娛樂滿紛 26FUN's Archiver

joebar 發表於 2005-7-15 10:36 PM

15.
  春日的晚上,乍暖還寒,泡一杯菊花茶,看透明玻璃杯裡素色裙瓣,嫋嫋婷婷漸漸舒展也是種樂趣。菊花茶就擱在書桌左手邊,一任煙氣淡淡吹息,而我舒適的將背靠著轉椅,注視電腦螢幕,雙手靈巧的敲打著鍵盤。

    “同一台機器說話也能這麼投入?”玫兒將頭擱在椅背,看了半天,很不解的發表見解。

     按ENTER鍵輸入後,我得暇回應她:“現代人的可悲,同周圍人虛情假意,隱瞞自己,卻樂於對著電腦掏心挖肺,笑過,哭過,關機了便是另一面孔。”

     玫兒恍然大悟:“不就是同畫皮一樣麼?”

     說起畫皮,我打個寒戰,小時候跟大人去看這個電影,嚇得魂不附體,雖過了這許多年,卻始終難以消除幼時的陰影,那會害人的鬼卻披著美人的外衣,無人時卻露出猙獰恐怖面目,把稚小的我嚇得哇哇大哭,母親只得帶我離開電影院。

     我微微蹙眉,玫兒立時察覺,機靈的打岔:“小薇,那只是故事,其實冥界同人世間是一樣的,但冥界的規矩可比人間嚴厲的多,所以,兩界各行其事,少有越界。”

     “但,不也有紫蘇一樣會害人的鬼麼?”我猶疑著,提出自己的困惑。

     玫兒臉色有些尷尬,嘻嘻笑著:“漏網小魚,偶爾有之,不過,即使紫蘇之流不也最終難逃冥界的責罰。人做事,天在看,不光是天,鬼神其實都看著,算著,到最後同你結總帳。”

     思索著玫兒的話,我還想問的多些,玫兒卻推推我手臂,指著螢幕:“快看,百合在說她自己的事情呢。”

     今天我湊巧點擊進入的是一個個人網站的聊天室,名叫回憶。聊天室的人不多,才5個,葉子,百合,空氣,我,和昨日,但氣氛卻十分溫馨。聊天室的主人葉子很別出心裁讓進入這裡的每個人說一段自己最難忘的回憶,然後葉子就自己帶頭先說了創立這個網站的過程,經歷了許多心酸苦辣,甚至連女朋友都同他分手,但他通過這裡也認識了不少朋友。

     接著是空氣,他講述了被相交十幾年好友欺騙,令他投資失敗,傾家蕩產的事,令得聊天室的其他人都發出歎息,而百合是第三個講述自己故事的人。

     “我是這城市中孤獨的外來者,離開家鄉,獨自一個在這裡生活,與周圍人總覺得格格不入,平時寂寞了也無人可訴說,每次回到租的屋子,總是面對空蕩蕩的冷清,特別夜深人靜,那種孤寂快把我逼瘋。”

      眾人皆無語,或許也能感受到她的悲哀,人同人有時真是咫尺天涯的距離,隔了肚皮不知對方的心是如何。

    “認識家凡純是偶然,那是一個星期六的晚上,剛敲過11點,電話響了,我接後才發現是個陌生人,剛想掛斷,對方卻焦急的同我說,他是因為太寂寞才隨便撥了個電話,只想有人說說話,並無其他。”

     葉子感慨的說:“我瞭解這種感受,只想說說話,即使是個不認識的陌生人也好。”

     百合表示贊同:“是,我因為切身體會,所以沒有立刻掛斷,而是同他聊了起來,我知道他叫家凡,是個工程師,也是一個人獨自漂泊在異鄉,相同的處境令我們聊得很投機,我們約好下一個星期六再聊。然後,每個星期六他都會在11點的時候打來電話,他讓我每個星期都有期盼,不自覺的想起他就覺得愉悅。”

     “後來呢?你們沒有相約見面嗎?”我總是忍不住想知道接下去得發展。

     “我們都沒有提過,也許覺得彼此更適合做電話裡的朋友吧。”百合頓了頓,才繼續往下講述“沒過多久,我認識了存周,存周是個懂得照顧體貼我的男子,是那種在你身旁讓你覺得安心,覺得有溫暖感覺的男子。自從有了存周後,我漸漸冷淡了家凡,對他打來的電話總是敷衍幾句就要掛線。我不想讓存周知道這件事,我怕他會誤解,存周是我這輩子最愛的人,我不能冒失去他的危險。”

     一個女子有了愛人後,便是全心全意的對待,漸漸疏遠不相干人,百合是個傳統女子,這麼做法並無不妥。

     空氣做個鬼臉:“恐怕那個家凡不會這麼容易善罷甘休。”

     百合打了個哭臉:“空氣說的不錯,家凡原本是每週六同我打電話,當我拒聽之後,他每天晚上11點都打來,令我漸生厭煩,我同他好生商量,我已經有了男朋友,不能再與他保持聯麼,但家凡卻並不肯聽,固執己見。”

     玫兒突然驚訝的啊了聲。

     我回首看她神色凝重,眼睛一眨不眨,右手纖指輕輕敲著椅背,似乎想到了什麼。

     “怎麼了?”

     “我有點懷疑。”玫兒蹙起眉。

     “懷疑什麼?”我好奇起來。

     玫兒突然鬆開眉頭,微微一笑:“待會告訴你。”

     螢幕上百合的話仍然不斷更新著。

     “家凡的騷擾令得我心力交瘁,整日精神恍惚,特別當存周在我家時幾次接到家凡的電話,為了這件事不斷與我爭吵,並說要離開我,結果那天晚上,我忘了廚房裡還燒著水,水沸騰後溢出把火苗熄滅,發生煤氣洩漏,幸好我聞出味道,趕到廚房裡去關煤氣時,不知怎地竟會走火,廚房頓時成為地獄。我忍痛逃出了家門。”

     玫兒低低歎了聲:“那不是意外。”

     “你怎麼知道?”

     她不語,努努嘴,示意我看下去。

     葉子慶倖的說:“你沒事就好。”

     好半晌,百合才悲傷說:“但我臉被燒傷,存周又離開了我,生不如死。”

     一直沒有說話的昨日突然說:“不能共患難的,走了好,他因為你毀容而嫌棄你,離開你,難保將來不會因為其他事離開你。”

     葉子贊同:“昨日說得對,這樣的人有什麼好,怎值得你難過,該慶倖看清楚他真面目才是。”
我也附和:“百合,為一個不值得的人而難過,是浪費氣力精神。”

     “你們怎能體會我瞬間世界倒塌,再無任何希望可言的撕心裂肺,失去存周後,我的世界從此一片黑暗。我砸了房中所有鏡子,我恨,恨家凡,若不是他,我怎麼會到如此境地。我決意向家凡報復。”百合的言辭裡充滿了憤怒和偏激,她把自己的不幸都歸結於家凡的身上。

     一個受到重大打擊的人難免走極端,百合的心態我可以理解,但我不苟同她的做法。

     我剛想打上自己的看法,玫兒卻伸手攔我,示意我看下去。

     “我不再拒聽家凡的電話,而是假意說自己後悔,並希望見他一面,我要讓他看到我現在的模樣,讓他害怕,讓他後悔。家凡起初不同意,但經不起我一再的央求,終於還是同意了,我們約在天黑後的街心公園見面。”

     葉子十分驚訝:“你的做法未免過分了些。”

     空氣歎息:“家凡想必是被你嚇到了。”

     但百合的回答卻出乎大家的意料:“不,被嚇到的是我。”我瞥了眼玫兒,她卻不動聲色,似乎早料到了。

     “家凡見到我模樣卻並不害怕,也不嫌棄,反而對我說,他只在意我本身,容貌以及其他如何並無關係。”

      我驚歎一聲,沒想到那家凡卻不是個俗人,百合真是看錯人了。

     “我慚愧起來,想到自己的用心,哪裡敢面對他。於是我逃走了,可是家凡不斷的打電話來,我被他感動,可是至今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眾人紛紛給她出著主意,讓她勇敢面對家凡的感情。

     玫兒卻冷哼一聲,不屑的道:“漏網之魚,小薇,等我一會。”

     只是眨眼間,玫兒已經失去蹤跡,我覺得有些口渴,端起手邊菊花茶,不料杯子一斜,失手把水撒了一身,於是趕快起身去浴室拿毛巾擦乾。

     等我從浴室走出來的時候,螢幕上是深海小魚遊動的屏保,可惜了,沒看到百合的回答。

     正準備重新連線,玫兒卻出現我面前,笑意盈盈:“成了,順利交差,小薇,今天還得多謝你才是。

     我摸不著頭腦,用疑惑的眼神看向她。

     玫兒沖我搖搖右手腕上的拘魂鏈:“那個百合啊,我可找她好久了,真是天意。”

     “恩?百合也是鬼?”

     玫兒撇撇嘴:“她可厲害著呢,怕男朋友離開她,所以給他下藥迷昏了他,又在自己家裏縱火,燒死了自己和男朋友。我上次拘魂的時候只拘到一個,她逃得不知蹤影。”

      我驚呼:“那家凡呢?”

      玫兒噗哧一笑:“有趣的就是這裏,她想跑去嚇唬家凡,哪知道家凡是個盲人,看不到她的鬼模樣,白費力氣了。”

     “那她說得都是假話了?”我有上當受騙的感覺。

     “都是鬼話,你也信。”玫兒突然捧腹大笑,笑得淚珠打滾,直不起腰來,連氣都快喘不過來:“小薇.....那聊天室....除了你之外....其他的....都不是人。”

     “啊?”我發出一聲驚呼,不太相信的重新登陸那個網站,只見原先被我忽視的一行淺灰色滾動字幕緩緩滑過我眼簾。

     “鬼魂聊天室,歡迎冥界成員光臨!”

sibo2005 發表於 2005-7-16 05:34 PM

蛮吸引人的......

小明518518 發表於 2005-7-18 07:52 PM

仲有冇呀?

sibo2005 發表於 2005-7-20 01:10 AM

继续添吔!

luisam 發表於 2005-7-20 12:17 PM

相當吸引!!我很久未試過一氣過看完整篇故事!!謝謝!!!1

joebar 發表於 2005-7-20 04:02 PM

16.
     每個人的生命中都會遇到許多人,一些過客,一些伴侶,留下或多或少的印記。我很慶倖遇到玫兒,她的出現徹底改變顛覆了我的生活,我開始懂得感恩,懂得一切幸福都不是偶然,生活也許就是因為心態的改變而完全不同。

  4月4號是我生日,一個忙的幾乎連自己都忘卻的日子。手機短信聲響起,我打開才發現是朋友們發來的祝福。

     “小薇,因為有了你的存在,我和路桐才有了幸福。我感激上天賜予你出生,祝生日快樂!朱槿”

     “生活是喜劇或悲劇,看結局才知道。小薇,我祝福你的生活是一場熱鬧的喜劇,生日快樂!佳荷”

     佳荷,朱槿,她們過著屬於自己的生活,但她們始終記得我這個朋友,看著短信,心底閃過一股暖流。

     隔壁座位的鈴蘭不時望著辦公室門口,似乎在等待些什麼,神態焦急,我瞥見,不由暗自好笑,想必是等老公家偉來接下班,所以才坐立不安的。

      “鈴蘭,時間還早呢,別急嘛。”我故意指指時鐘,笑話她。

     鈴蘭臉一紅,有些嬌羞:“小薇,你就會取笑我。”

     離開5點還差10分,因為是週五的緣故,同事們開始收拾東西,陸陸續續的下班走了。鈴蘭的神態更顯焦灼,連眉頭都蹙起。

     我正想安慰一下鈴蘭,家偉魁梧的身影已經出現在辦公室門口,手裡抱著個大紙盒,徑直向鈴蘭走來。

    “怎麼才來啊,都快下班了。”鈴蘭有些嬌嗔的責怪著。

     家偉憨厚的笑著:“路上堵車,沒辦法,不過總算及時趕到。”

     看著他們幸福的樣子,還真是令人羡慕呢,我在旁微微笑著。

     鈴蘭從家偉手裡接過盒子,打開來,從裡面抱出一隻白色的小狗,眼珠黑黑,神態溫馴,可愛的要命。她眉眼彎彎走到我身旁,將狗放入我懷裡:“小薇,生日快樂!”

     我驚訝的合不攏口:“這,是送給我的?”

     鈴蘭挽著家偉手臂,巧笑嫣然:“是啊,小薇,你一個人住我擔心你會寂寞,養條狗給你做伴比較好。”

     小狗在我懷裡動著, 我摸著它小小的腦袋,它則柔順的依著我。

     “鈴蘭,謝謝你。”我由衷的感激。

     鈴蘭偎著家偉,洋溢著幸福和快樂:“小薇,我們是朋友,不必說些見外的話。希望我的禮物能讓你過一個快樂的生日,早點回去吧。”

     我只能點頭,朋友的這份情誼讓我感動的幾乎說不出話。鈴蘭衝我調皮的做個飛吻,挽著家偉離去。

     看著懷裡小狗,我喃喃說道:“叫你什麼好呢?我希望能夠快樂,就叫你樂樂吧。”小狗眨巴著眼睛望著我,似乎並無異議。

     為了把小狗順利帶回家,我特意叫了輛車回去。樂樂很乖巧,在車上一動不動,也不發出聲音,蜷縮在紙盒裡象團小雪球,惹人喜愛,我不時的去看看它,摸摸它,樂樂閉上眼,似乎很享受我的撫摸。

     下車的時候,我把紙箱搬下,司機要找我錢,我順手把裝著樂樂的紙箱放在地上,騰出手去接錢。接下來的事情發生的太快,令我來不及反應,一個小男孩從我身旁經過,踢倒了紙箱,乖巧的樂樂從紙箱中跑了出來,然後一溜煙的向附近的街心公園跑去。

     我只呆了呆,立刻拔腿去追。但兩條腿哪裡跑得過四條腿,氣喘吁吁的我在周圍找了一番後,竟然怎麼都找不到樂樂的蹤影。

     “阿姨,對不起。”闖禍的小男孩也喘著氣跟我跑過來,低著頭向我道歉。

     看著他內疚的模樣,我怎麼能責怪他:“沒事,丟了就丟了吧,也不全是你的錯。”

     小男孩有些如釋重負的樣子,:“謝謝阿姨。”

     “你倒挺懂事的,小朋友,你叫什麼名字?”

     小男孩聽了我表揚有些靦腆的摸著腦袋:“聰聰,我叫張定聰,爸爸說就是一定聰明的意思。”

     挺有意思的小孩,我摸摸他頭髮,俯下身對他說:“聰聰,我相信你一定是個聰明孩子,天快黑了,早點回家,可別讓媽媽爸爸擔心。”

     小男孩低頭嘟囔著:“才不會呢!”

     找不到樂樂,雖然有些懊惱,但事已至此還能怎樣,我一路走著想怎麼同鈴蘭交代,回頭時看到聰聰還在原地,我忍不住笑著同他揮揮手道別,遠遠的,他也同我揮手。

     回到家,玫兒正在準備晚飯,我欣然上前幫忙:“不過是個生日,不用準備什麼。”

     玫兒眉頭蹙起,眼裡含著疑問:“生日,你生日是3月27號啊,怎麼會是今天?”

     我頓時醒悟,同她解釋:“我被發現的那天是4月4號,因為不知道我確切的出生日期,所以父母就把那天當作我生日。”

     玫兒眼裡閃過一絲歉疚:“小薇,我.....”

     我搖頭:“過去的,既然無從改變,何必非要耿耿於懷,為自己找麻煩?你畢竟是關心我的,那就夠了,不是麼?”

     “小薇,你實在是個聰明的孩子,謝謝你。”玫兒釋然的開懷。

     吃過晚飯,正在吃水果,父母也打電話過來祝福。

     “他們真的很關心你。”玫兒有些酸意的說著。

     我心情愉悅起來:“多些人關心還不好麼?至少我也同樣關心你。”

     玫兒眼神清亮注視我片刻,終於嘴角慢慢揚起,連眼眸裡都是笑意。

     “汪~汪~”不知哪裡隱隱傳來狗叫聲。

     “誰家的狗這麼晚了還亂叫,真沒公德心。”玫兒懶懶的倚著沙發,對著電視亂按控制器。

     是啊,誰家的狗....等等,我頓時跳起來,樂樂,一定是樂樂。

     我對玫兒拋下一句:“我去去就來。”就飛快的跑下了樓。

     一個白色的雪球正在離我不遠處的地方蹲著,我輕輕叫著:“樂樂,過來。”

     小雪球反而跑動起來,這回可不能讓它逃了,我立刻就追,它竟然又跑到了白天失蹤的街心公園那裡,而且一直跑到了裡面放置運動器材的地方。

     我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正想定定神喘口氣,小雪球突然不動了,呆在那裡衝我汪汪大叫起來。我慢慢的向著小雪球走過去,儘量不驚動它,快要靠近的時候,發現那不是我的樂樂,小雪球的兩隻眼圈和尾巴都是黑的,而我的樂樂則都是白色,正有些失望想離開,突然察覺灌木叢裡黑黑的一團陰影,那是什麼?

