該是被換了病房的,
你能不能告訴我們──?”
“亞瑟﹒衛斯理?”女巫說,手指在面前的長長名單上點過,“是的,一樓,
右邊數第二個門,危險動物咬傷病房。”
“謝謝你,”衛斯理太太說。“你們,都跟上來。”
他們跟著她穿過旁邊的門,沿著后面狹窄的走廊走,走廊兩邊挂滿了更多的有
名療傷朮士的畫像,天篷上飄浮著一些水晶球,里面裝滿蠟燭,看起來好像巨大的
肥皂泡似的,照亮了整個走廊。他們走過一扇門的時候,里面飄出了一股極其難聞
的黃色氣體。每隔一會,他們就能聽見有呻吟聲從遠處傳來。他們上了一層樓梯,
走進了動物致傷部的走廊,右手第二個門的右邊寫著:危險動物咬傷病房。下面的
黃銅框里有一張手寫的卡片:“主任療傷朮士:希波克拉底﹒斯密斯維克,見習療
傷朮士:奧古斯塔斯﹒派伊。”
“茉莉,我們在外面等著,”唐克斯說,“亞瑟不會想一下子見這么多人的…
…家人總得先進去。”
瘋眼低吼著同意了,他背靠著走廊的牆,魔眼向四面八方看著。哈利也向后退
了一步,但是衛斯理太太伸手把他推進了門,說:“別傻了,哈利,亞瑟要謝謝你
呢。”
病房很小,而且相當昏暗,因為屋里只有一個窄窄的窗子,高高地設在門對面
的牆上。主要的光源來自聚在天花板中間的、閃閃發亮的水晶球里。牆上貼著橡木
牆板上挂了一幅面相凶惡的巫師畫像,上面寫著:厄克特﹒熱克號羅,1612年
──1697年,清除內臟魔咒的發明人。
病房里只有三位病人,衛斯理先生的床在病房最里頭、小窗子旁邊的位置。哈
利很高興,而且安心地看到他靠在几個枕頭上,正借著落在床上的僅有的几縷陽光,
讀《先知日報》。他們走過去的時候他抬起頭來,看到是他們,臉上露出了笑容。
“你們好啊!”他招呼道,把報紙扔到一邊,“比爾剛離開了,茉莉,他得回
去上班,不過他說他過會兒就去看你們。”
“亞瑟,你怎么樣?”衛斯理太太問,彎腰吻了吻他的臉,焦慮地審視著他的
臉色,“你看起來還是有點不好。”
“我感覺好得很呢,”衛斯理先生愉快地說著,伸出沒受傷的手臂擁抱金妮,
“要是他們給我拆掉繃帶,我立刻就能回家的。”
“爸爸,他們為什么不拆掉繃帶呢?”弗雷德問。
“嗯,每次他們一拆繃帶,血就流個不停,”衛斯理先生愉快地說,伸手把魔
杖從床頭柜上拿了下來,揮了一下,在床邊變出了六張椅子,正好能讓所有的人都
坐下,“大概是那條蛇的毒牙里有某種毒液不讓傷口愈合,不過,他們確信他們會
找到解毒劑的。他們說他們遇到過好多比我更糟的病人呢,而且,現在,我只需要
每小時吃一點清血劑就行了。可是那頭的那個人,”他說著,壓低聲音,沖著對面
病床上那個臉色發綠,死盯著天花板的人說,“給狼人咬了,可憐的小伙子,根本
沒法治。”
“狼人?”衛斯理太太悄聲說,似乎有點緊張,“他在公共場所安全嗎?他是
不是應該住到單間去啊?”
“現在離月圓還有兩星期呢,”衛斯理先生輕聲提醒她,“他們今天早上跟他
說了,那些療傷朮士們勸他說,他一樣可以有几乎完全正常的生活的,我對他說─
─沒有指名道姓,當然了──說我自己就認識一個狼人,人特別好,他并不覺得這
情況有那么困難。”
“他怎么說?”喬治問。
“要是我再不閉嘴他就也咬我一口,”衛斯理先生難過地說,“而那邊那個女
人,”他指了指另一張有人的床,擺在靠門的地方,“拒絕告訴療傷朮士究竟是什
么東西咬了她,這讓我們都覺得那肯定是她非法弄來的什么東西。總之,不管那是
什么東西,它都把她的腿咬掉了相當大的一塊下去。他們換藥時那氣味就別提有多
臭了。”
“那,爸爸,你總得告訴我們事情的經過吧?”弗雷德問,一邊把椅子拉得靠
近病床。
“嗯,你們已經都知道了不是嗎?”衛斯理先生說著,會意地沖哈利笑了笑,
“事情簡單得很──我做了一整天的工作,累得睡著了,被蛇偷襲了,給咬了一口。”
“那個在《先知日報》上也登了嗎,你被襲擊的事?”弗雷德問,指著衛斯理
扔到一邊的報紙。
“沒有,當然沒有,”衛斯理先生說,笑容里有淡淡的苦澀,“魔法部才不會
讓人知道有一條陰險的大毒蛇進來──”
“亞瑟!”衛斯理太太警告他說。
“──進來──呃──進來咬我,”衛斯理先生連忙說,不過哈利十分清楚這
不是他本來打算說的話。
“爸爸,那你當時到底在哪兒啊?”喬治問。
“這是我的事,”衛斯理先生說,不過臉上帶了一點微笑,他抓起《先知日報
》,抖開報紙,說:“你們進來的時候我正讀到威利﹒威德新斯的逮捕消息。你們
知道威利﹒威德新斯就是那個在夏天里讓很多廁所回流的人?他的一個把戲弄砸了,
那個馬桶爆炸了,他們發現他的時候他已經失去知覺,全身從頭到腳都噴滿了──”
“你說你‘值班’的時候,”弗雷德低聲打斷他的話,“你到底是在做什么?”
“你聽到你父親的話,”衛斯理太太悄聲說,“我們不能在這里講這個!亞瑟,
接著說威利﹒威德新斯的事。”
“嗯,別問我他是怎么做的,反正他居然逃脫了給馬桶下咒的罪名,”衛斯理
先生冷淡地說,“我想那只能是有金錢從中做怪了──”
“你在保護它,是不是?”喬治小聲說,“武器吧?‘那個人’想要的東西?”
“喬治,安靜!”衛斯理太太厲聲說。
“總之,”衛斯理先生提高聲音說,“這一次,威利﹒威德新斯又給逮住了,
他賣給麻瓜會咬人的門把手,我不認為這次他能買通路徑逃出去了,因為,根據這
篇文章,有兩個麻瓜給咬斷了手指頭,現在正在聖滿鉤醫院做緊急骨頭再植,還有
記憶修改。想想看吧,麻瓜們到聖滿鉤醫院來了!不知道他們現在在哪個病房?”
他急切地向四周看著,好像能找到路標似的。
“哈利,你是不是說過‘那個人’有一條蛇的?”弗雷德問,一邊看著他父親
的反應,“一條大蛇?他回來的那個晚上你見過的,不是嗎?”
“夠了,”衛斯理太太說,“瘋眼和唐克斯在外面,亞瑟,他們想進來看你,
你們這些人都到外面去等著吧,”她對哈利和她的孩子說,“之后你們可以進來跟
爸爸說再見,現在都出去。”
他們回到走廊,瘋眼和唐克斯走進去,關上了門。弗雷德揚了揚眉毛。
“好吧,”他淡淡地說,在口袋里翻找著,“你們盡可以這樣。什么都不告訴
我們。”
“你在找這個吧?”喬治說,拿出一團看起來像是肉色的線繩的東西。
“你真是太了解我了,”弗雷德說著,露出牙齒笑了,“咱們來看看聖滿鉤的
門上是不是也下了沉壘咒語,怎么樣?”
他和喬治解開了糾纏在一起的線繩,分出了五只順風耳來。弗雷德和喬治把它
們分給其他人,哈利猶豫著要不要接過。
“拿去,哈利,拿去吧!你救了爸爸的命呢。只要有一個人有權偷聽他說話,
那個人就是你。”
哈利忍不住也笑了,他拿過線繩,像雙胞胎一樣,把一頭插進耳朵里。
“好吧,開始!”弗雷德悄聲說。
肉色的線繩像長長的細虫子一樣扭曲著爬進門底下。一開始哈利什么都聽不到,
然后他忽然聽到唐克斯的說話聲,把他嚇了一跳,她的輕聲耳語清楚得就好像她正
站在他跟前似的。
“……他們找遍了整個地帶,哪兒也找不到那條蛇,亞瑟,它似乎在咬了你之
后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但是‘那個人’不可能有膽量放蛇進去那里的,不是嗎?”
“我敢說他送蛇來是來試探我們的,”穆迪低吼說,“因為他根本什么都沒偷
來,不是么?嗯,我敢說他是想看清他的對手,要是亞瑟那時候不在,那畜生可能
就有更多的時間到處轉轉了。那么,波特說他看到當時的情況了?”
“是的,”衛斯理太太說,聽來似乎有些不自在,“你知道,鄧布多几乎好像
在等哈利看到這樣的事情。”
“是呀,不過,”穆迪說,“那個波特小子有點古怪,這個我們都知道。”
“我今天早上和鄧布多說話時,他似乎挺擔心哈利的,”衛斯理太太悄聲說。
“他當然得擔心,”穆迪低吼著說,“那男孩從‘那個人’的蛇里看到這件事,
顯然了,波特不明白這是什么意思,但要是‘那個人’控制了他──”
哈利把順風耳從耳朵里拿出,他的心臟劇烈地狂跳,熱血涌上臉,他看著面前
的一圈人,他們都瞪著他,耳朵里仍挂著線繩,臉上的表情忽然變得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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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隔離病房里的聖誕節
這就是鄧布多不肯再看哈利的原因?他是不是以為會從他的眼里看到伏地魔的
目光,又或者,他是不是擔心,那雙清澈的綠眼睛會突然變成血紅,瞳孔變得像貓
一樣細長?哈利記得他在奎洛教授的腦后看到的、伏地魔那蛇一樣的臉,他用手摸
了摸自己的后腦,不知道當伏地魔從頭顱里迸裂出來的感覺會是怎樣的。
他覺得骯臟、被玷污了,他好像攜帶了致命的病菌,不配與那些清白、干淨、
身心都沒有被伏地魔污染的人們坐同一列離開醫院的地鐵上……他不只是看到那條
蛇,他根本就是那條蛇,他現在明白了。
就在那時,一個可怕的想法突然跳入他的腦海,一段記憶浮現出來,一段讓他
的內臟像毒蛇一樣劇烈翻滾蠕動的記憶:
“除了追隨者之外他還要做什么?”
“只有通過祕密行動才能得到的東西……比方說,武器。這是上一次他沒有的。”
“我就是這個武器。”哈利想,仿佛血管里流的是毒液,他全身冰冷,隨著搖
晃的列車穿過隧道,急出了一身冷汗。我就是那個伏地魔想用的人,這就是為什么
無論我走到哪兒都有護衛跟著,他們保護的不是我,而是其他人啊。只可惜這沒有
用,他們在霍格沃茨不能時時監視我……我確實在昨晚襲擊了衛斯理先生,那就是
我。伏地魔讓我做的,他可能就在我身體里,窺聽我的想法,就在現在──
“哈利,親愛的,你沒事吧?”衛斯理太太隔著金妮,靠過來悄聲對哈利說,
這時列車又晃當著穿過隧道。“你看起來不大好,是不是病了?”
他們都看著他,他用力搖了搖頭,然后死盯著一張房屋保險的廣告看起來。
“哈利,親愛的,你真的確定你沒事嗎?”衛斯理太太擔憂地說,他們繞著走
過桂茂街中間那片沒有人修理的草地。“你的臉色太差了……你確定今天早上你睡
著了?你得立刻上樓去,在晚飯前睡兩個小時,聽到了沒有?”
他點點頭,這是個現成的借口,他不用再和任何人說話了,而這正是他想要的。
因此當她一打開前門,他就匆忙走過傻特伊大腿做的傘架,上樓走進他和羅恩的臥
室。
在這里,他開始在屋里來回踱步。走過兩張床,和菲尼斯﹒尼古拉斯的空畫框,
他的腦子被更多的問題和更恐怖的想法給填滿了,沸騰了。
他是如何變成蛇的?也許他也是獸幻者……不,不可能的,那樣的話,他早就
應該知道的……也許伏地魔是獸幻者……是的,哈利想,這就對了,他當然能變成
一條蛇……然后,等他附上我的身體,我們就一起變成蛇了……這還是不能解釋我
是怎么來的倫敦,然后在五分鐘之內又回到床上……不過,除了鄧布多,伏地魔得
算是世界上最強的巫師,向那樣轉移人對他來說恐怕只是小事一樁……
就在那時,一陣驚慌狠狠地揪住了他的心,他想,雖然這太不可能──要是伏
地魔控制了我,那我現在就正在給他鳳凰令總部的清晰圖像!我知道誰是鳳凰令的
成員,也知道瑟瑞斯在哪兒……我還聽到了那么多不該聽到的東西,來這里第一晚
瑟瑞斯告訴我的那些東西……
只有一件事可做:他必須馬上離開桂茂街。他可以回霍格沃茨,和其他人一起
過聖誕節,在霍格沃茨還剩了很多人可以讓他傷害。可要是下次是謝默斯、迪安、
或是納威怎么辦?他停止踱步,站在那里看著菲尼斯﹒尼古拉斯的空畫像。他的心
里好像灌了鉛似的沉重。他沒有別的選擇:我只能回女貞路,徹底脫離魔法界。
那么,要是他非這么做不可,他想著,也沒有必要留在這里了。他竭力不去想
達斯里一家看到他比預計提前六個月站在門外時的樣子,他大步走到皮箱那里,重
重關上箱蓋,并上了鎖,然后習慣地轉頭找海德薇,但是立刻記起她還在霍格沃茨
──嗯,至少不用提著她的籠子了──他拎起皮箱一頭,剛拖過屋子一半,一個諷
刺的聲音忽然響了起來:“要跑了,是不是啊?”
他轉過頭,菲尼斯﹒尼古拉斯出現在他的畫像上,正靠著畫框,饒有興致地看
著哈利。
“不是逃跑,不是,”哈利簡單地說,又把皮箱在地上拖了几尺。
“我以為,”菲尼斯﹒尼古拉斯說著,撫摸著自己的尖胡子,“桂芬多的人都
應該是勇敢的!依我看你倒好像更應該去我自己的學院呢,我們斯雷瑟林的人也很
勇敢,是的,但是我們可不傻。比如說吧,只要有機會選擇,我們總是先想逃命。”
“我不是在逃我自己的命,”哈利簡單地說,把皮箱拖過門前一塊相當不平的、
被虫蛀壞了的地毯。
“哦,我明白了”,菲尼斯﹒尼古拉斯說,繼續撫摸著胡子,“這不是臨陣脫
逃──是你講義氣。”
哈利不理他。他的手已經放在門把手上了,菲尼斯﹒尼古拉斯懶洋洋地說:
“阿伯斯﹒鄧布多讓我帶個口信給你。”
哈利一下轉過身子:
“他怎么說?”
“呆著別動。”
“我根本沒動!”哈利說,手依然放在門把手上,“現在可以告訴我他說什么
了吧?”
“我剛剛已經告訴你了,傻瓜,”菲尼斯﹒尼古拉斯溫和地說,“鄧布多說的,
‘呆著別動。’”
“為什么?”哈利急切地說,松開手里的皮箱,“為什么他要我呆在這兒?他
還說什么啦?”
“一點也沒有。”菲尼斯﹒尼古拉斯說,揚著細細的黑眉毛,似乎認為哈利的
舉止相當沒有禮貌。
哈利的怒火仿佛蛇從高草頂上躥起。他已經疲憊不堪,完全沒有頭緒,在過去
的十二個小時里,他經歷了恐懼、寬慰、然后又是恐懼,而鄧布多依然拒絕跟他說
話!
“那么,就是這個了,是不是?”他大聲說,“‘呆著別動’!我被攝魂怪襲
擊了之后他也只說了這一句!哈利,乖乖地等大人把事情解決!不過,我們不會告
訴你任何事的,因為你那個小腦袋瓜可應付不來啊!”
“你知道,”菲尼斯﹒尼古拉斯說,聲音比哈利更大,“這就是我痛恨做教師
的原因!年輕人總是狂妄地自信他們能把每一件事看穿。你意識到了沒有,我的可
憐的自大的小公子,霍格沃茨的校長不把他計划里的每一件小細節都告訴你是有原
因的?你有沒有停下來想過,即使覺得不公正也好,聽從鄧布多的命令還從來沒讓
你受到傷害過?可是不,才不呢,就像你們所有的年輕人一樣,你以為全世界只有
你會感覺,會思想,只有你能預見危險,只有你一個人最聰明,能知道黑魔頭可能
在計划著──”
“那么,他在計划的事情和我有關,是不是?”哈利立刻說。
“我有這樣說嗎?”菲尼斯﹒尼古拉斯說,懶懶地檢查著自己的真絲手套,
“現在,對不起,我有比聽一個青春期少年的煩惱更好的事情要做……祝你日安。”
他逛出畫框的邊緣,消失了。
“好好,你就走吧!”哈利沖著空畫框怒吼著,“告訴鄧布多,我謝謝他什么
都不做!”
空畫框里一片安靜。哈利一肚子怒火,把皮箱拖回床腳,然后趴在被虫駐壞的
床單上,閉著眼睛,覺得全身又重又痛。
他覺得自己好像剛剛趕了很遠很遠的路……他几乎不能想像,不到二十四小時
以前,張楚還走到槲寄生下和他說話……他太累了……他不敢睡著……可他又不知
道他這樣能堅持多久……鄧布多讓他呆著別動……那就是說他可以睡覺……但是他
怕極了……要是再發生上次的事情怎么辦?
他在黑影中下沉。
仿佛是存在他腦子里有一部電影正等著開演。他走在一條空曠的走廊里,向一
扇平淡無奇的黑門走去,他經過粗糙的石牆,左手邊有一個通道,通向一串向下的
石階。
他走到黑門跟前,但是打不開門……他站在那里看著它,拼命想要進去……里
面的東西是他全心全意要得到的……一個他夢想不到的寶貝……要是他的傷疤能不
疼一會兒就好了,讓他能更清楚地思考對策……
“哈利,”羅恩的聲音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媽媽說晚飯已經好了,但要
是你想繼續睡一會兒,她就給你留些飯菜。”
哈利睜開眼睛,但是羅恩已經離開了房間。
“他不想和我獨處,”哈利想,“聽到穆迪的話之后他肯定不想。”
他不想下樓吃飯,他不想逼他們見他。他翻了個身,不一會兒就又睡著了。等
他再醒來已經是很久以后,凌晨兩三點鐘的樣子,他的肚子里餓得難受。羅恩在旁
邊的床上打鼾,他張開眼睛環視屋子,發現菲尼斯﹒尼古拉斯的影子又在他的畫像
里出現了。哈利想到那可能是鄧布多派他來監視他的,怕他萬一再襲擊別人。
那種骯臟的感覺又在他身體里滋長,他几乎有點希望自己沒有聽鄧布多的話…
…如果從此他在桂茂街的生活都是這樣,也許回女貞路也不會壞到哪去。
***
第二天上午,所有人都開始布置聖誕裝飾,哈利記不得瑟瑞斯以前有沒有過更
高興的時候,他居然在唱聖誕歌曲,顯然很高興在聖誕節時有人陪伴。哈利能聽到
他的聲音傳到樓上,在那里,他一個人坐在冰冷的客廳里,看著窗外的天空逐漸變
白。要下雪了。他感到一種殘酷的快感,想著他在給其他人時間,讓他們繼續討論
他,因為他們一定會想討論他的。快午飯時,當他聽到衛斯理太太在樓下柔聲召喚
他的時候,他又上了一層樓,不理會她。
晚上六點鐘左右,門鈴響了,布萊克夫人又開始尖叫起來。哈利猜測是蒙當格
或其他鳳凰令里的人來幫忙了,哈利只是把自己更舒服地靠在牆上,他一直藏在暴
嘴的屋里,努力忘記自己的飢餓,給那只雙翼鷹頭馬喂著死老鼠。讓他稍微驚奇的
是,几分鐘之后,門上傳來重重的敲門聲。
“我知道你在里面,”赫敏的聲音傳來,“請你出來行不行?我要和你談一談。”
“你怎么在這兒?”哈利問她,一邊打開門,這時暴嘴又開始扒拉著鋪在地上
的干草,企圖找到它剛才可能落下的老鼠肉,“我以為你跟你爸爸媽媽去滑雪了?”
“嗯,說實話,我其實不喜歡滑雪的,”赫敏說,“所以,我來這兒過聖誕節
了,”她的頭發上沾著雪花,臉凍得通紅,“不過可別告訴羅恩,我告訴他滑雪好
玩,因為他總是嘲笑個不停。我爸爸媽媽有點失望,不過我告訴他們,每個認真准
備考試的人都留在霍格沃茨學習。反正他們也想讓我學習好,他們會理解的,”她
輕快地說,“咱們去你臥室吧,羅恩的媽媽在那兒生了火,而且送上來很多三明治。”
哈利跟著她下到二樓,他走進臥室時,相當驚訝地看到羅恩和金妮正坐在羅恩
的床上等著他們。
“我是坐騎士夜車來的,”赫敏輕盈地說著,在哈利有時間說話之前把外套拖
下來繼續說,“今天一早鄧布多就告訴我了,但我總得等學期正式節束才能離開。
安布居因為你們從她眼皮底下逃開了可真是氣得不行,其實鄧布多已經告訴她了,
衛斯理先生進了聖滿鉤醫院,他允許你們去看望他的。”
她坐到金妮旁邊,兩個女孩和羅恩都抬著頭看哈利。
“你感覺怎樣?”赫敏問。
“好得很,”哈利僵硬地說。
“噢,哈利,別撒謊了,”她不耐煩地說,“羅恩和金妮說,你從醫院回來就
一直躲著所有人。”
“他們這么說的,是嗎?”哈利說,憤怒地瞪著羅恩和金妮,羅恩低頭看自己
的腳,但是金妮毫無懼色。
“嗯,就是這樣!”她說,“而且你誰也不看!”
“是你們誰也不看我!”哈利生氣地說。
“也許你們都輪流看對方,結果總是錯過了,”赫敏提醒說,嘴角有些笑意。
“一點也不好笑。”哈利厲聲說,轉身要走。
“噢,別再以為是大家誤解了你吧,”赫敏尖銳地說,“聽著,其他人已經告
訴我你們昨晚用順風耳聽到的東西──”
“是嗎?”哈利咆哮說,把手深深地插在口袋里,看著外面大雪紛紛飄落,
“你們都在談論我,是不是?哼,我已經習慣了。”
“哈利,我們想和你談,”金妮說,“可你從回來就一直躲著我們──”
“我不想和人談話,”哈利說,覺得自己越來越煩燥。
“嗯,這就是你笨的地方,”金妮生氣地說,“你知道除了我,你不認識其他
被伏地魔控制過的人,而我可以告訴你那感覺是怎么樣的。”
哈利一動不動地站著,忍受著這些話的沖擊,然后他轉過身來。
“我忘了。”他說。
“你很幸運。”金妮淡淡地說。
“對不起,”哈利說,他是說真心話,“那么……那么,你覺得我是被附身了
嗎?”
“嗯,你記不記得你做過的每一件事?”金妮問,“你的記憶里有長時間的空
白,在那期間,你都不知道自己做過了什么嗎?”
哈利努力思索著。
“沒有。”他說。
“那么,‘那個人’沒有控制你。”金妮簡單地說,“當他控制我的時候,我
几小時几小時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我會在一個地方,而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到
那里的。”
哈利几乎不敢相信她,可是,他的心里不由自主地輕快起來。
“可是,我夢到你爸爸和蛇──”
“哈利,你以前就做過這樣的夢,”赫敏說,“去年你就能感應到伏地魔要做
什么。”
“這次不一樣,”哈利搖著頭說,“我在那條蛇里,那就好像,我就是那條蛇
一樣……萬一伏地魔用什么辦法把我送到倫敦──”
“有一天,”赫敏說,聽起來被徹底激怒了,“你會讀到《霍格沃茨校史》這
本書,那時你恐怕就會記起,你不能在霍格沃茨里做瞬息移動。哈利,就連伏地魔
也不能讓你從宿舍里飛出去的。”
“你從沒離開你的床,夥計,”羅恩說,“我們把你叫醒之前,你在那里翻來
覆去至少有一分多鐘了。”
哈利又開始在屋子里踱步起來,思考著,他們說的這些話不光讓他感到安慰,
也相當有理……沒有細想,他從床上放著的盤子里拿起一個三明治,狼吞虎咽地塞
進嘴里。
看來,我并不是他的武器,哈利想。他的心充滿了快樂和釋然,膨脹起來。他
們聽到瑟瑞斯經過他們的門外,朝暴嘴屋子走時放聲高歌“上帝降平安給快樂的雙
翼鷹頭馬”的時候,他几乎想要和他一起唱了。(“上帝降平安給快樂的人”是一
首著名的聖誕歌,在這里,當然要改做瑟瑞斯最喜歡的“雙翼鷹頭馬”了。──譯
注)
***
他怎么會起念頭要去女貞路過聖誕節呢?瑟瑞斯已經因為這房子又擠滿了人,
尤其是哈利也回來過節,他的快樂感染了每一個人。他不再是夏天的那個陰沉的房
主人了,現在他似乎下決心要讓每一個人至少──如果不是更多的話──比在霍格
沃茨過聖誕節更快樂。在聖誕節前的几天里他不知疲倦地忙個不停,在他們的幫助
下清理、裝飾了房子,等聖誕前夜他們上床睡覺的時候,整棟房子已經煥然一新。
原本失去光澤、挂滿蜘蛛網的水晶吊燈現在已經挂滿了冬青葉子做成的花環和金銀
色的彩帶,魔法雪花堆在露出纖維的地毯上閃閃發光,一棵巨大的聖誕樹──蒙當
格弄來的,上面裝飾了真正的仙女──擋住了布萊克家族的族譜挂毯,就連牆上挂
著的那些精靈的頭上,現在也給戴上了聖誕老人的帽子和白胡子。
聖誕節的早上,哈利醒來時發現床腳邊堆了一大堆禮物,而羅恩已經把他自己
的禮物──更大的一堆──拆了快一半了。
“今年可真不少呢,”他在堆積如山的包裝紙后面沖哈利說,“謝謝你給我的
掃帚羅盤,它太有用了,比赫敏的可好多了──她給我了一個作業計划本──”
哈利看了他的禮物,找到一個有赫敏筆跡的。她給他的也是一樣,那是一個看
起來像日記本的本子,只不過他每翻一頁,它就會大聲說“今日事今日畢”之類的
話。
瑟瑞斯和盧平送給哈利一套好書,名叫《防御魔法實用及其反黑魔法之用途》,
書里的每一個逆反咒和詛咒都有畫得很好的、會移動的彩色示意圖。哈利迫不及待
地翻閱了第一卷,他知道這套書對他計划DA課程會極有幫助。海格送給他一只毛
絨絨的棕色錢包,上面的尖牙想來是防小偷的,可惜就連哈利想往里頭放錢時,那
尖牙也想把他的手指咬掉。唐克斯的禮物是一個小小的、功能完全的霹靂掃帚模型,
哈利看著它在房間里飛,希望自己的那只還在身邊。羅恩給了他一大盒十全滋味豆
子糖﹔衛斯理先生和太太給他的是和往年一樣的手織毛衣,和几塊碎肉餡餅﹔多比
給他了一幅真正恐怖的畫,哈利懷疑是出自他自己的手筆,他試著把畫倒過來看它
是不是能好看一點,就在這時,一聲“砰”的巨響,弗雷德和喬治瞬息移動到了他
的床腳。
“聖誕快樂,”喬治說,“先別急著下樓。”
“為什么?”羅恩說。
“媽媽正哭呢,”弗雷德沉重地說,“帕西把他的聖誕毛衣又退回來了。”
“也沒帶個字條什么的,”喬治接著說,“也沒問問爸爸怎么樣了,也不去看
看他什么的。”
“我們也試著勸她,”弗雷德說,繞過床去看哈利手里的畫,“我們告訴她帕
西不過是一大灘老鼠屎罷了。”
“結果一點用也沒有,”喬治說,抓起一塊哈利的巧克力蛙吃了起來,“所以
就換了盧平做。最好等他逗她高興之后咱們再下去吃早飯,我想。”
“這鬼東西到底是什么啊?”弗雷德問,斜著眼看多比的畫,“看起來好像是
一個眼框給打黑了的長臂猴子。”
“是哈利啊!”喬治說,指著畫背面,“這里是這么說的。”
“還真像呢,”弗雷德說,咧開嘴笑了。哈利把作業計划本沖他砸去,結果打
中了對面的牆,然后掉到地上,在那里它高興地說:“只要你知道在i上加點,t
上加橫,就什么都能做!”
他們起來穿好衣服,現在可以聽到房子里其他人互相說“聖誕快樂”的聲音,
下樓的路上他們看到了赫敏。
“哈利,謝謝你送我的書,”她高興地說,“我早就想要那本《數字學理論》
的新書了!還有羅恩,你送的那瓶香水可真不同尋常。”
“沒問題,”羅恩說,“那個是給誰的?”他接著說,示意她手里抱著的包裝
精致的包裹。
“克瑞徹。”赫敏愉快地說。
“你最好不是送給他衣服!”羅恩警告她,“你知道瑟瑞斯說的:克瑞徹已經
知道太多了,我們不能放他走!”
“這不是衣服,”赫敏說,“不過要是依我,我肯定會給他點別的什么穿的,
他那塊破布太臟了。不是衣服,這是一條拼花棉被,我覺得這能讓他的臥室里敞亮
一點。”
“他有臥室?”哈利壓低聲音說,因為他們正經過瑟瑞斯母親的肖像。
“嗯,瑟瑞斯說那不能算是臥室,只是個小間,”赫敏說,“事實上,他睡在
連著廚房的小屋里,鍋爐底下。”
他們走進地下室時,里面只有衛斯理太太一個人,她站在爐前,對他們說“聖
誕快樂”的時候,聲音好像患了重感冒似的,他們都不敢看她。
“那么,這就是克瑞徹的臥室嘍?”羅恩說著,走到食品室對面牆角里的一扇
骯臟破爛的門前,哈利還從未見過那扇門打開過。
“是的,”赫敏說,現在聲音里多了一點不安,“呃……我想我們應該敲門。”
羅恩用指頭扣了扣門,但是沒有人應。
“他肯定是在樓上轉悠呢,”他說,然后不假思索地拉開了門,“啊!”
哈利往里瞅著,小屋几乎被一個巨大的老式鍋爐給占滿了,但是在腳邊,管道
下面,克瑞徹為自己造了個窩。各種各樣的破布和發臭的舊毯子堆在地板上,中間
的一個小凹顯然是克瑞徹每晚蜷縮著睡覺的地方。布堆里零零碎碎地撒著一些陳面
包皮和生了酶的奶酪,里頭的角落里有一些閃亮的小東西和硬幣,哈利估計,那些
都是克瑞徹像個偷盜的喜鵲似的,偷偷在瑟瑞斯清理垃圾時攢下來的。而且,他也
居然弄回了瑟瑞斯在夏天時扔掉的几幅銀框相片,相片的玻璃雖然碎了,但是里面
黑白照片里的小人仍傲然地向上瞪著他,包括──他覺得胃里一陣搖晃──那個在
鄧布多的記憶盆里看到的,深皮膚、垂眼皮的女人:貝拉楚克斯﹒雷斯堅。看起來,
她的相片是克瑞徹最喜歡的,他把它放在所有相片的最前面,破碎的玻璃也笨拙地
被魔法膠布貼起來了。
“我想就把禮物留在這里吧,”赫敏小心地把包裹放在破布和毯子中間那個凹
里,然后輕輕關上門,“之后他會看到的,那就可以了。”
“這讓我想起來了,”他們關上柜門時,瑟瑞斯正從食品室里抱了一只大火雞
出來,他說,“最近有誰看到克瑞徹了嗎?”
“從我們剛到的那晚上之后,我就沒見過他了,”哈利說,“那時候你讓他離
開廚房。”
“是啊,”瑟瑞斯說著皺起眉頭,“你知道,我想那也是我最后一次看到他…
…他肯定是躲在樓上什么地方吧。”
“他不會是離開了這里吧?”哈利說,“我是說,你說”出去“,也許他以為
你要他離開這所房子呢?”
“不,不會的,要是沒有人給他們衣服,家佣精靈是不能離開的,他們是被家
族房屋封住的。”瑟瑞斯說。
“要是他們真想離開就能離開的,”哈利辯駁說,“多比就是,兩年前他離開
馬爾夫家來警告我,在那之后他一直懲罰自己,但是他的確離開過。”
有那么一會,瑟瑞斯看起來有點驚慌,然后他說,“我過會兒就去找他,我估
計會看到他在樓上抱著我母親的舊燈籠褲或是別的什么哭得一塌糊涂。當然了,他
也有可能是爬進晾衣廚里死掉了……不過我可不能把事情想得那么好。”
弗雷德,喬治和羅恩都笑了,但是,赫敏一臉責備。
吃完了聖誕午餐,衛斯理一家人,哈利和赫敏都准備在瘋眼和盧平的護衛下,
再次去醫院看望衛斯理先生。蒙當格來的時候正好趕上吃到聖誕布丁和蛋糕,他
“借”來了一輛汽車給他們用,因為聖誕節期間不通地鐵。哈利很懷疑這車可能是
不經過車主同意拿來的,它也被施了和衛家原來那輛老福特車一樣的擴張咒語:雖
然從外面看起來比例正常,可是它里面裝了十個人,再加上司機蒙當格也仍然坐得
舒舒服服。衛斯理太太在上車前猶豫了一下──哈利知道她不贊成蒙當格的主意,
正在與她對非魔法趕路的不情愿做著思想斗爭──但是,最后,外面的寒冷,還有
孩子們的哀求畢竟勝利了,她坐進后座,在弗萊德和比爾之間優雅地坐了下來。
路上的車輛很少,他們很快就到了聖滿鉤醫院。一小撮巫師們在本來空無人跡
的小街上悄然走著去醫院。哈利和其他人下了汽車,蒙當格把車開到拐角,在那里
等他們。他們悠閑地走到那個穿綠尼龍裙的假人那里,然后,一個接一個穿過了玻
璃窗。
接待處看起來也充滿了節日的喜慶氣氛:用來照明的水晶燈變成了紅色和金色,
成了巨大的聖誕彩球了,冬青樹枝挂滿了所有的門口,每一個角落里都有閃亮的白
色聖誕樹,蓋滿了魔法雪花和冰柱,每棵樹頂都放了一個耀眼的金色星星。這一次
比上次來人少了很多,不過走到接待處中間時,哈利被一個女巫擠到一邊,她的左
鼻孔里正塞了一個小桔子。
“家庭糾紛,是不是?”桌子后面的金發女巫嘲笑著說,“今天我已經是第三
次見到了,四樓魔咒損傷部。”
他們到的時候,看到衛斯理先生正靠在床上,腿上的盤子里放著吃了一半的火
雞,臉上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亞瑟,一切都好嗎?”衛斯理太太在大家都上前打了招呼、交給他禮物之后
說。
“很好,很好。”衛斯理先生有些過於熱情地回答,“你們-呃-還沒見過斯
密斯維克療傷朮士吧?”
“還沒有,”衛斯理太太懷疑地問,“為什么?”
“沒什么,沒什么。”衛斯理先生歡快地說著,開始拆他的禮物,“嗯,大家
都好嗎?你們聖誕節都得到什么了?噢,哈利──這真是太好啦!”他剛剛打開哈
利的禮物:保險絲和螺絲刀。
衛斯理夫人似乎不完全滿意衛斯理先生的回答,當她丈夫靠過去跟哈利握手時,
她偷偷看了看他睡衣下面的繃帶。
“亞瑟,”她說,口氣里的嚴厲如同捕鼠夾一下扣住老鼠,“你換過繃帶了,
亞瑟,為什么你提前一天換繃帶了?他們告訴我到明天也不用換繃帶的。”
“什么?”衛斯理先生說,一臉驚慌地把被單拉上胸口,“不,不──沒什么
的──是──”
在衛斯理夫人的銳利凝視下,他似乎有些泄氣。
“嗯──先別生氣,茉莉,是奧古斯塔斯﹒派伊有個主意……他是見習療傷朮
士,你知道的,很好的小伙子,也對……嗯……輔助治療很感興趣。我是說,有一
些麻瓜用的古老的治療方法……嗯,叫做縫針,茉莉,它在治療──麻瓜的傷口上
──很有效果……”
衛斯理夫人發出一個介于尖叫和咆哮的中間的惡聲。盧平連忙從床邊走開,去
看那個狼人,那個狼人因為沒有人來看他,正有些羨慕地看著圍著衛斯理先生的一
大夥人。比爾也嘟囔著說要出去喝杯茶,弗雷德和喬治笑嘻嘻地,跳起來跟上他一
起去。
“你是不是想告訴我,”衛斯理太太說,越說聲音越大,顯然沒有注意到跟她
一起來的人正在慌張地跑著躲開她,“你讓他們在你身上亂試麻瓜東西了?”
“不是亂試啊,茉莉親愛的,”衛斯理先生哀求說,“只是──只是奧古斯塔
斯﹒派伊和我想試驗一下的東西──只不過,很不幸的是──嗯,這一種咬傷──
縫針沒能像我們預想得那么有效──”
“什么意思?”
“嗯……嗯,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知道──縫針是什么東西?”
“聽來好像是你想把皮膚縫在一起,”衛斯理夫人說著從鼻孔里發出一聲冷笑,
“可是,亞瑟,就算是你,也不能蠢到──”
“我也想喝點茶,”哈利說著一下子跳起。
赫敏,羅恩和金妮几乎是跑著跟他一起出門,當他們把門關上時,聽到衛斯理
太太的尖叫:“你說什么?你說就是那個意思是什么意思?”
“爸爸的老毛病,”金妮搖搖頭說,他們正沿著走廊走,“縫針,真可笑。”
“嗯,你知道,對不是魔法造成的傷口,縫針是很有效的,”赫敏客觀地說,
“我想也許是那條蛇的毒液里有東西溶解了縫線或是什么的,不知道休息室在哪兒?”
“五樓。”哈利說,他還記得問詢處那個女巫桌旁的樓層指南。
他們沿著走廊,穿過一道門,找到了一個搖搖欲墜的樓梯,旁邊的牆上挂著更
多臉色凶惡的療傷朮士肖像。他們沿著樓梯往上走的時候,有几個療傷朮士叫住他
們,給他們診斷著古怪的病症,向他們建議可怕的治療方法。這次羅恩可真生氣了,
因為有一個中世紀巫師叫住羅恩,說他明顯已經到了死斑谷病晚期。
“死斑谷病又是什么鬼東西?”羅恩憤怒地說著,那個療傷朮士追著他跑過六
幅肖像,一邊把肖像里的人推開。
“那是最恐怖最痛苦的皮膚病啊,小少爺,那會讓你比現在長更多痘瘡,更難
看──”
“你小心點,敢說別人難看!”羅恩說,耳朵紅了起來。
“──唯一的治法就是拿一只蟾蜍的肝臟,緊緊纏在你的脖子上,在月圓的晚
上,脫光了站在放滿鰻魚眼睛的桶里──”
“我沒得死斑谷病!”
“可是,小少爺,你臉上那些不能見人的污點──”
“那是雀斑啊!”羅恩大發雷霆地說,“現在給我滾遠遠的,回你的自己畫框
里去!”
他轉頭看向其他人,他們都努力裝出正經的樣子。
“到几樓了?”
“我想是五樓。”赫敏說。
“不是啦,四樓,”哈利說,“還有一層……”
但當他走上樓梯口的時候卻一下停住了,他緊盯著通向走廊、上面挂著“魔咒
損傷”牌子的大門。門上的小窗戶里,有一個人正把鼻子緊壓在玻璃看他們。他有
著金色的卷發,明亮的藍色眼睛,臉上帶著空洞的笑容,露出一口燦爛的潔白牙齒。
“哎呀!”羅恩也瞪著那個男人說。
“噢,我的天哪!”赫敏突然屏住氣說,“吉爾德羅伊﹒洛哈特教授!”
他們以前的黑魔法防御課老師推開門沖他們走來,他穿著一件淺紫色晨褸。
“噢,大家好啊!”他說,“你們是來找我簽名的是不是?”
“他可真沒怎么變啊,是不是?”哈利對金妮小聲嘟囔,金妮一下笑了。
“呃──教授,你好嗎?”羅恩說,聽起來有些愧疚,因為是羅恩的斷魔杖失
靈,才導致洛哈特教授的記憶被全部抹掉,然后不得不給送到醫院來的。不過,畢
竟洛哈特曾經想永久抹掉哈利和羅恩的記憶,哈利對他就是有同情也量度有限。
“我可好得很呢,謝謝你!”洛哈特興高采烈地說,從口袋里抽出了一根相當
破爛的孔雀羽毛筆,“現在,你們想要多少簽名啊?你們知道,我已經能寫連筆字
啦!”
“呃──我們現在還不想要,謝謝,”羅恩說,沖哈利揚了揚眉毛。哈利問:
“教授,你怎么在走廊里亂走呢?你不應該呆在病房里的嗎?”
洛哈特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他緊緊地盯了哈利好一會兒,然后才說,“我
們以前認識嗎?”
“呃……是呀,我們認識,”哈利說,“你以前曾經在霍格沃茨教過書的,不
記得嗎?”
“教書?”洛哈特重復說,臉上掠過一絲不安,“我?教過書?”
然后笑容又突然回到了他的臉上,速度驚人地快。
“是我教會了你們所有的知識,我猜,是不是?嗯,那么就給你們几個簽名吧?
給你們一打吧,這樣連你的小朋友們也都有了,誰也不用爭!”
但就在那時,一個腦袋從走廊遠處的門后面伸了出來,一個聲音喊道:“吉爾
德羅伊,你這個壞孩子,你又跑哪兒去啦?”
一位母親一樣的療傷朮士忙亂地沿著走廊跑過來,她的頭上戴了一個有穗子的
花環,沖著哈利和其他人親切地笑著。
“哦,吉爾德羅伊,有人來看你啦!多好啊,而且還是聖誕節!你們知道么,
從來也沒有人來看他呢,可憐的小羊羔,我都想不出為什么,他是這么討人喜歡,
是不是啊?”
“我正在給他們簽名!”洛哈特對療傷朮士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他們要很
多很多呢,而且非要不可!我只希望我有那么多照片!”
“聽聽他的話,”那位療傷朮士說著,抓起洛哈特的胳膊,憐愛地沖他微笑著,
就好像他是個早熟的兩歲小孩,“几年前他可相當出名呢,他這么喜歡簽名讓我們
都很高興,這是記憶恢復的跡象呢。你們能來這里一下嗎?他就住隔離病房,你們
知道,他肯定是在我給發送聖誕禮物時溜出來的,平時那里是鎖著的……這可不是
因為他危險呢!不過,”她把聲音壓得低低的,“他對自己是有那么一點點危險,
天保佑……你們看,他不知道自己是誰,走出去了,就不知道怎么回來啦……你們
能來看他可真好。”
“呃,”羅恩說,完全沒有效果地指著樓上,“其實,我們只是想──呃──”
但是那位療傷朮士滿臉期望地看著他們,於是羅恩的無力喃喃“上樓去喝茶”
也消失得無影無蹤了。他們無可奈何地互相看了一眼,然后跟著洛哈特和他的療傷
朮士走進走廊。
“咱們別呆太久,”羅恩輕聲說。
療傷朮士用她的魔杖指著隔離病房的門,口里念了一句,“哈羅開門”,門一
下打開了,她領著他們進去,手緊緊抓著洛哈特的胳膊,直到把他安置進病床旁邊
的扶手椅里才松開。
“這個病房里都我們的長期病人,”她低聲告訴哈利,羅恩,赫敏和金妮,
“你們知道,因為這些人受的魔咒損傷是永久性的。當然了,在密切的藥物治療、
魔咒治療、再加上點運氣,我們也能有些進展的。吉爾德羅伊看來已經逐漸恢復了
一些,我們在布熱德瑞克﹒波德先生身上的進展更大,他似乎已經恢復了語言能力,
只是我們現在還不能聽懂他講的語言。嗯,我得去發送聖誕禮物了,你們繼續聊吧。”
哈利四下看看,這間病房一看就是病人的永久住家。和衛斯理先生的病房相比,
這里多了許多個人物品,比如,洛哈特床頭的牆上就帖滿了他自己的照片,他們都
露著牙沖他們笑著,揮手打著招呼。他已經在很多照片上給自己簽寫了名字,但是
筆跡斷斷續續,像小孩子的一樣。洛哈特一坐進椅子,就抽出了一大疊新照片來,
抓過羽毛筆,開始瘋狂地在上面簽起名來。
“你可以把它們裝進信封里,”他對金妮說,把簽好的照片一張接一張地扔到
她的腿上,“我可沒被公眾忘記啊,你知道,才不呢,我還是會收到很多崇拜者的
來信,格萊蒂斯﹒格治昂每星期都寫信給我。要是我知道為什么就好了,”他停住
話,看起來有點疑惑,但是接著就笑起來,又鼓起勁頭筆奮疾書起來,“我想只是
因為我的英俊長相吧。”
對面床上躺著一個面有菜色、神情憂傷的男巫,他直盯著天花板喃喃自語,似
乎對周圍的事情毫不在意。隔著的病床上躺著一個女巫,她的全身都長著厚厚的毛
發,哈利記得二年級時赫敏也有過類似的症狀,只不過赫敏的情況,萬幸地不是永
久的。病房最里面的部分被一幅帶花的布帘隔住了,給那里面的兩位病人一些隱私。
“艾格尼斯,這是給你的,”療傷朮士對那個滿臉長毛的女人高興地說著,遞
給她一小摞聖誕禮物,“你看,他們沒忘記你,不是嗎?還有,你兒子也送貓頭鷹
來,說他今晚會來看你呢,那可就好了,是不是?”
艾格尼斯發出了几聲像狗一樣的叫聲。
“你看,布熱德瑞克,有人給你送來一盆花吶,還有一本可愛的挂歷,每個月
都畫著一只漂亮的雙翼鷹頭馬呢,它們可讓這里看起來更愉快了,不是嗎?”療傷
朮士說著,忙亂地走到那個喃喃自語的男人那里,把一盆相當難看、有著長長的飄
搖觸須的植物放在床頭柜上,然后又用魔杖把挂歷釘到牆上,“還有──噢,隆巴
頓太太,您這就要走了么?”
哈利的頭一下轉過去,病房盡頭那兩張床前面的帘子給拉開了,兩個探病的人
正在兩張床中間的過道上說話:一位看起來讓人敬畏的老女巫,穿著長長的綠色裙
子,戴了一條被虫駐了的狐狸圍脖,一頂尖帽子,上面的裝飾毫無疑問是一只填了
棉花的禿鷲,還有,跟在她身后、看起來極其傷心的──納威。
哈利猛地明白了病房盡頭那兩張床上的病人是誰。他慌忙轉回頭,焦急地希望
想出什么主意來引開其他人的注意力,好讓納威不被注意、不被盤問地離開,但是
一聽到“隆巴頓”的名字,羅恩也同時抬起頭來,哈利還沒有來得及阻止他,他已
經叫起來:“納威!”
納威嚇了一跳,然后畏縮了,好像差點給子彈打中。
“納威,是我們啊!”羅恩高興地說著站了起來,“你看到──洛哈特也在這
里!你是來看誰的?”
“納威,親愛的,是你的朋友吧?”納威的祖母和藹地說,低頭沖他們微笑著。
納威看來似乎寧愿去世界任何一個角落也不呆在這里。他胖胖的臉龐上涌出醬
紫顏色,誰也不看。
“啊,是的,”他的祖母說,仔細地看著哈利,然后伸出了她滿是皺紋、雞爪
一樣的手來讓他握:“是啊是啊,我知道你是誰,當然了。納威常對我說你的好話。”
“呃──謝謝,”哈利說著和她握手,納威沒有看他,而是盯著自己的腳,臉
上的紫紅已經越來越深。
“還有你們兩個當然就是衛斯理家的孩子了,”隆巴頓太太繼續說,像帝王似
的把手賜給羅恩和金妮去握,“是的,我認識你們的父母──不很熟,當然了──
但他們可是很好人,很好的人……而你一定就是赫敏﹒格蘭杰了?”
隆巴頓太太知道她的名字,似乎讓赫敏相當驚訝,但是她也握了手。
“是的,納威跟我說起過你,你有好几次幫他解圍,是不是?他是個好孩子,”
她說,苛刻的目光掠過棱角分明的鼻子,朝下看著納威,“可是,我恐怕得承認,
他沒能繼承到他父親的天賦。”她把臉猛地扭向病房盡頭的兩張床,帽子上填了棉
花的禿鷲恐怖地搖晃起來。
“什么?”羅恩說,看起來十分吃驚,(哈利想去踩他的腳,但是這樣的事情
在不是穿著長袍而是牛仔褲時做就很難不引人注意。)“納威,那里頭是你爸爸嗎?”
“這是怎么回事?”隆巴頓太太尖利地說,“納威,難道你沒有把你爸爸媽媽
的事講給你的朋友聽嗎?”
納威深深地吸了口氣,抬頭望著天花板,搖了搖頭。哈利不記得還有什么時候
對另一個人有現在這么同情過,只是現在他一點也想不出幫納威開脫的辦法。
“可是,這不是讓你覺得丟人的事!”隆巴頓太太生氣地說,“你應該引以為
傲,納威,驕傲!他們獻出了他們的健康和心智不是為了讓他們唯一的兒子覺得丟
人的,你知道不知道!”
“我沒有覺得丟人,”納威說,聲音極低,目光看著別處,就是不肯看哈利和
其他人,羅恩現在正墊著腳走過去看那兩張病床里的病人。
“哼,你的表達方式確實奇怪!”隆巴頓太太說,“我的兒子和媳婦,”她說
著,傲然轉向哈利,羅恩,赫敏和金妮,“被‘那個人’的信徒折磨得神經錯亂了。”
赫敏和金妮都用手捂住了嘴,羅恩把伸出去看納威父母的脖子縮了回來,看起
來相當窘。
“他們都是傲羅,你們知道,在魔法界相當受人尊敬的人,”隆巴頓夫人繼續
說:“都有很高的天分,他們兩個,我──是的,愛莉斯親愛的,怎么啦?”
納威的母親穿著睡衣,正慢慢沿著病房走過來,她的臉已經不再是哈利在穆迪
的原鳳凰令成員合影里看到的,那張丰滿的、歡樂的臉,她的臉瘦削疲倦,眼睛仿
佛括大了,頭發也似乎全白了,每一根頭發都纖細脆弱,好像枯死了似的。她看來
似乎不想說話,又或者她根本不能說話,但是她羞怯地沖納威招了招手,伸出的手
里握著什么東西。
“又有一張?”隆巴頓夫人說,聲音里忽然有一點疲憊,“很好,愛麗絲親愛
的,很好──納威,接過去吧,別管它是什么。”
但是納威早已經伸出手,他媽媽把一張竹寶牌口香糖的包裝紙放在了他手里。
“你真好,親愛的。”納威的祖母裝出一副愉快的聲音說著,拍了拍他母親的
肩膀。
但是納威悄聲說,“謝謝,媽媽。”
他的母親蹣跚地走開了,哼著歌回到病房盡頭。納威環視著他們,他的臉上充
滿挑釁,仿佛在看他們誰有膽子笑,但是哈利想不出這一生以來,還遇到過比這更
不好笑的事情。
“好吧,我們得走了。”隆巴頓太太嘆了口氣,戴上了她長長的綠手套,“很
高興認識你們大家。納威,把糖紙扔到垃圾箱里去吧,她給你的那些糖紙恐怕已經
能貼滿你的臥室了。”
可當他們離開時,哈利卻分明看到納威把糖紙放進了口袋。
門在他們身后關上了。
“我一點也不知道。”赫敏說著,淚水在眼眶里打轉。
“我也不知道。”羅恩說,聲音有些嘶啞。
“我也不知道。”金妮悄聲說。
他們都看著哈利。
“我知道,”哈利悶悶不樂地說,“鄧布多告訴我的,但是我向他保証我誰也
不能講……這就是那個貝拉楚克斯﹒雷斯堅被送進阿茲卡班的原因,她給納威的父
母施迷心咒,直到他們最后神經錯亂了。”
“貝拉楚克斯﹒雷斯堅干的?”赫敏悄聲說,嚇壞了,“克瑞徹屋里的相片上
那個?”
他們很長時間都沒有說話,最后是洛哈特的憤怒聲音打破了安靜:
“喂,你們要知道,我的連筆字可不是白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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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蔽心朮
后來,他們在閣樓里找到了克瑞徹。瑟瑞斯說找到他的時候,那精靈全身上下
都是灰,顯然是在閣樓里翻找更多布萊克家族的古董好讓他藏到他的窩里去。雖然
瑟瑞斯似乎認為這個故事可信,哈利卻覺得有些不安。克瑞徹回來之后顯得相當高
興,他嘴里的低聲謾罵明顯減少了,而且接受命令時也比以前更聽話。只不過,有
一兩次哈利撞見他貪婪地瞪著自己,而且一發現哈利注意到之后就立刻把眼光躲開
了。
哈利沒有把自己的隱約推測告訴瑟瑞斯,瑟瑞斯的快樂心情正因為聖誕節的結
束而極快地消失著。隨著他們回霍格沃茨的日子一天天接近,他越來越陷入被衛斯
理太太稱為“霪雨霏霏,連月不開”的態度,變得沉默寡言、脾氣暴躁,常常在暴
嘴的屋里一呆就是几個鐘頭。他的陰沉也影響了整個房子,仿佛毒氣一樣從門底下
穿進每一個屋子,弄得所有人都染上了他的感傷。
哈利不想再把瑟瑞斯一個人跟克瑞徹留在這里,事實上,這是他生平第一次不
想回霍格沃茨。回學校,就意味著再回到安布居的管壓之下,他們不在這些日子里,
天曉得她又已經變出多少條新法令了。而現在他已經不准打球,所以快迪奇也沒有
盼頭。唯一有可能發生的,就只有日漸接近的考試:本來就已經讓他們吃不消的作
業會壓得更重。再有的話,就是鄧布多只會比原來更疏遠他。說實話,要不是因為
還有DA小組的聚會,哈利懷疑他會懇求瑟瑞斯讓他離開霍格沃茨,搬到到桂茂街
的房子來長住。
然后,在寒假的最后一天里發生的事情,讓哈利更不愿意返校了。
“哈利,親愛的,”衛斯理太太說著把頭伸進他和羅恩的臥室,他們倆正在下
魔法像棋,赫敏、金妮、和羅圈腿都在一旁看,“你能不能下來到廚房一下?石內
普教授有話想跟你說。”
一開始哈利還沒有反應過來,他的一個車在跟羅恩的一個卒大打出手,他正忙
著給它加油:
“打扁他──打扁他,你這笨蛋,他只是一個小卒啊。對不起,衛斯理太太,
你說什么?”
“石內普教授,親愛的,他等在廚房里,想和你說話。”
哈利嚇得合不上嘴。他轉頭看羅恩、赫敏和金妮,他們都目瞪口呆地看著他。
在過去的十五分鐘里被赫敏看得緊緊的羅圈腿,現在終於一下高興地跳上棋盤,上
面的棋子慌忙奔走四散,用盡力氣大聲號叫著。
“石內普?”哈利茫然地說。
“要叫石內普教授,親愛的,”衛斯理太太責備地說,“趕快來,快點,他說
他不能呆太久的。”
“他叫你去干什么?”衛斯理太太離開之后,羅恩喪氣地說,“你別是做了什
么錯事吧?”
“沒有!”哈利憤怒地說,絞盡腦汁搜索著能讓石內普追到桂茂街來的原因。
難道是他的最后一次作業得了“T”?
兩分鐘之后,他推開廚房的門,看到瑟瑞斯和石內普一起坐在長長的餐桌旁邊,
兩個人都瞪著別處,死寂的空氣里充滿了他們對對方的厭惡。瑟瑞斯面前的桌子上
有一封打開的信。
“呃,”哈利說,讓他們注意到他的存在。
石內普轉頭看了看他,油膩的黑發像門帘似的框住他的臉。
“波特,坐下。”
“你知道,”瑟瑞斯大聲說,靠著椅背,支在椅子的兩只后腿上,他沖著天花
板說,“石內普,我更希望,你不在這里發號施令。你看,這兒是我的房子。”
石內普蒼白的臉上掠過一層難看的紅暈,哈利在瑟瑞斯旁邊的椅子上坐下來,
面對著桌子另一頭的石內普。
“我本來應該單獨見你的,波特,”石內普說,嘴角上現出他一貫的譏笑,
“但是布萊克──”
“我是他的教父,”瑟瑞斯說,聲音異常響亮。
“我是奉鄧布多的命令來這里的,”石內普說,他的聲音正好相反,變得更加
低沉而刻薄,“不過,布萊克,你一定得留下來,我知道你喜歡感覺……有用。”
“你說這話是什么意思?”瑟瑞斯說,椅子的四腿“咚”地一聲跌回原位。
“只不過是,我知道你肯定感到──啊──失望,因為你不能為鳳凰令做一點
──”石內普小心地加強了后面几個字的語氣:“有用的事。”
現在輪到瑟瑞斯的臉紅漲起來。石內普的嘴角勝利地翹著,然后轉向哈利。
“波特,校長派我來告訴你,他希望你下個學期開始學習蔽心朮。”
“學什么?”哈利茫然地說。
石內普的嘲弄更明顯了。
“蔽心朮,波特。可以防止別人入侵你的頭腦,是魔法里比較晦澀的一支,但
是相當有用。”
哈利的心開始跳得越來越快。防止別人入侵?可他不是沒被附身嗎,他們早已
同意這一點了啊。
“我為什么要學蔽心朮?”他沖口而出。
“因為校長覺得這是個好主意,”石內普平靜地說,“你每星期都要上一次課,
但是不你能告訴任何人這件事,尤其不能告訴是德洛麗絲﹒安布居,明白嗎?”
“是的,”哈利說,“跟誰學呢?”
石內普揚了揚眉毛。
“跟我,”他說。
哈利的肚子里有種可怕感覺,仿佛他的五腹六臟都在溶化。
跟石內普上額外的課程──他究竟做了什么要承受這樣的懲罰?他立刻轉頭向
瑟瑞斯尋求幫助。
“為什么鄧布多不能教哈利?”瑟瑞斯質問,“憑什么你教?”
“我想那是因為,校長有權力把討厭的工作轉交給別人,”石內普優雅地說,
“我向你保証我沒有要求這份工作,”他站起來,“波特,星期一晚上六點,我會
在辦公室等你。要是有人問,就說你在補藥劑學的課程。在我的班上看過你上課的
人都不會否認你很需要補課的。”
他轉身要走,黑色的旅行斗篷在身后揚起。
“等一下,”瑟瑞斯說道,在椅子上坐得更直。
石內普轉頭看著他們,冷笑一聲。
“布萊克,我實在很忙呢。我不像你啊,我沒有那么多時間安逸。”
“那我就簡單扼要地說,”瑟瑞斯說著站起來。他其實比石內普要高,哈利注
意到,石內普的手在斗篷的口袋里握了起來,哈利知道他正攥住他的魔杖。“要是
我聽到你用蔽心朮課來虐待哈利,我第一個就不放過你。”
“真感人啊,”石內普冷笑說,“不過你肯定也注意到哈利很像他的父親?”
“是的,我注意到了,”瑟瑞斯驕傲地說。
“那好啊,你也想必也知道他如何傲慢無禮、如何不聽規勸了,”石內普淡淡
地說。
瑟瑞斯狠狠地推開椅子,大步繞過桌子走向石內普,一邊走一邊已經抽出了魔
杖,石內普也拔出魔杖。他們擺好了打架的陣式,瑟瑞斯怒氣沖沖,石內普則冷靜
地計算著,眼睛從瑟瑞斯的魔杖看到他的臉。
“瑟瑞斯!”哈利大聲說,但是瑟瑞斯似乎沒有聽到。
“我警告你,塞留鼻涕﹒石內普,”瑟瑞斯說,他的臉離石內普的臉不到一尺
遠,“我才不管鄧布多是不是認為你已經改邪歸正,我更了解你──”(石內普的
名字是塞佛留斯,詹姆斯一夥叫他塞尼佛留斯,因為這個詞的發音在英文里與“愛
哭的人”,“啜泣的人”近似,因此這里譯做塞留鼻涕。──譯注)
“哦,那你干嗎不告訴他呢?”石內普悄聲說,“還是你擔心,他不會真相信
一個在他媽媽房子里躲了六個月的人的話?”
“告訴我,路修斯﹒馬爾夫最近好不好?我想現在他的狗仔子在霍格沃茨教書,
一定讓他很開心吧。”
“說到狗,”石內普輕聲說,“你知不知道,上次你冒險跑出去玩的時候已經
被路修斯﹒馬爾夫認出來了?真聰明啊,布萊克,讓人在安安全全的車站月台上給
看到了……可給你的一個鐵定的理由,以后再不用離開你的地洞了,是不是?”
瑟瑞斯舉起魔杖。
“不行!”哈利喊著跳過桌子,想跑到他們中間,“瑟瑞斯,不行!”
“你叫我懦夫?”瑟瑞斯怒吼著想把哈利推開,但是哈利堅決不動。
“怎么會,啊是的,我想我是這個意思,”石內普說。
“哈-利-你-別-叉-手!”瑟瑞斯咆哮著,用沒拿魔杖的手把他推到一邊。
就在這時,廚房的門開了。衛斯理家全家,加上赫敏,都走了進來,每個人都
看起來很高興,衛斯理先生驕傲地走在他們中間,他穿著一套條紋睡衣,上面罩著
一件膠皮雨衣。
“我已經全好啦!”他對廚房里的所有人宣布,“完全好啦!”
然后他和其他的衛家人都愣住了,看著面前的場面,屋里的人也都僵住了,瑟
瑞斯和石內普看著門口,手里的魔杖指著對方的臉,哈利在他們中間一動不動,兩
只手平舉著想要推開他們倆。
“看在魔靈的份上,”衛斯理先生說,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你們在干什么啊?”
瑟瑞斯和石內普同時放下了魔杖。哈利看看左邊又看看右邊,他們兩個人的表
情仍顯示著極度的輕蔑。不過,這么多一下出現的人還是讓他們恢復了理智。石內
普把魔杖放進口袋,轉身走過廚房,一言不發地穿過衛斯理家人,直走到門口他才
轉回來一下:
“波特,星期一傍晚上六點。”
然后他就離開了。瑟瑞斯憤憤地瞪著他的背影,魔杖依然握在手里。
“發生什么事了?”衛斯理先生又問了一遍。
“什么也沒有,亞瑟,”瑟瑞斯說,大口地喘息著,好像剛剛跑了長跑似的,
“只是兩個老同學之間的一點友好談話。”他看起來似乎相當努力才擠出了一個笑
容,“那么,你完全康復了?這太好了,好極了。”
“可不是嗎?”衛斯理太太說著,領著她的丈夫走到椅子那里,“斯密斯維克
療傷朮士最后總算成功了,他找到了對付那個蛇毒的解藥,而且,亞瑟也終於得到
了一個教訓,以后不會瞎試麻瓜醫藥了,親愛的,是不是?”她說的有些威脅。
“是的,茉莉,親愛的,”衛斯理先生溫順地回答。
當晚的晚飯,因為衛斯理先生終於回來,本該是相當快樂的。哈利能看出瑟瑞
斯努力做出高興的樣子,可是當他的教父沒有被弗雷德和喬治的笑話逗得哈哈大笑,
或是勸大家再吃一些的時候,他的臉上就會出現憂郁和思索的表情。哈利和他中間
隔著來祝賀衛斯理先生出院的蒙當格和瘋眼穆迪,他想和瑟瑞斯說話,告訴他他不
能把石內普的話放在心上,石內普根本就是在故意挑撥他,而他們所有人都不覺得
瑟瑞斯聽鄧布多的話、繼續留在桂茂街是件懦弱的事。但是他沒有機會這樣做,而
且,看到瑟瑞斯的難看臉色,哈利懷疑就是有機會,他恐怕也沒有向他說這些話的
勇氣。於是,他告訴羅恩和赫敏他要跟石內普學習蔽心朮的事。
“鄧布多是想讓你不再做那些伏地魔的夢,”赫敏立刻說,“反正,不做那些
夢本來也正是你想要的,不是么?”
“跟著石內普上額外的課程?”羅恩吃驚地說,“我寧愿做惡夢!”
第二天他們得坐騎士夜車回霍格沃茨,再一次由唐克斯和盧平護送。第二天一
早,哈利,羅恩,和赫敏下樓的時候,他們正坐在廚房吃早餐。哈利打開門,那些
成年人們本來正悄聲講著什么,等他們慌忙轉頭看到是他,就不說話了。
匆匆吃過早餐,他們都穿上外套,戴上圍巾。屋外,一月的早晨陰沉而且寒冷。
哈利的胸口里有種難過的壓抑感覺,他不愿和瑟瑞斯說再見,這一次的分別讓他有
種不詳的感覺。他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再見到他,而他覺得自己有義務告訴瑟瑞斯
別做傻事──哈利擔心,被石內普指責懦弱是真地刺傷了瑟瑞斯,他可能現在就在
盤算如何離開桂茂街,實行他的莽撞計划。不過,還沒等他想好要說什么,瑟瑞斯
已經把他叫了過去。
“我希望你帶上這個,”他小聲說,把一個平裝書大小、包裹粗糙的紙包塞給
他。
“這是什么?”哈利問。
“它可以讓我知道石內普是不是對你不好,不行,不能在這里打開!”瑟瑞斯
說,警惕地看了一眼衛斯理太太,后者正在苦苦勸說弗雷德和喬治戴上她手織的手
套,“我懷疑茉莉不會喜歡的──但我希望你在需要我的時候用它,好么?”
“好,”哈利說,把紙包揣進外套的內袋里,可他知道無論什么時候他都不會
用這個東西。他,哈利,決不能把瑟瑞斯從安全的地方招出來,不管石內普在未來
的蔽心朮課上怎樣卑鄙地對待他。
“那么,咱們下去吧,”瑟瑞斯說,拍了拍哈利的肩膀,艱難地笑了,哈利還
沒來得及說別的,他們已經往樓下走了,擠在衛斯理一家人中間,在滿是鐵鏈和門
拴的大門前面停住了。
“再見,哈利,多保重,”衛斯理太太說著擁抱了他。
“再見,哈利,記得幫我盯著蛇啊!”衛斯理先生和藹地說著和他握手。
“嗯──是啊,”哈利心不在焉地說著,這是他唯一能囑咐瑟瑞斯要小心的機
會了。他轉過頭,緊盯著教父的臉,張開嘴想說話,但是還沒等他說話,瑟瑞斯已
經伸出一只胳膊,很快地擁抱了他,然后粗聲說,“哈利,記得自己小心,”下一
個時候,哈利已經給擠到了冰冷的外面,唐克斯(今天她裝扮成了一個衣著隨便,
鐵灰色頭發的高個子女人)正催促著他下樓。
12號的大門在他們身后重重關上。他們跟著盧平走下前門的台階。等他走上
人行道時,哈利轉過頭:12號房子正飛快地收縮,兩邊的房子往中間張著,一眨
眼的功夫,它已經消失不見了。
“快點來,咱們越快上車越好,”唐克絲說,哈利注意到她緊張地往桂茂街中
間的小方場瞟了几眼。盧平伸出右手。
“砰!”
一輛艷紫艷紫的三層汽車從空氣里出現了,几乎撞到了最近的路燈,路燈朝后
一跳躲開了。
一個身材瘦削、滿臉疙瘩、長著招風耳朵、穿著紫色制服的的年輕跳上人行道,
說:“歡迎你們來到──”
“是是,我們知道了,謝謝,”唐克絲立刻說,“上車上車,都上去──”
她推著哈利走上汽車,經過售票員,他沖著哈利瞪大眼睛:
“呃──他是哈利──!”
“要是你敢喊出他的名字,我會把你詛咒成粉末,”唐克絲威脅地低聲說,現
在開始推著金妮和赫敏往前走。
“我一直特想做騎士夜車呢!”羅恩高興地說著,跳上車來到哈利身邊,四下
看著。
上一次哈利坐騎士夜車的時候是晚上,而且,三層車廂里都擺滿了黃銅臥鋪。
現在,在早晨,圍著窗子只是隨意地擺了很多不成套的椅子。其中一些椅子似乎在
車突然在桂茂街煞住的時候給晃倒了,几個巫師正抱怨著從地上爬起來,一個購物
袋倒了,里面的東西滾過整個車廂,蛙卵、蟑螂、還有奶油蛋糕混在一起,撒得滿
地都是。
“看來咱們得分兩伙,”唐克絲輕快地說著轉頭尋找空座,“弗雷德,喬治和
金妮,你們可以坐后面那里,盧平可以跟你們一起。”
她和哈利、羅恩、赫敏走上最頂層車廂,那里有兩個空座在最前面,還有兩個
在車尾。汽車的售票員,斯坦﹒順派克,熱心地跟著哈利和羅恩走到車尾。當哈利
經過的時候,他注意到有很多人都扭頭看他,等他坐下來之后,那些臉就一下都轉
回去了。
哈利和羅恩各交給斯坦﹒順派克十一個銀幣之后,汽車就恐怖地搖晃著開動了。
它轟隆轟隆地在桂茂街掉了個頭,几次跑上了人行道,然后,隨著又一聲“砰”地
巨響,他們都向后倒去。羅恩的椅子翻了,本來放在他膝蓋上的小皮豬沖出籠子,
驚慌地呼扇著翅膀飛到汽車前頭,最后落在了赫敏的肩膀上。哈利好不容易抓住了
牆上的蠟台才沒有摔倒,他朝窗外看了看,他們現在正沿著似乎是高速公路飛快地
行駛著。
“咱們現在就在伯明翰城外一點,”斯坦﹒順派克愉快回答了哈利沒有提出的
問題,羅恩正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那么,哈利,你最近好不好哇?一整個夏天
我淨看到你名字在報紙上,還從來都不是好事兒,我對厄恩說,我說:我們上次見
他的時候他可不像個小瘋子嘛,可是個教訓不是?”
他遞給他們車票,目光仍好像著了迷似的盯著哈利。顯然,斯坦﹒順派克不在
乎一個人是不是瘋子,只要他能上報就足夠厲害了。騎士夜車危險地左右晃著,從
里面超過了一大排汽車。哈利看到在前面,赫敏用手捂住眼睛,而小皮豬則開心地
在她肩膀上晃著。
“砰!”
騎士夜車從伯明翰的高速公路一下跳上了一條彎彎曲曲的鄉間小路,所有的椅
子都朝后滑了一大截,路邊的籬笆牆都在他們沖得太近時朝后跳著躲開了。從那里
他們走上一條繁忙城鎮里的主街,然后是一架高山環繞的高架橋,然后是高樓公寓
中間的一條狂風吹掃的街道,每一次轉換,都有響亮的一聲“砰!”。
“我改主意了,”羅恩嘟囔著第六次從地板上爬起來,“我再也不想搭這個汽
車了。”
“聽著,下一站是霍格沃茨,”斯坦﹒順派克大聲說著朝他們搖晃著走過來。
“前面坐的那個霸道女人喜歡你們呢,她塞了點小費,讓把你們排到靠前一點兒。
不過,我們得讓瑪施女士先下車──”這時下面的二層車廂里傳來一陣嘔吐的聲音,
然后就是液體落到地板上的聲音,“──她現在感覺不太好。”
几分鐘以后,騎士夜車狠狠地地煞在了一家小酒館的旁邊,后者剛剛向后擠著
避免了碰撞。他們可以聽到斯坦攙著不幸的瑪施女士下了汽車,還有二層車廂里其
他人如釋重負的談話聲音。然后汽車就又開始走了,越來越快,直到──
“砰!”
他們正穿過白雪皚皚的霍格梅村,哈利從一條側街里看到了豬頭酒吧一晃而過,
那只畫著野豬頭的招牌在冷風里搖晃著。大片大片的雪花打著汽車的前窗,最后,
他們在霍格沃茨校門口停了下來。
盧平和唐克斯幫他們把行李拿了下來,然后下車來和他們說再見。哈利看了一
眼騎士夜車的三層車廂,發現所有的乘客都在看他們,鼻子在窗戶上都壓扁了。
“一進學校你們就安全了,”唐克絲說,謹慎地掃了一眼空曠的馬路,“希望
你們這學期過得愉快,好不好?”
“照顧好自己。”盧平說著跟他們每個人握手,最后輪到哈利,“聽著,”當
其他人都跟唐克斯道別時他低聲說,“哈利,我知道你不喜歡石內普,但是他是一
個極好的蔽心朮師,而且我們──包括瑟瑞斯──都希望你學會保護自己,所以,
你要好好學,知道嗎?”
“是,好吧,”哈利沉重地說,抬頭看著盧平過早顯出皺紋的臉,“那再見了。”
他們六個人艱難地拖著皮箱,沿著打滑的小路走向城堡,赫敏已經在說著要在
睡覺前如何再織几個精靈帽子。走到橡木大門前面的時候,哈利轉身看了看,騎士
夜車已經不見了,他有些希望──尤其一想到明天晚上──他仍然留在那輛車上。
***
第二天一整天,哈利几乎都在擔心著晚上,早上的藥劑雙節課也絲毫沒能消除
他的恐懼,因為石內普仍和以前一樣討厭。而DA小組成員們還不斷在課間走廊上
拉住他,詢問是不是今晚有聚會,他的心情就更差了。
“我會用老辦法通知你們下次聚會的時間,”哈利說了一遍又一遍,“可今晚
不行,我得去-呃-補藥劑課。”
“你要去補習藥劑課!”哉卡瑞斯﹒史密斯目空一切地說,午飯后他在正堂里
堵住了哈利,“我的天吶,你肯定是糟透了,石內普可不經常給人補課啊不是嗎?”
當哉卡瑞斯﹒史密斯用令人厭煩的輕快步伐離開的時候,羅恩生氣地瞪著他的
背影。
“我能不能給他下咒?我從這兒也能夠著他的,”他說,舉起魔杖,瞄准了哉
卡瑞斯﹒史密斯的后背正中。
“別理他,”哈利陰沉地說,“每個人都這么想,不是么?他們都以為我是個
笨──”
“嗨,哈利,”他的身后傳來一個聲音,他轉過頭發現是張楚站在那里。
“哦,”哈利說,他的胃難受地跳了一下,“嗨。”
“哈利,我們在圖書館等你,”赫敏堅定地說著,抓住羅恩的胳膊,拖著他朝
大理石樓梯那兒走。
“聖誕節愉快嗎?”張楚問。
“是啊,不壞,”哈利說。
“我們的節過得挺安靜的,”張楚說,不知為什么,她看起來有點羞澀,“嗯
……下個月我們又要去霍格梅了,你看到告示了么?”
“什么?哦,沒有,回來之后我還沒看告示板呢。”
“我們要去,是情人節那天。”
“好啊,”哈利說,不明白為什么她告訴他這些,“嗯,你是不是想──?”
“除非你也想,”她立刻說。
哈利呆呆地看著她,他本來想說的是,“你是不是想知道下次DA小組聚會的
時間?”但是她的回答似乎不是這個意思。
“我──呃──”他說。
“哦,你不想的話也沒關系,”她說,似乎有些窘,“別擔心,我──那就再
見吧。”
她走開了。哈利站在那里看著她的背影,拼命地想了半天,終於才仿佛“咚”
地一聲恍然大悟。
“楚!喂──張楚!”
他沖她跑去,在大理石台階一半的地方追上了她。
“呃──你想在情人節和我一起去霍格梅嗎?”
“哦哦,是的!”她說,臉紅了起來,沖著他微笑。
“好的……嗯……那就說定了,”哈利說,覺得這一天畢竟沒有完全浪費,他
几乎是蹦著跑去圖書館,找羅恩和赫敏一起去下午的課。
可惜,到了那天晚上六點鐘的時候,隨著哈利一步步走向石內普的辦公室,難
過的感覺也逐漸加深,就連成功約會張楚的快樂也不能使它減輕半分。
走到門口他停了一下,寧愿自己在任何地方也不是這里。然后,他深深地吸了
口氣,敲了敲門,走了進去。
昏暗的屋子里排滿了書架,上面擺著上百個玻璃瓶,里面有粘乎乎的動植物肢
體泡在不同顏色的液體里。屋子一角的柜子里放的是石內普曾經誣陷哈利──并不
是全無道理的──企圖偷竊的藥劑。不過,哈利的注意力被書桌上的東西吸引過去
了,那是一個淺淺的石頭洗手盆,上面刻著的古老的文字符號在昏暗的燭光下隱約
可見。哈利立刻就認出來了──鄧布多的記憶盆。他正想這個東西為什么會出現在
這里,石內普突然從陰影里傳來的冰冷聲音讓他嚇了一跳:
“波特,關上門,”
哈利關上了門,有種把自己關進牢房的恐怖感覺。等他轉身面向屋里的時候,
石內普已經走到了燭光里,正沖他一聲不響地指著他書桌對面的椅子。哈利坐下了,
石內普也坐下,冰冷的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哈利,厭惡從他的臉上的每一根皺紋
上滲出。
“那么,波特,你知道你為什么來,”他說,“校長要我教你蔽心朮,我只盼
望你能學會的要比你的藥劑學稍稍多一點。”
“是啊,”哈利簡單地說。
“波特,這也許不是平常上課,”石內普說,眼睛陰險地瞇了起來,“不過,
我仍然是你的老師,因此,無論什么時候,你也要叫我‘先生’或是‘教授’。”
“是的,先生。”哈利說。
石內普繼續用瞇著的眼睛審視著他,然后說,“好,蔽心朮。就像我在你親愛
教父的廚房里說的那樣,這一支魔法能讓你蔽護你的思想,不受魔力侵入和影響。”
“為什么鄧布多教授認為我需要學,先生?”哈利說,直視著石內普的眼睛,
不知道石內普是不是會回答。
石內普回視他的目光,過了一會兒才輕蔑地說,“波特,即便是你,現在也肯
定該想明白了吧?黑魔頭精通窺心朮──”
“那是什么?先生?”
“從別人心里窺視記憶和感覺的法朮──”
“他能讀人思想?”哈利立即說,他最擔心的事情被証實了。
“波特,你實在不懂得觀察微妙,”石內普說,黑眼睛閃爍著,“你不明白細
微的東西,這就是你無法成為優秀的藥劑師的几個缺點之一。”
石內普頓了一下,顯然在珍惜能夠侮辱哈利的快樂,然后才繼續下去。
“只有麻瓜才會說‘讀人思想’,人的思想不是書,隨時都可以打開翻閱的。
思想也不是刻在頭骨里的文字,可以讓侵入的人細細閱讀。波特,人的思維是一個
復雜的,有很多層次的東西──至少,大多數人的如此。”他諷刺地笑了,“不過,
確實,那些精通窺心朮的人可以,在某些特定的情況下,深入他人的腦子并能正確
地分析他們看到的東西。比如黑魔頭,他就几乎總能知道別人是不是對他說謊。只
有那些掌握了蔽心朮的人才能在他面前做假而不被他識破。”
不管石內普怎么說,哈利還是覺得窺心朮就是讀人的思想,而他一點也不喜歡
這個東西。
“那就是說,他知道我們正在想的東西嗎?先生?”
“黑魔頭的所在離這里相當遠,而霍格沃茨的校園和牆壁都被很多古老的咒語
和魔法保護著,確保住者身體和思想的安全。”石內普說,“波特,在魔法界,時
間和地點很重要。而且大多數時候,目光接觸對窺心朮十分至關重要。”
“那么,我為什么非得學習蔽心朮?”
石內普看著哈利,一根細長的手指慢慢滑過嘴唇。
“波特,常理似乎在你身上并不適用,那個沒能殺死你的咒語似乎在你和黑魔
頭之間制造了某種聯系。証據表明,在某些時候,當你的思想放松、容易受攻擊的
時候──比如說,你睡覺的時候──你會分享黑魔頭的想法和感受。校長認為我們
不應該讓這繼續下去,他希望我教你如何擋住黑魔頭的侵襲。”
哈利的心又疾跳起來,這些解釋并不合理。
“可是,鄧布多教授為什么不想讓這個繼續下去呢?”他唐突地問,“雖然我
不喜歡這個,但那很有用啊不是嗎?我是說……我看到那條蛇攻擊衛斯理先生,要
是我沒看到,鄧布多教授也不可能及時救他了,不是嗎?先生?”
石內普瞪了哈利好一會兒,手仍然在嘴邊滑動,等他再次開口時,他的聲音緩
慢而慎重,似乎在仔細斟酌著每一個字。
“看起來,以前黑魔頭不知道你和他之間的聯系。直到最近以前,似乎都是你
感受他的感覺、分享他的思想,而他絲毫沒有覺察。可是,聖誕節前你所看到的─
─”
“蛇和衛斯理先生的?”
“不要打斷,波特,”石內普威脅地說,“我剛才在說,聖誕節前你所看到的
幻像,對黑魔頭的大腦侵入得如此之強──”
“我是在蛇頭里看到的,不是他!”
“波特,我剛才是不是告訴你不要打斷我?”
可哈利并不在乎石內普是不是生氣,他終於快要弄清楚事情的真相了。他朝前
傾著,連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已經坐在椅子邊上了,他緊張得好像一個擺好姿勢准
備打架的人。
“既然是我在分享伏地魔的思想,為什么我是從蛇的眼睛里看到東西的?”
“不要說黑魔頭的名字!”石內普狠狠地說。
一陣可怕的沉默里,他們隔著記憶盆逼視著對方。
“鄧布多教授說他的名字,”哈利安靜地說。
“鄧布多的法朮高強,”石內普嘟囔著說,“他有足夠的安全感念出他的名字
……我們其他人……”他抓了抓左臂,顯然沒有意識到自己的作為。但是哈利知道,
就在那里,有一個黑色的印記烙進了他的皮膚。
“我只是想知道,”哈利再次開口,努力使自己的聲音保持禮貌,“為什么─
─”
“你進入了蛇的大腦,因為那就是當時黑魔頭的所在。”石內普吼道,“他那
時候正附在那條蛇的身上,所以你夢到你也在那里。”
“而伏地──他──知道了我在那里?”
“似乎正是如此。”石內普淡淡地說。
“你怎么知道?”哈利著急地說,“這只是鄧布多教授的猜測,還是──?”
