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貼] [親情] 十年

fatfatdragon

昨天出了一篇關於母愛的 <世上只有媽媽好我的瘋娘>, 今天出一篇關於父愛的. 希望大家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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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沒有哪個父母願意讓兒女怨恨，可是我的父親卻甘願我把不順利的因素都推到他的身上。

1993年秋天，我如同打了敗仗的殘兵，跟在父親的後面，心情沮喪地走進了省城一所三流學院的大門。學院裡草場茵茵，高樓座座，父親一個勁地誇讚： 「孩子，你看房子多新，環境多好。」我漠然地看著他欣喜興奮的臉，他怎麼會懂得我愛的、嚮往的大學是老得斑痕纍纍的古舊建築，穿插的是多人才能環抱的蒼老古樹，在幽靜的小徑上，有沉靜的風，白髮的教授。那樣的一所大學在這個城市的另一角，我跟隨了表姐來過一次，就再也不能忘懷掉。

我多少次跟父親爭論，我只需要復讀一年，就能心想事成，他只是搖頭不允。 寧願拿了高額的委培費，逼我來讀一個枯燥乏味的財會專業。

我平時的成績並不差，我只是讓他在我遭遇重拳擊空後，給我一年的時間，他固執得像頭牛，在他的心裡，同樣也是恨我的吧？我們是那麼深刻得讓彼此失望。

註冊時，父親才發現，他在家鄉教委交的委培費的收據忘了帶，這就意味著我晚上住不到學生宿舍裡。他把我帶到學校附近的一家小旅館裡，安排我住下，叮囑服務員給我端來飯菜，就一個人匆匆地走了，他要趕當晚的火車，拿那張收據。

我吃著可口的飯菜，眼淚流了下來，在他的面前我一直冷漠對抗，想到他蜷縮在車站的一角，啃冷硬的麵包，也許連一瓶礦泉水也不捨得買來喝，我的鼻頭就陣陣發酸。身邊的背包裡，是一瓶瓶的營養藥，我體質一向不好，他叮囑我無數次要天天吃的。

父親回來的那天早上，我早早起了床，站在窗口旁盯著他要來的馬路看，五點左右的光景，公交車上的人很少，我盯著每個下車的人，卻怎麼也沒有發現他。

突然一個身影進入了我的視線，他顯然沒有發現我，掉了一件什麼東西在地上，傴僂的背像弓箭，讓人心酸。

我把滿眼的關切掩飾起來，他不用我問，已經嘮叨著說起來，他的零錢被火車上的小偷偷了，剩餘的錢都在銀行卡上，他只有一站一站走來，「反正時間早，不誤事。 我對這裡很熟呢，十年前我在這裡接車，閒著沒事，每日都坐了公交車，到處逛。」 他樂呵呵的神情，輕鬆的口氣。

我別過臉去，不忍看：他背上汗濕了一片，乾燥的嘴唇上起了火疱。

接下來的幾天，他像連軸轉的陀螺，甚至親自幫我鋪好了被褥，才戀戀不捨地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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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三年，我很少回家，寒暑假找了各種借口留下。父親常常來看我， 照常帶著大包小包，裡面總少不了各種營養藥，也許隔了空間和距離的緣故，我們已經能心平氣和地交談，多半他在說，我偶爾也象徵性地匯報一下自己的情況，他那麼用心地聽，彷彿要把每個字刻在心裡。

畢業後，我沒有留在省城，也沒有回家鄉，跟隨男友去了他的老家，在一個不好不壞的工廠裡做出納，事先我絲毫沒有徵求父母的意見，父親還是打電話過來，表示對我的全力支持，那一刻，我握著話筒怔怔地說不出話來，我以為因為我的冷淡和叛逆，父親能終於爆發斥責，怨恨我， 我也恰好能夠找到宣洩的借口，把耿耿於懷的憤怒對他說出來。想必他
是心虛、愧疚，只有順從我的決定。

兩年後的一個秋天，我結婚了。父母從老家趕過來，我在喧鬧的間隙， 無意居然發現父親在抹眼淚，很快他在母親的寬慰下，笑了起來，我裝作什麼都沒有看見，心裡的芥蒂始終在我的心頭縈繞。在異鄉的這兩年， 我看盡了世間冷暖，工資低得可憐，小心謹慎還是挨訓受責。每每，我都會想，如果當年我復讀了，一切會不會是另外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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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我的狀況有了一些改變，寶寶大了，我計劃換一套大些的房子，無意中和母親說起， 晚上父親打電話過來，說要過來給我送錢，我生硬地拒絕，說缺的錢我會自己解決，掛電話時，我聽見了一聲長長的歎息。

父親還是來了，在一個飄初雪的黃昏，站在灰色的樓下等我下班回來。

吃飯的時候，我發現他的白髮又多了許多，他一心逗著孩子玩，偶爾夾幾口菜吃，桌子的旁邊是他從破舊的包裡取住的兩萬塊錢。

九點半，他照常要去外面住旅館，老公下去送他，我站在窗口看著，隱約的燈影裡，他的背更馱了，眼神也變得不好，極力彎下身，看著地面。

突然，他手裡的一件什麼東西掉在了地上，他停下來，彎腰去撿，天黑無果，乾脆半跪著用雙手摸。十年前的那一幕又浮現在我的眼前，這一次父親真的老了，他來時跟在我身後，爬到四樓就氣喘吁吁，再有不能健步如飛地徒步一站一站地走……我的眼淚終於流了下來，衝下樓去，抱著還沒直腰的父親放聲大哭……

後來我從母親嘴裡得知：高考完的那個暑假我生的那場病，並不是普通感冒，而是心肌炎，醫生叮囑出院後堅決不能再過高三的生活，避免太勞累和緊張，而且要多多加強營養，以防止復發。我哭著問母親，為什麼不早說？母親說是父親不讓說，他寧願讓我怨恨他，也不願意我的人生因為有疾病的暗示，心理上帶了任何的頹廢、驚惶和不安。後來他偷偷來學校找了男友，叮囑他好好照顧我，而且對我保守這個秘密。

世界上沒有哪個父母願意讓兒女怨恨，在我對他諒解之前，也許他永遠都不會說，這麼多年，我過的不如他預想的好，他總說：「還是別說了吧，讓她能找個借口，把不順利的因素推在我的身上，她的心情會好些。」我任由悔恨的淚嘩嘩流下，只是為了一個微不足道的理由，父親硬是把一個原本不是秘密的秘密隱藏了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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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睇第一節, 真的好有朱自清<背影>的感覺, 同樣是寫父親的愛.
文中父親很偉大, 為了子女的心靈健康成長, 今願背起十年的誤會和子女的冷淡對待.
都是那句, 如果為人子女能多一些關心多一些了解...很多父母子女間的誤會往往可以化解於初時.
樹欲靜而風不息, 子欲養時親不在...

[ Last edited by fatfatdragon on 2005-8-3 at 01:03 A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