     好奇的我撥開灌木,不由一驚,是個孩子,頭撞在一塊石頭上,血留了滿臉。我急忙把孩子抱起來,三步兩步衝到街上,攔了輛汽車就送附近醫院。

     在急診室外等待的時候,我打110報了警,希望能儘快找到孩子的父母。

     半個小時後,孩子從急診室被推出來並送入病房,醫生一邊摘口罩一邊慶倖:“還好送的及時,否則流血不止的話,孩子連命都沒了。”

     我鬆了口氣跟進病房,發現病床上躺著的竟是白天看到的小男孩聰聰。還真是有緣,一天會遇到兩次呢!我無奈的搖頭,低頭發現手上髒兮兮的,於是去洗手間把手洗乾淨。

     出了洗手間,剛要進聰聰的病房,推門的刹那,看到剛才的那只狗正趴在聰聰的病床上,聽到我推門聲響,警覺的抬起頭,看到是我,竟然感激的沖我點著頭,狗也懂人情呢。

     走廊那邊傳來喧嘩聲,我回頭探望,只片刻,再看病房,那狗已經無蹤影,我好奇的蹲下身看床底,什麼都沒有。那狗竟消失的無聲無息,我驚詫的眨著眼,不能置信。

     “你蹲在這裡幹什麼?”一個身著套裝的女子沒好氣的衝我說,另一個穿西裝男子則硬從我身邊擠了過去,焦急的來到聰聰床邊,握住了聰聰的左手。

     我回過神,趕快起身。

     “聰聰,你沒事吧。”女子也三步並兩步趕過去,握著聰聰的右手,眼圈立時紅了,輕聲的詢問著。

     似乎感受到父母的關切,聰聰呻吟了一聲,緩緩睜開雙眼:“爸....爸,媽.....媽,你們不要吵架好不好?”

     女子凝淚連連點頭:“不吵了,爸爸媽媽再也不吵了,聰聰說什麼,我們一定聽,之源,你說是不是?”

     男子也忙不迭答應:“聰聰,爸爸媽媽已經和好了,以後我們一家人都和和氣氣的,再也不吵架了。”

    聰聰的小臉露出個純真可愛的笑,很是欣慰的樣子。

     我悄悄的打算從病房退出,護士剛巧推門進來,“她可是你們兒子的救命恩人,如果不是她送的及時,你們兒子可就沒命了。”

     夫妻兩個滿臉感激,對著我不斷道謝,我頓覺不好意思:“其實,我是被一隻狗吸引到那邊,才發現聰聰的。”

     “什麼狗?”小聰聰眼睛亮了起來,對我詢問。

     “一隻眼圈和尾巴黑色,其他部分都是白色的狗,同我的樂樂.....”

     不等我說完,夫妻兩個面面相覷,異口同聲的叫出:“那是熊貓。”

     熊貓?我不解的望著他們。

     “熊貓是聰聰以前養的狗,我們怕耽誤他學習,就把狗送到他奶奶家,結果熊貓因為太想念聰聰,就跑出來找聰聰,沒想到快到我們家時,被一輛急速駛過的摩托車給撞死了,聰聰剛好在窗邊,親眼目睹了熊貓的死亡,為這他還傷心了好久。”聰聰爸爸同我解釋。

     “我剛才夢見熊貓了,它是來和我告別的。”聰聰突然有些憂傷的看著窗外,好像能看到什麼似的。。。

     走出醫院的時候,已經快0點了,我看到醫院門口蹲著一隻狗,黑眼黑尾。

     “熊貓”我禁不住叫出聲“你是來道別的,是麼?”

     熊貓走進我,我蹲下身,它望著我低低的嗚咽著,黑眼珠裡似乎蘊涵亮光與無限留戀,然後它頭也不回的轉身向後跑著,瞬間消失不見。

joebar 發表於 2005-7-20 04:03 PM

17.
  又是雨天,我撐著傘慢慢走回家,聽著雨滴打在樹葉上沙沙的聲響,在這夜色中更顯得靜寂,晚風吹來,微微覺得有些寒意,雖然是春天,但雨後溫度下降了不少,一件薄薄的羊毛外套似乎不能抵禦寒冷,連撐著傘的手都覺得有些冰涼。

     借著路燈昏黃的光,我抬腕看到手錶上時針已經指向9點。下班時候,佳荷打來電話,約我吃晚飯,許久不見的佳荷消瘦了些,卻更顯清麗。

     “吃素的功勞。”佳荷溫婉的解釋。

     佳荷的身上多了些什麼,一些讓我覺得安心,寧靜的東西,更有著一種看透世事的睿智。

     “小薇,人世間的一切,許多事情都無能為力的,我們所能做的就是接受命運的給予,無論幸福與快樂,痛苦與悲傷。那些,都只是一瞬罷了。”她淡淡總結著“經歷其實也是種收穫。”

     我深深望著佳荷,這個卷卷頭髮一向活潑的女子,突然間能悟得如此透徹令我吃驚。

     佳荷看透我的想法,秀氣的眉毛一挑,突然笑了:“別被我唬住,小薇,說和做並不是一回事,若真到那境界離成佛也差不多了。”

     和佳荷得一席談,給我許多觸動,我邊走邊回想著佳荷的話。

     “你好。”一個低低膽怯的聲音在我身旁響起。

     沒有心理準備的我被嚇了一跳,這才注意到身旁不知何時多了個穿素色衣裙的女子,臉龐端麗,正緊張的拉著自己的衣角,拘謹的想努力擠出個微笑。

     本能的,我看向她的下面,她立時察覺,不安向後退了一步。

     “我,我.....”她已經緊張地說不出話來。

  我歎息,運氣太好了吧,總能遇到此類事情。

     “到樓上去說吧,我有些冷,到屋子裡暖和些。”我提出建議。

     她怔怔看著我,似乎不置信自己的耳朵:“可以嗎?我可以上去?”

     寒風吹來,我瑟縮了下脖子:“跟我走吧。我叫于小薇。”

     “我知道,我聽過你名字。”她怯怯的終於露出笑容“我叫珊瑚。”

     珊瑚始終靜悄悄的跟在我身後,令得我要不時回頭看看,擔心她是否會跟丟。我都出名到這個地步了麼?連隨隨便便一個陌生鬼都知道我名字。我一邊走一邊在 心 裡 胡思亂想著。

     進門之後,玫兒躺在沙發上連頭都不抬,只有一句懶懶問候:“小薇,回來的好晚。”但隨即鼻子嗅嗅,立時跳起身“不對,有靈魂的味道。”

     珊瑚嚇得躲在我身後,不敢吱聲,身體微微的顫抖著。

     “珊瑚別怕,她是紙老虎,嘴硬心軟。”我安慰珊瑚。

     玫兒瞪大眼,像看怪物一般看我,好半晌才驚異的指著我:“小薇,你有亂撿鬼魂的怪癖。”

     我自顧自進廚房為自己泡了杯熱茶,熱水順著喉嚨下滑到胃裡,才覺得自己身上逐漸暖和起來。
“說的不錯,你就是我撿回來的第一個鬼魂。”我提醒她。

     玫兒頓時噎住,眨巴著大眼,辯解:“那怎麼同?你忘了紫蘇的教訓?”她說道此處,不自覺的撫摸著右腕上的拘魂鏈。

      珊瑚敏銳的察覺她意圖,一聲驚呼,到我身旁求救:“小薇救我,我心事未了,還不能就此離去。”

     玫兒希奇的望著我,嘴角露出譏誚:“小薇,你臉上是否刻著有求必應四字?”

     這個玫兒,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刻薄,我不滿的白她一眼,看向珊瑚時,她已經泣不成聲,淚珠成串滾落,顯得楚楚可憐。

     我向來見不得人哭,看到人掉淚就會心軟:“你先別哭,不把話說清楚,怎麼幫得上你呢?”

     珊瑚偷偷瞥了眼玫兒,欲言又止。

     “我的拘魂名冊上沒你,暫時也懶得動手。”玫兒沒好氣的說道。

     珊瑚一邊抹淚一邊同我傾訴:“小薇,我想請你去梧桐路213號找一個人。”

     “誰?”我好奇。

     “正廷,我丈夫。”

      我了然的點頭,幾乎可以預料到故事內容。

     “你告訴他,保險箱的密碼是722515。如果取了裡面的錢,把一部分給我哥哥寒煒”珊瑚殷殷的對我囑託。

      “為什麼你不去告訴他?”

      珊瑚苦笑:“他看不到我。”

      原來是件這麼簡單的事,我立刻應承下來,玫兒卻看起來有些不放心,悄悄附我耳邊:“小薇,你明天傍晚6點之後去,我隨你一起去看看,若那珊瑚想搞什麼鬼,我立刻拘了她。”

     第二天,下班之後,我直接趕到了梧桐路213號,因為下雨的關係,天色很早就黑了,路上行人稀少,玫兒已經帶著珊瑚等在陰影處。

     我衝著她們微微頜首,按響了鐵門上的門鈴,那是間獨門獨戶的別墅,半天後才有人開門。
“找誰?”一個中年人冷眼看我。

     “我找範正廷,有要緊事。”

      中年人冷冷一笑:“都說有要緊事,進去吧,也不差你一個。”

     眼光看向玫兒處,但卻空落落。“我在你身後。”一個熟悉的聲音悄悄在我耳旁說著,我頓時安心向裡走去。

     推開門的瞬間,頓時被裡面的情境嚇了一跳。裡面一團狼藉,還有兩個人在大打出手,而且身上皆已經掛了彩。

     穿白衣的男子抹了下鼻子裡流出的血,咬牙切齒:“範正廷,你是為了錢同我妹妹結婚,如今又害死她,我饒不了你。”

     而穿深藍色襯衫的男子則一邊按著額頭上傷口,一邊冷哼一聲:“寒煒,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來得真正目的,還不是想從珊瑚的遺產裡分一份,好償還你那些賭債。而且珊瑚也不是我害死的,是她自己蠢,不自量力去救跑到馬路中間的小孩。”

     寒煒臉色尷尬,一時說不出話。我的天,珊瑚的親人都是些什麼人?我不由暗自為珊瑚不值,偷偷向旁看去,珊瑚眼裡已經盈滿淚水,一副看起來傷痛欲絕的模樣。玫兒輕輕歎息一聲,滿是憐憫的摟住珊瑚肩膀。

     我暗自搖頭,望向珊瑚,目光詢問的看著她是否仍需要我幫助。珊瑚重重點著頭,點頭的刹那,淚珠不斷紛紛墜落地面,像是暗夜裡的星星,失望的從天空掉落到地面。她雙手合十,對我做出祈求姿勢。

     客廳裡的兩人仍自不斷互相謾駡:“你別妄想獨吞保險箱裡財產。”

     範正廷不屑的道:“如果能打開保險箱,我早就走了,你以為我會待在這裡等你尋釁,我也急等著用錢。”

     真是醜惡的不堪入目,我看不下去了。 完 成 珊瑚的囑託便快走吧,免得我當場吐出來。

     “我知道密碼。”我冷冷的望著他們。

     他們兩個頓時呆住,對視一眼後,異口同聲問道:“你是誰?”

     “你們不需要知道我是誰,我是受珊瑚所托才來的,她連死了都不能安心,還牽掛著你們,而你們的這種行為真是令人心寒。”我再也忍不住,大聲斥責他們。

     聽到我斥責,他們也忍不住低下頭。

     我歎息一聲,同他們還有什麼可多說,真浪費我時間:“密碼是722515。”

     又是異口同聲:“那是我的生日。”,旋即看到兩人面面相覷後的失落神情。範正廷無力的坐倒在沙發上,喃喃自語著:“珊瑚,珊瑚,你畢竟還是念著我啊。”一滴淚從他眼眶滾落。

     寒煒則雙手抱頭,號啕大哭起來:“珊瑚,我。。我。。”

     珊瑚含淚露出個笑容,輕輕走到範正廷身旁:“正廷,保重自己,用我留給你的錢好好開創一番事業。”接著又來到寒煒身旁,微微歎氣:“哥哥,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還了賭債好好生活吧!”雖然明知他們看不到,聽不到自己,她仍留戀的看著他們,依依不捨的漸漸退到門外,我與玫兒跟了出去。

     玫兒正想去拉住珊瑚,誰知珊瑚閉上眼,再睜開眼時神態已然輕鬆,漾起個祥和的笑意:“ 人世間許多事情都無能為力的,我們所能做的就是接受命運的給予,幸福與快樂,痛苦與悲傷,其實不過一瞬間。”

     我一怔,這些話好熟,似乎哪裡聽過,正待細想,突然珊瑚周身發出耀目白光,光圈裡的她眼神清澈,端莊安寧,“小薇,謝謝你,我現在已經徹底放下了。”她淡淡的笑意令人感覺溫暖。

     接著光圈縮小成拳狀,向著無盡天空飛去,瞬間不見蹤跡。

     玫兒呆呆望著 夜 空,喃喃念著:“怪不得,怪不得名冊上沒她名字。”

     “什麼?”我好奇的問著。

     玫兒突然笑了,眉眼成一彎月牙,望著我很是調皮吐舌頭,“小薇,繼續保持你的好習慣吧!”

     不等我反應過來,玫兒隨著清脆的笑聲已經消失在夜色中。

joebar 發表於 2005-7-20 04:03 PM

18.
  由於公司的業務繁忙,最近新招進了兩個員工,一個叫白冰,另一個叫蘇雪,長得都肌膚勝雪,明眸皓齒,是非常漂亮可愛的女孩。

     白冰很快同我成了好朋友,這個女孩子性格活潑開朗,容易同人打成一片,蘇雪的個性相比之下就文靜了許多,見人通常只是微微一笑,讓人覺著難以接近。

     不知怎的,鈴蘭卻並不喜歡她們,問她到底什麼原因,鈴蘭自己也說不清楚,只說大概是磁場不對,怎麼都喜歡不起來。白冰試了幾次要與她結交,都被鈴蘭淡淡婉拒。人與人的結交大概是講求緣分的,白冰和鈴蘭也許是缺少這個緣分吧。

     為了這事,白冰有些懊惱,悄悄問我緣故,我也只好推說不知。

     假日,難得公司組織大家一起去蘇州玩,車子一路行駛,覺得寂寞,同座的白冰見我連連打哈欠,無精打采,於是拿出一副紙牌:“小薇,來玩個遊戲怎麼樣?”

     “什麼遊戲?”我被引起興趣。

     白冰神秘一笑:“你隨便抽一張,我能猜到你抽的是什麼牌。”

     哪可能,想必是從魔術師那裡學了一兩招,我倒要仔細看看,拆穿她的把戲。 心 裡 暗自打著主意,臉上卻不露聲色,只是饒有趣味的從她手裡接過紙牌,先仔細檢查了一番,發現這牌同平時看到撲克牌並不相同,上面畫了許多人像。

     “這是什麼牌?”我有些驚訝。

     “塔羅紙牌。別問了,快抽呀。”

     我將紙牌洗過三遍,然後從裡面隨意抽了一張牌,將牌面合在掌心,笑盈盈望著白冰:“說說看,我抽的是什麼牌?”

     白冰將雙手食指點在兩邊太陽穴,合目凝神,我暗自好笑,還裝得和真的似的,我倒要看看你怎麼才能猜出。

     半晌,她才放下雙手,睜開明亮雙眼,很有把握的說:“那是命運之輪。一隻貓與一個魔鬼圍繞一個輪子永不停止地互相追逐。”看到我驚訝地表情,她笑得有些得意洋洋:“怎麼樣,說對了吧?”

     將牌面翻上,與白冰說得完全一致,也許只是湊巧吧,我有些不服氣:“再來,我不信你都會蒙對。”
白冰驕傲地把下巴一抬,示意我再抽一張。

     這回,我特意從紙牌的正中抽了一張出來,連自己都沒看就把牌面合起。

     白冰像剛才一般凝神思索,睜眼的瞬間,嘴角已經揚起:“星星。”

     我小心的將牌翻到正面,牌面上的圖案正是滿天的繁星。我詫異的瞪大眼睛,幾乎說不出話:“白冰,你有特異功能嗎?”

     得意洋洋的白冰正想說些什麼,後座的蘇雪淡淡丟來一句:“白冰,你又在用那些小把戲唬人了啊?”見我回首望著她,蘇雪微微一笑:“小薇,你可別信她,她那些牌上都做了記號,我上次就上過當了。”

     牌上有記號麼?我好奇的拿起牌仔細瞧著,想研究出到底記 號 在 哪裡。白冰卻從我手裡將牌抽過,忙著收拾好,吐吐舌頭同我做個鬼臉:“怎麼可以讓你找出來,否則下次我蒙誰去。”收完牌,我從眼角餘光裡看到白冰對著後座的蘇雪撇嘴,還輕輕嘟囔著:“管這許多,沒勁。”

     還真小孩子氣,我忍不住笑出聲來。

     蘇州是個秀麗的小城市,有名的寒山寺小的出乎我意料,眾人都進寺裡燒香拜佛了,白冰卻和蘇雪在寺外河邊石欄邊坐下休息。

     “你們不進去?”我詢問著。

     蘇雪搖頭,指著寺內飄起的煙氣:“我怕煙嗆人。”白冰鼻子嗅嗅,也咳嗽起來,同我擺手:“小薇,我也不去,坐這裡空氣倒還好些呢。”

     既然如此,我只好隨其他同事一起進寺裡,燒香許願,在佛前為父母祈福。寒山寺實在太小,三逛兩逛就逛完,於是走出寺外找白冰她們。

     誰知剛才還坐寺外的白冰和蘇雪竟然不見蹤影。去哪兒了?我疑惑的東張西望。

     “小薇,這裡。”一個輕微的聲音在附近響起。

     咦,兩個人竟然在寺廟旁邊的絲綢店探出頭,白冰有些緊張的同我招著手。

     搞什麼鬼?我有些不明所以的向她們走去。

     “你們躲這裡做什麼?”