“我告訴過你,”石內普說,在椅子上坐直,目光像割刀似的,“要叫我‘先
生’。”
“是的,先生,”哈利不耐煩地說,“可是你們怎么知道──”
“我們知道就足夠了,”石內普壓著怒火說,“重要的是,黑魔頭現在已經知
道你了解他的思想和感覺,他也由此推算出來,這個方法也可以反過來用的,這就
是說,他已經明白了他可以回頭入侵你的思想和感覺──”
“而且他也可能試著控制我給他做事?”哈利問,“先生?”他慌忙補上。
“有可能,”石內普說,聽起來冷酷而且漠不關心,“這就讓我們回到蔽心朮
上來。”
石內普從長袍內袋里抽出魔杖,哈利在椅子上緊張起來。但石內普只是把魔杖
舉上自己的太陽穴,魔杖的頂端插進他油膩的頭發里。他把魔杖抽出來的時候,一
些銀色的東西掉了出來,在他的太陽穴和魔杖之間挂著,好像一條粗粗的蜘蛛絲似
的。當他把魔杖拿開的時候,蜘蛛絲樣的東西斷了,輕飄飄地落進了記憶盆,它在
盆里旋轉著,銀白顏色,既不像氣體也不像液體。石內普又把魔杖放上太陽穴兩次,
把銀色的東西放進石頭盆子里,然后,沒有絲毫對自己行為的解釋,他小心地端起
記憶盆,把它放到一個他們碰不到的架子上,然后轉頭面對哈利,舉起了手里的魔
杖。
“波特,站起來,拿出魔杖。”
哈利站起身,有些緊張,他們面對面站著,中間隔著桌子。
“你可以用你的魔杖來解除我的,或者用任何你能想到的方法來保護你自己。”
石內普說。
“你要做什么?”哈利問,不安地看著石內普的魔杖。
“我要試著進入你的腦子,”石內普輕聲說,“咱們來看看你的防御如何,他
們告訴我你在反抗迷心咒時表現得相當出色。你將會明白,想要反抗我這一招,你
需要同等的力量……准備好了,現在……窺心杰離!”
石內普進攻時哈利還沒有准備好,他根本沒來得及召喚任何抵抗的力量。整個
辦公室在他眼前飄忽著不見了,他腦子里一幅又一幅的圖像翻動著,好像忽隱忽現
的電影,它們是如此逼真,他完全看不到周圍任何東西。
他五歲,看著達達力騎著嶄新的紅色單車,他的心嫉妒得要炸了……他九歲,
凶惡的牛頭狗追他,他爬上樹,達斯里一家人在下面的草地上哈哈大笑……他戴著
分院帽坐在那里,分院帽告訴他他會在斯雷瑟林做得很好……赫敏躺在醫院里,臉
上長滿了厚厚的黑毛……漆黑的湖邊,上百只攝魂怪逼近他……槲寄生底下,張楚
靠得越來越近……
“不行,”當關于張楚的記憶走近時,哈利腦子里傳出一個聲音,“不許你看
這個,我不許你看這個,這是我自己的隱私──”
他感到膝蓋一陣劇痛,石內普的辦公室又跳回視線,他意識到自己已經倒在地
板上,一只腿的膝蓋重重地撞在了石內普的書桌上。他抬眼看石內普,后者已經放
低魔杖,正在揉他的手腕,那里有一個相當可怕的傷痕,像是灼傷的痕跡。
“你是想制造出那個刺人咒的嗎?”石內普淡淡地問。
“不是,”哈利苦澀地說著從地上爬起來。
“我猜也是如此,”石內普說,緊盯著他,“你讓我走進去太深了,你完全不
能控制。”
“你看到了我看到的所有東西?”哈利問,不能確定自己是不是想知道答案。
“一閃而過罷了,”石內普說,嘴角翹著,“那只狗是誰的?”
“瑪芝姨媽的,”哈利嘟囔說著,恨著石內普。
“嗯,作為第一次練習,這已經比想像得好多了,”石內普說,又舉起了魔杖,
“你最后畢竟阻止了我,不過你的大喊大叫浪費了你的時間和精力。你必須集中,
用你的大腦來擊退我,這樣你就不用靠魔杖了。”
“我試過了,”哈利生氣地說,“可你根本沒告訴我要怎么做!”
“波特,注意禮貌,”石內普威脅地說,“現在,我要你閉上眼睛。”
哈利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才按照他說的做了。他不喜歡閉著眼鏡面對著石
內普,石內普的手里還握著魔杖。
“波特,清除雜念,”石內普冰冷的聲音傳來,“不要有任何情感。”
可是哈利對石內普的惱怒依然像毒藥一樣在他的血管里博動,讓他的憤怒消失?
哪怕扯斷他的腿也不會更困難。
“波特,你沒有在做……你得學會更能控制自己才行……現在,集中精力……”
哈利試著清除雜念,什么都不想,沒有記憶,也沒有感覺。
“咱們再來一次……我數三下……一──二──三──窺心杰離!”
一只碩大的黑龍在他面前弓身立著……他的父母在魔鏡里沖他揮手……塞德里
克﹒迪戈里躺在地上,空洞的眼睛瞪著他……
“不────!”
哈利又跪在地上了,臉埋在手里,腦子疼得好像有人想把它從頭骨里拉出去似
的。
“起來!”石內普厲聲說,“站起來!你根本沒有試,你一點都沒努力。你讓
我檢查了你的恐懼,你交給我攻擊你的武器!”
哈利又站了起來,心臟狂跳著,好像他剛才真的看到了塞德里克﹒迪戈里的尸
體躺在墓地里。石內普看起來比什么時候都蒼白憤怒,不過,哈利比他更憤怒。
“我-已-經-盡-力-了,”他咬著牙說。
“我告訴你不要有情感!”
“是嗎?好吧,在這種時候我根本做不到,”哈利怒吼。
“那么你就會發現,你會是黑魔頭最容易的獵物!”石內普殘酷地說,“只有
愚蠢的人才把自己的心挂在袖子上,驕傲地給所有人看。他們不懂得控制情緒,沉
溺于悲傷記憶,讓自己輕易地被人挑撥煽動──換句話說,他們是軟弱的人──他
們在他的法力面前沒有絲毫抵擋能力!波特,他可以毫不費力地侵入你的思想!”
“我并不軟弱,”哈利低聲說,怒火沖擊他的全身,他覺得他几乎要去打石內
普了。
“那就証明給我看!控制你自己!”石內普輕蔑地說,“控制你的怒氣,訓練
你的思想!我們再試一遍!現在准備好!窺心杰離!”
他看到沃能姨父把信箱釘死……上百只攝魂怪掠過湖面向他逼近……他跟著衛
斯理先生在沒有窗的走廊里跑……他們離盡頭的黑門越來越近了……哈利想打開門
走進去……但是衛斯理先生領著他轉向左邊,順著石頭台階往下走了……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他第四次倒在石內普辦公室的地板上,傷疤難受地刺痛著,但他剛剛發出的聲
音卻充滿了成功的興奮。他從地上爬起來,看到石內普正高舉著魔杖,盯著自己。
看起來這一次石內普還沒等哈利反擊就結束了咒語。
“波特,你怎么了?”他問道,緊盯著哈利。
“我看到了──我想起來了,”哈利喘著氣說,“我一下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石內普尖利地問。
哈利沒有立刻回答,他揉著前額,依然沉浸在令他眩暈的霍然開朗之中。
好几個月來他總是夢到那條沒有窗的走廊,盡頭那扇鎖著的門,但他始終沒有
想到這是一個真正存在的地方。現在,再次看到這個記憶,他才明白了他一直夢到
的走廊,就是八月二號他跟著衛斯理先生跑去魔法部法庭時走過的路,那就是通向
神祕局的走廊,也是衛斯理先生被伏地魔的蛇咬傷那晚所在的走廊。
他抬頭看著石內普。
“神祕局里有什么?”
“你說什么?”石內普小聲說,哈利滿足地看到,石內普有些失常。
“我說,神祕局里有什么,先生?”哈利說。
“那么究竟為什么,”石內普慢慢地說,“你問起這件事?”
“因為,”哈利說著,緊盯著石內普的臉,“我剛才看到的走廊──我已經夢
到它几個月了──我剛剛意識到──它通向神祕局……而我認為伏地魔想要的東西
就在──”
“我告訴過你不要說黑魔頭的名字!”
他們互相瞪著,哈利的傷疤又疼了起來,但是他不在乎。石內普看起來很激動,
不過,等他再次開口時,他似乎努力讓自己聽來相當冷淡,而且漠不關心。
“神祕局里有很多東西呢,波特,很少是你見過的,更沒有跟你有關的。你明
白了嗎?”
“是的,”哈利說,繼續揉著傷疤,現在那里疼得越來越厲害了。
“我要你星期三同一時間再來,我們那時再繼續練習。”
“好,”哈利說,他急著想離開石內普的辦公室,他想去找羅恩和赫敏。
“你必須在每晚睡覺前消除你所有的情感,排除雜念,空白、鎮靜,明白嗎?”
“明白了,”哈利說,几乎沒有在聽。
“波特,我警告你,要是你不練習的話我會知道的。”
“好的,”哈利喃喃地說,他撿起書包扛在肩上,匆匆走向門口。他開門的時
候轉頭看了石內普一眼,他正背對著哈利,從記憶盆里用魔杖挑出自己的思想,小
心地把它們放回腦袋里頭。哈利沒有再說什么就離開了,他在身后把門小心關上,
傷疤依然疼得厲害。
哈利在圖書館找到了羅恩和赫敏,他們正忙著寫安布居剛留的大堆作業。其他
的學生,几乎都是五年級的,在旁邊一張桌子的台燈下面,低頭看著課本,羽毛筆
瘋狂地在紙上寫划著。而窗戶外面,天空已經漸漸黑了下來。屋里唯一的其他聲音
來自圖書館管理員平斯夫人的鞋,她一直在過道里威脅地巡視著,緊盯著那些拿著
她心愛書本的人。
哈利覺得自己在發抖,他的傷疤依然疼著,他感覺几乎有些要發燒了。
他在羅恩和赫敏對面坐下來時,看到自己在對面窗戶上的倒影,他十分蒼白,
傷疤比平時更明顯了。
“課上得怎么樣?”赫敏悄聲說,然后又關心地問,“哈利,你還好吧?”
“是啊……很好……不知道,”哈利不耐煩地說,傷疤一陣劇痛讓他抽搐了一
下,“聽著……我剛弄明白了……”
然后他把剛剛推理出來的事告訴給他們。
“那……那你是說,”羅恩悄聲說,這時平斯夫人正大步走過,鞋吱吱地響,
“那個武器──‘那個人’想得到的──就在魔法部里?”
“在神祕局里,一定的,”哈利低聲說,“你爸爸帶我去法庭參加聽証會時,
我看到那扇門了,那就是后來他被蛇咬時在保護的那扇門。”
赫敏慢慢地長長嘆息一聲。
“當然了,”她無聲地說。
“當然什么?”羅恩相當不耐煩地說。
“羅恩,想想看,斯特吉斯﹒帕德默曾經想打開魔法部里的一扇門,那肯定也
是這扇門,否則就太巧合了!”
“可是斯特吉斯是我們一夥的,為什么他要闖進去呢?”羅恩說。
“嗯,我不知道,”赫敏承認,“這是有點古怪。”
“那么,神祕局里到底有什么東西?”哈利問羅恩,“你爸爸說過嗎?”
“我知道他們管在那里工作的人叫‘不可說’,”羅恩皺著眉說,“因為誰也
不知道他們真正在干什么──武器放在那么個地方可夠奇怪的。”
“一點也不奇怪,它完全合情合理。”赫敏說,“那肯定是魔法部在研制的最
高機密,我想。哈利,你確定你沒事嗎?”
因為哈利已經用雙手緊緊捂住前額,似乎恨不得按平那里似的。
“是啊……沒事。”他說著放下了發抖手,“我只是感到一點點……我實在不
喜歡蔽心朮。”
“沒有人的思想被一次又一次地侵入之后還能感覺良好的,”赫敏同情地說,
“聽著,咱們回休息室去吧,那兒會更舒服一點。”
可惜休息室里充滿了興奮的喊叫和笑聲,弗雷德和喬治正在演示他們的淘氣商
店的最新產品。
“無頭帽!”喬治叫著,弗雷德沖著觀看的學生們揮著手里的插著粉紅色羽毛
的帽子,“兩個金幣一頂,現在看弗雷德的!”
弗雷德笑著把帽子扣在頭上,有那么一秒鐘,他只是傻里傻氣地站在那里,然
后他的頭和帽子一起消失了。
几個女生尖叫起來,但是其他人都大地笑起來。
“再摘下來!”喬治喊,弗雷德的手在肩膀上頭,似乎是空氣的地方抓了一把,
然后,當他把帶粉紅羽毛的帽子摘掉之后,他的頭又回來了。
“那些帽子究竟是怎么做的?”赫敏說著,忘了寫作業,緊盯著弗雷德和喬治,
“我是說,那顯然是某種消失咒語,但能讓消失范圍大過被施咒的物品,還是挺聰
明的。不過我懷疑這帽子不能用很久的。”
哈利沒有回答,他覺得相當不舒服。
“這些我明天再做吧,”他嘟囔著把剛從書包里拿出的書本又放回去。
“嗯,那就把它寫在你的作業計划本上吧!”赫敏鼓勵地說,“免得忘了!”
哈利和羅恩交換了一個眼神,他從書包里拿出了作業計划本,猶豫著打開了。
“不要拖到以后做,那就算是偷懶貨!”當哈利把安布居的作業計划寫上時,
作業計划本斥責地說著,赫敏聽著笑了。
“我想我得去睡覺了,”哈利說著把作業計划本塞進書包,暗暗下了決心,一
旦有機會就把它扔進壁爐。
他穿過休息室,閃過想把無頭冒扣在他腦袋上的喬治,然后走上通向男生宿舍
的樓梯,石頭樓梯現在安靜而清爽。惡心的感覺又來了,就和他見到蛇的那晚一樣,
不過他想只要躺一會兒就會好的。
他打開宿舍門,剛走了一步,猛地一陣劇痛傳來,几乎好像有人割開了他的頭
一樣。他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分不清他是站著還是躺著,他甚至連自己的名字都不
記得了。
瘋狂的大笑聲在他耳邊回蕩……很久他都沒有這么高興過了……歡悅,狂喜,
揚揚得意……一件極好極好的事情發生了。
“哈利?哈利!!!”
有人在他臉上抽了一下,瘋癲的大笑被痛苦的叫聲打斷了一下,歡樂從他身體
里流走了,但是笑聲仍在繼續。
他睜開眼睛,就在那時,他忽然明白了那瘋狂的笑聲正是從他自己的口中發出
來的。一等他意識到這個,笑聲就消失了。他躺在地板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瞪著天
花板,前額的傷疤劇烈地痛著。羅恩正趴在他旁邊,滿臉焦急。
“發生了什么事?”他說。
“我……我不知道,”哈利喘著氣說,坐了起來,“他很高興……高興透了。”
“‘那個人’高興透了?”
“一件好事發生了,”哈利喃喃地說,他渾身發抖,几乎和看到蛇攻擊衛斯理
先生那天一樣糟,他覺得難受極了,“一件他盼了很久的事。”
這些話涌進哈利腦子,就和上次他們在快迪奇更衣室里一樣,簡直好像一個陌
生人用哈利的嘴說話一樣,但他明白這話完全正確。他深深地吸氣,努力不讓自己
吐在羅恩身上,他很欣慰這一次迪安和謝默斯沒在旁邊看著。
“赫敏讓我來看看你,”羅恩低聲說,幫哈利站起來,“她說在石內普擺弄了
你的腦子之后,現在你的防御很低……不過,我想那在以后對你還是有好處的,是
吧?”他懷疑地看著哈利,扶著他走到床邊,哈利不甚確定地點了點頭,一頭栽到
枕頭上。他忍不住懷疑自己初次練習蔽心朮,非但沒有使自己的腦子堅固,反而讓
它更虛弱了。而且,更令他心驚膽寒的是,究竟是什么事情發生了,能讓伏地魔在
過去的十四年中,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開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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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無可奈何的甲虫
哈利的疑問在第二天就得到了答案。赫敏接到《先知日報》,把它展平,盯著
頭版看了一下就驚叫起來,周圍的人都轉頭看她。
“怎么啦?”哈利和羅恩異口同聲地問。
她一聲不響地把報紙在他們面前攤開,指著頭版整版印著的十張黑白相片,其
中九張是男的,而第十張是一個女巫。相片上的一些人在無聲地喊叫著,另一些則
用手指扣著自己的相片邊框,看起來十分傲慢。每張相片都標著名字和他們被送進
阿茲卡班的罪名。
安東寧﹒多羅霍夫,一張蒼白、扭曲的長臉下面的注釋寫著,他正嘲弄地看著
哈利,因殘酷殺害吉迪恩和法邊﹒普瑞威特兄弟而治罪。
阿格農﹒洛克伍德,那是一個滿臉痘瘡,頭發油膩的人,正懶洋洋地靠著相片
邊框,因向“那個人”泄露魔法部機密而治罪。
但是哈利的視線被那個女巫的相片吸引過去了,他一看到報紙時她的臉就跳了
出來。相片上,她的深色長發有些蓬亂不整,不過他以前見過她頭發光滑、濃密、
亮澤的樣子。她抬著頭,通過眼皮下垂的眼睛直瞪著她,嘴角隱隱現出一個輕蔑、
傲慢的微笑。和瑟瑞斯一樣,她臉上有痕跡能顯示出她曾經是極美的,可是──也
許是阿茲卡班吧──她的姣好面容已經几乎全給毀了。
貝拉楚克斯﹒雷斯堅,因折磨弗蘭克和愛麗絲﹒隆巴頓夫婦導致其永久殘疾而
治罪。赫敏推了推哈利,讓他看相片頂上的大字標題,哈利只顧看貝拉楚克斯,還
沒有注意到。
阿茲卡班大規模越獄魔法部擔心瑟瑞斯﹒布萊克正在聚集老食死徒
“瑟瑞斯?”哈利大聲說,“為什么不是──?”
“噓!”赫敏焦急地沖他小聲說,“別那么大聲──你就趕快讀吧!”
魔法部于昨天夜里公布了在阿茲卡班發生的大規模越獄的消息。魔法部長考尼
烈斯﹒法吉在部長辦公室里向記者証實,有十名在最高戒備牢房服刑的犯人,于昨
天清晨越獄逃跑,而且,他已經向麻瓜總理報告了這些越獄犯人的危險性。
“我們極其不幸地發現,我們又回到了兩年半前,和瑟瑞斯﹒布萊克越獄時相
同的狀況,”法吉昨晚表示,“而且,我們不認為這兩起越獄是沒有關系的,如此
大規模的越獄,一定是有外援幫助的。而我們必須記得瑟瑞斯﹒布萊克是有史以來
第一個從阿茲卡班逃跑的犯人,他無疑是幫助其他罪犯越獄的最佳人選。我們認為
這些罪犯,其中包括布萊克的堂姐,貝拉楚克斯﹒雷斯堅,很可能是受布萊克領導
的。但是,我們仍會竭盡全力將這些逃犯繩之以法,而且,我們懇求所有巫師界人
士繼續保持謹慎與警惕,無論在什么時候都不要接近這些罪犯。”
“哈利,這就是了,”羅恩說,看起來對哈利肅然起敬,“這就是昨晚他高興
的原因啊。”
“我不相信,”哈利怒吼著說,“法吉居然把整個越獄栽到瑟瑞斯頭上?”
“他還能有什么別的想法?”赫敏苦澀地說,“他總不能說,‘各位,對不起,
鄧布多曾經警告過我這些事可能會發生,阿茲卡班的守衛可能已經投奔了伏地魔’
──羅恩,別嚇成那樣子──‘結果,伏地魔最陰險的支持者們都越獄逃出來了,
’我是說,他可花了整整六個月的時間告訴所有人、說你和鄧布多在騙人的,不是
嗎?”
赫敏摔開報紙,開始閱讀里面的內容。哈利轉頭環視正堂,他不能明白為什么
其他的學生看起來一點都沒有恐慌,甚至連談論頭版的恐怖新聞的人都沒有。不過,
像赫敏這樣每天看報的人畢竟很少,他們都只知道坐在那里談論作業和快迪奇,還
有天知道什么廢話。而圍牆外面,伏地魔的手里又多了十個食死徒。
他看了看教工席,那里的氣氛截然不同:鄧布多和麥格教授正認真談著什么,
兩個人的神情看起來都異常凝重。史寶特教授把《先知日報》頂在一瓶番茄醬上邊
吃邊看,她專心致志地盯著頭版內容,甚至沒注意到一塊蛋黃已經從停在半空的叉
子里輕輕落到膝蓋上。而與此同時,在桌子的另一頭,安布居正忙著喝粥,頭一次,
她凸出的癩蛤蟆眼睛沒有掃視正堂,搜索淘氣的學生。她板著臉狼吞虎咽,每隔一
會兒,就抬起頭來,狠狠地瞪著桌子那頭談得認真的鄧布多和麥格兩眼。
“啊,天哪──”赫敏疑惑地說著,眼睛仍看著報紙。
“又怎么啦?”哈利連忙說,他現在有點過敏。
“這……太可怕了,”赫敏說,似乎嚇壞了,她把報紙折到第十頁,遞給哈利
和羅恩。
魔法部工作人員慘死
聖滿鉤醫院向公眾保証,要對魔法部工作人員,布熱德瑞克﹒波德的死亡展開
全面調查。布熱德瑞克﹒波德,四十九歲,被一株盆栽植物勒死在病床上,療傷朮
士回天無力。波德先生是于几個星期前,因工作意外而住進醫院的。
療傷朮士米里亞姆﹒斯哲特,事故發生時波德先生病房的負責人,已經被停薪
審查,昨天記者無法找到她本人發表意見,但是醫院的發言人聲明:
“聖滿鉤醫院對波德先生的死亡深表遺憾,在這次悲慘事故以前,他的身體正
在穩步好轉。
我們對病房內裝飾用品有極為嚴格的規定,但是看起來,米里亞姆﹒斯哲特療
傷朮士在聖誕節期間工作繁忙,忽視了放在波德先生床頭柜上的植物。在他逐漸恢
復語言和行動能力的過程中,米里亞姆﹒斯哲特療傷朮士曾鼓勵波德先生自己照顧
這盆植物,完全沒有意識到那不是一盆完全無害的飛去來花,而是一株魔鬼的陷阱。
這盆植物,在被逐漸康復的波德先生碰到的那一瞬間,就把他扼死了。
“聖滿鉤醫院無法解釋為什么這樣一株植物會出現在病房里,現在正請所有知
情的巫師提供線索。”
“波德,”羅恩說,“波德,好像在哪聽過這個名字,”
“我們見過他的,”赫敏低聲說,“在聖滿鉤醫院,記得嗎?他就在洛哈特對
面的病床上,躺在那兒瞪著天花板,而且我們還看到魔鬼的陷阱被送進去了,她─
─那個療傷朮士──說那是個聖誕禮物。”
哈利回頭看報導,恐怖的感覺仿佛怒火中燒,涌上喉嚨。
“為什么我們沒認出那是魔鬼的陷阱?我們以前見過的,我們本該能夠阻止它
的。”
“誰會想到魔鬼的陷阱會假扮成盆花在醫院的病房里出現呢?”羅恩厲聲說,
“這不是我們的錯,把它送給那家伙的人才是罪魁禍首!他們真是蠢貨,怎么都不
看看自己買了什么東西?”
“噢,羅恩,求求你了!”赫敏顫抖著說,“我不認為任何人會把魔鬼的陷阱
放到花盆里,一點也不知道它會殺死每一個碰它的人?這個-這是有預謀的謀殺…
…而且還是很聰明的謀殺……既然植物是匿名送來的,當然就找不出是誰干的了?”
哈利不在想魔鬼的陷阱,他在回憶著去魔法部參加聽証會的那天,坐電梯去第
九層時,從中廳里上來的那個面色如菜的男人。
“我見過波德的,”他慢慢地說,“我在魔法部看到他和你爸爸說話……”
羅恩張大了嘴。
“我也聽過爸爸在家時說起過他的!他是個‘不可說’──在神祕局工作!”
他們互相對視一會兒,然后赫敏把報紙拉回自己面前,合上,對著頭版那十個
越獄犯的相片瞪了好一會,才一下站了起來。
“你要去哪兒?”羅恩說,給她嚇了一跳。
“去送封信,”赫敏說著扛起書包,“這個……嗯,我不知道它能不能……不
過值得一試……而我是唯一可以做的人。”
“我真受不了她這個樣子,”羅恩抱怨著,和哈利從桌子旁邊站起來,用比赫
敏慢得多的速度走出正堂,“給我們講一聲她在做的事情會要她的命嗎?這都用不
上十秒鐘呢──嘿,海格!”
海格正站在通向門廳的門邊,等著一夥瑞文克勞學生先走,他臉上的傷痕依然
和剛從巨人任務歸來時一樣嚴重,而且,就在鼻梁上又添了一道新傷。
“你們兩個還好吧?”他說,努力想笑,結果疼得皺起了臉。
“海格,你怎么啦?”哈利問,和他一起走在那伙瑞文克勞人的后面。
“好得很好得很,”海格笨拙地裝出輕松的樣子揮了揮手,結果几乎打到正從
那里經過的維克特教授的腦袋上,把維克特教授嚇壞了,“就忙著唄,你們知道,
不就那些東西──備課啦──還有兩只火蜥蜴生了鱗斑啦──還有我給留校查看啦,”
他喃喃地說。
“你給留校查看了?”羅恩很大聲地說,旁邊經過的學生都轉過頭好奇地看他,
“對不起──我是說──你給留校查看了?”他悄聲說。
“是呀,”海格說,“說老實話,不比我預計的差,也許你們沒覺察,你知道,
那次審查可弄得挺糟的,不管怎么說,”他長長嘆息一聲,“我得回去給火蜥蜴擦
點胡椒粉,要不然下次就是尾巴掉下來啦。回頭見,哈利,羅恩。”
他穩穩當當地走出前門,下了石頭台階,走上濕漉漉的草地。哈利看著他遠去,
不知道自己還能承受多少壞消息。
***
海格被留校查看這件事在之后的几天里就傳遍了學校。但令哈利氣憤的是,几
乎沒有人對此表現不滿,事實上,一些人──珠扣﹒馬爾夫就是最明顯的一個──
都對此極為高興。而那個魔法部工作人員在聖滿鉤醫院里離奇死亡的事件,似乎也
只有哈利,羅恩和赫敏真正了解并關心。現在在走廊里的談話只有一個主題:那十
個越獄的食死徒。他們的故事終於被少數几個看報的人在學校傳開了。四起的謠言
說有人在霍格梅村里見過几個越獄犯,而且他們就藏在鬼嚎屋里,正准備打進霍格
沃茨來,就和瑟瑞斯﹒布萊克曾經做的一樣。
那些來自巫師家庭的學生聽到食死徒的名字几乎和聽到伏地魔一樣害怕,食死
徒在伏地魔橫行時犯下的滔天罪行一直流傳下來。一些霍格沃茨學生的親屬里就有
被食死徒殘害的人,現在當那些人在走廊里走動的時候,常常會受到很多人并不友
善的指指點點。蘇珊﹒邦斯,她的舅舅,舅媽,和表兄弟都被其中的一個人殺死了,
在草藥課上,她悲傷地對哈利說現在她終於有點理解哈利的感受了:
“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忍下來的──這也太過分了,”她坦率地說著,一邊把
過多的龍糞撒在自己那盤尖叫樹的樹苗上,樹苗難受地扭著吱吱叫起來。
事實上,最近以來,哈利又重新成為走廊里嘀咕和指點的目標了,不過,他覺
得那些悄聲談論他的人,態度似乎已經有些轉變。現在他們聽上去更像是好奇,而
不是敵對。而且有那么一兩次,他聽到的片言只字讓他懷疑,說話的人不太滿意《
先知日報》里對十名食死徒越獄的報導。究竟他們為什么以及怎樣逃離阿茲卡班的
堡壘的,報紙都沒有點明。在迷惑與恐懼之中,那些本來就猶豫不決的人轉向了唯
一另一個合理解釋:也就是從去年起,哈利和鄧布多就對他們解釋過的事情。
不光是學生的氣氛變了,現在,他們經常能看到兩三個老師在走廊里緊張地低
聲談話,然后一看到學生走來就馬上不說了。
“他們顯然不能在教研室里自由地說話,”赫敏低聲說,那天他們剛剛經過了
湊在魔咒課教室外面一起談話的麥格教授、弗利特衛和史寶特。“有安布居在就不
行。”
“你覺得他們會不會知道新情況啊?”羅恩說,扭回頭去看那三位老師。
“就算有,他們也不會告訴我們不是么?”哈利生氣地說,“在那個什么什么
法令之后就不行了……現在已經到第多少條啦?”他指的是在阿茲卡班越獄的新聞
傳出之后,在學院告示版上登出的那個公告:
依霍格沃茨最高監察之命
教師不能向學生提供任何與教授內容無關的訊息。
以上公告依據魔法部教育法令第二十六條。
這個最新的法令成了學生們開玩笑的對象,李﹒喬丹向安布居指出,依照最新
的法令,她沒有權力告訴弗萊德和喬治不能在教室后頭放爆炸泡泡。
“教授,爆炸泡泡跟黑魔法預防朮一丁點關系也沒有!這不是和您的課程有關
的東西!”
哈利再見到李﹒喬丹的時候,他的手背流血流得相當嚴重,哈利向他推荐了魔
啼拉的須子。
哈利原以為阿茲卡班的越獄事件能讓安布居有所收斂,至少,就在她親愛的法
吉眼皮底下發生了這么大的事,總該讓她覺得窘迫不安。可惜,這些,似乎只讓她
更瘋狂地投入到對霍格沃茨的全權控制上去了,她似乎已經決定了要在短時間內至
少裁掉一個人,唯一需要考慮的是,徹勞妮教授和海格之間究竟先趕誰走。
現在,每堂占卜課和魔界生物飼養課上,安布居都會抱著她的寫字夾板出現。
她會躲在香煙繚繞的塔樓教室里,壁爐旁邊,不時打斷徹勞妮教授越來越緊張的講
話,當徹勞妮提問有關鳥占朮和七占法的困難問題時,安布居堅持要她在學生開口
之前推測他們的回答,還逼她用水晶球、茶葉、甲骨石演示她的能力。哈利覺得徹
勞妮教授在這樣的壓力之下堅持不了太久了,好几次他在走廊里見到她──這本身
就很非同尋常,因為她一般極少離開塔樓教室的──瘋瘋癲癲地喃喃自語,扭著雙
手,神經兮兮地往自己身后看,而且,什么時候也總是一身雪梨酒的氣味。要不是
擔心海格,他肯定會對她的狀況感到難過的──可要是他們兩個中有一個要失去工
作的話,希望讓誰留下來,對哈利來說只有一個選擇。
遺憾的是,哈利不覺得海格的表現比徹勞妮更好。不過,他似乎確實聽從了赫
敏的意見,從聖誕節以來,他給他們展示的動物里,沒有比克伯獸更嚇人的──那
是一種除了分叉的尾巴,其他地方都和杰克羅素梗狗一模一樣的動物──他似乎也
嚇怕了,在課堂上,他總是古怪地心不在焉,而且神經質,忘記自己正在說什么,
回答問題也常常出錯,他總是不安地往安布居那里看。而且,他也比以前任何時候
都疏遠了哈利,羅恩和赫敏,而且明白地告訴他們他們不能在天黑之后去看他。
“要是讓她逮著你們,那咱們就都完了,”他坦白地說。他們當然不想做任何
能讓他丟失工作的事,於是再也沒有在晚上去他的小屋玩耍。
哈利覺得安布居似乎在有條不紊地剝奪霍格沃茨里他所熱愛的一切:拜訪海格
的小屋,瑟瑞斯的來信,他的霹靂掃帚和快迪奇。他只能用他唯一能用的方法報復
──加倍努力地訓練DA小組。
哈利很高興地看到所有人,甚至連哉卡瑞斯﹒史密斯在內,知道現在有十個食
死徒越獄在逃,都開始廢寢忘食地努力練習了。不過,沒有人的進步比納威更大,
謀害他父母凶手的出逃在他身上引起了奇怪的、甚至有點驚人的變化。他一次也沒
有提起在聖滿鉤醫院限制病房里遇到哈利,羅恩和赫敏的事,既然他如此,他們也
都絕口不提。而且,他也沒有對貝拉楚克斯﹒雷斯堅以及同黨的越獄有任何表示。
事實上,納威在DA小組的聚會上几乎什么話都不說了,他只是拼命苦練哈利教給
他們的新咒語和逆轉咒。他胖胖的臉因為精神集中而緊皺著,完全不考慮受傷的危
險,他比屋里任何一個人訓練得都要努力。他的進步快得都有些反常,當哈利教他
們護盾魔法──一種可以把威力較小的咒語反彈給攻擊者的魔法──只有赫敏做得
比納威更快。
要是哈利在蔽心朮上的進步能有納威在DA小組聚會上那樣,哈利愿意用一切
來換。他跟石內普的學習在一開始就已經夠壞的了,而那以后也絲毫沒有進展。相
反地,哈利覺得每堂課他都越來越差了。
在學習蔽心朮之前,他的傷疤只是偶爾會疼,而且通常是在晚上,或是在不時
經歷了伏地魔思想和情緒的幻覺之后會疼一會。可現在,他的傷疤几乎沒有不疼的
時候,而且,他常常會感到與當時所在環境毫無關聯的煩燥或是開心。令他恐怖的
是,他覺得自己正慢慢變成一個天線,接收伏地魔心情里的一小部分信號,而他確
定他能清除地辨別,這個與日俱增的敏感度正是從他第一天跟石內普上課時開始的。
而更糟的是,現在他几乎每晚都會夢到走向神祕局的走廊,夢的結尾總是他站在那
扇平淡無奇的黑門前面,無比的渴望。
“也許就像生病吧,”當哈利把這件事告訴給她和羅恩時,赫敏說,她看起來
相當關心,“發燒什么的……總是先重到一定時候才開始好轉的。”
“是跟石內普上課之后才越來越嚴重的,”哈利簡單地說,“我受不了傷疤總
是疼個沒完沒了,而且每天走在那個走廊上也真沒意思,”他生氣地揉著前額,
“我就想讓那門打開,我再也不想只站在那兒盯著它看──”
“不要拿這個開玩笑,”赫敏厲聲說,“鄧布多根本不想讓你夢到那個走廊,
要不然他也不會叫石內普教你蔽心朮,你得更努力地學才行。”
“我在學啊!”哈利被激怒了,“你倒去試試啊──石內普往你腦子里鑽──
你知道,這也不是笑話!”
“也許……”羅恩慢慢地說。
“也許什么?”赫敏說,相當不耐煩。
“也許哈利封閉不上他的思想不是他自己的錯,”羅恩陰沉地說。
“什么意思?”赫敏說。
“嗯,也許,石內普不是真的在幫哈利。”
哈利和赫敏瞪著他,羅恩陰沉著臉、意味深長地從哈利看到赫敏。
“也許,”他又說,聲音低了一些,“他是想把哈利的思想打開得大一點兒…
…讓‘那個人’更容易進──”
“羅恩,不要說了,”赫敏生氣地說,“你已經懷疑過石內普多少次了,而你
有哪次是對的?鄧布多信任他,他也在鳳凰令里,這就足夠了。”
“他曾經是食死徒,”羅恩固執地說,“而我們從沒見過真正的証據,証明他
棄暗投明了。”
“鄧布多信任他,”赫敏重復著,“而我們要是不相信鄧布多,就沒有人可以
相信了。”
***
那么多要擔心的事,還有那么多要做的事──數量驚人的作業經常讓五年級學
生做到后半夜,祕密的DA小組聚會,再加上定期跟石內普上課──一月份似乎過
得驚人地快。哈利還沒有反應過來,二月已經到了,隨之而來的是更潮濕、更暖和
的天氣,還有這學年里第二次去霍格梅村的計划。自從哈利和張楚約好要一起去村
子之后,哈利几乎沒時間考慮到那個時候要聊些什么,現在他突然發現,他將會和
她一起度過整個情人節。
十四號的早上,他穿戴得特別仔細。他和羅恩下樓吃早飯的時候正來得及趕上
來送晨信的貓頭鷹。海德薇沒在里面──當然哈利本來也沒期望見到她──但是他
們坐下的時候,赫敏卻正從一只陌生的褐梟的嘴里拿下一封信來。
“總算到了!要是今天還不到……”她說著著急地撕開信封,抽出一小張羊皮
紙。她的眼睛飛快地從左到右讀著信的內容,臉上慢慢現出了一個冷酷的滿意表情。
“哈利,聽著,”她說著抬起眼睛看著他,“這件事很重要,你能不能中午時
跟我在三掃帚酒吧見個面?”
“嗯……不知道,”哈利猶豫地說,“張楚也許以為能和我一整天都在一起的,
我們還沒商量要做什么呢。”
“嗯,如果實在不行,就帶她一起來好了,”赫敏急切地說,“那你能來吧?”
“嗯……好吧,可是,到底什么事啊?”
“現在沒時間講,我得趕快回信。”
她匆匆跑出了正堂,一只手里抓著那封信,另一只手里拿了片吐司。
“你也去嗎?”哈利問羅恩,但他搖了搖頭,看起來不太高興。
“我連霍格梅村都去不了,安吉莉娜要我們訓練一整天,就好像那能有什么用
似的,我們是我見過的最差的一隊。你倒去看看杰克﹒斯羅伯和安德魯﹒克克,他
們簡直糟透了,比我還糟。”他深深地嘆了口氣,“我不明白安吉莉娜為什么不讓
我辭職。”
“那是因為你正常發揮時可以做得很好,就是這么簡單,”哈利煩燥地說。
他覺得很難同情羅恩的狀況,他本人几乎愿意放棄一切去參加日后和海佛帕夫
的比賽。羅恩似乎也注意到了哈利的語氣,因為在整個早餐他都沒有再提起快迪奇,
而且,在之后他們互道再見的時候兩個人也都有些冷淡。羅恩走去快迪奇球場,哈
利用湯匙背面做鏡子,努力試圖把頭發弄平整了,之后他一個人走向門廳去等張楚,
覺得十分緊張,想不出他們究竟能談些什么。
她已經站在橡木大門旁邊一點的地方等她,她把頭發扎成了一條長長的馬尾,
看起來十分漂亮。當他朝她走過去的時候,哈利的腳似乎大得不合比例,而且他忽
然恐怖地意識到了自己胳膊,它們在他身側搖晃的樣子肯定蠢極了。
“嗨,”楚說,稍微有點屏住呼吸。
“嗨,”哈利說。
他們互相瞪了一會兒,然后哈利說,“那么-呃-那么我們走吧?”
“噢──是啊。”
他們加入排著隊等費馳簽字離開的人,目光偶爾相遇,羞怯地笑笑,卻都沒有
和對方說話。直到終於呼吸到新鮮的空氣時,哈利才松了口氣,覺得一聲不響地走
路遠比尷尬地站在那里要好得多。那天天氣很好,空氣清新,微微有風吹過,當他
們經過快迪奇球場時,哈利看到羅恩和金妮在看台上頭飛過,他的心里一陣劇痛,
他真想跟他們一起飛。
“你真的很想打球啊,是不是?”楚說。
他轉頭發現她正在看他。
“是啊,”哈利嘆了一口氣,“我真的想。”
“你還記得我們頭一場對打么,三年級的時候?”她問他。
“是呢,”哈利說著笑了,“你一直擋我。”
“奧列弗﹒伍德還告訴你不能只做紳士,必要的時候就把我從掃帚上撞下去,”
楚說,微笑著回憶,“我聽說他被普垂之傲隊選中了,是嗎?”
“不是,是帕斗米聯隊,去年我在世界杯上看到他了。”
“噢,我在那兒遇到你了,記得嗎?我們在同一個露營地,那次可真精彩不是
嗎?”
快迪奇世界杯的話題讓他們一直談著,沿著小路走出校門。哈利几乎不能相信
和她談話有多容易──事實上,這一點也不比跟羅恩和赫敏談話更困難──就在他
剛剛開始感到信心百倍、有些高興的時候,一大群斯雷瑟林的女生越過他們,潘姿
﹒帕金森也在其中。
“波特和張!”在一片嘲諷的格格笑聲里,潘姿尖叫起來,“啊呀,張,我可
看不上你的品味……至少塞德里克﹒迪戈里還夠帥的。”
那群女生加快了速度,一邊刻薄地談論和尖叫著,很多人都夸張地轉頭看著哈
利和楚。她們走遠之后,他倆仍陷在尷尬的沉默之中。哈利再也想不起來任何快迪
奇話題,而張楚盯著自己的腳,臉微微有些發紅。
“那……你想去哪兒?”他們走進霍格梅村的時候哈利問,主街上到處都是閑
逛的學生,他們往店鋪櫥窗里看著,在人行道上聚成一團笑鬧。
“噢……我無所謂,”楚說著聳聳肩,“嗯……咱們就在商店里轉轉什么的?”
他們朝德邦商店走去,那里的窗戶上貼了一大張海報,有几個霍格梅村民正站
在那里看,哈利和楚走近之后他們給他倆讓了點地方,哈利發現自己再一次和那十
名越獄的食死徒面對面了。那是張“依魔法部之令”的海報,懸賞一千金幣給提供
線索、協助抓獲任何逃犯的巫師。
“真奇怪是不是?”楚低聲說著,抬眼看著食死徒的相片,“你記得那時瑟瑞
斯﹒布萊克逃跑之后,整個霍格梅村擠滿了來抓他的攝魂怪?現在十個食死徒越獄
逃跑了,卻連一個攝魂怪都沒有。”
“可不是,”哈利說著,把視線從貝拉楚克斯﹒雷斯堅的臉上移開,上下詢視
著主街,“是啊,真夠奇怪的。”
他并不因為附近沒有攝魂怪而覺得有半點遺憾,但是現在想起來,他們的缺席
似乎有相當重要的意義。他們不光放跑了食死徒,他們甚至都不來找他們……看來
他們真的不受魔法部的控制了。
在他和楚經過的所有窗戶上,都有那十個食死徒從相片里往外瞅著。他們走過
雕杆羽毛筆店時開始下雨了,冰冷的雨點大滴大滴地打在哈利臉上和脖子后面。
“嗯……你想喝咖啡嗎?”楚猶豫著問,雨已經越下越大了。
“是啊,好的,”哈利說著四下看看,“去哪里?”
“噢,那頭有家挺好的地方,你去過胖底夫人飲茶店嗎?”她興奮地說著,領
他走上一條旁街,到了一家哈利以前從沒注意的小飲茶店里。那是一個熱氣騰騰、
十分擁擠的小地方,每件東西上都有花邊和蝴蝶結,讓哈利不愉快地想起了安布居
的辦公室。
“很可愛是不是?”楚高興地說。
“呃……是啊。”哈利撒謊說。
“你看,她為情人節裝飾了!”楚說,指著每張小圓桌子頂上飛著的金色小天
使,他們不時會朝下面坐著的人撒粉紅色的彩紙。
“真可愛啊……”
他們坐到了最后一張空桌子旁邊,就在挂滿霧水的窗戶旁邊。羅杰﹒戴維斯,
瑞文克勞快迪奇隊的隊長正和一個相當漂亮的金發姑娘坐在離他們不到半米遠的地
方,手握著手。這個場面讓哈利很不舒服,尤其是,當他轉頭環視飲茶店,看到里
面全是一對一對的情侶,還都牽著手的時候。也許楚也希望他牽她的手。
“想要點兒什么,親愛的?”胖底夫人,一位矮胖的、有著亮澤發髻的女人,
說著,艱難地從羅杰﹒戴維斯和他們桌子之間擠了過來。
“兩杯咖啡,謝謝,”楚說。
在他們等待咖啡的時候,羅杰﹒戴維斯和他的女朋友開始在糖缸上頭吻得昏天
黑地。哈利更希望他們不要這樣做,他覺得羅杰﹒戴維斯在給他設立標杆,很快楚
就會逼他和他們對抗了。他覺得自己的臉越來越熱,他想往窗外看,可惜窗戶上滿
是蒸氣,他連外面的街道都看不到。為了拖延最后面對張楚的時間,他裝做查看天
花板的油漆,仰起頭來,結果被他們頭上飛著的小天使給撒了一把彩紙。
在煎熬的几分鐘之后,楚提起安布居,哈利立刻松了口氣接過話題,咒罵她讓
他們度過了一會兒的快樂時光。但是這個話題已經在DA小組的聚會上給討論得不
能再詳盡了,它沒能持續很久。他們又陷入沉默。哈利很敏感地意識到旁邊桌子那
里傳來的接吻聲音,他慌張地四下找著可說的話題。
“呃……聽著,午飯時你愿意和我去三掃帚酒吧嗎?我得在那兒等赫敏。”
楚揚了揚眉毛。
“你要去見赫敏﹒格蘭杰?在今天?”
“是啊,嗯,她讓我去的,所以我想我還是得去。你愿意一起來嗎?她說你來
也沒關系的。”
“噢,嗯……她可真好。”
但是,楚聽起來可一點也不覺得那好。相反的,她的聲音十分冷淡,在那一瞬
間她忽然看起來讓人難以接近。
完全的靜寂中,几分鐘過去了,哈利的咖啡喝得特別快,再這樣下去他很快就
要一杯新的了。他們旁邊,羅杰﹒戴維斯和他女朋友的嘴唇似乎已經粘到一起了。
楚的手就放在桌上,她的咖啡旁邊,哈利感到越來越大的沖動,想要伸手去握
住它。“去做啊,”他告訴自己,一種恐慌和興奮混雜的感覺涌上心頭,“伸手去
抓住它啊。”很奇怪,讓他把手伸出三十厘米去碰她的手,居然比在半空抓住疾飛
著的霓賊球更難上加難。
可惜正當他把手伸過去的時候,楚把手從桌上拿了下去,現在她開始略有興致
地看著羅杰﹒戴維斯親吻他女朋友。
“你知道,他約過我的,”她小聲說,“就在兩個多星期前……羅杰﹒戴維斯
……不過我沒答應。”
哈利剛剛抓起糖缸,掩飾自己忽然探過桌子的動作,現在完全想不明白為什么
她告訴他這些。要是她更想坐在旁邊桌子被羅杰﹒戴維斯熱烈親吻,為什么還同意
跟他一起約會呢?
他沒有說話。他們的小天使又扔了一把彩紙下來,有一些落進了哈利正打算喝
的冷咖啡里。
“去年我和塞德里克來過這里,”楚說。
哈利用了几秒鐘才明白了她說的話,他的五腹六臟都凍住了,他不能相信她會
在這個時候談起塞德里克,在所有的熱吻中的情侶和腦袋上飄著的小天使中間。
當楚再次開口的時候,她的聲音更高了一些。
“已經好久了,我一直都想問你,塞德里克──他-在-在-臨死前有沒有提
到我?”
這是全世界哈利最不想談的話題,尤其不想和楚談。
“嗯──沒有──”他小聲說,“他-他沒有時間說話。嗯……那么……你看
了……你看了很多快迪奇比賽嗎,在寒假里?你是龍卷風隊的球迷,是不是?”
他聲音里的愉快和歡躍聽起來虛偽異常。讓他驚恐萬分的是,他看到她的眼里
又涌出了淚水,就好像聖誕節前最后那次DA小組聚會一樣。
“聽著,”他焦急地說著,靠近了她免得讓別人聽到,“咱們現在別講塞德里
克吧……說點別的。”
可惜,這一次,他顯然說錯了話。
“我以為,”她說,淚水滾落到桌子上,“我以為你會明-明-明白的!我需
要講!你-你當然就更需要講-講出來!我是說,你看著事情發生不是么?”
所有的事情都如同一個夢魘一樣,完全錯了。就連羅杰﹒戴維斯的女朋友都扭
過頭來看楚哭泣。
“嗯──我有講出來過,”哈利悄聲說,“對羅恩和赫敏講過,可是──”
“噢,你會和赫敏﹒格蘭杰講!”她尖銳地說,滿臉晶瑩的淚珠,又有几個接
吻的情侶轉過頭來看,“可以你不愿意對我講!也-也許我們應該立刻……立刻付
-付帳,好讓你趕快去見赫敏﹒格-格蘭杰,你不是一直想這么做嗎!”
哈利瞪著她,完全不知所措了,她抓過帶花邊的餐巾紙擦著自己的臉。
“楚?”他無力地說,盼著羅杰能拉過他的女朋友繼續回去接吻,不要讓她瞪
著眼睛看他和楚。
“走吧,去啊!”她說著,開始用餐巾紙捂著臉哭,“我不知道你一開始干嗎
還要約我,既然你和別的女生已經約好了要在我之后會面……赫敏之后你還約了多
少人?”
“不是那樣的!”哈利說,他松了口氣,終於明白了她為什么那么生氣,他忍
不住笑了,半秒鐘之后他才意識到這是個致命錯誤。
楚一下子站起,整個飲茶店都安靜下來,現在每個人都瞪著他們看。
“回頭見,哈利,”她戲劇性地說著,輕微有些打嗝,沖到門口,用力打開門,
跑到外面的傾盆大雨里去了。
“楚!”哈利在她身后叫著,但是門已經在她身后關上了,發出一聲清脆的門
鈴聲。
飲茶室里一片寂靜。所有的眼睛都看著哈利,他往桌子上扔了一個金幣,把粉
紅彩紙從頭發里撣掉,然后跟著楚跑了出去。
雨已經下得相當大,哪里也看不到她。他完全不明白發生的事,半個小時前他
們還相處愉快呢。
“女人!”他生氣地嘟囔著,手叉在口袋里,在瓢潑大雨里慢慢走著,“她到
底干嘛要提起塞德里克呢?她為什么總抓著這個話題念念不忘,非得把自己變成水
龍頭不可呢?”
他向右轉了個彎,跑了起來,地上的雨水四濺。几分鐘后他就來到了三掃帚酒
吧的門口,他知道現在等赫敏還太早,但是他想也許這里會有人陪他打發多余的時
間。他把擋在眼前的濕頭發甩開,四下看了看。海格正一個人坐在角落里,看起來
十分郁悶。
“嗨,海格!”他說著,從擁擠的桌子中間擠過去,拉過一把椅子在他旁邊坐
下。海格嚇了一跳,低頭看哈利的樣子仿佛他不認得他似的。哈利看到他的臉上又
添了兩道新傷口,還有几塊青腫。
“噢,是你啊,哈利,”海格說,“你好嗎?”
“是啊,挺好的,”哈利撒謊,可是,坐在滿臉傷痕、神色悲傷的海格身邊,
他覺得自己沒有什么可報怨的,“呃──你好嗎?”
“我?”海格說,“噢很好,我好極了,哈利,好極了。”
他凝視著錫酒杯里的酒,那酒杯有大水桶那么大,然后嘆了口氣。哈利不知道
要對他說什么,他們一起默默無語地坐了一會兒,然后海格忽然說,“咱們倆一樣,
哈利,你和我,是不是?”
“呃──”哈利說。
“是啊,我以前就說過……都是局外人,”海格說,充滿智慧地慢慢點頭,
“而且都是孤兒,是啊,都是孤兒。”
他從杯子里喝了一大口酒。
“有沒有一個像樣的家庭,是能造成很大差別的,”他說,“我爸爸是像樣的,
你爸爸媽媽也是像樣的,要是他們還活著,生活可能就完全不一樣的,是吧?”
“是啊,我想是吧,”哈利謹慎地回答,海格的情緒似乎很奇怪。
“家庭,”海格沮喪地說,“不管你怎么說,血緣是很重要的。”
他擦去了從眼里流出的一滴淚水。
“海格,”哈利忍不住說,“你受了那么多傷是哪來的?”
“啊?”海格說,嚇了一跳,“什么傷?”
“那些!”哈利指著他的臉說。
“噢,那都是正常的跌打損傷,哈利,”海格滿不在乎地說,“我的工作很辛
苦啊。”
他一口喝光了啤酒,把杯子放回桌上,站了起來。
“以后見,哈利,當心點。”
他淒慘地拖著腳步走出酒吧,消失在外面的傾盆大雨中。哈利看著他離開,覺
得很難過。海格很不開心,而且他在隱藏著什么,可他似乎下決心不要他們的幫助。
到底發生了什么事?但是還沒容他多想,就聽到有人叫他的名字。
“哈利!哈利,在這兒!”
是赫敏在屋子另一頭向他揮手,他站起來穿過擁擠的酒吧朝她走過去。還隔了
几張桌子的時候他才發現赫敏不是一個人。她坐在桌旁,身邊的兩個人是他永遠也
想不出能坐在一起喝酒的人:露娜﹒拉烏古德,還有她旁邊的,不是別人,正是那
個前《先知日報》記者,瑞塔﹒斯文子,也是全世界赫敏最不喜歡的人之一。
“你來早了!”赫敏說,挪出空位來讓他坐下,“我以為你還和楚在一起,還
以為你至少還有一個小時才能到呢!”
“楚?”瑞塔立刻說,在座位上扭過來熱情地看著哈利,“一個女孩?”
她抓過鱷魚皮手袋,在里面摸索著。
“哈利就是和一百個女孩子在一起,也跟你毫無關系。”赫敏淡淡地對瑞塔說,
“所以現在你還是別拿那個出來吧。”
瑞塔剛剛從手袋里摸出了一根碧綠的羽毛筆,樣子好像被強迫著咽下臭漿似的,
她把手袋又用力關上了。
“你們打算干什么?”哈利問,坐下來,從瑞塔看到露娜,再看到赫敏。
“你到之前這位小級長小姐正要告訴我,”瑞塔說,喝了一大口飲料,“我想
你允許我和他說話,是不是?”她不客氣地沖赫敏說。
“是的,我想你可以,”赫敏冷冷說。
失業顯然不適合瑞塔,曾經是精心卷燙的頭發現在平直而蓬亂地耷拉在她的臉
龐周圍,原本有兩寸長的鮮紅指甲現在已經殘缺不全,蝶翅形的眼睛框上鑲的假寶
石也缺了好几顆。她又喝了一大口飲料,然后從嘴角擠出一句話:“哈利,她,很
漂亮吧?”
“你要是再羅唆一句哈利的愛情生活,咱們的交易就結束了,我向你保証,”
赫敏煩燥地說。
“什么交易?”瑞塔說著,用手背擦了擦嘴,“你還沒提到我們的交易呢,謹
慎小姐,你只讓我來這兒。噢,總有一天……”她顫抖著深深吸了口氣。
“是的,是的,總有一天你會編出更多哈利和我的可怕故事,”赫敏冷漠地說,
“那干嘛不去找個肯聽你說話的人,你倒是去呀?”
“就是沒有我幫忙,他們在這一年里也寫出那么多有關哈利的可怕故事呀,”
瑞塔說,從杯子上頭看了哈利一眼,粗暴地小聲加了一句:“哈利,那讓你感覺怎
樣?被叛了?憤怒了?被誤解了?”
“他很生氣,當然了,”赫敏用生硬的語氣清晰地說,“因為他把事實真相告
訴魔法部部長,但是部長蠢得要命,不相信他。”
“那就是說,你還真地堅持不懈,是不是,說‘那個人’已經回來了?”瑞塔
說,放低眼睛,狠狠地地瞪著他,像要把他看穿似的,同時手指也渴望地放在了鱷
魚皮手袋的扣子上,“你一直支持鄧布多講給所有人的瘋話,說‘那個人’回來了,
而你是唯一証人?”
“我不是唯一的証人,”哈利生氣地喊起來,“還有快一打的食死徒呢……你
要他們的名字么?”
“那就太好了,”瑞塔無聲地說,又開始在手袋里翻找起來,看著他仿佛他是
她見過的、最美麗的東西,“一條大粗字標題:”波特指控‘,副標題,’哈利﹒
波特指認我們當中的食死徒‘,然后,在你的漂亮相片底下,’那個人手下深受刺
激的幸存少年,哈利﹒波特,15歲,于昨天指控巫師界一些有名望和聲譽的人士
是食死徒,引起公憤。“
她碧綠色的錄語毛筆都已經握在了手里,但是在送去嘴里蘸濕的時候停在半空,
臉上歡天喜地的表情也消失了。
“不過當然了,”她說,放下羽毛筆,狠狠地瞪著赫敏,“這邊的小級長小姐
不會想讓這么個報導登出去的,是不是?”
“事實上,”赫敏甜甜地說,“小級長小姐認為確實如此。”
瑞塔瞪她,哈利也瞪著她。而一旁的露娜,正用恍惚的聲音低低地地哼著“衛
斯理是我們的王”的調子,她用叉在牙簽上的雞尾酒洋蔥攪了攪她的飲料。
“你想要我寫他說的‘那個人’回來的事?”瑞塔壓低聲音說。
“是的,我就是這么打算的,”赫敏說,“真正的故事,所有的事實,一分不
差地照著哈利所說的。他會告訴你所有細節,他會告訴你那些隱藏在我們周圍的食
死徒的名字,他會告訴你伏地魔現在長什么樣子──噢,別嚇成那樣子,”她輕蔑
地說著把餐巾紙扔到桌子對面,因為,一聽到伏地魔的名字,瑞塔嚇得把手里的烈
焰威士忌有一半都撒在了自己身上。
瑞塔本來就臟兮兮的雨衣現在前面也濕了,但她仍緊盯著赫敏,然后坦率地說,
“《先知日報》不會刊登這個的。你或許沒注意到,沒有人相信他的荒唐故事,所
有人都認為那是他的錯覺。現在,要是你允許我換個角度寫──”
“我們用不著再多一篇寫哈利是如何瘋狂的故事!”赫敏生氣地說,“謝謝你,
我們已經有夠多的了!我要讓他有機會說出事情真相!”
“這樣的故事是沒有市場的,”瑞塔冷冷地說。
“你是說《先知日報》不能刊登,因為法吉不允許。”赫敏不耐煩地說。
瑞塔狠狠地看了赫敏好一會兒。然后,她倚在桌子上靠近她,用辦公事的語氣
說,“好吧,法吉的確能控制《先知日報》報社,但是這不是關鍵。他們不可能刊
登講哈利好話的文章的,沒有人會想讀,這是反著公眾意愿的。最近這一次阿茲卡
班越獄事件已經讓人們相當緊張了,他們其實是不愿承認‘那個人’又回來了。”
“那么《先知日報》的存在就是為了告訴人們他們想聽的,是嗎?”赫敏厲聲
說。
瑞塔在椅子上坐直,揚起眉毛,把杯里的烈焰威士忌一飲而盡。
“《先知日報》的存在是為了賣錢啊,傻孩子,”她冷冷地說。
“我爸爸說那份報紙糟透了,”露娜出其不意地插嘴進來,她一邊吮著雞尾酒
洋蔥,一邊用她那雙碩大、凸出、略微有點瘋狂的眼睛盯著瑞塔,“我爸爸刊登的
都是他認為公眾需要知道的重要報導,他才不在乎是不是賣錢呢。”
瑞塔輕蔑地看著露娜。
“我想你父親辦的是哪個小村子里的通訊報吧?”她說,“里面的文章是不是,
‘二十五種混入麻瓜群的方法’,和下次跳蚤市場的時間哪?”
“不是,”露娜著把洋蔥放回她的生鰓草汁里,“他是《捕風捉影》的編輯。”
瑞塔的哼聲是如此之大,連旁邊桌上的人都訝異地轉頭看過來。
“‘他認為公眾需要知道的重要報導’,是不是?”她殘忍地說,“那份雜志
里的垃圾都夠我給花園施肥的了。”
“啊,現在你就有機會把它的品味提高提高了,不是嗎?”赫敏愉快地說,
“露娜說她爸爸會很高興刊登哈利的專訪。這就是要出版這個故事的人。”
瑞塔瞪著她們兩個看了一會兒,然后喉喉地大笑起來。
“《捕風捉影》!”她說著,仍笑個不停,“你以為登在《捕風捉影》上,他
們就把他說的話當真嗎?”
“一些人不會,”赫敏平靜地說,“但是《先知日報》里對阿茲卡班越獄的報
導有太多漏洞,我想很多人可能會想要找一個更合理的解釋。而這時如果有另一種
論調存在,哪怕是登在──”她側眼看看露娜,“登載──嗯,一個比較特別的雜
志上──我想他們也會去看的。”
瑞塔有一會沒有出聲,她微微歪著頭,一臉精明的神色瞪著赫敏。
“好吧,咱們就先假設如果我做,”她突然說,“怎么付錢?”
“我不認為我爸真的給投稿的人付錢,”露娜恍惚地說,“他們寫文章是為了
榮譽,為了能看到他們的名字給刊登出來。”
瑞塔﹒斯文子看起來又好像給添了一嘴臭漿,她質問赫敏:
“你讓我白寫?”
“嗯,是的,”赫敏鎮定自若,喝了一口飲料,“否則,你也能猜到的,我就
會去通知有關當局,告訴他們你是未注冊的獸幻者。當然了,也許《先知日報》會
給你很多錢去寫住在阿茲卡班的生活點滴的。”
瑞塔看起來似乎恨不能把赫敏杯子上叉的小紙傘扯下來戳進她鼻子里去。
“我想我已經別無選擇,不是嗎?”瑞塔說,聲音微微有些顫抖,她再次打開
鱷魚皮手袋,抽出一張羊皮紙,舉起她的那支錄語毛筆。
“我爸爸會很高興的,”露娜快活地說,瑞塔的下顎痙攣了一下。
“那么,哈利?”赫敏說著轉向哈利,“已經准備好向公眾說出真相了嗎?”
“我想是吧,”哈利說,看著瑞塔把錄語毛筆在他們中間的羊皮紙上准備好了。
“那就開始吧,瑞塔。”赫敏沉著地說著,從杯子底下撈出一只櫻桃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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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已知的和無法預見的
露娜含糊地表示她不知道瑞塔給哈利的專訪什么時候會在《捕風捉影》登出來,
因為她父親正在等一份有人目擊皺角斯諾克之后寫來的極好的長報導,“──而且,
當然了,這可是十分重要的文章,所以哈利恐怕要等到下一期了,”露娜說。
跟別人講伏地魔歸來那晚的經歷,對哈利來說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瑞塔不斷
地追問他每一個微小的細節,但是他明白這是他向全世界人坦白事情真相的最好機
會,他給她講了他所能記得的一切。他不知道別人對這個故事會有怎樣的反應,他
猜想這會讓很多人更堅信他已經瘋了,而那都不全因為他的故事會登在像寫皺角斯
諾克那類的垃圾文章旁邊。但是自從貝拉楚克斯﹒雷斯堅和其他食死徒越獄之后,
他就一直恨不能做點什么,無論是不是有效。
“我可等不及想看安布居對你公布真相的反應呢!”星期一晚飯的時候,迪安
一臉佩服地說。他身旁的謝默斯正大口大口地忙著吞下雞肉和火腿餡餅,但是哈利
知道他也在聽。
“哈利,你做得對,”納威說,他坐在哈利對面,臉色相當蒼白,然后壓低聲
音繼續說,“把那些事……講出來……一定很困難吧……是不是?”
“是啊,”哈利小聲說,“不過大家得知道伏地魔能做出多壞的事來,不是嗎?”
“對,”納威點頭說,“還有他那些食死徒也是……應該讓大家知道……”
納威沒有說完他的話就低頭繼續吃他的烤土豆了,謝默斯抬起頭,但一接觸哈
利的目光就連忙低頭看自己的盤子去了。過了一會,迪安,謝默斯和納威離開正堂
去休息室了,剩下哈利和赫敏在桌旁等羅恩,羅恩因為快迪奇訓練,還沒回來吃晚
飯。
張楚和她的朋友瑪麗埃塔走進正堂,哈利的胃里一陣難受,可是,她根本沒有
往桂芬多桌子看一眼,就背朝著他坐下了。
“噢,我忘了問你,”赫敏高興地說,看了看瑞文克勞的桌子,“你和楚的約
會怎么樣了?你怎么那么早就回來了?”
“呃……嗯,那個……”哈利說著乘加了草藥的面包屑盤子拉到身邊,又給自
己舀了一些,“慘得一塌糊涂,現在既然你提起了。”
然后他就把在胖底夫人飲茶店里發生的事講給她聽。
“……然后,”几分鐘以后,當最后一點面包屑也吃完之后,他結束了故事,
“她就那么跳起來,說,‘回頭見,哈利’然后就跑出去了!”他放下勺子,看著
赫敏,“我是說,這到底是算什么?怎么一回事嘛?”
赫敏看了看楚的后腦勺,嘆了口氣。
“噢,哈利呀,”她難過地說,“嗯,不該這么說你,可你也太沒有經驗了。”
“我,沒經驗?”哈利說,生氣了,“前一分鐘我們還好著呢,下一分鐘她就
告訴我說羅杰﹒戴維斯曾經想約她,還有她以前跟塞德里克又是怎么在那家蠢飲茶
店親熱的──你說我聽了那些又該怎么想?”
“嗯,你看,”赫敏說,耐心的語氣就好像給一個鬧情緒的三歲小孩解釋一加
一等於二似的,“你不應該在告訴她你想在約會中間跑出去見我的。”
“可是,可是,”哈利煩亂地說,“可是──你告訴我在十二點時去等你的,
還有也帶她一起去,我不告訴她又怎么辦呢?”
“你不能那樣說,”赫敏說,仍然用那種讓人惱火的耐心語氣,“你應該說那
特別特別討厭,但是我逼你保証去三掃帚酒吧見面,而你一點也不想去,你更想陪
她一整天。但是,可惜的是你覺得你真的很應該去見我,所以一定得求她跟你一起
去,希望那個會面能很快就結束。還有,要是你跟她講我有多難看,也會有點幫助
的。”赫敏想了想又加上后面的話。
“可是我不覺得你難看啊,”哈利說,不明白了。
赫敏笑起來。
“哈利你比羅恩還糟呢……嗯,不對,你不可能有他那么糟,”她嘆了口氣,
因為羅恩本人正滿身泥水、氣急敗壞、跌跌撞撞地走進了正堂,“聽著──你說你
要來見我4 當然就惹她生氣了,所以她也想讓你吃醋,這是她用來試驗你有多喜歡
她的辦法。”
“這就是她的原因?”哈利說,羅恩已經跌坐在他們對面的椅子上,開始把能
夠到的盤子都拉到面前,“嗯,只要她問問我,和你相比是不是更喜歡她不就結了?”
“女孩子一般不會這么問的。”赫敏說。
“那么她們應該問!”哈利有力地說,“那樣我就可以告訴她我很喜歡她,然
后她也不必逼自己再想起塞德里克,結果哭成那樣。”
“我不是說她的做法合適,”赫敏說,這時金妮也走過來坐下,和羅恩一樣泥
濘,看起來也一樣不開心。“我只是想讓你明白她那時的感覺而已。”
“你應該寫書,”羅恩切著土豆,對赫敏說,“把女孩子的瘋話翻譯成男孩能
聽懂的語言。”
“是啊,”哈利熱心地說著,看著瑞文克勞的桌子,楚剛剛站起,而且,仍然
看也不看他一眼,離開了正堂。覺得相當沮喪,他回頭看著羅恩和金妮,“那么,
快迪奇訓練得怎么樣了?”
“根本就是惡夢一場,”羅恩陰沉地說。
“噢,不會吧,”赫敏看著金妮說,“我想總不至於──”
“是的,就那么糟,”金妮說,“那簡直太差了,安吉莉娜最后都快哭了。”
飯后羅恩和金妮去洗澡了,哈利和赫敏回到擁擠的桂芬多休息室,開始寫他們
那一大堆作業。弗萊德和喬治走過來的時候,哈利剛剛花了半個小時艱難地畫完了
新的天文學星圖。
“羅恩和金妮沒在這兒?”弗萊德問,他拉過椅子,一邊四下看看,看到哈利
搖頭,他說,“這就好。我們看了他們訓練,他們會給人打死的,沒有我們他們什
么都不是。”
“別這么說,金妮挺不錯的,”喬治公平地說,在弗萊德旁邊坐下來,“事實
上,我真不明白她怎么會打那么好,要知道我們從來沒帶她玩兒呢。”
“從六歲起她就會趁你們不在的時候,撬開花園里的掃帚房,輪流騎你們的掃
帚了。”赫敏從堆得搖搖欲墜的古文課本后面說。
“噢,”喬治說,似乎稍微有點佩服,“嗯,這就難怪了。”
“羅恩救下來一個球沒有?”赫敏問,從《魔法象形文字及語標符號》頂上看
著他們。
“嗯,要是他以為沒有人看他他就行,”弗萊德翻翻眼睛說,“所以星期六比
賽時,每次鬼飛球飛到他那頭時,我們只要讓觀眾轉過身去,自己鬧自己的,就萬
事大吉了。”
他又站起來,煩燥地走到窗邊,看著外面漆黑的校園。
“你們知道,快迪奇恐怕是這里唯一能讓我留下來的東西。”
赫敏嚴厲地瞪了他一眼:
“你們可馬上就要考試了!”
“已經告訴你了,我們才不會為高級巫師考試煩心呢。”弗萊德說,“逃課盒
已經差不多做成了,我們已經知道怎么去掉那些癤子了,只要兩滴魔啼拉精華液就
全好了,李﹒喬丹教我們的。”
喬治大大地打了個哈欠,憂郁地看著外面烏云密布的夜空:
“我都不知道我是不是真想看這場比賽,要是哉卡瑞斯﹒史密斯把我們打敗了,
我可能會自殺的。”
“殺他吧,更可能是,”弗萊德堅定地說。
“這就是快迪奇的麻煩,”赫敏心不在焉地說著,又開始埋頭翻譯古文,“在
各個學院之間制造緊張和不友好的壓力。”
她抬起頭抓過《咒語字音表》,看到弗萊德、喬治和哈利正瞪著她,他們的臉
上充滿驚訝和反感。
“啊,這是真的啊!”她不耐煩地說,“只是一場游戲罷了,不是么?”
“赫敏,”哈利搖著頭說,“你在情緒呀感覺呀那些事兒上分析得還好,但是
你實在太不懂快迪奇了。”
“也許是吧,”她陰沉地說,回去做翻譯古文了,“可至少我的快樂不是建立
在羅恩救球的能力上。”
雖然哈利寧愿從天文塔樓頂上跳下去也不愿意向她承認,但是等到星期六,當
他看那場比賽的時候,他愿意付出任何金錢讓自己不在乎快迪奇。
這場比賽唯一的好處就是它很短,桂芬多的觀眾只需要忍受二十二分鐘的煎熬。
很難說這場比賽最壞的部分是哪一個,哈利覺得三件事上難以取舍:羅恩丟失第十
四個球、杰克斯﹒羅伯沒打中棒嚇球卻用球棒打在安吉莉娜嘴上、還有當哉卡瑞斯
﹒史密斯夾著鬼飛球沖過時安德魯﹒克克尖叫著掉下掃帚。奇跡是桂芬多只輸了十
分:金妮居然在海佛帕夫搜索員夏莫比的眼皮底下捉住了霓賊球,所以最后的比分
被拉成二百四十對二百三十。
“抓得好,”回到休息室之后哈利對金妮說,休息室里的氣氛仿佛葬禮一樣淒
涼異常。
“是走運了,”她聳聳肩說,“那時候霓賊球飛得不太快,而且夏莫比得了感
冒,就在最不應該的時候他閉上眼睛打了個噴嚏。不管怎么說,等你回到球隊──”
“金妮,我的禁令是終身的。”
“只是安布居在的時候,”金妮糾正他說,“這兩個不一樣。不管怎么說,等
你回到球隊,我想我就去試試做追球手。明年安吉莉娜和艾麗莎就畢業了,和搜索
手比起來我更喜歡進球。”
哈利轉頭去看羅恩,后者正弓著身子躲在角落里,手里抓了一瓶牛油酒,盯著
自己的膝蓋。
“安吉莉娜還是不讓他退出,”金妮說,仿佛能讀到哈利的思想,“她說她知
道他有這個能力。”
哈利感激安吉莉娜對羅恩的信心,但與此同時,他又覺得讓他退出球隊也許會
更善良。羅恩離開球場時,斯雷瑟林的人又在興高采烈地唱著“衛斯理是我們的王”,
現在他們是最有可能贏得快迪奇杯的球隊了。
弗萊德和喬治游蕩過來。
“我都不忍心嘲笑他了,”弗雷德說,遠遠看著羅恩縮成一團的身子,“我可
告訴你們,當他放進那第十四個──”
他夸張地張開手做了個類似立著的狗刨動作。
“──嗯,我就留到以后做茶話會的話題吧,怎么樣?”
不久之后羅恩就拖著身子上樓去睡覺了,為了尊重他的感受,哈利等了一會兒
才上樓去宿舍,好留給羅恩足夠的時間假裝睡熟。確如其然,當哈利最后走進宿舍
的時候,羅恩的鼾聲大得一聽就不是真的。
哈利上了床,回想著比賽。以局外人來看這場比賽實在有夠生氣,他覺得金妮
的表現相當出色,但他知道如果是他的話他會更早抓住那個霓賊球的……有那么一
會兒它一直在安德魯﹒克克的腳邊飛,要是金妮不猶豫的話,她有可能讓桂芬多拿
一個勝利回來。
安布居就坐在哈利和赫敏下面几排的地方,有一兩次她縮在椅子上轉著頭看他,
癩蛤蟆似的寬嘴咧成一副笑嘻嘻的模樣。回憶起這些讓他躺在黑暗里怒火中燒,不
過,几分鐘之后,他記起來石內普在每次蔽心朮課結束時都囑咐他的,在睡前清除
所有情感。
他試了一會,但是在安布居的記憶上再加上石內普只是讓他更增添了忿恨,他
意識到自己的注意力反而更集中地憎恨這兩個人了。慢慢地,羅恩的假鼾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緩慢的呼吸聲音。哈利過了很長時間才睡著,他的身體很累,
但是他的大腦卻等了很久才休息下來。
他夢到納威和史寶特教授在有求必應屋里跳華爾茲,旁邊麥格教授在吹著蘇格
蘭風笛,他開始高興地看了他們一會,然后就決定去找其他DA小組的人。
但當他離開屋子的時候,看到的不是傻瓜巴拿巴的挂毯,而是一枝火炬,正在
石牆上嵌著的架子里燃燒著,他慢慢地把頭轉向左邊。那里,在沒有窗戶的走廊盡
頭,有一扇平淡無奇的、黑色的門。
他朝門走過去,越來越興奮,這一次,他有種奇怪的預感,覺得他終於有好運
氣,能找到打開門的辦法……他離門只有几尺遠了,他一陣激動,因為門的右側邊
正有一道淡淡的藍光透出來……門打開了一線……他伸出手一把把門推開然后──
羅恩發出一聲響亮刺耳的真正鼾聲,哈利驚醒過來,他的右手在黑暗里平伸在
面前,正要打開一扇遠在百里之外的門。他讓胳膊落了下來,感覺既失望又內疚。
他知道他不應該看那扇門,但與此同時,他的心里又充滿了對門里面東西的好奇,
讓他不能忍住對羅恩的氣惱……只要他再晚一分鐘打鼾……
***
星期一早上,他們走進正堂的時候,正是晨信的貓頭鷹到來的時候,赫敏不是
唯一急著等《先知日報》的人:几乎所有都想知道越獄的食死徒的最新消息,而那
些食死徒,雖然有很多人報告說看到他們,卻一直沒能被捉拿歸案。她給了送報的
貓頭鷹一個銅子,然后就迫不及待地打開了報紙。哈利在一旁喝著桔子汁,因為他
一整學年才只收到過一封信,當第一頭貓頭鷹“咚”地一聲落在他面前的時候,他
確信是它送錯了對象。
“你要找誰啊?”他問它,懶懶地把桔子汁從它嘴邊拿開,探頭去看收信人的
姓名地址:
霍格沃茨學校正堂 哈利﹒波特收
他皺著眉,想去把信拿下來,但是還沒等他伸手,又飛來了三只、四只、五只
貓頭鷹,在第一只旁邊拍打著翅膀,擠著尋找位置,踩過黃油,打翻了鹽罐,都想
讓哈利先看它送的信。
“怎么回事?”羅恩驚訝地問,所有坐在桂芬多桌子旁邊的人都探著頭看,又
有七只貓頭鷹落了下來,有的尖叫有的呼叫,拍打著翅膀。
“哈利!”赫敏屏住呼吸說,她把手伸到一團亂毛里,揪出一只鳴角梟,它帶
的是一條長管形的包裹,“我想我知道這是什么──先打開這個!”
哈利把棕色的包裹撕開,里面卷得緊緊的是三月份的《捕風捉影》。他打開雜
志,發現在封面上朝他羞怯地笑著的,正是他自己的臉。在相片上有一行紅色的大
字:
終於說出口:‘那個人’的真相以及那晚我看到他的回歸“挺好的是不是?”
露娜說,她剛剛飄蕩到桂芬多的桌旁,硬把自己擠到弗雷德和羅恩中間,“昨天出
版的,我讓爸爸免費給你送一本,我想這些──”她指了指仍在哈利面前擠來擠去
的一大堆貓頭鷹,“──都是讀者寫給你的信。”
“我也是這么想的,”赫敏急切地說,“哈利,你不會介意我們──?”
“隨便看,”哈利說,覺得有點遲鈍。
羅恩和赫敏都開始拆信。
“寫這封信的家伙覺得你已經徹底瘋了,”羅恩說著,粗略地看著他的信,
“嗯,無所謂。”
“這個女人建議你去聖滿鉤醫院試試震驚療法。”赫敏說,有一秒鐘看起來有
點失望泄氣。
“不過,這封還不錯,”哈利慢慢地說,讀著一個住在佩斯利的女巫寫來的長
信,“嘿,她說她相信我呢!”
“這個人有點舉棋不定,”弗雷德說,熱心地加入了拆信隊伍,“說你聽起來
不像個瘋子,但是他也不真相信‘那個人’已經回來了,所以現在他也不知道該怎
么想。唉,真是浪費羊皮紙。”
“哈利,這個也是被你說服的!”赫敏激動地說,“讀完了你的故事,我不得
不得出結論,就是《先知日報》對你太不公平了……雖然我不愿意想到‘那個人’
已經回來了,我不得不承認你講的是真話。噢,這簡直太好了!”
“又一個認為你胡扯的人。”羅恩說,把信揉成一團仍向背后,“但是這一個
說你讓她改了主意,現在她認為你是真正的英雄──她還把照片也寄來了──喔!”
“你們在干什么?”一個假裝甜蜜的、像小女孩的聲音說。
哈利手里抓滿了信,抬起頭來,安布居教授正站在弗雷德和露娜身后,她凸出
的癩蛤蟆眼正審視著哈利面前亂七八糟的貓頭鷹和信件。在她身后,他看到很多學
生都在熱心地看著他們。
“波特先生,你為什么會接到這么多信?”她慢慢地問。
“現在這也算犯法嗎?”弗雷德大聲地說,“因為收到信件?”
“衛斯理先生,小心點,要不然,我會罰你留堂的,”安布居說,“波特先生,
嗯?”
哈利猶豫了一下,但是他看不出自己怎么能把所做的事情保密,讓安布居找到
《捕風捉影》只是個時間問題。
“他們給我寫信,因為我做了一個采訪,”哈利說,“是關于去年六月里發生
在我身上的事。”
不知為什么他說這話的時候朝教工席上看了一眼,哈利有種古怪的感覺,好像
鄧布多在一秒前還在看他,但是當他看向校長的時候,后者似乎正在全神貫注地和
弗利特衛教授講話。
“采訪?”安布居重復著,聲音比任何時候都要尖細,“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記者問我一些問題,我就回答。”哈利說,“給你──”
他把《捕風捉影》扔給她,她接住雜志,瞪著封面,她蒼白的圓臉上現出一塊
塊難看的深紫色來。
“你什么時候做的?”她問,聲音微有些顫抖。
“上次去霍格梅村的周末,”哈利說。
她抬眼看他,氣得七竅生煙,雜志在短粗的手指頭里抖著。
“波特先生,以后不准你去霍格梅。”她悄聲說,“你怎么敢……你怎么能…
…”她深深地吸了口氣,“我已經一次又一次地試著教導你不要撒謊,這個教訓,
很顯然,你還是沒有聽進去。桂芬多扣五十分,一個星期課后留堂。”
她僵硬地走開了,《捕風捉影》給緊緊地抱在胸前,很多學生都目送她離開。
還沒到中午,學校里就已經到處貼滿了布告,不止是學院的告示版上,連走廊
里和教室里也都有。
依霍格沃茨高級監察官之令
任何攜帶《捕風捉影》的學生將被開除。
以上公告依據魔法部教育法令第二十六條。
簽名:最高監察官 德洛麗斯﹒簡﹒安布居
不知為什么,每次赫敏一看到這些布告,就會高興地笑起來。
“你到底在高興什么?”哈利問她。
“噢,哈利,你還不明白嗎?”赫敏無聲地說,“要是有一件事能讓學校的每
一個人都去看你的采訪,那就是禁止它啊!”
而赫敏的看法似乎相當正確,等到那天晚上,雖然哈利在學校里連《捕風捉影
》的一角都沒有看到,整個學校卻好像都在互相傳著文章里說過的話。哈利聽到他
們小聲地談論著,在教室門外排隊時,吃午飯時,還有教室后面。而赫敏甚至告訴
他,當她在古文課之前去廁所的時候,女廁的每一個格子里的人都在談論著那篇文
章。
“然后她們就看到了我,當然她們都知道我認識你,所以就追著我問了個沒完
沒了。”赫敏對哈利說,眼里閃著光,“而且,哈利,我覺得她們相信你,我真這
么想,我覺得你終於讓他們深信不疑了!”
而這時,安布居教授在學校里潛伏著,抽查一些學生,讓他們交出課本和衣袋
里的東西:哈利知道她是在找《捕風捉影》,但是學生早已經走在她前頭了,帶著
哈利專訪的文章已經給他們施了魔法,除了他們自己,別人看的時候只能看到課本
的內容,或是把內容用魔法清空,只有他們自己想再讀的時候才會顯現出來。很快,
學校里几乎所有人都讀了這篇文章了。
依照教育法令第二十七條,老師們當然也不能在學生面前提起這篇文章,但是
他們有他們自己的表達方式。史寶特教授獎勵了桂芬多二十分,因為哈利幫她拿了
一個澆水壺﹔弗利特衛教授在魔咒課下課之后,笑著塞給了他一盒吱吱叫著的糖老
鼠,說了一聲“噓”就匆匆走開了﹔而徹勞妮教授在占卜課上也歇斯底里地泣不成
聲,對她震驚的學生、還有萬分不滿的安布居,宣布,哈利非但不會英年早逝,而
是會安度晚年,當上魔法部長,并會有十二個孩子。
不過,所有這些事里最讓哈利開心的是,第二天,當他急著走去上變形課的時
候,張楚追上了他。他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發生了什么,她的手已經拉住他的,她
的人湊到哈利耳邊輕輕地說:“我真的真的對不起你,那篇專訪真是太勇敢了……
我都看哭了。”
聽說她又為這件事哭,讓哈利覺得很不好過,不過他很高興他們終於又和好如
初了,而當她在匆匆走開之前在他的臉頰上輕輕的一吻,就更讓他的心里樂開了花。
而難以置信的是,他剛走到變形課教室門口的時候,謝默斯就一下從排著的隊伍里
走出來對著他。
“我只是想告訴你,”他低低的說,斜著眼睛看著哈利的左邊膝蓋,“我相信
你。而且,我已經給我媽媽寄去了一份《捕風捉影》。”
如果說還有什么事情能完整哈利的快樂,那就是他從馬爾夫,克拉布和高耀那
兒得到的反應了。那天下午在圖書館里,他看到他們和一個蓬頭發的男生湊在一起,
那個男生,赫敏悄聲告訴他們,名字是西奧德﹒鬧特。當哈利在書架上查找關于局
部消失魔法的書籍時,他看到他們都緊盯著他看:高耀威脅地把手指頭掰得咯咯響,
馬爾夫對克拉布說的顯然不是什么好話。哈利十分明白他們為什么會有這樣的態度
:他們三個人的父親都被他列在食死徒的名單里。
“而最好的地方,”當他們離開圖書館時赫敏笑嘻嘻地說,“就是他們沒法辯
駁,因為他們不能承認他們也讀了那篇文章!”
錦上添花的是,吃晚飯的時候露娜告訴他,《捕風捉影》還從來沒有銷量這么
好過。
“我爸爸正在加印呢!”她告訴哈利,眼睛興奮地鼓出來,“他都不能相信,
他說大家對這個故事的興趣甚至比對皺角斯諾克的還大!”
那天晚上,哈利成了桂芬多休息室里的英雄。弗雷德和喬治膽大包天地把《捕
風捉影》的封面施了擴大魔法,挂在休息室牆上,於是哈利巨大的臉就居高臨下地
看著來來往往的學生,不時大聲念出“魔法部的人都是蠢貨”,還有“吃屎去吧,
安布居”之類的話。赫敏絲毫不覺得有趣,她說那個讓無法集中精力,最后她煩躁
地提前上樓睡覺去了。哈利也承認,一兩個小時之后這個海報就沒有一開始那么好
玩了,尤其是那個言語魔法也逐漸消失了,海報只會在間隔越來越久的時候越來越
大聲地罵出不連貫的“屎”、“安布居”一類的詞。事實上,它已經開始讓哈利的
頭疼了,而且傷疤也再次難受地刺痛起來。很多圍在他身邊、催他再第無數遍講采
訪經過的學生們都失望地呻吟起來,因為他也宣布說他要提早去睡覺了。
他回宿舍時里面沒有人,他把頭放在床旁邊冰涼的窗戶上,這讓他的傷疤清爽
許多。然后他換了衣服上床,盼著他的頭疼可以減輕。同時他也覺得有點惡心,他
翻身側躺著,閉上眼睛,几乎立刻就睡著了。
他站在一間漆黑的、挂著窗帘的屋子里,只有一組蠟燭點著,他的手緊緊握著
面前的椅子背,手指很長,蒼白的,好像很多年沒有見陽光了似的,又好像一只巨
大的、慘白的蜘蛛,正落在包著椅子的深色天鵝絨上。
椅子旁邊,蠟燭光線照著的地上,有一個穿著黑袍的人正跪在地上。
“看來,我聽取的建議是錯誤的,”哈利說,他的聲音尖利、冷酷、悸動著憤
怒。
“主人,我懇求您的原諒,”跪在地上的男人嘶聲說,后腦在燭光下微微閃亮,
他似乎正在發抖。
“我沒有怪你,洛克伍德,”哈利繼續用那個冰冷、殘酷的聲音說。
他松開緊抓在椅背上手,繞過椅子,走近那個蜷在地上的人,直到他在黑暗中
站在他的面前,向下看著他,位置遠遠高出平時他的記憶。
“洛克伍德,你確定你講的都一字不錯嗎?”哈利問。
“是的,我的主人,是的。畢竟我以前也在魔法部工-工作過。”
“艾瓦瑞告訴我波德有可能把拿來的。”
“波德不可能把它拿來的,主人,波德早就知道他不能的……毫無疑問,就是
這個原因他才會那么拼死反抗馬爾夫的迷心咒。”
“洛克伍德,站起來。”哈利悄聲說。
那個跪著的男人慌忙站起,几乎摔在地上。他的臉上長了很多麻子,在燭光下
比原本看來淺些。他站起來之后仍彎著身子,好像鞠躬鞠了一半的樣子,他滿臉恐
懼,飛快地看了哈利一眼。
“你告訴我這些,做得很好,”哈利說,“好吧。看來我這几個月的謀划完全
報廢了……但是沒關系……我們重新開始,就從現在……洛克伍德,伏地魔大人感
謝你。”
“我的主人,是的,我的主人,”洛克伍德喘息著說,聲音因為寬慰而嘶啞了。
“我會需要你的幫助,我將會需要你能提供的所有消息。”
“當然,我的主人,當然……一切消息。”
“那好……你可以走了,叫艾瓦瑞進來。”
洛克伍德匆忙朝后疊著腳步倒退,鞠著躬,從門后消失了。
哈利獨自站在漆黑的屋子里,他轉身面對牆壁,牆上的陰影里挂了一面有裂紋
和酶斑的鏡子。哈利走到那里,他的倒影在黑暗里越來越大,越來越清晰……一張
比骷髏還要白的臉,血紅的眼睛,瞳孔是長長一線……
“不────!!!”
“怎么啦?”身旁一個聲音傳來。
哈利發瘋地打著身子周圍,糾纏在床帳子里滾到了地上。有那么几秒鐘他不知
道自己身在何處,他深信自己又會在黑暗里看到那個慘白的、骷髏一樣的臉,這時,
在很近的地方,羅恩的聲音傳來:“你能不能先不發瘋,讓我把你從這里拉出來!”
羅恩把床帳扯開,哈利躺在地板上,抬起頭瞪著月光下的他,傷疤火辣辣地疼。
羅恩看樣子正在准備睡覺,一只胳膊脫在長袍外面。
“是不是又有人被襲擊了?”羅恩問,一把把哈利拉起來,“是我爸嗎?是不
是那條蛇?”
“不是──大家都沒事──”哈利喘著氣說,前額好像火燒一樣,“嗯,艾瓦
瑞恐怕有事……他倒酶了……他傳遞的消息不對……伏地魔氣瘋了……”
哈利呻吟一聲,顫抖著一屁股坐到床上,揉著傷疤。
“不過現在有洛克伍德幫他……他又走回正軌了……”
“你在說什么啊?”羅恩說,聽起來嚇壞了,“你是說……你剛剛看到‘那個
人’了?”
“我就是‘那個人’,”哈利說,在黑暗中把手伸到臉前,去檢查它們不再是
死白顏色的長手指。“他跟洛克伍德在一起,那是從阿茲卡班逃出來的食死徒之一,
記得嗎?洛克伍德剛告訴他,波德不可能做了一件事。”
“做什么事?”
“拿走什么東西……他說波德應該明白,他不可能把它拿來的。波德被人下了
迷心咒,我想他說是馬爾夫的爸爸施的。”
“波德被施了咒語,要去拿某樣東西?”羅恩說。“可是──哈利,那肯定就
是──”
“那件武器,”哈利替他說完,“我知道……”
宿舍門開了,迪安和謝默斯走了進來,哈利把腿收回床上,他不想讓人以為剛
才有古怪的事情發生了,尤其是謝默斯終於才不再認為哈利是個瘋子。
“你剛才說,”羅恩低聲說,裝做探身去拿床頭柜上放的水壺,把頭湊近哈利,
“你就是‘那個人’?”
“是啊,”哈利小聲說。
羅恩不必要地喝了一大口水,哈利看到水從嘴邊流出來落到他胸前。
“哈利,”他說,迪安和謝默斯正一邊聊天一邊叮叮當當地脫下長袍,“你一
定得去告訴──”
“我用不著告訴任何人。”哈利簡單地說,“如果我學會了蔽心朮這些就都不
存在了,我本該學會把這些東西擋出去的,他們想要我做的就是這個。”
他說“他們”是指鄧布多。他重新在床上躺下,翻身側躺著,用脊背對著羅恩。
過了一會他聽到羅恩的床墊響動,他也上了床。哈利的傷疤又疼起來,他用力咬著
枕頭不讓自己發出聲音。在某個地方,他知道,艾瓦瑞正在接受懲罰。
***
哈利和羅恩一直等到第二天上午的課間時間才把發生的事情告訴赫敏,因為他
們要肯定沒有人會偷聽他們的談話。他們站在校園里經常去的清爽角落,哈利把他
能記得的夢里每一個細節都原原本本告訴給她。他講完之后,她有好一會一言不發,
而是用一種令人痛苦的專著看著弗雷德和喬治,那兩個家伙在校園的另一邊,都沒
有頭,正從斗篷底下拿出魔法帽子來兜售。
“那么,這就是他們殺他的原因了,”她輕聲說,把目光從弗雷德和喬治身上
收回,“當波德想偷取這件武器的時候,有些古怪的事發生在他身上了……我想一
定是有防御咒語在那東西上面,或者是它周圍,不讓別人碰它。這就是他被送到聖
滿鉤醫院的原因,他的大腦全亂了,他也不能說話。但是還記得那個療傷朮士跟我
們說的?他在逐漸恢復。而他們不能冒險讓他康復是不是?我是說,他碰到那個武
器時受到的震撼說不定抵消了他所受的迷心咒。一旦他能說話了,他就可能會說出
他做的事情是不是?那樣別人就會知道他是受人控制去偷那件武器。當然,路修斯
﹒馬爾夫想對他施咒是相當容易的事情,他一天到晚都在魔法部不是嗎?”
“就連我的聽証會那天都遇到他在魔法部里轉悠,”哈利說,“而且就在──
等等……”他慢慢地說,“那天他就在神祕局里!你爸爸說他可能是想偷偷摸下來
看我的聽証會怎么樣,可是,說不定──”
“斯得吉斯!”赫敏抽了一口氣說,一臉震驚。
“你說什么?”羅恩說,相當疑惑。
“斯得吉斯﹒帕德默──”赫敏屏住氣說,“因為想闖進一扇門而被捕!路修
斯﹒馬爾夫肯定也給他施咒了!我打賭他就是在你在魔法部見到他的那天做的,哈
利。斯得吉斯﹒帕德默有穆迪的隱身斗篷,對不對?所以,有沒有可能,他隱身藏
在門邊守護著那扇門,而馬爾夫聽到了他的動靜──或是猜到那里有人──或是就
那么施了迷心咒,以防有人在那兒?那么,等斯得吉斯﹒帕德默一旦再有機會──
可能是下次輪到他值班的時候──他就試著要闖進神祕局要把那件武器偷給伏地魔
了──羅恩,小聲點──但他被逮住,給送進阿茲卡班了。”
她凝視哈利。
“而現在,洛克伍德告訴伏地魔他要怎么去偷那件武器?”
“我沒有聽見所有的對話,不過聽起來確實如此,”哈利說,“洛克伍德曾經
在那兒工作過……說不定伏地魔會派他去偷?”
赫敏點了點頭,似乎仍然沉浸在深思之中,然后,相當突然地,她說,“可是
你根本不應該看到這些啊,哈利。”
“什么?”他說,嚇了一跳。
“你不是在學習如何把這些東西關在腦子外面的?”赫敏說,忽然變得嚴厲起
來。
“我知道我是應該,”哈利說,“可是──”
“那么,我想我們應該努力忘記你看到的東西,”赫敏堅定地說,“而你從現
在起應該更用心學你的蔽心朮。”
哈利氣得之后一整天都沒再和赫敏說一句話。而這天后來証明相當的糟,當學
生們不再在走廊里討論越獄的食死徒之后,他們就開始嘲笑桂芬多輸給海佛帕夫的
差勁比賽,斯雷瑟林的人把“衛斯理是我們的王”唱得又響又頻,以致于到黃昏時
費馳已經煩得忍無可忍,下令禁止所有的學生在走廊里唱這首歌。
之后的整個星期也沒有更好,哈利在藥劑課上又得了兩個“D”,他還是整天
提心吊膽地擔心海格會被革職,而他也忍不住仍為夢到自己是伏地魔的事冥思苦想
──不過他沒有再對羅恩和赫敏提起,他不想再被赫敏斥責一頓。他特別想對瑟瑞
斯談這件事,但是這根本毫無指望,所以他只有努力把整件事拋在腦后。
不幸的是,腦后已經不再像以前那樣是祕密的安全所在。
“站起來,波特。”
夢到洛克伍德兩個星期之后,哈利又發現自己跪在石內普的辦公室地板上,拼
命想清空自己的思想。他剛剛被迫──又一次地──施放出一段他自己都不記得的
回憶,大多是在小學時,達達力和他的同夥侮辱、欺負他的事情。
“最后那個回憶,”石內普說,“是什么?”
“我不知道,”哈利說,疲倦地站起身子。他發現在石內普不斷地召喚出來的
圖形和聲音里區分各個回憶已經越來越難了,“你是指我表哥讓我站在馬桶里的那
個嗎?”
“不是,”石內普輕輕地說,“我是指在黑屋子里一個男人跪在地上的那個。”
“那……什么也不是。”哈利說。
石內普的黑眼睛深深地看進哈利的眼里,哈利記起石內普曾說過目光接觸對窺
心朮至關重要,他眨眨眼睛,看向別處。
“波特,那個人和那間屋子是怎么進到你腦子里去的?”石內普說。
“那──”哈利說,看著石內普之外的任何地方,“那是──只是我做的一個
夢。”
“夢?”石內普重復說。
短暫的沉默中,哈利死死盯著在一瓶紫色藥水里泡著的一只巨大的死青蛙。
“波特,你確實明白我們做件事的原因,是不是?”石內普說,聲音低沉而危
險,“你確實明白,我為什么要放棄整個晚上來做這件沉悶的事情吧?”
“是的。”哈利僵硬地說。
“波特,告訴我我們在這兒做什么。”
“學習蔽心朮,”哈利說,開始看一條死鰻魚。
“正確,波特。雖然你可能很笨──”哈利轉回頭看石內普,痛恨著他,“─
─我也以為兩個月之后你總該會有點進步。除了這個你還做了多少黑魔頭的夢?”
“只有那一個,”哈利撒謊說。
“說不定,”石內普說,他冰冷的黑眼睛微微地瞇了起來,“說不定,你事實
上喜歡這樣的幻像和夢境呢,波特。也許它們能讓你覺得與眾不同──比其他人重
要?”
“不是,不是這樣的,”哈利說,繃緊了下巴,手指緊緊攥著魔杖。
“那也無所謂,波特,”石內普冷冷地說,“因為你既不特殊也不重要,而黑
魔頭對他的食死徒說的話,也不是你應該去研究的。”
“是啊──那是你的工作是不是?”哈利沖他大聲說。
這不是他想說的話,但是一氣之下就說出來了。他們互相瞪了很長一段時間,
哈利確信這次他說得實在過分了,但是,石內普的臉上顯出了一種古怪的、几乎是
滿意的表情。
“是的,波特,”他說,眼睛里光芒閃動,“那是我的工作。現在,如果你已
經准備好了,我們就再開始。”
他舉起魔杖:“一──二──三──窺心杰離!”
一百個攝魂怪掠過湖面向他飄來……他的臉因為專心而扭曲著……他們越來越
近了……他能看到頭罩下面漆黑的洞……然而他也能看到站在面前的石內普,他的
眼睛直盯著哈利的臉,口里念念有詞……而不知什么原因,石內普變得越來越清晰,
而攝魂怪越來越模糊了。
哈利舉起自己的魔杖。
“保護我身!”
石內普向后跌了一步──手里的魔杖從哈利面前飛了出去,──立刻,哈利的
腦子里填滿了不屬於他的記憶:一個鷹鉤鼻子的男人正在朝一個畏縮的女人吼叫著,
角落里一個黑發小男孩在哭……一個油膩頭發的少年一個人坐在漆黑的屋里,魔杖
指著天花板,往下射著蒼蠅……一個女孩在嘲笑著一個骨瘦如柴的男孩,他正想騎
上一根不聽使喚的掃帚──“
“夠了!”
哈利覺得仿佛胸膛被狠狠地推了一下,他倒跌了几步,撞上了貼牆的書架,有
什么東西破碎了。石內普微微有些顫抖,臉色十分蒼白。
哈利長袍后背全濕了,他撞上書架的時候,把身后的一個瓶子打碎了,里面腌
著的黏稠東西在迅速流失的液體里打旋。
“任破盡修,”石內普嘶聲說,瓶子立刻恢復原狀。“好吧,波特……這個無
疑是你的進步,”石內普微有些喘息,他擺弄著他在上課前存放過記憶的記憶盆,
仿佛在檢查他的記憶是不是還在里面,“我不記得告訴你可以用護盾魔法……但是
這一招無疑很有用。”
哈利沒有說話,他覺得無論說什么在現在都是危險的。他相信他剛剛闖入了石
內普的記憶里,看到了石內普的童年。想到那個在他父母爭吵時在一旁哭泣的小男
孩現在就站在他面前怒目而視,讓他覺得十分怪異。
“咱們再試一次,好不好?”石內普說。
哈利感到一陣恐懼涌上心頭,他就要為剛才的行為付出代價了,他百分之百確
定。他們重新回到原來的位置,辦公桌隔在中間。這一次,哈利覺得更難清空自己
的思想了。
“那么,我數三下,”石內普說,又一次舉起魔杖,“一──二──”
哈利還沒來得及振作精神,清空思想,石內普已經喊道:“窺心杰離!”
他在走廊里飛跑著沖向神祕局,經過了空白的石牆,經過了火把──那扇平淡
無奇的黑門越來近了,他跑得那么快,他覺得他會撞上去了,他離它只有几尺遠了,
又一次,他可以看到門縫里淡藍色的光──
門一下子開了!他終於走了進去,里面是一個黑色牆壁、黑色地板的圓形房間,
屋里的蠟燭閃著藍色的火苗,他周圍有更多的門──他必須往下走──但是進哪一
扇門呢──?
“波特!”
哈利睜開眼睛,他又四腳朝天地躺在地板上了,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摔倒的。
而且他急促地喘息著,就好像自己剛才真的跑過了整個神祕局走廊,穿過那扇黑門,
走進圓形的房間似的。
“給我解釋清楚!”石內普說,站在他頭頂,十分生氣。
“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哈利坦白說,站了起來,他的后腦勺上撞在地
上的地方腫起了一個包,他有種發燒的感覺,“我從來沒有看過這個……我是說,
我告訴過你,我夢到過那個門……可是以前我從來沒打開過──”
“你沒有用心學習!”
不知什么原因,石內普看起來比兩分鐘前,哈利窺視了他的記憶時,更加憤怒。
“波特,你又懶惰又自負,根本就是個奇跡,你才沒被黑魔頭──”
“可不可以告訴我一件事,先生?”哈利說,又一次怒火中燒,“你為什么管
伏地魔叫黑魔頭?我只聽食死徒們這么叫他。”
石內普剛張嘴要罵──門外的什么地方傳來一個女人的尖叫。
“什么──?”他嘟囔一句。
哈利可以聽到大約是門廳那里傳來得模糊騷動,石內普轉頭看他,皺著眉頭。
“波特,你下來的時候沒有看到什么異常吧?”
哈利搖了搖頭,在他們頭頂上的什么地方,那個女人又尖叫了一聲。石內普大
步走向門口,魔杖仍在手里准備待發,然后走出去不見了。哈利猶豫了一下,然后
也跟了出去。
尖叫聲確實是從門廳那里傳來了,哈利沿著從地下室上樓的石階往上跑時,聲
音也越來越大。等他爬上樓梯頂端,發現門廳里已經擠滿了人,因為是晚飯時間,
正堂里的學生們都涌出來看發生了什么事,其他的人也都擠在大理石樓梯上。哈利
朝前擠過了一夥高個子的斯雷瑟林學生,發現看熱鬧的人都圍成了一個大圈,一些
人看起來相當驚訝,令一些則有些害怕。麥格教授正對著哈利站在門廳的另一邊,
樣子仿佛她看到的東西讓她有些難受。
徹勞妮教授正站在門廳正中,一手拿著魔杖,另一只手里握了只空雪梨酒瓶,
看起來徹底瘋了。她的頭發翹在一邊,眼鏡歪著,結果一只眼睛比另一只眼睛放大
得更多。她披挂的無數條披肩和圍巾都凌亂地從肩上垂下來,讓人看上去好像她是
個破了線的布娃娃。她的身邊有兩只大皮箱,一只還頭朝下擺著,好像剛被人從樓
上和她一起給扔下來。徹勞妮教授瞪著似乎是站在樓梯腳那里的什么東西,顯然給
嚇得要命,但是哈利看不到那里。
“不!”她尖叫道,“不!這不可能……不可能……我不能接受!”
“難道你沒預知它的發生么?”一個尖尖的、小女孩似的聲音說,聽起來相當
幸災樂禍,哈利稍微朝右邊移了移,就發現讓徹勞妮驚駭萬分的,不是別人,正是
安布居教授。“雖然你都不能預報明天的天氣,可你總該明白在我審查時你的表現
有多可憐吧,而且你也沒有絲毫改進,這還不足以解雇你嗎?”
“你不-不能!”徹勞妮教授怒號一聲,淚水從碩大的鏡片后面滾滾落下,
“你不-不能解雇我!我已-已經在這里做了十六年!霍-霍格沃茨是我-我的家!”
“‘曾經’是你的家──”安布居教授說,望著徹勞妮教授不可抑制地抽泣著
栽坐在一只皮箱上,癩蛤蟆臉上展出得意的笑容,讓哈利覺得一陣厭惡。“──這
里曾經是你的家,直到一小時以前,魔法部長簽署你的免職令那個時候。現在,麻
煩你從門廳里出去,你真給我們丟人。”
可是她繼續站在那兒,滿臉心滿意足的愉快,看著徹勞妮教授呻吟顫抖、悲痛
欲絕地在皮箱上前仰后合。哈利聽到左邊傳來一聲壓抑的抽咽,他轉過頭,拉文德
和帕瓦提正抱在一起,一聲不響地哭著。然后他聽到腳步聲響,麥格教授從圍觀的
人群里走了出來,大步走到徹勞妮教授面前,一邊堅定地拍著她的后背,一面從長
袍里抽出了一條大手絹。
“好了,好了,徹勞妮……別哭了……用這個擤擤鼻子吧……事情不像你想的
那么糟,好吧……你不用離開霍格沃茨……”
“噢,真的嗎,麥格教授?”安布居勢不兩立地說,往前走了几步,“你說這
話是憑什么……?”
“憑我的權力。”一個低沉的聲音說。
橡木大門打開了,門邊的學生紛紛讓開,鄧布多正站在門口。他究竟為什么站
在門外哈利并不知道,但是當他站在門框中間,背后趁著怪異的霧氣和夜色,那個
樣子十分的震攝人心。他沒有關門,而是大步走了進來,徑直走向一圈人中間的徹
勞妮教授,徹勞妮仍是滿臉淚水,顫抖著坐在皮箱上,麥格教授站在她身邊。
“你的權力,鄧布多教授?”安布居說,發出一個異乎尋常地不快笑聲,“我
恐怕您不了解我們的情況,我這里有──”她從長袍里抽出一卷羊皮紙,“──由
我本人,及魔法部長簽署的免職令。依照教育法令第二十三條的規定,霍格沃茨最
高監察官有權力審查,留職查看,或是解雇任何她──這就是說,我──認為能力
不合乎魔法部標准的教師。我已經決定徹勞妮教授的能力不夠,我已經解雇她了。”
讓哈利驚訝的是,鄧布多依然笑著,他低頭看著徹勞妮,后者仍在皮箱上哭泣
抽咽,說,“安布居教授,當然,你說的相當對。作為最高監察官你的確有權力解
雇我的教師。但是,我恐怕,你沒有權力把他們趕出城堡,”他禮貌地微微鞠了一
躬,繼續說,“這個權力還剩在校長手里,而我的希望是徹勞妮教授繼續呆在霍格
沃茨。”
聽到這個,徹勞妮教授瘋狂地笑了一聲,几乎沒能掩飾她的打嗝。
“不-不行,鄧布多,我會走-走的!我會-會-離開霍格沃茨,在別的地方
尋-尋找我的未來──”
“不,”鄧布多銳利地說,“喜寶兒﹒徹勞妮,我希望你能留下來。”
他轉向麥格教授。
“麥格教授,我能不能麻煩你陪徹勞妮上樓去呢?”
“當然可以,”麥格教授說。“來,起來吧,徹勞妮。”
史寶特教授連忙從人群里擠出來,攙住了徹勞妮教授的另一只胳膊,她們兩個
人一起把她帶過安布居,走上大理石樓梯。弗利特衛教授慌忙趕在她們身后,魔杖
舉在身前,尖聲說了一句:“勞客魔動-皮箱!”徹勞妮教授的箱子就飛上空中,
跟著她們上了樓,弗利特衛教授殿后。
安布居教授站在那里一動不動,死盯著鄧布多,而后者依然親切地朝她笑著。
“那么,”她悄聲說,聲音足夠大得讓門廳里的人都聽得到,“一旦我挑選出
一位新占卜課老師,而她又需要她的住處,你怎么辦?”
“噢,那不是問題啊,”鄧布多愉快地說,“你看,我已經給咱們找來了一位
占卜課老師,而他更愿意住在一樓的房間里。”
“你已經找來──?”安布居尖聲說,“你已經找來?鄧布多,要不要我提醒
你,依照教育法令二十二條──”
“在──而且只有在──校長找不到人的情況下,魔法部有權任命適當的人選,”
鄧布多說,“而我很高興地告訴你,這一次我找到了。我來為你介紹一下?”
他轉頭面對著敞開的大門,現在門邊已經有夜霧飄蕩,哈利聽到一陣馬蹄聲響,
門廳里傳來一陣驚訝的低語。那些離門最近的人匆忙往后退了几步,一些人更因為
急著看來人而絆倒了。
薄霧里出現的臉是哈利曾經在一個漆黑、危險的夜晚在絕禁林理見過的:白金
色的頭發,藍得驚人的眼睛,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淡褐色的馬。
“這位是弗倫薩,”鄧布多高興地對無比震驚的安布居說,“我想你會發現他
相當勝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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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半人馬與告密者
“我敢打賭,赫敏,你現在肯定特后悔當初沒選占卜學吧?”帕瓦提問,得意
地笑了起來。
這是徹勞妮教授被革職兩天之后的早餐時間,帕瓦提正忙著用魔杖卷睫毛,同
時在湯匙背面檢查效果。當天早上他們將要上弗倫薩的第一堂課。
“倒也沒有,”正在看《先知日報》的赫敏漠不關心地說,“我一向不喜歡馬。”
她把報紙翻了一頁,瀏覽著上面的內容。
“他不是馬,他是半人馬!”拉文德驚駭地叫起來。
“而且是帥極了的半人馬……”帕瓦提嘆息說。
“不管怎么說,他有四條腿,”赫敏淡淡地說,“而且,我以為你們兩個還為
徹勞妮離開難受呢?”
“我們是很難受!”拉文德向她保証,“我們去她辦公室看她來著,還給她帶
了些黃水仙──不是史寶特教授那些會發喇叭響的,我們送她的是真正的好花呢。”
“她怎么樣?”哈利問。
“不是很好,可憐的人,”拉文德同情地說,“她哭著說只要安布居在城堡里
她就寧可離開,永遠也不回來。我不能怪她,安布居對她實在太過分了不是嗎?”
“我有個感覺,安布居的過分才只剛開始呢。”赫敏陰沉地說。
“不可能,”羅恩說,正在向一大盤熏肉和蛋進攻,“她不可能比原來更壞吧
……”
“你且記住我的話,鄧布多沒有跟她商量就雇來了新老師,她一定會報復的,”
赫敏說著合上報紙,“尤其是新老師又不完全是人類,你也看到她頭一次見到弗倫
薩時的臉色。”
早飯后赫敏去上她的數字學,哈利和羅恩跟著帕瓦提和拉文德走過門廳,去上
占卜課。
“咱們不去北塔樓嗎?”看到帕瓦提沒有走上大理石樓梯,羅恩不解地問。
帕瓦提扭過頭來,輕蔑地看著羅恩。
“你怎么會要弗倫薩爬梯子呢?現在課要在11教室上,昨天就已經貼在告示
版上了。”
11教室在一樓接連門廳、和正堂反方面的走廊上,哈利知道這是那些不經常
使用的教室之一,因此它總給人有種感覺,好像只是個小間或儲藏室似的。因此當
他跟在羅恩后面走進教室的時候,發現他正站在一個森林中間的空地上,他有一會
兒愣在地上。
“這是──?”
教室的地板上覆滿了松軟的苔蘚,大樹正長在上面,葉片茂盛的樹枝伸展在天
花板和窗戶的各個角落,於是整個屋里充滿了在葉子之間射下來的,斑駁的、柔和
的綠色陽光。先到的學生們都背靠著樹干或石頭坐在土地上,胳膊都抱著膝蓋,或
是緊緊叉在胸前,看起來都有點緊張。在空地中央沒有樹的地方,站著弗倫薩。
“哈利.波特,”他說著,當哈利進門的時候伸出手。
“呃──嗨,”哈利說,和半人馬握了握手。弗倫薩用藍得驚人的眼睛,一眨
不眨地審視著哈利,但是毫無笑意。“呃──很高興見到你。”哈利說。
“我也很高興見到你,”半人馬說著,微微點了點有白金色頭發的頭,“如預
言所示,我們又見面了。”
哈利注意到弗倫薩的胸口有一塊馬蹄形的瘀青。當他轉身走向坐在地上的同學
那里時,他看到他們都敬佩地看著他,顯然因為哈利居然認識讓他們有些畏懼的弗
倫薩,使他們佩服得五體投地。
教室門關上,最后一個學生也在廢紙簍旁邊的樹椿旁邊坐下之后,弗倫薩沖大
家做了一個開始的手勢。
“鄧布多教授替我們准備了這間教室。”弗倫薩等所有人都安靜下來之后,說,
“他周全地把這里模仿成我的天然生活環境。我更希望能在禁絕林里上課,那里─
─在星期一之前──是我的家……但那現在已經不可能了。”
“對不起-呃-先生──”帕瓦提屏住呼吸,舉起手說,“──為什么不行呢?
我們以前也跟海格去過那里,我們不怕!”
“這不和你們是否勇敢有關,”弗倫薩說,“而是因為我自己……我不能回禁
絕林了,我被我的牧群放逐出來了。”
“牧群?”拉文德疑惑地說,哈利知道她是在想牛羊的牧群,“那是──哦!”
她的臉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來你不是唯一的半人馬!”她驚訝地說。
“是海格馴養你們嗎?你知道他也馴養了黑司獸。”迪安熱切地問。
弗倫薩很慢很慢地把頭轉過來面對迪安,迪安立刻意識到自己的話十分無禮。
“我不是那個──我是說──對不起,”他悄沒聲地把話說完。
“半人馬不是人類的仆佣或是玩物,”弗倫薩安靜地說。有一刻沉默,然后帕
瓦提又舉起手。
“對不起,先生……為什么其他的半人馬會趕你出來呢?”
“因為我同意為鄧布多教授工作,”弗倫薩說,“他們認為這是對我們一族的
背叛。”
哈利現在記起將近四年前,當弗倫薩同意讓哈利騎在他的背上,載他離開險境
的時候,半人馬貝恩曾經罵他是“廉價的騾子”。他想弗倫薩胸口上的蹄印是不是
貝恩踢的。
“我們開始上課吧,”弗倫薩說,甩了甩白色的尾巴,然后把魔杖舉起來對著
頭頂、如蓋的濃密枝葉,然后慢慢落下。當他這么做的時候,屋子里漸漸暗了下來,
現在他們似乎是坐在夜晚的森林里,星星在天蓬上出現了。他們中間傳來一陣“喔”
“啊”的驚嘆,羅恩出聲地說了一句“啊呀!”
“躺下來,”,弗倫薩用他一貫的鎮定語氣說,“我們來觀察天象,在這里─
─為那些能看到的人──寫著我們種族的福禍。”
哈利躺在地上舒展開身子,凝視著天蓬,一顆紅色的星星正在他頭上一閃一閃
地眨眼。
“我知道你們已經在天文課上學會了行星和它們衛星的名字,”弗倫薩的安靜
聲音傳來,“而且你們已經把星星在天空的軌跡描畫成圖。半人馬解讀天體的運行
已經有好几世紀,我們發現,我們有可能會在頭頂的穹蒼窺視到我們的未來。”
“徹勞妮教授也教過我們占星!”帕瓦提興奮地說著,把手平伸在胸前,因為
她現在也正躺著,“火星會帶來禍害、火災之類的東西,而當它和土星成一個角度
的時候,就像這個──”她在空氣里划了一個直角,“──就表示人們應該小心拿
放熱的東西──”
“這些,”弗倫薩鎮定地說,“是人類的胡說八道。”
帕瓦提的手無力地落了下去。
“微不足道的傷痛,以及人類的微小事故,”弗倫薩說,蹄子踏過地板上的苔
蘚,“對於宇宙來說,它們并不比忙碌的螞蟻更重要,這些事情,并不會因為天體
的運行而改變。”
“徹勞妮教授──”帕瓦提開始說,語氣既受傷又憤怒。
“──是一個人類,”弗倫薩簡單地說,“因此她也受了你們種族思路狹窄、
縮首畏尾的限制。”
哈利略偏偏頭去看帕瓦提,她,還有她周圍的几個人,看起來都有點觸怒了。
“喜寶兒﹒徹勞妮或許有慧眼通靈,這我不知道,”弗倫薩繼續說下去,當他
在學生中間走來走去的時候,哈利聽到他的尾巴甩動的聲音,“可惜,她把她的大
部分時間浪費在自我滿足的、毫無意義的、人類所謂的算命上頭。而我,是來這里
向你們解釋半人馬的智慧,而這,是相當客觀而且公正的。我們觀察上蒼,尋找有
時候會在那里出現的邪惡浪潮或更變。為証實我們所看到的東西,我們有的時候會
花費長達十年之久的時間。”
弗倫薩指著哈利正上方的紅色星星。
“在過去的十年里,跡象表明巫師界的平靜只是兩場戰爭中間的短暫一瞬。火
星,戰爭的牽引人,在我們頭上耀眼地閃爍,暗示將有戰爭逼近,而且很快就將拉
開帷幕。至於有多快,半人馬可以嘗試著推測,燃燒某几種草藥和葉子,觀察煙和
火的趨向。”
這是哈利所上過的最特殊的一課,他們確實在教室地板上點燃了哲人草和甜錦
葵,弗倫薩告訴給他們在辛辣的煙霧里如何尋找形狀和徵兆,但是他似乎毫不在意
他們沒有一個人能夠識別他所講的符號,他告訴他們人類本來就大都不擅長這一方
法,而且即便是半人馬,也要花很多年的時間修練才能掌握。而課程結束的時候,
他告訴他們假如他們完全相信這些東西,那么也是相當愚蠢的,因為就是半人馬自
己有的時候也會讀錯訊息。他一點也不像哈利見過的任何人類老師,他的課程重心
似乎不是在於教授他們他所知道的,而是教導他們,無論什么,即使是半人馬的知
識,也不是百試百靈的。
“他什么事都不愿意說得太肯定,是不是?”他們扑滅甜錦葵的火焰時羅恩低
聲說,“我是說,我倒能用得上點關于戰爭的消息,你說呢?”
下課鈴聲在教室外猛然響起,所有人都嚇了一跳,哈利已經全忘了他們還在城
堡里,他几乎以為他們在絕禁林里。學生們都魚貫走出教室,每個人都有點茫然若
失的樣子。
正當哈利和羅恩要跟上大家離開的時候,弗倫薩叫道:“哈利﹒波特,請你等
一下,我有話要和你說。”
哈利轉過身來,半人馬向他們走近了一些,羅恩猶豫著。
“你可以留下,”弗倫薩對他說,“但是請你把門關上,”羅恩連忙過去關上
了門。
“哈利﹒波特,你是海格的朋友,對不對?”半人馬說。
“是的,”哈利回答。
“那么麻煩你幫我警告他一聲,他的嘗試沒有效果,他最好不要再繼續下去。”
“他的嘗試沒有效果?”哈利茫然的重復著。
“而且他最好不要再繼續下去。”弗倫薩說著,點了點頭,“我應該親自去提
醒海格的,但是我已經給趕出來了──現在接近禁絕林是相當不明智的──即使沒
有半人馬的爭斗,海格的麻煩也已經夠多了。”
“可是──海格想嘗試做什么呢?”哈利不安地問。
弗倫薩沒有表情地審視著哈利。
“海格最近幫了我一個大忙,”弗倫薩說,“而且他對所有生命的照顧,也早
已贏得了我的尊敬,我不會泄露他的祕密。但是他必須理智起來,他的嘗試沒有效
果。告訴他,哈利﹒波特,祝你日安,再見。”
***
《捕風捉影》的專訪給哈利帶來的喜悅早已蒸發得無影無蹤。清清淡淡的三月
逐漸轉成了雨疾風驟的四月,他的生活又陷入了一長串焦慮和問題之中。
安布居繼續旁聽魔界生物飼養課的每一堂課,所以想把弗倫薩的警告轉給海格
也很難。最后,一天下課后,哈利假裝忘記《奇妙的動物以及如何找到它們》的課
本,然后返回去找。他重復了弗倫薩的話之后,海格用他紅腫的、挂著黑眼圈的眼
睛,久久地看著哈利,顯然相當驚訝。然后他才回過神來。
“弗倫薩是個好人。”他粗聲粗氣地說,“但在這事上他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
我的嘗試一點問題也沒有。”
“海格,你到底在做什么?”哈利認真地問,“因為你無論如何得小心點,安
布居已經把徹勞妮給解雇了,而要是你問我,我覺得她現在正做得興起呢。要是你
在做什么不應該做的事情,你也會──”
“有些事情遠比保住工作更重要,”海格說,可是當他說話的時候他的手輕微
地抖起來,手里的一滿盆弓背猬糞也一下掉在地上,“別擔心我,哈利,現在走吧,
做個好孩子。”
哈利沒有辦法,只好讓海格自己清理滿地的弓背猬糞,但是在回城堡的路上他
覺得異常沮喪。
而這個時候,就像老師們和赫敏不停地提醒他們的,中級巫師考試也越來越近
了。所有的五年級學生都在不同程度上受到了壓力,但是漢娜﹒阿伯特成了第一個
使用包福夫人的鎮靜散的人:她在草藥課上突然放聲大哭起來,她哽咽著說她太笨
了,根本沒法通過考試,現在就想離開學校。
若是沒有DA小組的課程,哈利想他一定會更度日如年的。有的時候,他覺得
他是在為了去有求必應屋而活。他在那里辛勤工作,但同時也享受著成果,他每次
看到他的DA小組成員,看到他們的進步有多大時,驕傲就會像潮水一樣涌上心頭。
確實,有時候連哈利都會想,當安布居看到所有DA小組成員都在中級巫師考試的
黑魔法防御課上得到“極好”的時候,她會有什么反應。
他們終於開始練習神護魔法了,這是每個人都最想學習的,不過,正如哈利一
直提醒他的,在一間光線充足、毫無威險的教室里召喚出神護衛,與面對攝神怪那
樣的惡靈時是大不一樣的。
“噢,別那么掃興嘛!”張楚快樂地說著,在復活節前的最后一堂課上,她望
著自己銀色天鵝形狀的神護衛在有求必應屋里奔跑,“它們可真漂亮呢!”
“它們的重點不在漂亮,而是要保護你,”哈利耐心地說,“我們很需要一個
寶格妖或是別的什么,我就是那么學的,我得召喚出神護衛來對付寶格妖變成攝魂
怪──”
“可那就太可怕啦!”拉文德說,她的魔杖里只放出了一團團的銀色煙霧。
“而且我-還-是-不-能-做!”她生氣地接著說。
納威也有困難,他的臉都因為精神集中得皺起來了,但是只有很少的一點銀煙
從魔杖頭里流出來。
“你得想一些高興的事情,”哈利提醒他說。
“我正在想呢,”納威傷心地說,圓圓的臉上已經因為努力而滲出一層閃亮的
汗水。
“哈利,我想我做出來啦!”謝默斯叫道,他剛被迪安帶來上他的第一堂DA
課。“看吶──啊──它又消失了……哈利,我肯定那是個長毛的東西!”
赫敏的神護衛是一只閃亮的銀色的水瀨,正蹦蹦跳跳地圍著她打轉。
“他們的確挺不錯的是不是?”她說,喜愛地看著她的水瀨。
有求必應屋的門打開了,哈利轉頭去看誰來了,但并沒有人走進來,又過了一
下他才意識到站在門邊的人都不說話了。接著,有人在他膝蓋旁邊拉他的長袍,他
低下頭,吃驚地發現家佣精靈多比正向上看著他,他的頭上還是戴著那八只毛線帽
子。
“嗨,多比!”他說,“你來干什──出了什么事?”
精靈的眼睛因為恐懼而瞪得極大,他渾身打戰,站在哈利旁邊的DA小組成員
也安靜下來,屋里的所有人都在看多比。那几個成功召喚出來的神護衛也化作銀色
的霧氣消失了,於是屋里比剛才暗了一些。
“哈利﹒波特,先生,”精靈尖聲說,從頭到腳都在發抖,“哈利﹒波特,先
生,多比是來警告你的……但是所有家佣精靈都不許說的。”
他朝牆一頭沖去,哈利以前曾見識過多比的自我懲罰,立刻跑去拉住他,但是
因為頭上的八只帽子,多比只是從石頭牆上彈了回來。赫敏和其他的女生都既害怕
又同情地笑出聲來。
“多比,發生什么事啦?”哈利問,抓住精靈的小胳膊,把他從任何可能用來
傷害自己的東西前面拉開。
“哈利﹒波特……她……她……”
多比用自由的手狠狠地打自己的鼻子,哈利連忙把那只手也抓住。
“多比,‘她’是誰?”
不過他想他已經知道了,當然只有一個“她”才能讓多比如此恐懼。精靈抬頭
看著他,眼睛有些對在一起,張開嘴卻沒有說出話來。
“安布居?”哈利驚恐地問。
多比點了點頭,然后想用他的頭去撞哈利的膝蓋。哈利把他推到胳膊那么遠。
“她怎么了?多比──她不會是知道了這里──知道我們──知道DA小組?”
他從精靈臉上的受挫表情讀出了答案,哈利仍緊握住他的手,但是精靈努力想
踢他自己,結果摔倒在地上。
“她來了?”哈利小聲地問。
多比發出一聲慘叫,然后開始用赤腳狠狠地跺著地面。
哈利站直身子,環視他身邊的人,他們都嚇壞了,一動不動地緊盯著正在虐待
自己的精靈。
“你們還等什么?”哈利大吼,“快跑啊!”
他們立刻都朝門口沖去,在門口擠成一團,然后大家都一擁而出。哈利能聽到
他們在走廊上疾跑的聲音,他希望他們能足夠聰明,不會指望一路跑回宿舍,現在
離九點還有十分鐘,只要他們能跑到圖書館或是梟舍就可以躲過去,這兩個地方都
比較近──
“哈利,快點!”擠在門口的人群中間傳來赫敏尖聲喊叫。
哈利抓起仍試圖嚴重傷害自己的多比,然后夾上精靈擠在人群后面。
“多比──這是命令──回廚房去跟其他精靈呆在一起,要是她問起你是不是
警告過我,撒謊,說你沒有!”哈利說,“而且我禁止你傷害自己!”他接著說,
已經擠出了門,把精靈放開,然后把門重重關上。
“哈利﹒波特,謝謝你!”多比尖聲叫著,慌里慌張地跑開了。哈利看了看左
右,其他人都跑得飛快,他只看到了他們的腳跟在走廊兩側閃了一下就都不見了。
他開始朝右邊跑,那前頭有個男廁所,只要他能跑到那里,裝成一直都在那里面的
樣子──
“啊啊啊!”
什么東西絆住他的腳踝,他壯觀地摔在地上,前胸著地向前滑了六尺才停了下
來。在他身后有人在笑,他翻過身來,看到珠扣﹒馬爾夫正藏在一個難看的龍形花
瓶下面的壁龕里。
“是拘絆咒啊,波特!”他說,“喂教授──教授!!!我抓到一個!”
安布居從遠處的轉彎里匆忙地跑了過來,氣喘吁吁的,但是臉上滿是開心的笑
容。
“就是他!”她一看到躺在地上的哈利就喜氣洋洋地叫了起來,“好極了,珠
扣,好極了,噢,太好了──給斯雷瑟林加五十分!我來帶他走……波特,給我站
起來!”
哈利站了起來,瞪著面前的兩個人,他還從來沒見過安布居這么開心過,她的
手像老虎鉗一樣緊緊抓住他的胳膊,然后轉過頭,笑容滿面地沖著馬爾夫。
“珠扣,你在這兒再轉轉,看看能不能抓住更多的人,”她說,“告訴其他人
去圖書館里找找──任何上氣不接下氣的人──檢查檢查廁所,潘姿﹒帕金森小姐
可以去女廁所──快去吧──至於你,”馬爾夫走開的時候,她用最溫柔、最恐怖
的聲音說,“波特,你要跟我去校長室。”
几分鐘之后,他們就來到了怪獸石像前面,哈利不知道其他還有多少人給抓住
了,他想到了羅恩──衛斯理太太會殺了他的──還有在中級巫師考試之前赫敏給
開除的話她將有多難受。而且這是謝默斯的第一堂課,還有納威已經做得那么好。
“泡泡維滋比,”安布居唱著說,怪獸石像跳到一邊,后面的牆裂開了,他們
走上了會動的石階。然后來到有鷹頭獅門環的晶亮大門前,但是安布居才不會敲門,
她徑直走了進去,手仍緊抓著哈利。
辦公室里擠滿了人,鄧布多坐在辦公桌后面,臉色平靜,長長的手指抵在一起。
麥格教授僵硬地站在他身邊,臉色極為緊張。魔法部長,考尼烈斯﹒法吉站在壁爐
旁邊,用腳前后搖晃著身子,一副沾沾自喜的樣子。肯斯理﹒沙扣保特和一個哈利
不認識的、短頭發硬直、看起來很硬氣的巫師,站在門的兩邊,好像警衛似的。而
戴著眼鏡、一臉雀斑的帕西﹒衛斯理在牆邊興奮地走來走去,手里拿了一支羽毛筆
和一大卷羊皮紙,顯然已經准備好記錄。
牆上挂著的歷任校長肖像們今晚都沒有裝睡,他們都十分機警而嚴肅地望著下
面正在發生的事。哈利進門的時候,有几幅肖像掠到隔壁的畫里,對著隔壁人的耳
朵焦急地說著什么。
當門在身后關上的時候,哈利從安布居的手里掙脫出來。考尼烈斯﹒法吉瞪著
他,臉上有種惡毒的滿意表情。
“哎呀,”他說“哎呀呀。”
哈利用他所能做出的最鄙夷的表情作為回答,他的心臟在身體里狂跳著,但腦
子卻出奇地冷靜而且清晰。
“他在回桂芬多塔樓路上,”安布居說,聲音里帶著惡意的興奮,就和上次在
門廳里、她看著徹勞妮教授在痛苦中掙扎時候一樣,那是冷酷的享受。“馬爾夫家
的孩子攔住了他。”
“是他做的?他做的?”法吉稱贊說,“我一定得記得把這事告訴路修斯﹒馬
爾夫。那么,波特,我想你已經明白你為什么來這里?”
哈利本來早已准備好一個挑釁的“是”,他張開嘴,這個字正要脫口的時候他
看到了鄧布多的臉,鄧布多一直沒有直接看哈利──他的目光盯著哈利的肩膀上頭
──但是哈利看向他時,他的頭微微地搖了不到兩寸的擺度。
“啊──不知道。”
“你說什么?”法吉說。
“我不知道。”哈利堅定地說。
“你不知道你為什么來這兒?”
“不,我不知道。”哈利說。
法吉懷疑地從哈利看到安布居,哈利趁這個他不注意的時候又很快地偷看了鄧
布多一眼,鄧布多沖著地毯極輕地點了點頭,還悄悄地擠了擠眼睛。
“所以你完全不明白──”法吉說,聲音里明顯放了過多的諷刺,“──安布
居教授為什么帶把你到這間辦公室里來?你不知道你違反了學校規定嗎?”
“學校規定?”哈利說,“沒有。”
“或是魔法部的法令?”法吉生氣地更正自己。
“據我所知也沒有。”哈利殷勤地說。
他的心臟依然跳得飛快。雖然對法吉說謊,看他血壓直竄的樣子是很值得,但
是他一點也想不出他怎么才能逃得過他們。要是有人向安布居告密,講出了DA小
組的事,那么他,小組的領頭,還不如現在就去收拾行李准備滾蛋呢。
“那么,你也是頭一回聽說了是不是,”法吉說,聲音里充滿了憤怒,“這個
學校里有一個非法的學生組織,你也是頭一回聽說?”
“是啊,頭一回聽說。”哈利說,不成功地裝出一個無辜的驚訝表情。
“部長,我認為,”安布居圓滑地在他身邊說,“我去把我們的線人找來,我
們會進行得更順利一些。”
“是是,去做吧。”法吉點著頭說,安布居離開房間的時候他狠狠地地看了鄧
布多一眼,“沒有什么比好的証人更有用了,是不是,鄧布多?”
“確實沒有,法吉。”鄧布多微微點頭,嚴肅地說。
几分鐘的等待里,大家誰也不看誰。然后哈利聽到門在他背后打開了,安布居
經過他走進辦公室里,手里緊抓著的,正是張楚那個卷發的好朋友,瑪麗埃塔,她
的手捂著自己的臉。
“別害怕,親愛的,別害怕,”安布居教授柔聲說,拍著她的后背,“現在沒
事了,你做的是對的。部長對你很滿意,他會告訴你母親你是個多好的孩子呢。”
“部長,瑪麗埃塔的母親,”她接著說,抬起眼睛來看法吉,“是魔法交通局,
壁爐網絡辦公室的埃芝孔姆太太──你知道,就是她一直在幫著我們監視霍格沃茨
的壁爐系統。”
“好極了,好極了!”法吉熱忱地說,“有其母必有其女不是么?那么,現在
來吧,親愛的,別害臊,讓我們聽聽你的──我的天吶!”
瑪麗埃塔抬起頭的同時法吉嚇得后跳一步,几乎沒踩進壁爐里。他罵了一句,
把已經開始冒煙的斗蓬踩熄。瑪麗埃塔哀號一聲,把長袍從領子上一路拉上眼睛,
但是在那之前所有人都看到她可怕的、毀容后的臉,她的鼻子和臉頰上密密麻麻地
生了一串紫色的膿包,排成了“告密者”的字樣。
“親愛的,現在就別介意那些斑點了,”安布居不耐煩地說,“把長袍從嘴邊
拿開,告訴部長──”
但是瑪麗埃塔只是又哀號了一聲,瘋狂地搖著頭。
“噢,很好,你這個蠢孩子,那么我來告訴他,”安布居溫厲聲說。她又做出
那個惡心笑容來,說,“嗯,部長,今天晚飯后不久的時候,這位埃芝孔姆小姐去
了我的辦公室,說她有事想告訴我。她說如果我能去七樓看一間祕密的屋子,亦被
叫做有求必應屋的,就會找到一些對我有利的事情。我繼續盤問了她一下,她承認
在那里有一個聚會,可惜的是,到那個時候那個詛咒,”她不耐煩地指了指瑪麗埃
塔捂住的臉,“已經開始生效了,她在我的鏡子上看到自己的樣子,她就難過得沒
法繼續講下去了。”
“嗯,那么,”法吉說,用一個他顯然以為是親切慈祥的樣子看著瑪麗埃塔,
“親愛的孩子,你很勇敢,去告訴安布居教授,你做得太對了。現在,你能不能告
訴我,在這個聚會里有什么呢?它的目的是什么?都有誰去?”
但是瑪麗埃塔不說話,她只是又搖起頭來,瞪大的眼里全是恐懼。
“我們難道沒有治療這個的逆反咒嗎?”法吉指了指瑪麗埃塔的臉,對安布居
不耐煩地說,“我們得讓她開口啊。”
“我還沒能找到,”安布居不情愿地承認,哈利立刻為赫敏的咒語能力感到無
比驕傲。“不過即使她不說也沒關系,我可以從這里接著講。”
“你還記得,部長,十月時我送了一份報告給你,因為波特在霍格梅村的豬頭
酒吧招集了一批學生──”
“你有什么証據証明?”麥格教授打斷她說。
“我有威利﹒威德新斯的証詞啊,密涅瓦,他正好那時也在酒吧里。確實,他
身上纏了很多繃帶,但是他的聽力可沒受到影響,”安布居得意地說,“他聽到波
特說的每一個字,於是立刻就跑到學校來告訴我──”
“哦,難怪他讓那些馬桶回流卻沒有被判刑!”麥格教授說,揚起眉毛,“我
們司法系統的內幕還真是耐人尋味啊!”
“公然行賄!”鄧布多辦公桌后面挂著的一位紅鼻子的胖子巫師肖像大吼著說,
“在我們那個年代,魔法部可不會與那樣的痞子為伍,沒有啊先生們,那時候一點
都沒有!”
“謝謝你,弗特斯克,這就夠了。”鄧布多輕聲說。
“波特和這些學生會面的目的,”安布居教授繼續下去,“就是為了說服他們
參加一個非法的社團,他們要學習的魔法和咒語早已經被魔法部定為不適合學齡─
─”
“安布居,我想你這就說錯了,”鄧布多安靜地說著,從架在鷹鉤鼻子上的半
月形老花鏡頂上看她。
哈利瞪著鄧布多,他想不出鄧布多怎么能自原其說,要是威利﹒威德新斯確實
聽到了在豬頭酒吧里的所有交談,他們根本就逃不了。
“噢噢!”法吉說著又墊著腳前后搖晃起來,“是啊,你可得給我們講講最新
版的荒唐故事,為了讓哈利不受處罰你什么都能用不是嗎!那就講啊,鄧布多,講
吧──威利﹒威德新斯是個大騙子對不對?還是波特有個一模一樣的同胞兄弟在那
天去的豬頭酒吧?抑或是那些常用的簡單解釋:時間逆轉朮,死人復生,還有一兩
只隱形的攝魂怪吧?”
帕西.衛斯理朗聲笑了一下:
“噢,說得好,部長,真好!”
哈利恨不得能踢他一腳。然而,讓他驚奇的是,他看到鄧布多也正微微笑著。
“考尼烈斯,我并不否認──而且,我相信,哈利也同意我──他那天去了豬
頭酒家,我也不否認他確實召集了一些學生參加黑魔法防御學習小組。我只是想指
出,安布居說這個小組在那個時候非法,是不正確的。如果你還記得,魔法部公布
的解散一些學生團體的教育法令是在哈利的霍格梅村聚會兩天之后才頒布的,所以
他根本沒有在豬頭酒吧里違反任何法令。”
帕西看起來好像臉上被重重地打了一拳似的,法吉張大著嘴,愣在半路。
安布居第一個反應過來。
“校長,這沒有關系,”她說,甜甜地笑了,“不過,現在教育法令已經公布
快六個月了,即使頭一次聚會合法,從那之后的聚會可是違法的。”
“那么,”鄧布多說,在交叉的手指上禮帽地審視著她,“如果在法令實施后
他們繼續這一聚會,那么他們當然是的。你有什么証據証明他們的聚會繼續了呢?”
鄧布多說話的時候,哈利聽到背后傳來一陣沙沙響聲,他覺得聽到肯斯理﹒沙
扣保特小聲說了句什么。而且他可以發誓他感到有什么東西擦過他的身邊:柔和的
東西,仿佛一股風或是鳥的翅膀,但是低頭看的時候又什么都沒有。
“証據?”安布居重復說,癩蛤蟆臉上綻出一個恐怖的笑容,“鄧布多,你難
道沒有在聽嗎?你以為埃芝孔姆小姐為什么在這里?”
“噢,她能告訴我們所有六個月以來的聚會嗎?”鄧布多說著揚起眉頭,“我
還以為她只是來報告今晚的事情。”
“埃芝孔姆小姐,”安布居立刻說,“親愛的,告訴我們這些聚會已經開了多
久,你只要點頭或是搖頭就行了,我確信那些斑點不會因此更多的。那些聚會是不
是在過去的半年里一直有的?”
哈利覺得自己的胃里仿佛灌了鉛似的直沉下去。這就是了,這回他們的鐵証如
山,就是鄧布多也不能幫他開脫了。
“你只要點頭或是搖頭就好,親愛的,”安布居哄著瑪麗埃塔,“現在,趕快,
這絕不會再觸動那個咒語的。”
屋子里的所有人都盯著瑪麗埃塔的臉上頭,在她拉到鼻子上頭的長袍和卷卷的
頭發中間,他們只能看到她的眼睛,也許是火光的反射,她的眼睛有種奇異的空洞。
然后──讓哈利訝異萬分的是──瑪麗埃塔搖了搖頭。
安布居很快地看了法吉一眼,然后轉回來看瑪麗埃塔。
“親愛的,我不認為你聽懂了我的問題,是不是?我問你在過去的六個月里,
你是不是一直參加那個聚會?你去過的,是不是?”
瑪麗埃塔再次搖頭。
“親愛的,你搖頭是什么意思?”安布居說,聲音里已經有點急躁了。
“我以為她的意思很清楚,”麥格教授嚴厲地說,“過去的六個月里并沒有祕
密的聚會。對不對,埃芝孔姆小姐?”
瑪麗埃塔點了點頭。
“可是今晚確實有一個會啊!”安布居氣憤地說,“在有求必應屋里有一個聚
會,埃芝孔姆小姐,你告訴過我的!而且波特是領頭人,不是嗎,波特組織的小組,
波特──你為什么一個勁兒搖頭啊,丫頭?”
“嗯,通常一個搖頭的時候,”麥格冷冷說,“就表示‘不’的意思。所以,
除非埃芝孔姆小姐在用某種人類目前無法解釋的肢體語言──”
安布居教授抓住瑪麗埃塔,一把把她拉到面前,大力搖晃著她。只一剎那,鄧
布多已經站了起來,魔杖高舉,肯斯理也向前走了一步。安布居從瑪麗埃塔身邊跳
著后退,手在半空揮著,好像給燒到了似的。
“安布居,我不能讓你對我的學生如此粗暴,”鄧布多說,第一次,他露出了
生氣的樣子。
“安布居女士,你最好鎮定一下,”肯斯理﹒沙扣保特用他低沉而緩慢的聲音
說,“你不想惹更多的麻煩的。”
“不,”安布居氣喘吁吁地說,抬眼看著肯斯理的高大身影,“我是說,是的
──你說得對,沙扣保特──我-我有點失控了。”
瑪麗埃塔仍站在安布居松開她的地方,她看起來既沒有因為安布居的凶猛攻擊
而感到緊張,也沒有因為她放開她而感到松弛,她仍然緊緊把長袍拉到奇異的空洞
眼睛底下,直直地瞪著前方。
一個突發的奇想,把肯斯理的低語和從他身邊吹過的感覺聯起來,跳進哈利腦
海。
“安布居,”法吉說,似乎在下最后結論,“今晚的聚會──我們知道那肯定
發生了的聚會──”
“是,”安布居重新振作起來,“是的……對,埃芝孔姆小姐來向我匯報,我
就立刻上了七樓,帶了几個值得信任的學生,我們想在他們的犯罪現場拿個正著。
不過,似乎他們在我到之前就得到了消息,因為等我們上了七樓他們都到處亂跑走
了。可是這沒關系,我這兒有他們所有人的名字,潘姿﹒帕金森小姐替我去有求必
應屋看是不是還有東西剩在那里,我們需要証據,而那屋子就提供給我們了。”
哈利驚恐地看到她從口袋里拿出了那張原來釘在有求必應屋的名單,遞給法吉。
“我一看到波特的名字也在名單上,我就立刻明白我們要對付的是什么了。”
她柔聲說。
“好極了,”法吉說著,臉上露出笑容,“安布居,干得好,而且……哎喲…
…”他抬起頭來看鄧布多,后者仍站在瑪麗埃塔身邊,手里松松地握著魔杖。
“瞧瞧他們給自己取了個什么名字?”法吉小聲說,“鄧布多之軍。”
鄧布多伸手從法吉手里拿過羊皮紙,他盯著赫敏在几個月前寫下的標題,有好
一會兒似乎都說不出話來,然后他抬起頭,微笑著。
“那么,事情暴露啦,”他簡短地說,“法吉,你是想要我的書面認罪書呢─
─還是在這些証人面前說一下就可以了?”
哈利看見麥格教授和肯斯理互相看了一眼,他們的臉上現出恐懼。他不知道發
生了什么事,而法吉,顯然也不明白。
“說什么?”法吉遲疑地說,“什么──我不──?”
“鄧布多之軍,法吉,”鄧布多說,依然笑著把名單在法吉臉前晃著,“不是
波特的軍隊,是鄧布多的軍隊。”
“可是──可是──”
法吉忽然領悟了他的意思,他驚恐地后退一步,慘叫一聲,又從壁爐里跳了出
來。
“你的?”他悄聲說,又一次把冒煙的斗篷踩熄。
“說得對。”鄧布多偷快地說。
“你組織的?”
“我組織的。”鄧布多說。
“你召集這些學生來──做你的軍隊?”
“本來今晚上是第一次聚會的,”鄧布多點頭說,“只是想看看他們有沒有興
趣幫我罷了。當然,現在我明白邀請埃芝孔姆小姐顯然是個錯誤。”
瑪麗埃塔點了點頭,法吉從她看到鄧布多,胸口膨脹起來。
“那么你就是在圖謀反對我!”他咆哮著。
“說得不錯。”鄧布多快樂地說。
“不是的!”哈利大喊。
肯斯理沖他投來一個警告的目光,麥格也對他威脅地瞪起眼睛,但就在那一刻
哈利猛然意識到鄧布多的打算,他不能讓他這么做。
“不是的──鄧布多教授──!”
“哈利,不要說話,要不然我恐怕只能命令你離開我的辦公室了。”鄧布多鎮
定地說。
“是的波特,閉上嘴!”法吉嚷著,依然用一種令人發指的愉快瞟著鄧布多,
“啊啊啊,──我今天晚上來這兒開除波特,可是沒想到──”
“沒想到你可以逮捕我,”鄧布多說,面帶微笑,“丟了芝麻卻揀了個西瓜,
不是么?”
“衛斯理!”法吉叫,現在興奮得都渾身打戰了,“衛斯理,你把這些都記下
來了?他說的所有內容,他承認罪行的,你都記下來了嗎?”
“是的先生,我想是的,先生!”帕西急切地說,鼻子上有許多忙著寫字時濺
出來的墨點。
“他是如何想建立軍隊來反對魔法部的,他怎么在暗中推翻我的都有嗎?”
“是的先生,我都寫下來了,是的!”帕西說著滿意地檢查著自己的記錄。
“那么非常好,”法吉說,現在全身煥發出歡樂,“把你的記錄復制一份,立
即送到《先知日報》去。要是我們用只快貓頭鷹,他們明天就能發表出來呢!”帕
西跑出屋,在身后把門摔上。法吉轉向鄧布多,“你現在得被帶回魔法部,在那里
你將被正式定罪,然后送到阿茲卡班去等待審判。”
“啊,”鄧布多溫和地說,“是啊,是啊,我就知道我們會遇到那個小小的障
礙。”
“障礙?”法吉說,聲音依然興奮地顫抖著,“我可看不到障礙呢,鄧布多。”
“嗯,”鄧布多抱歉地說,“恐怕我已經看到了。”
“噢,是嗎?”
“嗯──只不過,我覺得你似乎誤以為我會──那個詞是什么來著?──‘束
手就擒’。可是我恐怕一點也不想束手就擒啊,法吉。我一丁丁點也不想去阿茲卡
班,當然了,我可以越獄的──但那可太浪費時間了,而坦白地說,我可以數出一
大堆比這更好的事來做。”
安布居的臉越來越紅,使她看來就像是一個裝滿了沸水的水壺。法吉則一臉傻
氣地瞪著鄧布多,好像剛被意外的打擊給震住了,仍不能相信發生了什么事。他發
出了一聲輕微的哽咽,然后轉頭去看肯斯理和那個灰色短發的男人,那個人是全屋
里唯一到現在仍沒說過話的人。他給法吉一個肯定的點頭,然后離開牆朝前走了一
點,哈利看到他的手動了一下,几乎是隨意地,朝自己的口袋移了過去。
“別那么傻了,道力士,”鄧布多和藹地說,“我知道你是一個很優秀的傲羅
──我似乎還記得你在高級巫師考試里的所有科目都得了‘極好’,──但要是你
想-呃-讓我‘束手就擒’的話,我將不得不傷你了。”
那個叫道力士的人相當蠢地眨了眨眼,他又看了看法吉,但這次更像是希望能
知道接下來該做什么。
“那么,”法吉冷笑一聲,讓自己鎮定下來,“你打算單槍匹馬跟我們大家:
道力士,沙扣保特,德洛麗斯還有我自己,斗嗎,鄧布多?”
“天啊,當然不是的,”鄧布多說,笑著,“除非你笨得想逼我施用武力。”
“他也不是單槍匹馬!”麥格教授大聲說,手伸進自己的長袍口袋里。
“噢,他就是一個人,麥格!”鄧布多尖銳地說,“霍格沃茨需要你!”
“你的廢話已經夠多了!”法吉說,把自己的魔杖抽了出來,“道力士!沙扣
保特!上去抓他!”
一道銀光閃過房間,一聲如槍聲一般的大響,整個地板都震動了。第二道銀光
閃爍的時候,一只手抓住哈利的后脖領,把他推到地上,好几張肖像都叫了起來,
福克斯尖叫一聲,空氣里立時充滿團團煙塵。哈利被灰塵嗆得咳嗽,他看到面前一
個黑影摔倒在地上,一聲慘叫,什么東西砰然落地,然后一個聲音喊:“不!”,
然后就是玻璃碎裂的聲音,瘋狂地腳步聲跑來跑去,一聲呻吟……然后一切歸于寧
靜。
哈利努力轉頭看是誰几乎沒把他勒死,結果發現麥格教授蜷在他身邊,是她剛
才把他和瑪麗埃塔推出了危險。灰塵仍在四周的空氣里慢慢飄蕩,哈利微喘著氣,
看到一個很高的人影走向他。
“你們都沒事吧?”鄧布多問。
“沒事!”麥格教授說,站起來把哈利和瑪麗埃塔一起拉起來。
煙塵逐漸散去,劫難之后的辦公室漸漸清晰起來:鄧布多的辦公桌底朝天地翻
倒著,所有的細長桌子都橫倒在地上,上面擺著的銀色儀器也摔成片片。法吉,安
布居,肯斯理和道力士都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鳳凰鳥福克斯在他們頂上繞著大圈
子盤旋,嘴里輕輕地唱著歌。
“很遺憾,我非攻擊肯斯理不可,要不然看起來就很可疑了。”鄧布多低聲說,
“他的反應真是快得驚人,在大家沒有注意的時候修改了埃芝孔姆小姐的記憶──
麥格,你替我謝謝他,好不好?”
“那么,他們很快就會醒過來了,最好不要讓他們知道我們有時間說話──你
們一定得裝出沒有時間流逝的樣子來,就好像他們只是給打倒在地上了似的,他們
不會記得的。”
“鄧布多,你要去哪兒?”麥格教授悄聲說,“桂茂街嗎?”
“噢,不是的,”鄧布多說,臉上現出一個冷笑,“我不會為了躲起來而離開
這里的。法吉很快就會希望他沒有把我從霍格沃茨趕出去的,我向你保証。”
“鄧布多教授,”哈利開始說。
他不知道他該先說什么:這些全是因為他組織DA小組而引發的,他有多抱歉,
還有,鄧布多為了不讓他被開除而被迫逃亡讓他又有多難過?但是還沒等他再說一
個字,鄧布多已經打斷了他。
“哈利,你聽著,”他急迫地說,“你一定要盡你最大努力學習蔽心朮,明白
嗎?無論石內普教授讓你做什么,你都要去做,尤其要在每晚睡覺前練習,才能讓
你的大腦不被惡夢侵襲──很快你就會明白這一些都是為什么,但是你必須向我保
証──”
那個叫道力士的人動了一下,鄧布多抓住哈利的手腕。
“記得──封閉你的思想──”
可是當鄧布多的手指握住哈利的皮膚時,他額頭的傷疤傳來一陣劇痛,他又感
到了那股恐怖的,蛇一樣的渴望,他想去攻擊鄧布多,去咬他,去傷害他──
“──你以后會明白的,”鄧布多悄聲說。
福克斯在辦公室里繞了一圈,然后朝他飛下來,鄧布多放開哈利,舉起手握住
了鳳凰鳥金色的長尾巴。火光一閃之后,他們兩個一起消失了。
“他在哪兒?”法吉吼著從地板上爬起來,“他跑到哪兒去了?”
“我不知道!”肯斯理喊著,也一躍站起。
“你知道,他不可能用瞬息消失的!”安布居叫著,“他不能在學校里施這一
招──”
“樓梯!”道力士叫了一聲,沖到門口,用力拉開門跑了出去,肯斯理和安布
居緊跟著他。法吉猶豫了一下,然后慢慢站好,拍掉胸前的灰塵。他們中間有一陣
長長的、痛苦的寂靜。
“嗯,麥格,”法吉惡意地說,把撕壞的衣袖理好,“我恐怕這就是你的好朋
友,鄧布多的末日了。”
“你這么想是不是?”麥格教授輕蔑地說。
法吉似乎沒有聽到她,他環視著一片廢墟的辦公室。有几幅肖像沖他噓著,一
兩個人甚至沖他做出無禮的手勢。
“你最好送他們兩個去睡覺,”法吉說,回頭看看麥格,輕蔑地沖哈利和瑪麗
埃塔點了點頭。
麥格教授什么也沒說,但是大步帶領哈利和瑪麗埃塔走出了屋子,當門在他們
身后關上之后,哈利聽到菲尼斯﹒尼吉拉斯的聲音:
“你知道,部長,雖然有很多事,我都不滿意鄧布多的做法……但是你不能不
承認,他這個人的手法實在有型。”
---------- 第二十八章 石內普的祕密
魔法部有令
德洛麗斯﹒簡﹒安布居(最高監察官)取代阿伯斯﹒鄧布多霍格沃茨魔法學校
校長一職。
以上公告依據魔法部教育法令第二十八條。
簽名:魔法部部長 考尼烈斯﹒奧斯瓦德﹒法吉
這個告示在一夜之間就貼滿了學校,但是它似乎無法解釋,為什么城堡里的每
一個人都已經知道鄧布多是如何打退兩個傲羅、最高監察官、魔法部部長、還有他
的初級助手,然后從容離開的。無論哈利走到哪里,聽見的所有談話都是關于鄧布
多之戰的,雖然其中的一些細節已經因為一再重復而變了模樣(哈利聽到一個二年
級女生告訴她的同伴,法吉的頭給變成了南瓜,現在正躺在聖滿鉤醫院里),但是
其他的部分依然驚人的確實。比如,每個人都知道,哈利和瑪麗埃塔是唯一目睹鄧
布多辦公室里事情的學生,現在既然瑪麗埃塔給送到了學校醫院,哈利發現他又給
重重包圍起來了,所有人都想聽他的第一手資料。
“不用多久鄧布多就會回來的,”從草藥課回來的路上,厄尼﹒麥克米蘭肯定
地說,他剛剛仔細地聽了哈利的故事,“二年級時候他們沒能趕他走,這次也不能。
那個胖修道士畫像告訴我──”他神祕兮兮地壓低聲音,哈利,羅恩和赫敏不得不
湊得更近才聽得到,“──昨天晚上,他們搜查了城堡和校園里之后,安布居還想
再回去鄧布多的辦公室,可是她們沒能通過那個石頭怪獸,校長室把自己封起來了,
不讓她進去。”厄尼得意地笑了,“聽說,她可小小地發了些脾氣呢。”
“噢,我想她一定特別想坐在那間校長室里,”赫敏狠狠地說,他們走上去正
堂的石頭台階,“統治其他老師,那個愚蠢的自大狂,貪婪權力的老──”
“啊,赫敏﹒格蘭杰,你真打算說下面的話么?”
珠扣﹒馬爾夫從門口面滑了出來,后面緊跟著克拉布和高耀,他蒼白的尖臉上
放出怨恨的光芒。
“恐怕我不能不給桂芬多和海佛帕夫扣點兒分啦,”他懶洋洋地說。
“馬爾夫,只有老師才能扣學院的分數,”厄尼立刻說。
“是啊,我們也都是級長呢,不記得嗎?”羅恩咆哮著說。
“我知道級長不能扣分,歪斯理,”馬爾夫嘲弄地說,克拉布和高耀也格格地
笑了起來,“但是監察隊的成員──”
“什么?”赫敏厲聲說。
“監察隊啊,格蘭杰,”馬爾夫說,指著自己長袍胸前,級長徽章底下的小小
的“I”字,“一組支持魔法部的學生組成,安布居教授親自挑選的。不管怎么說,
監察隊的成員可確實有權力扣分啊。所以,格蘭杰,我扣你五分,因為你對我們的
新校長用詞不禮貌。厄尼﹒麥克米蘭,你的襯衫沒有塞進褲子里,所以我也扣五分。
噢是啦,我都忘了,格蘭杰,你是個臟血種,所以再扣你十分。”(“I”是“監
察隊”的第一個字母。──譯注)
羅恩抽出魔杖,但赫敏把魔杖推開,悄聲說,“不要!”
“格蘭杰,你很明智,”馬爾夫無聲地說,“新校長,新時代……都給我好好
的,傻波特……歪斯理。”
他開心地笑著,帶著克拉布和高耀走開了。
“他只是在嚇唬我們,”厄尼說,仍一臉驚駭,“他們不可能允許他扣分的…
…那也太蠢了……那會完全破壞級長系統的。”
可是哈利,羅恩和赫敏已經機械地轉頭,看向他們身后壁龕里放著的巨大的、
用來記載各學院得分的沙漏。桂芬多和瑞文克勞本來在今天早上還是最領先的兩個,
現在,就在他們看的時候,石頭正一粒粒朝上飛起,沙漏的下球里已經少了許多,
事實上,唯一沒有變化的就是斯雷瑟林的那個翡翠綠石裝的沙漏。
“你們也注意到了是不是?”弗雷德的聲音傳來。
他和喬治剛從大理石樓梯走下來,加入了站在沙漏前面的哈利,羅恩,赫敏和
厄尼。
“馬爾夫剛剛扣了我們大家將近五十分呢,”哈利憤怒地說,他們眼看著桂芬
多的沙漏里又有几粒石頭飛上去了。
“是啊,剛才課間時蒙塔克也想扣我們的分呢,”喬治說。
“你說‘想’是什么意思?”羅恩立刻說。
“他沒把話說完就消失了,”弗雷德說,“因為很不幸,我們已經把他頭朝下
塞進一樓那個消失柜里去了。”
赫敏看起來十分吃驚。
“但是你們會招來大麻煩的啊!”
“直到蒙塔克再出現之前都沒事兒,而那得好几個星期呢,我也不知道我們把
他送哪兒去啦,”弗雷德輕松地說,“不管怎么說,我們已經決定我們不再為是否
招惹麻煩提心吊膽了。”
“你們以前就擔心過嗎?”赫敏問。
“我們當然擔心呢,”喬治說,“我們還從來沒給開除呢不是嗎?”
“因為我們一向知道什么時候該適可而止,”弗雷德說。
“偶爾我們可能會不小心有一點點越軌,”喬治說。
“不過我們總能在造成大傷害的時候煞住,”弗雷德說。
“但是現在?”羅恩試探地說。
“嗯,現在么──”喬治說。
“──既然鄧布多已經不在──”弗雷德說。
“──我們覺得一點小小破壞──”喬治說。
“──正是我們親愛的新校長應得的報酬,”弗雷德說。
“你們不能!”赫敏悄聲說,“你們真的不能那么做!她恨不得找個理由開除
你們呢!”
“你真的不明白,赫敏,是不是?”弗雷德說,沖她笑著,“我們已經不在乎
是不是呆在這兒了,要不是我們已經決定要先為鄧布多做這點事情,我們早就離開
了。所以,不管怎么說,”他看了看表,“行動的第一階段就要開始了。如果我是
你們,我就要去正堂吃午飯了,這樣一來,那些老師們就不會認為你們也和那個有
牽連。”
“和什么有牽連?”赫敏不安地說。
“你會知道的,”喬治說,“現在都走吧。”
弗雷德和喬治轉過身,在越來越多的下樓去吃飯的人群里消失了。厄尼看起來
驚恐異常,他嘟囔了一句什么變形課作業沒寫完,就慌里慌張地跑開了。
“我想我們也不應該留在這兒,你們知道,”赫敏緊張地說。“以防萬一呀。”
“是呀,好吧,”羅恩說,然后他們三人朝正堂走去,但是哈利剛來得及看到
正堂里漂浮著的白云,就有人敲了敲他的肩膀,他轉過頭,發現管理員費馳正緊跟
在他身后,他連忙倒退几步,費馳最好還是離得遠些看才好。
“波特,校長讓你去,”他惡狠狠地說。
“不是我干的,”哈利傻里傻氣地說,他以為是弗雷德和喬治計划的那件事。
費馳的下顎無聲地笑得打顫。
“良心不安了是不是?”他喘息著說,“跟我來。”
哈利轉頭看了看羅恩和赫敏,他們兩個看來都很擔心。他聳聳肩,然后跟著費
馳,逆著所有飢腸轆轆的學生,走回門廳。
費馳的心情似乎愉快異常,他們爬上大理石樓梯時他一直在喉嚨里嘰嘰咕咕地
哼著小調,他們走上二樓時他說,“波特,這里可不會和從前一樣嘍。”
“我已經注意到了。”哈利冷冷地說。
“是的,已經很多很多年了,我一直告訴鄧布多他管你們管得太松,”費馳說,
惡心地笑了,“要是你們這些臟娃子知道我有權力把你們打個半死,你們就不敢再
在走廊里扔臭粒子了不是嗎?等到教育法令第二十九條出來了,波特,我就有這個
權力啦……而且,她已經讓魔法部長簽了驅逐皮皮鬼的文件了……啊,她走馬上任
以后,這里可就真要大不一樣啦……”
安布居顯然為了拉攏費馳不擇手段,哈利想,而最糟糕的是,事實可能會証明
他是個相當重要的武器,他對學校里的祕密通道和藏身地點的熟悉程度,只怕只有
衛家雙胞胎可以媲美。
“這就是了,”他說,惡狠狠地低頭看著哈利,一邊在安布居教授的門上扣了
三下,然后推開,“波特家的小子來了,夫人。”
由於以前的那么多次留堂,哈利已經相當熟悉安布居的辦公室,現在這里和以
前一樣,只是在辦公桌前頭橫擺了一塊木牌,上面寫了兩個金字:校長。還有,讓
他一看到就心中一陣難過的:他的霹靂掃帚和弗雷德和喬治的橫掃掃帚都被用鐵鏈
鎖在辦公桌后面牆上的短粗鐵釘上。
安布居坐在辦公桌后面,正忙著在她粉紅羊皮紙上寫著什么,但是他們進門時
她抬起頭,滿臉笑容。
“謝謝你,費馳。”她甜甜地說。
“沒關系的,夫人,沒關系。”費馳說著,身子深深地鞠到他的風濕病所允許
的最低限度,然后朝后退了出去。
“坐吧,”安布居簡單地說,朝一張椅子指了指,哈利坐下來。她繼續在紙上
寫了一會兒,他看著她頭頂上挂著的、畫有難看小貓的盤子里,几只小貓互相撕打
著玩耍,心里想著她又打算耍什么可怕的新花樣。
“好了,現在,”她終於說,放下羽毛筆,滿意地看著眼前的哈利,就像是一
只准備一口吞下特別肥美的蒼蠅的癩蛤蟆,“你想喝點什么呢?”
“什么?”哈利說,相當確定他聽錯了。
“波特先生,喝飲料,”她說著,臉上的笑容更寬了,“茶?咖啡?南瓜汁?”
她每說一種飲料就揮動一下她的短魔杖,然后飲料就出現在她的辦公桌上。
“哪一種也不用,謝謝你,”哈利說。
“我很想你和我喝杯茶呢,”她說,聲音里的甜蜜變成威脅,“選一個吧。”
“好……那就茶吧。”哈利聳了聳肩說。
她站起來,相當夸張地背對著他給茶里加牛奶,然后端著茶從辦公桌后面轉出
來,臉上現出恐怖地笑容。
“給你,”她說著把茶遞給他,“趁熱喝了好嗎?那么,現在,波特先生,我
想,經過了昨天晚上的可怕事情,咱們兩個最好談一談。”
他沒有說話。她坐回到椅子上面,等著。當很長一段時間都在寂靜中過去之后,
她突然高興地說,“你怎么不喝茶啊!”
他把茶杯舉到唇邊然后,同樣突然地,又放下來。安布居身后的一個畫得極為
難看的小貓有著巨大的藍眼睛,很像瘋眼穆迪的魔眼。哈利就在那時候想起來,要
是瘋眼知道哈利喝敵人給的茶時會怎么說。
“怎么了?”安布居說,仍然緊盯著他,“是不是要加糖?”
“不用了,”哈利說。
他又把茶杯舉到嘴邊,裝著喝了一口,但是嘴巴緊緊地閉著。安布居的笑容更
大了。
“好的,”她悄聲說,“很好,那么現在,”她朝前挪了挪,“阿伯斯﹒鄧布
多在哪里?”
“不知道,”哈利回答。
“喝光它,喝光它,”她依然笑著說,“現在,波特先生,咱們不要在玩小孩
子的游戲了,我知道你知道他去了哪里,你和鄧布多從一開始就是同謀。波特先生,
想想你的處境。”
“我不知道他在哪里。”哈利再次重復。
他又一次假裝喝茶,她仔細地看著他。
“很好,”她說,不過她看起來可不怎么好,“既然這樣,希望你能告訴我瑟
瑞斯﹒布萊克的下落。”
哈利的胃翻滾起來,握茶杯的手抖得把茶杯在碟子里弄得嘎嘎響,他把茶杯端
到唇邊,閉上嘴,滾燙的液體沿著嘴角流到長袍上。
“我不知道,”他有些過快地回答。
“波特先生,”安布居說,“讓我提醒你,十月時,几乎在桂芬多壁爐里抓到
布萊克的人是我。我分毫不差地知道他那時正在和你見面,若是我有任何証據,你
們兩個都不可能依舊逍遙法外的,我向你保証這一點。我再重復一遍,波特先生…
…瑟瑞斯﹒布萊克在哪里?”