     白冰原本白皙的臉龐更顯得蒼白失色,望向蘇雪,蘇雪卻依舊鎮定自若:“沒什麼,白冰說要買絲巾,我們才過來瞧瞧。”

     買塊絲巾至於害怕成這樣嗎?我把疑問藏在了心底。

     一個中年男子從我們面前走過,眼神銳利的盯著她們,白冰不自覺的瑟縮我身後,蘇雪卻冷冷的哼了聲。

     直到那男子走到眼光看不見的地方,白冰才舒口氣,臉色明顯緩和下來。

     “他是誰?”我望著她們兩個,決心弄個明白。

     白冰驚惶的大眼望著蘇雪,似乎在遲疑著要不要告訴我,蘇雪眼光直直盯著我,上下打量一番後,終於輕輕的點頭:“找個僻靜地方,今天恐怕還需要你幫忙才是。”

     她拿出手機,同領隊打了電話,說我們三人自行去玩,不必等了。

     我們叫了輛出租,開到蘇州市區有名的觀前街,在那裡找了家僻靜的茶室坐下來,車子一路行駛的過程中,我發現蘇雪不時的望向後面,而我從車子的反光鏡裡也看到後面有輛車子緊緊跟著。

     坐定之後,透過茶室臨街的玻璃窗向外看去,外面街上有個中年人正故作悠閒的不斷徘徊,眼光卻不時瞥向這裡,正是剛才在寒山寺那裡瞧見的人。

     “那個人是誰?你們為什麼那麼怕他?”我忍不住把心底疑問拋出。

     蘇雪與白冰對視苦笑,白冰壓低聲音同我說:“小薇,我們,並不是人。”

     啊?我本能俯身從茶桌下看去,耳邊卻聽到兩人的嘻笑。

     待我尷尬坐正,蘇雪忍笑辯解:“不,我們不是鬼魂。”

     “那是什麼?”我更疑惑了。

     白冰猶豫了片刻,“小薇,說出來,你可別害怕。”她有些不安的望向蘇雪。

     蘇雪搖頭歎息:“白冰,你沒感覺她手腕上的鏈子已經被巫師念過護身符咒麼,那種符咒可不是哪個隨隨便便的巫師都會的,小薇想必有過不尋常際遇,你也太小覷她了。”

     我撫摸著腕上鏈子,掠過一陣傷感,旋即克制自己情緒“那,你們究竟是.....”

     “ Vampire,也叫——吸血鬼。”白冰小心翼翼的看著我臉色說出答案。

     我幾乎驚訝的合不攏口,本能的叫出:“德古拉伯爵?”

     白冰不屑的撇嘴:“他也算?釘樁者佛拉德不過是個精神病患者,竟然有人把他算入我們家族,真不公平,他的殘忍殺戮比我們有過之而不及。”

     我有些擔心的摸著自己脖子:“你們,不會.....”

     蘇雪露出安撫的笑,:“別擔心,我們吸血鬼家族有嚴格的族規,不可隨意吸食人類的血,並不像小說電影裡描繪的那麼可怕。幾百年過去了,我們的族群也在不斷進化之中,早已經不像過去那麼血淋淋的吸人血。”

     我舒口氣,放下心來,指著窗外的中年男子問道:“那他是誰?也是你們的同類?”

     白冰沒好氣的:“才不是,他是吸血鬼獵人,想要獵殺我們。”

     蘇雪見我茫然,解釋:“吸血鬼同獵手之間的戰鬥已經持續了幾百年,在我們進化之後,雖然已經沒有被獵殺的必要,但獵手顯然並不這麼認為,仍然一代又一代固執的追殺我們。那是我們註定的命運。”她有些無奈:“其實,我和白冰只不過是想嘗試做個普通人,過普通人的生活,但看來,我們又得再一次遷移,這一次不知會去哪裡。”

     “小薇,如果你去幫忙纏住獵手一會,我們就可以順利離開了。”白冰焦急的拉著我衣袖。

     我遲疑:“我怎麼知道,我沒有幫錯你們?”

     蘇雪沈默片刻,但仍坦誠的望著我:“恐怕我們不能證明什麼,信不信在你。”

     望著蘇雪無畏懼的眼神與白冰率真的表情,我站起身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

     “謝謝你,小薇。”蘇雪感激的同我道謝,白冰過來抱住我,她身上冰冰的,但笑容看起來卻是那麼溫暖可愛。

     出了茶室,我徑直向路那邊的中年人走去,他很 疑 惑 的看著我向他走近,其實他也是一個被命運註定的可憐人,我站定在他面前,深吸口氣,“請你放過她們。”

     他皺眉問:“你知道你的兩個同伴是什麼嗎?”

     “我只知道她們是我朋友。”我毫不遲疑。

     他嗤之以鼻:“愚蠢。”不再多言,越過我就想穿過馬路。

     是時候行動了!我用力拉住他衣服,用從未有過的大嗓門喊著:“抓小偷~”

     聽到我的呼聲,熱心的人們漸漸圍了過來,將他堵住去路,看他對著人群焦急的辯解,我偷偷從旁溜出,暗自抱歉的同他說著對不起。

     一輛計程車從我面前迅速駛過,透過車窗,我看到白冰和蘇雪正坐在裡面,白冰趴在玻璃窗上對著我揮手“小薇,再見!”我看到白冰的口型猜到她話語。

     再見!白冰,蘇雪,也許以後我們會有重逢機會,我愉悅的向著車子駛去的方向輕輕的揮手道別。

joebar 發表於 2005-7-20 04:04 PM

18.
     死亡是未知的領域,人們對於它的害怕多數源於無知。認識玫兒之後,我對死亡有了新的認識與看法。玫兒這兩天有些悶悶不樂,時常一個人發呆,空餘下來就長噓短歎。

     玫兒曾經幫過我許多,見她如此,我也很想能為她分憂解愁。

     “玫兒,遇到麻煩了?”我試探的問著。

     她在沙發上翻個身,又是一聲長歎:“一個大麻煩。”

     我過去坐她身旁,關切的詢問:“我能幫上什麼忙嗎?”

     玫兒瞥我一眼,蹙眉,苦著臉,清亮的大眼裡滿是憂鬱:“小薇,你說預知未來是不是件好事?”

     “這個,不好說。”我發現自己很難回答這個問題,“玫兒,是不是你能預知未來?”

     “算了吧!”玫兒沒好氣的坐起身,把下巴支在膝蓋,長髮柔順的披在她肩膀“我只有通過拘魂名冊才知道一些將來。”

     我不解:“那你還煩惱什麼?你所要做的就是按著名冊去拘魂,並不難做啊!”

     玫兒斜睨我一眼,表情氣憤的差點沒叫起來:“不難做,你倒去試試,累死累活的,特別遇到些難纏戶頭,要花費我幾多心思!”她輕吐口氣“賺錢不易啊,小薇!”

     看她感慨的表情,我再也忍不住捧腹大笑起來:“玫兒,你究竟在煩些什麼?是不是有了工作壓力?”
玫兒不滿的從裙袋裡掏出本小小白色本子,衝著我揮動:“他們欺負我,竟派我去拘這個人的魂,明明是難為我。”

     那就是傳說中的拘魂名冊,我眼睛一亮,好奇的想取過一看,玫兒立時警覺的收起:“想都別想,那是天機,那可給你看。”

     真是小氣,警覺性還這麼高,我懶懶的噘嘴:“再難纏的,你拘魂鏈一出,還怕拘不到麼?”

     可是,顯然我的建議對玫兒並沒有用,她手托腮,眨巴著眼,一副愁容:“這個人比較特別,與眾不同。”

     連拘魂鏈都沒用,也真夠厲害的。我頓時被勾起興趣:“怎麼個不同法?”

     玫兒遲疑了下,終於告訴我:“與你說也無妨,我實在無法拘這個人的魂。”

     “那個人叫周奇,旁的也沒什麼,就是有預感,每次在危險來臨前都能及時逃過。在周奇19歲的時候,他爸爸準備帶他去海邊游泳,可是他預感到會出事,就怎麼都不肯去,結果他爸爸就把他哥哥周明帶去了,周明在游泳時因為海藻纏住腳淹死。20歲的時候,他大學放假回家探親,本來要坐長途汽車回去,但他早早預感不妙,就把車票給了同鄉,結果那次汽車失事,他同鄉代替他死了。21歲那年,他報名旅行團外出旅遊,但出門前一天有了預感,並不打算外出,周奇的表妹就代替他去旅行,結果,飛機失事,機上人員全部死亡。還有......”

      我聽得連連咋舌,竟然有這樣的事情,一個人可以逃過死神的屢次追捕,看來預感真的能幫上不少忙。

     “那周奇現在幾歲?”

     玫兒沒好氣的:“29,每年都有無常去拘他,可是他卻憑藉預感已經躲過我們這麼多次的拘魂,害得每個去拘魂的無常都無功而返,現下其他無常都學乖了,他們把這件事往我身上一推,明擺著看我笑話嘛!”

     略一思索,我問道:“漏一個魂也沒關係吧。”

     “小薇,你哪知道其中奧妙”玫兒唉聲歎氣:“周奇若不死,就得有旁人代替他去死,這幾年,多了那麼些個莫名其妙的冤魂,整日在地獄裡絮絮叨叨不停申訴,讓大夥頭疼的要命。若這麼下去,我怕冤死的人會越來越多,有違天道。”

     原來如此,我恍然大悟。

     “也許我去跟他談談,說明厲害關係,或許.....”我看著玫兒,遲疑的提出自己的建議。

     玫兒白我一眼:“哈,去對他說,先生,你可以死了,麻煩你跟白無常走吧,不當你神經病才怪。”她眼神閃過一絲迷惑,低聲喃喃自語“最奇怪的是,我竟然無法靠近他。”

     雖然玫兒不贊同我的看法,但我決定去試試,看看能不能幫上她的忙。

     “周奇,他住哪裡啊?”我故作不經意的問著。

     玫兒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維裡,毫不在意的隨口回答:“清河路13號。”我暗自記在心中。

     第二天下班之後,我按著玫兒告訴我的地址找到了清河路13號,原來這裡是一片舊居民區。我遲疑的呆在門口,做好心理建設,鼓足勇氣想要敲門時,門竟然開了,一個看起來三四十歲頭髮花白,皺紋深深的男子驚異的望著我:“你找誰?”

     “我,找周明。”我說出自己預想的臺詞。

     他眼神閃過一絲傷痛:“他去世了,你是....?”

  我緊張的說出謊話:“我是他同學于小薇,好多年沒見,這次回國,特地來看看他。”

     “哦,請進吧!”他帶我進了屋,招呼我在椅子上坐下,並端了杯水給我。

     “我是他弟弟周奇,哥哥在10年前出了意外。”他悵悵的說著。

     他是周奇?29歲的周奇?我簡直不敢置信,這個逃過無常屢次拘魂的男子,竟然會蒼老成這樣。

     “你父母呢?”我無話找話。

     周奇深深吸口氣,無限感傷:“都去世了。”

     是,我早聽玫兒說過,他的父母也代他死去,如今世上他只是孤零零一個而已。

     屋子漸漸暗下來,周奇站起身準備打開電燈開關,但燈的開關在我後面牆上,他遲疑:“麻煩你幫我開一下。”

     舉手之勞而已,我想都沒想,站起身去開電燈開關,但觸到開關刹那,火花四濺,全身發麻,幸好我動作還算敏捷,本能向後退去,但手上已留下數點傷痕。

     驚魂未定的我立刻回過神,周奇他,他竟然想我代替他死。一陣恐懼湧上心頭,我應該聽玫兒的,周奇太過危險。

     “你想我代替你死是不是?”我語帶驚恐,顫抖的用手指著他“像你家人一樣,一個個因為你該死的預感而代替你死,是麼!你怕死,卻要別人代替你死,還要死多少人你才能讓你繼續活下去!”

     周奇的神色閃過一絲驚惶與不安,嘴唇發白想辯解些什麼,我已經待不下去,站起身往外就跑。耳邊聽得周奇在後面追著喊:“于小姐,等等。”

     等?等死麼?我才沒那麼蠢,我跑的更快了。

     回到家關上門,我氣喘吁吁,心猶自亂跳,還未從剛才的驚嚇中恢復過來。玫兒不在,我拍拍胸口大舒口氣,真是驚險,看來有些事實在不該自不量力,拘魂的事還是留給玫兒處理吧。

     我草草吃了些東西,感覺食不下嚥,心神不寧的考慮,是否要把自己找周奇的事情告訴玫兒。

     胡思亂想之際,時間匆匆流逝,看看牆上時鐘已經11點,玫兒又有要事要處理麼?平日裡都會關照我一聲,怎麼今天.....?

     “小薇,你瞞著我做的好事!”玫兒柳眉倒豎,一臉怒容,氣衝衝的在我面前現形。

     她知道了?我一慌,忙陪笑:“我不過想幫你忙嘛,你看,我還不是平平安安的在你面前。”

     玫兒嚴肅的表情漸漸掛不住,突然噗哧笑出聲:“小薇,我成功了!”

     “什麼?”

     “我拘到周奇的魂魄了。”玫兒的神色帶著些感動和欣喜。

     我訝然“怎麼做到?”

     “他自殺了。用手連到牆上漏電電線,當場死亡。”玫兒歎息“他告訴我,你令他醒悟,他不想再犧牲旁人性命來苟活。”

     望著我不勝唏噓的樣子,玫兒狡黠的掏出一根鏈子,上面墜著個小小八卦:“周奇就是有了它,才能預感將來,小薇,你要麼?”

     我看著那鏈子,不由打個寒戰:“敬謝不敏了,生死有命,我不想知道將來,你拿走。”

     玫兒笑得打跌:“哄你的,傻小薇,這鏈子原先的力量被閻王收去,現在不過是普通鏈子罷了。”

     這個玫兒,膽敢戲弄我,我立刻撲上去追打她,玫兒滿屋子亂跑,向我討饒.....

     那根曾經神奇的鏈子被我仍進了垃圾桶,實在不願看到它,連想起都會覺得恐怖。我突然發現,原來有時候無知也是種幸福!

joebar 發表於 2005-7-20 04:04 PM

19.
     星期天早晨,打開窗戶才發現是個大晴天,經過一晚上的雨後,空氣更顯清新,彌漫著淡淡樟樹葉的香味。朱槿今天約了我去吃午飯,也好久沒見她,正好同她聊聊。我伸個懶腰,睡衣袖口下滑,露出左手腕上鏈子,那顆小小的心正溫柔貼在腕上,凝神注視片刻,終於淡淡的笑了。

     朱槿是個能幹的小主婦,把家裡整理的井井有條,看她在廚房裡忙碌的燒飯做菜,頓時感覺那種家的溫暖和幸福。

     “路桐出差了,才想到請我吃飯?原來我只是替補麼?”我斜斜倚在廚房門口,打趣道。

     朱槿忙裡偷閒白我一眼:“怎請得到你?平日裡三催四請的,也沒見你大小姐賞光。”

     “我可沒那麼不識趣,打擾你們小倆口的幸福生活,還得被人背後罵不識相。”我眨著眼,狡黠的笑著。

     這個朱槿,結婚了還是這麼容易害羞,我還想逗她兩句,門鈴突然響起。

     “小薇,幫忙開下門。”朱槿一邊忙著盛菜一邊囑託我。

     會是誰?朱槿今天還約了旁人麼?我 疑 惑 的打開門。門外站著個不過20歲的男孩,一臉燦爛笑意,見到我不由愣了下,退後一步左右望望門牌,嘀咕著:“沒錯,是這裡啊。”

     正好朱槿端著菜從廚房裡走出,見到那男孩,不由愉悅起來:“是你啊家樂,快進來。”

     家樂摸著頭有些不好意思的進門:“姐姐你有客人啊?”

     “都不是外人,小薇你總該知道吧。”朱槿解釋:“小薇,家樂是我四叔的兒子,才從國外念完大學回來。”

     家樂一副恍然的樣子:“原來你就是救了路桐姐夫的小薇啊。”

     “沒大沒小。”朱槿輕輕敲他額頭“叫小薇姐姐才對。”

     “哦,小薇...姐姐。”他有些彆扭的叫著,惹得我和朱槿都忍俊不禁。

     這頓飯因為有了家樂的參與而吃得興趣盎然,家樂的笑話和趣事,成了我們佐餐得佳餚,從沒有一頓飯可以吃的從頭笑到尾。

     吃過飯,我和家樂坐在沙發上喝茶聊天,趁著朱槿在廚房裡洗碗收拾,家樂試探的問我:“小薇姐姐,你相信世界上有鬼魂存在麼?”