“不知道,”哈利大聲說,“一點也不知道。”
他們互相瞪了很久,哈利覺得他的眼淚都要瞪出來了。然后安布居站了起來。
“很好,波特,這次我就暫且信你,但是我警告你:整個魔法部都站在我的背
后,這個學校里的所有通訊渠道,進去的,出來的,都被監視著呢。壁爐網絡系統
管理員監視著霍格沃茨的每一個壁爐──除了我自己的,當然了。我的監察隊也會
打開并檢查城堡里發出和收到的每一封信。而費馳先生也在監視著所有進入和離開
城堡的祕密通道。只要我能找到一點點証據……”
嘣!
辦公室的地板震了起來,安布居滑到一側,她緊抓住桌子,一臉吃驚。
“剛才那個──?”
她朝門口看去,哈利利用這個機會把他几乎滿滿的茶倒進了離他最近的、裝著
干花的花瓶里。他能聽到几層樓下面,正有人喊叫和奔跑。
“波特,回去吃午飯吧!”安布居喊了一句,舉起魔杖沖出了辦公室。哈利讓
她先跑了几秒,然后也匆匆跑出去看那些喧嘩的來源。
他找得并不艱難,就在一層樓下面已經亂亂哄哄。有人(而哈利相當明白那可
能是誰)把一個看來是裝滿了煙花的大木箱點著了。
全部由金色和綠色火花組成的飛龍在走廊里盤旋上下,一路上散發著熾熱的火
焰和砰砰的巨響﹔直徑足有兩米的轉盤花,有著驚人的粉紅顏色,好像許多飛碟在
空中危險地轉著﹔帶著長長銀亮火花的火箭在牆上彈來彈去﹔哈利的目光所及,到
處都是有若地雷的鞭炮劈劈啪啪地炸開。而這些煙花奇跡般地,沒有像普通煙花那
樣慢慢燃盡成灰、消失不見或是咝然落地,事實上,他看得越久,它們仿佛就飛得
越起勁。
費馳和安布居站在樓梯中間,顯然是給嚇呆了,哈利看得時候,一個特別大的
轉盤花似乎決定它需要更大的空間,它旋轉著,發出一陣恐怖的嗖嗖聲音,徑直飛
向安布居和費馳。他們兩個都害怕地叫了一聲蹲下來,轉盤花直飛穿過他們身后的
窗子,跑到校園里去了。而這個時候,几只龍和一個巨大的、正冒著煙的紫色蝙蝠
都找到了走廊盡頭的開著的門,它們朝二樓沖了下去。
“快點,費馳,趕快!”安布居慘叫著,“要是咱們不管的話它們會飛得到處
都是啊──昏肚麻皮!”(“昏肚麻皮”是昏迷咒語的口令──譯注。)
一道紅光從她的魔杖里射出,打中了一個火箭,但是咒語并沒能讓火箭震迷在
半空中,而是讓它轟然爆炸了,力度之大連旁邊的畫像都給炸出了一個洞。畫上那
個站在草地中間、多愁善感的女人及時躲了開去,几秒鐘之后她擠進了旁邊的畫,
那里的兩個正在玩扑克牌的巫師慌忙站起,給她騰出地方。
“費馳,不能用昏迷咒!”安布居生氣地喊,完全一幅好像是費馳施用了剛才
的咒語一樣。
“校長,你說的對!”費馳喘息著說,作為一個似貴,讓他震昏煙火比把煙火
吞下肚里更不可能。他跑到近處的柜子,從里面拉出了一把掃帚,開始拍打空中的
煙花,只几秒鐘那個掃帚頭就開始著了起來。
哈利看得夠多了。他笑著,低頭沿著走廊跑了几步,他知道在挂毯后面有一道
祕密的門,他偷偷鑽了進去,看到弗雷德和喬治正藏在那后面,他們聽著安布居和
費馳的叫罵,發抖著拼命抑制著笑。
“厲害,”哈利小聲說,笑著,“太厲害了,你們肯定會把飛利包博士的生意
都搶過來的,一點問題都沒有。”(飛利包博士是“飛利包博士之濕引燃、無熱量
煙花店”的老板,出現在哈利﹒波特第二卷和第四卷里。──譯注)
“謝謝,”喬治悄聲說,把笑出的眼淚從臉上抹干,“噢,我希望她接下來試
消失咒,每用一次它們就會增加十倍。”
那個下午,煙花燃燒著布滿了整個學校,雖然它們十分吵人,尤其是那些鞭炮,
但是其他的老師們似乎并沒有多么不滿。
“天吶天吶,”麥格教授諷刺地說著,一條飛龍正在她的教室頂上亂飛,發出
砰砰的巨響,噴著火焰。“拉文德﹒布朗小姐,你能不能跑去告訴校長,我們的教
室里有逃走的煙花飛進來了?”
結果,安布居教授做校長的第一個下午就在學校里到處跑個不停,被其他老師
召到各個地方。因為,沒有她的幫助,他們似乎都不知道該怎么把煙花從教室里趕
出去。等到放學鈴響,學生們背著書包朝桂芬多塔樓走的時候,哈利異常滿意地看
到,頭發蓬亂、沾著炭黑的安布居滿身大汗地從弗利特衛教授的教室里蹣跚離開。
“教授,實太謝謝你了!”弗立特衛教授用他的尖細聲音說,“我也能把那個花炮
弄滅的,當然了,可是我不能確定我是不是,嗯,有這個權力啊。”
他笑著,在她憤怒的臉前面關上了教室的門。
那天晚上,弗雷德和喬治成了桂芬多休息室里的英雄。就連赫敏都擠過興奮的
人群走上去向祝賀他們。
“你們的煙花真的很好,”她佩服地說。
“謝謝,”喬治說,看起來既吃驚又高興,“那是衛斯理的野火巨炮牌煙花。
只不過,我們把所有的庫存都用光了,現在又得從頭開始再做了。”
“不過,用光了也值得,”弗雷德說,他正從喧鬧的桂芬多學生那里記錄著訂
單,“要是你想把名字加入候補名單,赫敏,‘簡單烈焰’是五個金幣一盒,‘豪
華爆炸’是二十個金幣,等我們一做好就送給你。”
赫敏回到哈利和羅恩坐著的桌子旁邊,他們都瞪著書包,好像恨不得作業會從
里面跳出來把自己寫完似的。
“嗯,今晚上咱們休息一下吧?”赫敏高興地說,一個衛斯理火箭正甩著長長
的銀尾巴從窗口飛過,“反正星期五復活節假期就開始了,那時我們就有大把時間
了。”
“你感覺還好嗎?”羅恩不相信地瞪著她說。
“現在你既然提起,”赫敏開心地說,“你知道,我想我現在感覺有點……叛
逆。”
一小時之后,哈利跟著羅恩上樓睡覺的時候,他還能聽見遠處煙花發出的砰砰
聲。在他脫衣服的時候,一個花炮從塔樓旁飄過,依然旋轉著畫出了很多個圈子。
他爬上床,打著哈欠。摘下眼鏡之后,偶爾在窗外飛過的煙花都變得模糊不清,
好像五光十色的云彩,在黑色天空的襯托下美麗而神祕。他翻身側躺,想著安布居
第一天做鄧布多的職位感想如何,還有當法吉聽說几乎一整天學校都處於高度混亂
之中時會有什么反應。對自己笑著,哈利合上了眼睛。
校園里的煙花發出的砰砰聲和嗖嗖聲似乎越來越遠了……或者也許是他正在飛
速地遠離它們。
他落進那個通向神祕局的走廊里,他朝那扇平淡無奇的黑門飛跑著……希望它
是開著的……希望它開著的……
它是開著的。他走進去,在那間有很多門的圓形屋子里。他穿過房間,手伸向
一模一樣的門中的一個,門開了。
他走進了一間長長的長方形屋子,屋里傳來古怪的機械咔噠聲,五彩的光點在
牆上跳動,但是他沒有停下來查看那些是什么……他必須繼續走。
在屋子遠處也有一扇門……那個門也一觸即開。
而現在,他走進的屋子十分昏暗,像教堂的禮拜堂那么寬,那么高。屋里只有
一排一排的高大書架,書架上放著小小的、積滿灰塵的、玻璃纖維做的球體……現
在哈利的心臟興奮地跳得飛快……他知道要去哪里……他朝前跑去,但是他的腳步
沒有在這個巨大而空曠的房間里發出任何聲音。
這個屋子里有樣東西是他非常、非常想要得到的。
他想要這個東西……或許是別人想要。
他的傷疤疼了起來。
乓!
哈利立刻醒了,迷惑而且氣憤。黑暗的宿舍里充滿了笑聲。
“真酷!”謝默斯說,身影靠在窗口,“我想是有個轉盤花撞到火箭上了,然
后它們就粘在一起了,趕快來看!”
哈利聽到羅恩和迪安從床上跳下來去看。他一動不動,一聲不響地躺在哪里,
直等到傷疤傳來的疼痛減輕,失望充溢他的心房。他覺得好像一件絕好的禮物被人
在最后一刻從手里奪走了……這一回他有多么接近啊……
閃著粉紅和銀色光芒的帶翅膀的小豬,現在正從桂芬多的塔樓飛過,哈利躺在
那里,聽著下面其他桂芬多宿舍里傳出的贊嘆聲音。他的胃難受地翻滾了一下,因
為他剛想起來,明天晚上有蔽心朮課。
***
第二天,哈利提心吊膽了一整天,他害怕石內普發現了他已經在夢里走進了神
祕局多深。隨著一陣內疚涌上心頭,他意識到從上次上課之后他就沒再練習過蔽心
朮:自從鄧布多離開之后有太多事情發生,他確信即使他努力,他也無法清空自己
的思想的。但是,他懷疑石內普是否能接收這個托辭。
那天上課的時候他臨陣磨槍地試著練習,但是一點用也沒有。每當他一言不發、
努力想把思想和情緒都清空的時候,赫敏就會一直追問他到底哪里不舒服,而且,
畢竟,在老師不停向學生們提問的時候清空大腦也實在不是什么好事。
他只有做了最壞的准備,在晚飯之后去石內普的辦公室。不過,他剛走過門廳
中間,張楚就匆忙地趕上了他。
“過來這里,”哈利說,很高興有推遲見石內普的理由,招呼她走到門廳一角,
擺放巨大的沙漏的地方,桂芬多的現在几乎已經空了。“你還好嗎?安布居沒審問
你DA小組的事吧?”
“噢,沒有,”楚忙著說,“沒有,只是……嗯,我只想告訴你……哈利,我
從來沒有想到瑪麗埃塔會告密……”
“是啊,嗯,”哈利有些陰郁地說,他的確覺得楚應該更小心地選擇她的朋友。
讓他偷偷有點欣慰的是,根據他最新聽到的消息,瑪麗埃塔還在學校醫院,包福夫
人還沒能把她臉上的膿包消除半點。
“她實際上是個挺好的人,”楚說,“只是犯了個錯誤──”
哈利懷疑地看著她。
“一個犯了錯誤的好人?她把我們全出賣了啊,也包括你!”
“那個……我們都逃出來了不是嗎?”楚懇求地說,“你知道,她媽媽在魔法
部工作,這讓她很難做──”
“羅恩的爸爸也在魔法部工作!”哈利生氣地說,“而且要是你沒注意的話,
她的臉上寫著‘告密者’吶──”
“那實在是赫敏﹒格蘭杰的壞主意,”楚狠狠地說,“她本該告訴我們她給那
個名單下咒的──”
“我認為那是個極好的主意,”哈利冷冷地說,楚的臉紅起來,眼睛更亮了。
“噢是啊,我忘了──當然了,如果那是可愛的赫敏的主意──”
“你別再哭了,”哈利警告說。
“我根本沒打算哭!”她喊道。
“是啊……嗯……那好,”他說,“現在我要應付的事情已經夠多了。”
“那就去學會應付吧!”楚憤怒地說,轉身大步走開了。
哈利怒氣沖天地走下通向石內普地下室的樓梯。依據以前的經驗,他知道如果
他帶著憤怒和怨恨去上課的話,石內普想探進他的思想就會容易得多。但是,一直
等他走到地下室門口,腦子里浮現的東西,也只有想對楚說的、關于瑪麗埃塔的話。
“波特,你遲到了。”當哈利把門在身后關上時,石內普冷冷地說。
石內普背對哈利站著,正在和平時一樣,把他的一些記憶取出,然后小心地放
進鄧布多的記憶盆里。他把最后一點銀絲放進石盆,轉身面對哈利。
“那么,”他說,“你一直有練習嗎?”
“練了,”哈利撒謊了,他仔細地瞪著石內普辦公桌的一條腿。
“那么,我們很快就會知道了,是不是?”石內普平滑地說,“取出魔杖,波
特。”
哈利走到他一貫的位置,隔著桌子面對著石內普站好。對楚的憤怒和不知道石
內普會從他的思想里榨取多少東西的焦急混雜在一起,讓他的心狂跳不已。
“那么我數三下,”石內普懶洋洋地說,“一──二──”
石內普的門砰然打開,珠扣﹒馬爾夫沖了進來。
“石內普教授,先生──噢──對不起──”
馬爾夫帶著几分驚訝看著石內普和哈利。
“沒關系,珠扣,”石內普說,放下魔杖,“波特正在這里補習藥劑學。”
自從安布居去審查海格那次,哈利還從沒見過馬爾夫有這么高興過。
“我原來不知道呢,”他說,斜眼看著哈利,哈利知道自己的臉一定發燒了,
現在他寧愿放棄很多東西,只要能沖著馬爾夫喊出他在這里的真正原因──或者,
更好的是,能用一個厲害的咒語打他。
“那么,珠扣,怎么了?”石內普問。
“是安布居教授,先生──她需要你的幫助,”馬爾夫說。“他們找到蒙塔克
了,他給塞到四樓的馬桶里去了。”
“他怎么給弄進去的?”石內普問。
“我不知道,先生,他現在有點神志不清。”
“很好,很好,波特,”石內普說,“我們明天再把這堂課上完吧。”
他轉身大步走出了辦公室,馬爾夫在石內普背后沖哈利有口無聲地說“補藥劑
課?”,然后才跟上去跑了。
哈利憤怒地把魔杖塞回長袍里面,准備離開。至少他又有了二十四個小時可以
練習,他知道他應該感激這次僥幸逃脫,不過想到他為此付出的代價也很高,馬爾
夫會告訴整個學校他需要補習藥劑課。
他走到辦公室門口時才看到門框上一片銀光在跳躍著,他停下來,站在那里看
它。這看起來很眼熟……然后他想起來了:這有點兒像昨晚夢里見到的光,他在神
祕局里穿過的第二間屋子里的光。
他轉過身,光來自石內普辦公桌上的記憶盆。銀白色的東西在里面起伏打轉,
石內普的思想……如果哈利不小心沖破了石內普的防御,這些是他不想讓哈利看到
的東西。
哈利望著記憶盆,好奇在他心里涌起……到底石內普如此不愿讓哈利看到的東
西是什么呢?
銀色的光影在牆上抖動,哈利朝辦公桌走了兩步,努力地想著。有沒有可能是
神祕局里的東西,石內普那么想不讓哈利知道呢?
哈利看看身后,現在他的心跳比任何時候都快了,石內普要花多久才能把蒙塔
克從馬桶里救出來呢?之后他是徑直回辦公室呢,還是送蒙塔克去醫院?肯定得是
后者,蒙塔克是斯雷瑟林快迪奇隊的隊長,石內普肯定想確定他安然無恙。
哈利走了剩下的几尺,站到記憶盆前面,深深地看進去。他猶豫了,聽了一會
兒,然后把魔杖抽了出來。辦公室和外面的走廊都鴉雀無聲,他把魔杖伸進記憶盆,
輕輕地點了一下里面的東西。
盆里的銀色東西立刻急速旋轉起來,哈利探過身子,看到它變得越來越透明。
又一次,他仿佛是從屋頂上一個圓形的窗子看下去,一間屋子……事實上,除非是
他錯了,這個屋子就是正堂。
他的呼吸在石內普記憶的表面形成了一層霧……他的大腦似乎麻木了……做這
件他特別想做的事情真是瘋了……他渾身打戰……石內普可能馬上就回來了……但
是哈利想起了楚的憤怒,馬爾夫的嘲弄,一股莽撞的勇氣升了上來,控制了他。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然后把臉插進石內普記憶的表面,立刻,辦公室的地板傾
斜了,哈利給頭朝下倒進了記憶盆里。
他在冰冷的黑暗里墜落,不停地旋轉著,然后──
他站在正堂中間,但是四張學院桌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百多張小桌子。
所有桌子都朝著同一方向,每張后面都坐了一個低頭在羊皮紙上寫字的學生。除了
羽毛筆的划動的聲音,就只有偶爾人翻動羊皮紙的聲音。這顯然是考試時間。
陽光從高窗里撒下,照在低著頭的學生上,在明亮的陽光里,他們的頭上反射
出栗色,銅色和金色的光。哈利仔細地看著四周,石內普肯定在什么地方……這是
他的記憶。
他坐在那里,就在哈利背后的那張桌子旁邊,哈利瞪著他。少年石內普看起來
十分纖弱,蒼白,就好像長在暗處的植物。他油膩的直頭發一直垂到桌面上,鷹鉤
鼻子離他忙著寫字的羊皮紙只有半寸遠。哈利走到石內普背后,看到他的考試標題
:中級巫師考試──黑魔法防御學。
那么石內普肯定是十五歲或是十六歲,哈利自己的年齡。他的手在羊皮紙上飛
快地寫著,至少比他旁邊的人多寫出一尺長的內容,而他的字跡又細又密。
“還剩五分鐘交卷!”
那聲音讓哈利嚇了一跳,他轉過身,看到弗立特衛教授的腦袋頂部在不遠處的
桌子中間移動著。弗立特衛教授正經過一個頭發蓬亂的黑發男生……十分蓬亂的黑
發……
哈利一下沖了過去,他跑得如此之快,如果他是實體的話,肯定就把桌子撞飛
了。而不同的是,他似乎在夢中一樣,滑過去了兩排桌子,然后沿著第三排走,黑
發男生的后腦越來越近了……他現在正在坐直身子,放下羽毛筆,把羊皮紙卷拿到
眼前,似乎在檢查自己寫的東西。
哈利在桌子前面停下,低頭看著自己十五歲的父親。
他的胃里一陣興奮:那簡直就像面對自己,只是有些地方又刻意地不同。詹姆
斯有褐色的眼睛,他的鼻子稍微比哈利的長些,額頭上也沒有傷疤。但是他們都有
著一樣的長臉、嘴巴和眉毛。詹姆斯的頭發在后腦處直直翹著,和哈利的一模一樣,
他的手几乎和哈利的一樣,而哈利也能看出,要是詹姆斯站起來的話,他們的身高
也不會相差一寸。
詹姆斯大大地打了個哈欠,抓了抓頭發,把頭發弄得比原來更亂。然后,他瞥
了一眼弗立特衛教授,在椅子上轉身,沖著坐在四張桌子后面的男生笑了笑。
隨著又一陣興奮與震撼,哈利看到瑟瑞斯朝詹姆斯翹了翹大拇指。瑟瑞斯正自
在地靠在自己的椅子上,椅子斜斜地,只兩條腿著地。他十分英俊,深色的頭發有
几縷垂上眼睛,那種不經意的優雅是詹姆斯和哈利都永遠做不到的。坐在他身后的
女生滿臉期望地看著她,而他卻仿佛根本沒注意到。這個女生身后的第三張桌子旁
邊──哈利的胃又快樂地顫了一下──坐著瑞莫斯﹒盧平。他看起來相當憔悴蒼白
(是不是又快月圓了?),完全沉浸在考試之中:一邊檢查著他的答案,一邊用羽
毛筆的尾巴抓著下巴,微微皺著眉頭。
那就是說虫尾巴一定也就在附近……果如其然,哈利一下子就找到了他:老鼠
毛顏色的頭發,尖鼻子,個子小小的。虫尾巴看起來相當緊張,他一邊咬著指甲,
一邊瞪著自己的答卷看,腳趾在地上畫來畫去,每隔一會兒就滿懷期望地朝旁邊人
的試卷張望一下。哈利又看了虫尾巴一會,然后回去看詹姆斯,后者現在正在一小
塊草紙上畫著,他畫了一個霓賊球,現在正反反復復描著一個字“莉”,這是什么
意思?
“請放下筆!”弗立特衛教授尖聲說,“斯蒂賓斯,這也包括你!我收卷的時
候請大家在原位坐好!召之即來!”
一百多卷羊皮紙騰空而起,飛進弗立特衛教授伸出的雙臂里,把他朝后撞倒了。
有几個人笑了起來,前排的兩個學生站起來,托著弗利特衛教授的胳膊肘把他拉了
起來。
“謝謝……謝謝,”弗立特衛教授氣喘吁吁地說,“很好,你們可以走了!”
哈利低頭看他的父親,他正忙著把剛描了很多遍的“莉”字划掉,站起來,把
羽毛筆和試卷都塞進書包里,背起書包,然后等瑟瑞斯一道走。
哈利轉頭看到石內普就在不遠的地方,從桌子中間的過道里走向通往門廳的門,
他仍在看著試題。他稍微有些跎背,但依然瘦骨支立,走路時的神經質樣子更像一
只蜘蛛,油膩的頭發在臉上跳動。
一群嘰嘰喳喳的女生把石內普跟詹姆斯,瑟瑞斯和盧平她們分開了,哈利走在
他們兩伙人的中間,既能看到石內普,又能聽到詹姆斯和他的朋友們的說話。
“月寧,你覺得第十題怎么樣啊?”瑟瑞斯問,他們走進了門廳。
“棒透了,”盧平輕快地說,“列舉識別狼人的五種跡象。真是好題。”
“你覺得你都列對了嗎?”詹姆斯裝出關心的樣子說。
“想來如此,”盧平認真地說,他們加入門口急著想走到撒滿陽光的操場去的
人群,“第一:他坐在我的座位上﹔第二:他穿著我的衣服﹔第三:他的名字是瑞
莫斯﹒盧平。”
虫尾巴是唯一沒有笑的人。
“我寫上了鼻子形狀,瞳孔的樣子,還有卷尾巴,”他憂心忡忡地說,“但是
我想不起來其他的──”
“你怎么這么笨啊,虫尾巴?”詹姆斯不耐煩地說,“每個月你都跟著一個狼
人到處跑──”
“你小聲點行不行,”盧平肯求說。
哈利緊張地看了看身后,石內普還在不遠的地方,依然埋頭看他的考題──但
這是石內普的記憶,哈利知道如果石內普走到外面之后跟他們分開,走去不同的方
向,哈利就不能再繼續跟詹姆斯了。不過,讓他感到萬分寬慰的是,石內普跟上來
了,他依然沉浸在試題里,顯然沒有注意到自己在往哪里走。哈利在離他不遠的前
面走著,一邊盯著詹姆斯和其他人。
“嗯,我覺得,這考試不過小菜一碟,”他聽到瑟瑞斯說,“我至少也能得個
‘極好’,要不才怪呢。”
“我也是。”詹姆斯說,手伸進口袋里拿出了一個掙扎著的霓賊球。
“哪兒來的?”
“偷來的,”詹姆斯隨便地說,他開始玩起霓賊球,讓它飛開有一尺遠才伸手
把它抓回,他的反應和動作好極了,虫尾巴一臉敬慕地看他。
他們在湖邊的一棵白樺樹的樹蔭下停了下來,那棵樹,正是哈利,羅恩和赫敏
在一個星期日寫完作業、然后躺在下面草坪上的地方。哈利再次轉頭看了看,讓他
高興的是,石內普也在一片灌木叢下的濃蔭里坐下了。他比剛才還要投入中級巫師
考試的內容,因此哈利可以自在地坐在白樺樹和灌木叢中間的地方,看著樹下的四
個人。耀眼的陽光映在湖面上,水平如鏡,湖邊坐著那群剛才從正堂里走出來的嘰
嘰喳喳笑鬧著的女生,她們脫掉鞋襪,把腳伸進清涼的湖水里。
盧平抽出一本書,讀起來。瑟瑞斯看著學生們在草坪上踩過,看起來既傲慢又
百無聊賴,但是反而看起來更帥。詹姆斯還在玩霓賊球,把它放得越來越遠,几乎
快要逃開了,但是總能在最后一秒鐘抓住球。虫尾巴張著大嘴看他,每當詹姆斯做
一個難度大的接球,虫尾巴都會拍著雙手驚嘆不已。經過了這樣的五分鐘,哈利不
明白詹姆斯為什么不告訴虫尾巴別再那樣丟人,但是詹姆斯似乎相當喜歡這樣引人
注目。哈利注意到他的父親總在抓頭發,好像不想讓頭發太整齊似的,而且,他一
直朝水邊的那群女生那頭看。
“把那個收起來行不行,”當詹姆斯做了一個極漂亮的捕捉,虫尾巴發出一聲
歡呼的時候,瑟瑞斯終於開口了,“別讓虫尾巴激動得尿褲子吧。”
虫尾巴的臉微微紅了起來,但是詹姆斯只是笑了。
“既然你這么難受的話。”他說著把霓賊球收回口袋。哈利清楚地感到瑟瑞斯
可能是唯一能讓詹姆斯不再炫耀的人。
“真沒意思,”瑟瑞斯說,“要是滿月就好了。”
“你也許覺得沒意思,”盧平在課本后面陰沉地說,“我們還有變形課考試呢,
要是你真沒事做可以考考我,給你,”他把書伸給他。
但是瑟瑞斯哼了一聲,“我才不用看那些垃圾,我全都會了。”
“拍爪子,這回你得振奮起來了,”詹姆斯小聲說,“瞧那是誰。”
瑟瑞斯轉過頭去,立刻一動不動,好像嗅到了兔子的狗。
“好極了,”他悄聲說,“塞留鼻涕。”
哈利轉頭看瑟瑞斯在看的東西。
石內普又站了起來,正把中級巫師考試的試題放回書包,他離開灌木叢的樹蔭,
准備橫穿草坪的時候,瑟瑞斯和詹姆斯站了起來。
盧平和虫尾巴都坐著沒有動:盧平仍在低頭看書,不過他的眼睛根本沒動,而
且眉心微微皺起了一道紋﹔虫尾巴從瑟瑞斯看到詹姆斯,再看到石內普,滿臉期冀。
“好嗎,塞留鼻涕?”詹姆斯大聲說。
石內普的反應之快,好像他已經早有准備:他拋開書包,手插進長袍,剛把魔
杖拉出一半,詹姆斯已經叫了一聲:“解斯器械!”
石內普的魔杖飛上半天,足有丈高,然后咚地一聲落在他身后的草地上,瑟瑞
斯大聲地哈哈笑了起來。
“迫抵障礙!”他說著把自己的魔杖對准石內普,正彎腰去撿魔杖的石內普給
推得跌倒在地。
旁邊的學生都轉頭看過來,有些人已經站起來朝這邊走近,一些人似乎有些擔
心,令一些人則在看熱鬧。
石內普躺在地上,大口地喘著氣,詹姆斯和瑟瑞斯走近他,舉起魔杖,詹姆斯
一邊走一邊往后看著水邊的那些女生。虫尾巴現在也站起來了,如飢似渴地看著,
繞過盧平,讓自己能看得更清楚。
“考試考得怎么樣啊,塞留鼻涕?”詹姆斯說。
“我看到他來著,他的鼻子都碰到紙上了,”瑟瑞斯不懷好意地說,“把紙弄
得到處是油,他們一個字都別想認出來。”
圍觀的人里有几個笑了起來,石內普顯然不是受歡迎的學生。虫尾巴也刺耳地
格格笑了起來。石內普想站起來,但是那個咒語仍附在他身上,他努力著,仿佛被
隱形的繩子捆住了似的。
“你──給我等著,”他氣喘吁吁地說,抬頭用最最厭惡的目光瞪著詹姆斯,
“你──給我等著!”
“等著什么?”瑟瑞斯不以為然地說,“你想干什么啊,鼻涕虫,拿我們擦你
的鼻子?”
石內普破口大罵,咒語夾雜著謾罵一起冒出來,可是他的魔杖離他有八尺遠,
根本沒有效果。
“把你的嘴洗干淨,”詹姆斯冷冷地說,“斯物爽靜!”
石內普的嘴里立刻吐出了粉紅色的肥皂泡,那泡沫堵住他的嘴唇,讓他哽咽,
無法呼吸──
“你們不要欺負人!”
詹姆斯和瑟瑞斯轉過頭,詹姆斯的手立刻爬到頭上去打亂頭發。
那是剛才在湖邊的女生中間的一個,她有著濃密的深紅色披肩長發,閃亮攝人
的綠色杏仁眼睛──哈利的眼睛。
哈利的母親。
“你好嗎,埃文斯?”詹姆斯說,他的聲音在一瞬間變得和藹,更低沉,也更
成熟了。
“你們不要欺負他,”莉莉又說一遍,她看著詹姆斯的表情全是厭惡,“他哪
里招惹你了?”
“嗯,”詹姆斯說,裝作深思熟慮的樣子,“事實上主要是因為他的存在本身,
要是你明白我的意思的話。”
很多圍觀的人都笑了起來,瑟瑞斯和虫尾巴也在笑。可是盧平,似乎仍沉浸在
手上的課本里,沒有笑。莉莉也沒有。
“你以為你自己很滑稽,”他冷冷地說,“但你不過是個狂妄自大,欺負弱小
的廢物。不要再欺負他。”
“要是你同意和我約會我就放開他,埃文斯,”詹姆斯立刻說,“來……和我
約會吧,我以后再也不會動鼻涕虫一魔杖。”
在他身后,障礙咒語的效果已經逐漸消失,石內普開始朝他的魔杖挪過去,一
邊爬一邊仍從嘴里吐著肥皂沫。
“那怕是讓我在你和一只肥豬中間挑選,我也不會和你約會的。”莉莉說。
“鹿角,你可真不走運呢,”瑟瑞斯輕快地說著,然后轉身去看石內普:“哎!”
但已經晚了,石內普已經把魔杖直指向詹姆斯,一道閃光過后,一條傷口出現
在詹姆斯的臉頰上,血噴到他的長袍上面。詹姆斯猛轉過身,又一道閃光,石內普
已經頭朝下給吊在空中,他的長袍倒落在頭上,露出了一雙蒼白、瘦弱的腿,和他
發灰的舊內褲。
圍觀的一小圈人里有很多都哄笑起來,瑟瑞斯,詹姆斯和虫尾巴更是笑得前仰
后合。
莉莉的臉上的憤怒在一瞬間扭了一下,好像在強忍住不笑出來,她說:“放他
下來!”
“當然。”詹姆斯說著把魔杖上挑,石內普噗咚一聲落在地上跌成一團,他從
長袍里爬出來,一跳站起,高舉著魔杖,但是瑟瑞斯已經叫出來:“統統石化!”
石內普就立刻像塊木板一樣僵僵地倒了下去。
“別欺負他!!!”莉莉大喊,她的魔杖也已經握在手里,詹姆斯和瑟瑞斯都
小心地看著她。
“啊,埃文斯,別逼我對你用咒語。”詹姆斯誠懇地說。
“那就解開他的咒語!”
詹姆斯深深地嘆了口氣,轉向石內普,嘟囔著念出逆反咒語。
“這就好啦,”他說,石內普正掙扎著站起身子,“你很走運埃文斯在這兒,
塞留鼻涕──”
“我用不著她那個骯臟的小臟血種幫忙!”
莉莉眨了眨眼。
“好啊,”她淡淡地說,“以后我不管你就是了。還有,如果我是你,塞留鼻
涕,我就洗洗你的內褲。”
“你給我向埃文斯道歉!”詹姆斯沖石內普大吼,魔杖威脅地指著他。
“我用不著你逼他道歉,”莉莉轉向詹姆斯大聲說,“你們兩個都不是好東西。”
“什么?”詹姆斯叫起來,“我可從來沒叫你──那個名字!”
“你以為把頭發弄得亂七八糟,像剛從掃帚上跳下來那樣子就是酷呢,還有沒
完沒了地耍那個蠢霓賊球,在走廊里走來走去,看誰不順眼就咒誰,只因為你會─
─我真驚奇像你這么自大的腦袋掃帚居然還能起飛,你讓我惡心。”
她轉身快步走開。
“埃文斯!”詹姆斯沖著她的背影喊,“喂,埃文斯!”
但是她沒有回頭。
“她到底怎么了?”詹姆斯說,裝做好像不把它當一回事,但是沒有成功。
“據我分析她話里隱藏的意思,我認為她覺得你有點自以為是啊,夥計。”瑟
瑞斯說。
“對啦,”詹姆斯說,現在已經十分憤怒了,“對啦──”
又一道閃光,石內普再一次頭朝下地被吊到空中。
“有誰想看我剝了鼻涕虫的褲衩?”
但是詹姆斯到底有沒有剝下石內普的褲衩,哈利永遠也不會知道了,一只手已
經緊緊攥住了他的胳膊,像鐵鉗一樣狠狠握住。哈利疼得皺眉,轉頭看是誰抓他,
隨著一陣凝血的恐怖,他看到了長大成人的石內普就站在他的身旁,臉已經氣得發
白:
“玩得高興吧?”
哈利感到自己的身體升到空中,夏日的景色在周圍消失了,他向上飛進冰冷的
黑暗之中,石內普的手仍緊緊握在他的胳膊上。然后,一種突然下墜的感覺,好像
他在空中翻了個身,他的腳碰到了石內普的地下室的石頭地板,他又站在石內普辦
公桌上的記憶盆旁邊,在昏暗的、現在的、藥劑課老師的辦公室里。
“看來,”石內普說,他把哈利胳膊握得他覺得手指都開始麻木了,“看來…
…你玩得很開心呢,波特?”
“沒-沒有。”哈利說,努力掙脫他的胳膊。
太可怕了:石內普的嘴唇都氣得發抖,臉色慘白,露著牙齒。
“是個有趣的人,你父親,是不是?”石內普說,用力搖晃著哈利,他的眼鏡
從鼻子上給晃掉了。
“我-沒-”
石內普用盡全身的力氣把哈利推了開去,哈利重重地摔在地下室地板上。
“你不能把你看到的事講給任何人聽!”石內普怒吼著說。
“我不會,”哈利說,盡量從離石內普最遠的地方站起來,“我當然不會──”
“滾出去,滾出去,我永遠也不想在這個辦公室里見到你!”
哈利朝門沖去的時候,一瓶裝了死蟑螂的瓶子飛過來在他頭頂的牆上炸碎開來。
他猛拉開門,飛跑過走廊,直到跑上二樓才停了一下。他靠在牆上,大口大口地喘
氣,揉著疼痛的胳膊。
他一點也不想這么早就回桂芬多塔樓,或是把剛才看到的東西告訴給羅恩和赫
敏。然而讓哈利如此心驚的,并不是有人沖他吼叫或往他身上砸瓶子,而是,他明
白在一群圍觀的人中間被人嘲笑是什么感覺,他清清楚楚地明白,被他父親辱弄時
石內普的感覺是怎樣的。而從他剛剛所見到的場面判斷,他的父親,正和石內普長
久以來對他描述地一樣狂妄傲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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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就業咨詢
“可是你為什么不再去上蔽心朮課呢?”赫敏皺著眉,說。
“我已經告訴你了,”哈利嘟囔著,“石內普認為現在既然我已經學會了基本
要點,以后的東西我自學就行了。”
“那你就不再做那些怪夢了嗎?”赫敏懷疑地說。
“差不多吧,”哈利說,避開她的目光。
“嗯,我不認為石內普應該在你還不能完全控制它們之前停止課程!”赫敏生
氣地說,“哈利,我覺得你應該回去問他──”
“我不去,”哈利激烈地說,“別再說了,赫敏,行不行?”
這是復活節假的第一天,赫敏,和往年一樣,把這天的大半時間都花在幫他們
三個重畫復習時間表上。哈利和羅恩允許她這么做,因為這總比跟她吵讓她不要做
省事得多。而且,不管怎么說,新的時間表也確實很有用。(復活節假期:基督教
國家為紀念耶穌在黑色星期五被處死、到他三日后重新復活的假日。一般是在春分
后第一個月圓之后的星期五──通常在四月上中旬左右──到之后的星期一或更長。
這個節日的習俗,演變至今,是吃涂成彩色的雞蛋,也有用巧克力做成蛋的形狀,
或兔子形。──譯注)
羅恩發現他們離考試只剩下六個星期了,震驚不已。
“這怎么可能讓你吃驚呢?”赫敏質問,她正用魔杖點著羅恩時間表上的小方
格,給每個格子按照不同的課程染上不同的顏色。
“我怎么知道,”羅恩說,“誰讓最近發生那么多事情啊。”
“好了,給你,”她說著把他的復習時間表遞給他,“只要照它做就沒問題了。”
羅恩沮喪地低頭讀著,但是立刻又高興起來。
“你讓我每周有一個晚上不用學習!”
“那是快迪奇訓練。”赫敏說。
笑容從羅恩的臉上消失了。
“又有什么用?”他呆板地說,“我們今年贏快迪奇杯的機會不比我爸爸當選
魔法部長更多。”
赫敏沒有回答,她正在看哈利,哈利坐在那里,茫然地瞪著休息室的對面牆壁,
羅圈腿在旁邊抓他的手,想讓他給他撓撓耳朵。
“哈利,你怎么啦?”
“什么,”他連忙說,“沒事。”
他抓起《防御魔法理論》,躲在后面裝著在用詞表里查找東西,羅圈腿放棄了
對他的期待,鑽到赫敏的椅子底下去了。
“剛才我遇到張楚了,”赫敏試探地說,“她看起來也一幅慘不忍睹的樣子…
…你們兩個是不是又吵架了?”
“什──哦,是啊,我們吵了一架,”哈利說,感激地抓住這個話題。
“為什么?”
“她那個會告密的朋友唄,瑪麗埃塔。”哈利說。
“是啦,哼,我不怪你!”羅恩生氣地說,放下他的時間表,“要不是因為她
……”
羅恩慷慨激昂地講了一大堆關于瑪麗埃塔的話,這讓哈利覺得很好,因為他只
要裝出一幅氣哼哼的樣子,拼命點頭,還有在羅恩停下來吸氣的時候說一聲“對”
或“說得好”就行了。而與此同時,他的思想可以繼續,比原來更痛苦地,回想他
在記憶盆里看到的事情。
他覺得那段記憶在從里往外啃空他的身體,他曾經是那么地堅信他的父母是好
人,當以前石內普誹謗他父親的人格時,他可以毫無困難地置之不理。海格和瑟瑞
斯他們不也告訴哈利他父親是多好的人嗎?(“是啊,可是,看到瑟瑞斯本人那個
樣子,”哈利大腦里的一個嘮叨聲音說,“他也一樣壞啊不是嗎?”)是的,他以
前聽麥格教授說過他父親和瑟瑞斯是學校里的搗蛋鬼,但是她把他們講成衛家雙胞
胎的前身,而哈利無法想像弗雷德和喬治會把什么人頭朝下倒吊起,只因為那樣做
好笑……除非他們真的特別恨他……也許像馬爾夫,或是真做了壞事,應該受這樣
懲罰的人。
哈利努力想為石內普受詹姆斯折磨想出一個正當理由:可莉莉不是問過,“他
哪里招惹你們了?”而詹姆斯不是分明回答,“事實上主要是因為他的存在本身,
要是你明白我的意思的話”?詹姆斯做這一切,其實不就是因為瑟瑞斯說他很無聊?
哈利記得他們還在桂茂街時,盧平說鄧布多讓他做級長是因為想讓他管管詹姆斯和
瑟瑞斯……可在記憶盆里,他只是坐在那兒,什么都沒干。
哈利一直提醒自己,畢竟莉莉還出面干涉了。他的母親畢竟還是正義的。可是,
她沖詹姆斯喊叫時的臉色,和其他事一樣讓他驚訝難受。她顯然恨極了詹姆斯,而
哈利怎么也不明白他們怎么會最后結婚的。有一兩次他甚至懷疑她是不是被詹姆斯
強迫的。
將近五年了,一想到他的父親就會讓他感到安慰,感到激勵。每當有人告訴他
像詹姆斯,他的心里就會涌起一陣驕傲。而現在……現在他一想到他,只會感到冰
冷,悲傷。
復活節假期里,天氣一天天變得晴朗暖和,風也漸漸大了起來。可是哈利,還
有所有其他五年級學生──和七年級的,都給拴在屋里復習功課,來來回回出入圖
書館。哈利假裝他的心情只是因為臨近的考試而差,當其他桂芬多同學也都學得吐
血時,他的借口也順理成章。
“哈利,我跟你說話呢,你聽到了嗎?”
“啊?”
他看看周圍,金妮﹒衛斯理正在圖書館里、他一個人占著的桌子旁邊坐下來,
她看起來給風吹得一塌糊涂。現在是星期天晚上,赫敏已經回桂芬多塔樓去復習她
的古文學了,而羅恩還在訓練快迪奇。
“哦,嗨,”哈利說,把書拉到面前,“為什么你沒去訓練?”
“已經練完了,”金妮說,“羅恩送杰克﹒斯羅伯去醫院。”
“為什么?”
“嗯,我們也不確定,不過我們覺得是他用球棒把自己給打昏了,”她重重地
嘆息一聲,“不管怎么說……這有個郵包,剛剛才通過了安布居的新安檢系統。”
她拿出一個茶色紙包的盒子,一看就知道它曾經被打開又潦草地封上過,在上
面有紅字寫著:霍格沃茨最高監察官已檢查。
“是我媽媽寄來的復活節蛋,”金妮說,“一個是給你的,拿著。”
她遞給他一個十分漂亮的巧克力蛋,上面用奶油畫了小小的霓賊球,按照包裝
說明,里面裝著的是泡泡維滋碧。哈利看了一會兒,然后,讓他震驚的是,他感到
喉嚨正腫起來。
“哈利,你還好吧?”金妮小聲問。
“是啊,我很好,”哈利粗聲說,喉嚨里的腫塊很疼,他不明白為什么復活節
蛋會讓他有這樣的感覺。
“你最近似乎有點悶悶不樂的,”金妮繼續說,“你知道,我相信你只要跟張
楚談一談……”
“我想談話的對象不是張楚,”哈利脫口說出。
“那你想和誰談?”金妮仔細地看著他,問。
“我……”
他四下掃視,確定沒有人在偷聽。平斯夫人在几個書架遠的地方,從那里抱出
一摞書,交給看起來已經學瘋了的漢娜﹒阿伯特。
“我想和瑟瑞斯談談,”他小聲說,“可我知道我不能……”
金妮繼續若有所思地看著他。哈利把復活節蛋打開,更因為有事可做,而不是
真的想吃,他掰下一大塊放進嘴里。
“嗯,”金妮慢慢地說,給自己也拿了一塊吃起來,“要是你真特別想找瑟瑞
斯,我想我們是可以想辦法的。”
“別傻了,”哈利呆呆地說,“安布居可在監視著壁爐,檢查我們的所有信件
呢?”
“我是跟著弗雷德和喬治長大的,從他們那里我學到了──”金妮思考著說,
“只要你有足夠膽量,什么事情都是可以實現的。”
哈利看著她。也許是巧克力的作用──盧平總是讓他們在見到攝魂怪之后吃一
些的──要不就是因為他把在心里煎熬了一個星期的想法終於說出口,但現在他的
確有點滿懷希望的感覺了。
“你們兩個在干什么?!!!”
“哎呀死了,”金妮悄聲說著跳著站起,“我忘了──”平斯夫人已經朝他們
大步走來,滿是皺紋的臉上因為憤怒而扭曲著。
“在圖書館吃巧克力!”她尖叫著,“出去──出去──出去!!!”她抽出
魔杖,把哈利的書,書包和墨水瓶舉上空中,追著他和金妮,不停地打在他們頭上,
跟著他們跑出圖書館。
***
就好像要臨考前他們還不夠忙似的,復活節假期快結束之前,很多關于各種巫
師職業的小冊子、宣傳紙出現在桂芬多塔樓的桌子上,一起出現的,還有釘在告示
版上的又一張新告示:
所有五年級學生必須在復活節假期之后的一個星期內,與學院院長會面,討論
他們的未來職業。會面的時間表如下。
哈利讀了下面的時間表,發現他要在星期一下午兩點去麥格教授的辦公室,也
就是說他要錯過大半占卜課。他和其他五年級學生在復活節假期的最后一個星期里,
已經花了相當多的時間來讀那些留在這里給他們細讀的小冊子。
“嗯,我不想做療傷朮士,”在假期最后一個晚上,羅恩說,他正埋頭看一頁
帶有聖滿鉤醫院的骨頭和魔杖交叉標記的宣傳紙,“這里說你的高級巫師考試里藥
劑學、草藥學、變形學、魔咒學和黑魔法防御學至少要得‘超出預期’才行。我是
說……我的天吶……他們的要求可真不少哇不是么?”
“嗯,那可是個責任重大的工作呢?”赫敏心不在焉地說。
她自己正在看一張艷粉紅色和桔黃色相間的宣傳紙,上面寫著:“你喜歡做麻
瓜關系的工作嗎?”
“似乎你用不著太多條件就可以做麻瓜關系的工作,他們只要你在中級巫師考
試的麻瓜研究學里拿個証書就行了,‘更重要的是你的熱心、耐心和天真活潑’。”
“要是你想和我姨父那樣的人建立關系,天真活潑可遠遠不夠呢,”哈利陰沉
地說,“知道什么時候低頭躲開他的拳頭,倒會更有用。”他正把巫師銀行的小冊
子讀了一半,“聽聽這個:”你喜歡一個富有挑戰性的職業,參加旅行和探險,獲
得帶危險成分但數目可觀的獎金嗎?那么就考慮在格云高巫師銀行工作吧,我們現
在正在招收解咒人這一刺激而有趣的國外職位。‘不過他們要數字魔法學,赫敏,
你可以去啊!“
“我不太喜歡銀行業,”赫敏嘟囔了一聲,現在她正忙著看“你有沒有膽量和
能力來訓練傻特伊安警?”
“喂,”一個聲音傳進哈利耳朵,他轉過頭,弗雷德和喬治走過來坐在他們旁
邊,“金妮跟我們講起你的事,”弗雷德說,腿在他們前面的桌子上伸展開來,把
好几個關于魔法部的職業介紹冊子都給踢到地上,“她說你想找瑟瑞斯?”
“什么?”赫敏尖聲說,本來伸過去要揀“你想不想震撼魔法部的魔法事故與
災難局!”的小冊子的手僵在了半空。
“是的,”哈利說,盡量顯得無足輕重,“是啊,我想我──”
“別發傻了,”赫敏說,挺直身子,看他的樣子就好像她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樣,“你忘了安布居會在壁爐里抓來找去的,她還盯著所有的貓頭鷹?”
“嗯,我們認為我們找到了一個解決辦法,”喬治說,伸了個懶腰,笑嘻嘻地,
“這不過是個引開人注意的簡單事情罷了。現在,你可能注意到我們在復活節期間,
在搗亂前線上比較安靜吧?”
“擾亂人家的休息時間,我們捫心自問,究竟有沒有意義呢?”弗雷德繼續他
的話,“一點意義也沒有。而當然啦,那樣一來大家復習功課也給攪亂啦,而那可
是我們最不想做的。”
他道貌岸然地沖赫敏點了點頭。她看來似乎對他能顧全大局,十分地刮目相看。
“不過,明天起我們就會重新投入戰斗了,”弗雷德精神抖擻地繼續說,“而
如果我們打算弄出點騷動什么的,干嘛不做得讓哈利也有機會跟瑟瑞斯聊聊天呢?”
“是的,但那也一樣,”赫敏說,樣子好像在給極笨的人解釋極簡單的東西似
的,“即便你能造成騷動,引開了大家的注意,哈利又怎么和他談話呢?”
“安布居的辦公室,”哈利小聲說。
他已經苦想了兩個星期,再沒有別的辦法了。安布居本人曾告訴過他,唯一沒
有被監視的壁爐就是她自己的。
“你-瘋-了?”赫敏悄聲說。
羅恩早已經放下他那張關于買賣人工培植蘑菇工作的宣傳紙,緊張地看著他們
談話。
“我不這樣想,”哈利聳聳肩說。
“可是你又打算怎么進到那里去呢?”
哈利已經准備好了答案。
“瑟瑞斯的刀,”他說。
“什么?”
“去年聖誕節瑟瑞斯給了我一把可以打開任何鎖的刀子,”哈利說,“所以,
即使她給門施法,‘哈羅開門’不起作用,我打賭她會施法的──”
“你覺得怎么樣?”赫敏質問羅恩,這讓哈利無法不想起他剛到桂茂街那里的
第一頓晚餐上,衛斯理太太向她丈夫求助的樣子。
“我不知道,”羅恩說,給人問及自己的看法讓他顯得有點慌亂,“要是哈利
想干,那是他自己的決定不是嗎?”
“說得像一個真正的朋友,夠衛斯理家的品格,”弗雷德說著大力拍羅恩的后
背,“那么好,我們打算在明天做,就在下課之后,因為當所有人都在走廊里時效
果最佳──哈利,我們會在城堡東翼里引發,讓她一下子就從辦公室里跑出去看─
─我想我們可以保証你有,你看多少,二十分鐘?”他看著喬治說。
“肯定有了,”喬治說。
“你們到底會做什么?”羅恩問。
“小弟弟,明天你就知道了,”弗雷德說,和喬治又站了起來,“至少,如果
你明天五點鐘時在挂著那幅‘羅嗦的格瑞格瑞’走廊那兒逛悠的話,你就會知道了。”
***
第二天很早哈利就已經醒了,感覺几乎和去魔法部參加聽証會的那個早晨一樣
緊張不安。不光是想到闖進安布居的辦公室,用她的壁爐跟瑟瑞斯談話讓他覺得擔
心──雖然當然那些也已經夠糟,今天將是石內普把哈利從辦公室里趕出來之后,
第一次與他有近距離接觸。
哈利躺在床上想了一會即將展開的一天,然后毫無聲息地爬起,走到納威床邊
的窗口,看著外面晴朗美麗的早晨。天上沒有云,但是微微有霧,是一種淡淡的藍
白顏色。正前方,哈利可以看到下面高聳的白樺樹林,那是他父親嘲弄石內普的地
方。他不知道瑟瑞斯能他說什么,才能彌補他在記憶盆里看到的東西,可他現在實
在太想聽瑟瑞斯自己對那件事情的描述,他想知道有沒有任何原因能減輕、任何借
口能解釋他父親的作為。
哈利注意到一樣事:在禁絕林邊上有東西在動。哈利瞇起眼睛迎向太陽,看到
海格正從樹中間走出來,似乎有些一瘸一拐的。哈利看的時候,海格搖晃著走到他
的小屋門口,然后走進屋里去了。哈利繼續盯了小屋好几分鐘,海格沒有再出來,
但是煙囪里開始冒起煙來,那就是說海格的傷還沒有重到不能生火。
哈利離開窗子,走回他的皮箱那里開始穿衣服。
想到他即將闖進安布居的辦公室,哈利本來也沒有期望今天會安靜地過去,但
是出乎他意料的是,赫敏几乎沒有停止勸他不要在五點鐘去做那件事。生平第一次,
在賓斯教授的魔法史課上,她不再注意聽講──至少和哈利跟羅恩以前的溜號程度
一樣,她一直不停地低聲把哈利努力不加理睬的警告送進他的耳朵:
“……還有要是真讓她在那里抓到你,除了開除你,她也會想到你是和嗅嗅講
話,這回我確定她會逼你喝吐真液,然后回答她的問題的。”
“赫敏,”羅恩的聲音很低卻很生氣,“你能不能別忙著罵哈利,聽聽賓斯講
課吧,你想逼我自己記筆記嗎?”
“那就換你來記筆記吧,不會累死你的!”
等他們走到地下室時,哈利和羅恩都不和赫敏說話。然而她并沒有因此而給嚇
住,她利用他們的沉默繼續著自己無休無止的可怕警告。她的話都是壓著嗓子發出
了激烈嘶聲,惹得謝默斯足足浪費了五分鐘,因為他以為是他的鐵鍋漏氣了。
而與此同時,石內普似乎已經下決心把哈利當隱身人。而哈利,當然對這一招
早已了如指掌,因為這也是沃能姨夫最喜歡用的手段。而且總的來說他也很感激沒
有遇到更壞的態度。事實上,和他以前常從石內普那里受到的冷嘲熱諷相比起來,
他覺得還是這個新方法更好。而且,他很高興地發現,當沒有人招惹他的時候,他
相當容易地就調配好了滋補散。下課時他取出一些液體倒進燒瓶,塞上塞子,拿到
石內普的桌子上讓他批分,覺得這回他至少也能得一個“及格”。
他剛轉身要走,就聽到東西落地砸碎的聲音。馬爾夫樂得忍不住笑出聲來,哈
利猛轉身看時,他的藥劑取樣已經在地上摔得粉碎,石內普正看著他,臉上一副心
滿意足的得意。
“真不幸,”他柔聲說,“那又是零分了,波特。”
哈利氣得說不出話,他大步走回自己的鐵鍋,想從里面再倒出一燒瓶取樣,逼
石內普給他打分,但是讓他驚駭的是,鍋里的剩藥已經不見了。
“對不起!”赫敏捂住嘴驚恐地說,“我真抱歉,哈利,我以為你已經做完了,
所以替你清掉了!”
哈利啞口無言。下課鈴響起來的時候,他頭也不回地匆忙走出地下室。午飯時
他小心地坐在納威和謝默斯中間,好不讓赫敏有機會再跟他嘮叨不能去安布居辦公
室的事。
等他去上占卜課時心情糟透了,以致于把去麥格教授那里討論職業的事情也給
忘得精光。直到羅恩問他為什么還不去她辦公室時他才一下想起,等他一路疾跑上
樓,走進辦公室的時候已經上氣不接下氣了,幸虧他只遲到了几分鐘。
“教授,對不起,”他氣喘吁吁地關上門,“我忘了。”
“沒關系,波特,”她輕快地說,但是在她說話的時候,另一個人在角落里吸
了吸鼻子,哈利轉過頭。
安布居教授正坐在那里,膝蓋上放著寫字夾板,脖子上的衣領上有繁瑣的小圓
花邊,臉上則隱隱地現出一個相當洋洋自得的笑容。
“波特,坐下吧,”麥格教授簡單地說,她的手在桌上的很多小冊子里翻撿的
時候微微有些抖。
“那么,波特,我們這個會面的目的,是討論你對自己未來職業的想法,幫助
你決定哪些課程需要在第六年和第七年里繼續下去,”麥格教授說,“你自己有沒
有想過,從霍格沃茨畢業之后做什么呢?”
“呃──”哈利說。
他覺得身后羽毛筆划在紙上的聲音很煩。
“什么?”麥格教授催促哈利。
“嗯,我想過,也許,做個傲羅,”哈利喃喃地說。
“你得成績特別好才能做那個,”麥格教授說,從桌子上的那堆東西最底下抽
出一張黑色的宣傳紙,打開來,“他們最少要五個高級巫師考試証書,每個都不能
低于‘超出預期’,我明白了。然后你還得通過一系列傲羅辦公室進行的、嚴格的
性格及智能測試。這是很艱難的職業啊,波特,他們只選最好的,事實上,我不記
得最近三年里有誰進去過。”
這個時候安布居教授小小地咳嗽一聲,好像在試驗她能得多輕似的。麥格教授
沒有理會。
“那么,我估計你會想知道你該選哪些課了?”她繼續說,聲音比剛才大了一
些。
“是的,”哈利說,“黑魔法防御課,我想?”
“這是自然的,”麥格教授清楚地說,“我還要建議──”
安布居教授又咳了一聲,這次聲音大了一點,麥格教授把眼睛閉了一下,然后
又睜開,仿佛什么都沒發生一樣繼續說下去。
“我還要建議變形課,因為傲羅的工作經常需要變形和反變形。而我現在必須
得告訴你,波特,我的高級巫師考試班上,是不收沒有在中級巫師考試里得到‘超
出預期’以上成績學生的。我認為你現在的平均成績在‘及格’左右,所以你得在
考試前努力學習,才能有機會繼續上這門課。然后,你也得讀魔咒課,那是什么時
候都有用的。還有藥劑課,是的,波特,藥劑課,”她說著,臉上閃出一個小得不
能再小的笑容,“藥劑和解藥是傲羅的重要課程,而我必須告訴你,石內普教授除
了在中級巫師考試上得‘極好’成績的學生,是不收別人的,所以──”
安布居教授發出了最響的一聲咳嗽。
“安布居,你用不用止咳片?”麥格教授看都沒有看安布居教授,簡單地說。
“噢不不,多謝你了,”安布居說著用哈利最恨的假笑笑了一聲,“我只是不
知道能不能小小地打斷你一下啊,麥格?”
“你敢說你肯定能的,”麥格教授從牙縫里說。
“我就是在想啊,波特先生是不是具有傲羅要求的性格?”安布居教授甜甜地
說。
“你就是在想這個?”麥格教授傲慢地說,“那么,波特,”她繼續說下去,
仿佛根本沒被打斷過,“要是你真有這個抱負,我就建議你努力集中全部精力,把
變形課和藥劑課成績拉上來。我知道弗立特衛教授在過去的兩年里一直給你‘良好
’和‘超出預期’左右的成績,所以你的魔咒課學得似乎還可以。而黑魔法防御課,
你的成績一直都不錯,尤其是盧平教授認為你──安布居,你真的確定你不用止咳
片嗎?”
“噢,不用的,謝謝你,麥格,”安布居教授假笑著說,她剛剛用最大音量咳
嗽了一下,“我只是很擔心,你這里恐怕沒有哈利最近以來的黑魔法防御課成績,
我相信我曾經通知過你。”
“什么,你說這個?”麥格教授厭惡地說,一邊從哈利的檔案里抽出一張粉紅
色的羊皮紙,她微揚著眉,低頭掃了一眼,然后把紙條放回文件夾里,未做評論。
“是的,就像我剛才在說的,波特,盧平教授認為你在這個科目上很有天賦,而作
為傲羅──”
“麥格,你沒有看明白我給你的通知嗎?”安布居教授用蜜糖一樣的甜聲說,
忘記了之前要咳嗽一下。
“我當然看懂了,”麥格教授說,她的牙關緊咬,從牙縫里擠出的几個字都聽
不清楚了。
“那么好,我可不明白了。我好像不明白為什么你要讓波特先生錯誤地以為他
有希望──”
“錯誤的希望?”麥格教授重復著,仍然不轉頭去看安布居教授,“他在所有
的黑魔法防御課考試中都得過很高的成績──”
“麥格,我必須萬分抱歉地反對你的看法,可就像你在我寫的通知上看到的,
哈利在跟我學的時候成績很差──”
“我本該把話說得更明白,”麥格教授說,終於轉頭緊緊注視著安布居的目光,
“他在所有的、由稱職教師出題的黑魔法防御課考試中,都得到過很高的成績。”
安布居教授臉上的笑容如同燈泡爆滅一樣驟然消失了。她靠回椅子背上,在寫
字夾板上翻到新的一頁,然后開始飛速地寫起來,她的凸眼忙著在紙上從左看到右。
麥格教授轉回來面對哈利,她消瘦的鼻孔現在因為生氣而暴寬,眼里好像冒火似的。
“你有什么問題,波特?”
“有,”哈利說,“要是你有了足夠的高級巫師考試証書,魔法部會做什么樣
的性格和智能測試?”
“嗯,你需要証明自己有對付工作壓力的能力,那一類的東西,”麥格教授說,
“因為傲羅訓練還要三年的時間,你得有堅定不移和忠心耿耿的態度。更不用說在
防御魔法的應用上也得很熟練才行。這就是說畢業之后你也還有很多東西要學,所
以,除非你做好准備──”
“我想你也會發現,”安布居說,聲音現在變得十分冷酷,“魔法部還要查看
傲羅申請人的檔案,包括他們的犯罪記錄。”
“──除非你做好在霍格沃茨之后還有無數考試的准備,你實在應該考慮其他
的──”
“這就是說這小子能當傲羅的機會,不比鄧布多返回學校更多。”
“那就是說很有可能了,”麥格教授說。
“波特有犯罪記錄,”安布居大聲說。
“波特的所有指控都被撤銷了,”麥格教授說,聲音更大。
安布居教授站了起來,她那么矮,站起來和坐下其實沒有什么區別,但是她夸
張的假笑已經被又強又猛的憤怒所代替了,這讓她松弛的寬臉看起來古怪而凶惡。
“波特根本沒可能當傲羅!”
麥格教授也站了起來,她的動作,比安布居站起來要驚人得多,她居高臨下地
看著安布居教授。
“波特,”她響亮地說,“即使這是我所做的最后一件事,我也要幫助你成為
一個傲羅!要是我非得每天給你補習,我也會確定你能達到所需的要求。”
“魔法部永遠也不可能雇佣哈利﹒波特的!”安布居說,聲音猛地提高。
“等波特加入的時候,魔法部長可能已經換人了!”麥格教授喊。
“啊哈!”安布居教授尖聲說,短粗的手指頭指著麥格教授,“是!是是是!
當然!這就是你想要的是不是?密涅瓦﹒麥格?你想讓阿伯斯﹒鄧布多代替考尼烈
斯﹒法吉!你以為你就會弄到我現在的職位是不是:你想做高級副部長兼校長!”
“你瘋了,”麥格教授說,輕蔑異常,“波特,我們的就業咨詢就到此為止了。”
哈利背上書包,沒敢再看安布居教授一眼就匆匆離開房間。整個走廊里他都一
直能聽到她和麥格教授的大聲爭吵。
那天下午的黑魔法防御課上,安布居教授仍像剛剛跑完長跑似地急促的喘吸著。
“哈利,我希望你已經重新考慮過你將要做的事情,”他們剛翻開書,赫敏就悄聲
說,他們打到“第三十四章,如何不計恩仇及與如何同敵人談判”,“安布居看起
來已經夠生氣的了。”
每隔一會安布居就會狠狠地瞪哈利一兩眼,哈利低著頭,目光茫然地盯著《防
御魔法理論》,思考著。
他能想像出來,就在几個小時前她還極力袒護的人,給抓住私闖安布居教授的
辦公室時,麥格教授會有什么反應……他完全可以回去桂芬多塔樓,等著暑假什么
時候有機會問瑟瑞斯他在記憶盆里看到的東西……他完全可以這么做的,可是,一
想到這一明智舉動時,他的胃里就好像灌了鉛似的沉重……而且還有弗雷德和喬治,
他們的行動早已經計划好了,更何況還有瑟瑞斯給他的那把刀子,它現在就好好地
藏在他的書包里,和他父親的隱身斗篷一起。
但是,問題依然在於,如果他被抓到。
“鄧布多犧牲他自己讓你能繼續留在學校里啊,哈利!”赫敏悄聲說,舉起課
本,把臉藏在后面不讓安布居看到,“而今天要是你給開除了,他所做的一切就完
全泡湯了!”
他可以放棄這個計划,強迫自己接受他父親在二十几年前的一個夏日的作為。
然后他想起來瑟瑞斯在桂芬多休息室壁爐里說過的話。
“你比我想像的更不像你父親……冒險才是詹姆斯覺得有趣的地方。”
可是,他真的還想和他父親一樣嗎?
“哈利,不要做,求求你不要去做那件事!”下課鈴響起來的時候,赫敏几乎
有些生氣地說。
他沒有說話,他不知道該怎么辦。
羅恩似乎已經下決心,既不提供他的看法,也不說任何忠告,他一直避免看哈
利。不過,當赫敏張開嘴,想繼續勸告哈利的時候,他低低的說,“別講了,行不
行?他能自己決定。”
哈利離開教室時心跳得很快,他在走廊走了一半時,遠處傳來了一陣喧鬧,毫
無疑問,那就是行動開始的預兆。他們頂上的某層樓里傳來了人的尖叫和呼號,和
哈利同時走出教室的學生們都停住腳步,恐懼地抬頭去看天蓬──
安布居怒氣沖沖地從她教室里、用她的短腿能達到的最高速度跑出來,她抽出
魔杖,往另一個方向跑過去。
如果不立刻行動,就沒有機會了。
“哈利──求求你!”赫敏虛弱地哀求。
但他已經作出了決定,他把書包緊緊拉在背上,開始跑了起來,現在所有的學
生都在朝東翼走,去看發生了什么事情。他逆著人流,左躲又閃地跑開了。
哈利來到安布居辦公室前面的走廊,里面一個人也沒有。他跑到一副巨大的盔
甲后面,后者的頭盔眼罩打開了條縫,看著他。他打開書包,抓起瑟瑞斯的刀,披
上斗篷。然后小心地慢慢從盔甲后面走出來,沿著走廊一路走到安布居的門口。
他把魔刀的刀刃叉進門縫里,輕輕地上下游移,然后拔出來。門發出一聲輕微
地響聲,然后打開了。他貓腰走進辦公室,迅速關上門,轉過頭來。
除了那些難看的小貓在牆上、鎖著的掃帚頂上挂著的挂盤里追逐嬉戲,屋子里
一片靜謐。
哈利脫下隱身斗篷,大步走到壁爐前,立刻就發現了他要找的東西:一個小盒
子,里面裝著的壁爐粉在閃閃發光。
他在空空的壁爐前跪下來,手在發抖,他從來沒做過這個,不過他想他知道應
該怎么做。他把頭伸進壁爐里,抓了一大撮壁爐粉,把粉撒在下面碼得很整齊的木
頭上,粉立刻爆炸了,攛起翡翠一樣的綠色火焰。
“桂茂街12號!”哈利響亮而清晰地說。
這是他所經歷過的、最古怪的感覺之一。當然,他以前也用壁爐粉旅行過,但
那時是他的整個身子旋轉著飛過由全國巫師家的壁爐構成的網絡的火焰里面。而這
一次,他的膝蓋還留在安布居辦公室的冰冷地板上,只有頭在翠綠綠的火焰里飛馳。
然后,就和開始一樣突然地,旋轉停止了。他覺得有些惡心,而且好像頭的周
圍正圍了一圈相當燙的鐵皮似的,哈利睜開眼睛,發現他正從廚房的壁爐里往外看,
前面的長木桌上,有一個男人正低頭看著一張羊皮紙。
“瑟瑞斯?”
那個人嚇了一跳,轉過頭來。他不是瑟瑞斯,而是盧平。
“哈利!”他說,看起來震驚非常,“你在這兒──發生什么事了,一切都還
好嗎?”
“嗯,”哈利說,“我只是──我是說,我只是想找瑟瑞斯談-談一談。”
“我去叫他,”盧平說著站了起來,看起來依然有些不知所措,“他上樓去找
克瑞徹了,那家伙似乎又藏到閣樓上去了。”
哈利看著盧平匆匆離開廚房,現在他只能瞪著椅子和桌腿了。他不知道瑟瑞斯
為什么從來沒告訴他,在壁爐里說話是件多難受的事情。他的膝蓋已經在安布居的
硬石板地上跪得發疼了。
瑟瑞斯緊跟著盧平回來了。
“怎么了?”瑟瑞斯焦急地說,把長長的黑發從眼睛前面撥開,跪到壁爐前面
的地上,好和哈利同一個高度。盧平也單膝跪了下來,樣子很關切。“你還好嗎?
你要我幫忙嗎?”
“不是的,”哈利說,“沒有那么糟,我只是想談談……我爸爸。”
他們交換了一個十分訝異的眼神,但是哈利現在沒有時間來感到尷尬或不好意
思,他的膝蓋每秒鐘都在加倍的疼,而且他估計從弗雷德和喬治制造的場面之后至
少已經過了五分鐘了。喬治只能保証他二十分鐘。於是他立刻就把記憶盆里所見的
事情原原本本講了出來。
等他講完,瑟瑞斯和盧平一時間都沒有說話。然后,盧平安靜地說,“哈利,
我不希望你從這件事情來評價你的父親。他只有十五歲──”
“我也是十五歲!”哈利激動地說。
“哈利,聽著,”瑟瑞斯安慰他說,“從第一眼看到對方起,詹姆斯和石內普
就互相恨死了對方,這就是那一類的事情,你能理解的,是不是?我想是因為詹姆
斯所有的一切,都是石內普最想要的──他受歡迎,他快迪奇打得好,几乎什么事
都特別優秀。而且,石內普是個鐘情于黑魔法的怪東西,而詹姆斯──不管你怎么
看他,哈利──一直最痛恨黑魔法。”
“是啊,”哈利說,“可是他毫無原因就挑釁石內普,只因為──嗯,只因為
你說你很無聊,”他稍微有些抱歉地結束了他的話。
“這不是我光彩的一面,”瑟瑞斯立即說。
盧平側目看了一眼瑟瑞斯,然后說,“聽著,哈利,你必須明白的是,當年你
父親和瑟瑞斯,無論做什么,都是全學校最好的──所有人都以為他們是最酷的學
生──所以要是他們因此有時候有點自大──”
“你是想說,要是我們有時候是兩個狂妄的大傻瓜,”瑟瑞斯說。
盧平笑了。
“他還一直故意弄亂頭發,”哈利痛苦地說。
瑟瑞斯和盧平都笑起來。
“我都忘了他有那個習慣,”瑟瑞斯喜愛地說。
“他那時候在玩霓賊球么?”盧平熱心地問。
“是啊,”哈利說,不理解地望著瑟瑞斯和盧平笑著回憶,“嗯……可我覺得
那個樣子有點蠢呢。”
“他當然有點蠢!”瑟瑞斯激動地說,“我們都很蠢啊!嗯──也許月寧沒那
么嚴重,”他公平地說,看了看盧平。
但盧平搖了搖頭,“我有一次要你們別找石內普麻煩了嗎?”他說,“我有一
次有那個勇氣,對你們說你們做得過分了嗎?”
“是啊,嗯,”瑟瑞斯說,“可是有時候你確實會讓我們覺得我們的作為很丟
人……這也算啊。”
“可是還有,”哈利頑固地說,現在既然已經在這里,他決定把所有想到的都
說出來,“他還一直盯著湖邊的那些女生,希望她們都看他!”
“嗯,只要莉莉在,他總是傻里傻氣的,”瑟瑞斯聳聳肩說,“但凡她在附近,
他就總想顯擺自己。”
“她怎么會和他結婚呢?”哈利傷心地問,“她恨他啊!”
“不是啦,她才不恨他,”瑟瑞斯說。
“七年級時她開始和他約會,”盧平說。
“那時候詹姆斯的鼻子已經不再翹上天了,”瑟瑞斯說。
“也不再捉弄人取樂了,”盧平說。
“連石內普都不捉弄了?”哈利說。
“嗯,”盧平慢慢說,“石內普是特殊例子,我是說,他從來也不會放過任何
一個可以對詹姆斯下咒的機會,你不會真的以為詹姆斯應該毫不反抗地接受吧?”
“那我媽媽居然能接受?”
“說實話,她其實不太知道,”瑟瑞斯說,“我是說,詹姆斯當然不會在和她
約會的時候跟石內普打起來,對他施咒吧,不是嗎?”
瑟瑞斯對哈利皺起眉,哈利看起來仍沒有被完全說服。
“你聽著,”他說,“你的父親是我最好的朋友,他是個好人,很多人在十五
歲時都蠢得要命,過了那段就好了。”
“嗯,好吧,”哈利沉重地說,“只不過我從來沒想到會同情石內普。”
“現在既然你提起,”盧平說,眉心現出淺淺一道的皺紋,“石內普發現你看
到這一切之后有什么反應?”
“他告訴我他以后永遠也不會再教我蔽心朮了,”哈利漠不關心地說,“就好
像這我會特失望似的──”
“他什么?!!”瑟瑞斯喊,給哈利嚇了一跳,吸了一大口爐灰。
“哈利,你不是說笑話吧?”盧平迅速地說,“他不再給你上課了?”
“是啊,”哈利驚訝地說,他覺得他們的反應有點失常,“但沒有關系,我才
不在乎呢,說實話我真松了──”
“我得立刻北上去你那里,跟石內普談一談!”瑟瑞斯激動地說著就真地站了
起來,但是盧平用力把他又按了回去。
“如果有人要去和石內普談,那個人應該是我!”他堅定地說,“但是哈利,
首先,你要回到石內普那里,告訴他他無論如何也不能停你的課──要是鄧布多知
道了──”
“我不能那么說,他會殺了我的!”哈利怒氣沖沖地說,“你沒有見到從記憶
盆里出來時他那個樣子。”
“哈利,沒有任何事情比你學習蔽心朮更重要!”盧平嚴厲地說,“你明白不
明白?沒有任何事情!”
“好好,”哈利說,心徹底亂了,更別說還有少許不滿,“我會去跟他說的…
…不過我可不會說──”
他停下了,他能聽到遠處傳來腳步聲。
“是克瑞徹下樓來了?”
“不是,”瑟瑞斯說,看著他的身后,“肯定是你那頭的人。”
哈利的心停了好几跳。
“我最好趕快走!”他慌張地說著把頭從桂茂街房子里的壁爐里抽出來,有一
會兒時間里他的頭似乎在肩膀上旋轉,然后他發現自己正跪在安布居的壁爐前面,
頭好好地回到脖子上,翡翠綠色的火苗閃了閃,熄滅了。
“快點,快點!”他聽到門外一個聲音喘息著小聲說,“啊,她沒關門──”
哈利朝隱身斗篷扑過去,剛把斗篷披到身上,費馳已經直沖進辦公室來。他似
乎因為什么事兒樂得心花怒放,一邊穿過房間,一邊瘋瘋癲癲地自言自語著,拉開
安布居辦公桌的一個抽屜,在里面的字紙里翻找起來。
“同意體罰……同意體罰……我終於可以做了……他們找挨揍已經不是一年兩
年了。”
他拉出一張羊皮紙,親了親,然后把紙緊緊抓在胸前,迅速走出去了。
哈利一躍站起,檢查他的書包還在、隱身斗篷也已經完全罩住自己,然后就拉
開門離開了辦公室。費馳走在他前面顛顛簸簸地走著,哈利還從沒見過他走這么快
過。
到了安布居辦公室的下一層樓,哈利覺得可以安全現形了,他把斗篷拉掉,塞
進書包里,然后繼續匆匆趕路。在門廳那邊傳來很多喊叫和震動,他跑下大理石樓
梯,發現几乎全學校的人都在那里了。
和徹勞妮被解雇的那晚一樣,學生們沿牆站成一個大圈(有一些人,哈利注意
到,渾身都濺滿了似乎是臭漿的東西),老師和幽靈們也都擠在學生中間。圍觀人
群里最明顯的就是監察隊的人,他們都一副洋洋得意的樣子。皮皮鬼在天上晃來晃
去的,低頭看著弗雷德和喬治。他們兩個正站在人群正中,看樣子顯然是被人抓住
了。
“哈!”安布居得意地說,哈利意識到她就在他前面的几級台階上站著,她又
一次有機會低頭看著她的獵物了,“那么──你們以為把學校的走廊變成沼澤地是
件很好玩的事是不是?”
“很好玩,可不是嗎,”弗雷德說,抬頭看她的樣子絲毫沒有害怕。
費馳擠到安布居身邊,几乎喜極而泣。
“校長,我拿到公文了,”他粗聲說,揮舞著哈利看到他剛從她辦公桌里拿出
的羊皮紙,“我拿到公文了,我早就准備好鞭子了……噢,我現在就去拿。”
“好極了,費馳,”她說,“你們兩個,”她繼續說,低頭看著弗雷德和喬治,
“就要明白在我的學校里搗亂的人會有什么樣的下場了。”
“你知道嗎,”弗雷德說,“我不認為我們會明白。”
他轉向他的孿生兄弟。
“喬治,”弗雷德說,“我覺得我們已經超出了全職學習的標准。”
“是啊,我自己也正這么覺得呢,”喬治輕松地說。
“到我們在真正社會上顯示才能的時候了,你想呢?”弗雷德問。
“完全正確,”喬治說。
沒等安布居再說一個字,他們舉起魔杖,一起說:
“召之即來-掃帚!”
哈利聽到遠處傳來很響的嘩啦一聲,他轉向左邊,剛來得及迅速低頭:弗雷德
和喬治的掃帚正飛過走廊,朝它們的主人疾馳而來,其中一只上面還挂著沉重的鐵
鏈和安布居用來把它們固定在牆上的鐵栓,它們轉向左邊,沖下樓梯,在衛家兄弟
面前猛然煞住,鐵鏈在畫著校旗的石地上叮呤當啷地響著。
“咱們不會再見了,”弗雷德對安布居教授說,抬腳跨上掃帚。
“是啊,也別麻煩跟我們保持聯絡了,”喬治說,也登上掃帚。
弗雷德環視著所有學生,看著這安靜觀望的人群。
“要是有人想買便攜式沼澤,好像我們在樓上展示的那個,你們就來對貢街9
3號──衛斯理的巫師玩藝店”,他大聲說,“我們的新地方!”
“我們有優惠特價,給發誓要用我們產品趕走這個老蝙蝠的霍格沃茨學生。”
喬治指著安布居教授接著說。
“給我攔住他們!”安布居尖叫一聲,但已經為時過晚。等監察隊員們趕過去,
弗雷德和喬治已經從地板升起,直飛上十五尺高的天空,鐵栓在掃帚下危險地搖晃
著。弗雷德看著大廳對面,人群上方,和他同一高度的那個晃悠著的淘氣鬼。
“皮皮鬼,記得幫我們給她攪個翻天覆地。”
而皮皮鬼──哈利還未見過聽從任何學生指示的皮皮鬼──從腦袋上摘下他的
寬沿帽,一躍跳起給弗雷德和喬治敬了個禮。他們兩個在下面學生的喧鬧掌聲里轉
了一圈,然后從敞開的大門里飛向外面、無限美麗的黃昏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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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咕波
弗雷德和喬治逃向自由的故事,在之后的几天里被人們講了又講,哈利知道那
很快就會成為霍格沃茨的傳說。不到一個星期,就連那些曾經目睹整個事件的人,
也几乎都堅信他們看到衛家雙胞胎在飛出門口之前,曾經用糞蛋狠狠地地俯沖轟炸
了安布居一頓。在他們剛剛離開之后的那些天里,有很多人都在講要如何仿效他們,
哈利經常聽到學生說,“說真的現在我也想跳上掃帚離開這鬼地方”,或是“你要
敢再說教,我就做衛斯理的花樣給你看”,之類的話。
弗雷德和喬治自己也確保了沒人能太快忘記他們。至少,他們沒有留下如何清
理沼澤的方法,現在那沼澤地已經填滿了東翼五樓的整個走廊。有人曾看到安布居
和費馳絞盡腦汁用各種方法試著清理它,可惜絲毫沒有效果。最后他們只好把那個
地方圍起來,由費馳──氣得咬牙切齒地,負責撐船把要上課的學生們載過沼澤。
哈利相當確定像麥格或弗立特衛那樣的老師可以毫不費力地把沼澤清掉,可是,和
上次弗雷德和喬治造成的煙花事件時一樣,他們似乎更愿意旁觀安布居自己掙扎。
安布居的辦公室門上有兩個掃帚形的大洞,那是弗雷德和喬治的橫掃掃帚在急
著返回主人時撞破的。費馳換了一扇新門,而且把哈利的霹靂掃帚收到地下室去了,
那里,據謠傳說,安布居安置了一個武裝的傻特伊警衛守著。不過,她的麻煩還遠
遠沒有結束。
受到弗雷德和喬治例子的啟發,相當多的學生現在都開始競爭起搗蛋大王的稱
號來。雖然已經裝了新門,還是有人把一只鼻子上長著長毛的泥鼻獸弄進了安布居
的辦公室,泥鼻獸最喜歡閃亮的東西,這只也不例外,它在尋找閃亮物品時把屋里
的一切都給毀了,而且更甚的是,當安布居進屋的時候,它直跳上她身子,想把她
短粗手指頭上戴的戒指咬下几個來。糞蛋和臭粒子被人丟在走廊的次數是如此之多,
現在學生們已經養成習慣,每次出教室之前都給自己施頭泡魔法,用以保証他們呼
吸的是新鮮空氣,雖然這讓每個人看起來好像頭上都倒扣了一個金魚缸似的。
費馳在走廊里巡游,手里握了條馬鞭,不顧一切地想抓那些調皮鬼,可問題是
現在他們的人數太多,他都不知道該從哪里抓起。監察隊曾經想幫他,可是,總有
稀奇古怪的事情發生在監察隊員身上,斯雷瑟林快迪奇隊的瓦瑞頓去了學校醫院,
因為他生了十分可怖的皮膚病,看起來就好像滿身都蓋了一層干鍋巴片。還有潘姿
﹒帕金森,第二天也因為生了鹿角一整天不能上課,讓赫敏聽了十分高興。
與此同時,到底弗雷德和喬治在離開霍格沃茨之前賣掉了多少逃課盒,現在也
終於真相大白。安布居只要一進教室,那里的學生們就已經昏迷、嘔吐、發高燒、
噴鼻血、倒成一團。她憤怒抓狂地尖叫著,努力想找出這些神祕疾病的源頭,但是
學生都堅持說他們得的是“安布居綜合症”。等她把連著四個班級都課后留堂審問,
仍沒能追查出他們的祕密之后,她不得不放棄了調查,任由那些流血、昏暈、大汗
和嘔吐的學生成群結隊地離開她的課堂。
可就是逃課盒的用戶也不能跟制造混亂的大師,皮皮鬼,相比。他似乎把弗雷
德的臨別贈言牢記在心,他瘋狂地格格笑著在學校里飛來飛去,掀翻桌子,炸碎黑
板,推倒雕像和花瓶,有兩次他把諾斯太太關到一副盔甲里面,讓那只貓大聲嚎叫,
直到被盛怒地管理員給救出來。皮皮鬼還摔破燈籠,吹滅蠟燭,在尖叫著的學生頭
頂上傳著燃燒的火炬玩,把摞得整整齊齊的羊皮紙推進壁爐里或是窗戶外邊。他拔
掉了所有廁所水龍頭,讓大水淹了二樓。早餐時他在正堂正中扔下一大包巨大的蜘
蛛。還有,無論什么時候他想休息一下,他就會几小時几小時地跟著安布居飛,她
一說話,他就在旁邊大聲地吹舌頭。
除了費馳,其他的教工似乎都懶得幫她。事實上,弗雷德和喬治走后一星期左
右,哈利看到麥格教授目不斜視地走過正在努力擰松水晶燈架的皮皮鬼,而且他發
誓他聽到她從牙縫里對那淘氣鬼提示,“你擰的方向反了。”
錦上添花的是,蒙塔克到現在也沒能從他在馬桶里的歷險恢復完全,他仍然十
分迷惑糊涂。一個星期二的上午,有人看到他的父母走進學校,看起來特別生氣。
“我們是不是該說點話?”赫敏擔心地說,臉貼在魔咒課教室的窗子上,看著
蒙塔克夫婦往城堡里走,“告訴他們發生在他身上的事?萬一這能幫包福夫人治好
他呢?”
“當然不能,他會恢復的。”羅恩漠不關心地說。
“總之這給安布居更添麻煩了不是嗎?”哈利滿意地說。
他和羅恩都用魔杖敲了敲用來練習施咒的茶杯。哈利的茶杯長出了四條腿,可
惜短得根本夠不著桌面,只能毫無用處地在空中舞動著。羅恩的茶杯倒是長出了四
條細細的腿,它們十分艱難地撐起茶杯,哆嗦了几秒鐘,然后撐不住彎了,結果整
個杯子摔成兩半。
“任破盡修,”赫敏立刻說,揮動魔杖修好了羅恩的茶杯,“這都很好,可是
萬一蒙塔克一輩子都好不了呢?”
“誰管他?”羅恩煩燥地說,他的茶杯又站起來了,這回的腿好像喝醉了似的,
膝蓋抖得厲害,“蒙塔克不應該想給桂芬多扣那些分,不是嗎?要是你擔心什么人
的話,赫敏,你應該擔心我!”
“你?”她說,抓住了她的茶杯,它正用四條結實的,帶柳葉圖案的小腿快活
地飛跑過桌子,然后把它放回自己面前,“我為什么要擔心你?”
“等我媽媽的下一封信終於通過安布居的檢查時,”羅恩苦澀地說,開始扶著
他的茶杯,因為它那虛弱的腿沒法承受它的重量,“我的麻煩就大了。要是她不送
封吼叫信來,我才會奇怪呢──”
“可是──”
“你等著看吧,弗雷德和喬治離開將會是我的錯,”羅恩陰沉地說,“她會說,
我本該阻止他們的,我本該抓著他們的掃帚尾巴吊在上面或什么的……是啦,那全
都會是我的錯。”
“嗯,即便她真說這樣的話,那就是她不公平了,你不可能做任何事的!不過
我相信她不會這么說,我是說,如果他們真的在對貢街弄到地方,那就是說他們肯
定已經計划了很久了。”
“是啊,可這又是一件我不明白的事,他們怎么能弄到地方的?”羅恩說,用
魔杖重重地打了一下茶杯,茶杯的腿又癱在桌上,在他面前抽搐著,“挺奇怪的是
不是?要在對貢街租一個地方,得花不少金幣呢。他們要那么多錢,她肯定會想知
道他們用它想干什么。”
“嗯,是啊,我也懷疑過,”赫敏說,讓她的茶杯圍著哈利的茶杯靈巧地舞蹈
了一圈,哈利茶杯的短腿仍沒能夠到桌面。“我一直在懷疑蒙當格是不是說服他們
去倒賣偷來的贓物,或是別的什么壞事。”
“他沒有,”哈利簡單地說。
“你怎么知道?”羅恩和赫敏一起問。
“因為──”哈利猶豫著,但是坦白的時候已經終於到來了,要是每個人都懷
疑弗雷德和喬治犯了罪的話,再繼續保持沉默就不值得了,“因為他們是從我這兒
得到的錢。去年六月,我把三巫師爭霸賽的獎金給他們了。”
他們驚訝得說不出話,然后赫敏的茶杯舞蹈著跳過桌沿,在地上摔得粉碎。
“噢,哈利,不會吧!”她說。
“是的,會的,”哈利反駁說,“而且,我也毫不后悔,我用不著那些錢,他
們要是開淘氣商店的話肯定能做得很好。”
“這可太棒了!”羅恩說,一臉驚喜,“哈利,這都是你的錯──這下我媽一
點也不能怪我啦!我能告訴她嗎?”
“是啊,我想你最好告訴她,”哈利呆板地說,“要是她以為他們接受偷來的
鐵鍋什么的就更糟了。”
直到下課赫敏也沒有說話,但是哈利聰明地知道她的自制力不會太久就會支持
不住了。果然,一等他們課間走出城堡,站在五月的清淡陽光下,她就鼓著眼睛瞪
著哈利,斬釘截鐵地開口了。
但是哈利在她還沒開始之前就打斷了她。
“對我嘮叨也于事無補,事情已經做了,”他堅定地說,“弗雷德和喬治已經
拿了那些錢──聽起來,他們也已經花了很大一部分了──我沒法從他們那里要回,
我也不想要回。所以,赫敏,別說了。”
“我不是要說弗雷德和喬治的事!”她委屈地說。
羅恩不相信地哼了一聲,赫敏狠狠地瞪他一眼。
“沒有,我不是!”她生氣地說,“事實上,我是打算問哈利他什么時候回到
石內普那里去上蔽心朮課!”
哈利的心沉了下去。他們把弗雷德和喬治的戲劇性出走討論得爛熟──不能否
認這用去了很多小時──之后,羅恩和赫敏曾想知道瑟瑞斯最近的狀況。因為本來
哈利就沒有告訴他們他想找瑟瑞斯的原因,他想不出應該告訴他們什么,結果,實
事求是地,他說瑟瑞斯想讓哈利繼續蔽心朮課。從那時起他就十分后悔,赫敏會沒
完沒了地講這個話題,而且會在哈利完全沒有防備的時候再扯出來。
“不要說你已經不再做那些怪夢了,”赫敏這次說,“因為羅恩告訴我,昨晚
你在睡覺時又說夢話來著。”
哈利憤怒地瞪了羅恩一眼,羅恩居然還有膽量做出羞愧的樣子。
“你只是嘟囔了一點點,”他喃喃地抱歉說,“說了些‘再往前一點’什么的。”
“我夢到你們那伙人在打快迪奇,”哈利殘忍地撒謊說,“我想告訴你胳膊得
伸更遠些,才能抓到那個鬼飛球。”
羅恩的耳朵都紅了。哈利感到一種報復的快感,當然,他并沒有夢到那樣的事。
昨天晚上,他又一次夢到了神祕局的走廊,他穿過了圓形房間,又穿過那個有
滴嗒聲音和舞蹈著的光線的房間,直到他發現自己又走進了那間巨大的,滿是放了
積灰的玻璃球的書架的屋子。
他匆忙地一路走到第97排,轉向左邊,然后沿著書架跑……就是那時候他說
出聲來……再往前一點……因為他覺察到他的意識正掙扎著要醒來……他還沒到達
書架盡頭,就發現自己又躺在床上,瞪著用四個床柱支起的帳子。
“你確實試著封蔽你的思想,是吧?”赫敏瞪著哈利說,“你確實繼續練習你
的蔽心朮了吧?”
“我當然在練,”哈利說,努力裝得好像這個問題十分無禮,但是沒敢看她的
眼睛。事實是他心里充滿了對那個放了積灰的玻璃球的房間的好奇,他其實很想讓
夢繼續發展下去。
問題是還有一個月就要考試,每一秒的空閑時間都已經被用來復習了,他的思
想似乎已經被各種知識添得滿滿的,等他回到床上時,能睡著就已經很不容易了。
而即便他能睡著,大多數時候,他過度疲勞的大腦也只會給他一些關于考試的蠢夢。
而且,他懷疑他的思想里有一部分──那個經常用赫敏的聲音說話的部分──現在
因為他偶爾走去那個通向黑門的走廊而感到十份內疚,所以總是讓他在沒走到盡頭
就召喚他醒來。
“你知道,”羅恩說,耳朵仍然漲得通紅,“要是在斯雷瑟林對海佛帕夫比賽
之前,蒙塔克還不好的話,我們就有一線機會得快迪奇杯。”
“是啊,但愿如此,”哈利說,很高興轉了個話題。
“我是說,我們贏了一場,輸了一場──要是下星期六斯雷瑟林輸給海佛帕夫
──”
“是啊,說得對,”哈利說,忘記了他在同意什么,張楚正在穿過院子,看也
沒有看他一眼。
***
快迪奇賽季的最后一場比賽,是桂芬多對瑞文克勞,將在五月的最后一個周末
舉行。雖然海佛帕夫在上次的比賽里險勝了斯雷瑟林,桂芬多也一樣沒太大希望取
勝。主要原因(雖然沒有人告訴他)是羅恩無法預測的守球能力。而他,似乎已經
找到了一個新的方法鼓勵自己。
“我是說,我不會做得更差是不是?”比賽那天的早飯時候,他陰沉沉地對哈
利和赫敏說,“現在反正也不會比以前輸得更慘,不是嗎?”
“你知道么,”一會之后,當赫敏和哈利夾在興致勃勃的人群里向球場走去時,
她說,“我覺得沒有弗雷德和喬治在,羅恩可能會做得更好。他們從來就沒給過他
信心的。”
露娜﹒拉烏古德越過他們,她的頭上蹲著的似乎是一頭真正的鷹。
“噢,天,我都忘了!”赫敏說,看著鷹在她的頭上拍著翅膀,露娜正滿不在
乎地經過一夥指點著嘲笑的斯雷瑟林學生,“張楚也會參加比賽的是不是?”
哈利,當然沒有忘,但他只是哼了一聲。
他們在看台最高處找到了座位。那天的天氣好極了,萬里無云,羅恩不能期待
更好的天氣了。哈利發現自己仍抱著一線希望,希望羅恩不會留機會讓斯雷瑟林人
唱“衛斯理是我們的王”。
自從弗雷德和喬治離開之后就有點沮喪的李﹒喬丹,和以前一樣是解說員。當
兩隊隊員飛進球場的時候,他宣布著他們的名字,但是聲音遠不似以前那樣興奮激
動。
“……布拉德利……戴維斯……張,”他說著。當張楚走進球場時,哈利覺得
他的胃沒有做后空翻那么難的動作,但仍虛弱地扭動了一下。她黑亮的頭發在微風
中飄動,他不知道他更希望什么發生,但是他確信他不能再忍受爭吵了。甚至看到
她神采飛揚地和羅杰﹒戴維斯講話,然后登上掃帚,也讓他有種嫉妒的刺痛。
“他們起飛了!”李說,“戴維斯立刻拿到了鬼飛球,瑞文克勞的隊長羅杰﹒
戴維斯拿著鬼飛球,他閃開安吉莉娜﹒約翰遜,躲開凱蒂﹒貝爾,又躲開了艾麗莎
﹒斯賓耐特,他直朝著球門飛去了!他要射門了──然后-然后──”李大罵了一
聲,然后說,“然后他進球了。”
哈利和赫敏還有其他的桂芬多人都呻吟一聲。而且,毫不驚奇地,在球場的另
一邊,斯雷瑟林的人開始大唱:
“衛斯理一個球也救不下,衛斯理一個網也守不住……”
“哈利,”一個嘶啞的聲音傳進哈利耳中,“赫敏。”
哈利轉頭,看到海格那巨大的胡子臉正出現在座位中間,顯然他剛剛從他們后
邊的座位里擠過來,因為那里的一二年級學生都有一副被壓皺壓平的樣子。不知為
什么,海格深深地彎著腰,似乎不想讓別人看到,不過他仍比其他人高出至少四寸。
“聽著,”他悄聲道,“你們能不能跟我來一下?就是現在?趁他們都在看比
賽的時候?”
“呃……不能等嗎,海格?”哈利問,“不能等到比賽結束么?”
“不行,”海格說,“不行,哈利,必須現在走才行……趁他們都在看球……
拜托?”
海格的鼻子上有血慢慢地流下來,他的兩只眼睛上都帶了黑眼圈,哈利自從返
校之后還從來沒這么接近地看他,他看起來完全破爛不堪,愁眉苦臉。
“當然,”哈利連忙說,“我們當然馬上去。”
他和赫敏沿著座位走出去,讓那些不能不站起來給他們騰空的學生們一個勁兒
埋怨。海格那排的人都沒有報怨,他們只忙著把自己縮得越小越好。
“我很感激,你們兩個這樣做,真的,”他們走到樓梯時,海格說。他們沿著
樓梯走向下面的草坪時,他一直緊張地東張西望,“我只希望她沒注意我們離開了。”
“你指安布居?”哈利說,“不會的,你沒看到她把整個監察隊的人都弄到她
身邊去了?她是怕有人在比賽時害她呢。”
“是啊,嗯,給她點小麻煩也好,”海格說,停下來四下檢查著球場邊緣的座
位,確定從那里到他小屋的路上沒有人,“會給我們更多時間。”
“海格,到底是什么事?”赫敏說著,抬頭用關切的神情看著他,他們正匆忙
走過草坪,朝禁絕林邊上走。
“你們-你們馬上就會知道了,”海格說著,扭過頭,他們后面的看台上正發
出一陣驚天動地的喊聲,“嘿──是不是有人剛進球了?”
“那也只能是瑞文克勞,”哈利沉重地說。
“好……好……”海格心不在焉地說,“那很好。”
他每走兩步就轉頭檢查四周,即便如此,他們仍得一路小跑著才能跟上他的腳
步。等他們走到他的小屋,赫敏自動轉向左邊的前門,但是海格已經越過前門,走
進了禁絕林最外圈的樹蔭里。在那里他撿起了一把靠在樹干上的弓,當他發現他們
沒跟在他身后,他轉過身來。
“咱們得進來,”他說,朝身后的林子晃了晃他的蓬松腦袋。
“進禁絕林?”赫敏說,有點不知所措了。
“是啦,”海格說,“現在來,快點,別讓人看到!”
哈利和赫敏交換了一個目光,然后彎腰跑進海格身后的樹林里。海格已經把弓
扛在肩上,大步走進了林子里綠色的樹蔭里。哈利和赫敏跑著追上他。
“海格,你為什么要帶武器?”哈利說。
“只是以防萬一罷了,”海格說著,聳了聳他巨大的肩膀。
“你帶我們學黑司獸的那天都沒帶弓箭的,”赫敏膽怯地說。
“確實,不過,那時候我們沒走進太深,”海格說,“而且,那時候弗倫薩不
是還沒離開禁絕林么?”
“為什么弗倫薩離開會造成這么大不同?”赫敏好奇地問。
“因為其他半馬人都恨死了我,這就是原因,”海格小聲說,扭頭查看著,
“他們以前──嗯,你不能管那叫友好──不過我們相處還不錯,他們一向自己自
足,不過我找他們時總會出來的。現在不行了。”
他深深地嘆了口氣。
“弗倫薩說他們不滿他去給鄧布多工作,”哈利說,因為忙著看海格的側臉,
結果給伸出的樹根絆了一跤。
“是啊,”海格沉重地說,“嗯,還不是一般的氣,根本就是暴跳如雷,要不
是我干涉,我敢說他們會把弗倫薩踢死的──”
“他們打他?”赫敏說,似乎相當震驚。
“是了,”海格粗聲說著,用力擠過几根特別低的樹枝,“至少有一半的半人
馬都在追他。”
“你把他們打退了?”哈利說,既驚訝又佩服,“就你一個人?”
“當然,總不能站在那里看著他讓他們給殺死啊是不是?”海格說,“真正萬
幸的是我那時正好經過……而且我以為弗倫薩在送來他那個蠢警告之前會記想起我
的幫助!”他激動而且意外地加上后面一句。
赫敏和哈利互相看了一眼,有些震驚。但是海格依然愁眉不展的樣子,沒有繼
續講下去。
“總之,”他說,呼吸比平時稍微重了一點,“從那時候起,其他的半人馬就
都恨我恨得要死,而麻煩是他們在這個林子里有很大影響力……他們是這里最聰明
的動物。”
“海格,我們是為這個來這里的嗎?”赫敏問,“半人馬?”
“噢,不是,”海格說,不以為然地搖搖頭,“不,不是他們。不過當然了,
他們把事情弄得更復雜了,可不是……不過馬上你們就會明白我的意思了。”
說完這句讓人難以理解的話,他就一言不發地走得更往前一些。他每走一步他
們就要走三步,他們只能忙著跟上他。
路上的雜早越來越高,樹也越來越密。他們走得越深,林子里就越暗得好像黃
昏一般。很快他們就遠遠超過了海格讓他們看黑司獸的那塊空地,但是哈利一直都
沒有感到不安,直到海格突然離開小路,開始在濃密的樹干間繞道走向禁絕林的心
臟地帶時。
“海格!”哈利說,一邊奮力從纏結在一起的荊棘里打出一條路來,海格當然
早已毫不費力地踩過去了。哈利清晰地記得上一次他離開禁絕林小路時發生了什么
事情,“我們要去哪里?”
“前面一點點,”海格回頭冒出一句,“快點,哈利……現在咱們可不能分散
開。”
跟上海格實在不是件容易的事,那些樹枝和帶刺的灌木,海格可以輕松地大步
跨過,就好像他們是蜘蛛網似的,可哈利和赫敏的長袍就會被鉤住,而且被常常是
被鉤得緊緊的,他們不得不停下來,花好几分鐘才能把自己解下。很快,哈利的胳
膊和腿上都划出了一道道破口和擦傷。現在他們已經走到禁絕林深處,有時候在昏
暗中哈利唯一能看到的,只是前面海格的巨大黑影。任何聲音在封閉的安靜中聽起
來也很怕人,樹枝折斷的聲音會有巨大的回音,而最小的沙沙聲,雖然可能只是一
只無辜的麻雀發出的,也會讓哈利緊張地四下搜索著周圍的昏暗。他忽然意識到,
自己還從來沒有走進森林這么深,卻仍沒看到一個動物。他們的缺席讓他覺得更不
是好兆頭。
“海格,我們能點亮魔杖嗎?”赫敏小聲說。
“呃……沒問題,”海格也小聲回答,“其實──”
他猛停下轉身,赫敏直撞上他,被反彈回來,哈利在她摔倒之前抓住了她。
“也許我們可以在這兒歇一下,這樣我可以……給你們解釋明白,”海格說,
“總不能到了那里,還什么都不……”
“好!”哈利把赫敏扶起來時,她說。他們同時低聲說,“熒光閃爍!”,魔
杖頭上亮了起來。兩道搖晃的光柱使海格的臉在黑暗里時隱時現,哈利發現他看起
來很緊張,而且極為憂郁。
“對,”海格說,“嗯,你們看……這事情是……”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
“嗯,現在,我說不定哪天就會給解雇了,”他說。
哈利和赫敏互相看了一眼,然后繼續看他。
“可是你已經堅持這么久都沒事──”赫敏試探地說,“你怎么會以為──”
“安布居以為是我把那只泥鼻獸放到她辦公室去的。”
“那你有沒有?”哈利拖口說出。
“沒有,當然我沒有!”海格憤怒地說,“可是一旦牽扯上魔界動物她就會以
為是和我有關的。你們知道,從我回來她就一直想找碴把我踢出去了。我當然不想
走,要不是……嗯……我要給你們講的特殊原因,我早就走了。我不會等到她有機
會當著全學校的面趕我出去的,像她對徹勞妮那樣。”
哈利和赫敏同時出聲抗議,但是海格只是揮了揮他的大手掌,完全不聽。
“這也不是世界末日,我一旦離開了,還可以幫助鄧布多,我能為鳳凰令做點
有用的事。而你們還有古拉普蘭教授,你們會-你們會順利通過考試的。”
他的聲音抖起來,說不下去了。
“別擔心我,”當赫敏想拍他的胳膊時,他匆忙說。然后從背心口袋里抽出一
條巨大的臟手絹,抹了抹眼睛,“聽著,我不會告訴你們這些,要不是我非得……
你看,要是我走了……我不能不告訴什么人就……就走啊……因為我-我需要你們
兩個幫我……還有羅恩,要是他肯的話……”
“我們當然會幫你的,”哈利立刻說,“你要我們做什么?”
海格重重地吸了吸鼻子,一言不發地拍了拍哈利的肩膀,結果他的力量大得讓
哈利歪倒著撞在旁邊的樹上。
“我就知道你們會同意的,”海格用手絹捂著臉說,“我永遠……都不會……
忘記的……好了……來吧……再從這里走一點點……現在,你們小心腳下,這里有
蕁麻。”
他們一聲不響地繼續走了十五分鐘,哈利正要張嘴問還要走多遠時,海格伸出
右臂,示意他們停下。
“慢慢來,”他輕聲說,“現在,小聲地來。”
他們躡手躡腳地走,哈利看到對面有一個巨大的、平滑的土墩,几乎有海格那
么高。一陣恐懼掠過,他想這肯定是某種巨大動物的窩了。土墩周圍的樹都給連根
拔起,因此土墩坐落在一塊空地上,周圍堆了一圈樹干和枝椏,好像是個圍欄一樣。
哈利,赫敏和海格現在就站在這個圍攔外頭。
“睡著呢,”海格有口無聲地說。
確實,哈利可以能到一個遠遠的、有節奏的轟隆聲,好像是一對巨大的肺在工
作。他轉頭看旁邊的赫敏,她正瞪著土墩,微微地張著嘴,看起來徹底嚇壞了。
“海格,”她的聲音在那個動物的鼾聲上面几乎聽不到,“他是誰?”
哈利覺得這個問題很奇怪,“那是什么?”才是他想要問的問題。
“海格,你告訴過我們的──”赫敏說,魔杖開始在手里發抖,“你告訴我們
他們沒人想來!”
哈利從她看到海格,就在那一刻,他明白了,他轉回頭看那個土墩,恐懼得倒
吸一口涼氣。
那個巨大的土墩,大得可以上他自己、赫敏和海格輕輕松松地站上去,正在慢
慢地、隨著低沉、打鼾的呼吸上下移動。那根本不是什么土墩,那是一個彎曲的脊
背,毫無疑問是屬於──
“嗯──沒有──他其實不想來,”海格說,聽起來十分絕望,“但我非得把
他帶回來不可,赫敏,我非得這么做!”
“可是為什么啊?”赫敏問,聽起來她好像快要哭了,“為什么──什么──
噢,海格!”
“我知道要是我帶他回來,”海格說,聽起來自己也好像快哭出來了,“然-
然后教他懂禮貌──我就可以帶他到外面去,告訴大家他其實是安全的!”
“安全的!”赫敏尖聲說,海格慌忙用手做出安靜的聲音來,他們面前的龐然
大物哼了一聲,然后在睡夢里翻了個身,“這么久以來他一直打你不是嗎?這就是
你受那么多傷的原因!”
“他不了解自己有多大力氣!”海格認真地說,“而且他也越來越好了,他不
再打那么多架了──”
“所以,這就是你花了兩個月才到家的原因!”赫敏心不在焉地說,“噢,海
格,他既然不想來,你為什么還帶他回來呢?跟他自己的同伴在一起他難道不是更
快樂嗎?”
“他們欺負他啊,赫敏,因為他那么小!”海格說。
“小?”赫敏說,“小?”
“赫敏,我不能把他丟下的,”海格說,淚水滾過傷痕累累的臉,流進胡子,
“你看啊──他是我弟弟!”
赫敏張著嘴,傻傻地瞪著他。
“海格,你說‘弟弟’,”哈利慢慢地說,“你是指──”
“嗯,同母異父的弟弟,”海格解釋說,“我媽媽離開我爸爸之后,她又結識
了另一個巨人,然后他們一起有了咕波──”
“咕波?”哈利說。
“是啊……嗯,這是他念我名字時發出的聲音,”海格急切地說,“他不太會
說英語,我一直教他來著……總之,她對他的喜歡程度似乎并不比對我更多。你們
知道,對女巨人來說,生出大個頭的孩子是件相當重要的事,可他和其他巨人相比
總是矮一點點──只有五米半高──”
“噢,是啊,小得很!”赫敏說,帶著些歇斯底里地諷刺,“真是個小不點!”
“他總是被他們所有人踢來推去的──我怎么能把他扔在那樣的地方呢──”
“梅心女士也同意你把他帶回來?”哈利問。
“她──嗯,她能看出來這對我很重要,”海格說,兩只巨手扭在一起,“不
-不過我得承認,過了一段時間她就受不了了……所以我們在回家的路上分開了…
…不過她向我保証她不會告訴別人。”
“可你們究竟是怎么不被注意回來的呢?”哈利說。
“嗯,這就是為什么我們花了那么久,你看,”海格說,“我們只能在晚上趕
路,挑樹林和荒原什么的。當然了,只要他愿意,他可以走得相當快的,可惜他總
是想回去。”
“噢,海格,那你究竟為什么不讓他回去呢!”赫敏說,一屁股坐在橫著的樹
干上,手捂住臉,“你以為你能拿一個根本不想來這里的凶猛巨人怎么辦呢!”
“嗯,聽著──‘凶猛’──這個詞可有點過分了,”海格說,依然不安地扭
著雙手,“我承認他生氣時可能會打我兩拳,可是他已經變好了,好多了,他已經
逐漸適應這里了。”
“那那些繩子又是干什么的?”哈利問。
他剛才注意到,從背對著他們、縮成一團躺在地上的咕波那里,有小樹粗細的
繩子伸出來系在周圍最大的樹干上。
“你把他綁起來了?”赫敏虛弱地說。
“嗯……是,”海格說,看起來很傷心,“你看──就好像我剛才說的──他
不了解自己有多大力氣。”
哈利現在明白為什么在禁絕林的這一邊片林子里,所有的動物都反常地消失了。
“那么,你想讓我、哈利和羅恩做什么呢?”赫敏不安地問。
“照顧他,”海格沙啞地說,“在我離開之后照顧他。”
哈利和赫敏交換了一個難過的眼神,哈利不愉快地記起,他已經答應過海格無
論什么事他都會幫忙。
“你到底-到底要我們做什么呢?”赫敏問。
“不用給他送飯什么的!”海格急切地說,“他能自己找食物,一點問題都沒
有。他能抓鳥啊鹿啊什么的,不用擔心。他需要的是有人陪他,我只想有人能繼續
幫幫他,繼續教教他,你知道。”
哈利沒有回答,只是轉頭去看他們面前地上躺著的碩大身體。他和海格不一樣,
海格看起來只是個個子特別大的人類,咕波的身體奇形怪狀。土墩左邊,哈利原來
以為是一個巨大的長滿苔蘚的石頭,現在他認出是咕波的頭。這個頭和人類的頭與
身子的比例相比要大得多,而且几乎像球一樣圓,上面濃密地長滿了蕨菜顏色的細
卷頭發。在頭頂上可以看到一只巨大的、肉乎乎的耳朵,而他的頭,似乎更像沃能
姨夫的頭那樣,沒有脖子,直接連在肩膀上。他的后背寬寬的,上面穿了件骯臟的
棕色衣服,看起來似乎是几張動物皮粗糙地縫在一起的。隨著他睡夢中的呼吸,衣
服的粗糙接縫也繃得緊緊的。他的腿縮在身子底下,哈利可以看到他巨大、骯臟、
光著的腳底版,他的腳就像兩只大雪撬,在森林的土地上交疊在一起。
“你想讓我們教他。”哈利說,聲音有些空洞,他現在終於明白弗倫薩警告的
含義。他的嘗試沒有效果,他最好不要再繼續下去。當然了,其他住在禁絕林里的
動物肯定會知道海格教咕波英語的嘗試毫無結果。
“是啊──你們只跟他聊聊天兒也行,”海格充滿希望地說,“因為我想,要
是他能和人說話,他會更明白我們都是喜歡他的,都想讓他留在這里。”
哈利看看赫敏,后者正從手指縫里偷偷看他。
“有點讓你覺得還不如是諾伯特吧,是不是?”他說,她虛弱地笑了笑。(諾
伯特,海格從蛋蜉出的挪威脊背龍,見第二卷。──譯注)
“那么,你們會做吧?”海格說,似乎沒有意識到哈利剛說的話。
“我們……”哈利說,他必須守信,“我們會試試的,海格。”
“哈利,我就知道我能靠得住你的”海格說,淚水漣漣地笑了,他又去用他的
手絹去擦臉,“我也不想浪費你們太多時間,那個……我知道你們有考試……只要
你們能每星期用隱身斗篷來這兒一次,跟他聊聊天兒就行了。那我就叫醒他吧──
給你們介紹一下──”
“什么──別!”赫敏跳起來說,“海格,不要,別叫醒他,真的,我們不需
要──”
可是海格已經跨過他們前面的巨大樹干,向咕波走過去。他走到三米左右的地
方,從地上撿起一根長長的樹枝,轉頭看沖哈利和赫敏安慰地笑了笑,然后用樹枝
一頭用力戳了戳咕波的后背。
那巨人發出一聲大吼,在寂靜的林子里回響,他們頭頂上,棲息在樹尖的鳥扑
打著翅膀飛走了。而與此同時,哈利和赫敏面前的巨大咕波爬了起來,他用手推地
跪起來時,大地都在他的手下顫抖,他轉過頭去看是誰把他吵醒。
“咕波你好嗎?”海格用故作愉快的聲音說,抱著那根長樹枝后推几步,准備
著要再戳他的樣子,“睡得好吧?”
哈利和赫敏緊盯著巨人,一路退到不能再退的地方。咕波在兩棵他還沒來得及
拔倒的樹中間跪了下來。他們抬頭看著他驚人的巨臉,在昏暗的空地里看起來就好
像是灰色的滿月,他的五官仿佛是粗粗刻在一個巨大的石球上似的。他的鼻子短粗
而不成形,嘴歪向一邊,里面滿滿地長著畸形的、有半塊磚大小的黃牙。他的眼睛
按巨人的標准是很小的,而且因為剛剛醒來,棕綠色的眼睛還只睜開一半。咕波舉
起臟臟的、有皮球那么大的拳頭,狠狠地揉著眼睛,然后,用驚人的速度和敏捷,
猛地站了起來。
“我的天!”哈利聽到身邊赫敏恐懼地尖叫一聲。
綁在咕波兩只手腕和腳腕的繩子另一頭的大樹恐怖地咯吱響著,他的確,就向
海格說的,至少有五米半高。睡眼惺松地四下看著,咕波伸出一只有沙灘傘大小的
手,從一棵巨大松樹的高枝上抓下了一個鳥窩,把它翻過來,十分不滿地吼了一聲,
因為那里面沒有鳥。里面的鳥蛋像手榴彈似的摔向地面,海格用胳膊抱住頭來保護
自己。
“小咕波波啊,”海格喊,提心吊膽地抬頭檢查沒有更多鳥蛋掉下來,“我給
你帶了些朋友來讓你認識。記得我跟你說我過我會帶他們來嗎?記得嗎,我跟你說
我可能會出趟門兒,讓他們照顧你一陣子?你記得嗎,小咕波?”
可咕波只是又低吼了一聲,很難說他究竟是不是在聽海格,他甚至可能都沒聽
出來海格在講話。他現在正抓著松樹的樹尖,把它往自己那里拉,顯然是喜歡看他
松開手之后它能彈開多遠。
“聽著,小咕波,別那么做!”海格喊,“你就是那么把那些樹給拔起來的─
─”
果然,哈利可以看到樹根旁邊的泥土開始裂開了。
“我給你找來朋友啦!”海格喊,“你看,朋友啊!低頭看看,你這個傻大個
子,我給你帶來好朋友啦!”
“噢,海格,不要,”赫敏呻吟一聲,但是海格已經又舉起樹枝,在咕波的膝
蓋上狠狠地地戳了一下。
巨人放開了松樹,樹危險地搖晃著,松針像下雨似的打在海格身上。他低下頭。
“咕波,這一位,”海格說,指著哈利和赫敏站著的地方,“是哈利!哈利﹒
波特!要是我走了他會來這兒看你的,明白嗎?”
巨人這才注意到哈利和赫敏在那里。他們渾身發抖,瞪著他,他垂下他巨大的
像石頭一樣的頭,用睡意朦朧的眼睛看著他們。
“還有這位是赫敏,你看?她──”海格猶豫了一下,轉向赫敏,然后說,
“赫敏,你介意他叫你小敏嗎?赫敏這個詞對他來說可能不太好記。”
“不,不介意,”赫敏尖聲說。
“咕波,這是小敏!她也會來看你的!多好啊?是不是?你有兩個好朋友了─
─咕波,不行!!!”
咕波的手不知從哪里突然伸出來抓向赫敏,哈利一把抓住她把她拉到一棵樹后,
咕波的拳頭抓空了,只划到樹干。
“咕波,壞孩子!”他們聽到海格喊,赫敏躲在樹后緊緊抓住哈利,顫抖著哭
泣,“你這個壞孩子!你不能抓──啊喲!”
哈利從樹干后面探出頭來,看到海格躺在地上,手捂住鼻子。而咕波,顯然已
經失去興趣,站直身子,又開始去把松樹拉到最遠。
“好的,”海格模糊地說,一手捂著流血的鼻子,一手抓起弓站了起來。“嗯
……好了……你們見到他了而-而現在你們回來時他就能認出你們了……是啦……
好的……”
他抬頭看著咕波,他現在正拉著松樹,石頭一樣的臉上滿是興高采烈的表情,
樹根在被扯離土地的時候發出吱吱嘎嘎的聲響。
“嗯,我想今天就這樣吧,”海格說,“我們-呃-我們現在回去吧,怎么樣?”
哈利和赫敏點了點頭。海格又把弓扛在肩膀上,手仍捂著鼻子,領他們走進樹
林。
很長時間都沒有人說話。就連他們聽到遠處一聲巨響,顯然是咕波終於把那棵
松樹連根拔起的時候,也沒有人說話。赫敏蒼白的臉陰沉沉地,哈利想不出一件可
說的事。當別人發現海格把咕波藏在禁絕林時會怎么樣?還有他已經答應了海格,
他、羅恩和赫敏會繼續他徒勞的、想教那個巨人文明的嘗試。海格,即便他有驚人
的容忍度,可以相信有毒牙的怪物也是可愛無害的,也不應該自欺欺人地以為咕波
能和人類在一起生活啊。
“等等,”海格突然說,哈利和赫敏正在他身后從一塊濃密草叢里掙扎著出來。
他從肩上的箭袋里抽出一只箭,放在弓上。哈利和赫敏舉起魔杖,停下腳步之后,
現在他們也能聽到附近有動靜。
“哎呀,”海格悄聲說。
“海格,我想我們已經告訴過你,”一個低沉的男聲說,“這里已經不再歡迎
你來了?”
有一瞬間,一個男人赤裸的上半身似乎在昏暗的斑駁綠色陽光中間向他們漂浮
過來。然后他們看到他的腰連在一匹栗色的馬身上。這只半人馬有一張驕傲的、高
顴骨的臉,和長長的黑色頭發。和海格一樣,他也帶了武器,他的肩上挂了一只長
弓和一袋箭。
“馬果仁,你好么?”海格警惕地說。
半人馬身后的樹枝搖動,又有四五只半馬人走了出來。哈利認出黑身體、有胡
子的貝恩,四年前他在結識弗倫薩的同一晚上也認識了貝恩。但是貝恩沒有任何認
出哈利的表示。
“那么,”貝恩說,很快把頭轉向馬果仁,聲音變得可怕,“我想,我們已經
同意,一旦這個人類再在禁絕林出現,我們將要采取什么手段?”
“‘這個人類’,現在我是‘這個人類’了?”海格生氣地說,“就因為我阻
止你們殺人?”
“海格,你不應該多管閑事的,”馬果仁說,“我們的方式不是你的,我們的
法律也不是你的。弗倫薩背叛了我們,他讓我們尊嚴掃地。”
“我不明白你們怎么會這么想,”海格不耐煩地說,“除了想幫助鄧布多,他
什么都沒做──”
“弗倫薩成為人類的奴隸,”一個面目冷酷的灰色半人馬說。
“奴隸!”海格生氣地說,“他只是幫鄧布多的忙啊──”
“他把我們的知識與祕密出賣給人類,”馬果仁安靜地說,“沒有任何事情可
以挽回這個恥辱。”
“要是你非這么說,”海格聳聳肩說,“但我個人認為你大錯特錯了──”
“人類,你也一樣大錯特錯──”貝恩說,“在我們警告過你之后還回到我們
的森林里來──”
“現在,你們聽我說,”海格生氣地說,“要是你們不介意,我不想聽到‘我
們的’森林。誰來這里不是你們說了算的──”
“也不是你說了算的,海格,”馬果仁平靜地說,“今天我會放你一馬,因為
你旁邊你的幼獸──”
“他們不是他的!”貝恩輕蔑地打斷了他,“他們是學生,馬果仁,從那個學
校來的!他們可能就是弗倫薩那個叛徒的受益者。”
“即便如此,”馬果人鎮定地說,“屠殺幼駒都是一項慘無人道的罪行──我
們不能向無辜的孩子動手。今天,海格,你可以走。從現在開始,離這里遠遠的,
從你幫助叛徒弗倫薩逃脫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經喪失了和半人馬的友誼。”
“我才不會被你們這群老騾子給趕出禁絕林呢!”海格大聲說。
“海格,”赫敏驚恐地尖聲說,貝恩和那只灰色的半人馬都開始用蹄子刨地,
“咱們走吧,求求你走吧!”
海格往前走,但仍舉著弓,目光威脅地瞪著馬果仁。
“我們知道你在禁絕林里藏了什么,海格!”當半人馬閃進樹間時,馬果仁在
他們身后喊,“我們的忍耐是有限的!”
海格轉身,看起來恨不得想立刻回到馬果仁那里去。
“只要他在這兒一天,你們就得給我忍耐一天,這個森林也是他的,不比你少!”
他喊,哈利和赫敏一起用盡全力推著海格的鼴鼠皮背心讓他繼續往前走,他憤憤地
低頭看到他們兩個一起推他,表情有點驚訝,他看來根本沒有感覺到。
“你們倆啊,別那么激動,”他說著開始走,他們氣喘吁吁地跟在后面,“可
真是些倔騾子,不是嗎?”
“海格,”赫敏氣喘吁吁地說著,小心地繞過他們來時經過的蕁麻,“要是半
人馬不想讓人類進禁絕林,看起來我和哈利恐怕不能──”
“啊,你們聽到他們說的,”海格不以為然地說,“他們不會傷害駒子的──
我是說,小孩子。不管怎么說,我們不能被那伙東西嚇倒。”
“你已經盡力了,”哈利沖看起來有些喪氣的赫敏說。
最后他們總算又走上了小路,再走了十分多鐘,樹干開始變得稀疏,他們已經
再次可以看到一塊塊的藍色天空,還有,遠處傳來的歡呼聲和喊叫。
“又進球了?”海格問,在樹蔭下站住,他們已經可以看到快迪奇球場了,
“還是你們覺得比賽已經結束了?”
“不知道,”赫敏難受地說,哈利看到她的樣子其實比聲音更慘,她的頭發上
沾滿了樹葉和樹枝,長袍好几處都撕開了,臉上和胳膊上有很多划傷。他知道他自
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你知道,我敢說比賽已經結束了!”海格說,仍朝著球場瞇著眼睛,“你看
──已經有人往外走了──要是你們倆快點過去,說不定能混在人群里呢,那就沒
人知道你們離開過啦!”
“好主意,”哈利說,“嗯……那就再見了,海格。”
“太過分了,”等他們一走到海格聽不到的地方,赫敏就顫抖著說,“太過分
了,他真是太過分了。”
“別激動,”哈利說。
“別激動!”她激動地說,“巨人!把巨人弄到禁絕林來!我們還要給他上英
語課!當然了,假如我們能在來去的時候安全穿過那群會殺人的半人馬!真-是-
太-過-份-啦!”
“我們還什么都沒做呢!”哈利竭力地小聲安慰她,他們已經混在一夥吱吱喳
喳地往城堡走的海佛帕夫學生里面,“除非他被解雇,我們什么都不用做的,也許
根本不會發生。”
“噢,別傻了,哈利!”赫敏生氣地說,在路中間驟然停住,后面的人都驚跳
著從她身后轉開,“他當然會給解雇的,而且說老實話,看到我們剛剛看到的,有
誰會認為安布居全無道理嗎?”
哈利停下了,一聲不響地瞪著她,她的眼里慢慢被淚水填滿。
“你不是認真的吧,”哈利安靜地說。
“不是……那個……好……我沒有那個意思,”她說,生氣地抹著眼睛,“但
是他為什么非得把自己的事情弄得一團糟呢──還有我們的?”
“我不知道──”
“衛斯理是我們的王,衛斯理是我們的王,他從不讓鬼飛球進,衛斯理是我們
的王。”
“我也希望他們不再唱那個蠢歌,”赫敏傷心地說,“他們還不夠滿意么?”
一大群學生從球場里走出來,沿著草坪的斜坡走上來。
“噢,咱們走吧,我現在不想見到斯雷瑟林的人,”赫敏說。
“衛斯理什么球都救得下,衛斯理從不放過一個網,這就是為什么桂芬多的人
都要唱:衛斯理是我們的王。”
“赫敏,”哈利慢慢說。
歌聲越來越響亮,但那不是從銀綠相間的斯雷瑟林人群里傳來的,而是一大夥
朝著城堡慢慢移動的金色和紅色的人群,他們的數不清肩膀上扛著一個人。
“衛斯理是我們的王,衛斯理是我們的王,他從不讓鬼飛球進,衛斯理是我們
的王。”
“不是吧?”赫敏悄聲說。
“是的!”哈利大聲叫。
“哈利!赫敏!!!”羅恩叫,搖晃著手里銀色的快迪奇杯,看起來都樂瘋了,
“我們做到了!我們贏啦!!!”
他經過的時候他們抬著頭笑,城堡大門口一陣混亂,羅恩的頭几乎沒碰到門頂
上的大梁,但似乎沒人想把他放下。人群繼續唱著,擠進門廳,看不到了。哈利和
赫敏看著他們走進去,笑著,直到最后一段“衛斯理是我們的王”的歌聲消逝。然
后他們轉向對方,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
“咱們明天再告訴他,行不行?”哈利說。
“是的,可以,”赫敏疲倦地說,“我一點都不著急呢。”
他們一起走上樓梯,在門口他們都不約而同地轉頭看了看禁絕林,哈利不能確
定那是不是他的幻覺,但他覺得他看到遠處有一小團鳥突然從樹頂飛起,几乎好像
是它們做窩的樹正被人連根拔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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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中級巫師考試
幫桂芬多贏了快迪奇杯之后,第二天一整天羅恩都興奮得坐立不安。他唯一想
做的事就是討論那場比賽,讓哈利和赫敏想跟他說咕波的事也很難插入。其實他們
兩個也沒有真地試過,他們都不想在這時候如此殘忍地把羅恩拉回現實。這天的天
氣十分暖和而且晴朗,他們說服他和他們一起出來,到湖邊的白樺樹下復習功課,
因為這里被人偷聽到的機會遠比休息室里小。羅恩一開始并不特別想來──每個桂
芬多人在經過他的椅子時都會在他的后背上拍拍,更何況不時還會有“衛斯理是我
們的王”的歌聲響起──但過了一會兒他同意說一些新鮮空氣會對他有好處。
他們把白樺樹下攤開了課本,坐下來,整個時候羅恩都在第十二遍地跟他們講,
他是如何救下比賽里的第一個球的。
“嗯,我是說,羅杰﹒戴維斯那時候已經進過一個球,所以我實在沒多大信心,
可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等布拉德利突然沖我飛過來的時候,我只是想──你能做
的!我有大概一秒鐘的時間決定朝那邊飛,你知道,因為他看樣子好像在瞄准右球
門──我的右邊,當然了,他的左邊──但是我不知為什么就是覺得他那是假裝的,
所以我賭了一把飛向左邊──我是指,他的右邊,──然后──那個──你們都看
到之后發生的,”他謙虛地結束了,多余地把頭發朝后撫弄著,讓那看起來好像是
給風吹亂了似的,四下看著離他們最近的人──几個嘰嘰喳喳的三年級海佛帕夫學
生──是不是在聽他們談話。“然后,等五分鐘之后錢伯斯沖我過來的時候──怎
么啦?”羅恩問,停下了說了一半的話看著哈利的臉,“你為什么笑?”
“我才沒有,”哈利立刻說,低頭看他的變形課筆記,努力繃起臉。事實上,
羅恩剛才的動作一下讓哈利想起來了另一位快迪奇隊員,他也曾經在同一棵樹下撫
亂頭發。“我只是為我們贏了高興呢,如此而已。”
“是,”羅恩慢慢地說,咀嚼珍惜著每一個字,“我們贏了。你們看到張楚的
樣子了嗎?金妮就在她眼皮底下抓住了霓賊球。”
“我估計她又哭了吧?”哈利酸溜溜地說。
“嗯,是的──不過和別的相比,更是因為生氣吧,”羅恩微微皺著眉,“但
是你們看到她落地之后把掃帚扔開那樣子,是不是?”
“呃──”哈利說。
“嗯,羅恩,其實……我們沒有。”赫敏深深地嘆口氣說,把手里的書放下,
一臉歉意地看著羅恩,“事實上,那場比賽我們唯一看到的部分,就是羅杰﹒戴維
斯進的那個球。”
羅恩精心撫亂的頭發似乎都失望地垂了下來,“你們沒看?”他虛弱地說,輪
流看著他倆,“我救的那些球你們一個都沒看到?”
“嗯──沒有,”赫敏說,朝他伸出手來想安慰他,“可是羅恩,不是我們想
離開的──我們非走不可啊!”
“是嗎?”羅恩說,臉已經變得相當紅,“為什么?”
“是海格,”哈利說,“他決定告訴我們,自從他從巨人那里回來之后為什么
總是滿身傷痕。他要我們跟他一起去禁絕林。我們沒有別的選擇,你知道他的脾氣。
不管怎么說,他的事情是這樣的,……”
他花了五分鐘講完故事,講完之后,羅恩的憤怒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徹底地
懷疑。
“他帶了一個回來藏在禁絕林里?”
“正是如此,”哈利陰沉地說。
“不會的,”羅恩說,仿佛這樣一說就可以變成事實似的,“不會的,他不可
能這么做的。”
“嗯,他確實這么做了,”赫敏堅定地說,“咕波大概有五米半高,喜歡拔七
米高的松樹,而且管我叫,”她哼了一聲,“小敏。”
羅恩神經質地笑了一聲。
“然后海格要我們……?”
“教他英語,是啊,”哈利說。
“他瘋了,”羅恩說,震驚不已。
“是的,”赫敏煩燥地說著,把《中級變形朮》的課本翻了一頁,瞪著上面講
解如何把貓頭鷹變成歌劇望遠鏡的一系列圖畫。“是的,我也已經開始懷疑他是不
是瘋了,可是,不幸的是,他逼我和哈利向他保証來著。”
“嗯,你們只要不遵守保証就是了,”羅恩堅定地說,“我是說,想想看,我
們還有考試呢,我們只差這么大──”他把食指和拇指几乎挨在一起,做了個手勢,
“──就會被踢出這里了。而且還有……記得諾伯特嗎?還有阿拉格格?咱們曾經
有哪次因為跟海格的猛獸朋友混在一起,而得到好果子啦?”
“我明白,可是──我們已經保証過,”赫敏用極小的聲音說。
羅恩又把他的頭發弄平,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嗯,”他嘆一口氣,“海格還沒被解雇呢不是嗎?他都已經堅持了這么久,
說不定他會繼續堅持到學期結束,那樣我們根本就不用接近咕波了。”
***
城堡前面的操場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几乎好像剛剛被油漆過似的,萬里無云的
天空在波光鱗鱗的湖水里沖自己的倒影微笑,綠緞子一樣的草坪在偶爾的徐徐微風
下蕩漾著波紋。六月到了,但是對五年級學生們來說這只說明一件事:中級巫師考
試終於到了。
他們的老師已經不再給他們留作業,所有的課程已經全用來復習老師們認為在
考試中會出現的題目。這種目的明確而且瘋狂的氣氛几乎把除了中級巫師考試之外
的東西都從哈利的腦子里趕走了,不過在藥劑課上,他確實偶爾會想盧平是不是告
訴石內普他一定得繼續給哈利上蔽心朮課。如果他已經說了,那么,石內普顯然像
他現在完全不理會哈利一樣,也沒有理會盧平。這對哈利來說相當合適,即使沒有
石內普的加課,他也足夠緊張繁忙了。而讓他安慰的是,這些日子來赫敏自己也全
神貫注在考試上,沒有逼他去上蔽心朮課。她最近常常會嘟嘟囔囔地自言自語,也
好久都沒再織一件精靈衣服。
隨著中級巫師考試的臨近,她不是唯一行為變得古怪的人。厄尼﹒麥克米蘭養
成了質問其他人復習方法的討厭毛病。
“你們想你們每天學習有几小時?”在上草藥課之前排隊時,他問哈利和羅恩,
眼睛里閃爍著瘋狂的光。
“不知道,”羅恩說,“總有几小時吧。”
“比八小時多還是少?”
“少吧,我想,”羅恩說,看起來稍微有點緊張。
“我是八小時,”厄尼說,挺起胸膛,“八個或九個吧,每天早飯前我能學大
概一個小時,平均下來有八小時。要是周末我能學九小時,這星期一我干了九個半
小時,星期二就沒那么好了──只有七小時十五分鐘,然后星期三──”
在那時候,令哈利萬分感激的是,史寶特教授過來催他們進溫室,厄尼不得不
停止了他的喋碟不休。
而與此同時,珠扣﹒馬爾夫用其他的辦法來制造恐慌。
“當然了,這才不是憑你掌握多少知識,”有人聽到考試前几天他在藥劑課教
室外面沖克拉布和高耀大聲地說,“而要靠人際關系。你看,我父親和好几個巫師
考試的主考官都是老朋友了──格姿歐達﹒瑪池班克斯老太太──我們總請她來吃
晚飯什么的。”
“你們覺得那是真的嗎?”赫敏緊張地沖哈利和羅恩悄聲說。
“即使是真的,我們也一樣無能為力,”羅恩沮喪地說。
“我不認為那是真的,”納威在他們后面安靜地說,“因為格姿歐達﹒瑪池班
克斯是我奶奶的朋友,她從來沒提起過馬爾夫家的人。”
“納威,她是怎么樣的人?”赫敏立刻問,“她是不是很嚴厲?”
“有點像我奶奶,真的,”納威的聲音低了很多。
“不過,認識她對你來說總不是壞事,是不是?”羅恩鼓勵地對他說。
“噢,我想這一點用也沒有的,”納威說,更加難受了,“我奶奶總是告訴格
姿歐達﹒瑪池班克斯教授,說我不如我爸爸那么好……嗯……你們都看到她在聖滿
鉤醫院里時的樣子。”
納威的眼睛定在地上,哈利、羅恩和赫敏互相看看,但是不知道該說什么。這
是納威第一次承認他們曾經在聖滿鉤醫院里遇到過。
這個時候,買賣能幫助集中精力、思維敏捷、防止瞌睡的藥的黑市交易,也在
五年級和七年級學生中間蓬勃發展起來。哈利和羅恩被一個六年級的瑞文克勞學生,
名叫埃迪﹒卡米克爾賣的,“包如福牌萬能補腦丸”深深打動了,埃迪﹒卡米克爾
發誓說全憑這個藥,他才能在去年的中級巫師考試里拿到九個“極好”,而現在他
賣給他們一整瓶藥才要十二個金幣。羅恩向哈利保証,一旦他從霍格沃茨畢業,工
作了他就把錢還給他,可惜還沒等他們的交易結束,赫敏已經把藥從埃迪﹒卡米克
爾手里奪過去倒進了馬桶。
“赫敏,那是我們打算買的!”羅恩喊。
“別傻了,”她冷哼一聲,“那你還不如去買哈羅德﹒丁果的籠爪粉,那豈不
是一樣。”
“哈羅德﹒丁格有龍爪粉?”羅恩急切地說。
“已經沒有了,”赫敏說,“我把那個也沒收了,那些東西沒有一個是真有用
的,你們知道的。”
“龍爪的確是有用的!”羅恩說,“那東西的效果很驚人的,它真的會讓你的
大腦高度運轉,聰明敏捷,可以保持好几個小時呢──赫敏,就讓我來一小點吧,
真的,不會有事的──”
“可這些東西會有事的,”赫敏冷冷地說,“我已經檢查過了,那實際上是干
的道七虫糞。”
這條信息讓哈利和羅恩對大腦滋補劑的欲望就此減弱了。
那之后的變形課上,他們拿到了中級巫師考試的時間表及詳細章程。
“正如你們所看到的,”在全班學生把黑板上的考試時間和日期抄下來時,麥
格教授說,“你們的中級巫師考試將會持續兩個星期,上午是理論筆試,下午是實
踐考試。而你們的天文學實踐考試,當然了,會在晚上進行。
“現在,我必須警告你們,你們的試卷上已經被施過最嚴厲的反欺詐魔法。在
整個考場里都不許使用自動答題羽毛筆、記憶球、可拿下的抄襲袖口、或是自動修
正墨水。每一年,我得告訴你們,至少都會有一個學生以為他能逃過巫師考試的規
則,而最終被當眾捉出。我只能希望這個人不會是桂芬多的人,我們的新──校長
──”麥格教授說這個詞時的表情,跟佩妮姨媽在看到特別難清理的臟東西時表情
一模一樣,“──讓每個學院的院長告訴他們的學生,抄襲將會受到最嚴厲的懲罰
──因為,當然了,你們的考試成績將會反應新校長對學校的領導──”
麥格教授輕輕地嘆了口氣,哈利看到她尖鼻子的鼻孔又闊大了。
“──但是,你們不能因為這個就不盡全力,你們要考慮到自己的將來。”
“對不起,教授,”赫敏說,手舉在空中,“我們什么時候會知道考試結果?”
“七月份左右,貓頭鷹會把成績送到你們手里。”麥格教授說。
“太好了,”迪安﹒托馬斯悄聲說話讓大家都聽見了,“這樣我們直到放假都
不用擔心這個了。”
哈利想像著,六個星期之后的自己坐在女貞路的房子里,等待考試成績的樣子。
好吧,他呆呆地想,至少這個暑假他總能接到點信件。
他們的第一場考試,魔咒理論,將在星期一上午進行。哈利答應星期天午飯以
后提問赫敏,但几乎是立刻就后悔了。她一直不停地把書從他手里搶過去,親自檢
查自己的每一個字都回答正確,最后還用《魔咒成就》的尖銳邊角狠狠地打在他的
鼻子上。
“你干嗎不自己做呢?”他堅定地說著把書還給他,眼里疼得流出淚水。
與此同時,羅恩正用手指塞著耳朵,讀著兩年以來的魔咒課筆記,嘴唇無聲地
動著。謝默斯﹒斐尼甘躺在地板上背固質魔法的定義,迪安用《標准咒語第五級》
檢查他說得是不是正確。帕瓦提和拉文德在練習基本移動魔法,讓她們的鉛筆盒圍
著桌邊比賽誰飛得快。
那天晚上的晚飯相當壓抑,哈利和羅恩都沒有說太多話,但是全力學習了一整
天之后,他們都吃得狼吞虎咽。可是,赫敏卻不斷地放下刀叉,彎腰到桌子底下去
翻書包,然后抓出一本課本來檢查某個概念或是圖表。羅恩剛告訴她說,要是她不
好好吃一頓飯她那晚就睡不好的時候,她的叉子從手里滑落,“當”地一聲掉到了
盤子上。
“噢,我的天,”她虛弱地說,瞪著門廳那邊,“那些是他們吧?那些就是考
官吧?”
哈利和羅恩猛地從板凳上轉過來,穿過正堂的門,他們可以看到安布居和一小
群樣子古老的巫師站在一起。讓哈利高興的是,安布居看起來相當緊張。
“咱們能不能走近點看?”羅恩問。
哈利和赫敏都點了點頭,他們匆忙地走向連接門廳的大門,跨過門檻之后他們
走得很慢,鎮定安然地經過了那些考官們。哈利猜想那個駝背瘦小、臉上皺紋多得
像蜘蛛網似的女巫肯定就是格姿歐達﹒瑪池班克斯。安布居正恭敬地對她說著什么,
但瑪池班克斯似乎有點聾。雖然她們中間不過一尺遠,她回答安布居教授時卻相當
大聲。
“旅途順利,旅途順利,我們又不是第一次來!”她不耐煩地說,“那么,我
最近一直沒有鄧布多的消息!”她補充說,搜索著正堂,好像期望著他會從哪個掃
帚柜里冒出來似的,“你不知道他在哪里,我想?”
“一點也不知道,”安布居說,狠狠地瞪了一眼哈利,羅恩和赫敏,他們現在
都呆在樓梯腳,因為羅恩在假裝重系他的鞋帶。“不過我確定魔法部會很快把他捉
拿歸案的。”
“我可不確定,”矮小的瑪池班克斯教授大聲說,“只要鄧布多不想讓人找到,
就沒人能找到他的!我知道的……他的變形和魔咒高級巫師考試就是我本人監考的
……我還從沒見過有人能用魔杖做出他做的事情。”
“是的,那個,”安布居教授說,哈利,羅恩和赫敏用他們敢用的最慢速度朝
大理石樓梯上走,“讓我帶你們去教研室吧,我想在旅行之后肯定想喝杯茶的。”
那個晚上并不舒服,每個人似乎都想在最后一刻再復習一些,但沒人能真做多
少。哈利早早就上了床,但是他躺在那里,感覺上好像一連几小時都沒能入睡。他
想起他的就業咨詢,麥格憤怒的宣言,說即使她做的最后一件事是幫他成為一名傲
羅,她也會去做的。現在考試已經近在眼前,他后悔當時沒有表現出更大的志氣。
他知道自己不是唯一醒著的人,但是宿舍里的其他人沒有一個說話,最后,一個接
一個的,他們都墜入夢鄉。
第二天早飯時五年級的學生依然沒有怎么談話:帕瓦提壓著嗓子背誦咒語,她
面前的鹽罐隨著她的嘴扭動著﹔赫敏讀《魔咒成就》的速度快得都讓人看不清她眼
珠了﹔而納威緊張得握不住刀叉,還把果醬打翻了。
早餐結束之后,其他的學生都去上課了,只剩下五年級和七年級學生在門廳里
逛游。然后,九點半時,他們被一個班一個班地叫進正堂,那里面已經布置得和哈
利從記憶盆里看到他父親、瑟瑞斯和石內普參加中級巫師考試時的樣子一樣。四張
學院桌已經被拿走,換成了很多張小桌子,都面對著正堂里的教工席。麥格教授站
在他們對面,等他們都坐好,安靜下來,她說,“你們可以開始了。”然后把她身
邊一只巨大的沙漏翻轉過來,那張桌子上還擺著多余的羽毛筆,墨水瓶和羊皮紙。
哈利翻過試卷,他的心砰砰地跳著──三張椅子左邊、四張椅子前面的赫敏已
經開始寫起來了──然后低頭開始看第一題:(一)寫下令物體飛翔的咒語及,
(二)魔杖動作。
哈利的頭腦里閃過一枝棒子高高飛上天空,然后直落下來,響亮地打在一只傻
特伊的厚狀腦袋上的樣子,他趴在紙上開始寫了起來。
***
“嗯,還不太糟,是不是?”兩小時之后,赫敏在門廳里緊張地說,她的手里
還緊抓著試卷,“我不能確定我對愉快魔法寫得足夠好,我時間不夠了,你們寫上
打嗝的逆反咒了沒有?我不能確定我是不是應該加上,好像那會有點多余的──還
有第二十三題──”
“赫敏,”羅恩嚴厲地說,“我們早已經說過了……我們不會在每次考試之后
對答案的,做過一次就已經夠慘的了。”
五年級學生和其他人一起吃了午飯(四張學院桌在午餐時又擺回來了),然后
他們走到正堂一側的小廳里,在那里等待實踐考試。學生們按字母順序被一小組一
小組地叫去考試,其他的人就一邊嘟囔著咒語一邊練習魔杖動作,偶爾會不小心戳
到別人的后背或是眼睛。
赫敏的名字被叫到了,她顫抖著,跟著安東尼﹒高德斯登,格雷戈里﹒高耀,
達芙妮﹒格仁古拉斯一起離開的小廳,已經考過了的學生不會再回到這里,因此哈
利和羅恩完全不知道赫敏做得怎么樣。
“她根本沒問題的,你記得她有次魔咒考試上她得過112分嗎?”羅恩說。
十分鐘之后,弗立特衛教授叫:“潘姿﹒帕金森,帕德瑪﹒帕提,帕瓦提﹒帕
提,哈利﹒波特。”
“祝你好運,”羅恩小聲說,哈利走進正堂,魔杖在手里緊握得都抖起來了。
“波特,托夫提教授有空,”弗立特衛教授站在門口尖聲說,他朝哈利指了指
一位坐在遠處一張小桌子后面的、看起來最老也最禿頂的考官。他不遠處坐著瑪池
班克斯教授,她正給珠扣﹒馬爾夫考到一半。
“波特,是不是?”哈利走過去時,托夫提教授從夾鼻眼睛上頭打量著哈利,
看著他的筆記說,“那個有名的波特?”
哈利從眼角清楚地看到馬爾夫沖他狠狠地瞪了一眼,馬爾夫本來正漂浮在天上
的玻璃杯掉到地上,摔得粉碎。哈利忍不住他的笑容,托夫提教授鼓勵地沖他笑笑。
“這就對了,”他用蒼老而顫抖的聲音說,“不要那么緊張。那么,我要你把
這個盛雞蛋的杯子拿去,讓它翻几個筋斗吧。”
總體來說,哈利認為他做得還不錯。他的漂浮魔法總比馬爾夫的強,不過他后
悔不該把顏色轉變和生長魔法的咒語弄混了,本該讓他變成桔色的老鼠被他變得驚
人地大,等哈利改正他的錯誤時它早已膨脹到獾的大小了。他很高興那個時候赫敏
沒在正堂里,之后他也沒對她講起這件事。不過,他會告訴羅恩的,羅恩自己把一
只晚餐盤子變成了一只大蘑菇,而他自己都不明白他是怎么做的。
那個晚上他們也沒時間放松,晚飯后他們都立刻回到休息室,開始復習第二天
的變形課考試,哈利睡覺的時候,腦子里嗡嗡地擠滿了各種復雜的咒語公式和理論。
第二天上午的筆試里,他忘記了轉換咒的定義,不過他自己覺得他的實踐考試
還不是太糟。至少他成功地把鬣蜥整個都變沒了,而隔壁桌的可憐的漢娜﹒阿伯特
完全弄砸了,她把她的雪貂的數目增長了好几倍,而且變成了一大群火烈鳥,整個
考試不得不暫停了十分鐘,直到人們抓住那些鳥,把它們帶出正堂。
星期三是草藥學考試,(除了被利牙天竹葵咬了一小口,哈利做得相當不錯)。
然后,星期四是黑魔法防御學。這是頭一次哈利覺得他肯定會及格,他的筆試答得
沒有問題,而實踐考試時,他相當得意地當著安布居的面,演示了所有的逆反咒和
防御咒語,安布居站在通往門廳的門旁邊,淡淡地看著。
“噢,做得漂亮!”當哈利完美地驅趕了寶格妖之后,再次負責考哈利的托夫
提教授叫起來,“真是做得太好了!好了,波特,我想這就夠了……除非……”
他朝前靠了靠。
“我從我的好朋友緹博爾斯﹒奧格頓那兒聽說,你可以召喚神護衛出來?這會
給你加分的啊……?”
哈利舉起魔杖,對准了安布居,想像她被解雇的樣子。
“呼神護衛!”
他的銀色牡鹿從魔杖頭里噴了出來,它慢慢跑過正堂,所有的考官都轉過頭來
看它跑,等它變成銀霧消失了之后,托夫提教授激動地拍著他多節而且布滿筋脈的
手。
“好極了!”他說,“非常好,波特,你可以走了!”
哈利經過門口站著的安布居時,他們的目光相遇了。她寬闊、松弛的嘴邊有一
絲可惡的、若隱若現的笑容,但是他不在乎。除非他完全估計錯誤(而他不打算告
訴任何人,以防萬一自己錯了),他剛剛在中級巫師考試上得了一個“極好”。
星期五,哈利和羅恩有一天假,赫敏還得繼續考古文課。既然接下來就會有一
整個周末時間復習,所以現在他們決定讓自己放松了一下。他們坐在敞開的窗子旁
邊下魔法像棋,在溫暖的夏日微風里打哈欠伸懶腰。哈利可以看到遠處的海格,他
正在禁絕林邊上給一班學生上課。哈利正在想他們在學的動物是什么──他想那肯
定是獨角獸,因為男生們似乎都靠后站了一點點──這時肖像洞打開了,赫敏爬了
進來,看起來氣急敗壞。
“古文考試怎么樣?”羅恩說,打了大大的哈欠。
“我把‘呃瓦姿’翻譯錯了,”赫敏怒氣沖沖地說,“它的意思是‘合作’,
不是‘防衛’,我把它和‘唉瓦姿’弄混了。”
“嗯,沒事的,”羅恩懶洋洋地說,“這只是一個錯誤而已不是么,你還是能
得──”
“噢,別說了!”赫敏生氣地說,“一個錯誤就可能是及格和不及格的區別。
而且還有呢,有人又弄了只泥鼻獸放到安布居辦公室里了。我不知道他們怎么把那
東西弄進那張新門的,但是我經過那里時安布居正叫得天響──聽起來,那家伙想
把她的腿咬下一塊來──”
“好哇,”哈利和羅恩異口同聲地說。
“這不好!”赫敏激動地說,“她會以為是海格干的,不記得嗎?而且我們不
想讓海格給踢出去!”
“他現在還在上課呢,她不能把這事兒歸到他頭上,”哈利說著指了指窗外。
“啊,哈利,有時候你可真是太天真了。你真的以為安布居會等証據?”赫敏
說,似乎已經下決心要保留她的怒火。她轉身朝女生宿舍走去,在身后把門重重地
摔上。
“真是個溫柔可愛的好姑娘啊,”羅恩十分小聲地說,提醒他的王后去打哈利
的一個馬。
赫敏的壞脾氣持續了大半個周末,其間哈利和羅恩發現想不理她并不困難,因
為他們的星期六和星期天都花在復習星期一的藥劑課上。這是哈利最不想考的一個
試──而且他確定這科將是破滅他的傲羅夢的導火線。果然,他發現筆試奇難無比,
不過他覺得他對變形果汁問題的回答可能會得到滿分,他把果汁的效果都准確無誤
地寫上了,因為二年級時他曾經非法地服用過。
下午的實踐考試遠沒有他想像得那么慘。石內普沒有在考場出現,哈利發現他
配藥時比平時放松了很多。哈利旁邊不遠坐著的納威,看起來也比哈利在任何藥劑
課時見到他時更高興。當瑪池班克斯教授說,“請離開你們的鐵鍋,考試結束”時,
哈利塞上他的樣本燒瓶,覺得他雖然可能不會得到好的成績,但是至少,要是走運
的話,還不會不及格的。
“只剩下四場考試了,”他們走回桂芬多休息室的時候,帕瓦提﹒帕提疲倦地
說。
“‘只有’四場!”赫敏厲聲說,“我還有數字學呢,那恐怕是所有科目里最
難的一個!”
沒有人會傻到反駁她,所以她沒能把怒火發在他們任何一個人身上,只好跑去
罵一夥一年級學生,不許他們在休息室里大聲說笑。
星期二的魔界生物考試上,哈利下決心要好好考,不讓海格失望。實踐考試在
那天下午,禁絕林邊上,學生們需要分辨出在十几只刺猬里藏著的弓背猬(辦法是
挨個喂它們牛奶:弓背猬的硬毛有很多魔法用途,但也相當警惕謹慎,通常看到有
人做出它們以為是下毒的動作,它們會嚇瘋了的)﹔演示如何正確地處理勃枝壯客
﹔在不被嚴重灼傷的情況下,清理一只火螃蟹并給它喂食﹔還有在種類相當多的食
物里,挑出能給生病的獨角獸吃的東西來。
哈利能看到海格從小屋的窗戶里緊張地看向這邊。當哈利的考官──這次是一
個胖胖的小個女巫──沖他笑笑告訴他他可以走了的時候,哈利在回城堡的路上,
飛快地朝海格翹了翹大姆指。
星期三上午的天文學筆試進行得還算順利,哈利不能確定他是不是把木星所有
衛星的名字都寫對了,不過至少他相信沒有一個衛星上面是蓋滿釘子的。他們等到
晚上才去考天文課的實踐考試,所以下午就接著考占卜課。
即使是依照哈利一貫對占卜課的低等要求,這個考試也進行得相當差。他的水
晶球固執地把自己淘得干干淨淨,與其從那里面找出移動的圖像還不如去看桌面。
他在讀茶葉的時候完全弄砸了,他告訴瑪池班克斯教授她很快就會遇到一個胖胖的、
黑皮膚、沉默的陌生人。然后更糟的是,他把她手掌上的生命線和主線給弄混了,
告訴她她一定在上星期二就已經死了。
“嗯,我們早就知道這科不會及格的。”他們爬上大理石樓梯時,羅恩沮喪地
說。他剛才告訴哈利,他對考官詳細地講述了一個在他的水晶球里出現的、鼻子上
長瘤的人,結果他抬頭之后才發現他描述的是他的考官的倒影,這讓哈利感覺略好
過些。
“咱們早就不該選這門蠢課的。”哈利說。
“不過,至少現在可以放棄這門課了。”
“是啊,”哈利說,“再也用不著假裝關心木星和天王星交匯的時候會發生什
么事了。”
“還有,從現在起,我才不在乎我的茶葉是不是拼出‘去死吧羅恩’──我會
把它們全倒進垃圾筒里,那才是它們應該去的地方。”
哈利笑的時候赫敏從后面跑過來,他立刻收住笑容,以防惹惱了她。
“嗯,我想我的數字學考試還可以,”她說,哈利和羅恩都松了口氣。“現在
正好可以在晚飯前復習一下星圖。”
當他們在十一點鐘到達天文塔樓的頂端時,發現那晚的天氣對了望星空再合適
不過,沒有云也沒有風。皎潔的銀色月光撒滿校園,風里有股淡淡的涼意。每個人
都架起望遠鏡,等瑪池班克斯教授的示意,就開始填寫他們得到的空白星圖。
瑪池班克斯教授和托夫提教授在學生中間走動,看著他們記下用望遠鏡看到的
每顆恆星和行星的精確位置。除了羊皮紙翻動,時爾調整望遠鏡,還有筆的划寫,
周圍沒有半點聲音。半個小時過去了,一個小時過去了,城堡窗子里的燈逐漸都熄
滅了,它們本來投在下面校園里方方的金色光影也消失了。
可是,哈利在星圖上標完獵戶星座的時候,就在他腳旁的欄杆外面,前門忽然
被人打開了,燈光從里面傾泄而出,照亮了石頭階梯和一小部分草坪。哈利一邊調
整他的望遠鏡方位,一邊朝下看去,有五六個拉長的人影晃過被照亮的草坪,門又
關上了,草坪又恢復成漆黑的一團。
哈利把目光拉回到望遠鏡里,重新調整了焦距,開始檢查金星。他低頭看了看
星圖,把金星填在上面。但是有什么東西吸引了他的注意,他的羽毛筆停在半空。
他斜看著黑暗的地面,有五六個人影正穿過草地。要是他們沒有移動,或是月光沒
有滑過他們頭頂,哈利不會把他們和背后的黑暗分開來。即使隔著這么遠的距離,
哈利也有種古怪的感覺,他覺得他能認出那伙人里有個走路最橫扁的人,她似乎在
領著其他人走。
他不明白安布居為什么在午夜之后還出來游蕩,更何況還有五個人跟著。這時
有人在他身后咳了一聲,他才記起自己正在考試。他已經把金星的位置完全忘光了,
他連忙把眼睛湊到望遠鏡上,等他找到金星,再一次准備把它的位置記在星圖上的
時候,聆聽任何異常動靜的耳朵捕捉到了遠處的敲門聲。聲音在空曠的校園里回響,
立刻,一陣狗叫從門里面傳來。
他抬起頭,心跳得十分劇烈。海格的窗戶上有燈光透出,剛才他看到穿過草坪
的人影現在就站在那些窗子前面。門開了,他清楚地看到有六個清晰的人影跨過了
門檻,門又關上了,四周一片安靜。
哈利覺得很不安,他轉頭去看羅恩和赫敏是不是也注意了他看到的東西,但那
時候瑪池班克斯教授正好走過他旁邊。不想讓她以為他是在偷看別人的答案,哈利
慌忙低下頭假裝往上寫字,而其實他的視線已經穿過欄杆去看海格的小屋。現在人
影已經在小屋的窗子上晃動,偶爾擋住里面的燈光。
他可以感到瑪池班克斯教授的眼睛就盯在他的后頸上,他把眼睛按在望遠鏡上,
直盯著月亮,雖然他已經在一小時前就記下它的位置了。但當瑪池班克斯教授離開
的時候,他聽到遠處的小屋那里傳來一聲大吼,回音穿透黑暗,直傳到天文塔樓上
頭來。哈利周圍的几個人都從他們的望遠鏡底下鑽出來,朝海格的小屋那邊張望。
托夫提教授又小小地干咳一聲。
“要集中精力啊,孩子們,”他輕聲說。
大多數人回去看他們的望遠鏡,哈利看看他的左邊,赫敏正死死地盯住海格的
小屋。
“嗯嗯──還有二十分鐘,”托夫提教授說。
赫敏嚇了一跳,立刻又回到她的星圖上去了,哈利低頭看看自己的,發現他把
金星給標成火星了,他低頭把它改過來。
地面上傳來一聲“砰”的巨響,好几個人因為急著想看發生了什么事,慌忙伸
頭的時候被望遠鏡戳到臉上,結果給疼得“哎喲哎喲”地叫起來。
海格的門大敞四開,小屋里面的光一直傾泄到外面來,他們可以清楚地看到他
巨大的影子揮舞著拳頭,怒吼著。那六個人圍著他,從他們魔杖里冒出一道道極細
的紅光,可以猜出他們似乎正想給他施昏迷咒。
“不要!”赫敏叫。
“啊呀!”托夫提教授生氣地說,“現在是考試時間!”
可是現在已經沒有一個人再注意他們的星圖了,一道道的紅光仍在海格的小屋
周圍飛舞著,可是不知為什么它們都從他身上彈開了。他仍然站著,而且,從哈利
所看到的,仍然在努力掙扎。喊叫和呼喝聲在地面上回響著,一個男人喊:“海格,
你理智些吧!”
海格大吼著:“該死的理智,道力士,我不能讓你這么把我帶走!”
哈利可以看到牙牙的小小身影,他努力想幫海格,一直扑向圍著他的那些巫師,
直到一個昏迷咒打中他,他倒在了地上。海格憤怒地大吼一聲,把攻擊牙牙的那個
人從地上舉起來扔了出去,那個人飛出去有十尺遠,然后也沒能再站起來。赫敏受
驚地吸一口氣,兩只手都捂住了嘴。哈利轉頭看羅恩,發現他也一臉驚恐,他們以
前還從來沒有看到海格真正發火。
“看哪!”帕瓦提尖叫一聲,她已經探出欄杆,指著城堡腳邊。前門又被打開
了,更多的光撒上黑暗的草地,一個長長的黑影正跑過草坪。
“現在,我說真的!”托夫提教授焦急地說,“只剩十分鐘啦,你們知道!”
可是根本沒人聽他的:他們都在看那個人,疾跑向海格小屋旁邊的戰場。
“你們狗膽包天了!”那個人影邊跑邊叫,“你們這些人狗膽包天了!”
“是麥格!”赫敏悄聲說。
“不許動他!不許你們,聽到沒有!”麥格教授的聲音穿透了黑暗,“你們有
什么權力襲擊他?他什么都沒做,他做了什么事值得你們如此──”
赫敏、帕瓦提和拉文德都尖叫起來。小屋周圍的人影里朝麥格至少發出了四道
昏迷咒,在城堡和小屋中間,紅色的光柱打中了她,有一瞬間她的身體亮著,發出
奇異的紅光,然后她給打得飛起來,重重仰天摔倒在地,不再動了。
“無恥的禽獸!”托夫提教授大喊,他似乎也完全忘記了考試,“連警告都不
警告一聲!你們也太過分了!”
“膽小鬼!”海格力怒吼一聲,他的聲音清楚地傳上塔樓頂端,城堡里有几個
燈也重新亮了,“你們都是些膽小鬼!給你這個──還有這個──”
“啊──”赫敏倒吸一口涼氣。
海格朝最近的几個人重重地打了兩拳,他們立刻倒了下去,顯然是給打暈了。
哈利看到海格彎下腰,他以為他終於給那些咒語打倒了,不過,恰恰相反的是,海
格立刻又站了起來,肩上似乎扛了一個袋子。然后哈利才發現是牙牙柔軟的身子正
垂在海格的肩上。
“抓住他,抓住他!”安布居大叫著,但是她剩下的唯一幫手似乎一點也不想
接近海格的拳頭范圍。事實上,他慌張地朝后躲,結果被他昏迷的同事給絆了一跤,
摔倒在地。海格已經轉身,背著牙牙跑起來了。安布居朝他打出最后一道昏迷咒,
但是沒有打中。海格全速朝遠處的校門跑去,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令人顫抖的長久安靜中,每個人都瞪著下面,張大著嘴。然后托夫提教授虛弱
的聲音傳來,“嗯……你們大家聽著,還有五分鐘。”
雖然他只填好了三分之二的星圖,哈利恨不得考試馬上結束。等它終於結束之
后,他、羅恩和赫敏匆忙地把望遠鏡放回架子,沿著螺旋樓梯沖了下去。所有的學
生都沒去睡覺,他們都在樓梯腳興奮地大聲談論著剛才看到的事情。
“那個女人太惡毒了!”赫敏氣喘吁吁地說,她似乎已經氣得說不出話了,
“想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偷襲海格!”
“她顯然不想在讓徹勞妮那次的事情重復。”厄尼﹒麥克米蘭聰明地說,擠過
去加入他們。
“海格可真厲害,是不是?”羅恩說,看起來害怕遠大於敬佩,“為什么那些
咒語會給他彈開呢?”
“因為他的巨人血統,”赫敏說,顫抖著,“給巨人施昏迷咒很不容易,他們
有點像傻特伊,特別強壯……可憐的麥格教授……四個昏迷咒直中胸口,她又確實
不年輕了,不是嗎?”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厄尼說著,夸張地搖著頭,“好了,我得去睡了。
大家晚安。”
他們旁邊的人也都離開了,仍在興奮地講著剛才發生的事。
“至少,他們沒把海格抓去阿茲卡班,”羅恩說,“我想他是去找鄧布多了,
不是嗎?”
“我想是吧,”赫敏說,眼里淚水瑩瑩,“噢,這實在太糟了,我原本真以為
鄧布多不用多久就會回來的,可現在連海格也走了。”
他們慢慢走回桂芬多休息室,發現那里滿滿的人。外面的騷亂吵醒了几個人,
這几個人又慌忙跑去叫醒了他們的朋友。謝默斯和迪安在哈利、羅恩和赫敏之前已
經到了,正在給所有人講述他們從天文塔樓里所看到和聽到的東西。
“可是,為什么選這個時候解雇海格呢?”安吉莉娜﹒約翰遜搖著頭問,“他
又不像徹勞妮,今年他教得比哪一年都好呢!”
“安布居痛恨混血,”赫敏苦澀地說,摔倒在扶手椅里,“她早就想把海格趕
走了。”
“還有她以為是海格把泥鼻獸弄到她辦公室里的。”凱蒂﹒貝爾接著說。
“啊呀,”李﹒喬丹說,捂住嘴,“是我把泥鼻獸弄去她辦公室的,弗雷德和
喬治留給了我兩只,我施漂浮咒讓它們從窗戶里飛進去的。”
“那她也會解雇他的,”迪安說,“他和鄧布多太近了。”
“也對。”哈利說,陷進赫敏旁邊的扶手椅里。
“我只希望麥格教授沒事。”拉文德含著眼淚說。
“他們把她抬回城堡,我們從宿舍窗戶里看到了,”科林﹒克瑞威說,“她看
起來糟透了。”
“包福夫人會治好她的,”艾麗莎﹒斯賓耐特堅定地說,“她還從來沒失敗過
呢。”
几乎已經凌晨四點,所有的人才離開休息室。哈利完全沒有困意,海格在黑暗
中奔跑的樣子一直在他腦海里浮現。他是如此地痛恨安布居,他甚至都想不出有什
么懲罰足夠合適,不過羅恩建議拿她喂一盒飢餓的火尾斯古刺還是不無價值的。他
在思索著各種殘忍的報復行動的時候沉沉睡去,三小時后從床上爬起,覺得絲毫沒
有得到休息。
他們的最后一門考試,魔法史,直到下午才開始。哈利很想在早飯之后再回去
睡一覺,但是他原本計划用這個上午再復習一下的,所以只好在休息室窗邊坐下,
手托著頭,看著赫敏借給他的、足有三尺半厚的筆記,努力不讓自己睡著。
兩點鐘時,五年級學生走進正堂,在倒扣著的試卷前面做下來,哈利覺得疲憊
不堪,他只想考試趕快結束,然后就回去睡覺。然后明天,他和羅恩會去快迪奇球
場──他們說好他要用羅恩的掃帚飛一飛的──好好珍惜沒有復習的自由。
“翻過你們的考卷,”瑪池班克斯教授在正堂的前面說,翻轉了那只巨大的沙
漏,“可以開始了。”
哈利瞪著第一題,直到几秒鐘后他才意識到自己沒有看進一個字去。在一張高
窗外面有只討厭的黃蜂,一直嗡嗡作響。慢慢地、艱難地,他終於開始寫第一題的
回答。
他覺得很難記清人名,而且總是記錯日期。他根本就沒有回答第四題(你認為,
對魔杖管理的立法是促成了十八世紀的丑精靈暴亂,還是更好地控制了暴亂?),
他想要是到最后有時間再回來答它。他試著回答第五題,(《保密法令》在174
9年是如何被破壞的,還有在那之后經歷了什么樣的修改,以保証這樣的破壞不會
再次發生?)但是他不安地懷疑他漏答了其中好几個要點。他有種感覺,似乎吸血
鬼應該在答案的某處出現的。
他朝下看著,希望能找到他肯定能回答的問題,看到第十題時他眼睛一亮:描
述國際巫師聯盟的形成環境,解釋列枝敦士登的巫師為什么拒絕加入。
“這個我知道,”哈利想,可惜他的大腦又慢又笨,他几乎可以看到一個標題,
是赫敏的筆跡:國際巫師聯盟的形成……他就在今天上午還看過這部分筆記。
他開始寫,不時抬頭看看瑪池班克斯教授旁邊的巨大沙漏,他坐在帕瓦提﹒帕
提的后邊,她的黑色長發直垂過椅背。有一兩次他發現自己盯著她的頭發,當她稍
微移動腦袋時,那上面反射著點點金光。他不得不狠狠地甩頭讓自己清醒。
……第一位國際巫師聯盟的最高首領是皮埃爾﹒波拿卡德,但是列枝敦士登的
巫師對他擔當這一個職位頗有爭議,因為──
哈利周圍的羽毛筆都在羊皮紙上走筆如飛,像飛跑著打洞的老鼠似的。他腦袋
后面被陽光照得很熱,皮埃爾﹒波拿卡德到底做了什么,讓列枝敦士登的巫師那么
不滿來著?哈利覺得好像跟傻特伊有關……他又茫然地瞪著帕瓦提的后腦勺了……
要是他能對她施窺心朮,在她后腦上打一個窗,看看到底為什么傻特伊讓皮埃爾﹒
波拿卡德和列枝敦士登的巫師有那么大矛盾。
哈利閉上眼睛,把臉埋進手里,晒得紅熱的眼皮慢慢變得黑暗清涼。皮埃爾﹒
波拿卡德想停止獵捕傻特伊,而且打算授給傻特伊人權……可是列枝敦士登的巫師
一直跟一族相當凶狠的傻特伊有沖突……這就是了……
他睜開眼睛,白色的羊皮紙灼疼了他的眼睛,流出淚來。慢慢地,他寫了兩行
關于傻特伊的回答,然后檢查了一下他寫下的東西,那看起來似乎不夠丰富詳盡,
而他相當肯定赫敏關于魔法聯盟的筆記有很多頁。
他再次閉上眼睛,想看到那些字,回憶起那些字……聯盟的首次會議是在巴黎,
是的,可那個他已經寫過了。
丑精靈想參加,可是給趕了出去……那個他也寫過了。
列支敦士登沒人來參加。
“努力想,”他對自己說,臉埋在手里,他的四周有羽毛筆在寫下無窮無盡的
回答,前面沙漏里的沙子正在滾落。
他又一次走在神祕局里清涼、黑暗的走廊里,步伐堅定而又目的,偶爾跑几步,
下決心要最終走到他的目的地……黑門和往常一樣在他面前打開,然后他就站在那
個有很多門的圓形屋子里。
他徑直走過石板地,穿過第二道門……牆上一塊塊光影跳動,機器正在發出滴
答的聲音,但他現在沒有時間察看,必須趕快……
他跑了最后几步,來到第三道門,門和其他門一樣一觸即開。
又一次,他站在了教堂那么大的房間里,里面擺滿了架子和玻璃球……他的心
臟現在跳得十分快……這回他要去那里了……他走到97排,左轉,在兩排架子中
間的過道上匆匆走著……
可是在過道盡頭的地板上有一個影子,一個黑色的影子在地板上,像受傷的動
物一樣移動著……哈利的胃因為恐懼而收縮了……因為興奮……
一個聲音從他自己的嘴里說了出來,那是一個尖銳、冷酷的聲音,沒有任何人
性的善良。
“給我拿過來……現在舉起來……我夠不著,但你可以。”
地板上的黑影動了一下,哈利看到一只長著長長手指的、抓著魔杖的白手從他
自己的胳膊上伸了出來,他聽到那個尖銳、冷酷的聲音說:“鑽心剜骨!”