     我怔了怔,頓住喝茶的動作,望著他非常肯定:“我認為有。”

     家樂舒口氣,眼神發亮,看了下廚房間忙碌的朱槿,悄聲同我說:“小薇姐姐,那你想看看鬼魂的模樣麼?”

     什麼?我以為自己聽錯了。

     見到我驚異的模樣,家樂又補充一句:“我就擁有一個鬼魂,你想看麼?”

     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似乎家樂同我說得不過是讓我看他養的小貓小狗之類的寵物。

     “你擁有一個鬼魂?”我重複一遍。

     他很是得意:“是,很不同尋常是麼?小薇姐姐,你若不相信,今晚我可以讓你看看。到我家,不不,我家不行,去你家,我把它帶去給你看。”

     不等我回答,朱槿已經向我們走來:“在說什麼呢?”

     家樂同我擠擠眼,做個禁聲動作,暗示我別說:“我在和小薇姐姐說鐘擺試驗。”

     朱槿好奇:“什麼鐘擺試驗?”

     家樂沖我一笑:“小薇姐姐,借項鏈一用。”

     要項鏈做什麼?我疑惑的解下頸中項鏈,遞給他。

     家樂右手拿項鏈一邊前後搖晃,一邊解釋:“你可以用任何東西來做鐘擺,例如線上上綁一粒扣子或者用項鏈代替,當你輕輕把它前後搖擺的時候,幾秒後,它會停止原先的路徑而開始轉圈圈。”

     果然不過幾秒鐘時間,項墜已經開始順時針旋轉。

     “我不信,肯定是你自己在搖晃它。”朱槿不服氣的接過,自己要試。

     但試驗的結果顯然出乎朱槿的意料,不斷旋轉的項墜反駁了她自己的話。

     家樂嘻嘻一笑,掩飾不住的得意:“對大部分人來說,在右手時鐘擺通常順時針旋轉,在左手時會逆時針旋轉,姐姐,夠神奇吧。”

     朱槿語塞,眼珠一轉,辯解:“也許是同地球磁場有關,就象指南針一樣,總有科學可以解釋。”又拍了下家樂的頭:“到哪學的這些亂糟糟的東西,盡會唬人,小薇你說是不是。”

     我淡淡一笑,不予置評。

     在朱槿家消磨了一下午時間,回到家已經四點多,我覺得有些倦意,打個哈欠躺在沙發上睡著了。

     睡得迷迷糊糊之際,聽得門外有門鈴聲想起,揉揉睡意悻松的眼睛,我清醒了些,起身去開門。門外的人出乎我意料:“家樂?”

     家樂神秘兮兮的進了屋,“小薇姐姐,怎麼都不開燈,這麼省電?”

     關上門後,我順手開了燈,屋裡頓時亮堂起來:“你怎麼知道我住這裡?”

     “從姐姐那裡套出來的。”他不客氣的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我泡了杯茶遞給他,想起他下午同我說得話,便斟酌字句詢問:“家樂,你怎麼會。。遇到那鬼魂?”

     “小薇姐姐,聽過意念嗎?”他斂了嬉皮笑臉,嚴肅起來“伊力費茲.列維曾說過學習行使意志就能駕馭自己和別人。”

  看到我 疑 惑 表情,家樂又繼續說“在《西藏的魔法與秘法》這本書裡,作者亞麗珊卓。大衛妮兒述說了一個帽子走路的經典故事。一定帽子從某個旅人懂得頭上被風吹落,落在道路下面的村落裡。從遠方來看,它好像某個怪物,村民經過這個地方都很害怕,不敢走近去瞧個究竟。最後,他們的恐懼與想像力賦予這頂帽子生命,它也開始像動物一樣到處走來走去。”

     “那又怎樣?”我還是茫然摸不著頭腦。

     家樂歎息,“還是讓你先看看我的鬼魂再同你說,小薇姐姐可不要怕。”

     他這句話讓我感覺,那鬼魂似乎是他寵物一般。家樂輕輕拍掌,用命令口吻喚道:“出來。”

     一個白色幻影漸漸顯形,是個中年男子模樣,恭順站他面前。我驚訝的瞪大眼,說不出話。

     “怎麼樣?小薇姐姐,現在你信了吧。”家樂看到我模樣,有些得意忘形。

      “ 他?怎麼會同你在一起?”

     家樂皺皺眉,似乎為我的理解力不滿:“還不明白麼,那是我用我的意志創造出來的,專屬我的鬼魂。”

     我驚訝的合不攏口:“創造?怎麼可能?”

     “人類的意志恐怕出乎你想像。小薇姐姐,我還以為你會理解,原來你和他們也一樣。”家樂歎口氣,顯得有些失望。

     “消失吧!”家樂拍掌,命令面前鬼魂。哪知道那鬼魂不但沒有消失,反而向家樂逼近。

     怎麼回事?我望著家樂,看到他神色大變,驚惶失措的向後退去,那鬼魂一改原先恭順模樣,眉目漸漸顯得邪惡起來,讓我感覺害怕。

     “家樂,怎麼了?”

     家樂聲音顫抖著:“不知道,它這兩天突然變得不聽話起來,小薇姐姐,你快跑,我怕它會.....”

  鬼魂在屋子裡追著家樂,家樂疲於奔命,我在旁驚恐大叫“玫兒,玫兒,你在麼?”

     家樂跑過茶几,被絆了一跤,頭撞到電視櫃上,頓時昏過去。鬼魂齜牙咧嘴轉而向我逼近,我步步後退,心驚膽戰,危急時刻,玫兒出現我身旁。

     我如遇救星:“玫兒,快,拘了它。”

     玫兒右腕銀色光鏈飛速圈住那鬼魂,對著我卻苦笑搖頭“小薇,這,這不是鬼魂,名冊上也沒它,恐怕我拘不了。”

     啊?連玫兒都救不了我麼?眼見那鬼魂漸漸掙脫拘魂鏈的束縛,向我撲來。

     我本能用雙手護住頭,先是聽到玫兒驚呼,接著是鬼魂慘叫,再睜開眼,眼前已經不見那鬼魂蹤跡。

     “怎麼回事?”我驚惶的目光在屋子裡四顧,問著玫兒。

     玫兒點點我手腕上鏈子,很是詫異:“小薇,那鏈子護著你呢,鬼魂一碰到你鏈子就頓時化為虛無。”

     我舒口氣,撫摸著腕上鏈子,暗自感激天浩為我設想周到。

     看到家樂還昏迷在地上,我忙過去察看。

     “哼,還有這種自己招鬼的人,吃到苦頭了吧,小薇,少同這類白癡在一起,會拖累你。”玫兒刻薄的不屑一顧。

     家樂發出輕微呻吟,我瞪玫兒一眼,她識趣的消失。

     “小薇姐姐,你怎麼在這裡?我,怎麼了?”他摸著撞到的頭,迷惑不解的望著我。

     咦,他倒好,什麼都忘了?我哼了聲,並不回答。

     家樂起身,不好意思的說:“小薇姐姐,那我回家了,下次我再來玩。”

     還有下次?望著滿屋的狼藉,我臉色想必很差,家樂嚇得趕快告辭,臨出門的時刻猶自聽得他嘟囔:“小薇姐姐真不友好,不過幸虧沒讓我打掃屋子。”

     我立時醒悟,惡狠狠瞪他過去,他尷尬笑笑,吐吐舌頭一溜煙的跑了,而我只能認命的開始一個人打掃屋子。

joebar 發表於 2005-7-20 04:05 PM

20.
  如果問我這世上我最不相見的人是誰,我會回答是家樂,並非他性格不討喜,說實話,他是個很可愛的男孩,但是他的膽大妄為令我害怕,我得心臟經不起一再的摧殘,所以能躲則躲,能避則避。

     但世事哪能盡如人意,常常你越怕什麼越會來什麼。吃過晚飯,我和玫兒點燃熏香,正悠閒的聊天,門鈴突然響了,玫兒望望我,迅速飄過去從貓眼向外看,不過只是一瞥,神色已大變:“小薇,是上次那個白癡,可別放他進來。”

     是家樂?想起上次事情猶自心有餘悸,對於玫兒建議深表贊同。但門外莽客顯然看透我心意,放棄按門鈴改成用力拍門,還大聲喊著:“小薇姐姐,我知道你在裡面,快開開門,我有事情。”

     看,是禍躲不過,我與玫兒對視一眼,無奈苦笑。玫兒悻悻然隱去,而我則不情願的打開了門。

     "怎麼這麼久才開門?”大刺刺進門的不速之客還語生抱怨,進屋後不客氣的坐在沙發上。

     我沒好氣的進廚房泡了杯茶遞給他。家樂接過茶,卻左顧右盼在屋子裡張望:“還有一個呢?”

     “什麼還有一個?屋子裡就我一個人。”

     家樂狡黠的眨著眼睛:“小薇姐姐不必瞞我,上次我都看到了,那個叫玫兒的怕是真正的鬼魂吧,同我那個很不同。”

     我倒抽口冷氣,一時說不出話來,家樂上次竟然是假裝昏迷麼,他竟然把一切都看在眼裡。

     “不就是個鬼魂麼,我什麼沒見過,小薇姐姐真是小氣。”他衝著我嬉皮笑臉。

     這個家樂真是太過狡詐,我無力的坐到沙發上:“說吧,你這次又是為了什麼事情而來。”

     “小薇姐姐,借借你的手鏈一用。”家樂眼光發亮的盯著我左手腕,一臉討好的神情。

     什麼?竟然要借鏈子,我警惕的撫摸著腕上鏈子,這可是天浩留給我唯一的東西,先不說這鏈子有護身作用,光是它本身的紀念價值就讓我難以割捨。若是到了家樂手裡,誰知道他會搞些什麼鬼花樣出來,萬一弄丟了,可真會讓我心痛。

     “不借。”我一口回絕,沒有商量餘地。

     家樂一怔,似乎沒有想到我會是如此堅決:“小薇姐姐,那我出錢買,你說要多少就給多少,你另外買條新的,好不好?”

     我搖頭歎氣:”家樂,不是我小氣,不肯出借,實在是這鏈子對我有特殊意義,那是一位朋友留給我的遺物,對我很重要,其他的都還好商量,只是這件事,我恐怕幫不上忙。”

     家樂呆呆看著我,神色漸漸鄭重:“小薇姐姐,我的確是有重要的事情才問你借鏈子,你若不借的話,我怕會出事。”

     出事?我一臉疑問的看著他。

     家樂歎口氣:“小薇姐姐必定是因為上次的事情,對我不信任,但你有沒有想過我為什麼會用意念來創造一個鬼魂,難道真的只是出於好玩嗎? ”

     “那是什麼原因?”我好奇的問道。

     “事情的起因是在半年以前,我在英國留學時有一個同學叫童新,他因為心愛的女朋友去世而一蹶不振,甚至無心於學業,因為童新和他女朋友朱嫣從小一起長大,感情非常好,兩個人在出國之前訂婚了,約定等兩個人學成回國之後就結婚。哪知道,童新酒後駕車出了車禍,自己只受了點輕傷,而朱嫣卻死了。童新認為是自己害死了朱嫣,所以非常自責,甚至有輕生的念頭。”家樂說著,臉龐流露出深深的憂傷。

     有情人的生死離別是最讓人難受的,我能體會到童新的感覺:“那麼後來呢?”

     家樂苦笑:“作為他的朋友,我願意竭盡所能的幫助他。我偶爾在一本書上看到有關於集體招魂的事情,幾個人圍在一起,集中注意力,按著事先商定好的計畫,用意志力創造出一個鬼魂,他們所創造出的鬼魂甚至能被其他人看到。由此,我靈機一動,何不用自己的意志力將朱嫣重新創造出來,這樣不就可以撫慰童新的創傷。”

     我驚訝的瞪大眼:“那你們成功了嗎?”

     “我出的主意哪有可能不成功。”說起這個,家樂難掩飾得意“小薇姐姐看到的那個鬼魂是我們第一次試驗的結果,當我們發現自己的意志的潛力超乎自己想像時,大家都非常興奮,於是我,童新和另外一個同學又一起用意志力創造了朱嫣。”

     “那真是一個偉大的時刻,當我們發現朱嫣栩栩如生在我們面前時,每個人都驚呆了,她有我們所期望賦予的性格,完全同活著的朱嫣完全一摸一樣。”

     “童新又不斷用他的意志力完善朱嫣,朱嫣越來越栩栩如生,一顰一笑同以前完全一樣,而且說話的神情也完全同活著的朱嫣相似。我們都很開心,當然其中最高興就是童新,他認為朱嫣又回到了自己身邊,而忘了朱嫣其實不過是他自己創造出來的靈魂。”

     說到這裡,家樂皺起眉頭:“我一直認為,既然我們能夠自己創造靈魂,當然也能夠用自己的意志來令它銷毀,但事情大出我意料之外。”

     “那靈魂開始有自己意志,並且不聽從你,想要傷害你。”我插嘴。

     家樂想起上次事件,打個冷戰:“小薇姐姐說得是,最後失控的情形完全不由自主。若不是上次小薇姐姐的手鏈,恐怕我們兩個都..... ”

     “所以你想借我的手鏈去消滅那個叫朱嫣的靈魂?”我直接了當的說出他目的。

     家樂不好意思的摸著頭:“小薇姐姐真聰明,自從發生了上次的事情之後,我就擔心起童新來,於是我昨天特地去找了他,結果我發現。”他頓了頓,語帶驚恐“小薇姐姐,朱嫣那靈魂同上次那靈魂一般,已經開始有自己意志,我甚至看到她眉梢眼角都漸漸顯露出邪惡。”

     這就是種豆得豆,種瓜得瓜,一切的果皆有其因的存在,古人的話一點都沒說錯。

     “小薇,你就同他走一趟,我也跟去瞧瞧。”玫兒隨著語聲漸漸在空氣中現形。

     家樂張大口,指著玫兒幾乎說不出話:“玫兒,我知道,你叫玫兒。”

     玫兒哼了聲,斜睨他一眼:“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白癡。”

     家樂望著我,顯得很不服氣,嘴巴不知在嘟囔些什麼。

     “玫兒,你不為我擔心麼?”我故意問玫兒。

     玫兒淡淡一笑:“不怕,小薇,你那鏈子威力不可小覷呢,上次那鬼魂只一碰到就化為飛煙,自保無妨。”她頓了頓,瞥了下家樂很不屑“不過,有些白癡可得機靈些,免得白白丟了小命。”

     家樂同玫兒做著鬼臉表示抗議。

     雖然家樂有些頑皮,做事又欠缺周全考慮,但對朋友倒是忠肝義膽,明知此去他可能會有危險,仍然把我們帶去了童新家。

     在童新家門口等開門時,我提醒他:“要不要你待在外面比較安全?”

     家樂雖然嚇得有些臉色發白,卻仍故作勇敢:“不,一起進去,我擔心童新的安危,人多些底氣也壯。”玫兒對著他撇撇嘴,哼了聲隱去身形。

     開門的年輕人同家樂差不多年紀,但看起來有些憔悴,看到我們微微一怔,礙於家樂的情面,還是把我們請進了房間。

     剛進去屋子,感覺就有些陰陰的寒意,不自覺的寒毛豎起。

     家樂焦急的拉著童新:“童新,記得我在電話裡同你說得事?”

     童新皺起眉:“朱嫣是不同的,你應該知道才是。”

     家樂著急的跺著腳:“你要相信我,上次靈魂攻擊我的事,小薇姐姐也在場,不信你就問她,我看你那朱嫣也.....”

     “我怎麼了?”嬌媚的聲音隨著一個年輕女子出現,那是個很漂亮的女子,只是神色間讓人感覺陰冷的可怕。

     那不是身為鬼魂的陰冷,而是從骨子裡透出來的寒意,我不由打了個冷戰。

     朱嫣向童新靠近“童新,看你都交的是些什麼朋友,都要想法子來害我呢。”她柔媚的撒著嬌,眼光向我和家樂瞥過來時卻暗藏冷笑。

     童新維護的摟住朱嫣,安慰她:“你放心,我已經失去過你一次,怎會再讓你離開我。”

     “怎麼樣?家樂,你準備如何?”朱嫣嘲笑的看向家樂,滿臉的不屑。

     家樂被激怒了,臉憋的通紅:“朱嫣,你不過是我們用意念創造出來的東西,其實你根本不存在。童新,你怎麼還不醒悟過來,真正的朱嫣已經死了,你忘了,是你親手送走的她,你面前的這個根本不是朱嫣阿!”

     說到後來,家樂的話語已經有些哽咽,連眼眶都紅了。

     童新猛烈的搖頭否認:“不,這就是朱嫣,她回來陪我了。家樂,你看清楚,這明明就是朱嫣啊!”

     家樂再也忍不住,上前對他一記耳光:“你醒醒吧,童新,朱嫣在車禍中早就死了。”

     童新惱羞成怒,同家樂扭打在一起,而朱嫣雙手環抱,嘴角露出譏誚的笑意,冷冷旁觀。我在一旁候著,準備隨時伺機對付朱嫣。

     “你怎麼不明白,你不斷用你的意志力 給 朱 嫣活力,就算朱嫣不對付你,那對你自己的生命來說也是種慢性自殺。”家樂喘著氣喊道。

     童新一記拳揮過去,正中家樂臉頰:“不必你管,那是我欠她的,就算把我生命與活力都給了她,也是我心甘情願。”

     “你白癡,那不過是你創造出來的靈魂。”家樂流著淚反擊。

     童新被打的跌倒在地,一時竟爬不起來,倒在那裡喘著粗氣,眼光望向朱嫣滿含深情一字一句:“家樂,那是因為我愛她,我愛她,你懂麼!”

     正是好機會,我見朱嫣神情呆住,正想上前用腕上鏈子對付,卻見她目中有淚水滑落,一滴一滴,不斷滾落臉頰。

     她在童新面前蹲下,目光深深注視:“在完善我的同時,你會死,是麼?”

     童新卻並不介意,臉上露出笑意:“你能活著就好。”

     “但你從沒對我說過。”朱嫣語聲顫抖。

     “你會成為獨立靈魂,終有一日不需我意志,也可存在,那是我願望。”童新輕輕撫過她蒼白臉頰。

     朱嫣淒然一笑:“而我一心想擺脫你,卻不知道你用你的生命想讓我存在,童新,我實在不值得你如此。”

     “你值得,因為你是朱嫣。”

     “但可惜我永遠都不是真正的朱嫣,童新,謝謝你的一份心,朱嫣真是個幸福的女子。”她臉頰上淚珠盈盈,卻努力擠出微笑。

     “童新,逝去的就讓它逝去,真正的朱嫣已經死了,而我,不過是你對朱嫣的一份思念幻化而已。你認為一旦失去了童新的朱嫣,還有存在的意義麼?童新,要知道是夢總有醒的一天。”朱嫣轉而望向家樂:“家樂,我曾經恨過你,但此刻我感激你,你放心,我會消失。”

     朱嫣最後深深凝視童新一眼,突然笑顏如花,燦爛的像是夜空裡最美最亮的星辰。然後像是煙花般,她的形體突然崩裂,碎成無數細小微塵,在空氣中成為虛無。

     “朱嫣”童新撕心裂肺的喊著伸手,然而卻只有滿手的空。這個由意志創造出來的魂魄,出人意料的以她自己的方式在這世界上消失了.....

joebar 發表於 2005-7-20 04:06 PM

有回覆再貼~~

sibo2005 發表於 2005-7-20 08:07 PM

有了,继续貼~

joebar 發表於 2005-7-21 02:16 PM

21.
  春天,是一個讓人愉快的季節,無論是沾衣欲濕的杏花雨,還是吹面不寒的楊柳風,在溫暖陽光下可以聞到樟樹葉清新的香味,而夜色中可以感覺春草生長的氣息。一年的四季中,春天是起始,是讓人滿含希望的季節。生與死的交替就像是冬天與春天,在荒蕪之後,重新復蘇的延續著。

     我和母親找了個晴天去了鄉下探望外婆,外婆已經70多歲了,自從外公死後一直單獨生活在鄉下,無論父母怎麼勸說,始終不願離開老屋同父母一起居住。

     對於這個年齡的人來說,難免念舊,特別是居住了幾十年的老房子,一生的回憶以及青春年華都在裡面,怎捨得說走就走。

     “外婆。”遠遠的,看到外婆站在門前的身影,我就大聲叫起來。

     外婆眯起眼睛辨認,望著我們漸漸向她走近,直到站在她面前,才欣喜的叫起來:“小薇,雲菲,你們回來了!”

     望著老人如雪的鬢髮,母親眼眶有些潮濕,上前扶住外婆:“媽,我和小薇回來看你了。”

     外婆滿臉的皺紋笑成一朵花:“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我和母親在兩旁扶住了外婆的身子,外婆用青筋曝露的手輕輕拍著我的手:“小薇,怎麼這麼久不來看外婆?”

     一陣慚愧湧上心頭,雖然我並非母親親生骨肉,但外婆外公從小就特別疼愛我,拿我當親孫女一般看待,有什麼好玩的,好吃的都會特意留給我。但一旦長大成人,羽翼漸豐,就將他們的種種好處都拋諸腦後,顧自過自己的生活,想到此處,不由暗覺對不住老人。

     “小薇要工作,忙著呢!”母親忙為我解圍。

     外婆很是不滿:“雲菲,那你呢,你也忙的沒空回來看我?”

     母親尷尬一笑:“媽,我也得上班,還得做家務,你看,一有空不是就來看你了。”

     “就會找理由。”外婆不在意的搖頭。

     老房子是平房,原先的黑瓦白牆歷經風霜已經不辨當初模樣,門前的空地上種著一棵桃樹,正是滿樹芳菲,豔若雲霞的燦爛時刻,一陣風吹過,落茵繽紛,一地淺粉色的小小花瓣,美的可以入畫。

     母親從屋裡搬了椅子出來,春日的午後,三個人坐在門外邊曬太陽邊聊天。

     我深深呼吸著帶著甜味的空氣,心曠神怡:“好美,住在這裡真是幸福。”

     母親卻笑話我:“你小時候每次到外婆這裡都會哭呢,而且怎麼都不肯住下來,現在倒說得不同了。”

     “有麼?”我凝神細想在記憶裡搜索片刻,終於放棄搖頭:“我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

     外婆呵呵笑了:“我也記得,那時候小薇才4,5歲,你要帶她進屋,她死死抓住這棵桃樹不放,怎麼都不肯進去,還哭得震天響。”她細細端詳我,幫我掠起臉龐散發:“一晃,我們小薇都這麼大,我也老了。”

     我撒嬌的拉著外婆的手:“外婆不老。”

     “還不老?你外公都走了快十年了,我也沒幾年活頭了。”外婆很自然的說。

     看著外婆神情,我忙岔開話題:“外婆,這棵桃樹年頭很久了吧?”

     外婆抬眼望了下桃樹,嘴角帶著微微甜蜜:“快六十年了,種的那會,還沒你媽呢。再過些日子等這裡一拆遷,怕是什麼都沒了。”

     這事我聽母親說過,因為要擴建道路,這裡的房子過不久都得拆遷。

     “說說你和外公的事吧,我好想聽。”我搖晃著外婆的手,央求著。

     外婆望瞭望母親,輕輕歎息聲:“怎麼同你媽似的,她以前也老要我說這個,其實老輩人的生活不就是這樣,哪有什麼可說的?”

     母親暗地沖我眨眼示意,我頓時領會,不再追問。

     “媽,我和小薇去做晚飯,你在這休息會兒。”母親扯著我,進屋做飯。

     老屋裡雖然安裝了自來水,但母親習慣用屋後水井的水來淘米洗菜,我蹲在井旁,看她用力將水桶自井中慢慢拉起,清澈的水被舀入臉盆中,我慢慢的用米籮淘著米,感覺似乎回到田園時代。

     “媽,外婆以前的生活是不是有什麼秘密,怎麼都不告訴我?”我將心中的疑惑說出。

      母親沈默了片刻,將水桶又扔回井中:“不是些令人愉快的事。你外婆年輕的時候很漂亮,有許多人追求,有一個叫東繼的人也喜歡你外婆,雖然外婆也喜歡他,但是你太祖父卻嫌貧愛富把外婆許給了你外公,那時候講究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不管你外婆意見怎樣,都得聽父母的。”

     我歎息一聲,封建社會的大家長對子女都當自己財物般對待,何曾想過徵求他們意見。

     “於是可憐的外婆屈服了。”我悵悵然,為外婆生在一個不幸的時代而感到遺憾。

     母親卻白我一眼,很不以為然:“你也太小瞧你外婆了。”

     咦,還有下文麼?正想詢問,外婆已經人未至聲先聞:“小薇,今天和你媽住下來吧,也陪我說說話。”

     我高聲應著:“好啊,外婆,我求之不得呢。”

     外婆的加入,使得我無法繼續詢問母親,疑問只得放在心底。

     吃過晚飯,趁著母親洗碗,外婆悄悄遞給我一樣東西:“小薇,收好。”

     我低頭一看,是一枚小小玉佩,潔白通透的白玉上刻著如意二字,我知道那是外婆心愛之物,哪裡肯要:“外婆,你的東西我怎麼能要。”

     外婆佯裝生氣:“什麼話,外婆給外孫女東西,怎麼可以不要。不定外婆哪天就走了,看不到你結婚的那天。小薇,那是外婆送你的嫁妝,你一定要收好。”

     望著外婆堅決的神情,我實在無法說不,“別被你媽看到了,收起來。”外婆笑得眼睛都眯起。

     這一晚,我睡在母親以前的房間,而母親陪外婆睡。在母親為我鋪被褥時,外婆站在一旁同我解釋:“這被子天氣好時,我就拿出去洗曬,乾淨著呢,你聞聞,太陽曬過的被子有香味。”

     我突然鼻子一酸,外婆想必是天天盼著我們回來看她陪她吧,我真是忽視了老人需要旁人關懷的心,以後真得多多回來陪她才是。

     母親和外婆去隔壁房間休息了,我躺在古舊的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被子溫暖而乾燥,但不知怎的,就是不能入睡。

     迷迷糊糊之際,夢到自己回到小時模樣,站在老屋門口,號啕大哭,母親與外婆在旁不斷勸慰,外公拿了好吃的引誘我,但自我眼光看去,老屋裡朦朧站著個人影,一動不動淒然望著我,然後低低喚著“如意~如意~”我打個冷戰頓時驚醒過來。

     “你拿著如意的玉佩。”一個男子憂鬱的聲音在我身旁響起。

     我抬頭,渾身一凜,一個人影飄在我床前,正望著我枕邊玉佩。

     除了開始時的驚悸,我深吸口氣已經穩定下情緒:“那是我外婆給我的。”

     “哦,你就是小時候見了我哭鬧的那孩子,原來都這麼大了。但那玉佩是我們的定情信物,她怎麼會給了別人,她答應過我要一直保存的。”他有些疑惑的輕輕扯出自己頸間玉佩,珍視的用手撫摸著。

     我搖頭:“你該去問外婆才是。”

     他有些苦惱:“如意看不到我,聽不到我,這麼多年,我只能在她身旁看著她。”

     可憐的鬼魂,我同情心頓起:“怎麼不去投胎?”

     “捨不得,生前如意同我約定下一世再做夫妻,我怕走的太早,會錯過。”他淡淡傾訴滿腔真情。

     這倒是個癡情鬼呢,想起日間母親同我所說,靈光一線:“你是東繼?”

     那鬼魂很是吃驚:“你怎麼知道我?”

     很好,心底的疑惑可以讓當事人來解答了。“你同外婆情投意合,偏偏外婆的父母把外婆許給外公,後來如何?”

     鬼魂歎息著,想起從前似乎無限感慨:“我和如意從小一起長大,但家境貧寒,如意的父親看中你外公家境,就把如意許給他,但如意個性倔強,怎可就此屈服,於是同我約定私奔。”

     我倒抽口冷氣,沒想到外婆竟然有這麼大的勇氣反抗命運:“後來呢?”

     “後來,我們被抓了回來,你太祖父以死相逼,你外婆這才嫁給了你外公,出嫁那天,我在雨裡整整待了一天一夜,不吃不睡,後來染了重病不治身亡。”鬼魂淒然:“這幾十年,我見你外婆很少有真正快樂的時候,一個人的時候,常對著桃樹喃喃自語,說不知道是為了誰而活著。”

     “外婆真可憐。”我忍不住有些心酸。

     鬼魂瞥了我一眼:“你外公也可憐,我看他這些年也沒少過長噓短歎。他死後,遇到我同我說,他很後悔不該同我爭如意,看如意這些年不快樂,他也快樂不起來。”

     “他是個好人,這些年也委屈他了。”外婆熟悉的聲音加入了我們的談話。

     我驚叫起來,外婆透明身影行至鬼魂身旁,蒼老面容漸漸恢復年輕模樣,竟是個明眸皓齒,淺笑輕顰的美女。

     鬼魂漸漸激動起來“如意~”

     外婆上前握住他手:“東繼,讓你等了這些年,也是時候同你走了。”

     “外婆。”我哽咽,淚珠簌簌落下。

     她卻嫣然一笑勸慰我:“傻孩子,哭什麼,對我來說,解脫了才是真,我等這天都等了好久。”她拉著東繼的手,輕輕的同我揮手道別,然後消失不見。

     而隔壁傳來母親痛楚的驚呼:“小薇,快來,外婆走了。”

     我從床上一躍而下,奔去隔壁房間,只見母親正趴在外婆身上哭泣,而外婆一動不動安詳的躺在床上,唇邊流露出淡淡笑意.....

     在外婆的喪事後半個月,老房子進行了拆遷,當工人挖起那棵桃花樹的時候,發現那下面有一具人體的骨骸,據說是個男子,在胸口處掛著枚玉佩,上書“吉祥”二字。

joebar 發表於 2005-7-21 02:17 PM

22.
  愛情有沒有保質期?一旦過了期限又會如何?這些話是表姐素馨問我的,在我還未思考出答案之前,她已經和表姐夫石言離婚了,曾經被人譽為天生一對的他們,不過短短兩年時間便走到了離婚的地步。

     他們決定的如此迅速,似乎不讓周圍人有勸解的機會,我暗自為他們可惜。還記得表姐和表姐夫結婚那天,穿大紅旗袍的表姐那麼古典柔美,而表姐夫深情款款的對表姐許下誓言:“素馨,我這一生都會好好對你。”惹的一旁賓客都為之感動。但,現在的情形卻是那麼諷刺,難道婚姻真的會令愛情消失麼?一想到這,我聯想起天浩,之所以我會對天浩念念不忘,難道是因為我們沒有足夠的時間讓感情變質,所以才會在心裡永恆麼?胡思亂想令我有些煩亂起來。

     起身到陽臺上,晚上的空氣很新鮮,我深深呼吸著,感覺好多了,突然聽到門鈴響起。

     這個時間會是誰?我疑惑著開了門。門外赫然是神情憔悴的素馨表姐,一見我便擁住:“小薇。”

     我能感覺她在微微的發著抖,忙帶她進了屋。

     “表姐,你的手好冰,喝點熱茶吧。”觸到她冰冷的雙手,我忙進廚房泡了杯熱茶 給 她 。

     素馨表姐坐在沙發上,雙手掩面,深呼吸後才總算鎮定下來。

     看她蒼白的臉頰,喝茶時手握不穩的樣子,我斷定表姐必定是出了事,難道是和表姐夫的離婚對她造成了太大的打擊。

     “表姐,你看起來很不好。是不是因為表姐夫?”我試探的問道。

      她霍然抬起頭,驚懼的望著我:“你知道些什麼?小薇,是不是石言同你說過什麼?”

     “沒有,我只是自己猜測。”沒想到她反應這麼大,我暗自吃驚。

     表姐鬆了口氣,勉強擠出了笑容:“抱歉,小薇,這些天我情緒不太好,你別見怪。”

     經歷了離婚打擊的人難免如此,我怎會怪她,正想勸她看開些,廚房裡突然傳來異響。表姐猛然從沙發上跳起,歇斯底里的喊著:“別跟著我,別跟著我。”

     我嚇了一跳,不能理解表姐為什麼反應這麼過激,然後進去廚房查看,放在水鬥邊的玻璃杯顯然碎了,玻璃碎片一地都是。真是奇怪,看起來像是從玻璃杯中間炸開一般,否則不會濺到料理台和廚房門口地板。

     我一邊暗自嘀咕著,然後把碎片整理乾淨,再回到客廳時,發現表姐已經不見了,大門洞開著,我去關了門, 心裡越想越覺得不對勁。今天表姐的反應與其說是悲傷,不如說是害怕,是什麼讓她如此驚恐?

     想到表姐剛才喊的話語:“別跟著我。”是什麼在跟著她?突然記起若梅的事情,難道也有一個鬼魂在跟著她麼?我想到這,馬上給大伯家打電話,鈴聲響了幾下,有人接起。

     “大伯麼?我是小薇。”

     話筒裡傳來大伯慈愛的聲音:“原來是小薇,怎麼好久不來看看大伯,是不是太忙了?”

     我臉一紅:“是,大伯你真瞭解我。對了,剛才表姐到過我這裡,她的樣子看起來好像不太好。”

     說起這,大伯忍不住歎息:“你表姐苦命啊,才三歲就死了媽,結婚才兩年又離婚了,小薇,離婚對她打擊真的很大,你有空勸勸她。”

     “那表姐是為什麼和表姐夫離婚的?”我問出自己心底疑惑。

     “我問她,她也不肯告訴我,但我幾次聽她自言自語,聽得幾句,好像是石言有了其他人。”大伯有些憤憤不平:“石言那小子真不是人,想當初,有多少人追素馨,但素馨偏偏就選了他,我還以為石言會珍惜她,對她好。哪知道會搞成現在這樣子,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那倒是真的,石言苦追素馨的事情,很多人都知道,當時並沒人以為家境貧寒的石言能成功,但素馨偏偏就喜歡石言,說他有上進心又愛她,所以才嫁給了石言。哪知道,在石言一步步事業走向成功的同時,會像時下一些不入流的角色般搞起婚外戀。

     我安慰大伯幾句,問出了真正想問的問題:“那,這幾天,家裡有沒有發生什麼怪事?”

     電話裡沈默了片刻,傳來大伯驚異的聲音:“小薇,你怎麼會知道?”

     難道我得猜測竟然是真的?“大伯,都發生了些什麼事?”