地上的男人發出一聲痛苦的喊聲,想站起來但是朝后摔倒了,痛苦地掙扎著。
哈利笑著,他舉起魔杖,咒語解脫了,那個人影呻吟著,不再動了。
“伏地魔在等著呢。”
慢慢地、手臂抖著,地上的男人把肩膀拉起了几寸,抬起頭。他的臉上滿是血
跡,憔悴不堪,因為痛苦而扭曲著,但仍充滿了輕蔑的堅定。
“你就是殺了我,我也不會說的。”瑟瑞斯悄聲說。
“毫無疑問,我最后會殺了你的,”冷酷的聲音說,“但是,布萊克,你得先
把東西拿給我啊……你以為你已經感到痛苦了?你想錯了……我們還有好几個小時
呢,沒有人會聽到你的喊聲。”
但是當伏地魔再次放下魔杖的時候有人喊了起來,從滾燙的桌子側面摔到了冰
冷的石地上。摔到地上時哈利醒了,依然喊叫著,傷疤好像火燒一樣疼,正堂里的
人都站起來圍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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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脫離火坑
“我不去……我不用去醫院……不要……”
他一邊掙脫托夫提教授,一邊吐出毫無意義的字句。托夫提教授在眾目睽睽之
下扶哈利走到門廳,之后就一直關切地看著他。
“我-我沒事,先生,”哈利結結巴巴地說著,抹去臉上的汗水,“真的……
我只是睡著了……做了個惡夢。”
“考試的壓力啊!”年老的巫師憐憫地說,用顫抖的手在哈利肩上拍了拍,
“經常發生的,年輕人,經常發生的!現在,喝點清涼飲料吧,還是你覺得能回正
堂了?考試馬上就要結束了,不過你也許能把剛才沒答完的問題寫好?”
“是的,”哈利慌亂地說,“我是說……不用了……我已經寫完了──能寫的
都已經寫完了,我想。”
“那好,那好,”年老的巫師輕聲說,“我去把你的考卷收起來,我建議你去
好好躺一下。”
“我會的,”哈利用力點著頭說,“非常謝謝你!”
一等老巫師的腳后跟在正堂門檻后面消失,哈利就飛跑上了大理石樓梯,他沖
過走廊,快得連牆上挂的肖像都嘮叨著責備起來。他再上几層樓梯,最后以颶風的
強勁撞開了學校醫院的大門,令包福夫人──她正在用勺子把一些湖藍色的液體送
進蒙塔克嘴里──吃驚地尖叫起來:
“波特,你要干什么?”
“我來找麥格教授,”哈利氣喘吁吁地說,吸入的每一口氣都在灼燒著他的肺
葉,“馬上……是很緊急的事!”
“她不在這兒啦,波特。”包福夫人難過地說,“今天早上她就給送去聖滿鉤
醫院去了。她這個年紀,被四個昏迷咒一齊打中胸口?她沒死在他們手下都是個奇
跡。”
“她……不在這兒?”哈利說,震驚非常。
下課鈴猛地在病房外面響起,他聽到上下各處都遠遠傳來學生們沖上走廊的轟
隆聲音,他仍站在那里,一動不動地看著包福夫人,恐懼在心里越涌越高。
他再找不到可以說的人了,鄧布多走了,海格走了,但是他總以為麥格教授還
在這兒的,雖然她可能既暴躁又頑固,但她無論什么時候也總是讓人信賴地、堅定
不撓地呆在這里的。
“波特,你的震驚一點也不奇怪,”包福夫人說,臉上有熱烈的同意,“他們
根本就不敢面對密涅瓦﹒麥格施昏迷咒!懦夫……他們的行為根本就是懦夫……卑
鄙可恥的膽小鬼……要不是我擔心離開之后你們這些學生沒人照顧,我立刻就辭職
了。”
“是啊,”哈利面無表情地說。
他轉過身,盲目地走出醫院,在人來人往的走廊里站住了,被人群推來搡去。
恐慌向毒氣一樣在他身體里擴散,他的頭一陣眩暈,他想不出該怎么辦。
“還有羅恩和赫敏,”一個聲音在他的大腦里說。
他又跑了起來,把其他學生推到一邊,完全不理會他們的不滿。他跑下兩層樓
梯,在大理石樓梯頂端看到他們正匆匆跑向他。
“哈利!”赫敏立刻說,看起來嚇壞了,“怎么啦?你還好嗎?你生病了嗎?”
“你去哪兒了?”羅恩問。
“跟我來。”哈利很快地說,“快點,我有件事要告訴你們。”
他帶他們穿過一樓的走廊,察看著兩邊的門,最后終于找到一間空的教室。他
跑進去,羅恩和赫敏剛一進屋他就立刻把門關上,靠在上面,面對著他們。
“伏地魔抓到瑟瑞斯了。”
“什么?”
“你怎么?”
“我看到了……就在剛才……在我考試睡著的時候……”
“可那-可那在哪里?又是怎么發生的?”赫敏說,臉色發白。
“我也不知道那是怎么發生的,”哈利說,“不過我知道那在哪里,神祕局里
有一間屋子,里面全是放滿小玻璃球的架子,他們就在第97 排的盡頭……他想讓
瑟瑞斯給他拿那里頭放的一個他想要的東西……他在折磨他……他說他最后會殺了
他!”
哈利發現他的聲音都在顫抖,膝蓋也是,他走到一張桌前,坐在上面,努力想
鎮定下來。
“我們要怎么去那里?”他問他們。
他們中間有一刻安靜,然后羅恩說,“去-去那里?”
“就是神祕局啊,去救瑟瑞斯!”哈利大聲說。
“可是──哈利……”羅恩虛弱地說。
“怎么怎么?”哈利說。
他不明白他們為什么都張口結舌地瞪著他,好像他剛剛要他們去做一件毫無道
理的事情似的。
“哈利,”赫敏用相當害怕的聲音說,“呃……伏地魔是怎么……怎么在不被
人注意的情況下走進神祕局的?”
“我怎么知道!”哈利大吼,“現在的問題是我們要怎么進去!”
“可是……哈利,想想這件事,”赫敏說,朝他走了一步,“現在是下午五點
……魔法部里肯定到處是人……伏地魔和瑟瑞斯怎么可能走進去而不被人看見呢?
哈利……他們兩個都是全世界巫師最想抓的通藉犯啊……你以為他們能走進一棟滿
是傲羅的樓里卻沒被發現嗎?”
“不知道,也許伏地魔用了隱身斗篷什么的!”哈利喊,“不管怎么樣,每次
我去神祕局的時候,那里頭都是空空的──”
“哈利,你從來沒有去過那里,”赫敏悄聲說,“你只不過夢到過那里,如此
而已。”
“那不是普通的夢!”哈利沖著她的臉大喊,站起來朝她走了一步,“那么,
你怎么解釋羅恩的爸爸呢,那又是怎么回事,為什么我知道他身上發生的事?”
“他說得有道理,”羅恩安靜地說,看著赫敏。
“可這──這實在太不可能啊,”赫敏著急地說,“哈利,伏地魔到底怎么能
抓到瑟瑞斯呢,他一直都呆在桂茂街啊?”
“也許瑟瑞斯頂不住了,想出來呼吸一下新鮮空氣,”羅恩說,聽起來有點擔
憂,“他老早就想離開那棟房子了──”
“可是為什么──”赫敏堅持說,“究竟為什么,伏地魔要用瑟瑞斯去拿那件
武器,或是別的什么東西?”
“不知道,這可以有好多種解釋!”哈利沖她大喊,“也許因為伏地魔不在乎
看到瑟瑞斯因為拿那個東西而受傷呢──”
“你們知道嗎,我剛想起來一件事,”羅恩壓低聲音說,“瑟瑞斯的弟弟是一
個食死徒不是嗎?也許他告訴過瑟瑞斯要怎么拿到那件武器!”
“是啊──難怪鄧布多一直逼著瑟瑞斯留在那個房子里!”哈利說。
“聽著,很抱歉,”赫敏叫,“可是你們說的都一點道理也沒有,我們也沒有
任何証據,連伏地魔和瑟瑞斯是不是在那里的証據都沒有啊──”
“赫敏,哈利看到他們了!”羅恩反駁她說。
“好,”她說,看來仍很害怕,但是十分堅決,“我非得說這個不可──”
“說什么?”
“說你……我不是批評你哈利!但是你確實……有點……我是說──你難道不
覺得自己有點喜歡做──‘俠客’!”她說。
他瞪著她。
“你這又是什么意思,‘俠客’?”
“嗯……你……”她看起來比任何時候都驚恐不安,“我是說……去年,比如
說……在湖里……三巫師爭霸賽上……你本來不應該……我是說,你不需要救那個
達拉克的女生的……你有點……沉迷于做仗義救人的‘俠客’了……”
一股熾熱的、灼燒的憤怒涌上哈利的身體,她怎么能在這時候講起那次錯誤?
“我是說,你做得很好,真的,”赫敏連忙說,看起來完全被哈利的表情嚇壞
了,“所有人都認為你做得對極了──”
“真滑稽,”哈利咬著牙說,“因為我明明記得羅恩說我浪費時間裝英雄……
你也是這么以為的?你覺得我這次又想裝英雄了?”
“不不不!”赫敏說,嚇呆了,“這根本不是我的意思!”
“那么,趕快把你想說的吐出來吧,我們正在這里浪費時間吶!”哈利大喊。
“我想說的是──伏地魔知道你,哈利!他把金妮帶去密室引你出來,這就是
他的手段,他知道你是──那種急著要去救瑟瑞斯的人!要是他只想把你引去神祕
局──?”
“赫敏,他是不是想引我去哪里并不重要──他們已經把麥格送去聖滿鉤醫院
了,霍格沃茨里再沒有鳳凰令人我們可以求助,要是我們不去,瑟瑞斯會死的!”
“可是哈利──萬一你的夢只是──只是一個夢呢?”
哈利煩燥地大吼一聲,赫敏居然后退了几步,一臉驚駭。
“你不明白!”哈利對她大喊,“我沒有做惡夢,我沒有做夢!你以為那些蔽
心朮是干什么的,你以為鄧布多為什么不想讓我看到那些東西?因為那些東西都是
真的,赫敏──瑟瑞斯被逮住了,我看到了。伏地魔逮住他了,沒有別人知道,也
就是說我們是唯一能救他的人。要是你不想去,沒關系,但是我得去,明白嗎?要
是我記得不錯的話,我把你從攝魂怪那里救出來時你一點也沒覺得我喜歡‘俠客’
有什么壞處,或是──”他責備羅恩,“──我把你妹妹從巨蛇那里救出來的時候
──”
“我從來沒說過我那樣想!”羅恩激動地說。
“可是哈利,你剛才也說了,”赫敏狠狠地說,“鄧布多要你學蔽心朮,是為
了不讓那些東西侵入你的腦子,要是你正確地練習了蔽心朮,也許你根本就看不到
所有這些──”
“假如你以為我要假裝我從來沒見到──”
“瑟瑞斯告訴過你,沒有任何事比學習封閉你的思想更重要!”
“那么,我想要是他知道我剛才看到那個就不會那么想了──”
教室的門開了。哈利,羅恩和赫敏猛轉過身。金妮走了進來,一臉好奇,緊跟
在后面的是露娜,和往常一樣,一副好像是偶然撞進來的樣子。
“嗨,”金妮猶豫著說,“我們聽到了哈利的聲音,你們在喊什么?”
“跟你們無關,”哈利粗魯地說。
金妮揚起眉毛。
“你用不著用這樣的口氣和我說話,”她淡淡地說,“我只是想來幫忙的。”
“那么,你幫不上,”哈利簡單地說。
“你知道嗎,你現在十分不禮貌,”露娜平心定氣地說。
哈利罵了一句轉開,現在他最不想做的事就是和露娜﹒拉烏古德說話。
“等等,”赫敏突然說,“等等……哈利,她們確實能幫上忙。”
哈利和羅恩都看著她。
“聽著,”她急切地說,“哈利,我們需要知道瑟瑞斯到底有沒有離開鳳凰令
總部。”
“我已經告訴過你,我見到──”
“哈利,我請求你,求你了!”赫敏絕望地說,“我們先檢查一下瑟瑞斯是不
是在家,然后再闖去倫敦行不行。要是我們發現他不在那里,那么我發誓我不再阻
止你,我也會去,我會做-做一切事去救他。”
“他現在還在折磨瑟瑞斯啊!”哈利喊道,“我們不能再浪費時間。”
“可萬一這是伏地魔的陷阱呢,哈利,我們非得檢查一下,非檢查不可。”
“怎么檢查?”哈利質問,“我們要怎么才能檢查?”
“我們得用安布居的壁爐,看是不是能找到他,”赫敏說,看起來一想到這個
就怕得要命,“我們得再把安布居引開,但是我們需要望風的,這就是我們用金妮
和露娜的時候了。”
雖然看起來顯然還在努力想弄明白他們在說的話,金妮仍毫不猶豫地說,“好,
我們可以做,”露娜說,“你剛才說‘瑟瑞斯’,你指那個斯達比﹒波德曼吧?”
誰也沒有回答她。
“好,”哈利對赫敏挑釁地說,“好,如果你能想出速戰速決的辦法,我就聽
你的,要不然我現在就去神祕局。”
“神祕局?”露娜說,看起來有些吃驚,“但是你想怎么去啊?”
哈利依然沒有理她。
“好的,”赫敏說,把兩手扭在一起,在桌子中間走來走去,“好的……那個
……我們中間得有個人去找安布居,然后──然后把她送去相反的方向,讓她離她
辦公室越遠越好,可以對她說──天曉得──皮皮鬼又惹禍了什么的。”
“我去做,”羅恩立刻說,“我告訴她皮皮鬼在糟蹋變形課教室什么的,那里
離她辦公室可遠著呢。讓我想想,要是在路上遇到皮皮鬼,我也許能說服他真的去
做呢。”
赫敏聽到變形課教室要被破壞,甚至沒有異議,可以想見事情的嚴肅。
“好,”她說,一邊繼續踱著步子,一邊皺起眉頭,“現在,我們需要把學生
從她辦公室門前趕開,然后才能闖進去,否則一定會有斯雷瑟林的人跑去給她報信。”
“露娜和我可以守在走廊兩頭,”金妮立即回答,“然后告訴大家不能從那里
走,因為有人在那兒放了絞殺氣。”赫敏似乎對金妮如此快速地編出謊話覺得相當
驚奇,但是金妮只是聳聳肩說,“弗雷德和喬治原來打算在走之前這么做的。”
“好,”赫敏說,“那么好,哈利,你和我就用隱身斗篷,溜進辦公室,然后
你就和瑟瑞斯講話。”
“赫敏,他根本就不在那里!”
“我是說,你可以──可以檢查瑟瑞斯是不是在家,我在旁邊把風,我不認為
你應該一個人去,李﹒喬丹已經証明那屋子的窗戶是個薄弱環節,他都把那些個泥
鼻獸從窗戶送進去了。”
雖然隔著憤怒與不耐煩,哈利仍能看出赫敏提出和他一起去安布居辦公室,是
團結與忠誠的表示。
“我……好的,謝謝你。”他低聲說。
“好,那么,即使我們做這些,我不認為我們能指望五分鐘以上的時間,”赫
敏說,看起來因為哈利接受了她的計划而相當寬慰,“有費馳和那些惡心的監察隊
在,不可能比這更長的。”
“五分鐘足夠了,”哈利說,“快,咱們走吧──”
“現在?”赫敏一臉驚訝地說。
“當然是現在!”哈利生氣地說,“你以為要怎樣,我們等到晚飯之后還是什
么嗎?赫敏,瑟瑞斯現在正給他拷打吶!”
“我──噢,好吧,”她失望地說,“你去把隱身斗篷拿來,我們在安布居的
走廊盡頭見,行嗎?”
哈利沒有回答,但是立刻沖出教室,開始掙扎著穿過外面擁擠的人群。上了兩
層樓,他遇到謝默斯和迪安,他們愉快地告訴他,他們正准備在休息室里舉行通宵
晚會,來慶祝大考結束。哈利几乎沒有聽到他們的話,他匆忙地爬過肖像洞,他們
還在爭論著需要多少黑市上買來的牛油酒時,他已經從洞里再爬出來了,隱身斗篷
和瑟瑞斯的刀都裝在書包里,他們甚至都沒注意到他已經離開了。
“哈利,能不能捐兩個金幣?哈羅德﹒丁果說他能賣給我們點烈焰威士忌。”
但哈利早已跑上走廊,兩分鐘之后他跳上最后几級台階,和羅恩,赫敏,金妮
和露娜會合,他們几個正擠在安布居辦公室走廊的一頭。
“拿到了,”他氣喘吁吁地說,“那,都准備好了嗎?”
“好吧,”赫敏悄聲說,一群六年級學生正吵吵嚷嚷地經過,“所以,羅恩─
─你去把安布居引開,金妮,露娜,要是你們開始把人群從走廊里趕出去,哈利和
我就可以穿上隱身斗篷,等到一切准備就緒。”
羅恩走開了,一直到走廊盡頭他的鮮艷紅發都可以看得到。與此同時,金妮同
樣顏色明艷的頭也在擁擠的學生里時隱時現,引他們朝遠處走去,后面跟著露娜的
金發。
“到這兒來,”赫敏小聲說,拉著哈利的手腕,把他拉到一個壁龕里面,那里
有一個難看的石雕中世紀巫師頭像,正在柱子上自言自語。“你-你確定你沒事嗎
哈利?你臉色還是很難看呢。”
“我沒事,”他簡單地說,把隱身斗篷從書包里掏出來。說實話,他的傷疤仍
疼得厲害,但是沒有疼到不能忍受,所以他想也許伏地魔還沒有殺死瑟瑞斯,上次
伏地魔懲罰艾瓦瑞時比這要疼得多了。
“來,”他說,把隱身斗篷披在他們身上,躲在用拉丁文絮絮叨叨的頭像后面
仔細地傾聽外面的動靜。
“你們到那里去!”金妮對學生們說,“不行,對不起,你們得繞道用旋轉樓
梯才行,有人在這里放了絞殺氣──”
他們可以聽到人們在報怨著,一個無禮的聲音說,“我沒看到有絞殺氣。”
“那是因為絞殺氣是沒有顏色的,”金妮用可以亂真的憤怒聲音說,“不過要
是你想走過去,隨便你,那樣至少下次有人再不相信我們的時候,給他們看你的尸
體就行了。”
慢慢地,人群漸漸小了,關于絞殺氣的消息似乎已經傳開,再也沒有人來這里
了。當最后周圍的人終于都走光了的時候,赫敏悄聲說,“我想我們要的也就能這
樣了,哈利,──快,咱們進去吧。”
他們披著斗篷,朝前走,露娜背朝他們站在走廊盡頭,他們經過金妮的時候,
赫敏悄聲說,“干得好……別忘了我們的信號。”
“信號是什么?”哈利低聲說,他們已經接近了安布居的門。
“要是她們看見安布居來就大聲唱‘衛斯理是我們的王’,”赫敏回答,哈利
把瑟瑞斯的刀刃插進門縫,門喀達一聲開了,他們走進辦公室。
那些俗氣的小貓正在暖洋洋的下午陽光里晒著太陽,除了它們,整個辦公室里
和上次一樣安靜而空閑,赫敏松了口氣。
“我還以為第二次泥鼻獸事件之后她會加強保安呢。”
他們扯下斗篷,赫敏立刻跑到窗口,躲到看不見的地方,手握魔杖,觀察著下
面的校園。哈利跑到壁爐旁邊,抓起壁爐粉盒,朝爐里扔了一小撮,翡翠綠色的火
苗立刻跳動起來,他迅速地跪下,把頭放進跳動的火焰,喊,“桂茂街12號!”
他的頭開始飛轉,好像剛從旋轉木馬上剛下來似的,可膝蓋依然穩穩地跪在辦
公室里冰冷的地面上。他在飛旋的爐灰里緊閉起眼睛,等旋轉停下來,他張開眼睛,
發現他又一次面對桂茂街房子里的冰冷的長條廚房。
那里沒人,這并不出乎他的意料。即便如此,當一見到空空的屋子時,他的胃
里仍然涌起了一陣驚恐。
“瑟瑞斯?”他大聲喊,“瑟瑞斯,你在嗎?”
他的聲音在房間里回蕩,可是沒有人回答,只有壁爐右邊傳來輕微的響動。
“是誰?”他叫,不知道那是否只是老鼠。
家佣精靈克瑞徹慢慢地出現在他面前。他看起來似乎因為什么事情特別高興,
不過他最近似乎兩手上都受了很重的傷,現在上面嚴嚴地包了繃帶。
“是那個波特小子的頭在壁爐里,”克瑞徹對空空如也的廚房說,用鬼鬼祟祟、
卻又得意洋洋地古怪目光瞟著哈利,“克瑞徹不知道,他來干什么?”
“克瑞徹,瑟瑞斯在哪里?”哈利質問。
家佣精靈喘著氣笑了一聲。
“哈利﹒波特,主人出去了呀。”
“他去哪兒了?克瑞徹,他到那里去了?”
克瑞徹只是咯咯地笑著。
“我警告你!”哈利說,完全明白以他現在的位置,想在克瑞徹身上施加任何
懲罰都是不可能的,“還有盧平呢?瘋眼穆迪呢?隨便他們哪一個,有人在這里嗎?”
“除了克瑞徹再沒別人啦!”精靈興高采烈地說,然后從哈利面前轉過身子,
朝廚房另一端的門走去,“克瑞徹想他應該去找他的女主人聊聊天兒,是啦,他已
經好久好久都沒有這樣的機會啦,克瑞徹的主人一直不讓他接近她──”
“瑟瑞斯去了哪兒了?”哈利在精靈身后大喊,“克瑞徹,他是不是去神祕局
啦?”
克瑞徹停住腳步,哈利只能看到他沒有頭發的后腦在他面前的很多椅子腿中間。
“主人才不會告訴可憐的克瑞徹他了去哪里。”家佣精靈安靜地說。
“可你是知道的!”哈利大喊,“不是嗎?你知道他在哪里!”
精靈有一會什么也沒說,然后他發出了目前為止最大的笑聲。
“主人不會從神祕局回來啦!”他高興地說,“又只剩下克瑞徹和女主人兩個
人了!”
然后他朝前猛跑,消失在通向大廳的門后面。
“你──!”
可還沒等他發出一聲咒罵或侮辱,哈利覺得頭頂上傳來一陣刺骨的疼痛,他吸
了一大口煙灰,嗆住了,發現自己被朝后給拖出了火苗。直到他被猛地停住,他才
發現面前是一張寬寬的、蒼白的臉。是安布居教授,是她抓著他的頭發把他拉回來,
現在她正拼命朝后板著他的脖子,好像想要割開他的喉嚨似的。
“你以為,”她悄聲說,把哈利的脖子彎得更厲害,他已經給仰到直視天花板
了,“在兩只泥鼻獸的攻擊之后,我還會讓一只更骯臟、更下流的小東西偷偷鑽進
我的辦公室?上次那只進來之后,我就把門口四周都施了行動傳感咒語,你這個傻
孩子。拿走他的魔杖,”她沖他看不到的一個人喊,然后他就感到一只手伸進他長
袍的胸袋里摸走了魔杖,“還有她的。”
哈利聽到門口那邊有一陣扭打,他知道赫敏的魔杖正在被人奪走。
“我要知道你們為什么在我的辦公室里,”安布居說,搖晃著緊攥著他頭發的
手,他踉蹌了几步。
“我-我想拿回我的霹靂掃帚!”哈利嘶啞地說。
“你說謊,”她又搖著他的頭,“你早就已經知道,你的霹靂掃帚被嚴密地鎖
在地下室里,波特。你把你的頭伸到我的壁爐里去了,你在和誰說話?”
“誰也沒有──”哈利說,想擺脫她,他感到有几縷頭發已經跟頭皮分家了。
“騙子!”安布居大喊,把他從身邊扔了出去。他撞在桌子上,他終于看到赫
敏被米莉森特﹒寶斯綽德給按在牆上。而馬爾夫正靠在窗台上,單手拋著哈利的魔
杖玩,臉上帶著得意的笑容。
外面一陣騷亂,几個高大的斯雷瑟林走了進來,緊抓著羅恩、金妮、露娜、還
有──讓哈利有些疑惑的──納威。納威被克拉布勒著脖頸,看起來馬上就有窒息
的危險,他們四個人都給塞住了嘴。
“一個不剩都抓到啦,”瓦瑞頓說著,粗暴地把羅恩推進屋里。“那一個,”
他用粗粗的指頭指著納威,“不想讓我逮她,”他又指了指金妮,她正拼命想踢那
個抓著她的大個斯雷瑟林女生的腿。“所以我把他也一起抓來了。”
“好,好,”安布居說,看著金妮奮力掙扎,“嗯,看起來霍格沃茨很快就不
會再有衛斯理家的人啦,不是嗎?”
馬爾夫奉承地大笑起來,安布居也滿意地咧嘴笑著,舒服地坐在花布扶手椅上
對她的俘虜眨著眼睛,好像一只坐在花叢里的癩蛤蟆。
“波特,那么,”她說,“你躲在我的辦公室外頭,又把這個小丑送來,”她
朝羅恩點了點頭──馬爾夫笑得更響了──“告訴我皮皮鬼在變形課教室里大肆破
壞,而事實上我清楚地知道他當時正給學校所有的望遠鏡眼環上頭抹墨汁──費馳
先生剛告訴我的。”
“顯然,你認為和某人談話相當重要,那是不是阿伯斯﹒鄧布多?還是那個混
血種海格?我不認為那是密涅瓦﹒麥格,我聽說她現在還病得無法說話呢。”
馬爾夫和其他几個監察隊員都笑得前仰后合,哈利的心里完全被憤怒和憎恨添
滿,他氣得打戰。
“我和誰說話跟你無關,”他冷哼著說。
安布居松弛的臉似乎緊了緊。
“很好,”她最恐怖、也最虛假的甜蜜聲音說,“好極了,波特先生,我給你
坦白的機會,而你拒絕了。我除了用武力再沒有別的辦法,珠扣──去叫石內普教
授來。”
馬爾夫把哈利的魔杖塞在自己長袍里,笑嘻嘻地離開了房間,但是哈利几乎沒
有注意。他剛剛意識到一件事,他沒想到自己會蠢到忘記這個,他以為所有鳳凰令
里的人、所有能幫他救瑟瑞斯的人都已經離開了──但他錯了,霍格沃茨里還有一
個鳳凰令人──石內普。
辦公室里相當靜,只有斯雷瑟林在努力壓制的羅恩和其他人時發出的扭動聲和
打斗聲。羅恩被瓦瑞頓反著手臂扣住脖頸,他掙扎的時候,一滴滴的鮮血從嘴唇上
落到安布居的地毯上。金妮仍在努力踩那個六年級女生的腳,但是她的兩只手臂都
被那個女生緊緊地抓住了。納威的脖子被克拉布扼住,臉已經越來越紫。赫敏徒勞
地想把米莉森特﹒寶斯綽德甩開。只有露娜,正毫無反抗地站在她的綁架著旁邊,
心不在焉地望著窗外,仿佛整件事相當無聊的樣子。
哈利轉臉看安布居,后者正緊盯著他。外面走廊上傳來腳步聲時,他故意把臉
色裝得平靜而沒有表情。珠扣﹒馬爾夫走進辦公室,石內普緊隨其后。
“校長,你找我?”石內普說,環視著所有正在掙扎的一對對學生,臉上完全
一副漠不關心的表情。
“啊,石內普教授,”安布居說,滿臉堆笑著站了起來,“是的,我想再要一
瓶吐真液,越快越好。”
“你把我最后的一瓶拿去審問波特了,”他說,透過擋在臉前、油膩膩的黑發,
深色淡然地望著她,“你當然不會都用光了吧?我告訴你只要三滴就足夠的。”
安布居的臉紅了。
“你能再配一點的不是嗎?”她說,聲音更像她在發怒時用的、小女孩兒一般
地甜蜜了。
“當然可以,”石內普說,嘴角上翹,“那要花一整個月時間發酵,所以一個
月之后我就可以給你了。”
“一個月?”安布居抗議著叫起來,像個癩蛤蟆似地氣鼓鼓地,“一個月?可
石內普,我今晚上就要用啊!我剛剛發現波特用我的壁爐跟不知名的人聯絡!”
“真的?”石內普說,第一次露出了輕微地興趣,他把目光轉向哈利,“嗯,
這一點也不讓我驚奇,我從來也沒見過波特遵守校規。”
他冰冷的、漆黑的眼睛直看進哈利的,后者也毫不畏縮地回視,哈利竭盡全力
地想著他在夢中看到的東西,他想讓石內普讀他的思想,了解他的意圖。
“我想要審問他!”安布居生氣地重復說,石內普把視線從哈利身上移開,轉
向她憤怒得顫抖的臉。“我要你給我能讓他吐露真話的東西!”
“我已經告訴你了,”石內普鎮定自若地說,“我的吐真液都用光了。除非你
想毒死波特──我可以保証,如果你真那么做了,你將擁有我最大的同情和理解─
─別的我無能為力。但這唯一的壞處就是,大部份毒藥都發毒都太快,受害人恐怕
沒有足夠的時間來講真話。”
石內普轉回來看哈利,哈利瞪著他,拼命想用不說話的方法傳遞他的信息。
“伏地魔把瑟瑞斯弄到神祕局去了,”他努力想著,“伏地魔把瑟瑞斯──”
“我罰你留校查看!”安布居教授尖叫著,石內普回去看他,眉毛微微上揚。
“你故意不幫助我!我以為你有多厲害,路修斯﹒馬爾夫一直對你評價那么高!現
在你給我滾出去!”
石內普不無諷刺地沖她鞠了一躬,轉身要走。哈利知道他最后能讓鳳凰令的人
知道事實真相的機會也正要離開房間。
“他抓了大腳板!”他大喊,“他把大腳板抓到藏那個東西的地方去了!”
石內普一只手放在安布居的門把手上,停住了。
“大腳板?”安布居喊,急切地從哈利看到石內普,“大腳板是什么?藏什么
東西的地方在哪里?石內普,他在說什么?”
石內普轉回頭看哈利,他的表情讓人無法讀出。哈利看不出他是不是明白了,
但是他不敢在安布居面前把話說得更明白。
“我不知道,”石內普冷冷說,“波特,要是我想聽人沖我胡說八道的話,我
早就讓你喝羅嗦飲料了。還有,克拉布,別摳得那么緊,如果納威﹒隆巴頓同學窒
息而死,我們必須得做很多可惡的文字工作的。而且等你將來申請工作的時候,我
恐怕我也非得在介紹信里提到這件事。”
他把門在身后摔上。哈利比剛才更不安了:石內普是他最后的希望。他看了看
安布居,她似乎也陷入同樣的狀態,她的胸口因為憤怒和惱火而劇烈地起伏著。
“很好,”她說,抽出魔杖,“好極了,我沒有別的選擇……這已經不再是學
校規則的問題了……這涉及到魔法部的安全……是的……是的……”
她似乎在說服自己,緊張地換著腳,瞪著哈利,一邊用魔杖拍打著另一只手的
手心,沉重地呼吸著。哈利看著她,現在,魔杖不在手里讓他覺得萬分無助。
“波特,是你逼我的……這不是我的本意,”安布居說,依然煩躁地在原地換
著腳,“可有時候,特殊的情況可以使這個做法合理,我相信部長會理解我沒有別
的選擇……”
馬爾夫看著她,一臉如飢似渴的表情。
“鑽心咒會讓你開口的,”安布居小聲說。
“不能!”赫敏尖叫,“安布居教授──那是非法的。”
但是安布居沒有理會,她的臉上有種哈利從未見過的恐怖、急切和興奮。她舉
起魔杖。
“安布居教授,部長是不會想讓你犯法的!”赫敏叫道。
“只要部長不知道就沒事了,”安布居說,現在微微喘著,用魔杖輪番瞄准哈
利身體的各個部份,顯然在考慮哪里會疼得最厲害,“他雖然不知道去年夏天是我
命令攝魂怪去抓波特的,但他仍然很高興能有機會開除波特,他才不在乎因為什么。”
“原來是你!”哈利倒吸一口冷氣,“是你派攝魂怪來抓我?”
“總得有人做啊,”安布居無聲地說,她的魔杖在哈利前額對面停住了,“他
們都只會抱怨說以后不能讓你再胡說八道,以為你弄得名聲掃地就行了。只有我才
是真做了實事的人……可惜那次讓你逃脫出去了,是不是,波特?但那不是今天,
不是現在──”她深深地吸了口氣,喊:“鑽心──”
“不要!”赫敏在米莉森特﹒寶斯綽德身后嘶啞地叫了起來,“不要──哈利
──我們告訴她吧!”
“絕不!”哈利大喊,瞪著他能看到的赫敏的一小部份。
“我們只能說了,哈利,反正她也要用武力逼你說出來的,何……何必呢?”
赫敏在米莉森特﹒寶斯綽德身后無力地哭了起來,原本把她擠在牆上的米莉森
特﹒寶斯綽德立刻松開了,一臉惡心地躲了開去。
“好好好啊!”安布居得意洋洋地說,“萬事通小姐要給我們答案了!來吧,
丫頭,說吧!”
“呃-赫-迷-不要!”羅恩在窒息中間擠出大喊。
金妮瞪著赫敏,好像從來沒有見過她似的。納威,仍在抽噎著呼吸,也在瞪她。
但是哈利注意到了什么,雖然赫敏手捂著臉在絕望地哭泣,但是并沒有眼淚。
“我真對-對不起大家,”赫敏說,“可──我不能忍受了──”
“這就對了,這就對了,丫頭!”安布居說,緊抓住赫敏的肩膀,把她扔進空
著的花布扶手椅里,彎腰面對著她,“那么,說吧……波特剛才在和誰聯絡?”
“那個,”赫敏把臉埋在手里嗚咽說,“那個,他想要找鄧布多教授。”
羅恩僵住了,眼睛瞪得大大的,金妮不再拼命踩抓她的那個斯雷瑟林人的腳趾
頭,就連露娜都有點吃驚了。萬幸的是,安布居和她的奴才們的注意力都過于極中
在赫敏身上,以致于沒有人注意到這些可疑的跡象。
“鄧布多?”安布居急切地說,“那么,你們知道鄧布多在哪兒?”
“那個……不知道!”赫敏哭著說,“我們試了對貢街里的破釜酒吧,三掃帚
酒吧,甚至連豬頭酒吧都找遍了──”
“蠢丫頭──鄧布多才不會在整個魔法部追捕他的時候坐在酒吧里的!”安布
居喊,臉上的每一道皺紋里都顯出了失望。
“可-可我們得告訴他一件重要的事!”赫敏悲痛地說,手緊緊捂住臉,不是
因為──哈利注意到──痛苦,而是要掩飾不存在的淚水。
“什么?”安布居說,她的興奮又猛地燃起,“你們想告訴他什么?”
“我們……我們想告訴他,那個東西已經准-准備好了!”赫敏抽噎著說。
“什么准備好了?”安布居質問,她抓著赫敏的肩膀,微微地搖著她,“什么
准備好了,丫頭?”
“武-武器,”赫敏說。
“武器?武器?”安布居說,眼睛似乎都興奮得凸出來了,“你們發展了反抗
勢力?能用來反抗魔法部的武器?顯然是鄧布多教授讓你們做的了?”
“是-是-是的。”赫敏喘著氣說,“可我們還沒結束他就走了,現-現-現
在我們幫他做完了,可我們不-不-不能找到他,告-告-告訴他!”
“那是什么樣的武器?”安布居嚴厲地說,又粗又短的手仍緊握住赫敏的肩膀。
“我們不-不-不明白,”赫敏說,大聲地吸鼻子,“我們只-只-只是按照
鄧-鄧-鄧布多教授的話做-做-做的。”
安布居站直身子,看起來非常高興。
“帶我去看那個武器,”她說。
“我不會讓……他們……看,”赫敏尖聲說,透過指縫看那些斯雷瑟林的人。
“這不是你說了算的,”安布居教授嚴厲地說。
“那好,”赫敏說,又捂著臉哭了起來,“那好……讓他們都看吧,我希望他
們用那個來對付你!事實上,我希望你邀請更多更多的人一起去看!那-那才是你
罪有應得──噢,我多想讓整-整個學校的人都知道那個武器在哪里,怎-怎么用,
而且一旦你招惹了他們,他們就可-可拿它來治你!”
這些話對安布居產生了巨大的效果,她很快地、懷疑地環視了她的監察隊員,
凸出的眼睛在馬爾夫身上停了一下,后者太過遲鈍,沒來得及掩飾臉上現出的急切
和貪婪。
安布居又對著赫敏沉思了很長一會兒,然后用她顯然以為是母親的關懷聲音說
:
“那好,親愛的,就你我兩個人去吧……波特也一起帶上吧,好不好?現在,
站起來。”
“教授,”馬爾夫急切地說,“安布居教授,我認為應該有監察隊員去,保護
──”
“我是魔法部里完全合格的官員,馬爾夫,你以為我不能單獨對付兩個沒有魔
杖的小孩子嗎?”安布居厲聲說,“無論如何,這個武器聽起來不像是學生應該看
的東西。你們都留在這里等我回來,不能讓這些人──”她指著羅恩,金妮,納威
和露娜,“──逃跑。”
“好吧,”馬爾夫說,看起來陰沉而且失望。
“你們兩個在我前頭給我帶路,”安布居說,用魔杖指著哈利和赫敏,“給我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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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三十六記,飛為上策
哈利完全不知道赫敏的計划,他甚至都不知道她是不是有計划。他在她后面半
步遠的地方跟著她穿過安布居辦公室外的走廊,因為他知道,如果他表現出不知道
往哪里走的話,一定會顯得十分可疑的。他不敢跟她說話,安布居走得離他們是如
此之近,他都能聽到她粗重的呼吸。
赫敏帶他們下樓走進門廳,吵雜的人聲和刀叉發出的喀啦聲響透過正廳的兩扇
大門傳出來,在門廳里回響──這一切讓哈利覺得几乎不可思議,四米之外就有人
在享用晚餐,慶祝考試結束,無慮無憂。
赫敏徑直地穿過橡木大門,走下石階,屋外的傍晚空氣十分溫和,太陽已經落
下禁絕林樹梢。當赫敏目不斜視地穿過草坪──安布居小跑著跟上──他們長長的
影子垂在身后的草葉上,好像黑色的斗篷。
“你們把那東西藏在海格的小屋里是不是?”安布居沖著哈利的耳朵急切地說。
“當然不是,”赫敏嚴厲地說,“海格可能會不小心施放它的。”
“是的,”安布居說,看起來越來越興奮,“是的,他可能會的,當然了,那
個畸形的大混血種。”
她笑起來。哈利有一股沖動,恨不能轉身掐住她的脖子,但是他控制住自己。
他的傷疤在溫柔的晚風里痛起來,但是還沒有疼得灼痛難忍,因此他知道伏地魔還
沒有動手殺人。
“那么……到底在哪里?”安布居問,聲音里透出一絲懷疑,赫敏繼續朝禁絕
林走。
“在那里,當然了。”赫敏指著黑黝黝的樹林說,“總不能藏在會被學生偶然
撞見得地方不是嗎?”
“當然了,”安布居說,不過現在聽起來有點明白了,“當然……那好……你
們兩個走在我前面。”
“既然我們先進去,那,可以把你的魔杖給我們用嗎?”哈利問她。
“不行,波特先生,我可不那么認為,”安布居甜甜地說,用魔杖捅著他的背,
“我恐怕得告訴你,魔法部當然會認為我的生命比你們的重要得多。”
他們走進樹林邊緣、清涼的樹蔭下,哈利想去看赫敏的眼睛。不拿魔杖進禁絕
林,在他想來將是今晚他們做的最愚蠢的事情。可是,她只是輕蔑地瞟了一眼安布
居,一徑鑽入樹叢,走得飛快,以致于安布居,用她那雙小短腿跟得相當困難。
“那東西藏得很深嗎?”安布居問,她的長袍被一叢荊棘給撕裂了。
“噢是的,”赫敏說,“是的,它被隱藏得很好呢。”
哈利的不安在逐漸增加,赫敏沒有走去咕波的那條路,而是三年前,他走去魔
蜘蛛阿拉格格的巢穴的路。那一次赫敏沒跟著他們,他懷疑她是不是知道有什么樣
的危險在這條路盡頭等著她。
“呃──你確定是這條路嗎?”他故意問她。
“噢當然,”她果斷地說著,用哈利覺得相當不必要的大聲,從容地踩過地上
的樹叢。他們后面,安布居被一棵橫在地上的小樹絆了一跤,沒有一個人停下來扶
她。赫敏只是繼續大步前行,一邊扭過頭來大聲喊一句:“就在前面一點!”
“赫敏,小聲點啊,”哈利低聲說著匆忙地趕上她,“這兒里面可能有東西聽
到你──”
“我正想讓他們聽到呢,”她悄聲回答,安布居在他們后面吭吭嗤嗤地趕著,
“你會明白的。”
他們似乎走了很長時間,直到他們最后又走進了禁絕林深處、陽光都被濃密的
枝葉擋住的地帶。哈利又感到了那種他以前來禁絕林時,被看不見的眼睛注視的感
覺。
“還有多遠?”安布居在他們身后生氣地質問說。
“就快了!”赫敏大喊,他們正走到一塊昏暗而潮濕的空地上,“再一點點─
─”一支箭破空而來,“崩”地一聲扎到緊貼她頭皮上面的樹干上,周圍忽然充滿
馬蹄聲響,哈利能感到禁絕林的地面震動。安布居驚叫一聲,把他推到面前保護自
己。
哈利用力掙脫開她的手臂,轉過來來,大概有五十只半人馬從四面八方顯現出
來,他們都舉著拉滿的弓,指著哈利、赫敏和安布居。他們慢慢走回到空地中心,
安布居小聲地發出古怪的、驚駭無比的嗚咽,哈利看了看身旁的赫敏,她的臉上正
現出勝利的微笑。
“你是誰?”一個聲音說。
哈利朝左邊看,那個栗色身體的半人馬,馬果仁,正從包圍圈里朝著他們走出
來。他手里的弓,也和其他人一樣瞄准著他們。哈利的右邊,安布居仍嚇得嗚咽,
魔杖指著走過來的半人馬,在手里劇烈地抖著。
“人類,我在問你你是誰。”馬果仁粗暴地說。
“我是德洛麗斯﹒安布居!”安布居害怕地尖聲說,“魔法部高級副部長,霍
格沃茨校長及最高監察官!”
“你是魔法部的?”馬果仁說,很多包圍圈里的半人馬都煩躁地扭動起來。
“沒錯!”安布居說,音調更高了,“所以你們給我當心點!根據魔法動物管
理與控制局制定的法律,任何像你這樣的混血種襲擊一個人類──”
“你叫我們什么?”一只樣子蠻橫的黑色半人馬說,哈利認出他是貝恩。他們
周圍響起了一片憤怒的低語和弓弦繃緊的聲音。
“你不能這么叫他們!”赫敏憤怒地說,但安布居仿佛沒聽到似的,依然用魔
杖指著馬果仁,繼續說,“法律第十五條第二款,任何有近似人類智能的魔界動物,
都被認為有自我控制其行為的能力,如果襲擊──”
“‘近似人類智能’?”馬果仁重復她的話,貝恩和其他几只半人馬都憤怒地
吼叫著跺地。“人類,我們認為這是對我們的侮辱!我們的智能,謝天謝地,遠遠
在你們自己之上。”
“你們來我們的森林干什么?”一只灰色的、面目冷酷的半人馬怒吼一聲,哈
利和赫敏上次來禁絕林時見過他,“你們來干什么?”
“你們的?”安布居說,現在不光是因為恐懼而顫抖,還帶了許多憤慨,“我
要提醒你,你們能住在這里全是因為魔法部允許你們在某些地方──”
一支箭飛得離她的頭皮是如此之近,它直插進了她老鼠毛一樣的頭發里。她發
出了一聲震耳欲聾的尖號,雙手抱住腦袋。周圍的一些半人馬贊同地吼叫,另一些
則粗聲地笑了起來。他們粗野的嘶鳴在昏暗的空地周圍回蕩著,再加上他們不斷用
蹄子刨地,那樣子十分驚心動魄。
“人類,現在這森林是誰的啊?”貝恩怒吼說。
“骯臟的混血雜種!”她尖叫,仍用手緊緊護住頭,“畜生!無法無天的動物!”
“別再說了!”赫敏喊,但已經太晚了,安布居已經用魔杖指著馬果任大喊:
“飛繩監牢!”
蟒蛇一樣的繩索從天而降,緊緊地纏住半人馬的胸膛,綁住他的胳膊:他憤怒
地大喊一聲,用一雙后腿直立起來,想掙脫出來。其他的半人馬向他們直殺過來。
哈利抓過赫敏,把她拉倒在地,臉埋在樹林的地面上,無數馬蹄像打雷一樣踏
過他身邊的那一霎那,他驚恐萬分。可是,那些半人馬只是從他們上面和旁邊躍過,
憤怒地咆哮尖叫著。
“不──-!!!”他聽到安布居尖叫,“不──-,我是副部長……你們不
能──放開我,你們這些畜生……不要──-!!!”
哈利看到一道紅光划過,知道她想用昏迷咒襲擊半人馬,然后她相當大聲地喊
了一聲。把頭稍稍抬起几寸,哈利看到安布居被內恩從后面抓住,高高地舉在空中,
她害怕地掙扎呼喊,魔杖從手里落到地上。哈利的心一下飛起,只要他能夠到那個
魔杖──
可當他朝它伸手過去的時候,一只半人馬的蹄子踏上魔杖,魔杖一下就斷成了
兩截。
“這里還有!”哈利的耳中傳來一聲怒吼,一只毛茸茸的粗壯手臂從天而降,
把他拉扯起來,赫敏也一起給拉得站起來。在跳躍著的、各種顏色的身子和頭的半
人馬中間,哈利看到安布居被貝恩扛著在樹干間穿行,她一路尖叫著,聲音越來越
小,最后被他們周圍的馬蹄聲淹沒了。
“這兩個怎么辦?”那只灰色的、面目冷酷的半人馬抓著赫敏,說。
“他們還小,”哈利身后傳來一個緩慢而陰沉的聲音,“我們是不傷駒子的。”
“羅楠,是他們把她帶來的,”那只緊緊抓著哈利的半人馬說,“而且他們也
不小了,他都快成年了,這一個。”
他拎著哈利長袍領子狠狠地晃著他。
“求求你們,”赫敏屏住氣說,“求求你們,不要傷害我們,我們不和她一樣,
我們不是魔法部的雇員!我們來這兒的唯一原因是希望你們能幫我們把她趕走。”
哈利立刻,從抓著赫敏的灰色半人馬的表情,明白她的話是個天大的錯誤。灰
色的半人馬仰起頭,后腿憤怒地跺著地,咆哮著:“羅楠,你看到了嗎?他們已經
有了他們那種東西的驕傲自大!那么我們就應該幫你們做你們的骯臟事情了,是不
是,人類丫頭?我們就應該像你們的仆人一樣,把你們的敵人趕跑,做只聽話的獵
狗?”
“不是!”赫敏驚恐萬分地尖聲說,“求求你們──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
希望你們能──能幫助我們──”
但是她似乎把已經很差的事情弄得更糟了。
“我們從不會幫助人類!”抓著哈利的半人馬咆哮著,用后腿站起,同時把手
捏得更緊,有一會哈利的腳離開了地面,“我們根本不是同一族人,而且也引以為
傲。我們不許你們從這里出去,然后向別人吹噓我們如何受你們指揮!”
“我們不會說那樣的話!”哈利喊,“我們知道你們做那些事不是因為我們要
你們──”
可是,似乎沒有人在聽他說話。
一只站在后面的、長著胡子的半人馬喊道:“他們沒經過同意就來這里,他們
必須為此負出代價!”
他的話得到了一片贊同的吼聲,一只暗褐色的半人馬喊道:“把他們跟那個女
人一樣處置!”
“你們說你們從不傷害無辜!”赫敏喊,現在是真正的淚水流下臉頰,“我們
沒做任何傷害你們的事,我們沒用魔杖,也沒威脅過你們,我們只想回學校去,請
你們讓我們走吧──”
“我們才不是叛徒弗倫薩那樣的人,人類丫頭!”灰色的半人馬喊,其他人發
出更多贊同的嘶吼,“也許你們也以為我們只是些會說話的漂亮馬匹?我們是古老
的人種,我們才不會坐視巫師的入侵和侮辱!我們不承認你們的法律,我們不接受
你們比我們優越,我們是──”
但是他們都沒能聽到半人馬還是什么,因為,就在那時,從空地一邊傳來了一
陣轟然巨響。他們所有人,哈利,赫敏和空地里的五十只左右的半人馬都轉過頭看。
抓哈利的半人馬松開他,讓他又跌回地上,然后迅速地抓過自己的弓和箭袋。赫敏
也被扔了下來,哈利忙跑向她,這時,兩棵大樹恐怖地分開了,碩大無比的巨人咕
波在中間走了出來。
離他最近的半人馬都紛紛朝后面躲,空地現在變成了整裝待發的弓箭海洋,都
指向那個灰色的巨臉,現在他正在濃密的樹枝下低頭看他們。咕波傻傻地張著他的
歪嘴,他們能看到在昏暗中,好像磚頭一樣的黃牙閃閃發亮,他呆滯的、淤泥顏色
的眼睛瞇著,斜看著他腳邊的動物,兩只腳踝上拖著被扯斷的繩子。他把嘴張得更
大了。
“哈格。”
哈利不知道“哈格”的意思,也不知道那是什么語言,當然他也并不關心。他
看著咕波的腳,那几乎有哈利整個身子那么長。赫敏緊緊抓著他的胳膊,半人馬們
都一片寂靜,仰面看著那個巨人,后者巨大的圓頭轉來轉去,繼續在他們中間觀察
著,好像在尋找他掉落的東西。
“哈格!”他再說,更加強硬。
“巨人,離開這里!”馬果仁說,“我們不歡迎你!”
這些話似乎對咕波完全沒有任何影響,他微微彎下腰(半人馬的手臂緊緊拉住
弓),然后又大吼一聲:“哈格!”
有几只半人馬已經現出緊張的神情。但是,赫敏卻倒吸了一口氣。
“哈利!”她悄聲說,“我認為他是想說‘海格’!”
就在這個時候,咕波看到了他們:半人馬中間的唯一兩個人類。他把頭低下半
米左右,仔細地瞪著他們看。哈利能感到赫敏的顫抖,咕波又把嘴張得大大的,用
低沉的、轟隆的聲音說:“小敏。”
“天哪,”赫敏說,緊抓著哈利的胳膊,几乎要把它捏得失去知覺,她看起來
好像要昏過去了,“他-他還記得!”
“小敏!”咕波吼著,“哈格,哪里?”
“我不知道!”赫敏尖叫,嚇壞了,“對不起,咕波,我不知道啊!”
“咕波,要,哈格!”
那巨人把一只手放下,赫敏照實害怕地尖叫一聲,朝后跑了几步,摔在地上。
沒有魔杖,哈利只能連打帶踢,帶咬,或是他能做出的任何攻擊來對付那只沖他伸
過來的手,一只雪白的半人馬已經給那只手打倒在地。
這就是半人馬等待的時機──咕波伸出的手離哈利一尺遠的時候,五十多只利
箭破空而起,直射向巨人,刺傷了他巨大的臉龐。他疼得怒吼一聲站直身子,用大
手揉著自己的臉,箭杆都折斷了,但是箭頭卻被他更深地揉進肉里。
他喊著跺了他沉重的大腳,半人馬們都四散跑開。豆大的血滴從咕波臉上流下,
撒到哈利身上,他拉起赫敏,兩個人用最快的速度沖到旁邊的樹叢里。他們只回頭
看了一次,咕波滿臉流血,正盲目地向半人馬抓去,半人馬們混亂地撤退,從空地
另一面的樹中間跑開了。哈利和赫敏看著咕波再次發出一聲憤怒的吼叫,推倒兩邊
的大樹,大步走去追那些半人馬。
“啊,不好了!”赫敏說,渾身抖得站不住摔倒在地,“噢,太可怕了,他可
能會把他們都殺死的。”
“說實話,我才不擔心呢。”哈利酸澀地說。
半人馬的蹄聲和巨人笨拙的腳步聲越跑越遠,就在哈利仔細搜索遠去的聲音時,
他的傷疤猛地抽痛起來,一陣恐怖侵襲了他的全身。
他們已經浪費了太多的時間──他們現在離救瑟瑞斯比他剛做那個夢時還要遠。
哈利不光丟了魔杖,他們現在被困在禁絕林中間,根本沒有任何交通工具。
“你出的好主意,”他對赫敏喊,發泄著心中的怒氣,“真是個好主意,現在
我們能干什么?”
“我們得回城堡去,”赫敏虛弱地說。
“等我們回去,瑟瑞斯恐怕已經死啦!”哈利說,奮起一腳踢了身邊的樹干。
他的頭頂傳來一陣尖利的咕嚕聲音,他抬頭看到一只勃枝壯客,正生氣地沖他搖晃
著細枝一樣的長手指頭。
“嗯,沒有魔杖我們什么都做不了的,”赫敏絕望地說,支撐起身子站起來,
“不管怎么說,哈利,你又打算怎么去倫敦呢?”
“是啊,我們也在想這個問題呢,”一個熟悉的聲音從她身后傳來。
哈利和赫敏本能地靠在了一起,瞪著林立的樹干。
羅恩走了出來,緊跟的是金妮、納威和露娜。他們看起來都相當狼狽──金妮
的臉上有好几道長長的抓痕,納威的右眼圈高高的腫成了紫色,而羅恩流血的嘴唇
比剛才更遭了──但是他們都有一副得意洋洋的高興表情。
“那么,”羅恩說,推開低垂的樹枝把哈利的魔杖遞給他,“有什么主意嗎?”
“你們怎么逃出來的?”哈利驚訝地問著,從羅恩手里接過魔杖。
“几個昏迷咒,繳械魔法,納威施了一個真正漂亮的障礙咒,”羅恩快活地說
著,把赫敏的魔杖也交給她,“不過金妮才是最利害的,她打敗了馬爾夫──妖擊
魔棒──簡直帥極了,那個揮棒的妖精把他的頭給罩了個結結實實。不管怎么說,
我們看到你們朝禁絕林走,就跟來了。你們把安布居怎么樣了?”
“她給扛走了,”哈利說,“被半人馬。”
“他們沒有動你們?”金妮驚訝地說。
“不是,他們被咕波給趕走了,”哈利說。
“咕波是誰?”露娜頗有興趣地問。
“海格的弟弟,”羅恩回答,“不管怎么說,現在那個不重要。哈利,你在壁
爐里看到什么沒有?‘那個人’到底捉到瑟瑞斯沒有──?”
“是的,”哈利說,傷疤又劇烈地疼了一下,“而且我確定瑟瑞斯還活著,但
我不知道怎么能去幫他。”
他們都不說話了,看起來相當害怕。他們面臨的問題似乎是毫無希望的。
“嗯,我們就只能飛去了,是不是?”露娜說,語氣可以說是哈利聽過的她最
一本正經的一次。
“行啊,”哈利煩躁地反駁她說,“首先,如果你把你自己也包括在這個‘我
們’里的話,那‘我們’就什么都做不成了。其次,羅恩的掃帚是唯一沒被查封、
被傻特伊看守著的,所以──”
“我也有掃帚!”金妮說。
“我知道,不過你不能去。”羅恩生氣地說。
“對不起,不過我關心瑟瑞斯并不比你們少!”金妮說,臉繃緊的樣子忽然和
弗雷德和喬治驚人地相像。
“你還太──”哈利剛要開始,就已經被金妮怒氣沖沖地打斷了,“我比你和
‘那個人’爭奪魔法石那時的年紀還要大三歲。而且,因為我,馬爾夫現在還困在
安布居的辦公室里,被一個巨大的妖精亂棒痛打──”
“是啊,可是──”
“我們都參加了DA小組,”納威小聲說,“那不就是為了跟‘那個人’斗爭
才成立的么?而現在是我們頭一次有機會做真正的事──難道那些都是練著玩兒的
還是怎么的?”
“不是──當然那不是──”哈利不耐煩地說。
“那我們也要去,”納威簡單地說,“我們也想幫忙。”
“對!”露娜說,開心地笑了。
哈利的眼睛看著羅恩的,他知道羅恩和他的想法完全一樣:要是他能選擇他、
羅恩和赫敏之外的DA小組的成員去救瑟瑞斯,他恐怕不會選金妮、納威、或是露
娜。
“嗯,反正也無所謂,”哈利咬著牙說,“因為我們還是不知道要怎么去那兒
──”
“我以為我們已經討論過了,”露娜用讓人發瘋的悠閑語氣說,“我們可以飛
啊!”
“你給我聽著,”羅恩說,強忍著怒火,“你也許可以不用掃帚飛行,但是我
們其他人沒法隨隨便便就生出翅膀來──”
“我們不一定非用掃帚才能飛,”露娜鎮定自若地說。
“我估計我們可以騎在那個沒角斯諾狗還是什么東西上頭飛是不是?”羅恩挖
苦地說。
“皺角斯諾克是不會飛的,”露娜庄嚴地說,“不過這些東西能飛,海格說他
們很會尋找騎手要去的地方。”
哈利轉過身。兩棵樹干中間,白色的眼睛古怪地閃亮的,是兩只黑司獸。它們
看著他們的悄聲談話,仿佛能聽懂每一個字。
“是啦!”他悄聲說,朝它們走去,它們甩了甩精瘦的頭,長長的黑色鬃毛抖
動。哈利迫不及待地伸出手,拍了離他最近那只的光滑脊背,他居然曾經以為它們
丑陋不堪?
“是那些瘋馬嗎?”羅恩猶豫地說,瞪著哈利的手拍著的,黑司獸稍微左邊一
點的地方,“那些個除非你看過人死,要不就看不到的馬是不是?”
“是啊,”哈利說。
“几只?”
“只有兩只。”
“那個,我們需要三只,”赫敏說,雖然看起來仍有些驚恐,但是她的堅決肯
定一如往常。
“赫敏,是四只。”金妮板著臉說。
“實際上,我想我們有六個人呢。”露娜數完,鎮定地說。
“別傻了,我們不能都去!”哈利生氣地說,“聽著,你們三個──”他指著
納威、金妮和露娜,“這不涉及你們,你們不──”
他們一下子跳起來抗議。他的傷疤又一次劇烈地疼起來,他們耽誤的每一分鐘
都太重要了,他沒有和他們分辨的時間。
“好好,這是你們自己的決定,”他簡單地說,“不過,除非我們能找到更多
的黑司獸,我們還是不能都──”
“啊,會有更多黑司獸來的。”金妮充滿信心地說,和羅恩一樣,她看錯了方
向,顯然還以為自己在看著那些馬。
“你憑什么這么說?”
“因為,如果你們自己還沒注意到,你和赫敏都滿身是血吶,”她淡淡地說,
“而我們知道海格總是用生肉引黑司獸出來的。這很可能是這兩只被引過來的原因。”
就在那時,哈利感到有什么東西輕輕拉了一下他的長袍,他低頭看到是那只離
他最近的黑司獸,它正舔著他被咕波的血浸濕的袖子。
“那好,”他說,一個新的好主意在腦子里形成,“我和羅恩騎這兩只先走,
赫敏可以跟你們三個留在這里,她會引來更多黑司獸──”
“我才不要落在后面!”赫敏憤怒地說。
“沒有這個必要了,”露娜笑著說,“你看,又來了好几只呢……你們兩個的
味道還真大啊。”
哈利轉身,有六七只黑司獸正穿過樹林走來,巨大的皮革翅膀緊緊地收在身上,
眼睛在黑暗里閃閃發光。現在他沒有托辭了。
“好吧,”他生氣地說,“你們就都選一只,上去吧。”
---------- 第三十四章 神祕之局
哈利緊抓住離他最近那只黑司獸的鬃毛,一只腳登上旁邊的木椿,笨拙地爬上
它絲綢般光滑的后背上。馬沒有反抗,只是轉過頭,露出尖牙,想繼續舔他的衣袖。
他發現在馬的翅膀和身體連接的地方有空可以讓他頂住膝蓋,更穩當地騎在馬
上。他轉頭看其他的人,納威已經繞過他身旁的黑司獸,正努力把短短的腿跨過馬
背。而露娜早已穩穩當當地側坐在馬上,悠閑地理著長袍,就好像這是家常便飯似
的。不過,羅恩,赫敏和金妮卻仍然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們三
個。
“怎么了?”他說。
“我們怎么上得去呢?”羅恩虛弱地說,“我們連看也看不見那東西啊?”
“噢,那沒問題的,”露娜說著輕巧地從黑司獸上下來,大步走到他、赫敏和
金妮那里,“你們過來。”
她拉著他們走到其他黑司獸站的地方,一個接一個幫他們騎到馬上。她拉著他
們的手,讓他們抓住馬的鬃毛,他們三個人看起來都相當緊張,露娜告訴他們緊握
住鬃毛,然后才走回來騎上她自己的坐騎。
“這真是瘋了,”羅恩咕噥著說,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摸著馬脖子,“真瘋了…
…要是我能看到──”
“那時你就會寧愿看不到,”哈利陰沉地說,“那么,大家都准備好了?”
他們一起點頭,他看到五對膝蓋都在長袍底下夾緊的馬背。
“好了,”
他低頭看著黑司獸光滑的黑色頭顱,咽了一下。
“那么,去倫敦魔法部,來訪者接待處吧,”他猶豫著說,“呃……要是你知
道……怎么走……”
有一瞬間哈利的黑司獸紋絲不動,然后,它猛地張開兩只翅膀,几乎沒把哈利
甩下來。馬先是微微下弓,然后沖天飛起,速度之快之陡讓哈利不得不緊緊用胳膊
抱住馬脖子,才能不朝后滑過它瘦骨嶙峋的臀部。他閉上眼睛,把臉埋進馬絲綢般
柔軟的鬃毛里,他們躍過樹尖,直飛進血紅色的夕陽里。
哈利還從來沒有這么快飛過,黑司獸掠過城堡,寬大的翅膀几乎不怎么扇動。
清涼的風吹過哈利的臉,他被吹得緊閉上眼睛。他轉過頭,看到他的五個同伴就在
他后面飛翔,每個人都盡可能低地伏在黑司獸背上,躲避著迎面而來的急速氣流。
他們飛過霍格沃茨的校園,飛過霍格梅村,哈利可以看到下面的山脈和溪谷。
夜色逐漸降臨了,哈利可以下面村庄里,星星點點的燈火,還有蜿蜒盤旋的山路上,
一輛汽車正翻山越嶺地回家里去。
“真怪啊!”哈利模糊地聽到羅恩在他身后喊,他想像著在這個高度這么快地
飛行,而又看不到托著你的東西時會是什么感覺。
最后一點陽光也落下去了,天空變成了淡淡的紫灰色,綴了銀色的小星星。很
快,他們只能憑借麻瓜城鎮的燈火才能知道離地面有多遠、他們飛得有多快了。哈
利的胳膊緊抱著馬脖子,希望它能飛得更快些。從他夢到瑟瑞斯在神祕局時起到現
在,已經過了多長時間了?瑟瑞斯還能抵抗伏地魔多久?哈利唯一能確定的,就是
他的教父既沒有死,也沒有做伏地魔逼他做的事,因為他相信這兩種情況,無論哪
一個發生的時候,他自己的身體都應該能感受到伏地魔的狂喜或是震怒,他的傷疤
會和衛斯理先生被襲擊那次一樣疼。
他們在越來越黑的天上飛翔,哈利的臉被凍僵了,腿也因為緊夾黑司獸腹部而
感到麻木,可是他怕一動就會滑掉,所以仍死死保持同一個姿勢。呼嘯轟隆的風聲
把他的耳朵都震聾了,而他的嘴也在冰冷的夜風里凍麻了。他已經不知道他們飛了
多遠,他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身下的野獸上面,它仍然在黑暗中有目的地飛著,几
乎不拍翅膀地勇往直前。
萬一他們來不及……
他還活著,他還在掙扎,我能感覺到……
萬一伏地魔認為瑟瑞斯不可救藥……
那我就會知道的……
哈利的胃猛地晃悠一下,黑司獸忽然沖地面垂直飛落,他在馬脖子上朝前滑了
好几寸。終於降落了……后面傳來一聲尖叫,他冒險扭頭去看,幸虧沒有人掉下來
……大概是他們和他一樣,都為黑司獸的驟然轉向給嚇了一跳。
現在,橙色的光圈從四面八方湊近,越變越大。他們可以看到高樓的房頂,一
排排的車燈閃閃發光,好像昆虫眼睛,方方的淡黃色方塊是窗戶……人行道似乎一
下子、突如其來地出現在他們面前,哈利用他最后的一分力氣緊緊抱住黑司獸,准
備撞上地面。但是那馬卻仿佛影子一樣翩然落在了地上。哈利從馬背上滑下來,張
望著四周的街道,涂畫得亂七八糟的電話亭旁邊的垃圾箱里,垃圾依然滿溢,電話
亭和垃圾箱都在橙黃色路燈的照耀下黯然失色。
羅恩在旁邊不遠的地方降落,然后立刻從黑司獸背上歪下來跌到人行道上。
“再不來了,”他掙扎著站起身子說,他朝著以為是遠離黑司獸的方向走,但
是因為看不到,結果正撞到它屁股上,几乎又摔倒了。“永遠,永遠再不來了……
這是我有生以來最糟糕──”
赫敏和金妮一左一右在他的身邊著陸,她們下馬的動作都要比羅恩的優雅得多,
不過終於踏上的堅實的地面,她們的臉上都有松一口氣的表情。納威跳下馬來,顫
抖著,露娜卻是相當鎮定自若地爬下馬來。
“那么,然后要怎么做?”她禮貌地用感興趣的聲音問哈利,好像這不過是一
場好玩的假日旅行。
“在那邊,”他說,迅速地拍拍他的黑司獸表示感謝,然后就帶著他們走進支
離破碎的電話亭,打開門。“趕快啊!”看他們猶豫不決的樣子,他催促說。
羅恩和金妮聽話地走了進去,赫敏、納威和露娜也跟著他們擠了進去,哈利轉
頭又看了一眼那群黑司獸──它們已經開始從垃圾堆里尋找腐爛的食物──然后跟
在露娜后面擠進了電話亭。
“離電話最近的那個人,撥62442!”他說。
羅恩吃力地扭著胳膊才夠到撥號盤,他撥了號碼。撥號盤嘎嘎地轉回原位之后,
那個清爽的女聲又在電話亭里響了起來。
“歡迎光臨魔法部。請報出您的姓名和目的。”
“哈利﹒波特,羅恩﹒衛斯理,赫敏﹒格蘭杰,”哈利立刻回答,“金妮﹒衛
斯理,納威﹒隆巴頓,露娜﹒拉烏古德……我們來這里救一個人,除非你們魔法部
自己能先做了!”
“謝謝,”清爽的女聲說道,“來賓,請拿起佩章并把它扣在長袍前面。”
六只佩章從本來用來找錢的金屬通道里滑了出來。赫敏把它們撿起,一聲不響
地把它們舉過金妮的頭遞給哈利,他看到最上面的一個寫著:哈利﹒波特,救人任
務。
“魔法部的來賓,您需要接受安全檢查,請將您的魔杖拿到位於中廳盡頭的保
安處登記注冊。”
“知道了!”哈利大聲說,他的傷疤剛才正猛烈地抽痛了一下,“現在我們能
走了吧?”
電話亭的地板抖動起來,人行道逐漸升過了電話亭的玻璃窗戶,忙著吃垃圾的
黑司獸從視線中滑走了,他們的頭頂一片漆黑,低沉的摩擦聲音中,他們降到了魔
法部的深處。一束金光照亮了他們的腳,越來越寬,在他們身上升起,哈利彎下腰
握緊魔杖,穿過玻璃窗看是否有人在大廳里等著抓他們,盡可能在擁擠的亭子里擺
出應戰的姿勢。不過,中廳里似乎完全沒有人跡,燈光比白天時要暗一些,牆上安
裝的壁爐也沒有火。但是當電梯平穩地停下之后,他看到在深藍色的天花板上,那
些金色的符號仍然在不斷移動而且變化著。
“魔法部祝你們愉快。”女聲說。
電話亭的門一下打開,哈利跌撞著出來,然后納威和露娜也緊跟著走出。中廳
里唯一的聲音就是金色噴泉里的水聲,一股股的水從巫師們的魔杖里、半人馬的弓
箭里、丑精靈的尖帽子頂端、和家佣精靈的兩只耳朵尖上噴涌出來,落進周圍的水
池里。
“趕快,”哈利小聲說,他們六個人立刻飛快地跑過大廳。哈利領著他們穿過
噴泉,朝上次稱量哈利魔杖的保安巫師的辦公桌跑,但是現在那里沒有人。
哈利覺得這里總該有個保安人員的,他覺得這是個相當糟糕的跡象。當他們穿
過金色大門去電梯的時候,這種不詳的預感更強了。他按了最近的一個向下的按鈕,
一部電梯几乎是立刻就吱吱嘎嘎地出現了,金色的欄杆響亮地叮叮當當地打開了,
他們一涌而入。哈利用力按下九樓的按鈕,柵欄門大聲地合上,電梯開始叮叮咣咣
地下降。和衛斯理先生一起來的那天哈利沒有意識到電梯的響動有多么大,他確信
這么大的喀啦聲一定會把樓里所有的保安人員都引過來的,可是直到電梯停下,傳
來的聲音只有那個清爽的女聲念“神祕局”。然后柵欄門就滑著分開了。他們出來
走上走廊,除了離他們最近的火炬,火苗隨著電梯帶進來的風挑動,周圍的一切都
是靜止的。
哈利轉向黑門的方向,經過了几個月的朝思暮想,他終於來到這里了。
“咱們走吧,”他悄聲說,帶著他們沿著走廊走。露娜緊跟著他,微張著嘴四
下張望。
“好了,你們聽著,”哈利在離門不到六尺的地方停了下來,說。“也許……
也許應該有一兩個人留在這兒──替我們把風,還有──”
“要是出了事我們又怎么可能通知你呢?”金妮揚起眉,問,“你們可能已經
走出很遠了。”
“哈利,我們要跟你進去,”納威說。
“那就走吧,”羅恩堅定地說。
哈利還是不想把他們都帶進去,但是他似乎也別無選擇。他轉身面對著黑門,
繼續走……就和夢中一樣,門開了,他跨過門檻,其他人緊緊跟著他。
他們站在一間巨大的、圓形的屋子里,除了地板和天蓬,這里的一切都是黑色
的。沒有門牌、沒有把手、一模一樣的黑門一個挨一個地嵌在黑色的牆上,門間的
牆壁上有插在燭台的蠟燭,上面燃著藍色的火苗。淡淡的、皎潔的火光在晶亮平滑
的大理石地板上反著光,仿佛他們是站在黑暗的水面上似的。
“把門關上吧,”哈利小聲說。
納威一關門他就后悔了,沒有身后走廊傳過來的一線火把光亮,這里立刻變得
昏暗漆黑。有那么一會,他們只能看到牆上燭台上一簇簇抖動著的藍色火苗,還有
他們在地面上鬼魅般的倒影。
在他的夢里,哈利總是毫不猶豫地穿過房間,打開入口對面的門繼續前行。可
是,這里卻有十几扇門。就在他望著對面的門,想確定是哪一扇的時候,一陣轟隆
聲響,所有的蠟燭都開始朝一邊移動。圓形的牆旋轉起來了。
赫敏抓住哈利的胳膊,好像害怕地板也會動起來似的。但是地板并沒有動。有
几秒鐘,藍色的火苗圍著他們轉得飛快,几乎好像霓虹燈的光條了。然后,就好像
它突然地開始,轟隆聲響嘎然而止,所有的東西又恢復了靜止。
哈利的眼睛花了,只覺得眼前仍滿是藍色的條紋。
“這究竟是什么東西?”羅恩駭然說。
“我想這是想讓我們分辨不出該走哪一個門,”金妮悄聲說。
哈利立刻意識到她是對的:想在這里找到出口,大概要比在漆黑的地板上找一
只螞蟻還難,而他們需要進的有可能是面前的十几扇門中的任何一個。
“我們都回不去了呀?”納威不安地說。
“嗯,那不是現在我們要操心的事,”哈利強硬地說,眨著眼,想讓那些藍條
趕快消失,同時手里的魔杖也握得更緊,“找到瑟瑞斯之后再考慮怎么回去吧──”
“不過,你可千萬別喊他的名字找!”赫敏著急地說,不過哈利比任何時候都
更不需要她的忠告,他的直覺早已經告訴他必須保持安靜。
“那么,哈利,我們該進哪個?”羅恩問。
“我不──”哈利開始說,咽了一下,“在夢里我穿過走廊盡頭的門,走到黑
房間里──就是這里──然后我就穿過另一扇門,走進一個有點……閃閃發光的屋
子。我們可以試几扇門,”他急忙說,“要是看到了我就知道是哪一扇了,來吧。”
他大步走向正對著他們那扇門,其他人緊跟在后面。當他把左手放在冰涼平滑
的門上時,他的右手舉起魔杖,准備對付萬一躲在門里的東西。然后他推開門。
門輕而易舉地打開了。
經過第一間屋子的黑暗,被金色鎖鏈吊在天花板上的燈光讓他們覺得這間長方
形的屋子份外明亮,不過這里并沒有哈利夢中見過的,跳動著的、閃亮的光點。這
個房間相當空,除了几張桌子,就只有有屋子正中擺著的一個巨大的水族缸,缸里
盛滿了深綠色的液體,大得足夠他們所有人在里面游泳。几只珍珠白色的物體在液
體里悠閑地漂浮著。
“那是什么東西?”羅恩小聲說。
“不知道,”哈利說。
“是魚吧?”金妮屏住氣說。
“這是水毒魔蛆!”露娜興奮地說,“我爸爸說魔法部正在培養──”
“不對,”赫敏說,聲音相當古怪。她走過去從玻璃缸的側面往里看,“這些
都是大腦。”
“大腦?”
“是啊,不知道他們弄這些來做什么?”
哈利也走到缸前,果然,現在離得這么近看,那些東西明擺著就是大腦。它們
在綠色的液體里漂來蕩去,閃著詭異的光,看起來有點像帶著黏液的菜花。
“咱們走吧,”哈利說,“這里不對,我們得接著試。”
“這里也有很多門呢,”羅恩指著旁邊的牆說,哈利的心一沉,這地方究竟有
多大啊?
“在夢里,我穿過那個黑房間進到第二個房間去,”他說,“我想我們得回去
再從那里試。”
於是他們急忙回到那個黑暗的圓形房間,現在在哈利眼前晃出的東西不再是藍
色的火焰,而是鬼魅般漂浮著的大腦。
“等等!”露娜剛要關腦屋的門時,赫敏厲聲說,“標記浮固!”
她在空中揮動魔杖,一個燃燒的大叉出現在門上。就在那一霎那,門叩答一聲
關上,轟隆聲音響起,周圍的牆再一次飛快地旋轉起來,不過這回在淡淡的藍色中
間多了一塊金紅。等一切又恢復平靜之后,那個紅色的大叉仍在燃燒著,顯示著他
們剛剛試過的門。“好主意,”哈利說,“好,咱們來試這一間──”
他再次走向正對著他的門,仍高舉魔杖,其他人緊隨其后。
這回的房間比剛才那個更大,長方形的,相當昏暗。屋子中心下窪,形成一個
足有三四米深的大石凹。他們站的位置,是圍屋而建、看來好像是石頭看台的最外
圍一層,看台一層比一層低,好像階梯教室,或是審問哈利的維真魔塔似的。只不
過,在最中心的凹處,擺的不是帶鐵鏈的椅子,而是一個石頭台子,上面聳立的石
頭拱門看起來是如此古老,上面的裂紋和殘缺讓哈利奇怪它居然沒有倒塌。拱門旁
邊沒有任何圍牆支撐,只在當中挂了一塊破爛不堪的門帘,或者也可以把它叫幔帳。
雖然周圍的空氣冰冷而寧靜,那帘子卻在微微飄動,好像剛剛被人碰過似的。
“是誰在那兒?”哈利說著,跳到下面的一層看台上。沒有人回答,但是那帘
子繼續飄動搖擺著。
“小心!”赫敏小聲說。
哈利手腳并用,爬下一層層看台,直到他來到最下面的石凹里,他走向石頭台
子,腳步的回聲相當響。高聳的拱門在這里看起來,比他剛才從上往下看時要高得
多。帘子仍輕輕地飄動著,就好像剛有人穿帘進去似的。
“瑟瑞斯?”哈利又說了一聲,現在在他離得這么近,聲音也放低很多。
他有種奇異的感覺,好像有人正站在拱門后面的帘子另一邊。他緊握著魔杖繞
台子走到另一邊,但是那里并沒有人,唯一能看到的只是帘子同樣破舊的背面。
“咱們走吧,”赫敏下到看台一半,沖他喊,“不是這里,哈利,來,咱們還
是走吧。”
她聽起來相當害怕,甚至比在剛才那間裝滿大腦的屋子里時更害怕。但哈利覺
得那個拱門,雖然已經老舊不堪,卻自有一種美麗。那個輕輕抖動的帘子吸引著他,
他覺得有種強烈的欲望,想走上台子,穿過那個帘子。
“哈利,咱們快走,好不好?”赫敏更強硬地說。
“好啊,”他說,但并沒有動。他剛剛聽到什么聲音,在帘子的那一邊傳來了
低低的說話聲音。
“你說什么?”他說,聲音相當大,在石頭看台里盤旋回蕩。
“沒有人說話,哈利!”赫敏說,開始朝他走來。
“這后面有人在小聲說話,”他說,走到她夠不到的地方,繼續沖那帘子皺眉,
“是你嗎羅恩?”
“我在這兒呢,夥計,”羅恩說,從拱門一邊走出來。
“你們都沒聽到嗎?”哈利問,因為那悄悄的低語聲音更大了,他不知不覺間
已經把腳登在了台子上。
“我也能聽到,”露娜屏住氣說,也來到拱門一邊,瞪著搖擺不定的帘子,
“那里邊有人!”
“你說什么,‘里邊’?”赫敏問,從最后一排看台上跳下來,異乎尋常地憤
怒,“這兒沒有‘里邊’,這只是個拱門,這里面沒有地方站任何人。哈利,別再
看了,咱們走吧──”
她抓住他的胳膊想拉他走,但他不走。
“哈利,我們是來救瑟瑞斯的啊!”她僵硬地尖聲說。
“瑟瑞斯,”哈利重復著,依然好像被催眠了似的瞪著那幅不斷飄搖的帘子,
“是啊。”他最后終於反應過來:瑟瑞斯,被抓住了,被綁起來,被拷打著,而他
卻站在這里瞪著這個拱門。
他退著離開台子,用力把目光從帘子上收回。
“咱們走吧,”他說。
“我也一直在這么──啊,趕快走吧!”赫敏說著,帶著他們繞過台子往回走。
在另一邊,金妮和納威也出神地瞪著那個帘子。赫敏二話不說就拉住了金妮的胳膊,
羅恩抓了納威的,他們堅定地大步走到最底層的看台上,然后涉階而上,回到門口。
“你覺得那個拱門是什么東西?”在他們回到黑房間之后,哈利問赫敏。
“不知道,但不管它是什么,肯定都是相當危險的東西,”她肯定地說,在這
扇門上又划了一個燃燒的大叉。
牆再次旋轉,然后停下。哈利隨便選了一扇門走過去,他推門,但是門沒有開。
“怎么了?”赫敏說。
“門……被鎖上了……”哈利說,用全身的重量狠狠地撞門,但是門紋絲不動。
“那就是說,就是這扇門了,是不是?”羅恩激動地說,和哈利一起想用力撞
開它,“肯定的!”
“你們閃開!”赫敏厲聲說,她用魔杖指著普通門裝鎖的位置,說,“阿羅開
門!”
門沒有開。
“瑟瑞斯的刀!”哈利說,把刀從長袍內袋里抓出來,插進門和牆之間的縫隙
里。其他的人都急切地看著他把刀從上划到下,拔出,然后再次用肩膀撞門。可是
門依然緊閉如初,而且,等哈利低頭看刀時才發現,刀刃已經溶化消失了。
“好,我們不看這間了,”赫敏果斷地說。
“可萬一就是這間呢?”羅恩說,瞪著門的目光里既有憂慮又有渴望。
“不會的,哈利在夢里能打開所有想打開的門,”赫敏說,在門上又做了一個
燃燒的大叉,哈利把已經毫無用處的刀把收進口袋里。
“你們猜那里面會藏了什么?”牆壁又開始旋轉時,露娜熱情地說。
“瘋瘋癲癲的東西,我趕肯定,”赫敏壓著嗓子說,納威有點不安地笑了笑。
牆停止旋轉,哈利已經越來越感到絕望了,他又推開了一扇門。
“就是這里!”
他立刻認出了那美麗的、跳動著的、好像鑽石一般閃爍著的光芒。等哈利的眼
睛習慣了這強烈亮光,他看到屋子的每一個平面上都放滿了時鐘,從大到小、老爺
鐘、小座鐘,都挂在書架中間,擺在橫穿屋子的長桌子上。那忙碌的、無情的滴答
聲仿佛極微小的踏步聲,充溢著整個房間。那跳動著的、鑽石一般明亮的光來自屋
子另一頭,一座高大的鐘形玻璃罐。
“這邊來!”
現在知道他們走上正路,哈利的心狂跳不已。他帶著他們穿過了排排長桌中間
的狹窄空隙,和夢中一樣,朝著光線的來處走。那只几乎和他一般高的鐘形玻璃罐
就放在一張桌子上面,里面似乎波濤洶涌,亮光閃爍。“噢,你們看啊!”金妮說,
他們已經走得近了,她指著鐘形玻璃罐的中心。
隨著閃閃發光的氣流漂動的是一個小小的、寶石一般明亮的蛋。在它被推上玻
璃罐的時候,蛋裂開了,一只蜂鳥從里面蜉出。蜂鳥被氣流帶到玻璃罐的最頂端,
可是等它隨著氣流下降的時候它的羽毛變得又濕又黏,等到它被卷到玻璃罐底部的
時候它已經又變回蛋了。
“繼續走!”哈利厲聲說,因為金妮似乎很想停下來看蛋再變成鳥的過程。
“你倒是在那個老拱門那兒玩夠了!”她刁難地說,但還是跟著他經過玻璃罐,
走向后面唯一的一扇門。
“就是這個了,”哈利再說,他的心跳得又猛又快,他覺得他都說不出話來了,
“就在這里面──”
他轉頭看他們所有人,他們都拿著魔杖,忽然間變得嚴肅而且緊張。他轉頭看
了看門,推了一下,門立刻開了。
就是這里,他們找到了:仿佛教堂一樣高大,除了極高的架子之外別的什么也
沒有,架上擺滿了小小的、積灰的玻璃球。架子上每隔一段距離就有一個燭台,蠟
燭的燈光照在玻璃球上,反射著微弱的光。和他們身后那間圓形屋子一樣,這些蠟
燭都閃著藍色的火苗。屋子里冷得要命。
哈利慢慢向前走,一邊朝兩排架子中間的昏暗過道里瞅。他什么也聽不到,也
看不到有任何最輕微的移動。
“你說過是在第97排,”赫敏小聲說。。
“是的,”哈利屏住氣說,抬頭看看離他最近的架子,在突出的藍火燭台下面,
閃動著數字53。
“咱們得往右轉,我想,”赫敏小聲說著,斜眼去看下一排,“是了,那是第
54排。”
“時刻准備好魔杖,”哈利輕聲說。
他們躡手躡腳地往前走,不時檢查一下身后。他們穿過一排排架子中間的長過
道,遠處的盡頭似乎完全陷入黑暗之中。架子上的每一個玻璃球下面都有一張小小
的黃色標簽,一些玻璃球有種古怪的、液體一樣的光芒,其他的則好像斷了燈絲的
燈泡一樣模糊而且暗淡。
他們經過第84排……第85排……哈利努力傾聽哪怕是最細微的動靜,但是
瑟瑞斯現在也許已經被堵上嘴,又或是不省人事……或者,一個突如其來的聲音在
他的腦子里說,“他也許已經死了”……
“如果是那樣我會感覺到的,”他告訴自己,現在他的心臟几乎已經跳到嗓子
眼,“那樣的話我早就會感覺到的。”
“第97排!”赫敏小聲說。。
他們圍在架子的末尾,看著旁邊的過道,那兒一個人也沒有。
“他就在盡頭那里,”哈利說,嘴有點發干,“在這里不容易看清的,”
然后由他帶路,他們穿過兩排高高的玻璃球架中間的過道,一些玻璃球在他們
經過時微弱地亮著光芒。
“他就應該在這附近的,”哈利悄聲說,確信每走一步都有可能看到瑟瑞斯遍
體鱗傷的身子躺在漆黑的地板上,“就在這一帶了……很近了……”
“哈利?”赫敏試探地說。但他不想回答,他的嘴巴非常干。
“應該就是……這兒了……”他說。
他們已走到了架子的盡頭,來到更多昏暗的燭光之下。那里沒有人,只有灰塵
彌漫的、帶回音的死寂。
“他有可能……”哈利沙啞地小聲說,看著下一條過道,“或者也許……”他
又慌忙地巡視再下一條過道。
“哈利?”赫敏又說。
“怎么?”他冷哼一聲。
“我……我想瑟瑞斯不在這兒。”
沒有人說話。哈利不想看任何人,他覺得胃里一陣難受,他不明白瑟瑞斯為什
么不在這里。他肯定在這兒的,就在這里他,哈利,看到過他。
他跑到架子盡頭,朝每排架子中間看,只有一條條空空的過道搖曳著閃過。他
再轉頭往另一邊跑,經過瞪著他看的夥伴,但是無論哪里也沒有瑟瑞斯,或是打斗
掙扎的跡象。
“哈利?”羅恩喊道。
“什么?”
他不想聽羅恩說話,他不想聽羅恩告訴他他在發傻,或是他們應該回霍格沃茨
去。但是他的臉越來越燙,他覺得他寧肯這黑暗里躲一陣子,也不想出去到明亮的
中廳里去,看到他們責備的目光。
“你看到這個了嗎?”羅恩說。
“什么?”哈利說,但是這次語氣相當急切──那肯定是瑟瑞斯曾經在這里的
什么痕跡,一個線索。他走回到他們站立的地方,沿著第97排走了一點,但那里
除了羅恩盯著的一個積滿灰塵的玻璃球什么都沒有。
“什么?”哈利陰郁地重復了一遍。
“這個-這個上面有你的名字,”羅恩說。
哈利走近了一點,羅恩指著一個小玻璃球,球心里有微弱的光芒閃動,但它上
面積了很多灰,似乎已經很多年沒人動了。
“我的名字?”哈利茫然地說。
他向前走過去。他沒有羅恩高,得伸長脖子才能看到玻璃球下面,貼在架子上
的黃色標簽。細細長長的字跡寫著大約十六年前的一個日期,下面寫著:
喜帕徹 致 阿帕烏布鄧
黑魔頭 和 (?)哈利﹒波特
哈利瞪著標簽。
“這是什么東西?”羅恩問,聽起來有點氣餒,“你的名字怎么會出現在這兒?”
他審視著架子上其他的標簽。
“我不在上面,”他不知所措地說,“其他人的名字也都不在這上面。”
“哈利,我不認為你應該碰那個東西,”當他伸出手去的時候,赫敏立刻厲聲
說。
“為什么?”他說,“這東西跟我有關系,不是嗎?”
“哈利,不要,”納威突然說,哈利看他,納威的圓臉因為出汗,已經油汪汪
的了。他看起來好像再不能承受半點焦慮了。
“那上面有我的名字,”哈利說。
有點莽撞地,他用手指握住了玻璃球的表面。他以為那會很冷,但它并不冷。
相反地,那感覺起來好像被太陽晒了很久似的,好像那里面的亮光溫暖了整個玻璃
球似的。哈利把球從架子上拿起來,看著它,期待著,甚至是希望著,有什么特別
的事情,有什么值得他們經歷如此危險而遙遠的旅途的事情,會在那一刻發生。
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其他人都圍到哈利身邊,看著他把上面的灰塵拂掉。
就在那時,就在他們身后,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傳來:
“非常好,波特。現在,你可以慢慢地、老老實實地轉過來,然后把那個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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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帘子后面
黑色的影子在他們周圍驟然出現,攔住了他們的左右。他們的頭罩縫隙中露出
眼睛閃閃發亮,十几魔杖頂端冒光,直指他們的心臟,金妮吃驚地吸了一口氣。
“拿過來,波特。”路修斯﹒馬爾夫懶洋洋地重復說,手心朝上伸了過來。
哈利的五腹六臟都難過地沉了下去,他們被困入陷阱,敵人和他們的比例是二
比一。
“拿過來,”馬爾夫再次重復。
“瑟瑞斯在哪里?”哈利說。
好几個食死徒笑了起來,哈利左邊、擠在黑影里的一個刺耳的女聲得地說:
“黑魔頭果然料事如神!”
“當然了,”馬爾夫輕聲附和,“現在,波特,把那個預言給我。”
“我要知道瑟瑞斯在哪里!”
“我要知道瑟瑞斯在哪里!”他左邊的那個女人學著他的聲音。
她和其他的食死徒已經圍得很近,只離哈利和其他人距離不到几尺,魔杖頭發
出的亮光晃得哈利眼花潦亂。
“你們逮住他了,”哈利說,不理會心頭越涌越高的驚慌,還有自從他們一進
第97排時就產生的恐懼,“他在這里,我知道的。”
“笨寶寶給嚇醒了,還以為惡夢是真的呢,”那個女人用極為難聽的、假裝嬰
兒說話的語氣說。哈利感到羅恩在他身旁動了一下。
“別動,”哈利低聲說,“現在還不行──”
那個學他說話的女人發出一陣沙啞刺耳的大笑。
“你們聽到了嗎?你們聽到了嗎?他還給其他小東西發號施令,要跟我們斗呢!”
“噢,貝拉楚克斯﹒雷斯堅,你不如我了解波特啊,”馬爾夫柔聲說,“他總
是放不下他的英雄心腸,黑魔頭就是太了解這一點了。現在,波特,把那個預言給
我。”
“我知道瑟瑞斯在這兒,”哈利說,慌張已經凝固了他的胸膛,他覺得自己已
經喘不上氣來了,“我知道你們逮住他了!”
更多的食死徒笑了起來,不過那個女人笑得最響。
“波特,你應該明白夢和現實的區別了,”馬爾夫說,“你給我把預言拿過來,
否則我們就會用我們的魔杖了。”
“那就來吧,”哈利說,魔杖與胸齊平。他這么做的時候,羅恩、赫敏、納威、
金妮和露娜的五根魔杖也在他兩邊舉起。哈利的胃緊緊扭在一起,如果瑟瑞斯真的
不在這里,那么就是他把他的朋友無緣無故地帶向死亡。
但是食死徒們并沒有攻擊。
“交出預言,我們就不傷害你們,”馬爾夫淡淡地說。
這回輪到哈利笑了。
“可不是么!”他說,“我交給你這個──預言是不是?然后你就讓我們回家
去是不是?”
他的話剛剛出口,那個女食死徒就尖叫一聲:“召之即來-預──”
哈利早已等著她了:還沒等她說完他已經大喊一聲“保護我身!”,雖然玻璃
球几乎滑出他的手指尖,他還是又把它牢牢握住了。
“噢,他知道我們的玩法呢,波特小娃娃,”她說,瘋狂的眼睛從頭罩的縫隙
里透出來,“那么,好極了──”
“我已經告訴過你,不行!”路修斯﹒馬爾夫對那個女人大吼,“要是你把那
東西打碎了──!”
哈利飛轉著念頭,食死徒們想要這個積透灰的玻璃球。而他根本不想要這個東
西,他只想讓大家都能活著出去。他不能讓他的任何一個朋友因為他自己的愚蠢行
為而付出慘痛的代價。
那個女人離開其他人往前走了一步,同時拉下了頭罩。阿茲卡班的生涯使貝拉
楚克斯﹒雷斯堅的臉凹陷下去,形容憔悴,几乎只有皮包骨頭。但現在,這張臉因
為瘋狂發燒的熱情而充滿活力。
“你是不是需要更有力的說服啊?”她說著,胸脯很快地起伏著,“好極了─
─抓住那個最小的,”她命令旁邊的食死徒,“讓他看看我們要怎么折磨那個小女
孩的,我來做。”
哈利能感到其他人朝金妮圍上來,他橫走一步,擋在她身前,預言球握在胸前。
“你要攻擊我們中間的任何一個,就得先把這東西打碎,”他對貝拉楚克斯﹒
雷斯堅說,“我不認為你們兩手空空的回去,你們的主人會高興,是不是啊?”
她沒有動,只是瞪著他看,然后用舌尖舔了舔自己薄薄的嘴唇。
“所以,”哈利說,“這到底是一個什么樣的預言呢?”
除了繼續說話他想不出還應該干什么,納威的胳膊緊緊靠著他的,他能感到他
在顫抖,他也能感到身后的一個人在他腦袋后面急促地呼吸。他希望他們都在努力
思考如何逃出去,因為他自己的大腦里,已經一片空白。
“什么樣的預言?”貝拉楚克斯﹒雷斯堅重復,笑容從臉上消失了,“哈利﹒
波特,你是在開玩笑吧。”
“沒有,沒開玩笑,”哈利說,眼睛飛快地掃視著每一個食死徒,想找出薄弱
環節,一個可以讓他們逃跑的空隙,“為什么伏地魔想要這東西?”
几個食死徒發出了低低的嘶聲。
“你敢說他的名字?”貝拉楚克斯﹒雷斯堅悄聲說。
“當然,”哈利說,手仍緊緊地握住玻璃球,他知道還會有別人想施法把它搶
走的,“當然,我一向直接說伏──”
“閉嘴!”貝拉楚克斯﹒雷斯堅尖聲說,“你骯臟的嘴不配說出他的名字,你
竟敢用你混血種的舌頭玷污他的名字,你竟敢──”
“你知不知道他也是一個混血種?”哈利魯莽地沖口而出,赫敏在他耳邊低低
地呻吟一聲。“伏地魔?是啊,他母親是個巫師但他爸爸是個麻瓜呢──難道他一
直跟你們說他是純血種的?”
“昏肚麻皮──!”
“不行!!!”
一束紅光從貝拉楚克斯﹒雷斯堅的魔杖頭里射出,但是立刻就被馬爾夫打回去
了,他的咒語令她撞上哈利左手邊一尺遠的架子,好几個玻璃球給打碎了。
兩個鬼魅一般的珍珠白色人影,如同煙霧一樣從地上的玻璃碎片里漂流升起,
兩個人同時開始說話,聲音互相攙雜,只有短短的片言只字在馬爾夫和貝拉楚克斯
﹒雷斯堅的爭吵聲之上傳出來。
“……等到至日,會有一個新的……”兩個人影里那個留著胡子的老人說。
“不能打他們!我們要先拿到預言!”
“他膽敢-他膽敢──”貝拉楚克斯﹒雷斯堅語無倫次地說,“他居然敢大言
不慚──下流的混血種──”
“等拿到預言之后再打他們!”馬爾夫怒吼。
“……之后再也不會有……”那個年輕的女人身影說。
從玻璃碎片里冒出的兩個人影消失在稀薄的空氣中,唯一能顯示他們的存在以
及原來住所的痕跡就只剩下地上的碎片。但是,他們卻給了哈利一個主意,問題是
如何才能通知其他人。
“你們到底也沒有告訴我,我應該交給你們的這個預言究竟有什么特別的,”
他說,努力拖延時間,他慢慢地把一只腳朝旁邊移動,希望能碰到旁邊人的。
“波特,不要耍花招,”馬爾夫說。
“我沒有耍花招,”哈利說,只用一半大腦注意著和他的對話,其他部分都集
中在移動的腳上。他終於碰到了一個人的腳,他用力按了下去,身后一個急促的吸
氣聲告訴他那是赫敏的腳。
“干什么?”她悄聲說。
“鄧布多難道從來都沒告訴你,你頭上帶著那個傷疤的原因就藏在神祕局么?”
馬爾夫冷笑著說。
“我-什么?”哈利說,有一瞬間完全忘記了自己的計划,“我們傷疤和它有
什么關系?”
“干什么?”赫敏在他身后更急切地小聲說。
“怎么可能?”馬爾夫異常快樂地說,一些食死徒也又笑起來,在他們的笑聲
掩護下,哈利盡量不動嘴唇地對赫敏嘶聲說,“推倒架子──”
“鄧布多從來沒告訴你?”馬爾夫重復說,“哦,難怪你這么晚才來,波特,
黑魔頭還奇怪你為什么──”
“──等我口令──”
“──他躲在夢里把這個地方展示給你看的時候,難怪你沒立刻跑來,他以為
好奇心總會讓你想過來親耳聽聽──”
“是嗎?”哈利說,他不是聽到,而是感覺到赫敏在他身后把他的話傳給其他
人,他必須繼續用說話來吸引食死徒們的注意,“所以他想讓我來拿這個東西,是
不是?為什么?”
“為什么?”馬爾夫十分開心地說,“因為唯一能從神祕局里取預言球的人,
波特,就是預言里提到的人,這是黑魔頭試著用其他人幫他偷預言時領悟到的。”
“那么他干嗎要偷關于我的預言?”
“關于你們兩個人的,波特,你們兩個人的……你難道就沒有想過黑魔頭為什
么想殺當時還是嬰兒的你呢?”
哈利瞪著馬爾夫頭罩上的縫隙,他的眼睛在里面閃閃發光。難道這個預言就是
他父母被殺的原因,就是他額頭傷疤的原因?所有這些的原因就在他緊握住的這個
東西里?
“有人做了一個關于我和伏地魔的預言?”他望著路修斯﹒馬爾夫小聲說,握
著玻璃球的手更緊了,那球几乎不比霓賊球更大,上面依然灰塵斑駁。“然后他把
我引到這里來替他拿?他為什么不自己來拿呢?”
“自己拿?”貝拉楚克斯﹒雷斯堅瘋狂地笑著尖聲說。
“黑魔頭,堂而皇之地走進魔法部,在他們恰到好處地掩飾他的回歸時候?黑
魔頭,在傲羅面前亮相,當他們還在浪費時間追捕我親愛的堂弟的時候?”
“所以,他讓你們這伙人替他干這些骯臟的勾當,是不是?”哈利說,“就好
像他逼著斯得吉斯﹒帕德默去偷這個來──還有布熱德瑞克﹒波德?”
“真聰明,波特,真聰明,”馬爾夫慢慢地說,“但是黑魔頭知道你并不傻─
─”
“現在!!!”哈利大喊一聲。
五個不同的聲音在他身后一起喊:“任物盡縮!”五道咒語四下翻飛,對面的
架子在撞擊下爆炸了,高聳的架子搖晃著,上百個玻璃球在地上摔得粉碎。珍珠白
色的人影在天上飄現出來,那些早已作古的預言家們的聲音在玻璃爆裂和木頭折斷
中間回響著,無數玻璃碎片和木屑如同下雨一樣落在地上……
“快跑!!!”哈利大喊,隨著架子劇烈地搖晃,更多的玻璃球從上面落下來。
他一把抓住赫敏衣服,把她往前拉,另一只手護住自己的頭,因為大塊大塊的木架
和片片玻璃正傾盆砸下。一個食死徒穿過濃濃的灰塵扑過來,但是被哈利用胳膊肘
重重地打在他帶著頭罩的臉上。他們都喊叫著,有人疼得大叫起來,一排架子倒在
一排架子上時發出震耳欲隆的巨響,還有從玻璃球里放出來的先知們斷斷續續的詭
異預言……
哈利看到面前沒有障礙,羅恩、金妮和露娜都用胳膊護頭,從他身邊跑過。一
件沉重的東西打在他的臉上,但他只是低了低頭,繼續前跑。一只手抓住他的肩膀,
他聽到赫敏喊:“昏肚麻皮!”那只手立刻松開了……
他們跑到第97排一頭,哈利轉向右邊,開始奮力奔跑,他能聽到身后有腳步
聲,還有赫敏催納威快跑的聲音。正前方,他們來時經過的門虛掩著,哈利可以看
到那只鐘形玻璃罐里發出的鱗鱗閃光。他飛跑過穿過門,預言球仍安全地被他緊握
在手里,他想等其他人一出來就把門關上──
“卡勒合門!”赫敏氣喘吁吁地說,門立刻發出一陣怪聲,自己封合起來。
“其-其他人呢?”哈利喘著氣說。
他以為羅恩、露娜和金妮在他們前面,會在這個房間里等他們的,但是現在這
里沒人。
“他們一定是走錯路了!”赫敏小聲說,臉上顯出恐懼。
“你們聽!”納威小聲說。
他們剛剛封合的門后面傳來腳步聲和喊叫聲,哈利把耳朵貼進門,聽到路修斯
﹒馬爾夫的怒吼,“別管鬧特,別管他,聽到沒有──他的死傷對黑魔頭來說遠沒
有丟了預言重要!支格森,回來這里,我們需要重組!我們得兩人一組尋找,別忘
了,沒拿到預言之前要好好對待波特,如果必要可以殺了其他人──貝拉楚克斯和
魯道夫斯,你們負責左邊﹔克拉布,羅巴斯坦去右邊﹔支格森,多羅霍夫,正前方
的門﹔麥克尼爾和艾瓦瑞,去這邊﹔洛克伍德,那里﹔馬西伯,跟我來!”
“我們該怎么辦?”赫敏問哈利,從頭到腳都在打顫。
“嗯,至少,我們不能在這兒等著他們找到我們,”哈利說,“咱們離開這個
門吧,”他們盡量無聲地跑過了發光的鐘形玻璃罩,那只小小的蛋仍在不斷地變成
鳥又變回蛋。他們朝屋子另一邊、連接圓形房間的那扇門跑去。他們几乎快到的時
候,哈利聽到一件又大又沉的東西狠狠地撞上了剛剛被赫敏施過魔法的門。
“讓開!”一個粗暴的聲音說。“哈羅開門!”
門一下打開,哈利、赫敏和納威慌忙沖進桌子底下,他們可以看到兩個食死徒
的長袍下擺越走越近了,他們的腳走得飛快。
“他們可能已經跑去大廳了。”那個粗暴的聲音說。
“檢查一下桌子底下,”另一個說。
哈利看到食死徒的膝蓋彎下來,他立刻把魔杖從桌子底下伸出,大喊一聲:
“昏肚麻皮!”
一道紅光擊中了離他最近的食死徒,他朝后倒在一座老爺鐘上,把鐘打翻了。
但是,另一個食死徒一跳躲過了哈利的咒語,他的魔杖已經指向了為了更好瞄准,
正從桌子底下爬出來的赫敏身上。
“滅心──”
哈利一躍沖上去,抱住那個食死徒的膝蓋,他摔倒在地,咒語打偏了。納威激
動地把整張桌子都掀翻了,他用魔杖指著正在地上扭打的兩個人,大喊:
“解斯器械!”
哈利和那個食死徒的魔杖都從手里沖天飛起,掉頭朝去預言廳的門飛去,兩個
人都狼狽地站起,跑著去追。食死徒在前面,哈利緊隨其后,納威也跟在后面,顯
然對自己剛才的作為十分震驚。
“哈利,閃開!”納威大喊,無疑想挽回他造成的傷害。
哈利猛地躲到一邊,納威瞄准之后大喊:
“昏肚麻皮!!!”
那道紅光擦著食死徒的肩膀飛過,打中了牆上挂著的一個裝滿各種沙漏的玻璃
柜,柜子掉到地上摔得粉碎,玻璃四下紛飛,然后它再次恢復原狀回到牆上,接著
又落下來碎成一片一片……
那食死徒已經撈起落在閃光鐘形玻璃罐旁邊的魔杖,他轉過身來得時候哈利立
刻躲到另一張桌子后面。那食死徒的頭罩滑下來擋住眼睛,他用另一只手一把扯下
頭罩,一邊喊:“昏肚──”
“昏肚麻皮!”剛剛趕過來的赫敏叫道,紅光直中食死徒的胸口,他僵住了,
手仍舉著,魔杖喀噠一聲掉在地上,他朝后倒向那只鐘形玻璃罐。哈利以為會聽到
那個人撞上厚厚的玻璃之后滑上地板的“咚”的聲音,可是相反地,他的頭沒進玻
璃罐里,就好像那罐子只是一個肥皂泡似的。他最后仰面朝天地躺在了桌子上,頭
仍浸在盛滿波光鱗鱗氣流的罐子里。
“召之即來-魔杖!”赫敏喊,哈利的魔杖從一個黑暗的角落里飛進她的手掌,
她把魔杖扔給他。
“謝謝,”他說,“對,咱們得走──”
“小心!”納威害怕地說,他正盯著罐子里那個食死徒的頭。
他們三個人都再次舉起魔杖,但都沒有施咒,他們都目瞪口呆、驚恐萬狀地看
著那個人的頭。
那個頭正飛快地收縮,頭發越來越少,黑色的頭發縮回頭皮,臉頰變得細嫩光
滑,頭變得圓圓的,蓋著一層像桃子一樣的軟毛。
現在,在這個掙扎著想要站起的食死徒粗壯、肌肉縱橫的脖子上,正座著一個
嬰兒的頭。但就在他們張著大嘴看著的時候,那個頭又膨脹成原來的大小,濃濃的
黑發再次從頭皮和下巴上長出。
“這是時間啊,”赫敏心驚膽顫地說,“時間……”
食死徒搖著他丑陋的頭,想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但是還沒等他想明白,他的
頭已經又一次被縮成了嬰兒的樣子。
旁邊的房間里傳來一聲喊叫,然后是東西碎裂的聲音和一聲尖叫。
“羅恩?!!”哈利大喊,立刻從他們面前怪異的變形場面轉過頭來,“金妮?
露娜?”
“哈利!”赫敏尖叫。
那個食死徒已經把頭從玻璃罐里拔出來了,他的樣子古怪異常,小小的嬰兒頭
嚎啕大哭著,而他巨大的胳膊則危險地到處拍打,几乎要打到哈利,但哈利躲開了。
他舉起魔杖,但是讓他驚訝的是赫敏拉住了他的手臂。
“你總不能連嬰兒都打啊!”
現在不是爭論這個問題的時間,哈利能聽到預言廳里傳來更多越來越響的腳步
聲,他為時過晚地意識到他剛才不該喊叫,是他暴露了他們的位置。
“趕快!”他說,讓有著丑陋的嬰兒頭的食死徒自己留在那里蹣跚,他們沖向
屋子對面、通向黑房間的門。
他們跑到一半的時候,哈利從開著的門里看到又有兩個食死徒穿過黑色的房間
朝他們跑來,他急轉向左,沖進了一間又小又暗、堆滿亂七八糟東西的辦公室里,
然后把門甩上。
“卡勒合──”赫敏剛開始說,但是還沒來得及說完,門已經被撞開了,兩個
食死徒飛奔進屋。
他們歡呼一聲,一起大喊:
“迫抵障礙!”
哈利,赫敏和納威都被朝后擊倒在地,納威被撞到桌子后面,看不到了﹔赫敏
撞上了一張書架,被上面傾泄而落的大厚書壓了個嚴嚴實實﹔哈利的后腦勺撞到身
后的石牆上,他眼冒金星,有好一陣頭暈目眩,無法反擊。
“抓到他了!”離哈利最近的那個食死徒喊道,“在辦公室──”
“息瀾靜聲!”隨著赫敏的喊聲那個人的聲音也消失了,他繼續用嘴在頭罩后
面喊叫,但是沒有聲音出來。他旁邊的食死徒把他推到一邊。
“統統石化!”在第二個食死徒舉起魔杖的那一瞬間哈利大喊,那人的手腳縮
在一起朝前倒下,臉埋在哈利腳前的地毯上,像塊木板一樣僵硬,完全不能動彈。
“干得好,哈──”
但是剛剛被赫敏施了消音魔法的食死徒突然一揮魔杖,一道看起來好像是紫色
火焰的東西直划過赫敏的胸口,她好像只是有些吃驚似的、輕輕地叫了一聲“啊!”,
就一動不動地倒在了地上。
“赫敏!!!”
哈利在她身邊跪下,納威也在桌子底下飛快地爬向她,魔杖握在胸前。他爬出
來的時候那個食死徒朝他的頭用力踢了一腳──把納威的魔杖踢成兩截,然后踢上
他的臉。納威哀號一聲倒退回去,緊緊捂住他的鼻嘴。哈利猛轉過身,魔杖高高舉
起,看到那個食死徒已經扯下頭罩,正用魔杖直指著哈利。哈利認出了那張在《先
知日報》上見過的、蒼白瘦長、扭曲的臉:安東寧﹒多羅霍夫,那個謀害了普瑞威
特兄弟的巫師。
安東寧﹒多羅霍夫笑了,他用沒握魔杖的手指了指仍被哈利緊緊握住的語言球,
再指指自己,然后指指赫敏。雖然他已經不能說話,他的意思卻是再清楚不過:給
我預言,否則你就跟她下場一樣。
“我知道一把它交給你你還是會殺死我們的!”哈利說。
他大腦里突然涌上來的驚慌使他沒法正常思考:他的一只手還放在赫敏依然溫
熱的肩上,但他不敢仔細看她:千萬別讓她死,千萬別讓她死,如果她死了,那都
是我的錯。
“哈利,無論做什么,”納威強硬地說,仍在桌子下面,他放下手就露出了顯
然已經被打斷的鼻子,鮮血流過他的嘴和下巴,“都不能把那個給他!”
這時,門外傳來撞擊的聲音,安東寧﹒多羅霍夫扭過頭去──那個有嬰兒頭的
食死徒出現在門口,頭還在哭著,拳頭不能控制地到處揮舞。哈利抓住時機:
“統統石化!!!”
安東寧﹒多羅霍夫沒來得及阻擋,給打了個正著,他朝前摔到在同伴身邊,兩
個人都像木板一樣僵硬,絲毫不能移動。
“赫敏,”哈利立刻說,搖著她,嬰兒頭的食死徒又跌跌撞撞地走開了,“赫
敏,醒醒啊。”
“他做了什么?”納威問,從桌子底下爬出來,跪在她的另一邊,血從他迅速
腫脹的鼻子里股股地流下。
“不知道。”
納威握起赫敏的手腕。
“她有脈搏,哈利,我肯定她有脈搏。”
這突如其來安慰讓哈利几乎有一陣頭暈。
“她還活著?”
“是啊,我想是的。”
他們沒有說話,哈利努力傾聽著,以為會有更多的腳步聲,但是他唯一能聽到
的只有隔壁房間里那個嬰兒頭食死徒的哭叫和跌打。
“納威,咱們現在離出口相當近,”哈利悄聲說,“咱們就在圓屋子的旁邊…
…要是咱們想個辦法讓你走出去,在更多食死徒到來之前找到正確的門,我打賭你
可以帶赫敏沿走廊,上那個電梯……然后你就能找到人了……只要你拉響警報……”
“那你打算干什么?”納威用袖口擦著鼻血,對哈利皺著眉說。
“我去找其他人,”哈利說。
“那,我和你一起去。”納威堅定地說。
“可是赫敏──”
“我們帶上她走,”納威斬釘截鐵地說,“我來背她──你打架比我好──”
他站起來,拉起赫敏的一只胳膊,瞪著哈利。哈利猶豫一下,然后抓起她的另
一只胳膊,幫他把赫敏昏迷不醒的身子架到納威肩上。
“等等,”哈利說,從地上揀起赫敏的魔杖,塞到納威的手里,“你最好拿上
這個。”
納威把他自己魔杖的碎片踢開,他們開始慢慢朝門那里走。
“我奶奶會殺了我的,”納威含糊不清地說,血在他說話的時候從鼻子里噴出
來,“那是我爸爸的魔杖。”
哈里從門邊探出頭,小心地打量四周,那個有嬰兒頭的食死徒還在哭喊著四處
亂撞,他撞倒了老爺鐘,掀翻桌子,又哭又怒。而那個玻璃柜也還在繼續跌落,打
碎,然后又恢復原狀飛回他們身后的牆上,哈利現在懷疑那里面放的都是時間翻轉
儀。“他不會注意到我們的,”他小聲說,“來……緊跟著我走。”
他們躡手躡腳地走出辦公室,穿過門,走進黑色的房間,現在這里似乎已經空
無一人。他們走了几步,納威背著赫敏,腳步蹣跚。時間屋的門在他們身后猛地關
上了,牆壁又開始旋轉,哈利后腦受到的撞擊似乎讓他現在有些站立不穩,他瞇起
眼睛,微微地搖晃著,直到牆壁不再轉動。哈利的心一沉,他發現赫敏留在那些門
上的燃燒的大叉已經消失了。
“那么,你覺得應該走哪一──?”
但還沒等他們決定走哪條路,右邊的一扇門一下打開了,三個人從里面摔了出
來。
“羅恩!”哈利嘶聲喊,朝他們跑去,“金妮──你們都──?”
“哈利,”羅恩說,虛弱地格格笑著,朝前歪過來抓住哈利的長袍前襟,他望
著哈利的目光渙散,“你原來在這兒……哈哈哈……你的樣子可真好笑,哈利……
你們怎么這么狼狽呢……”
羅恩的臉色十分蒼白,他的嘴角里有深色的東西滴下來。緊接著他雙膝一軟就
要跌倒,但他仍緊抓著哈利的前襟,把哈利的腰都拉彎了。
“金妮?”哈利害怕地說,“怎么了?”
但是金妮搖著頭,貼牆滑著坐到地上,氣喘吁吁地握住自己的足踝。
“我看她的腳腕可能斷了,我聽到斷裂的聲音,”露娜悄聲說,她似乎沒有受
傷,彎下腰檢查金妮,“有四個人把我們趕到一個滿是星星的屋里,那地方怪極了,
我們都在黑暗里頭漂浮──”
“哈利,我們可把天王星看了個仔細!”羅恩說,仍然無力地格格笑,“懂了
嗎,哈利?我們看到天王星──哈哈哈──”(天王星在英語里與“你的肛門”發
音想像,因此是小孩子間常用來看玩笑的詞。──譯注)
羅恩的嘴角里冒出一個血泡,然后爆破了。
“──總之,有一個人抓住了金妮的腳,我用了縮減咒,讓冥王星在他臉上爆
炸了,可是……”
露娜無助地指了指金妮,金妮呼吸急促,眼睛仍然閉著。
“那羅恩又是怎么回事?”哈利害怕地說,羅恩繼續格格笑著,勾著哈利的前
襟不放。
“我不知道他們用什么打了他,”露娜難過地說,“他變得有些古怪,我几乎
沒法哄他出來。”
“哈利,”羅恩說著把哈利的耳朵拉到自己嘴邊,依然虛弱地格格笑著,“你
知道那女生是誰嗎,哈利?她是瘋娜,瘋娜﹒拉烏古德……哈哈哈。”
“咱們無論如何得離開這里,”哈利堅定地說,“露娜,你能不能幫金妮?”
“可以,”露娜說,把魔杖插到耳朵后面,然后用胳膊環著金妮的腰把她拉起。
“只是腳腕子罷了,我自己能行!”金妮煩燥地說,但立刻她就朝一邊歪倒,
不得不又扶住露娜。哈利把羅恩的胳膊拉過自己肩膀,就和很多個月以前,背達達
力的時候一樣。他轉過頭:他們只有十二分之一的可能在第一次就拉開正確的門─
─他扛著羅恩走向一扇門,差几尺就要走到的時候,房間對面的另一扇門猛地沖開,
三個食死徒直沖進來,最前面的是貝拉楚克斯﹒雷斯堅。
“他們在這兒!”她尖聲喊。
昏迷咒橫穿整個屋子,哈利沖進面前的門,把羅恩拋開,彎腰跑回來幫背著赫
敏的納威,他們剛剛來得及跨過門檻,在貝拉楚克斯﹒雷斯堅面前關上大門。
“卡勒合門!”哈利喊,他聽到三個身體撞上門另一邊的聲音。
“沒關系!”一個男人的聲音說,“還有別的方法進去──我們抓到他啦!!!
他們在這里!!!”
哈利猛轉過身,他們又回到了大腦屋,而且,這間屋子也和其他屋子一樣,四
周的牆上有很多門。他能聽到腳步聲跑向圓房間,更多的食死徒跑來加入原來的三
個。
“露娜──納威──快幫忙啊!”
他們三個分頭跑向屋子的各個角落,一邊封合住所有的門。哈利忙著跑向下一
扇門的時候,撞上一張桌子,在上面滾了一圈:
“卡勒合門!”
在很多門后都有腳步聲響,每隔一會就有人重重地撞在某一扇門上,門顫抖著
嘎吱作響。露娜和納威在給對面的門施咒──然后,當哈利跑到房間盡頭的時候,
他聽到露娜的叫聲:
“卡勒──啊啊啊!”
他轉頭,剛好看到她在半空中飛起,五個食死徒從她沒來得及封合的門里沖了
進來。露娜撞上一張桌子,滑過桌面,滾到另一面的地下。她攤開四肢躺在那里,
和赫敏一樣一動不動。
“抓波特!”貝拉楚克斯﹒雷斯堅尖叫著朝他跑來,他躲過她,又往屋子另一
頭跑,只要他們以為他們會有可能打碎預言,他就是安全的──
“喂!”羅恩說,已經搖晃著站起來,像喝醉酒了似的蹣跚走向哈利,格格笑
著,“喂,哈利,這里有好多腦子啊,哈哈哈,你說奇怪不奇怪,哈利?”
“羅恩,你閃開,趴下──”
但是羅恩已經沖著水缸舉起魔杖。
“真的,哈利,這都是腦子啊──你看──召之即來-腦子!”
在那一瞬間,一切似乎都停止了。哈利,金妮,納威,還有所有的食死徒都不
由自主地轉頭看著水缸頂端,一只大腦像飛魚一樣從綠色的液體里跳了出來:有那
么一會它好像在空中停住了,然后它直飛向羅恩,它旋轉著飛行,一條條看起來好
像是動著的圖像從那里面飛出,仿佛一卷盤在一起的膠卷在彈著展開──
“哈哈哈,哈利,你看吶──”羅恩說,看著那只大腦吐出來花哨圖像,“哈
利,過來摸摸它,保証特怪──”
“羅恩,不行!!!”
哈利不知道羅恩碰到那些飄在大腦后面的須子時會發生什么,但他相信那不會
是好事。他連忙跑過去,但是羅恩已經伸出手夠到了那只大腦。
就在須子碰到他皮膚的一瞬間,它們開始向繩子一樣綁住羅恩的胳膊。
“哈利,你來看發生了什么──不行-不行──我可不喜歡──不行,停下-
停下啊──”
但細細的須子已經繞上了羅恩的胸口,他撕扯著它們,但是那只大腦仍像八爪
章魚一樣緊緊地捆著他。
“締裂分離!”哈利喊,想把當著他的面緊緊纏住羅恩的觸須切斷,但是它們
沒有斷,羅恩跌倒在地,仍在捆索里撕扯掙扎。
“哈利,他會給憋死的!”金妮尖聲喊起來,她折斷的腳腕讓她坐在地上沒法
動彈──然后一道紅光從一個食死徒的魔杖里射出,正正打在她的臉上,她朝旁邊
倒了下去,不省人事。
“昏肚麻皮!!!”納威大喝,揮舞著赫敏的魔杖朝沖進來的食死徒跑了過來
:“昏肚麻皮!昏肚麻皮!”
可那些都沒有生效。
一個食死徒朝納威發了一道昏迷咒,但是差几寸沒有打到。現在哈利和納威是
唯一剩下來和這五個食死徒搏斗的人了,其中兩個食死徒的魔杖里發出了一股銀色
光柱,沒有打到他們,但是把牆上打出兩個大洞。哈利撒開腿狂奔,貝拉楚克斯﹒
雷斯堅緊追不放。高高舉著預言球,他又朝屋子的另一頭跑,他唯一能想出的事就
是把食死徒從其他人那里引開。
這一招似乎生效了,他們都跟著他飛跑,橫沖直撞,桌椅都撞得滿天飛,但他
們都不敢對他施咒,因為他們怕毀壞預言球。他跑過了唯一能打開的門,也就是那
些食死徒走進來時用的門,心里禱告著納威能留在羅恩身邊,幫他解救出來。他在
新屋子里跑了几步,忽然腳下一空……
他沿著石頭看台一級一級又一級地跌落,從一層彈到下面一層,直到最下面。
他重重地摔在地上,几乎喘不上氣來。在那個巨大的石凹里,他仰面朝天地躺在地
上,旁邊是那個建在台子上的石頭拱門。他抬頭,看到那五個剛才在大腦屋里的人
正朝他走下來,更多的食死徒也從其他的門里跑進來,一層一層地沖著他跳下來。
雖然雙腿抖得厲害,几乎無法支撐自己,哈利仍努力站了起來。那個預言球居然仍
在他的左手里攥著,鬼使神差地完好無損,他的右手緊握著魔杖。他四下掃視著后
退,盡量把所有的食死徒都包括在視線之內。他的腿后面撞到了一個堅硬的東西:
他已經走到了立著拱門的台子旁邊,他后退著爬了上去。
所有的食死徒都停住了,看著他。有几個人和他一樣大口大口地喘著氣,一個
還流著血,安東寧﹒多羅霍夫已經從石化魔法里解脫了,他的魔杖指著哈利,警惕
地瞪著他。
“波特,你的游戲已經結束了,”路修斯﹒馬爾夫懶洋洋地說著,扯下頭罩,
“現在,乖乖地聽話,把那個預言交給我。”
“你放-放其他人走,然后我就給你!”哈利孤注一擲地說。
有几個食死徒笑了起來。
“波特,你沒有討價還價的資格,”路修斯﹒馬爾夫說,他蒼白的臉上泛著喜
悅的紅暈,“你看,我們有十個人,而你只有一個……還是鄧布多都沒教過你怎么
數數?”
“他不是一個人!”一個聲音從上面傳來,“他還有我!”
哈利心一沉,納威正笨手笨腳地沿著石頭看台朝他們走來,顫抖的手里緊緊握
著赫敏的魔杖。
“納威──別──回去救羅恩──”
“昏肚麻皮!!!”納威又大喊一聲,用魔杖挨個指著食死徒,“昏肚麻皮!
昏肚麻──”
一個塊頭最大的食死徒從后面抓住納威,把他的手臂板到身子兩邊,他掙扎著
踢打,好几個食死徒都笑起來。
“是隆巴頓,對不對?”路修斯﹒馬爾夫冷笑說,“嗯,因為我們,你奶奶早
已經習慣了失去家人的滋味……你的死亡也不會讓她特別震撼……”
“隆巴頓?”貝拉楚克斯﹒雷斯堅重復,干癟的臉上現出一個真正邪惡的笑容,
“啊呀,小子,我很榮幸見過你的父母呢。”
“我知道!”納威怒吼,他奮力掙扎著抱住他的食死徒,其他的人都喊起來:
“誰趕快把他擊昏了吧!”
“不不不,”貝拉楚克斯﹒雷斯堅說,她看起來狂喜異常,從哈利看到納威,
一臉興奮,“不要,咱們來看看隆巴頓和他爹媽相比是不是能堅持更久……除非波
特愿意交出預言。”
“千萬不要給他們!”納威發瘋似的大吼,掙扎著,踢打著。貝拉楚克斯﹒雷
斯堅走到他和抓他的人跟前,舉起魔杖。“哈利,別交給他們啊!”
貝拉楚克斯﹒雷斯堅高舉魔杖,“鑽心剜骨!”
納威尖叫一聲,腿縮到胸前,那個抓著他的食死徒几乎是抱著他了。然后那個
食死徒放開他,他跌倒在地,抽搐著,痛苦地哀號著。
“這只是讓你嘗嘗滋味罷了!”貝拉楚克斯﹒雷斯堅說,抬起魔杖,納威的喊
叫聲停止了,他躺在她腳邊嗚咽著。她轉頭看著哈利,“現在,波特,要是不把預
言交給我們,你就准備看著你的朋友受盡折磨才死去吧!”
哈利不用考慮,他根本沒有選擇。預言球被他的滾燙的手攥得熱乎乎的,他伸
出手,路修斯﹒馬爾夫跳過來拿。
就在這時,他們頂上高高的地方,又有兩扇門砰然打開,五個人直沖進屋:是
瑟瑞斯,盧平,穆迪,唐克斯還有肯斯理。
路修斯﹒馬爾夫轉身舉起魔杖,但是唐克斯早已朝他射出昏迷咒,哈利才不會
等著看那咒語是不是打到他,他全速從台子上跳下逃跑。食死徒們完全被突然出現
的鳳凰令成員嚇慌了陣腳,后者正一邊如下雨般頻頻發射咒語,一邊朝著石凹跳過
一層層的看台。穿過飛跑的人影,閃動的光柱,哈利能看到納威在地上爬。他躲過
一道紅色的光柱,直扑到納威旁邊的地上。
“你還好么?”他喊,又一道咒語貼著他們頭頂飛過。
“還好,”納威說著努力想站起來。
“還有羅恩呢?”
“我想他沒事──我離開時他還在跟那個大腦掙扎──”
他們中間的石板地被一道咒語擊中,在納威剛剛放手的地方炸出了一個大坑。
他們兩個都慌忙離開那里,然后一只粗壯的手臂從天而降,握住哈利的脖子把他拉
起,他的腳几乎快要離地了。
“給我,”聲音在他耳邊咆哮,“把那個預言給我──”
那個人緊緊捏著哈利的喉嚨,他無法呼吸了。用涌出眼淚的眼睛,他看到瑟瑞
斯正在兩米多遠的地方和一個食死徒打斗﹔肯斯理以一敵二﹔唐克斯只下了一半,
她在朝貝拉楚克斯﹒雷斯堅大力施咒──似乎沒有人注意到哈利就快死了。他把魔
杖反轉著指向那個人的側面,但是他不能吐出一個字來施展魔法,而那男人空著的
手現在已經朝哈利握著預言球的手摸索過去了。
“啊啊啊!!!”
納威不知從什么地方直扑過來,他施不出魔法,就用赫敏的魔杖狠狠地捅進那
個食死徒的頭罩里。那人立刻哀號一聲,放開了哈利。哈利轉身面對他,氣喘吁吁
地說:
“昏肚麻皮!”
那個食死徒朝后倒去,頭罩掉了下來:是麥克尼爾,那個想殺雙翼鷹頭馬暴嘴
的人,他的一只眼睛紅腫著。
“謝謝!”哈利對納威說,把他拉開,因為瑟瑞斯和食死徒正扭打著經過,他
們打斗得是如此激烈,兩人的魔杖都揮舞成一片影子。這時哈利一腳踩上了一個圓
圓的堅硬東西,他摔倒了。有那么一會他以為是他的預言球掉在地上,但是然后他
就看到是穆迪的魔眼滴溜溜地滾過地板。
魔眼的主人滿頭是血,側躺在那里,和他打斗的那個人現在轉向了哈利和納威
:是安東寧﹒多羅霍夫,他蒼白的長臉樂得扭曲著。
“狂舞不停!”他用魔杖指著納威喊,納威的腿立刻開始瘋狂地跳起了類似踢
踏舞的步法,他失去平衡,再次跌倒在地,“現在,波特──”
他揮了一下魔杖,和他用來攻擊赫敏的動作一樣,但是哈利已經大喊:“保護
我身!”
哈利感到臉上仿佛被鈍刀划過,咒語的力道讓他橫著摔倒,絆在納威的腿上,
但是護盾魔法還是把咒語最厲害的部分擋回去了。
安東寧﹒多羅霍夫再次舉起魔杖:“召之即來-預──”
瑟瑞斯不知從哪里豁然出現,用肩膀把安東寧﹒多羅霍夫撞得飛起。預言球再
次几乎脫離哈利手指,但又被他握住了。現在瑟瑞斯和安東寧﹒多羅霍夫打起來了,
魔杖像劍一樣閃閃發光,火花從魔杖頭飛出……
安東寧﹒多羅霍夫收回魔杖,又想用對付哈利和赫敏的姿勢對付瑟瑞斯。哈利
從地上一躍而起,叫道:“統統石化!”再一次,安東寧﹒多羅霍夫的四肢縮在一
起,仰天倒下,后背重重摔在地上。
“干得漂亮!”瑟瑞斯喊,兩道昏迷咒朝他們打來,他立刻把哈利的頭按下去,
“現在你得離開──”
他們再次低頭,一道綠色的光柱几乎打中瑟瑞斯。哈利看到在屋子對面,唐克
斯從石頭看台中間跌倒,失去知覺的身體一層層地朝下滾著,而貝拉楚克斯﹒雷斯
堅一臉得意,正朝打得最熱鬧的地方跑去。
“哈利,拿著預言,帶上納威趕緊走!”瑟瑞斯喊,朝貝拉楚克斯﹒雷斯堅跑
過去。哈利沒有看到接下來發生的事,肯斯理和丟了頭罩、滿臉痘瘡的洛克伍德打
著,擋住了他的視線。另一道綠光貼著哈利頭頂飛過,他朝納威沖過去……
“你能不能站起來?”哈利沖納威的耳朵大喊,納威的腿還在不可抑制地抽搐
抖動,“來把你的胳膊架在我脖子上──”
納威伸出胳膊──哈利用力把他扛起──納威的腿還在往四面八方踢著,他們
根本不能支撐他的身體,就在那時,又有一個人突然冒出來沖向他們:他們都朝后
摔倒了,納威的腿像一只四腳朝天的甲虫一樣無助地踢著,哈利高舉著左臂,不讓
預言球落地。
“預言,波特,交給我那個預言!”路修斯﹒馬爾夫在他耳邊怒吼,哈利感到
他的魔杖頭狠狠地頂在自己的肋骨上。
“不-放-開-我……納威──接住!”
哈利把預言球拋過地板,納威躺在地上轉身把球摟到胸口,馬爾夫立刻把魔杖
轉向納威,但是哈利已經把魔杖穿過肩頭,大喊一聲:“迫抵障礙!”
馬爾夫從他后背彈起,哈利慌忙爬起,轉頭看到馬爾夫撞上了瑟瑞斯和貝拉楚
克斯﹒雷斯堅打斗的台子上。馬爾夫再次把魔杖對准哈利和納威,但是還沒等他喘
口氣念咒,盧平已經一躍跳到他們中間。
“哈利,集合其他人,快走!”
哈利抓著納威的肩膀,把他扛過了第一層石頭看台,納威的腿抽搐顫抖,依然
不能支撐他的身體。哈利使出全身的力氣,他們又朝上爬了一層……
一道咒語正打在哈利腳跟下面的地上,石頭粉碎,他又跌回下面的看台上。納
威倒在地上,腿依然抽動踢打,他把預言球塞進口袋。
“快啊!”哈利絕望地說著用力拉起納威的衣服,“你試試能不能用你的腿站
──”
他再用力拉了一把,納威的長袍從左側沿著縫線全撕開了──小小的玻璃球從
他的口袋里掉出來,他們兩個都沒來得及逮住,納威不能控制的腿已經踢上了小球,
球飛向他們的右邊,在兩米多遠的下面一層摔碎了。他們兩個都目不轉睛地瞪著它
摔落的地方,為剛才所發生的事情震驚不已,一個珍珠白色的人影,戴了一副度數
極大的眼鏡,升上半空。除了他們倆,其他人都沒有注意……哈利能夠看到她的嘴
唇開合,但是周圍的喊叫和沖撞的聲音讓他一個字都沒聽見。那個人影說完了話,
然后就消失了。
“哈利,對不起!”納威大喊,一臉憤恨,但是他的腿依然踢打個不停,“我
真對不對你,哈利,我不是故意──”
“沒關系的!”哈里喊,“趕快站起來,咱們得離──”
“鄧布多!”納威說,汗水浸透的臉上忽然一陣狂喜,他瞪著哈利肩膀上方。
“你說什么?”
“鄧布多!”
哈利轉頭去看納威瞪著的地方,就在他們上頭,在大腦屋的門里,站著阿伯斯
﹒鄧布多。他舉著魔杖,臉色蒼白而憤怒。哈利感到全身的每一個部位好像通過電
流一般──他們得救了。
鄧布多迅速走下台階,經過納威和哈利,他們兩個已經不再急著離開了。直到
鄧布多走到看台最底下,離他最近的食死徒才意識到是他,那個人立刻沖其他的食
死徒大叫起來。一個食死徒掉頭就跑,猴子似地手腳并用、沿著對面的看台上爬。
鄧布多一道咒語就輕輕松松地,仿佛一根無形的線拉扯著,把他拉了回來……
現在只剩下兩個人在對打了,他們顯然沒有意識到新來的人。哈利看到瑟瑞斯
低頭躲開貝拉楚克斯﹒雷斯堅的紅光,他正在大聲嘲笑著她。
“哎呀,怎么這么差啊!”他喊著,聲音在圓筒一樣的屋子里回響。
可是,第二道光已經不偏不斜,正打中他的胸口。
他臉上的笑容還沒有完全消失,但是眼睛已經震驚地瞪大了。
哈利松開納威,不過他完全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他跳下看台,抽出魔杖朝台子
跑,鄧布多也在做同樣的事情。
似乎瑟瑞斯用了很久才倒下:他的身體彎成了一個優美的弧線,朝后倒進了拱
門上挂著的、那副破舊不堪的帘子。
哈利看到在他教父那曾經英俊、現在已經消瘦憔悴的臉,帶著恐懼與驚訝混合
的表情,跌進了古老的拱門,消失在帘子后面。帘子仿佛被大風刮動一樣狂舞一陣,
然后又歸于平靜。
哈利聽到貝拉楚克斯﹒雷斯堅歡呼一聲,但是他知道這完全不算勝利──瑟瑞
斯只是摔到拱門另一面去了,只消几秒他就會從后面在出來的。
但是瑟瑞斯并沒有出現。
“瑟瑞斯!”哈利喊道,“瑟瑞斯!!!”
他已經下到最底層,呼吸變得灼熱急促,瑟瑞斯肯定就在帘子的另一邊的,他,
哈利,一下就能把他拉回來的。
可當他朝台子飛跑過去的時候,盧平一把攔住他的胸口,把他拉住了。
“哈利,已經沒用了──”
“我要拉他回來,救他出來,他只是穿過去了!”
“──太晚了,哈利。”
“我們只要拉住他──”哈利用盡全力拼命地掙扎,但盧平死死抱住他不放。
“沒用了,哈利……什么都沒用了……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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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他唯一怕過的人
“他沒走!”哈利大喊。
他不能相信,他不肯相信,他繼續用所有的力氣掙脫盧平。盧平不明白的,那
個帘子后面有人的,他頭一次來這間屋子的時候就聽到他們小聲說話的,瑟瑞斯也
躲在那后面,只不過他們看不到他罷了。
“瑟瑞斯!”他高喊,“瑟瑞斯!!!”
“哈利,他回不來了,”盧平說,努力抓住哈利,但是聲音已經哽咽,“他不
能回來了,因為他已經死──”
“他-沒-有-死!!!”哈利狂吼,“瑟瑞斯!”
他們周圍有人依然跑動,作著無味的掙扎,施放出更多咒語……但那些,對哈
利來說完全沒有意義,他也不在乎從他們身邊呼嘯而過的咒語,現在一切都不重要,
但盧平一定不能再堅持瑟瑞斯──就在帘子后面几尺遠的瑟瑞斯──不會從帘子后
面出現,然后甩開眼睛前面的黑發,繼續投入戰斗。
盧平把哈利從台子旁邊拖開,哈利仍死盯著拱門,他開始生氣,瑟瑞斯怎么能
讓他等這么久呢。
可是,雖然他仍在努力掙扎著甩脫盧平,他的心里已經有一部分明白了:瑟瑞
斯以前還從來沒有讓他等這么久過,瑟瑞斯每一次都會不惜犧牲一切來看哈利,來
幫哈利……如果瑟瑞斯聽到哈利在拼了命地叫他的名字,他不可能不從拱門里走回
來的,唯一的解釋就是他已經不能回來……他已經真的……
鄧布多已經把剩下的大部分食死徒集中在屋子中間,像是被無形的繩子綁在一
起似的。瘋眼穆迪已經爬過房間,到了唐克斯躺著的地方,努力想讓她清醒過來。
台子后面,光影和嗯唉的叫喊聲仍然沒停,是肯斯理,仍在和貝拉楚克斯﹒雷斯堅
打斗。
“哈利?”
納威從石頭看台上一層一層地溜下來,走到哈利站的地方,哈利已經不再掙脫
盧平的手臂,但后者仍緊抓著他的胳膊,防止他再次掙脫。
“哈利……我真的很遺憾……”納威說,腿仍在不可抑制地跳動,“那個人─
─瑟瑞斯﹒布萊克──是你的朋友?”
哈利點了點頭。
“過來,”盧平低聲說,用魔杖指了指納威的腿說,“返奈咒停!”咒語立刻
解除了,納威的腿穩穩當當地落回地上。盧平的臉色十分蒼白,“咱們-咱們得找
全其他人,納威,他們都在哪里?”
盧平說話的時候把臉從拱門前面扭開,說每一個字都仿佛牽動著無比痛苦。
“他們都在那頭,”納威說,“一個大腦攻擊了羅恩,不過我想他沒事──赫
敏給打暈了,不過我們能覺出她的脈搏──”
台子后面傳來一聲巨響,然后一聲喊叫。哈利看到肯斯理摔倒在地,疼得喊出
聲來。貝拉楚克斯﹒雷斯堅轉身就跑,鄧布多轉過頭來,發出一個咒語,但被她化
解開了,她已經跑上石頭看台的一半了。
“哈利──不行!”盧平喊,但哈利已經從他放松的手臂里掙脫出來。
“她殺了瑟瑞斯!”哈利大吼,“我要殺了她報仇!”
他匆忙地沿著石頭看台上爬的時候,可以聽到很多人都在后面叫他回來,但是
他毫不理會。貝拉楚克斯的長袍后擺在面前甩了一下,消失了,原來他們已經跑回
到了裝著大腦的屋子里。
她轉頭朝后發了一個咒語,水缸飛上半空,歪倒下來。哈利被難聞的藥水澆了
個正著,許多大腦開始滑著過來,想用它們長長的觸須纏他,但他已經高喊:“羽
加力浮!”它們立刻從他身上飛開。他在粘稠藥水里滑絆著跑向門口,一步跳過躺
在地上呻吟的露娜,經過正在說“哈利──怎么啦──?”的金妮,經過仍格格怪
笑的羅恩,經過依然昏迷不醒的赫敏。他猛地打開通向圓形黑屋的門,看到貝拉楚
克斯正從對面的一扇門里跑出去,她的前面,正是那條通向電梯的走廊。
他奮力奔跑,但她已經重重甩上門,牆壁開始旋轉,他再一次被藍色的光條環
繞起來。
“哪一個是出口?”他絕望地喊著,牆壁已經停了下來,“到底哪一個是出口
啊!”
這個房間仿佛正等著他問出口似的,他身后的一扇門猛地打開了,通向電梯的
走廊出現在他面前,兩旁的火炬閃亮,走廊里一個人也沒有。他跑起來。
他可以聽到前面一架電梯正發出嘎嘎吱吱的聲音,他飛快地跑著,奔過拐角,
用力用拳頭砸著按鈕,叫第二架電梯來。電梯晃蕩著越降越低,柵欄門滑著打開,
哈利沖進去,又開始用力砸著寫著“中廳”的按鈕。門合上了,他開始上升。
還沒等柵欄門完全打開,他就已經奮力擠了出來。他左右看看,發現貝拉楚克
斯几乎已經快跑到中廳令一頭的電話亭那里了。他朝她跑去,她扭頭看看,立刻又
朝他發了一道咒語。他連忙躲到魔法同盟泉后面,咒語從他身邊呼嘯而過,正打中
中廳另一頭的金色大門,門清脆地響了一聲。他聽不到腳步聲,她已經停下了。他
在雕像后面彎下身子,側耳傾聽。
“出來出來,小哈利噢!”她裝著嬰兒的聲音叫喚他,聲音在打磨光亮的地板
上回響著,“要不你追我干嘛呀?我以為你是來給我那個親愛的堂弟報仇來的呢!”
“我是來報仇的!”哈利大喊,中廳上下一片回音,仿佛有一排哈利的鬼魂在
叫著:“報仇!報仇!報仇!”
“啊唷,好感人喔……好寶寶,你是不是真的喜歡他呀?”
從未有過的憎恨在哈利胸中涌起,他從噴泉后面一躍而出,口里大吼:“鑽心
剜骨!”
貝拉楚克斯尖叫一聲,咒語把她打倒在地,但是她并沒像納威那樣抽搐尖叫─
─她已經站起來,氣喘吁吁的,臉上的笑容消失得無影五蹤。哈利又躲回到金色的
噴泉后面,她的反擊打中了那個漂亮男巫像的頭,把頭給炸得飛起,落在二十尺開
外的地上,在光潔的木地板上留下長長的划痕。
“還從來沒用過三大緊咒吧小子?”她喊,現在已經不再學嬰兒腔調了,“你
得用心才行啊,波特!你必須得發自真心地想讓對方痛不欲生──全心全意想折磨
人才行啊──出自正義的憤怒是不能持久傷人的──讓我來給你演示演示怎么樣?
我來教教你吧──”
哈利緊貼著噴泉背后跑到另一邊,當她喊出“鑽心剜骨!”的時候,他連忙再
低下頭,這次被炸飛的是半人馬像拉著弓箭的手臂,它飛轉著,轟然落到離金色男
巫的頭不遠處的地板上。
“波特,你打不過我的!”她叫。
他聽到她在朝右邊跑,想瞄得更准些打他。他繞著噴泉的雕像群躲開她跑,在
半人馬的腿中間貓著腰跑,頭和那個家佣精靈像的一般高。
“從過去到現在,我一直是黑魔頭最忠實的仆人,我的黑魔法傳自他本人。我
所用的魔法,能力之高,是你這樣的可憐虫練一輩子也不能相提并論的──”
“昏肚麻皮!”哈利大喊,他從右邊繞到了那只沖著沒頭男巫諂媚的丑精靈像
那里,沖正在四下張望噴泉左右的她打去。但她的反應實在太快了,他几乎都沒時
間躲開。
“保護我身!”
那道紅光,他自己發出的昏迷咒,立刻被她彈回來射向哈利。他慌忙躲到噴泉
后面,丑精靈的一只耳朵直飛過了大廳。
“波特,我給你最后一次機會!”貝拉楚克斯喊,“給我預言──把它放在地
上推給我──我說不定還能放你一條生路!”
“那么,你還是殺了我吧,因為那東西已經沒了!”哈利怒吼著說,就在他說
話的時候,一陣劇痛侵襲了他的前額,他的傷疤又火燒一般地疼了起來,他感到一
陣與自己的氣憤并不相干的震怒,“而且他也已經知道了!”哈利說,用可以和貝
拉楚克斯媲美的瘋狂大笑起來,“你親愛的老夥計伏地魔已經知道那東西沒了!他
才會放過你呢,是不是?”
“你說什么?你什么意思?”她大聲說,聲音里第一次透出恐懼。
“預言球在我幫納威上台階的時候就打碎了!你覺得等伏地魔聽說了這事兒之
后會說什么呢?”
他的傷疤灼痛難忍,他疼得連眼淚都流了出來。
“你騙我!”她尖聲叫,但他可以聽出憤怒下面的恐懼,“它還在你手里,波
特,你把它交給我!召之即來-預言!召之即來-預言!!!”
哈利又笑起來,因為他知道這會更激怒他,疼痛在他腦袋里面越積越重,他覺
得他的頭骨都要爆炸了。他從只剩一只耳朵的丑精靈像后面伸出沒拿魔杖的手,搖
了搖,一束綠光立刻破天飛來,他連忙抽回手。
“你看,什么都沒有啊!”他喊,“你什么也招喚不來!那東西摔碎了,我沒
聽到它說的是什么,就這么告訴你的主人吧!”
“不可能!”她尖叫道,“這不是真的,你在撒謊!主人,我盡力了,我盡力
了──別懲罰我啊──”
“別白費氣力了!”哈利喊,傷疤傳來的疼痛讓他緊閉起眼睛,現在那疼痛比
任何時候都要嚴重,“在這里,他聽不見你說話的!”
“我聽不見么,波特?”一個尖銳的、冷酷的聲音說道。
哈利睜開眼睛。
一個身形高瘦的男人,帶著黑色頭罩,如同蛇一樣的臉蒼白而憔悴,血紅色眼
里瞳孔如同貓眼一樣細長……伏地魔出現在大廳中央,魔杖直指哈利。哈利僵在原
地,他無法移動一分。
“那么,你摔碎了我的預言?”伏地魔柔聲說,用毫無同情的紅色眼睛瞪著哈
利,“你錯了,貝拉楚克斯,他沒有撒謊,我已經從他的垃圾腦子看到事實……那
么多個月的准備,那么多個月的努力……我的食死徒們居然又讓哈利﹒波特得逞了
……我……”
“主人,我為我的無知抱歉,我當時忙著和那個獸幻者瑟瑞斯﹒布萊克斗!”
貝拉楚克斯嗚咽著說,在伏地魔向他們走近的時候伏到他的腳邊,“主人,你應該
知道我的──”
“貝拉楚克斯,不要再說了,”伏地魔威脅地說,“我等一下再處罰你,你以
為我進魔法部是來聽你一把鼻涕一把淚的道歉嗎?”
“可是主人──他在這兒啊──他就在下面啊──”
伏地魔沒有理會。
“波特,我對你已經無話可說,”他低聲說,“你已經太多次攪我好事,太久
了……滅心索命!”
哈利根本沒有張嘴反抗,他的大腦一片空白,魔杖毫無用處地指著地板。
但就在那一瞬間,無頭的金色男巫雕像忽然活了,它從底座上一躍而起,轟然
落在哈利和伏地魔中間的地上,它伸出雙手護出哈利,伏地魔的咒語僅僅從它的胸
口擦過。
“什么──?”伏地魔叫道,憤怒地環視四周,然后他吸一口氣:“鄧布多!”
哈利轉頭看身后,心狂跳起來,鄧布多正站在金色的大門前面。
伏地魔舉起魔杖,又一道綠光射向鄧布多,鄧布多只是一轉斗篷,消失了。一
轉眼間,他已經在伏地魔身后再現出來,沖噴泉里剩下的雕像揮了揮魔杖。其他的
雕像也一下都活了。女巫像沖貝拉楚克斯跑去,貝拉楚克斯尖叫著,毫無用處地把
一道道咒語朝它打去,但是女巫像很快就朝她扑過去,把她壓在自己身下。與此同
時,丑精靈和家佣精靈急急忙忙地朝牆上裝的壁爐那里跑去,而那只只剩了一條手
臂的半人馬則沖著伏地魔撒開四蹄。伏地魔也消失了,然后又在噴泉旁邊出現了。
無頭的雕像把哈利朝后面、遠離光線的地方推,鄧布多向伏地魔逼近,金色的半人
馬在他們周圍慢慢地繞圈子跑著。
“湯姆﹒瑞多,你今晚來這里是很愚蠢的做法,”鄧布多鎮定地說,“傲羅們
已經出動了──”
“等他們到這兒的時候,我已經走了,而你也已經死翹翹了!”伏地魔狠狠地
說,他又朝鄧布多施了一道滅心咒,但沒有打中,而是打在了保安處的辦公桌上,
那桌子立刻著起火來。
鄧布多揮動魔杖,里面發出咒語的能量是如此之強,咒語經過時就連被金色保
鏢擋在身后的哈利都能感到后腦上的寒毛直豎,這一次,伏地魔不得不變化出一面
亮晶晶的銀色盾牌來才能把咒語化解開。那道不知名的咒語沒有對盾牌造成明顯的
損壞,但是,盾牌發出了一陣低低的、類似巨鑼的聲音──古怪而讓人心驚的聲音。
“鄧布多,你不是想要殺我吧?”伏地魔叫,血紅的眼睛在盾牌頂上瞇成一線,
“你才不會做出如此殘忍的事情呢,不是么?”
“湯姆,我們都明白,想毀掉一個人,還有很多其他辦法的,”鄧布多鎮定自
若地說,繼續朝伏地魔走,仿佛他完全沒有畏懼,仿佛在大廳里走路時根本沒有人
阻擋過他,“我承認,僅僅取走你的性命,我是不會滿足的──”
“沒有任何事比死亡更壞的,鄧布多!”伏地魔冷哼一聲。
“你錯了,”鄧布多說,繼續朝伏地魔走,說話的聲音很輕,好像他們在一邊
喝茶一邊討論問題似的。哈利看著他那樣既沒有防御也沒有保護地走過去都感到害
怕,他想提醒他小心,但是他那個無頭的保鏢只是一個勁地把他往牆那里推,無論
他怎么想跑出來都不行。“確實,沒有意識到這世界上有比死亡更壞的東西一直就
是你最大的弱點──”又一道綠光從銀色的盾牌后面飛出,這一回是那只獨臂半人
馬跑到鄧布多身前,受下了咒語,被打成了几百塊碎片。但還沒等那些碎片落地,
鄧布多已經收回魔杖,如同舞鞭一樣揚了一下,一條細長的火焰從魔杖頭飛出,繞
住了伏地魔和他的盾牌。有那么一會兒鄧布多仿佛已經贏了,可是,那道火焰繩索
很快變成了一條毒蛇,松開伏地魔,掉頭沖向鄧布多,憤怒地嘶聲叫著。
伏地魔消失了,那條蛇從地上挺起,准備要攻擊了。
伏地魔重現在噴泉中間、本來立了五座雕像的底座上,與此同時,鄧布多頭上
猛地爆起一團火焰。
“小心!”哈利大喊。
但就在他喊話的時候,又一道綠光已經從伏地魔的魔杖飛向鄧布多,毒蛇也在
同一時刻發起進攻。
火焰里跳出的福克斯飛到鄧布多前面,張開嘴巴,把那一道綠色的光柱一口吞
到肚里,然后又爆出一團火焰,掉在地上,重生的鳳凰又小又皺,還不會飛。同時,
鄧布多的魔杖行云流水般地滑過──那條蛇,只差几秒鐘就要把毒牙插進他的身體,
現在直飛上天,變成一道黑色的煙霧消失了,而噴泉里的水陡然向上噴起,把伏地
魔包圍起來,好像溶化的玻璃做成的繭。
有好几秒鐘,只能看到漣漪后面伏地魔五官不清的黑影,在底座上面閃亮卻模
糊,顯然是想從這團密不透風的水打穿。
然后,他不見了。水轟然落回池中,四下飛濺,打濕了光潔的地板。
“主人!!!”貝拉楚克斯尖叫。
相當確定這一切都已經結束、伏地魔已經又一次逃走,哈利正想從他的雕像保
鏢后面出來,但鄧布多已經大吼一聲:“哈利別動!”
頭一次,鄧布多的聲音里透出了恐懼。哈利不明白為什么:除了他們,整個大
廳里空無一人,抽咽不止的貝拉楚克斯依然被女巫雕像壓在地上,新生的幼鳳凰福
克斯在地板上柔聲叫著。
然后哈利的傷疤猛然撕裂,他知道他要死了:難以想像的疼痛,難以忍受的疼
痛……他不在大廳里,他和一個有紅眼睛的動物盤結在一起,他們纏得是那么緊,
哈利分辨不出哪里是他的身體,哪里是那個動物的身體,他們融合成一體,被痛苦
相連,誰也逃不出去。
然后那個動物說話了,它用的是哈利的嘴,在痛苦之中哈利感到了自己的嘴在
動:
“現在,鄧布多,殺了我吧。”
哈利什么都看不見,他快要死了,他身體的每一個部分都在尖叫著要掙脫,他
感到那個動物用在用他說話了。
“既然死不是最壞的,鄧布多,那就殺死這個男孩吧。”
讓疼痛停止吧,哈利想……讓他殺了我們吧……結束這一切,鄧布多……和這
個相比死算不了什么的……
而且我也能再見到瑟瑞斯……
就在哈利的心里被感情充滿的時候,那個動物的纏繞放松了,疼痛消失了。哈
利臉朝下躺在地上,眼鏡不見了,全身顫抖,就好像他不是躺在木地板上,而是冰
面。
大廳上下回蕩著人聲,遠比本來的多很多。哈利睜開眼睛,看到他的眼鏡躺在
本來保護著他的無頭雕像腳邊,雕像現在已經仰面躺在地上,滿是裂紋,一動不動。
他戴上眼鏡,稍微抬起頭,看到鄧布多的鷹鉤鼻子就在他面前不到几寸的地方。
“哈利,你還好嗎?”
“好,”哈利說,渾身抖得無法把頭正常抬起,“是的,我──伏地魔去哪兒
了,還有──那些人是誰──怎么──”
中廳里滿滿都是人,一側牆上裝的壁爐里不斷放出翡翠綠色的火焰,把地板都
映成綠色,巫師門一個接一個地從那些壁爐里走出。鄧布多扶哈利站起來的時候,
他看到那兩個金色的家佣精靈和丑精靈的雕像,正把驚得目瞪口呆的考尼烈斯﹒法
吉帶過來。
“他剛才就在那里!”一個穿著猩紅長袍、梳著馬尾辮的男人喊,指著大廳另
一頭的一堆金色石塊,就在剛才貝拉楚克斯還被壓在那里。“我看到他了,法吉先
生,我發誓那就是‘那個人’,他抓起那女人,然后用瞬息消逝跑了!”
“我知道,威廉森,我知道,我也看到他了!”法吉嘰哩咕嚕地說著,他的條
紋長袍底下還穿著睡衣,氣喘吁吁地好像剛跑了好几里,“我的天吶──這里──
在這里!──在魔法部里!──上天啊──這怎么可能──我的天──這可能嗎─
─?”
“如果你下樓到神祕局去,法吉,”鄧布多說──顯然很高興哈利沒有受傷,
他走向前,剛到的巫師第一次發現他在那里(有一些人舉起魔杖致敬,另一些人相
當驚奇,家佣精靈和丑精靈的雕像鼓起掌來,法吉大吃一驚,穿著拖鞋的腳都離地
了)──“你會發現有几位越獄的食死徒在死亡間里,他們都被反瞬息移動咒關住,
正在等候你的發落。”“鄧布多!”法吉氣喘吁吁地說,驚愕異常,“你──在這
──我-我──”
他慌張地環顧四周,看著被他帶來的傲羅們,再明顯不過,他已經想要喊出
“抓住他!”的話了。
“法吉,我可以和你的人斗──然后擊敗他們,和上次一樣!”鄧布多用雷鳴
般的聲音說,“但就在几分鐘前,你自己也已經親眼看到了証據,我這一年來告訴
你的都是真的。伏地魔王已經回來了,十二個月來你都追錯了人,而現在──你已
經到了應該理智一些的時候了!”
“我──沒有──嗯──”法吉咆哮著說,左顧右盼地仿佛希望有個人告訴他
該怎么做,當沒有人這么做的時候,他說,“很好──道力士!威廉森!下去神祕
局看看。鄧布多,你-你必須告訴我所有的──魔法同盟泉──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啊?”他哀怨地說著,瞪著周圍的地板,那兩個男巫和女巫的雕像,還有半人馬的
雕像,都碎得一片片地堆在地上。
“等我把哈利送回霍格沃茨之后,我們就可以好好談了,”鄧布多說。
“哈利──哈利﹒波特?”
法吉轉身瞪著哈利,哈利仍緊貼著牆,站在曾經在鄧布多和伏地魔決斗時保護
過他的雕像躺著的地方。
“他──在這里?”法吉說,瞪著眼鏡看哈利,“為什么──這又是怎么回事?”
“我會把一切解釋清楚的,”鄧布多重復,“等哈利回學校之后。”
他離開噴泉,走到金色男巫的頭的地方,他指著頭,低聲念道:“拋得移動牌!”
頭發出藍光,嗡嗡地在木地板上晃了几秒鐘,然后又一動不動了。
“你聽著,鄧布多!”法吉說,鄧布多已經揀起了那個頭,拿著它走向哈利。
“你沒有申請批准使用那個移動牌!你不能公然在魔法部里這么做,你-你──”
鄧布多從半月形的老花鏡頂上,蠻橫地注視著他,他張口結舌了。
“你得下令開除把德洛麗斯﹒安布居從霍格沃茨開除,”鄧布多說,“你得告
訴你的傲羅,不要再繼續追捕我的魔界生物飼養課老師,讓他回來繼續工作。今晚
我給你……”鄧布多從口袋里抽出一塊有十二根指針的表,看了看,“……半個小
時的時間,這應該夠把這里發生的一切事情講個大概。在那之后我得回我的學校去,
如果你需要我的幫助,你可以,當然了,到霍格沃茨找我。信封上寫‘校長收’就
能送到我那里了。”
法吉的眼睛瞪得更圓了,他張開大嘴,蓬亂的灰頭發下面的圓臉逐漸漲成紅色。
“我──你──”
鄧布轉身背對他。
“哈利,拿好移動牌。”
他朝他伸出金色的雕像頭,哈利把手放在上面,他已經不在乎接下來要做什么,
或是要去哪里。
“半個小時以后再見,”鄧布多低聲說,“一……二……三……”
哈利再次感到那種仿佛有鉤子從肚子里面往前拉的熟悉感覺,光潔的木地板從
他腳下消失了,魔法部的中廳,法吉,鄧布多都消失了,他在一團五光十色、聲音
混雜的旋風里飛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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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失落的預言
哈利的腳碰到實地,他微微彎下膝蓋,金色的雕像頭“咚”地一聲掉到了地板
上。他轉頭看看,發現已經來到了鄧布多的辦公室里。
在校長不在的時候,屋里的所有物品似乎已經自動恢復原樣。精致的銀質儀器
又回到細長腿的桌子上,安然地吞云吐霧。前任校長肖像都在他們各自的框子里,
腦袋仰在扶手椅背上或是靠著畫框,呼呼大睡。哈利看看窗外,在地平線上有一道
冷冷的淡綠顏色:快破曉了。
一切都是沉默而靜止的,除了偶爾某個肖像在熟睡中嘟囔或吸鼻子,這讓他無
法忍受。如果他的周圍能夠反應他的心理,那些肖像會在痛苦中哀號。他在靜謐、
美麗的辦公室里走動,急促地呼吸,努力不去想。然而他不能不想……他無法解脫
……
瑟瑞斯是因他而死的,這都是他的錯。如果他,哈利,沒有蠢到上伏地魔的當,
如果他沒有那么堅信他夢到的是真實事情,如果他能稍微虛心一點,考慮一下是不
是有可能,如赫敏說的,伏地魔就是下賭注于哈利愛充俠客的虛榮……
他無法承受,他不能想這些,他不能忍受……他的心里有一大塊可怕的、他不
想去檢查的空洞,那個黑洞曾經是瑟瑞斯的所在,是瑟瑞斯消失的地方……他不想
獨自呆在那個巨大、死寂的空洞里,他不能忍受──
他身后的一幅肖像發出一聲相當大的鼾聲,然后一個冷淡的聲音傳來,“啊喲
……是哈利﹒波特啊……”
菲尼斯﹒尼古拉斯伸著懶腰,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一邊用他精明的小眼睛審
視著哈利。
“什么風把你給吹來啦,現在可真早呢?”菲尼斯最后說,“這間辦公室里,
除了真正的校長是不對別人開放的。還是鄧布多送你來的?噢,別告訴我……”他
又伸了一個舒服的懶腰,“又要我給我那個沒出息的曾曾曾孫送信?”
哈利說不出話。菲尼斯﹒尼古拉斯甚至不知道瑟瑞斯已經死了,但哈利不能告
訴他。這件事一說出口就是鐵板釘釘,無可挽回。
其他也有几幅肖像動了起來,哈利害怕他們繼續逼問,於是大步穿過屋子,抓
住門把手。
但門把手沒動,他被鎖在屋里了。
“我希望這說明,”挂在校長辦公桌后面牆上的胖胖的紅鼻子巫師說,“鄧布
多很快就要回來了?”
哈利轉身,那個巫師頗有興趣地打量著他,哈利點點頭。他又背著手扭了扭門
把手,但還是扭不動。
“噢,那太好了,”那個巫師說,“他不在的時候我們很無聊啊,真的很無聊。”
他坐回到畫上的、他身后的皇位一樣的椅子上,親切地沖哈利笑了。
“鄧布多對你評價很高,我相信你已經知道了,”他愜意地說,“噢,可不是,
他很看重你呢。”
本來如同巨大的、沉重的寄生虫一般充滿哈利胸中的內疚感,現在更加翻騰攪
動起來。哈利不能忍受這些,他不能再忍受做他自己了……他從來沒有感到像現在
這樣被自己的身體和頭腦圍困,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希望自己是別人,隨便哪一個
人都行,只要不是哈利。
空空的壁爐突然被翡翠綠色的火焰充溢,讓哈利嚇得一下從門邊跳開,瞪著在
壁爐里面飛轉著的那個人。鄧布多高高的身子從火焰里伸展開來,旁邊牆上挂著的
巫師們都猛地醒來,很多人都大聲地歡迎他。
“謝謝,”鄧布多柔和地說。
一開始他沒有看哈利,而是走到門邊的鳥架旁邊,從長袍的一個內袋里面,掏
出了那只又小又丑、渾身沒毛的福克斯,然后他輕輕地把它放到了一盆細灰里面,
在長成之后的福克斯常站的金色架子下面。
“那么,哈利,”鄧布多說,終於從小鳳凰鳥那里轉過頭,“你會很高興地知
道,你的同學們沒有一個會因今晚的事件而受到長期傷害。”
哈利想說“很好”,但沒能發出聲音。在他看來,鄧布多似乎在提醒他他所造
成的傷害。而且,雖然鄧布多終於肯看著他,雖然他的表情溫和而不帶責備,哈利
仍無法直視他的目光。
“包福夫人在給所有人療傷,”鄧布多說,“妮茉拉希﹒唐克絲恐怕要在聖滿
鉤醫院里住一段時間,不過她應該能完全恢復的。”
哈利決定沖地毯點頭就夠好了,地毯的顏色隨著外面天空的逐漸明亮而變得更
淡了。他知道屋里所有的肖像都在仔細聆聽鄧布多說的每一個字,想明白鄧布多和
哈利究竟去過哪里,為什么會有人受傷。
“哈利,我理解你的感受,”鄧布多十分小聲地說。
“不,你不理解,”哈利說,他的聲音猛然變得又響又強,白熱的怒火在他心
里跳躍,鄧布多一丁點兒也不理解他的感受。
“你看到沒有,鄧布多?”菲尼斯﹒尼古拉斯狡猾地說,“永遠也別試著去理
解學生。他們恨那個,他們更希望被人悲劇性地誤解,沉溺在自憐里,在他們自己
的──”
“夠了,菲尼斯,”鄧布多說。
哈利轉身背對鄧布多,決然地看向窗外,他可以看到遠處的快迪奇球場。瑟瑞
斯曾經去過那里一次,變化成那只毛發蓬松的黑狗,就為了能看哈利打球……他也
許是去看哈利是不是有詹姆斯打得那么好……哈利從沒有問過他……
“哈利,不要因為你現在的感受而覺得內疚,”鄧布多的聲音傳來,“相反的
……能夠感受到痛苦,是你最強的力量。”
哈利感到那白熱的怒火舔蝕著他的內心,在那塊可怕的空洞里燃燒著。鄧布多
的鎮定和空洞的話語,都讓他心里充滿了想打鄧布多的欲望。
“我最強的力量,是嗎?”他顫抖著說,眼睛瞪著快迪奇球場,但完全沒有看
進去,“你根本不知道……你不理解……”
“我不理解什么?”鄧布多鎮靜地問。
這太過分了,哈利轉過身,氣得渾身打戰。
“我不想討論我的感受,行不行?”