     大伯遲疑片刻終於告訴我:“你不是外人,告訴你也沒什麼。前些天大吊燈從天花板掉下來,差點砸到素馨,幸好我及時看到,推了她一把才倖免遇難,大前天,她想喝開水,結果在櫥櫃裡拿杯子的時候,一個大玻璃碗從最上層掉下來,幸好素馨反應快,碗只砸在她手臂上,淤青了好大一塊,還有昨天,杯子好端端的突然碎了。”

     我倒抽口冷氣,已經到這地步了麼?可憐的表姐到底遇到了什麼,怎會處在這麼危險境地。

     “大伯,等表姐回來,你打個電話過來通知我。”掛了電話後回頭,差點與背後玫兒撞上。

     “這麼莽撞,發生什麼事了?”玫兒快速退到安全距離。

     我怎麼把玫兒給忘了,現成的幫手。於是趕緊把這件事的原委告訴了玫兒,玫兒蹙起眉:“聽你這麼說,倒像是冤魂來索命,你那個素馨表姐沒幹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吧?”

     怎麼可能,素馨表姐一向溫婉,從小到大最善良的就是她了,怎麼可能做出什麼害人的事。
我搖頭否決這種可能。

     “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就那麼確定你那個什麼表姐沒做過什麼?”玫兒很不以為然的斜睨我一眼。

     是麼?素馨表姐會是這種人麼?再度想了想,還是認為不可能:“也許,還有其他可能吧。”

     玫兒也並不確定,但仍勸我定心:“無論是什麼情形,若是到要索人性命的地步,這冤魂必得收了。”
有玫兒這句話就好,我舒口氣,定下神來。

     快9點的時候,電話鈴急促的響起,我跳起身就接。

     “小薇,快來,你素馨表姐想自殺,幸好我及早發現,你快過來勸勸她。”電話裡傳來大伯焦急的聲音。

     放下電話刹那,我抓起茶几上鑰匙,向外就跑:“玫兒,快,我怕要出事,一起去看看。”

     玫兒毫不猶豫:“好,我隨你去。”

     坐在計程車去表姐家的路上,我心急如焚,表姐怎會到自殺的地步。下車之後,三步兩步就趕到表姐家,在樓下巧遇表姐夫石言,見我慌張模樣,他不過冷冷一句:“原來你也知道了。自作自受,她也有今天麼?”

     我憤怒瞪他:“表姐都要自殺,你還在這說風涼話。”

     他神色頓時尷尬,但仍冷哼著:“你不知道事情原委,素馨並不是受害者,真正的受害者另有他人。”
“誰?誰是真正受害者?”

     石言神情悲淒,“羽婷,她死的才冤。”

     羽婷?難道玫兒的猜測竟然會是真的?我暗自驚心。

     “是羽婷,她死不瞑目,我知道她會回來。”石言很有信心的下了斷言,然後不緊不慢的上了樓。

     我只怔了怔,也快步趕上。

     大伯見到我老淚縱橫:“小薇,你勸勸素馨,我就這麼一個孩子,她如果走了,留下我一個老頭怎麼辦。”

     我鼻子一酸:“大伯,你放心,我去勸她。”隱去的玫兒 悄 悄 在我耳畔道:“放心,我守著,若那冤魂出現,我必定收了她。”

     我點頭示意自己知道。素馨表姐躺在床上,臉如死灰,並無求生意志。

     “表姐,你怎麼會做傻事,都不為大伯考慮,你還年輕,有大好日子要過呢。”我苦口婆心勸她。

     表姐看我一眼,眼眸裡毫無生氣:“小薇,是我不好,是我害了別人,現在對方要來尋我算帳了。”

     我歎息:“表姐,你一向心善,怎會害人?”

     “愛會蒙蔽良知,我說謊騙了她,所以她才會死,小薇,我後悔啊。”淚珠順著她眼角滑落,她閉了眼,無聲哭泣。

     石言出現門口,幸災樂禍:“罪有應得,如果不是你趁我出差,對羽婷謊稱自己懷孕,說我拋棄了她,她又怎會開煤氣自殺。”

     表姐猛然睜開雙眼,一副痛苦神情:“是我錯,小薇,我不應該啊。”

     正想勸慰表姐幾句,床頭像架突然跌下地來。眾人都吃了一驚,表姐尖叫一聲,用被子捂住頭,唯有石言激動的四顧:”羽婷,是你麼?”

     是羽婷的鬼魂出現了麼?我疑惑著,玫兒悄聲在我耳旁說:“小薇,這裡沒什麼鬼魂啊?真是奇怪,我去查一下。”

     大伯同石言已經在吵了起來。我擔心表姐出事,一步不離看顧著她。

     “小薇,若是我死了,好好照顧我爸爸。”表姐拉下被子,握住我手,同我懇求。

     “表姐,你別這麼說,你得自己親自照顧大伯,那是你責任。”

     表姐苦笑:“小薇,你自己也看到了,你說她會放過我麼?”

     我頓時無語,表姐望了石言一眼,終於歎息:“愛情原來是有保質期的,我和石言就是個例子。”

     “你只是找錯了人同你經營愛情。”一個陌生女子得聲音憑空出現,隨之漸漸顯形。

     “羽婷!”表姐與石言異口同聲,但表情完全相反。

     對於石言的深情,羽婷完全視而不見,不屑的瞥了眼:“虛偽的騙子。”石言楞住,呆立不動。

     羽婷緩步走到表姐身旁,我警惕的注意著她的一舉一動,而表姐一臉認命的表情。

     這個秀麗的女子衝我善意的一笑:“別擔心,只是同素馨說幾句話。”

     她注視著素馨,“我必須告訴你,我不是因為你而自殺,是因為煤氣洩漏而發生意外。事實上,自從你上次找我之後,我就決定離開石言,過自己生活。”

     素馨不可思議的看著她:“那你為什麼還纏著我不放?”

     羽婷笑顏如花:“我從來都沒有纏著你,是你被自己的良知與內疚纏住不放。”

     “你是說,那些怪事並不是你所做?而是表姐自己的緣故?”我愕然問道。

     羽婷點頭,轉向石言時,露出詭異表情:“石言,我在下面想了許久,決定糾纏你一輩子。”

     石言聞言驚恐的向門外衝去,羽婷捧腹大笑,然後沖我們擠眼:“我嚇唬他的。”

     這羽婷也真是可愛,若是在世,我必定與她交為好友。

     “好啦,任務 完 成 我也該走了。”羽婷伸個懶腰,頓時消失。

     “咦,這鬼也有善心的?”大伯好不容易從呆滯狀態清醒,感慨道。

     表姐臉色恢復,眼中滿含淚水:“爸,明天我去給羽 婷上墳。”大伯贊同:“好,我也去。”

     告別表姐和大伯後,回到家已經快12點,我累得趴在床上,玫兒出現,一臉疲態:“累死我了,好不容易才說服閻王,帶了羽婷鬼魂出來。”

     我衷心感激:“謝謝你,玫兒。”

     玫兒無力的同我擺擺手:“我就奇怪怎麼會有厲鬼索命,原來是你表姐自己搞的鬼。不過,你表姐的潛力也不可小覷。”

     我淡淡一笑,想起以前家樂同我說過的,人的潛力和意志往往會出乎人的預期。雖然我沒有特異功能,但我可以預料,今晚開始恐怕有人要睡不安穩了。

joebar 發表於 2005-7-21 02:18 PM

22.
  夜間看天上繁星,領悟人其實是多麼渺小,不過是居住在廣袤宇宙的一顆小小星球之上,卻總認為自己是萬物之靈,是這地球的主宰,卻忘了我們擁有的一切都是大自然賜予。黑色簾幕中閃爍的星星璀璨的像是寶石,看著它們忽覺心酸,哪一顆星星是天使的住處,哪一顆才是天堂。春天的晚間還是有些寒意,我深深呼吸著,新鮮帶著微微涼意的空氣注入肺腑,似乎全身都融入這夜色之中。夜風吹動長髮,臉頰涼涼的,這才回到房間。

     玫兒倚著沙發看電視,見我回房,關切的叮囑:“春寒夜涼,小薇,注意身體。”

     不過短短一句話語,頓時讓人 心 裡 溫暖,我淡淡一笑:“我知道。”

     生活中有個伴的感覺很好,雖然玫兒並非是人,但同我相處甚佳,有了玫兒,都不會覺得寂寞。但玫兒卻並不贊同,她曾神色鄭重告誡我:“人的一生多數是一個人走,無論伴侶朋友,還是父母,都不過陪伴你一程,我與你也不會是永遠,不定哪天就走了,你要有思想準備。”

     玫兒的話雖然是事實但並不讓人愉快,也許同玫兒相遇是因著緣分,而她離去的那天,則是緣盡的時候,其實人世間的事大多如此,能想的透徹些或許就不會有如 此 多 的執迷不悟了。

     但話雖如此,想到玫兒會離我而去還是免不得一些惆悵,但又暗笑自己為著不知的將來在操心,真是杞人憂天。一想至此,頓時寬心,濃濃倦意隨之襲來,我打個哈欠同玫兒道晚安。

     躺到床上,才覺得自己手足冰涼,不由提醒自己下次不可穿著睡衣待在陽臺太久。關床頭櫃檯燈時,瞥到上面擺著木制首飾盒,那是外婆的遺物。長方形暗褐色的盒身,兩層小小抽屜,拉鎖是舊式銅制,心形銅蓋下藏著暗鎖,最上面盒蓋打開後可置放小小鏡子,供人梳妝所用,據外婆說,那首飾盒是太祖母留 給 她 的,年代非常久了。由於製作的很是精緻,我一直都喜歡,外婆去世後,母親把這首飾盒送給了我。

     輕輕撫著首飾盒,想起外婆,不由有些傷感,當活著只是為了責任,對於當事人未免殘忍了些。我不願多想,隨手關掉了臺燈。
  
     黑暗中,我很快墜入了夢鄉。

     “小芸...小芸...”一個男子遙遠的聲音隱約傳來。

     誰是小芸?我迷迷糊糊的跟著那聲音向前走,前方越來越亮,越來越刺目,我忍不住抬手臂遮住雙眼,卻發現自己不能動了。怎麼回事?我眯起眼睛,慢慢適應著陽光。

     一個白袍儒巾的男子正站我面前,一臉淒然。我不是小芸,想要辯解,卻發覺自己開不了口。

     “我已嫁為人婦,林公子不便再喚閨名,免得旁人誤會,多生事端。”原來,那男子不是對我說話,而是對我身旁女子在說。那女子雲鬢梳起,青色羅裙,不著脂粉,卻非常清麗。右手中拎著一個竹籃,低眉斂目,一副柔順溫婉模樣。

     那稱為林公子的一臉悲憤:“小芸,你為何不多等我幾日?”

     小芸身子一顫,顯見觸到傷處,一行淚順著臉頰流下,低低辯解:“三月之期,我已多等半年,父母之命怎敢違,林公子可曾為妾身考慮。”

     又是父母之命,這一對可憐的愛人是舊禮教的犧牲品。我暗自同情。

     小芸從腰間荷包裡取出一枚玉佩,手顫抖著遞過:“這玉佩,還是還給公子為好。”

     林公子卻不去接,只是深深望著她,一臉神傷“小芸,那是我唯一給你的東西,你留著吧。”

     還君明珠雙淚垂,恨不相逢未嫁時。腦海裡突然跳出這麼一句,也許只有悲劇才會被人永遠記憶的,因此無論莎士比亞的羅密歐與茱麗葉,或是孔雀東南飛裡的焦仲卿和劉蘭芝,陸游和唐小婉....才會被今人記得。

     正在我思想之際,林公子已經走了,留下小芸獨自黯然,我真想勸慰她幾句,但苦於不能言行,只能看著小芸靜靜抹淚, 心 碎 的離我而去。我急得直想跺腳,但連腳都無法移動,我朝自己身上看去,大吃一驚,原來我變成了一棵樹,一棵長在河邊不能言語的柳樹。

     我慌張起來,為什麼我會變成一棵樹,難道我上輩子是一棵樹?我感覺頭暈目眩,頓時昏了過去。等到我再醒來時,發現已經是夜深時分,耳畔聽得青蛙蛐蛐不停鳴叫,一彎斜斜月牙掛在天際。

     隱隱聽得有人哭泣的聲音,一個踉踉蹌蹌的身影向我這邊而來,走得近了,才發現那是日間看到的小芸,她無力的倚著我身上哭泣,借著月光,我看到她手臂身上的鞭痕,原先清麗的臉頰被打的高高腫起,嘴角也被打破。是誰?那麼狠心把她打成這樣。

     小芸的淚水掉落我身上,我深深的體會到她的悲哀與無助,也為她而感覺難過。

     “他怎能聽信讒言而不信我?怎能冤枉我不守婦道?”她抱住我哀哀痛苦,手掌上的血順著樹皮慢慢滲入。

     我頓時領悟,還能有誰,想必是小芸的丈夫聽信謠言對她痛下殺手,簡直可恨。

     小芸的哭聲慢慢停息,她望著月亮,無限痛楚的喃喃自語:“除了一死,我再無他法表明清白。”她緩緩將鬢邊發絲用手挽起,晚風撫過她青色羅裙,她看起來是那麼嬌弱無依,那麼悲傷欲絕。

     一抹淒然的微笑浮現她臉頰,“林公子,來世再見。”她閉上動人眼眸,將一切世間醜惡拒之身外,將自己投入清涼的河水。

     不要~我在心底大喊著,卻眼睜睜的看著她在水裡掙扎著,那素白的纖手在水面上胡亂揮動拍打終於無力垂下,烏黑鬢髮,青色羅裙一點一點漸漸被水淹沒,終於,河水吞沒了這個可憐的女子。

     天亮之後,小芸的屍身被人撈起,慘白臉頰上滿是對這世界的控訴,而周圍旁觀者指指點點,無動於衷的模樣。不時有語聲飄入耳:“她不守婦道,死了活該。”“是啊,聽說,她和那個林公子....”“對,我也昨天瞧見他們兩個在一起說話。”.....

     我悲憤的想要大哭大叫,但卻只能鬱結於心。

     到了夜間,我正為小芸傷心,突然聽到有人走近,原來是林公子,他拿著紙錢元寶到這裡來弔唁小芸。燃起的火光裡,我看到他悲淒神情:“小芸,你何苦如此。”他用袖子拭去臉上淚跡,將元寶不停丟入火中:“小芸,你怎知我在上京路上生了重病,奄奄一息,若不是心掛你,怎還有命回來。”

     “小芸,我們今世無緣,只求來世再做夫妻!”林公子顯然是個癡情人,顧自喃喃低語。

     一個淡淡身形自湖水之中飄起:“公子所言可是當真?”竟然是小芸的魂魄,與生前一般無二。

     林公子吃了一驚,但立刻激動起來:“小芸,是你麼?”

     那身形輕輕歎口氣:“正是妾身。公子願與小芸訂來世盟約?”小芸魂魄殷殷的望著林公子。

     “求之不得。”他言之鑿鑿。

     小芸欣然:“多謝公子,那小芸就與公子下一世再見。”她美目流盼,巧笑嫣然,喜不自禁。

     下一世?他們兩個真的會相見麼?思及此,我忽覺越來越疲倦,逐漸失去意識。

     迷迷糊糊之際被鞭炮與嗩呐鑼鼓聲吵醒,我眨了眨迷糊的雙眼,第一眼看到的卻是身著大紅嫁衣,戴鳳冠,披雲肩流蘇的女子。

     小芸?我在心裡驚呼,但立刻感覺有異。

     雖然是相同面容,但衣飾不對,那恭立一旁的年輕女子顯然是侍女,著的是斜襟粉色小襖,與小芸的羅裙顯然是兩個年代。我靈光一現,那就是小芸所說的下一世麼?

     “小姐,老爺說時辰差不多了。”侍女小心翼翼的輕聲提醒。

     她怔怔望著我,臉色蒼白,但唇卻因上了胭脂而鮮紅欲滴,眼眸中流露的全是惶恐無助。
     
     “燕兒,他沒來,是麼?”她幾乎是絕望的問著身旁女子。

     侍女低頭,“小姐,我才去看過,他沒來。”侍女的回答顯然給了她沉重打擊,她晃了晃身子,淒然一笑:“有緣無份,罷了,罷了。”

     她微微咬著唇,努力想控制自己情緒,但終於眼眶中珠淚盈盈,她歎息著,一方紅巾蓋上鳳冠刹那,我瞥見她臉頰滑落的淚水。侍女過來合上我眼,啊,原來,我此刻是小小首飾盒,不能言語,只將一起看入眼底。

     我惱恨,原來小芸這一世還是未能如願麼?她同林公子的約定竟然又是以悲劇收場?我再也忍受不住,想自這首飾盒中掙脫出來,但努力許久卻終不能成,正在懊惱時刻,鬧鐘響起,我頓時清醒過來。

     原來是一個夢,好奇怪的夢,睜開雙眼望見床頭櫃上擺著的首飾盒,我疑惑那是否是曾經真實發生過的事情。

     整整一天,我得腦海裡都在思考這個問題,下班時,鈴蘭約我一起逛街。鈴蘭在化妝品櫃檯買東西,那櫃檯小姐的臉讓我驚訝,忍不住出聲喊道:“小芸。”

     那櫃檯小姐一臉詫異:“你認識我?”