“哈利,經歷這樣的痛苦,說明你還是人!痛苦是人性的一部分──”
“那么,我-不-想-做-人!”哈利怒吼,從細長腿桌子上抓起精致的銀質
儀器,把它扔過屋子,在牆上摔成了上百塊小小的碎片。有几幅肖像又驚又怕地喊
了起來,阿滿多﹒帝普特的肖像說,“可不是!”
“我不在乎!!!”哈利對他們大喊,抓起一個月亮鏡扔到火爐里,“我受夠
了,我看夠了,我要退出,我不想再繼續,我已經什么都不在乎──”
他抓起本來擺放了銀質儀器的桌子,把它也摔到地上,桌子在地上碎成片片,
細長的桌腿四下滾了開去。
“你在乎的,”鄧布多說,既沒有畏縮,也沒有有絲毫的動作,來阻止哈利繼
續破壞他的辦公室。他的表情十分鎮靜,几乎是置身事外的神氣,“你在乎得那么
深,以致于你覺得你會被那痛苦而窒息而死。”
“我-不-在-乎!”哈利尖叫,聲音大得連喉嚨都要給撕裂了,有那么一刻,
他几乎想跑到鄧布多那里把他也摔成粉碎,打破那個鎮定自若的老臉,狠狠地搖他,
打他,讓他也體會體會煎熬著自己的痛苦,哪怕只是十萬分之一。
“啊,是的,你在乎,”鄧布多說,依然平和鎮定,“你已經失去了你的母親,
你的父親,還有你記事以來所認識的、最像家長的人,你當然在乎。”
“你不理解我的感覺!”哈利怒吼,“你──站在那兒──你──”
但言語已經不再有用,摔砸東西也于事無補,他想跑開,他想一直跑,永遠也
不回頭,他想跑到一個沒有清澈的藍眼睛注視著他的地方,那張可憎的鎮定自若的
老臉。他轉身朝門口跑去,握住門把手用力地拉。
但那門依然緊閉。
哈利轉回來面對鄧布多。
“讓我出去,”他說,渾身打戰。
“不,”鄧布多簡單地說。
他們一言不發地對視了几秒鐘。
“讓我出去,”哈利又說了一遍。
“不,”鄧布多重復。
“要是你不讓──要是你敢把我鎖在這里──要是你不讓我──”
“你盡可以繼續破我的辦公室,”鄧布多安詳地說,“我的東西反正也太多了。”
他繞過辦公桌,在后面坐了下來,看著哈利。
“讓我出去,”哈利又一次說,他的聲音几乎和鄧布多的一樣冰冷,一樣鎮定。
“聽完我的話,你就可以離開,”鄧布多說。
“你難道──難道以為我想──你難道以為我管你──我不在乎你要說的!”
哈利大吼,“我一個字也不想聽!”
“你會聽的,”鄧布多平靜地說,“因為你本應該對我更生氣的,即使你打我
──我知道你几乎已經要這么做了──那也完全是我罪有應得。”
“你在胡說八道些什──?”
“瑟瑞斯的死是我的錯,”鄧布多清晰地說,“或者我應該說,几乎完全是我
的錯──我不會如此自負地承擔下所有責任。瑟瑞斯是一個聰明、勇敢、精力充沛
的人,這樣的人是不會滿足于自己躲在家里,讓別人在外面承擔危險的。即便如此,
今晚你本來也根本不應該認為你有責任去神祕局的。如果,哈利,我沒有對你隱瞞
真相──正如我本該做的那樣,你很早以前就會知道伏地魔想把你引去神祕局了。
如果那樣,今晚你無論如何也不會被騙到那里去,而瑟瑞斯也就不會緊跟著去那里
救你。這是我的錯,完完全全都在我。”
哈利一動不動地站著,手依然握在門把手上,但是他根本沒有意識到。他久久
地凝視著鄧布多,几乎沒有呼吸。他努力地聽著,卻几乎不能理解他聽到的東西。
“請你坐下來,”鄧布多說,那并不是命令,而是請求。
哈利猶豫一下,然后才慢慢穿過滿是銀片和木塊的房間,坐在了鄧布多辦公桌
對面的座位上。
“我能否這樣理解,”菲尼斯﹒尼古拉斯在哈利左邊慢慢地說,“我的曾曾曾
孫──布萊克家族的最后一員──已經死了?”
“是的,菲尼斯,”鄧布多說。
“我不相信,”菲尼斯唐突地說。
哈利扭頭看時,正看見菲尼斯大步走出畫框,他知道他肯定是去他在桂茂街房
子里的其他畫像了。他可能會從一張畫走到另一張畫,在房子的各個角落呼喚瑟瑞
斯。
“哈利,我欠你的,是一個解釋,”鄧布多說,“解釋一個老人所做的錯事。
因為現在我終於明白,關于你的事情,我所做的和沒能做的,都帶著所有老年人精
神不濟的標志。年輕人是不會明白上了年紀的人的思想和做事方法的,但是,如果
老年人忘記了年輕是怎么樣的,那就是老年人的錯誤了……而我最近,似乎就忘記
了這一點……”
太陽已經快升起來了,遠處的山間現出一道耀眼的桔黃,上面的天空明亮而且
沒有顏色。曙光照亮了鄧布多,在他銀色的眉毛和胡子上,照著他臉上每一道深深
的皺紋。
“十五年以前,”鄧布多說,“當我看到你額頭上的傷疤時,我曾經猜想過那
是什么意思。我猜想那可能是一道把你和伏地魔連接起來的紐帶。”
“這個你已經告訴過我,教授!”哈利魯莽地說,他不在乎是否無禮,現在他
什么事情也不在乎了。
“是的,”鄧布多歉意地說,“是的,可是你看──從你的傷疤講起,是十分
重要的,因為,就在你重新回到巫師界不久之后,事情就變得十分清楚了。我的猜
測是對的,你的傷疤會在伏地魔接近你、或有強烈感情波動的時候,給你警告。”
“我知道,”哈利厭倦地說。
“而你的這個能力──即使伏地魔偽裝成別的形狀,也能發現他的存在,當他
情緒激動的時候得知他的感受──已經隨著伏地魔恢復身體和魔力而越來越強。”
哈利懶得點頭,這些他早都已經知道了。
“最近一段時間,”鄧布多說,“我開始擔心伏地魔有可能也會意識到他和你
之間的這個聯系。果不其然,有一次你進入到他的頭腦和思想里,進得是如此之深,
他已經感受到你的存在。我講的是,當然了,你看到衛斯理先生被襲擊那晚上的事。”
“是啊,石內普告訴我了,”哈利嘟囔說。
“哈利,是石內普教授,”鄧布多小聲地糾正他,“但是你就沒有想過,為什
么我沒有向你解釋那些?為什么不是我教你蔽心朮?為什么好几個月來我連看都沒
有看過你一眼?”
哈利抬起眼睛,現在他可以看到鄧布多看起來悲傷而疲倦。
“是啊,”哈利低聲說,“是啊,我當然想過,”
“你看,”鄧布多繼續說,“我相信,過不了多久伏地魔就會試著鑽進你的頭
腦,迷惑和誤導你的思想,而我一點也不想給他更多的誘惑讓他這么做。我相信如
果他以為我們之間的關多過──或是曾經多過──校長和學生的關系,他肯定會逮
住這個機會,利用你來監視我。我擔心他會利用你,他有可能會附在你身上的,哈
利。我確信以為伏地魔會這樣利用你是正確的,因為在我們有限的几次近距離接觸
時,我曾經在你的眼睛里看到他的影子晃動……”
哈利想起當他和鄧布多目光接觸時,那種曾經隱藏在心里的毒蛇一下騰起、准
備進攻的感覺。
“伏地魔想要附在你身上,就像他今晚曾經做過的那樣,卻不是想毀了我,而
是想毀了你。剛才他附在你身上的短短時間里,他曾經希望我為了殺他會犧牲你的
性命。所以你看,我一直以為,哈利,讓你遠離開我,是對你的保護。一個老人的
錯誤……”
他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哈利讓這些字句從他身邊流淌而過。几個月以前他會怎
樣興致勃勃地想知道這些,但是現在,和失去瑟瑞斯造成的巨大創口相比,它們完
全沒有意義。所有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
“瑟瑞斯告訴我,看到衛斯理先生被襲擊的那晚,你感到伏地魔在你的心里醒
來了。我立刻明白我最擔心的事情發生了:伏地魔已經意識到他可以利用你。為了
讓你能保護自己,不受伏地魔的侵蝕,我安排石內普教授教你蔽心朮。”
他停了一下,哈利看著陽光,在鄧布多光潔的辦公桌上緩緩滑動,照亮了銀色
的墨水瓶,和一只漂亮的紅羽毛筆。哈利知道他們周圍的肖像們早已醒來,正在仔
細聆聽鄧布多的解釋,他能聽到偶爾有長袍衣擺的摩擦聲音,和輕微的咳嗽。菲尼
斯﹒尼古拉斯依然沒有回來……
“石內普教授發現,”鄧布多接著說,“你夢到神祕局的那扇門已經好几個月
了。伏地魔顯然一恢復身體,就一直想得到那個預言。當他在那扇門前苦苦徘徊的
時候,你也一直在那里,雖然你并不知道那意味著什么。
“之后,你看到了洛克伍德,被捕之前他曾經在魔法部工作,他告訴伏地魔我
們早就知道的消息──魔法部里存放的預言球上都有著極嚴的保護,只有預言涉及
到的人才能把它們從架子上拿下而不致發瘋。這就是說,要么伏地魔自己冒著被揭
穿的危險進魔法部,要么就是你去給他拿來。因此,掌握蔽心朮對你來說就尤其緊
迫了。”
“可是我沒能掌握,”哈利嘟囔說,他說出聲來,想減輕心里沉重的內疚感:
承認錯誤總能稍微減輕一下緊緊壓抑著心臟的壓力吧。“我沒練習,我根本連試都
沒試。我本來可以不夢到那些東西的,赫敏一直逼我去做,如果我做的話……他也
就根本不能讓我看那個地方,而且──瑟瑞斯也不會──瑟瑞斯不會──”
什么東西在哈利的頭腦里爆發出來:他想要申辯,想要解釋自己──
“我曾經想確定他是不是真的逮住了瑟瑞斯,我去了安布居的辦公室,我用壁
爐跟克瑞徹說過話,他說瑟瑞斯不再那里,他說瑟瑞斯已經離開了!”
“克瑞徹在說謊,”鄧布多鎮定地說,“你不是他的主人,他可以完全不懲罰
自己就對不撒謊。克瑞徹就是想讓你去魔法部。”
“他──他故意騙我去?”
“啊是的,我恐怕得說,好几個月來,克瑞徹都已經在服侍不止一個主人。”
“怎么會?”哈利茫然地說,“他已經好多年沒離開過桂茂街的老房子里了。”
“聖誕節前不久,克瑞徹就得到了機會,”鄧布多說,“當瑟瑞斯對他大喊‘
滾出去’的時候,他從字面上解釋了瑟瑞斯的話,以為那是讓他離開那所房子。他
去找那個他唯一還存有敬意的布萊克家族成員,布萊克的堂姐娜西沙,貝拉楚克斯
的妹妹,路修斯﹒馬爾夫的妻子。”
“你怎么會知道這些的?”哈利說,心狂跳起來。他覺得一陣惡心,他記得克
瑞徹在聖誕節期間離奇的失蹤,之后又在閣樓里重現。
“昨天晚上克瑞徹告訴我的,”鄧布多說,“你知道,當你用暗語警告了石內
普教授之后,他意識到你夢到瑟瑞斯被關在神祕局的深處。他,和你一樣,立刻就
試著聯系瑟瑞斯。在這里我要解釋一下,鳳凰令成員之間的聯絡方式遠比安布居辦
公室里的壁爐可靠得多,石內普教授發現瑟瑞斯正在桂茂街的房子里好好地呆著。”
“可是,等到你和安布居沒有從禁絕林回來,石內普擔心你仍以為瑟瑞斯被伏
地魔抓去了,他立刻通知了几位鳳凰令成員。”
鄧布多長長嘆息一聲,然后才繼續說下去,“他聯絡總部的時候,阿拉斯特﹒
穆迪,妮茉拉希﹒唐克斯,肯斯理﹒沙扣保特,還有瑞莫斯﹒盧平當時都在。他們
都同意立刻趕去救你。石內普要求瑟瑞斯留在原地,因為他需要有人留在總部,以
便通知我發生的事情,因為那時候我馬上就要到總部了。而與此同時,石內普教授
打算去禁絕林找你。
“但瑟瑞斯不愿意在其他人出去找你的時候獨自躲在家里,他讓克瑞徹留在那
里等我回來,然后告訴我發生的事情。因此,當我在他們離開桂茂街的房子去魔法
部之后不久,到達那里的時候,那個家佣精靈告訴了我──几乎忍耐不住他的笑聲
──瑟瑞斯去了哪里。”
“他笑來著?”哈利木然地說。
“啊,是的,”鄧布多說,“你看,克瑞徹沒法完全出賣我們,他不是鳳凰令
里的‘守密官’,他不能告訴馬爾夫夫婦我們的地點,或是告訴他不能吐露的任何
鳳凰令機密。他被他的種族的魔力所制約,也就是說,他不能違背他主人──瑟瑞
斯──的直接命令。可是,他告訴娜西沙的消息,對伏地魔來說至關重要,但對瑟
瑞斯,卻沒有足夠重要到一條條地要求他不許吐露。
“什么樣的消息?”哈利說。
“比如說,全世界里瑟瑞斯最關心的人就是你,”鄧布多小聲說,“比如說,
你已經越來越把瑟瑞斯看作你的父親和兄弟。伏地魔當然早就知道瑟瑞斯在鳳凰令
里,還有你知道他的所在──但克瑞徹的消息讓他意識到,能讓你上刀山下火海也
要去救的人就是瑟瑞斯﹒布萊克。”
哈利的嘴唇變得冰冷而麻木。
“所以……昨天晚上我問克瑞徹,瑟瑞斯是不是在那兒的時候……”
“馬爾夫夫婦──無疑是遵從伏地魔的指示──告訴他,一旦你看到了瑟瑞斯
被毆打折磨的場面之后就要把瑟瑞斯從壁爐那里引開。這樣,即使你決定先確定瑟
瑞斯是不是在家,克瑞徹也可以裝出他不在的樣子。昨天,克瑞徹打傷了瑟瑞斯的
雙翼鷹頭馬暴嘴,你在壁爐里出現的時候,瑟瑞斯正在樓上照顧他。”
哈利的肺里几乎一點空氣也沒有,他的呼吸淺而急促。
“克瑞徹告訴你這些……笑著?”他啞聲說。
“他并不想告訴我,”鄧布多說,“不過我自己掌握了足夠的窺心朮,我知道
別人是不是對我說謊,我說服他把整個事情講給我聽,然后我就趕去神祕局。”
“居然,”哈利悄聲說,冰冷的雙手在膝蓋上緊握成拳頭,“居然赫敏還一直
要我們對他好些──”
“哈利,她說的不錯,”鄧布多說,“我們約定用桂茂街的房子做鳳凰令總部
的時候,我就警告過瑟瑞斯要善待克瑞徹,要尊重他。我還告訴他克瑞徹有可能會
對我們造成威脅,我不認為瑟瑞斯把我的話當真,他可能從沒有把克瑞徹看作是和
人類一樣有情感的生物──”
“不許你責備──不許你──那樣說──瑟瑞斯──”哈利的呼吸十分僵硬,
他無法順暢地說出話來,但被他暫時壓抑的怒火再次燃燒起來:他不允許鄧布多評
論瑟瑞斯,“克瑞徹──撒謊──骯臟──他活該──”
“哈利,克瑞徹怎樣,是由巫師決定的,”鄧布多說,“是的,他是值得可憐
的。他的存在與你的朋友多比一樣悲慘。他被迫聽從瑟瑞斯的命令,只因為他是布
萊克家族的奴隸,而瑟瑞斯是這個家族的最后一員,但他對他并不感到真正的忠誠。
而不管克瑞徹有多壞,我們必須承認,瑟瑞斯從沒有做過任何改善克瑞徹生活的事
情──”
“不許你這樣說瑟瑞斯!!!”哈利大喊。
他再次站起來,怒氣沖天,恨不能沖過去打鄧布多。鄧布多一丁點都不了解瑟
瑞斯,他不了解他的勇敢,他受的那么多苦……
“那石內普又怎么算?”哈利狠狠地地說,“你為什么不說說他呢?我告訴他
伏地魔抓了瑟瑞斯,他只會和平時一樣嘲笑我──”
“哈利,你明白石內普教授在安布居面前,除了假裝無動于衷沒有別的辦法,”
鄧布多平靜地說,“但正如我剛才告訴你的,他把你說的事情用最快速度告訴給其
他鳳凰令成員。當你們沒有從禁絕林返回之后,是他猜出了你們去的地方。也是他,
當安布居教授想逼你供出瑟瑞斯的所在時,交給了她假了吐真液。”
哈利對此毫不理會,責怪石內普讓他有種野蠻的快感,這似乎減輕了他自己可
怕的內疚,而他想讓鄧布多同意他的觀點。
“石內普-石內普-罵瑟瑞斯躲在房子里-他把瑟瑞斯形容成一個懦弱的──”
“瑟瑞斯的年紀和智慧應該能保護他不受小小嘲弄的傷害,”鄧布多說。
“石內普不再教我上蔽心朮課!”哈利冷哼一聲,“他把我從辦公室給趕出來
了!”
“我了解這件事,”鄧布多沉重地說,“我已經說過了,沒有親自教你蔽心朮
是我的錯誤。不過我相信,在當時,沒有什么事,能比當著我的面把你的思想打開
給伏地魔看更危險了──”
“石內普把事情弄得更差了,每次跟他上完課我的傷疤就會疼得更厲害──”
哈利想起羅恩對這件事的看法,繼續說下去,“──你怎么知道他沒有幫伏地魔收
拾我,把我撬開讓伏地魔更容易進入呢──”
“我信任石內普,”鄧布多簡單地說,“但是,我忘記了──又一個老人的錯
誤──有些傷口已經砍進太深,太難愈合。我以為石內普教授能夠克服他對你父親
的憎恨──我錯了。”
“但那就沒關系了,是不是?”哈利大喊,不理會牆上肖像們的震驚和不滿,
“石內普恨我爸爸就沒關系,但是瑟瑞斯恨克瑞徹就萬萬不行?”
“瑟瑞斯并不恨克瑞徹,”鄧布多說,“他只把他看成一個不值得注意或留心
的仆人。冷漠與忽視常常比痛快地憎恨造成的傷害更大……我們今晚打碎的噴泉雕
像所講的故事不是真的……長久以來,我們這些巫師一直虐待欺辱其他的種族,我
們現在是罪有應得。”
“所以瑟瑞斯是罪有應得,是不是?!!”哈利大喊。
“我沒有這么說,你也從來不會聽到我這樣說,”鄧布多小聲回答,“瑟瑞斯
不是一個殘忍的人,他一向對待家佣精靈很和氣。他只是不喜歡克瑞徹,因為克瑞
徹是一個活生生的証據,提醒瑟瑞斯他所痛恨的家族。”
“是啊,他恨得要死!”哈利說,他的聲音變得嘶啞,他轉過去背對鄧布多,
走開了。現在陽光已經照亮了整個屋子,所有肖像的視線都跟著他,他漫無目的地
走著,完全沒有看辦公室里的東西,“是你逼他躲在那所房子里,他恨那個地方,
這就是他昨天晚上想要出來的原因──”
“我是想保護瑟瑞斯的性命,”鄧布多小聲說。
“沒有人愿意給關起來!”哈利憤怒地反駁他,“去年一整個暑假你也這么對
我──”
鄧布多閉上眼睛,把臉埋在了自己有著長手指頭的手里。哈利看著他,但這個
相當反常的模樣,這個疲憊、悲傷、或是鄧布多表示出來的無論什么表情,沒有讓
他有絲毫的同情。相反地,鄧布多顯示出的軟弱讓他更加氣憤,他沒有理由在哈利
想對他發脾氣的時候表現出軟弱。
鄧布多放下手,透過半月形的老花鏡片審視著哈利。
“現在,”他說,“我來告訴你,哈利,早在五年前我就應該告訴你的東西。
請坐下來,我會把一切都告訴你。我只要求你給我一點耐心,我講完之后你會有機
會沖我發火──或是任何你想做的事情──我不會阻止你。”
哈利瞪了他一會兒,然后一個箭步坐回到鄧布多對面的椅子上,等待著。
鄧布多看了一會窗外陽光下的操場,然后轉過來看看哈利,說:“五年前,你
來到霍格沃茨,哈利,安全而且完整,就和我預想的一樣。嗯──不能說完全完整
無缺,你吃了很多苦,從我把你放到你姨媽和姨父的門口時我就知道你將會吃點苦
頭的。我明白無疑是送你去十年黑暗艱難的苦刑。”
他停了一下,哈利一言不發。
“你可能會問──完全合情合理──為什么我要那么做。為什么不能把你送給
哪個巫師家庭收養呢?很多家庭會相當高興這么做的,能把你像兒子一樣養大成人,
將是他們的光榮和喜悅。
“我的答案是,我的重點是要保護你的性命。恐怕只有我意識到了你所處的危
險,伏地魔在几小時前消失了,但他的手下──他們很多人几乎和他一樣壞──依
然逍遙法外,憤怒,瘋狂,而且暴力。而且,我的決定還要想到之后几年的未來,
我相信伏地魔永遠消失了嗎?不。我不能確定他會花十年、二十年、還是三十年才
能回來,但我確信他會回來的。而且我確信,憑著我對他的了解,不殺死你他是不
會善罷甘休的。
“我知道,伏地魔擁有的魔法知識恐怕比任何一個巫師都要多,我知道一旦等
他恢復魔力,即使我最復雜、最厲害的保護咒語和魔法,也不太可能擋得住他。
“但是,我也知道伏地魔的弱點。所以我做出了決定,保護你的,將是一種古
老的魔法,他知道那種魔法,他憎恨那種魔法,也正因為如此,他經常忽視它的存
在──這是他的損失。我指的就是,當然了,你母親以死來保護你的這件事。她給
予你的是一種持續的保護,完全出乎他的所料。這種保護就在你身體里的每一條血
管里流淌。因此,我把我的信任,放在你母親的血脈里。我把你送給她的姐姐,她
唯一的血親。”
“她根本不喜歡我,”哈利立刻說,“她才不管我的死──”
“但是她接受了你,”鄧布多打斷他的話,“也許她勉強地、生氣地、酸澀地、
不情愿地接受你,但不管怎么說她都接受了你。她這么做的時候,就封合了我施在
你身上的魔法。你母親的犧牲使血脈的聯系變成了我能給你的最強的護盾。”
“我還是不明──”
“只要你管那個有你母親血脈的地方叫家,在那里伏地魔就無法碰你或是傷害
你。他讓她流血死亡,但這血卻依然在你和她姐姐的身上流淌,她的血就是你的庇
護,你只需要一年回去那里一次,只要你還把那里叫家,只要你在那里,他就無法
傷害你。你姨媽知道這些,我把我所施的魔法都寫在留給她的信里,和你一起,放
在了她的門口。她明白讓你住在她的家里,有可能是在過去的十五年里你得以生存
的原因。”
“等等,”哈利說,“等一等。”
他在椅子里坐直,瞪著鄧布多。
“那封吼叫信是你寄出來的,你告訴她要記得──那是你的聲音──”
“我覺得,”鄧布多說,微微點了點頭,“她恐怕需要我提醒一下當她收養你
時被她封合的魔法。我懷疑攝魂怪的襲擊恐怕會讓她想起把你和她兒子放在一塊兒
的危險。”
“是的,”哈里小聲說,“嗯──更多是我姨父,他想趕我出門,不過吼叫信
過了之后她-她就告訴我我必須留下。”
他瞪了一會兒地板,然后說,“但,這和……又有什么關系──”
他無法說出瑟瑞斯的名字。
“然后,在五年前,”鄧布多繼續說,仿佛完全沒有被打斷過,“你來到霍格
沃茨,也許沒有我希望的那樣快樂或是照顧周全,但是,你仍然活著,而且健康。
你不是一個被寵壞的小皇帝,而是在那種情況下我所能希望的、最正常的孩子。直
到那時,我的計划一直運作正常。
“然后……嗯,你應該和我一樣清楚地記得你來霍格沃茨第一年里發生的事,
你面對挑戰,處理得卓越過人,雖然那挑戰比我想像的來得太早──過於早了。你
面對面地與伏地魔斗,你再次幸免于難。不光如此,你還成功地阻止了他,不讓他
那么快地恢復他的全部魔法和能力。你像一個大人一樣戰斗,我……言語無法表達
我對你的驕傲。
“然后,在我的那個絕妙計划里有一個漏洞,”鄧布多說,“一個明顯的漏洞,
而我在那時也知道,那是個有可能毀掉一切的漏洞。即便如此,知道計划的成功有
多么重要,我告訴自己不能讓整個計划毀于一旦。我單槍匹馬就能檷補這個漏洞,
我自己就足夠強了。而我的第一道測驗,就是躺在學校的醫院里,剛剛和伏地魔戰
斗之后的、虛弱的你。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么,”哈利說。
“你不記得你問過我,當你躺在學校醫院里的時候,伏地魔為什么曾經在你還
是嬰兒的時候就想殺你么?”
哈利點了點頭。
“我難道不應該在那時候就告訴你嗎?”
哈利直看進面前的藍色眼睛,沒有說話,但是他的心又狂跳起來。
“你還沒有看出計划的漏洞嗎?沒有……也許還沒有。嗯,你知道的,我當時
決定不回答你。十一歲,我告訴自己,實在太小了,他不懂得。你十一歲的時候我
根本就沒打算告訴你,那些東西對那么小的孩子來說太難接受了。
“那時候我就應該看出危險的跡象,我本該問我自己,為什么當你詢問那個我
早就明白總有一天要回答你的問題時,我沒有更緊張。我應該看出來的,因為不需
要在那一天回答這個問題,我已經太過高興了……是你太小,太小了……
“然后我們就開始了你在霍格沃茨的第二年,再一次,你面對了連成人巫師都
沒見過的畏難,再一次,你奇跡般地逃脫了。但是,你沒有再問我為什么伏地魔在
你身上留下那個疤痕。我們講到了你的傷疤,啊,可不是么,我們几乎就要談起那
件事了,但我不忍心在那個充滿勝利喜悅的晚上講起那件事……
“你明白了嗎,哈利?你看出我那個聰明計划里的漏洞了嗎?我陷進了我早已
看到的陷阱,我曾經告訴過自己要避開的,我必須得避開才行。”
“我不──”
“我太關心你,”鄧布多簡單地說,“我太過關心你的快樂,遠多過你需要了
解真相。我太關心你的心情平靜,遠多過我的計划。我太關心你的生命,遠多過一
旦計划失敗,將會死去的更多生命。換句話說,我的做法,正是伏地魔認為像我們
這樣愛充英雄的傻瓜會做的事情。
“我能不能為自己的行為辯護?能的,我可以挑戰任何人,任何一個像我一樣
觀察著你長大的人──我對你的觀察遠比你想像得要多得多──問問他們是不是也
會在眼看著你受了那么多苦之后還要你繼續受折磨。如果現在,在這里,你好好地、
快樂地活著,我為什么要關心在遙遠的將來,那些我不認識、我沒見過人是否被殺
呢?我從沒有想到,我要保護你這樣一個孩子。
“我們進入了你的第三年,我遠遠地看著你掙扎著趕走那些攝魂怪,找到瑟瑞
斯,明白他是誰,救了他。我要在那時候告訴你嗎,在你成功地把你教父從魔法部
的大手里奪回來的時刻?那時,你已經十三歲,我的理由已經不夠用了。也許你的
確還小,但是你已經用事實証明你的出類拔萃。我的內心十分不安,哈利,我知道
就要到時候了……
“但是去年,你走出迷宮,你經歷了塞德里克﹒迪戈里的死亡,你自己也几乎
丟了性命……我沒有告訴你,不過我知道,現在伏地魔回來了,我必須盡快說。而
現在,今天晚上,我知道你早就已經可以接收我隱瞞了這么久的祕密,因為你已經
用事實証明了我早就應該把這個擔子壓在你的肩上。我唯一的辯護就是:我看到一
整個學期以來,你比任何一個學生承擔的擔子都要重,我不忍心再加上一個──比
其他任何一個都要重的擔子。”
哈利等著他繼續,但是鄧布多沒有說話。
“我還是不明白……”
“伏地魔在你還是嬰兒的時候就想殺死你,是因為在你出生前不久的一個預言。
他知道那個預言的存在,但他不知道它的全部內容。當你還是嬰兒的時候他就想去
殺你,堅信他是在實現那個預言。然而,他發現──讓他損失慘重地──他錯了,
本來打算殺死你的咒語失靈了。因此,自從他恢復他的身體之后,尤其是去年你奇
跡般地從他手下逃脫之后,他就下決心要聽到預言的全部。這就是從他回來之后,
一直不懈追逐的武器:能夠殺死你的辦法。”
太陽已經完全升起,鄧布多的辦公室沐浴在溫暖的陽光下。存放桂芬多之箭的
玻璃柜子反射著白色的光,被哈利打碎的儀器在地板上如同雨滴一樣閃閃發亮。在
他身后,小福克斯在他用細灰做的窩里輕聲呢喃。
“預言球給摔碎了,”哈利茫然地說,“我拉著納威上那些看台,在──那個
有拱門的屋子里,我扯破了他的衣服,那個球就掉出來了……”
“那個被摔碎的東西不過是存放在魔法部的一個預言的記錄。但那個預言也是
曾經說給一個人聽的,那個人可以一字不差地記得它的內容。”
“誰聽過?”哈利問,不過他想他已經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是我,”鄧布多說,“十六年前,一個寒冷潮濕的晚上,在豬頭酒吧樓上的
一個房間里,我去那里見一個申請占卜學教師的人。雖然,我原本并不打算把這門
課程繼續下去,但是,那個申請人是一位很有名也很有天賦的先知的曾曾曾孫女,
所以我想出於禮貌也應該去見見她。可惜我很失望,在我看來她根本就沒有遺傳到
任何天賦。我告訴她,希望我當時有足夠禮貌,說,我不認為那個職位會適合她,
然后就轉身要離開。”
鄧布多站起身,經過哈利,到福克斯的鳥架旁邊的一個黑色柜子那里。他彎腰
打開上面的鎖,從里面端出了一個淺淺的石盆,邊緣上刻著古代文字,就是在那里
面,哈利曾經看到過他父親折磨石內普。鄧布多走回辦公桌旁,把記憶盆放在上面,
然后把魔杖舉到自己的太陽穴上,從里面拉出沾在魔杖上的、銀色的、蜘蛛網一樣
輕薄的記憶,把它們放進盆里。他在桌子后面坐下,看著他的記憶在記憶盆里飄游
打旋。過了一會,他才嘆息一聲,拿起魔杖,點了點那些銀色的東西。
一個人影從上面升起,披了無數披肩,眼睛被眼鏡放得巨大,她緩緩地旋轉著,
腳仍在盆里。但是當喜寶兒﹒徹勞妮開口說話的時候,她的聲音并不是平常的那種
飄忽、神祕的聲音,而是哈利以前只聽到過一次的,一種粗糙、沙啞的聲音:
“可滅黑魔頭之人即將出現……生于三次與之搏斗之家庭,于第七個月將結束
之時……黑魔頭將其標記為與自己魔力匹敵,然他將有黑魔頭所不知之力……一個
會被另一個殺死,因為,一個不死,另一個就不能活……可消滅黑魔頭之人將于第
七個月結束之時出現……”
緩緩轉動的徹勞妮教授沉到下面銀色的東西里,消失了。
辦公室里一片死寂,鄧布多,哈利還有肖像們都一聲不響。就連福克斯都安靜
下來。
“鄧布多教授?”哈利十分小聲地說,因為鄧布多仍在凝視那只記憶盆,似乎
完全沉浸在思考之中。“這個……的意思……那是什么意思?”
“就是說,”鄧布多說,“唯一有機會徹底制服伏地魔的人,將會在十六年前
的七月底出生。這個孩子的父母已經與伏地魔搏斗過三次。”
哈利覺得仿佛有什么東西在朝他壓抑下來,他的呼吸又困難起來。
“這是在說──我?”
鄧布多透過眼鏡,審視了他好一會。
“哈利,奇怪的是,”他輕聲說,“這人有可能根本不是你。有兩個巫師男孩
都符合徹勞妮的預言,他們都在那年的七月底出生,他們的父母都是鳳凰令的成員,
都曾經有三次在伏地魔的手上死里逃生。其中一個,當然了,就是你。另一個是納
威﹒隆巴頓。”
“可是……可是,那為什么寫在預言球上的名字是我而不是納威呢?”
“預言球上的標簽,是在伏地魔襲擊了嬰兒時的你之后被修改過了,”鄧布多
說,“負責管理預言廳的人似乎認為事情已經很明白了,伏地魔想去殺你,就是因
為他知道你是徹勞妮所講的人。”
“那么──那個人也可能不是我?”哈利說。
“恐怕,”鄧布多慢慢地說,似乎說出每一個字都要花費極大的力氣,“這個
人無疑,就是你。”
“可是你說過──納威也是在七月末出生的──他的爸爸媽媽──”
“你忘記了預言的下面一段,最終判斷這個能夠消滅伏地魔的孩子的標記……
伏地魔會將其標記為與自己魔力匹敵,因此他這么做了,哈利,是‘他’選擇了你,
而不選納威。是他給你了那個傷疤,既是祝福也是詛咒。”
“但他可能選錯了啊!”哈利說,“他可能標錯人了!”
“他選擇的,是他認為最有可能威脅他的人,”鄧布多說,“你要注意,哈利,
他沒有選擇那個純血的孩子(雖然,他自己的信條里,純血巫師是唯一值得留意或
生存的),而是選了那個和他一樣的混血孩子。還沒有看到你他就能夠在你身上看
到他的影子,而在你頭上標記那個傷疤的時候,他沒能按他的計划殺死你,反而給
了你魔力。在那之后,就是這個魔力讓你不止一次,而是四次都逃脫他的掌心──
這是你的父母,或是納威的父母都沒能做到的。”
“那他為什么要那樣做?”哈利說,覺得全身麻木而寒冷,“為什么在我那么
小的時候他想要殺我?他應該等我和納威長大一些,看誰對他構成更大威脅,在殺
那一個人也不遲──”
“這,的確,可能是更合理的方式,”鄧布多說,“可是,伏地魔接到的關于
預言的情報并不完整。徹勞妮選擇豬頭酒吧是因為它便宜,那里很長一段時間以來,
就一直比三掃帚酒吧更吸引──該怎么說──‘有趣’的主顧。正如你和你的朋友
們損失慘重地發現到那樣,還有我在那晚之后也明白的,那里不是一個肯定不被人
偷聽的安全地方。當然了,我去見喜寶兒﹒徹勞妮的時候,也根本沒有想到我會聽
到值得人偷聽的東西。我的──我們的──唯一走運的地方,就是那個偷聽的人只
聽到預言的一開頭,之后就被扔出了那棟房子。”
“所以他只聽到──?”
“他只聽了開頭,就是預言那個男孩生于七月,父母曾經三次與伏地魔搏斗的
部分。因此,他沒能警告他的主人,告訴他,攻擊你將會有危險,他將把所有魔力
傳遞給你、使你的魔力與他旗鼓相當。因此伏地魔根本不知道攻擊你是有危險的,
也不知道應該等一段時間,了解更多事實才是明智的。他不知道你會擁有‘黑魔頭
所不知’的力量──”
“可我沒有!”哈利說,喘不過氣來,“我沒有他不曾有的力量,今天晚上我
根本不能招架他的攻擊,我不能附在別人身上,也不能──不能殺人──”
“在神祕局里有一間屋子,”鄧布多打斷了他的話,“無論什么時候都是緊閉
著的。在那里面,裝著曾經比死亡、比人的智慧、比自然的能量更奇妙、更可怕的
東西。它也可能是神祕局的眾多研究對象里,最神祕的一個。鎖在那個屋子里魔力,
你擁有得太多太多,但伏地魔卻一點也沒有。就是那個魔力讓你今晚去救瑟瑞斯,
就是那個魔力讓你從伏地魔的附身下解脫出來,因為那個身體充滿了他有生以來最
厭惡的力量,他無法附在上面。說到底,重要的不是你能否蔽護你的思想,最終拯
救了你的,是你的心。”
哈利閉上眼睛。若是他沒去救瑟瑞斯,瑟瑞斯就不會死了。應該說是為了不再
想到瑟瑞斯,哈利問,并不關心回答如何,“預言最后說……說了一些……若是一
個人不死……”
“……另一個人就不能活,”鄧布多說。
“所以,”哈利說,仿佛是從心里那個飽含痛苦的深井里挖出詞句,“所以那
是不是說,我們其中一個人要殺死另一個人……最終?”
“是的,”鄧布多說。
他們兩個人久久沒有說話。隔著辦公室的牆壁,哈利可以聽到遠遠傳來的說話
聲音,也許是趕早去正堂吃早餐的學生。几乎讓人難以相信,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人
想吃東西,笑著,既不知道也不關心瑟瑞斯﹒布萊克永遠也不能回來了。瑟瑞斯似
乎已經離他們有千萬里遠,就是現在,哈利仍有一部分內心在相信:只要拉開那個
帘子,他就能看到瑟瑞斯站在對面和他打招呼,說不定,還會響亮地大笑起來……
“哈利,我想我還欠你一個解釋,”鄧布多猶豫著說,“你,也許曾經奇怪我
為什么沒有選你做級長?我必須承認……我覺得……你身上的擔子……已經夠多了
……”
哈利抬起頭,看到一滴淚珠從鄧布多的臉上滾落,滴到他長長的銀色胡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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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第二次戰爭打響
‘那個人’重現!
星期五晚上,魔法部部長考尼烈斯﹒法吉在新聞發布會上,確認‘那個人’已
經再次回到這個國家,并且再一次展開活動。
“我十分遺憾,但我必須承認那個自稱──呃,你們知道我指的是誰──的巫
師依然活著,而且再次回到我們中間,”法吉對記者說,樣子狼狽而且疲倦,“我
也同樣遺憾地報告大家,阿茲卡班的攝魂怪爆發了大規模的反抗,他們拒絕接受魔
法部的雇佣,我們相信這些攝魂怪目前已經被那個──那個家伙──利用。”
“我們強烈呼吁巫師界人士保持警惕,現在,魔法部正在印刷如何簡單保護住
宅及人身安全的指南手冊,它們將在未來的一個月里免費寄到每一個巫師家庭。”
魔法部部長的聲明引起了巫師界人士的普遍不滿和恐慌,就在上個星期三,他
們還得到過魔法部的一再保証:“一直沒有停息、謠傳那個人在我們中間活動的故
事純屬捏造”。
導致魔法部態度如此急劇轉變的事件細節尚不清楚,但是,普遍觀點認為,‘
那個人’和他的一小撮追隨者(稱為食死徒)于星期四晚闖入魔法部。
阿伯斯﹒鄧布多,剛剛被恢復其霍格沃茨魔法學校校長、國際魔法聯盟成員、
維真魔塔之法師總監之稱號和頭銜,一直沒有出面發表看法。他曾經在過去的一年
力,極力駁斥‘那個人’已經死了的說法。這個說法一直被大眾廣泛希望并接受,
但是,‘那個人’卻已經再次召集他的追隨者,企圖重登寶座。而與此同時,那個
“大難不死的男孩”──
“你看看,哈利,我就知道他們肯定會想方設法把你扯上去的,”赫敏說著,
目光越過報紙上面看他。
他們是在學校的醫院里。哈利坐在羅恩的床尾,他們都在聽赫敏念《先知日報
》的頭版報導。金妮的腿已經被包福夫人輕輕一下就治好了,現在正趴在赫敏的床
尾。納威的鼻子也被同樣敏捷的手法調回的原有的大小和形狀,他坐在兩張病床中
間的椅子上。而來探望他們的露娜則手握最新的《捕風捉影》,上下顛倒著看得聚
精會神,根本沒有聽赫敏在念什么。
“他現在又是‘大難不死的男孩’了,是不是?”羅恩陰沉地說,“不再是那
個嘩眾取寵、蠱惑人心的家伙了,嗯?”
他從床頭柜上的一大堆巧克力蛙里抓了一把,給哈利、金妮和納威扔了几個,
然后用牙齒咬開自己那只的包裝紙。他胳膊上,被大腦觸須綁過的地方仍留有深深
的傷痕,據包福夫人說,思想留下的創傷總是比任何東西都要來得深。不過,自從
她給羅恩擦了大量的“阿比利醫生牌忘卻藥膏”之后,那些傷似乎已經有明顯好轉。
“可不是,哈利,他們現在對你都贊不絕口呢,”赫敏快速地讀完了文章,說,
“‘堅持真理的孤獨者……即使被誤解為神經錯亂,也沒有絲毫動搖他的立場……
默默地忍受著嘲弄和誹謗,’嗯──,”她皺著眉說,“我注意到他們沒有提起那
些嘲弄和誹謗就是來自于《先知日報》呢。”
她皺了皺眉,把手放在肋骨上,安東寧﹒多羅霍夫在她身上施的咒語,雖然因
為他無法念出聲來已經比正常殺傷力減低很多,但是據包福夫人的話說,仍給她造
成了“相當嚴重的傷害”。赫敏每天得喝下十種不同的藥水,不過現在已經好得差
不多了,在醫院里呆得十分無聊。
“‘那個人上一次圖謀不軌之詳解,見第二頁到第四頁﹔魔法部早就應該告訴
我們的,見第五頁﹔為什么沒有人聽取阿伯斯﹒鄧布多的觀點,見第六頁至第八頁
﹔對哈利﹒波特的獨家專訪,見第九頁。’嗯,”赫敏說著把報紙折起來丟到一邊,
“他們這回倒是真有得寫。而且,對哈利的專訪才不是他們獨家,這根本就是《捕
風捉影》好几個月前就登出的那個。”
“我爸爸賣給他們的,”露娜恍惚地說著,翻了一頁手里的《捕風捉影》,
“他賣了個好價錢呢,所以這個暑假我們有錢去瑞典探險,看看能不能抓到皺角斯
諾克。”
赫敏似乎跟自己做了好一會兒思想斗爭,才說:“那可真好。”
金妮看到哈利的目光,立刻轉開眼睛,臉上笑著。
“那么,不管怎么說,”赫敏說,坐起來一點,又疼得皺了皺眉,“學校里現
在怎么樣了?”
“嗯,弗立特衛教授把弗雷德和喬治做的沼澤地給平掉了,”金妮說,“只消
三秒鐘就大功告成。不過他在窗底下那兒留下了一小塊,用繩子圍起來──”
“為什么?”赫敏驚訝地問。
“啊,他只是說那個魔法挺了不起的,”金妮說著聳了聳肩。
“我想他把那個留著來紀念弗雷德和喬治,”羅恩塞了滿嘴的巧克力,說,
“這些都是那兩個家伙送來的,”他對哈利說,指著旁邊堆積如山的巧克力蛙,
“肯定是淘氣商店辦得不錯,是不是?”
赫敏看起來依然有點不滿,然后問,“那么所有那些麻煩從鄧布多一回來就都
沒了?”
“是啊,”納威說,“一切都恢復正常了。”
“我想這下費馳准高興了?”羅恩說,把巧克力蛙里的鄧布多的收集卡拿出來,
立在水罐旁邊。
“才不是呢,”金妮說,“事實上他特別特別難過呢,”她把聲音壓得極低,
“他一直說安布居是霍格沃茨有史以來最好的人。”
他們六個人一齊扭頭,安布居教授就躺在他們對面的床上,瞪著天花板。鄧布
多獨自一人去禁絕林把她從半人馬手里救了下來,沒人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他
如何扶著安布居教授從林子里出來,毫發無損──而安布居當然也不會說。據他們
所知,自從她回到城堡之后她就沒有吐露半個字。而且,也沒人知道她到底哪里有
問題,她平時整潔的鼠灰色頭發現在凌亂不堪,里面還夾著小小的樹枝和葉子。但
除了這些,她似乎并沒有其他的傷。
“包福夫人說她只是給嚇壞了,”赫敏悄聲說。
“不如說是氣壞了,”金妮說。
“是啊,你一做這個她就有反應的,”羅恩說著,用舌頭發出輕輕的像馬蹄一
樣的得得聲。安布居立刻直挺挺地坐起,慌張地往左右看。
“教授,怎么啦?”包福夫人把頭從她辦公室的門里伸出來喊。
“沒,沒有……”安布居說,重新跌回枕頭,“沒有,我肯定是在做夢。”
赫敏和金妮用床單捂住嘴格格的笑聲。
“說到半人馬,”等笑聲稍停,赫敏說,“現在誰來教占卜學呢?弗倫薩不走
了嗎?”
“他一定得留在這兒的,”哈利說,“其他的半人馬肯定不能讓他回去的不是
嗎?”
“看起來他和徹勞妮都會教,”金妮說。
“我打賭鄧布多更希望徹勞妮永遠都不會回來,”羅恩說,現在已經在吃第十
四個巧克力蛙,“要是讓我說,那門課根本就一點用也沒有,弗倫薩也沒好到哪去。”
“你怎么能這么說?”赫敏質問,“我們已經發現有真正的預言存在了。”
哈利的心跳加快了,他還沒有告訴羅恩、赫敏、或任何人那個預言的內容。納
威告訴他們那個預言球在死亡間里,哈利拉他上看台的時候給摔碎了。哈利還沒有
糾正他,他現在仍沒有准備好,一旦他告訴他們他除了在殺人凶手或被人殺死中間
選擇一種、之外沒有其他可能的時候,他將怎樣面對他們的反應。
“真可惜讓它碎了。”赫敏搖著頭小聲說。
“是啊,是夠可惜,”羅恩說,“不過,至少‘那個人’也永遠不會知道里面
的東西──你要去哪兒?”他說,既驚奇又有些失望地看到哈利站了起來。
“呃──去看看海格,”哈利說,“你知道,他剛回來,我保証過要去那里看
他,告訴他你們兩個的情況的。”
“噢,那好吧,”羅恩悶悶不樂地說,從病房的窗戶里看向外面湛藍湛藍的天
空,“真希望我們也能去。”
“代我們問他好!”哈利往病房外面走的時候赫敏喊,“還有問問他他那個…
…那個小朋友……怎么樣了?”
哈利揮了揮手表示他聽到也聽懂了,然后就離開了病房。
就算是星期天,城堡里也過于安靜了。顯然所有人都已經跑到外面充滿陽光的
校園里去,享受著考試結束后、沒有復習和作業困擾的几天時光。哈利沿著空無一
人的走廊慢慢地走著,一邊朝窗外望,他可以看到許多人在快迪奇球場上空追逐嘻
戲,還有兩個人在湖里游泳,旁邊有一只巨大的烏賊。
他很難確定自己是不是想跟人在一起,每當他身邊有人的時候他都想逃開,而
一旦獨處他又希望有人。不過,他想他也許可以真去看海格,因為自從他回來之后
他還沒有好好地和他談過。
哈利剛剛走下大理石樓梯的最后一級,進入門廳的時候,馬爾夫,克拉布和高
耀從右邊的一扇門里走了出來,哈利知道那是去斯雷瑟林休息室的門。他猛地停住
了,馬爾夫他們也停住了。門廳里只有通過開著的大門從外面傳進來的喊叫、笑鬧
和打水的聲音。
馬爾夫看看周圍──哈利知道他是在看有沒有老師在附近──然后他轉回來面
對哈利,壓低了聲音說:“這回你死了,波特。”
哈利揚起眉毛,“真滑稽,”他說,“死人怎么還能像我這樣走來走去呢?”
哈利還從來沒有見到馬爾夫如此憤怒過,看到他蒼白、尖下巴的臉被憤怒扭曲
著,哈利感到一種漠不關心的滿足。
“你要付出代價的,”馬爾夫的聲音低得不能再低,“我要讓你為你對我父親
做的事付出代價。”
“嗯,現在我可真害怕了,”哈利諷刺地說,“我想跟伏地魔的打斗不過是在
對付你們三個小丑之前的熱身嘍?”他接著說,因為馬爾夫,克拉布和高耀在聽到
這個名字的時候都一臉驚恐,“他是你爸爸的老朋友不是么?你們總不會怕他吧?”
“你以為你有多了不起,波特,”馬爾夫說,朝他逼近,克拉布和高耀緊跟在
兩邊,“你等著瞧吧……我會抓到你的……你不能把我父親送到監獄去的──”
“我怎么記得我已經把他送進去了呢,”哈利說。
“攝魂怪早就不在阿茲卡班了,”馬爾夫小聲說,“我爸爸和其他人一眨眼工
夫就能跑出來的。”
“是啊,我想他們確實可以,”哈利說,“不過,至少現在大家都已經知道他
們是多么可恥的小人──”
馬爾夫的手飛快地握住魔杖,但是哈利遠比他更快,馬爾夫的手指還沒碰到他
長袍的口袋,哈利已經拔出了自己的魔杖。
“波特!”
一個聲音從門廳對面傳來。石內普正從通向他辦公室的樓梯上走上來。一看到
他,哈利的心中涌上的憤恨遠比對馬爾夫的更甚……不管鄧布多怎么說,他永遠都
不會原諒石內普……永遠不會。
“你在干什么,波特?”石內普說著朝他們四個走近,聲音和以前一樣冰冷。
“我在考慮要在馬爾夫身上用哪道咒語,先生,”哈利狠狠地說。
石內普瞪著他。
“立刻放下魔杖,”他簡單地說,“扣桂芬多十──”
石內普看了看牆上的那些巨大沙漏,冷笑一聲。
“啊呀,在桂芬多的沙漏里已經沒分可扣了。既然如此,波特,我們只有──”
“再加一些分數?”
麥格教授剛剛一瘸一拐地走上石階,進入城堡。她一手拎著一個格子呢旅行袋,
另一只手里握著手杖,上面似乎壓著她全身的重量。不過除了這個,她看起來氣色
相當好。
“麥格教授!”石內普說著大步走上前去,“你從聖滿鉤醫院出來了!”
“是的,石內普教授,”麥格教授說,艱難地脫下她的旅行斗篷,“我已經完
全好了。你們兩個──克拉布──高耀──”她霸道地招他們過去,他們走了過去,
一臉尷尬地磨蹭著他們的大腳。
“拿著,”麥格教授說著把旅行袋塞到克拉布懷里,斗篷塞進高耀懷里,“把
這些給我拿到我辦公室去。”
他們轉身笨笨吃吃地走上了大理石樓梯。
“那么好,”麥格教授說,抬頭看著牆上的沙漏,“嗯,波特和他的夥伴們警
告大家‘那個人’的歸來,我認為他們應該每個人都得五十分!石內普教授,你怎
么說?”
“什么?”石內普立刻說,但哈利知道他全聽得清清楚楚,“噢──嗯──我
想是吧。”
“所以是波特加五十分,衛斯理家的兩個孩子,隆巴頓,還有格蘭杰,”麥格
教授說,她一邊說,桂芬多沙漏的上半球里的紅寶石一邊像下雨一樣落到下半球里。
“噢──我想也要給拉烏古德小姐加五十分,”她說,很多藍寶石掉到瑞文克勞沙
漏的下半球里。“現在,石內普教授,我想你是要給波特扣十分──那么咱們就扣
吧。”
几顆紅寶石飛回了上半球,但是剩在在下面球里的仍然數目可觀。
“那么,波特,馬爾夫,這樣好的天氣,我認為你們都應該到外面去玩才行,”
麥格教授繼續神采飛揚地說。
哈利不需要再等她說第二遍──他把魔杖塞進長袍,看也不看石內普和馬爾夫
就徑直朝大門走去。
他穿過草坪朝海格的小屋走去,太陽熱辣辣地迎面射來。很多學生都躺在草地
上晒太陽,聊天兒,讀《先知日報》,吃零食。他經過的時候他們抬起頭,有几個
人叫他,還有沖他招手的,顯然他們,也和《先知日報》一樣,已經決定哈利是個
英雄。哈利沒跟任何人說話,他不知道他們對三天前發生的那些事情知道多少,但
他目前為止都躲開被他們追問的機會,也不想被他們追問。
他剛敲海格的屋門時還以為他不在家,但是然后牙牙就叫著從屋子旁邊跑了出
來,他沖上來興奮地和他打著招呼,几乎把他扑倒。顯然,海格正在后花園里摘紅
花菜豆。
“太好了,哈利!”看到哈利走進柵欄,他笑呵呵地說,“進來進來,來喝蒲
公英汁。”
“你好嗎?”等他們在海格的木桌子旁邊坐下,一人手里握了一杯冰鎮的飲料
之后,海格問,“你──呃──感覺還好吧?”
哈利從海格關切的神情上知道他不是指的哈利身體是否健康。
“我很好,”哈利很快的說,因為他不能忍受談起海格想的事情,“那么,你
最近去哪兒了?”
“躲在山里,”海格說,“住在山洞里,就和那時候瑟瑞斯──”
海格沒有說下去,他粗聲地清了清喉嚨,看看哈利,然后一氣喝了好一會兒果
汁。
“不管怎么說,現在是回來了,”他無力地說。
“你-你看起來氣色好多了,”哈利說,下定決心不提瑟瑞斯。
“是嗎?”海格說,舉起大手摸了摸臉,“噢-噢是啊,嗯,咕波現在也好多
啦,說真的,我回來的時候他可高興了。他其實是個好孩子,事實上,我曾經想著
要給他找個女朋友呢。”
要在平時,哈利一定立刻勸海格放棄這個念頭,在禁絕林再住上一個巨人,而
且說不定比咕波更野蠻殘暴,實在是太嚇人了。但是現在,哈利不知為什么沒有精
力和他爭論這件事,他又開始希望自己能一個人獨處,想到要盡快離開,他大大地
喝了好几口蒲公英汁,几乎喝掉了杯里的一半。
“哈利,現在所有人都知道你一直講的話是對的,”海格唐突地輕聲說,他仔
細地看著哈利,“這總是好事情是不是?”
哈利聳了聳肩。
“聽著,”海格在桌子對面朝他靠了過來,“我認識瑟瑞斯比你更久……他死
在戰斗中,那正是他所希望的──”
“他根本不想死!”哈利生氣地說。
海格低下了他頭發蓬亂的大頭。
“是啊,我想他也不會,”他小聲說,“即使那樣,哈利……他從來也不是自
己坐在家里讓別人幫他打仗的人呢,要是他不去幫你,他的良心不會安寧──”
哈利一躍站起。
“我得去醫院看羅恩和赫敏了,”他機械地說。
“噢,”海格說,看起來相當難受,“噢,那好吧,哈利……你好好保重,要
是有時間就常來──”
“是啦……我會的。”
哈利用最快的速度跑過去拉開門,海格還沒道完再見,他已經走在陽光里,穿
過草坪了。再一次,很多人都在他經過的時候叫他,他把眼鏡閉上了一會,希望他
們全都消失,希望等他再睜開眼的時候校園里只剩他一個人。
几天以前,考試還沒有結束,在他沒有夢到伏地魔在他腦海里制造的幻像之前,
他會放棄一切讓巫師界的人相信他說的是真話,讓他們相信伏地魔已經回來了,讓
他們知道他既沒有說謊也沒有瘋癲。可現在……
他沿著湖走了短短一會兒,然后在岸邊坐下,在密密的灌木叢后面,可以不讓
路過的人發現。他凝視著波光粼粼的湖面,思考著。
也許他想一個人獨處的原因是因為和鄧布多談話之后,他覺得和所有人都有了
隔膜。一道無形的牆把他和其他世界分隔開了,他曾經──他一直是──那個有標
記、與眾不同的人。只不過他以前從來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然而現在,這樣坐在湖邊,滿載著沉重的悲痛,失去瑟瑞斯的痛楚依然赤裸鮮
明,他卻感覺不到明顯的恐懼。天氣晴朗,校園里到處都是笑著的人,雖然他覺得
離他們很遙遠,仿佛根本不是同一族類,但他坐在這里,仍很難相信他的生命一定
要與殺人有關,或是以被殺而結束。
他在那里坐了很久,凝視著水面,竭力不去想他的教父、不去想就是在這里,
正對面的湖岸上,瑟瑞斯曾經因為抵擋一百只攝魂怪而體力不支昏倒。
太陽落山之后他才意識到自己的寒冷。他站起來,往城堡走,一邊用袖子擦著
臉。
離學期結束還有三天的時候,羅恩和赫敏從學校醫院里康復出院了。赫敏總是
流露出想談瑟瑞斯的樣子,但每次她一提他的名字就被羅恩阻止了。哈利仍然不能
確定他是不是想現在對別人談起他的教父,他的主意總是隨著心情變化。不過,他
知道一件事:無論現在他有多難過,几天之后,當他回到女貞路4號是一定會更想
念霍格沃茨的。雖然現在他已經明白他為什么要在每個暑假回那里去,他對這件事
的厭惡并沒有絲毫減少。事實上,他還從來沒有這么不愿意回去過。
安布居教授在學期結束的前一天離開了霍格沃茨。她似乎想在晚飯時候溜出醫
院,顯然是希望沒有人能看到她走,但很不幸的是,她在路上遇到了皮皮鬼。皮皮
鬼抓住他最后一個聽從弗雷德指示的機會,興高采烈地追著她在城堡外面跑,用手
杖和裝滿了粉筆灰的襪子打她。很多學生都跑到門廳里去看她在小路上跑,各學院
的院長都只是毫不熱心地召喚他們回去。事實上,麥格教授就只是無力地抗議了兩
句,然后坐回到教工席的座位上去了,有人聽她遺憾地表示她沒能親自去追著安布
居歡呼,因為皮皮鬼把她的手杖借走了。
他們最后一個在學校的夜晚來到了,大部分學生已經打好行李,下樓去參加期
末告別晚宴了,但哈利還沒開始整理行李。
“明天再做吧!”羅恩說,站在宿舍門口等他,“快點,我要餓死了。”
“很快就弄完了……那個,你先走吧。”
可是,宿舍門在羅恩身后面關上之后,哈利也沒有更快打包。現在他最最不想
做的事情就是去參加告別宴。他擔心鄧布多會在講話里提到自己,他肯定會講到伏
地魔回來的事的,畢竟他在去年的告別宴上就提到過。
哈利把一些皺皺巴巴的長袍從皮箱最底下抽出來,空出地方來放已經折好的衣
服。就在這時候,他發現皮箱一角躺著一個包裹粗糙的紙包。他想不起這是什么東
西,他彎腰把紙包從運動鞋底下抽出來,仔細地檢查了一下。
只用几秒鐘他就一下想起來了,在桂茂街12號的大門前面,瑟瑞斯把這個東
西交到他手里的,“需要我的時候用它,好么?”
哈利坐到床上,打開了包裹。里面掉出了一個小小的方鏡子,那鏡子看起來很
舊,至少也相當臟。哈利把他舉到臉前,看到自己的倒影映在里面。
他把鏡子翻過來,鏡子反面有瑟瑞斯寫的字跡潦草的字:
這是一個雙面鏡,我這里有另一面。要是你想和我說話,只要對它說我的名字
就行了,你會在我的鏡子里出現,而我會在你的里面說話。我和詹姆斯在被不同老
師留堂的時候常常用它。
哈利的心跳加快了,他記得四年前他曾經在望欲鏡里見過他已死的父母。他又
能跟瑟瑞斯說話了,就在現在,他知道的──
他四下看看,確定沒有別人,宿舍里相當空。他看著鏡子,用顫抖的手把它舉
到臉前,然后響亮而清晰地說:“瑟瑞斯。”
他的呼吸模糊了玻璃表面,他把鏡子拿得更近,一陣激動沖擊著他的全身,但
是從霧氣后面朝他眨著的眼睛無疑仍是他自己的。
他把鏡面的霧氣擦淨,然后一字一頓地念,聲音在屋里清晰地回蕩:
“瑟瑞斯﹒布萊克!”
什么也沒有發生,鏡子里失望的臉仍然,毫無疑問,是他自己的臉。
瑟瑞斯穿過拱門的時候沒帶鏡子啊,哈利腦子里一個小小的聲音說,難怪它沒
用。
哈利一動不動地站了好一會兒,然后把鏡子扔回皮箱,鏡子摔碎了。曾經有一
整分鐘,短暫卻燦爛的一整分鐘,他以為他會見到瑟瑞斯,能和他再說話。
失望在他的喉嚨里灼痛,他站起來,開始把他的東西亂七八糟地丟進箱子里,
破碎的鏡子上面。
但就在那時一個主意滑過他的腦海……比鏡子更好的主意……一個更可行、更
重要的主意……他居然以前完全沒有想到──他居然一直沒有問過?
他跑出宿舍,飛掠下旋轉樓梯,橫沖直撞,但是自己都沒感覺到。他跑過空無
一人的休息室,鑽過肖像洞,開始往走廊里跑,絲毫不理會胖夫人在他后面高叫:
“晚宴馬上就開始了,你知道,你差點兒就趕不上啦!”
但哈利根本就沒有打算去參加晚宴。
為什么在你不需要他們的時候,這地方到處都是幽靈,但現在又一個都不見了。
他飛跑下樓梯,沿著走廊跑,無論活人還是死人都沒撞見一個,他們顯然都在
正堂里。在魔咒課教室外面他停下來,氣喘吁吁,遺憾地想著恐怕他非得再等一會,
到晚宴結束了。
可就在他已經放棄希望的時候,他看到了──一個透明的人影飄過走廊盡頭。
“喂-喂,尼克!尼克!!!”
那個幽靈把已經伸進牆里的頭又探回來,露出漂亮的插著羽毛的帽子,還有搖
搖欲墜的、尼古拉斯﹒德﹒米米子﹒波平頓男爵的頭。
“晚上好啊,”他微笑著說,把整個身子都從堅實的石牆里抽了出來,看著哈
利,“看來我不是唯一遲到的人嘍?不過,”他嘆了口氣,“當然了,我們兩個遲
到的意義是不同的。”(尼克是在用雙關語,在英文里,遲到的和已逝的是同一個
詞。──譯注)
“尼克,我能問你件事嗎?”
几乎斷頭尼克的臉上出現了一種極其古怪的表情,他把一根手指插進脖子周圍
的硬領,把它拉直一些,顯然是想拖延一點思考的時間。直到他几乎已經斷掉的脖
子就要晃著掉下來了,他才終于停下。
“呃──哈利,現在嗎?”尼克說,看起來有點不安,“不能等晚宴結束么?”
“不能──尼克──求你了,”哈利說,“我真的需要問你,咱們去那里行不
行?”
哈利打開了離他們最近的一間教室門,几乎斷頭尼克嘆了口氣。
“噢,好吧,”他無可奈何地說,“我早就知道會有現在。”
哈利替他拉開門,但他卻從牆里飄了進去。
“你早就知道什么?”哈利一邊關門一邊問。
“你會來找我,”尼克說,朝窗戶那邊飄過去,看著外面漆黑的校園,“很多
時候會這樣的……當一個人失去了……失去了親人的時候……”
“那個,”哈利說,不想偏離話題,“你說得對,我是來-來找你的。”
尼克沒有說話。
“只是──”哈利說,忽然發現這個比他預想得要難說得多,“只不過──你
已經死了,但你還在這兒,不是么?”
尼克嘆了口氣,繼續凝視著校園。
“是這樣的,不是么?”哈利追問他,“你已經死了,但我還能和你說話……
你可以在霍格沃茨里走來走去什么的,不是么?”
“是的,”几乎斷頭尼克小聲說說,“我可以說話,我可以走,是的。”
“所以,你回來了,不是么?”哈利迫切地說,“人是可以回來的,是不是?
變成幽靈回來。他們不一定非得完全消失,是不是?”他不耐煩地說,因為尼克仍
然一言不發。
几乎斷頭尼克猶豫了一下,然后才說:“不是每個人都可以變成鬼回來的。”
“為什么?”哈利立刻說。
“只有……只有巫師才能。”
“噢,”哈利說,几乎失聲笑了,“那么,那么就太好了,我說的那個人就是
巫師。那么他也能回來了,是不是?”
尼克從窗口轉看,一臉悲哀地看著哈利。
“他不會回來了。”
“誰不會回來?”
“瑟瑞斯﹒布萊克。”尼克說。
“可你回來了!”哈利生氣地說,“你已經回來了──你已經死了,可你也就
沒消失啊──”
“巫師們能夠在地上留下他們的痕跡,在他們曾經生活過的地方繼續黯淡地游
蕩,”尼克難過地說,“但很少有巫師選擇這條路。”
“為什么?”哈利問,“不管怎樣──沒關系──瑟瑞斯才不會管這有多稀奇,
他會回來的,我知道他會的!”
他是如此堅信自己的相法,哈利真的把頭轉過去看門口,有那么一霎那,他真
的以為他會看到瑟瑞斯,珍珠一樣蒼白,全身透明,但是滿面笑容,穿過門朝他走
來。
“他不會回來了,”尼克重復,“他已經……走了。”
“你說什么,‘走了’?”哈利立刻說,“走去哪兒了?你聽著──你死的時
候是什么樣的?你去哪兒了?為什么不是所有人都能回來?為什么這地方沒有那么
多幽靈?為什么──?”
“我無法回答,”尼克說。
“你是死人,不是嗎?”哈利憤怒地說,“還有誰能比你更適合回答?”
“我害怕死亡,”尼克柔聲說,“我選擇留下來。有的時候我會想到底這樣做
是否值得……嗯,這不是簡單的這里和那里……事實上,我既不在這里也不在那里。”
他小小地笑了一聲,“我根本一點也不了解死亡的祕密,哈利,因為我選擇了如此
的微弱存在。我相信知道這些祕密的人,都是在神祕局里了解的──”
“別跟我提那個地方!”哈利狠狠地說。
“我很抱歉不能幫你更多,”尼克輕聲說,“嗯……嗯,請原諒我……要去晚
宴呢,你知道……”
他離開了房間,把哈利一個人剩在那里,茫然地瞪著牆上尼克消失的地方。
打破了不能和他的教父再見面、再說話的希望,哈利感覺几乎和再失去他一次
一樣痛苦。他傷心地緩緩穿過空無一人的城堡,上樓,懷疑他從此不會在有快樂。
他拐了個彎,走向胖夫人所在的走廊的時候,忽然看見前面一個人正忙著往牆
上的告示板上釘一張紙。看了第二眼他才認出那是露娜,附近沒有他可以躲藏的地
方,她肯定已經聽到了他的腳步聲。反正,哈利現在也沒有力氣躲開任何人了。
“你好,”露娜恍惚地說,一邊從告示板旁邊退開,轉頭看他。
“你怎么沒去晚宴?”哈利問。
“嗯,我几乎已經丟了我所有的東西,”露娜安祥地說,“你知道,他們總是
把它們偷走藏起來。但今晚是最后一晚了,我得把它們找回來才行,所以我貼了些
通知。”
她指了指告示板,上面,果然,有她釘上去的通知,羅列著她丟失的書籍和衣
物,以及讓他們歸還的請求。
一種奇怪的感覺涌上哈利心頭,那不同于自從瑟瑞斯死后就一直盤踞心靈的憤
怒和哀傷。過了一會他才意識到那是對露娜的同情。
“他們干嘛藏你的東西?”哈利問他,皺著眉。
“沒什么,”她聳聳肩,“我想他們覺得我有點怪,你知道,事實上,有些人
管我叫瘋娜﹒拉烏古德。”
哈利看著她,同情越發深,几乎是難過了。
“那他們也不應該因此偷你的東西,”他斬釘截鐵地說,“你要我幫你把它們
找回來嗎?”
“噢,不用呢,”她說,沖他笑了,“他們會送回來了,每回到最后都是這樣。
只不過我原打算今晚整理行李的。不管怎么說……你怎么沒去晚宴呢?”
哈利聳了聳肩,“只是不想去罷了。”
“是啊,”露娜說,用她古怪的、朦朧而凸起的眼睛審視著他,“我想也是,
被那些食死徒殺死的人是你的教父,是不是?金妮告訴我的。”
哈利淡淡地點點頭,但不知為什么,他不介意露娜提起瑟瑞斯。他剛剛想起,
她也能看到那些黑司獸。
“你有沒有,”他開始說,“我是說,是誰……嗯,你有沒有什么人,死去了?”
“是的,”露娜簡單地說,“我媽媽。她是個相當出色的巫師,你知道,可是
她太喜歡做實驗,有天她實驗的咒語失靈。那時我九歲。”
“我很抱歉。”哈利喃喃地說。
“是啊,那真的很糟,”露娜坎坎而談,“偶爾我還是覺得很難受,不過我還
有爸爸。而且,不管怎么說,反正也不是我以后再也不能見到我媽媽了,不是嗎?”
“呃──真的?”哈利半信半移地說。
她難以置信地搖了搖頭:
“噢,不會吧,你不是也聽到他們的,他們就在那個帘子后面,不是么?”
“你是說……”
“在那個有拱門的屋子里,他們只是在我們看不到的地方躲著,如此而已,你
聽到過他們的。”
他們互相對視,露娜的臉上有著淡淡的笑容。哈利不知道該說什么,或是,該
怎么想。露娜相信那么多異想天開的事情……不過他也相信自己聽到那帘子后面的
聲音。
“你確定不需要我幫你找回你的東西嗎?”他說。
“噢,不用,”露娜說,“不用了。我想我要下樓去吃點飯后甜點什么的,等
著它們自己回來就行了,每回都這樣的……那么,哈利,暑假愉快。”
“是啊……是啊,你也暑假愉快。”
她從他身邊走開。他看著她離開,忽然發覺原先曾經壓在胃里的沉重似乎減輕
了一些。
在霍格沃茨特快上回家的旅程中,從很多角度來說都是多事的。首先,馬爾夫,
克拉布和高耀,顯然已經等了一整個星期,才盼來了沒有老師的機會進攻,他們埋
伏在火車中間的地方,想在哈利從廁所回來的路上伏擊他。這次襲擊本來或許會成
功的,要不是他們愚蠢地選擇躲在一個坐滿的DA小組成員的隔間外面,隔間里面
的人從窗口看到外面的事情,立刻全部跳出來幫哈利。等厄尼﹒麥克米蘭,漢娜﹒
阿伯特,蘇珊﹒邦斯,賈斯廷﹒馮馳-福來徹理,安冬尼﹒高德斯登,和特里﹒布
特都用完了哈利教他們的種種咒語和魔法之后,馬爾夫,克拉布和高耀看起來早和
三個巨大的、穿著霍格沃茨校服的肉虫子沒什么兩樣。哈利,厄尼和賈斯廷把他們
升上行李架,讓他們癱在那里。
“我得說,我真盼望看到馬爾夫他媽媽看他下車時候的表情呢。”厄尼看著上
面的馬爾夫蠕動的樣子,不無滿足地說。厄尼一直不能原諒馬爾夫在監察隊里的短
暫時候,給海佛帕夫扣分的事。
“不過,高耀他媽肯定會高興的,”聽到動靜趕過來的羅恩說,“他現在可比
原先好看多啦……還有,哈利,餐車剛停下來了,你要不要什么?”
哈利向其他人道謝,然后跟著羅恩回到他們的車廂。他買了一大堆鐵鍋蛋糕和
南瓜餅。赫敏又在看《先知日報》,金妮在做《捕風捉影》上的一個小測驗,而納
威則撫摸著他的米寶溝臭漿,那棵植物在過去的一年里長了很多,現在被碰到的時
候已經會輕輕發出古怪的哼哼聲了。
旅途的大部分時間里,哈利和羅恩都在下魔法像棋,赫敏給他們念《先知日報
》里的邊角消息。現在,報紙里滿是如何對付攝魂怪和魔法部如何追捕食死徒的文
章,還有瘋瘋癲癲讀者來信,說他們在當天早上剛看到伏地魔從他們房子前面經過。
“還沒有真正開始,”赫敏沮喪地嘆了口氣,把報紙折了起來,“但不會太久
了。”
“喂,哈利,”羅恩悄聲說,朝通向走廊的窗戶那里點了點頭。
哈利轉過頭,張楚正從那里走過,旁邊是瑪麗埃塔﹒埃芝孔姆,后者戴了一頂
把頭臉都罩得嚴嚴實實、只露出眼睛的帽子。他的目光和張楚的接觸了一下,楚的
臉紅了,但是繼續往前走。哈利低頭看棋盤的時候,正看到他的一個卒被羅恩的馬
趕下了它的方格。
“你們-呃-你和她現在到底怎么樣了?”羅恩小聲問。
“沒什么,”哈利誠實地說。
“我-呃-聽說她現在跟別人約會了,”赫敏試探地說。
哈利驚訝地發現這個消息一點也沒有傷到他。曾經想吸引楚注意的他,屬于一
個遙遠的、和現在的他沒有太多關聯的過去。瑟瑞斯死之前他曾想要的那么多東西,
現在仿佛都已經疏忽遠去,與瑟瑞斯的最后一次見面似乎很長、很長,它橫跨了兩
個宇宙,一個是有瑟瑞斯的,一個是沒有瑟瑞斯的。
“沒有她更好,夥計,”羅恩激烈地說,“我是說,她的確挺好看什么的,可
你應該跟更愉快一點的人在一起。”
“她和別人在一起的時候恐怕也不是總哭,”哈利聳了聳肩,說。
“她現在到底跟誰在一起?”羅恩問赫敏,但回答的卻是金妮:
“邁克爾﹒考諾。”
“邁克爾──可──”羅恩說,從椅子上轉過去瞪著她,“可是你不是跟他在
一起的么?”
“早就不了,”金妮堅決地說,“他不高興桂芬多在快迪奇上打敗瑞文克勞,
陰沉兮兮的,我和他吹了,然后他就跑去安慰楚了。”她心不在焉地用羽毛筆的羽
毛搔搔鼻子,把《捕風捉影》翻轉過來,開始核對答案。羅恩看起來極為高興。
“啊,我早就覺得他有點蠢,”他說著把他的王后朝哈利簌簌發抖的車推過去,
“干得好,下次──再找別人──好點的。”
他說話的時候,鬼鬼祟祟地瞟了哈利一眼。
“嗯,我已經選了迪安﹒托馬斯,你覺得他是不是好點?”金妮含含糊糊地說。
“什么?!!”羅恩大喊一聲,整個棋盤都給他撞翻了,羅圈腿立刻朝棋子扑
去,海德薇和小皮豬在他們頭頂不滿地嘰嘰喳喳叫了起來。
火車接近王十字火車站時放慢了速度,哈利覺得還從來沒有比現在更不愿意下
車。他甚至異想天開地想,要是他就此拒絕下車,一直在車廂里坐到九月一號,等
它再送他們回霍格沃茨會怎么樣。不過,等車終于冒著蒸氣停下,他還是和往年一
樣,把海德薇的籠子取下,拖著皮箱下了火車。
當檢票員示意哈利、羅恩和赫敏可以安全穿過第九站台和第十站台中間的魔牆
之后,他驚奇地發現,在牆那邊有一大夥人正在等他。他完全沒有想到他們會出現
在這里。
那里有瘋眼穆迪,圓頂禮帽歪在魔眼上面,看起來并不比露出魔眼更善良,他
粗糙的手上拄著一根長長的棍子,身上的旅行斗篷也看起來鼓鼓的。唐克斯站在他
身后,陽光穿透站台頂上的臟玻璃照射下來,把她泡泡糖一樣的粉紅色頭發映得閃
閃發亮,她穿著一條補丁摞補丁的牛仔褲,上身一件艷紫色的短袖汗衫,寫著“怪
巫姐妹合唱團”。唐克斯旁邊是盧平,他的臉色蒼白,頭發更加灰白,磨得露出線
頭的長外套蓋著里面的舊衣褲。在他們前面站著衛斯理先生和衛斯理太太,穿著他
們最好的麻瓜衣服。還有弗雷德和喬治,都穿著嶄新的外套,那衣服是一種慘綠的
顏色,上面還有鱗片。
“羅恩,金妮!”衛斯理太太叫著,跑過來緊緊擁抱她的兩個孩子,“噢,哈
利親愛的──你好么?”
“很好,”哈利言不由衷地說,她把他也拉過去緊緊擁抱,從她的肩膀上頭,
他看到羅恩正目瞪口呆地看著雙胞胎的新衣服。
“這到底是什么東西?”他問,指著他們的外套。
“最好的龍皮啊,小弟,”弗雷德說,拉了拉衣服的拉鏈,“生意蒸蒸日上,
我們覺得應該獎勵獎勵自己。”
“你好,哈利,”衛斯理太太放開哈利去擁抱赫敏的時候,盧平說。
“嗨,”哈利說,“我沒想到……你們怎么會來這兒?”
“嗯,”盧平微微地笑著說,“我想在你姨父姨媽帶你回家之前,我們能跟他
們聊聊。”
“我可不知道這是不是好主意,”哈利立刻說。
“噢,是好主意的,”穆迪低吼著說,他一瘸一拐地靠得近了一些,“那就是
他們吧,波特,是不是?”
他用拇指指了指身后,顯然他的魔眼已經透過后腦勺和禮帽看到那邊了。哈利
朝左邊探了探身子,往瘋眼指的方向看去,果然,達斯里一家三口都站在那里,看
著哈利的歡迎團,一副驚駭萬分的模樣。
“啊,哈利,”衛斯理先生說,從赫敏的父母那里走回來,他剛剛滿懷激動地
和他們問好,現在他們正忙著擁抱赫敏。“嗯──那么咱們是不是該過去了?”
“是啊,亞瑟,我想也是,”穆迪說。
他和衛斯理先生帶著其他人穿過站台,朝達斯里一家走去,那三個人給嚇得僵
在地上。赫敏輕輕地從她母親的擁抱里逃脫出來,也跟上他們。
“下午好,”衛斯理先生在沃能姨父面前停下,愉快地說,“你也許還記得我,
我叫亞瑟﹒衛斯理。”
兩年以前,衛斯理先生曾經單槍匹馬地把達斯里家的起居間毀壞大半,要是沃
能姨父忘了他倒是怪事了。果然,沃能姨父的臉上泛起一股深深的褐色,他瞪著衛
斯理先生,但什么也沒有說。當然,這也可能是因為達斯里家人和他們的人數相差
懸殊。佩妮姨媽看起來既害怕又窘迫,她一個勁兒四下看著,好像很擔心被認識的
人看到她和這些怪人站在一起。與此同時,達達力似乎正想縮起身子,讓別人注意
不到,無疑,他的雜技動作失敗得一塌糊涂。
“我們想和你談談關于哈利的事。”衛斯理先生依然笑容可掬地說。
“對,”穆迪低吼說,“關于他在你們家里所受的待遇。”
沃能姨父的胡子都氣得翹了起來。也許是因為那個禮帽讓他大錯特錯地以為穆
迪是個禮貌的人,他開始對穆迪說話:
“我知道我家里的事情和你們有什么關系──”
“達斯里,我認為你不知道的事情足夠寫好几本書的,”穆迪低吼著說。
“不管怎么說,這并不重要,”唐克斯插嘴說,她的粉紅色頭發似乎比其他人
更引起佩妮姨媽的反感,因為她寧可閉上眼睛也不去看她,“重要的是,如果我們
知道你們虐待哈利──”
“──而且無論什么時候都別犯這樣的錯誤,我們會知道的,”盧平愉快地說。
“是的,”衛斯理先生說,“就是你們不讓哈利用話電我們也會知道的──”
“是電話啦,”赫敏悄聲說。
“──是啊,要是我們得到任何哈利被虐待的消息,我們就會找你們負責。”
穆迪說。
沃能姨父狠狠地吸了口氣,他的憤怒似乎已經遠遠超過了對這些怪人的恐懼。
“你威脅我,先生?”他說,聲音大得連旁邊的路人都轉頭看他。
“是啊,就是這個意思,”瘋眼說,似乎很高興沃能姨父理解得這樣快。
“我看起來像一個能被威脅的人嗎?”沃能姨父大叫。
“嗯,”穆迪說著,推了推禮帽,露出他那只恐怖地旋轉著的魔眼。沃能姨父
驚駭萬分地朝后跳了一步,重重地撞到后面的一個行李推車上。“是的,我必須承
認,你的確是那樣的人,達斯里。”
他從沃能姨父那里轉過來看哈利。
“那么,波特,需要我們就招呼一聲。要是連著三天都沒有你的消息,我們就
派人過來。”
佩妮姨媽傷心地嗚咽一聲,任何人都可以一眼看出來,她正在想,要是她的鄰
居們看到這么一群人走上她的花園小路上時會怎么說。
“那么,波特,再見了,”穆迪說,用粗糙的大手握了握哈利的肩。
“哈利,你自己小心,”盧平安靜地說,“記得保持聯絡。”
“哈利,我們會盡快把你從那里接出來的,”衛斯理太太小聲說著,又擁抱了
他。
“我們很快會見面的,夥計,”羅恩急切地說,握著哈利的手。
“很快很快,哈利,”赫敏真誠地說,“我們保証。”
哈利點了點頭。他找不到言語可以表達看到他們都站在這里、站在他身邊時,
對他有多么大的感動。他只能笑著,揮了揮手道別,然后轉過身,帶頭走出火車站,
沃能姨父,佩妮姨媽和達達力都慌里慌張地跟在身后,他走進了充滿陽光的大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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