     我一眼瞥到她手中戒指,心裡 一緊:“你結婚了?先生是不是姓林?”

     她幾乎說不出話來,明亮雙眸瞪得老大:“你怎麼知道?”

     我舒口氣,頓時欣慰,原來,上天還是垂憐他們的。

     離開商場後,鈴蘭好奇詢問:“原來,你認識那個小姐。”

     認識?我和小芸算認識麼?仔細想了想,終於露出笑意:“對,認識,我認識她,那可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

     “有多久?”

     “久得出乎你想像。”不可思議,但的確存在,人世間的事情就是這麼奇妙。望著鈴蘭不解的眼光,我在心底暗自笑著。

joebar 發表於 2005-7-21 02:18 PM

23.
     這個世界上有一種人,他們對於自己沒有親眼看到,或者不能解釋的事情當作不存在。他們會告訴你,這些是迷信,那些是胡編亂造,然而唯有他們自己才是完全正確,如同耶穌對眾人說,信我者,得永生。但即使燒死了布魯諾,哥白尼,還是不能讓太陽圍著地球旋轉,真實存在的便是真理,那只需要時間來證明。

     佳荷換了份新工作,為著上班方便,找了新住所,搬家那天,作為好友的我也去幫忙,另外幫忙得還有佳荷的弟弟世佳。傢俱其實早就請人搬過去,我不過是幫助佳荷做整理,清掃的善後工作。

     新住處是在一所舊公房的三樓,地段相當不錯,但租金卻比較便宜。

     “我比較幸運,房東是個好心人。”佳荷一邊取鑰匙開門,一邊同我解釋。

     有這麼好心的房東?這麼想著,馬上責怪自己怎可對人缺乏信任。我接過佳荷懷裡小貓,方便她開鎖,那是只純白色的小貓,是佳荷在路邊撿到。

     事後佳荷同我說“你沒看到它可憐兮兮的樣子,就那麼蜷縮在路邊發抖,我走過,它眼睛一直望著我,好像是個孩子般無辜,我忍不下心,就把它帶回來。這幾天,它比剛撿到時大了許多。”

     門終於開了,佳荷欣然同我做個邀請動作:“參觀一下我的新居。”

     我淡淡一笑抱著小貓進屋,那是間二室一廳的房子,才想進臥室看看,懷裡小貓突然竄出,輕巧落在地上,背上毛以及尾巴全部豎起,一臉警戒站在臥室門口,而且喉嚨裡還發出呼嚕的聲響。

     “佳荷,你的貓怎麼回事?”我驚訝的叫起來。

     佳荷正找掃帚和抹布,聞聲過來,“我不知道,上次過來它也這樣,可能是到了陌生環境不適應。”

     只是不適應麼?我還是有些疑惑,那小貓在客廳,廚房都正常,怎麼一到臥室門口就這副模樣。佳荷抱起小貓,溺愛的撫摸它的頭:“你就是調皮,對不對?”

     我試著走近臥室,才進去,就覺得裡面寒意沁人,全身都不舒服,照說已經是春天了,氣溫並不低,怎麼也不該讓人感覺這麼陰冷,甚至我全身的汗毛都快豎起。只一瞬,我頓時記起,那種感覺我曾經經歷過,是在前不久去童新家見靈魂朱嫣時,也是如此不舒服的寒意。

     不過才這麼一會時間,就令我手足冰涼,於是趕緊退了出來。真是奇怪,才從臥室裡出來,到了客廳就完全沒有那種感覺,身上也漸漸回暖,那臥室不對勁,我腦海中立時反應過來。

     佳荷見我驚悸神情,關切的詢問:“小薇,怎麼了?是不是病了?”她伸手來摸我額頭。

     “佳荷,這房子不對勁,你可不能住這兒。”我拉住她手,焦急的提出自己建議。

     佳荷的弟弟世佳停住掃地動作,奇怪的問:“為什麼不能住?”

     是啊,為什麼不能住?我該怎麼告訴他們理由。思量再三,我跺腳,為了朋友,說便說吧:“這房子不乾淨。”

     世佳指著我哈哈大笑起來:“是因為不乾淨才要你來幫忙打掃!”

     他誤解我的意思,我急得分辨:“不是,我說的是那種,那種不乾淨。”

     佳荷倒是領悟我的意思,明眸凝重望我:“小薇,你是不是感覺到什麼?”

     “那臥室,走進去就感覺陰森森,冷到骨子裡。”

     世佳卻同我撇嘴:“姐,別聽她的,那臥室在北面,長年不見陽光,冷是自然的。”他走到那臥室裡轉了圈,然後洋洋得意的同我說:“我看沒什麼嘛,別是你妒忌我姐租到這麼好的房子,才胡編的。”

     不等我翻臉,佳荷已經呵斥“世佳,你胡說什麼,小薇怎會是這種人。”她略帶歉意的安撫我“小薇,別見怪,世佳口無遮攔,有口無心。”

     世佳不服的同我做個鬼臉,顧自打掃去了。我歎口氣,有什麼好同他計較的,不過是個孩子罷了。

     “佳荷,你看小貓都不敢靠近臥室,這房子你真的不能住,我看你到我那裡住幾天,等找到新住處再搬好了。”我熱心的提出解決辦法。

     佳荷溫婉一笑:“那倒不必這麼麻煩,我回家住一陣子好了。”

     世佳插嘴:“姐,你還真信她的啊,那叫迷信。什麼鬼啊,神啊,我可統統不信,若有叫他們出來讓我瞧瞧。”

     我與佳荷相視而笑,是迷信麼?在經歷過那許多怪事,親眼見過無數魂魄,甚至有一個白無常住我家中,事實已經推翻他的話,何必再多費口舌同他爭論。

     既然已經打算搬走,也就沒必要打掃屋子了,三個人離開時,唯有世佳還嘟嘟囔囔,對我心存芥蒂,非常不滿,賭氣先走了。真是小孩子脾氣,我與佳荷一邊聊天一邊下樓,到底樓遇到一個老婆婆買菜回來,她用異樣的眼光看著我們。

     “你們,是不是剛搬到三樓?”老婆婆遲遲疑疑的詢問我們。

     佳荷看了我一眼,同我一般迷惑:“是的,婆婆你知道啊。”

     老婆婆看了看周圍,壓低嗓門告誡我們:“那裡可住不得,以前死過人。”

     果然如此,我倒抽口冷氣:“怎麼死的?”

     老婆婆歎口氣:“作孽啊,夫妻兩吵架,結果那個男的一氣之下把他老婆殺了。”頓了頓,她神色帶了些驚恐“自從男的被抓槍斃之後,那房子就一直鬧鬼,隔壁家半夜都聽到那房子有響聲,還有女人哭泣的聲音。結果嚇得這樓裡的大半住戶都搬到別的地方去了。”

     謝過婆婆的提醒後,我與佳荷都覺得身上陣陣涼意。

     “小薇,多虧你提醒,否則住這房子,不知會出什麼事。”佳荷慶倖的感激我。

     那房東也真是可惡,明知這房子出過事又鬧鬼,還將它租給佳荷,真是人心叵測,我歎息。
與佳荷分手後,我又去逛街買東西,直到天黑才回到家。玫兒正在點熏香,淡淡飄起的霧氣將香味四溢,滿屋俱是百合花的芬芳,我深深呼吸著,心情頓時好轉。

     在沙發上找個舒服位置坐下後,招呼玫兒過來同坐,將今天遭遇告訴玫兒。


     一邊聽,玫兒一邊眉頭深深蹙起:“幸好你及時提醒佳荷,那屋子看來兇險的很。凡是死的冤屈的魂魄,執念很強,不肯輕易離去,而且,我擔心....”她輕咬著唇,顯露不安“若是,那鬼魂怨氣太重,怕對人不利,我得去下面查查情況。”

     玫兒在空氣中消失了,我伸個懶腰,正想起身,電話鈴響起。

     “小薇,我弟弟偷拿我鑰匙,去那屋子裡住了,我很為他擔心。現在我正在趕去得路上,你能不能來一下。”她頓了頓終於說出重點“最好,最好把玫兒也帶去。”

  我應著掛了電話,這才想起玫兒並不在,救人如救火,哪能耽擱,至少我還有手鏈防身,應該無妨。看向壁上時鐘,已經快9點,我拿了鑰匙,飛快下樓,叫車去那鬼屋。
一路在車上,佳荷電話接二連三響起。

      “小薇,我到了,先上去,你也快來。”

     我大驚,佳荷沒有東西護身,莽莽撞撞自己進去,只怕沒救人,自己倒也受害。只是手機再播過去,總是提示說“用戶不在服務區”,我心急如焚,從車上下來,一路氣喘吁吁得奔到那撞舊樓。

     從下面看去,整幢房子黑漆漆的,6層樓,只有兩三戶人家亮著燈,佳荷租的那間房子黑漆漆的,連一點火光都沒有。若說不怕,只是騙自己罷了,但想到佳荷和世佳會出事,就深吸口氣,壯起膽子,三步兩步上了樓。

     佳荷租的那間房子竟然門是虛掩著,我手顫抖的推開房門,喚著佳荷名字,但裡面毫無聲息。罷了,罷了,總得進去瞧一瞧,我一跺腳,狠下心往屋子裡走,客廳裡是空的,隱隱聽得日間讓我心寒的臥室傳出聲響。

     “佳荷,你在麼?”我輕輕喚著,足下腳步不停,慢慢向臥室靠近。

     推開臥室門的刹那,我的手心已經滿是汗,心臟幾乎快跳出嗓子眼,門裡的情形果然驚險。佳荷盤腿坐在地上,雙手合十,口中在喃喃念著“...行深般若波羅密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複如是。舍利子。是諸法空相...”世佳躺倒在佳荷身旁地上,看起來已經昏迷。

     一個滿臉醜陋面容的怪物正妄圖接近他們,但每次靠近佳荷身旁一尺之距,都被反彈回去。在怪物身旁,一個神色淒然的女子魂魄正掩面哭泣。

     “佳荷。”我驚呼,但佳荷卻視而不聞,顧自念著,似乎完全沉入經文之中。那猙獰怪物卻聽得我呼聲,抬眼對我望來,血紅雙眼露出詭異光芒,我打個冷戰,暗自舉起左手鏈子,祈求這鏈子能將怪物銷毀。

     “你快逃,它會傷害你。”那哭泣的女子魂魄一臉擔心迅速飄過來,並擋在我面前。

     我驚異,她是誰?怎會好心為我擋怪物?

     那女子瞥我一眼,慘然而笑:“我不能讓它再害人,你快走,我來擋它。”

     那怪獸低吼一聲,猛然向我撲來,那魂魄卻死死抓住它不放,並大聲衝我嚷著:“快,乘現在快逃。”那怪物利爪過處,那女子忍不住慘叫。我看不過眼,正想上前幫忙,卻被及時出現的玫兒擋住。

     “小薇,你退後些。”玫兒臉色鄭重,手腕上銀光閃出,將那怪物牢牢套住。那怪物還想掙扎,仍不斷揮動利爪,但拘魂鏈已越收越緊。

     玫兒厲聲呵斥:“畜生,還不服。”那怪物漸漸軟下來,乖乖伏在地上,再不敢動。

     直到此刻,我才鬆口氣。感激望向玫兒:“多虧你及時趕到。”

     玫兒搖頭,卻憐惜的望著那女子:“真是苦了你,為了阻這怪物,耽誤你自己投胎的好時辰。”

     那女子目中蘊淚,卻一臉寬慰表情:“它侵入我丈夫體內作惡,又害我冤死,我怎能讓它再害別人。”

     玫兒贊許的點頭:“你的行為,已被判官記下,走吧,你丈夫在下面等你多時。”

     女子一臉欣喜,上前握住玫兒手。消失前,玫兒提醒我:“下次別孤身犯險,那怪物是從地獄逃出,非常兇險,你算是撿了條小命。”

     聞言我一身冷汗,為自己的魯莽。轉眼看到佳荷仍自忘我的念著“..是故空中無色。無受想行識...”世佳呻吟一聲,緩緩醒轉,摸摸自己的頭,皺起眉:“頭好疼,怎麼我會躺在地上。”

     佳荷輕輕歎口氣,終於停了經文,慢慢睜開雙目,從地上起身,拭去額上一頭冷汗。“小薇,今日僥倖逃過一劫。”

     世佳猶自不識相的插嘴問:“姐,在說什麼呢?你們怎麼會來?”

     都是他搞出的事端,我沒好氣的狠狠瞪他一眼:“差點被你害死。”

     “什麼害不害的?你在說什麼?”世佳莫名其妙“我就記得自己迷迷糊糊睡著了,一醒來,怎麼你們都在。”

     這回連好脾氣的佳荷都動怒:“你忘了日間小薇說的話麼?非要逞強到這裡,你知不知道這屋裡原先死過人,有惡靈在。”

     世佳這才色變,有些後怕,但仍嘴硬:“死過人又怎麼了,什麼惡靈,我才不信。”

     我沒耐心同他解釋,拉著佳荷向門外走“他說沒事,讓他一個人呆著,我們何必陪他送死。”

     還不等我同佳荷走出門口,世佳已經比我們快一步跑到樓梯,勉強擠個笑容“姐,我還有事,先走一步了。”然後,一溜煙沒人影了。

      咦?這是認為世上沒有鬼魂的世佳麼?

     我抬腕看手錶,已經11點,於是一本正經的同佳荷說“我不認為這時刻,他還有要事處理。”

     佳荷含笑:“小薇,何必同他一般見識。今天等我進去時,世佳已經昏倒,若不是那女子拖住怪物,我哪裡有時間念經文庇佑自己同世佳。話說回來,若不是我平日看經文,今日又怎會救我一命。原來,這世上真有因果。”

     我無語,下得樓來,陪著佳荷慢慢散步,佳荷抬頭仰望天上星空,嘴角流露笑意喃喃道:“所以,我堅信,下一世我必定會遇到他。”那一刻她眼眸閃亮,與天上群星相映,熠熠生輝。

joebar 發表於 2005-7-21 02:21 PM

24.
  自從朱嫣得事情之後,家樂總是不時來我這裡,他纏著玫兒想多知道些冥界的事,而且死磨硬泡,搞得玫兒不甚其煩。偏他嬉皮笑臉,讓人想生氣都發作不起來,害的玫兒見他比見閻王還可怕。

     “玫兒,你倒是透露點機密給我們,到底冥府裡是什麼模樣?”家樂眨著無辜的眼睛,臉上滿是討好的笑容,拉著玫兒裙子不放。

     玫兒眉頭深鎖,雙手按著兩旁太陽穴,一副頭疼模樣:“急什麼,等你自己以後去了,不就知道。”
家樂嘻嘻笑道:“那得等多久,你就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吧!”

     “好啊,那我就拘了你的魂立刻帶你下去,這樣總算行吧!”玫兒威脅著展示手腕拘魂鏈,裝出惡狠狠的表情嚇唬他。

     家樂眼睛發亮:“真的嗎?我可以現在就下去參觀?”

     我在旁喝著茶,笑盈盈看他們兩個逗嘴,玫兒無奈的用眼光同我求救,我會意點頭。

     “別難為玫兒了,若是能說,她怎會不告訴你,害她受罰你會心安?”我上前,拍著家樂,示意他放開玫兒。

     家樂一臉失望表情,但終於還是鬆開了手,玫兒立刻退到安全距離鬆口氣。

     “玫兒真小氣。”家樂顯得有些氣呼呼,但卻並不糾纏玫兒。在我倒了杯茶給他之後,家樂又興奮起來:“小薇姐姐,我明天給你引薦個人,她是巫術方面的行家呢。”

     巫術?我立刻聯想起魔鬼契約,不由打個寒戰。

     玫兒卻很不以為然:“懂點皮毛就自以為行家了?不會是像你一般整天無事生非的笨蛋吧?”

     家樂臉漲的通紅,仍辯解著:“詠恩才不是那種人,她的巫術能力在當地非常有名。”

     詠恩,聽起來似乎是個女孩子,我略含深意的朝家樂瞥了眼,家樂忸怩的垂眼不敢看我。

     難得家樂也有害羞的時候,我與玫兒對視,不由會心一笑。

     “詠恩是我在英國念書時認識的,那時她是我鄰居,我們住的那所房子很有些年頭,開始住進去時,總覺得鬼氣森森,時不時有人在晚上看到夜間走動的幽魂,甚至還發生了鬼魂傷人的事件。”家樂開始回憶,嘴邊露出甜蜜微笑“本來,我打算搬出去算了,但是詠恩住進來之後,那房子再也沒有發生過怪事。後來,我才從其他人口裡知道詠恩的事情,她對巫術很感興趣,曾經專門去海地住過一陣子。”

     玫兒有些色變:“海地?伏都教的大本營?”

     家樂閃過一絲詫異:“原來你也知道。”

     他們二人的對話,我聽得很是茫然,插嘴問道:“什麼是伏都教?”

     “伏都教是建立在西部非洲的宗教儀式基礎上,它是奴隸交易的產物。奴隸船把伏都術士輸送去其他地方之後,那些術士在新世界仍能使這種信仰保持完整並使其不止衰敗。據信全世界大致有5000萬伏都教信徒,並且在北美大陸這種信仰已經成為一些巫術的基礎。”家樂詳細同我解釋。

     我有些一知半解:“那麼,這種宗教很特別嗎?”

     “聽過回魂屍嗎?那就是出自伏都教的巫術。”

     “什麼是回魂屍?”我更糊塗了。

     家樂歎口氣,為我的無知:“那是一種巫術,在伏都教中,只要屍體還未開始腐爛,術士就能使其起死回生,被喚醒的屍體叫回魂屍,它能行走,進食,聽說話,但沒有記憶。他們受控於巫師,作為一種廉價勞動力形式存在。”

     “太可怕了。”我聽得毛骨悚然。

     家樂不以為然的瞥我一眼:“詠恩就在那裡呆了兩年,並且用她在學到的巫術幫助了許多人。”

     玫兒好奇:“那,這次她回來是為了什麼事?”

     “我朋友任光這一陣子接連遭遇危險,走路被自行車撞到,開車時刹車被人動了手腳差點出車禍,不幸的食物中毒,莫名頭疼,到醫院又查不出症狀。我給詠恩發了封EMAIL,她說可能是被人施了黑色魔法,所以她特地回來看看。”

     這詠恩倒是個熱心又善良的女子,我很想認識她。家樂看穿我想法,“明天同我一起去接機吧,我介紹你們認識。”

     我欣然答應:“好啊,求之不得。”

     在我印象中,巫師該是穿著黑色袍子,拿著水晶球,全身掛滿稀奇古怪的東西,待見到詠恩後,才知道自己想像力過於豐富了。

     她穿著簡單的白襯衫,下面是一條素色麻布裙,普普通通的一個女孩子,只是眼眸特別黑亮,一見人就甜甜笑著,兩邊頰上酒窩深深。

     “你好,我是詠恩。”她大大方方的同我伸出手。

     握住她溫暖的手,我頓感親切:“我是于小薇。”家樂在旁開心的合不攏口,見詠恩注視他,才帶些靦腆的摸著頭。

     詠恩拒絕了家樂要她休息的好意,直接同我們一起坐車去了任光家裡。

     任光原來是一家公司的總經理,去年年底剛剛結婚,家裡是獨立別墅。妻子心怡溫柔美麗,我們去的時候,她正照顧臥床的丈夫。

     趁著心怡招呼我們的時候,詠恩已經開始上下察看,連小小角落也不放過。

     “她在做什麼?”心怡有些不安的悄聲問家樂。

     家樂眼光一直盯著詠恩身影,心不在焉的回答:“在找有沒有施巫術留下的工具。”

     “巫術?”心怡倒抽口冷氣,嚇得臉都白了。

     詠恩停止搜索,也過來同我們坐在一起,眉頭蹙起:“你丈夫有沒有什麼仇人?”

     “任光為人很好,不會同人結仇。”

     家樂插嘴提醒:“你忘了吳傑,就是前不久被任光開除貪污的出納,聽說,他私底下對任光恨的要死。”

     心怡疑惑:“吳傑不會恨任光吧,畢竟是他自己做錯事情。”

     詠恩注視著心怡片刻,突然神秘一笑,同她握手道別:“既然如此,我等回去找書翻一下,改天再來打擾。”

     家樂還想說些什麼,詠恩警告的瞪他一眼,家樂識趣的閉嘴。車子才駛離任光家不遠,詠恩又讓家樂停在轉角,家樂憋不住:“詠恩,你搞什麼鬼?”

     “我還需要確定一下。”詠恩眼光一直盯著任光家。

     沒過多久,心怡從家裡出來,並上了一輛計程車,詠恩示意家樂開車跟上。

     好像電視裡員警追蹤疑犯的畫面,難道心怡是這一系列意外的操縱者?我心底暗自打著問號,怎麼看心怡與丈夫都感情深厚,她為什麼要害自己的丈夫,理論上說不通啊。

     心怡在一家茶室門口下了車,徑直走到裡面,隔著茶室玻璃,我們看到她在一個男子面前坐下。

     “吳傑,那是吳傑。”家樂驚訝的喊道。

     難道是吳傑是第三者?但吳傑看起來並沒有做第三者的本錢,矮矮胖胖,像個豬頭,同英俊帥氣的任光簡直是天壤之別,心怡不會這麼沒眼光吧。

     從我們這裡看去,心怡的表情有些痛苦與呆滯,似乎在同吳傑辯解些什麼,但吳傑嚴厲的訓她一句,就令得她低下頭。

     “1934年在海德堡發生過一件惡名昭彰得案子。法蘭茲.華德在火車上遇到一個婦女,並令她喪失自己意志,不但逼迫她當妓女,賺錢給他,而且命令她謀殺自己的丈夫。他還追加了一個催眠的暗示,要她無論在任何狀況下都不可洩漏他跟這件事有關,也不可洩漏他的身份。最終,警方的精神科醫生路易.梅耶突破了華德複雜德命令與禁忌系統,將他繩之以法。”詠恩淡淡的敍述。

     家樂恍然:“你是說心怡並不是出於本意,而是受到吳傑精神控制,不自覺的對任光下手?”

     詠恩嬌嗔的白他一眼:“剛才在屋裡,我握住心怡手的時候,就覺得她似乎精神有些渙散,有受人控制的跡象,所以我才需要證實一下。”

     正說話間,心怡已經走出茶室,等她坐車走後,詠恩開了車門,直接走到茶室裡,我與家樂也趕緊跟上去。

     吳傑正端著杯子喝茶,一臉悠閒得意表情,見到我們出現楞了下。

     “我奉勸你一句,害人者終害己,別以為你的手段神不知鬼不覺,任光的事情我們知道是你做的。”詠恩嚴肅的警告他。

     吳傑哼了聲,很輕蔑的藐視詠恩:“那又怎麼樣?有證據嗎?有證據叫員警把我抓走啊!”說罷,奸詐的嘿嘿冷笑起來。

     我擔憂的望了詠恩一眼,證據呢?巫術能作為證據嗎?即使解開心怡的控制,法律上會承認嗎?

     詠恩臉色一沉:“別以為你那些小把戲能有用,再執迷不悟,誰都幫不了你。"

     吳傑氣哼哼的走了,看他樣子,並不把詠恩的話當作一回事。

     “走吧,我們回任光那裡,給心怡解開禁制。”詠恩頓了頓,望著吳傑離去的背影,很是惋惜的道:“天生的巫師材料,真是可惜了。”

     再次回到任光家,看到我們後,心怡有些驚訝,詠恩把心怡帶進了書房,並反鎖上門。家樂去臥室陪任光說話,解釋一切,我坐在客廳裡發呆,看著落地大鍾分針慢慢移動,不由感覺有些無聊。

     半個小時後,詠恩有些疲憊的從書房裡出來,心怡看起來神色有些痛苦,她望著詠恩,詠恩同她點點頭,心怡這才向任光所在臥室走去。沒過多久,我聽得臥室裡傳來心怡的哭聲和任光輕聲的安慰。家樂訕訕從臥室裡退出,體貼的為他們帶上房門。

     “他們都明白了?”我問家樂。

     家樂有些沾沾自喜:“那當然,有詠恩在,什麼事不能解決。”

     詠恩有些啞然失笑,向他扔過去一個小布袋:“叫任光帶上,這是護身符。”

     看著家樂把護身符拿進臥室,我有些擔心:“萬一吳傑再害任光,護身符會起作用?”

     詠恩打著哈欠,顯得有些累,但仍耐心同我解釋:“黑巫術一旦不能成功就會反噬施術者,而且是以三倍力量返回,那個吳傑看來不過是個外行,我得護身符應付他綽綽有餘,如果他不能及早收手,那麼後果就得自負。”

     她有些悵然的歎息:“他的精神力量沒有經過訓練,都會達到這樣程度,一旦用在正途,不知會有幾多人受益。真是可惜!”

     完成了這邊的事情之後,詠恩乘坐當日的飛機又回去了,送走詠恩後家樂有些悶悶不樂。

     “詠恩那邊還有事情等她處理,你知道她想要多幫助些人。”我開解家樂。

     家樂釋然:“小薇姐姐說得對,幫助別人是詠恩的願望,也正是如此,詠恩才會讓人動心。”他望著暗夜中遠去的飛機,終於笑了。

     不久任光就恢復了健康,一個星期後,我們聽聞了吳傑發瘋的消息。我歎息,害人者最終還是害了自己。

joebar 發表於 2005-7-21 02:22 PM

25.
  我喜歡聽故事,從很小的時候就一直喜歡,最喜歡格林童話,因為裡面的故事大多圓滿結局,安徒生的童話雖然美麗卻多了淒慘,我總不明白,為什麼美人魚沒有第三種選擇,賣火柴的小女孩為什麼不能有好人相助。但長大之後才知道,原來安徒生所講才是現實的故事,格林童話是幻境,是鏡中世界,企盼又不可觸手。

     此刻我正在聽故事,講故事的人是一個滿臉風霜,但眼神依然堅毅的男子,他坐在我客廳圓桌旁,與我面對面,桌上是兩杯冒著淡淡煙氣的清茶,碧綠的茶葉在透明玻璃杯裡,浮浮沉沉,輾轉無依。

     “認識小星星是在十年之前,她自自然然的站我面前,那雙眼睛似會發光,就像夜空之中的星星,是那麼純潔無暇的美麗。與她相處的日子,現在回想起來,就好象天堂。”他眼神自然而然的溫柔起來,連嘴角都蘊著淡淡笑意。

     “即使現在,只要一閉上眼,她的笑,她生氣皺眉嘟嘴的樣子,調皮時狡黠的眨眼,彷佛就在我伸手可觸摸的眼前。”那語氣中深深的愛意,連我這個聽故事的人都能察覺,並為之感動。

     聽得故事多了,常常聽個開頭便能預料結局,在程堯訴說時,我心裡 已經預料故事結局必定令人扼腕。

   “後來呢?”

     他沈默著,專注望著玻璃茶杯,似乎能從裡面看到些什麼。

     “就在我們訂婚之後,有一天她突然從我身邊離開,等我去找她時,才發現她早就辭掉工作,沒有通知一個人,消失的那麼無影無蹤。”他略略帶著些痛苦訴說往事。

     我插嘴:“也許,可以從她家人身上知道她的消息。她總會同家人聯麼吧。”

     程堯苦笑搖頭:“她同我一樣,都是孤兒,在這個世界上,除了彼此,我想不出有比我們更親密的人了。”

     “那麼,你找到她沒有?”

     “我整整找了她一年,始終都沒有她的消息,那時候我很絕望,好像整個世界都倒塌了,我被埋在了最下面,無法呼吸,無法看到希望。我認為自己被拋棄了,被小星星拋棄,被周圍世界遺棄。於是終日買醉,靠酒精來麻痹自己神經。”他痛苦的用雙手抱頭,沉浸在對往事不堪的回憶之中。

     我並不言語,給他時間恢復,好半晌,他才慢慢抬頭,深深呼吸,歉然的勉強一笑:“抱歉,我有些失態了。”

     “沒事,你繼續說吧。”我搖頭表示自己並不介意。

     程堯手略微顫抖的拿杯子,喝了口水,穩下情緒:“有一天深夜,我喝醉了,在馬路中間跌跌撞撞的走著,一輛摩托車在轉彎時來不及刹車,眼看要撞到我,但是一股大力將我推開,我跌倒在路邊頭撞在行道樹上。我聽得那騎車人罵我的聲音,卻只是躺在那裡,懶得說一句。但是等車子駛遠之後,我聞到淡淡熟悉香味,聽得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同我說,程堯,保重自己。”

     我心一動,叫起來:“那是小星星,是她救了你。”

     他深吸口氣,點頭:“對,是小星星。我一聽到她的聲音,立刻睜開眼睛,果然,她就站我面前,用很憂傷的眼神望著我,看到她的眼神,幾乎令得我心都揪起來。我忍不住問她,為什麼要離開我,她有些奇怪的看著我,問我,是否看的到她。”

     說道此處,他抬眼望著我:“我自然說看的到。她勸我說,她和我走得路不同,要我保重自己,不可以再這麼下去,要振作起來,好好的生活下去。”

     “她說得很對,你不應該放棄你自己的生活,應該好好的過才是。即使小星星不愛你,離開你,你也不能就此絕望。”我贊同的說道。

     程堯卻搖頭“不,你錯了,小星星她是愛我的。當我要抓著她,不許她離開的時候,我驚訝的發現,她淒然笑著消失在空氣中,那一刻,我才恍然大悟,小星星原來已經同我兩個世界。但依然時刻關注我,所以才會在危急關頭救我。”

     愛是不分時空,距離,即使不同世界,卻依然無法切斷的關懷與掛念,在程堯與小星星身上,我又一次感到了愛的力量是如此巨大。

     我起身給兩人的杯子裡加了些水,程堯雙手握住杯子,微微轉動著,茶葉隨著杯子的轉動而搖曳身姿“從那天開始,我發現自己多了一項能力。”

     “什麼能力?”我喝了口水,好奇的問道。

     程堯淡淡一笑,抬頭注視我身後,“在你背後的,恐怕就是玫兒吧。”

     我大吃一驚,被水嗆到,不由大聲的咳嗽起來。

     原先隱身的玫兒漸漸在空氣中顯形,臉上滿是詫異:“原來,你能看到我。怪不得,你眼光總是瞥向我這裡。”

     “有求而來,又怕驚了主人,所以....”程堯臉上現出歉意。

     我有些上當的感覺:“家樂出賣我。”

     他不安的陪笑:“家樂很熱心,我同他一說,他便讓我來找你,實在難得。”

     怪不得今天不見家樂人影,原來早知道情況,又怕我責怪,所以打電話,通知我臨時有事走不開,倒介紹了程堯過來。這家樂,唯恐天下不亂,成天找些麻煩給我。

     玫兒卻蹙起眉,望著程堯:“你過來,是為著小星星的事情吧?”

     程堯連連點頭,滿含希望的懇求玫兒:“自從那次以後,我又見過小星星幾次,但這陣子無論我怎麼呼喚,怎麼尋找,卻再也沒有小星星 的蹤影,我不知如何是好,幸好遇到家樂,他同我建議來找小薇。”

     玫兒歎息:“死者已矣,何必非去擾她安寧,你既有能看到靈魂的能力,想必也從他們口中得知一些情況,陰陽兩界雖並存,但各行其道。難道你要害小星星錯過一次次投胎機會,守你身旁,看你生老病死?為你,她已經錯過幾次良機,你還要讓她為你如何犧牲?”

     程堯如被重擊,眼神呆滯,喃喃自語:“原來如此,我想要她留在身旁,竟是如此自私。”

     “回去吧,記得小星星同你說過的,要保重自己,好好生活。”見他失落至此,玫兒也不禁同情的勸慰。

     程堯失魂落魄的從椅子上起身,連道別都忘了同我說,開了門,就直接離開了。

     “程堯還真是可憐,那麼癡情,可惜小星星去世太早。不知道小星星是怎麼去世的?”我握著杯子,問玫兒。

     玫兒苦笑:“她得絕症,不想程堯看她一點點失去生命,所以離開,找個安靜地方等死。”

     我驚訝:“你怎麼知道?”

     “你忘了我是誰麼?”她白我一眼,我頓時領悟。而此時,茶杯裡得茶葉靜靜飄著,終於緩緩落入杯底,無聲無息堆成塚。

     兩天之後,我接到程堯電話。

     “小薇,請你讓玫兒轉告小星星,我會好好生活,讓她放心去轉世。”他故作歡快得聲音裡含著一絲憂傷,無法掩飾。

     當我將這件事告訴玫兒時,玫兒卻並無喜悅神色,反而鬱鬱。

     “我好不容易勸服小星星不去找程堯,但她卻死守冥界,苦等程堯,我都不知自己做的是否正確。”

     我安慰她:“他們二人陰陽相隔,總不是長久之計,程堯也說會好好生活,你就不必太憂心了。”
玫兒欲言又止,終於還是搖頭歎息。

     隨著時間的流逝,我以為這件事已告一段落,但事情發展時常會出人意料。

     一天晚上,玫兒神色激動出現我面前,我從未見她如此失態。

     “程堯死了。”

     我大吃一驚,怎會,前段日子尚是好好得人,難道是自殺?

     玫兒看穿我想法,搖頭:”不,他是為著救人而死,他從火中救出兩母女性命,自己卻.....”

     “那他與小星星不是能團聚?”我鬆口氣,馬上聯想到其他。

     “他為救人而犧牲性命,並不在冥府,與小星星應再無相見機會。”

     我驚呼一聲,為有情人惋惜,那小星星豈不是在地府空等?這一對情人怎這許多磨難。

     玫兒目中蘊淚,卻含笑:“程堯放棄了好機會,甘願與小星星同入輪回。小薇,那就是愛啊!”

     是啊,那就是愛,寂寞的小星星終於等到程堯,無論怎樣,什麼都將不能再把他們分開了。

     我終於明白,原來童話故事的美好結局不在幻境,而在真實,但看主角如何繼續。而我的故事又是如何?你的故事又是如何?這世上每個人可曾想到自己故事的結局?想至此,我不由久久陷入了沉思......

joebar 發表於 2005-7-21 02:22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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