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者不罪

tlkwan

他猶如置身於黑暗中。他獨自走在街上，看到的不是人，而是一個有一個的影子。這些影子不斷地向他招手，它們有些好像是地獄來的死神，一步一步地想把他拉進死亡的深淵裏面。

他叫小暉，大家都這樣叫他的，但他的真名，其實已經不記得了。我認識他，因為我們是同學。不過，我每次見到他，我都不跟他說話。爲什麽？因為大家都覺得他古怪。

我跟小暉是上同一所高中的，大家都是名校生，所以平常見面的機會很多。然而，在學校裏，小暉總是一個人坐到一旁，他的身邊好像永遠不會有人在旁邊。沒有人知道爲什麽，不過也沒有人理他，因為大家都要用功學習，費最大的努力，想要考進一流的大學。“這就是現實殘酷的一面！”我記得老爸經常跟我說。

有一次，我去了學校圖書館，準備操練數學的考題，突然，我聽見一些奇怪的聲音在我身後的書架傳來。我覺得好奇，於是便走過去看看。我慢慢的動身到身後的書架，我故意放輕腳步，不想讓對方發現我探頭過去探索。當我愈來愈接近聲音的來源，我開始認得出，這是人的哭聲。

“奇怪？”我心裏想：“到底是誰會在圖書館裏哭呢？”我愈來愈好奇了，於是探頭一看，只見小暉一個人依靠著尾排的書架坐在地上，他雖然沒有說，但我看得出，他已經很努力嘗試不然自己哭出聲了，不然圖書館管理員肯定早就把他趕出去了。

這個時候，我也不知所措。我不知道小暉爲什麽哭，說實話，我也不想知道，因為他這個人總是怪怪的，有人說，他是同性戀。也我也不置疑，因為記得每次上體育課，在更衣室裏換衣服時，他總是看著其他人的身體。特別是我跟我的好朋友換衣服時，總是看到目不轉睛，讓我有點害怕。不過，不管怎樣，作為同學，看到對方在哭，不理他又好像不好，所以這個時候，我就想到從口袋裏拿出一張纸巾，把纸巾遞給小暉。小暉看到我，什麽也沒說，慢慢的收起臉上的表情，看來他的心情開始平復了。他接過我的纸巾，然後跟我說了句謝謝。“不用謝。”我說了，看見他沒事，便走了。

高中的學生在國內都有壓力，其實，我覺得這句話還不夠真實。在高中準備考大學的學生，是連“大姨媽”來都在學習的。在我身邊的人，每個人都很努力的學習，我雖然不想當什麽醫生或者律師。其實我真的不太想工作，只希望爸爸媽媽永遠地照顧我，因為這個年代要幹活是在太艱難了。不過，我的心雖然這麼想，我當然沒膽子這樣跟老爸說，不然還不被他打死。所以，當被問到要進哪一門專業的時候，我就隨便說我想當教師，還說了什麽要學教育心理學。結果，一家人不但沒有反對，而且都覺得是很好的理想。就這樣我就一直學習到現在，準備考進師範了。

當教師當然不容易，特別是這個年頭，連小孩子沒大便都是老師的錯的年代裡，哪裡來好人當教師呢？不過，我倒是不討厭教育。最近在網上看過了一些文章，都是一些老師他們退休以後寫下的一些文章，我覺得它們都給了我很多啟示。不過這些有機會再分享。

自從在圖書館裡看到過小暉，我就沒有再見到過他了。而我，也跟其他學生一樣，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學習中。結果，不記得是哪一天，突然有人跟我在圖書館裏說，小暉他自殺了。
“什麽？”這是我第一個反應。“他怎麼死的？”我好奇地問其他人。

“是跳樓死的。”我的好朋友小東說。

“什麽？真的假的？怎麼可能？”這個時候我馬上想起小暉那天在圖書館裏哭的事。

“聽說他是因為考試壓力很大，所以自殺的。”

“是這樣嗎？”我懷疑，但心裡有想不出更好的答案。

“你怎麼了？這個學校每年都有學生因為壓力而自殺的，有什麽好奇怪的？”小東有點冷血的說。可是這也是事實，的確每年都有幾個學生因為某些原因而自殺，而且大部份都是因為考試壓力太大。

“但是，一個認識的人突然過世，你不覺得不安嗎？”

“哪裡有時間不安啊？又不是你死，我傷心幹嘛？有時間都用來學習吧？別說我沒跟你講，我們兩兄弟沒事就好了，其他的都不要管它，現在最重要是高考，高考過了，不管死多少人都無所謂，只要不是你和我的家就好了。”

聽著小東這樣的話，都不知道應該是感動還是生氣。但我想他說的也有道理。我平常就跟小暉沒兩句，幹嘛現在聽到他死了，會覺得傷心？我問了自己好幾次，想確認自己同意小東的說法。但每次當我的心情平復了一點，又會想起小暉跟我在圖書館裏的情況。“小暉的死，真的跟我無關嗎？”我心裡又開始煩惱。

“喂，你怎麼啦？大姨媽來了，還是提早更年期了？”小東開玩笑道，而我卻沒有反應。“喂，小暉不會是你殺的吧？”

小東這麼一說，我整個人突然想吐，於是我馬上跑進洗手間。小東見狀，也馬上跑過去照應我。過了好一陣子，我才覺得好一點。

“你是不是生病了？要不要帶你去看醫生？”

“沒有，我沒生病。”我說。

“你真的沒事？”

“恩，沒事。”

小東見我說沒事，於是便走了。就在他要走的時候，我跟他說：“小暉他那天哭了。”接著我把在圖書館裏見到的事跟小東說的一清二楚。

“原來是這樣。”小東聽著我說，好像有點明白我的心情。“也就是說，你覺得自己如果那個時候如果沒有離開他，他就不會死？”小東果然是我兄弟，一語道破了我的心。

“是的。”我回答。“如果那天我坐下來，陪他一陣子，可能他就不會想不開，不會去自殺。”

“傻瓜！這種事你哪裡會知道，你又不是神。”

“但是……”

“你想得太多了。這根本就不是你的錯。如果你這麼做也有影響，那我們全班同學不是都有責任嗎？而再說，就算你那天真的陪著小暉，他也不一定不會自殺啊！”小東說的也有道理。不管我怎麼做，小暉還是有可能自殺的。

“你這是叫罪惡感，其實你心裡也很清楚自己跟這件事沒關，你之所以會覺得不安，完全是因為你希望有人跟你說小暉的死不關你事吧？那我現在跟你說，小暉的事跟你沒關好了吧？你快點振作起來，不然我們明天又跟不上進度了。”

小東這句話然我很振奮。這也是第一次我發現原來我這個兄弟是這麼可靠。我想了一想，是的，我之所以會覺得不安，完全是因為心裡的錯覺，認為自己跟小暉的死有關，但事實並不是如此。然而，我心裡真正想要的，是一個肯定的答案。我希望有人跟我說小暉的死不關我的事。我想要的其實就是小東的這句話。

“恩，謝謝你！我想通了！”我說。然後撘著小東的肩膀：“有你這個兄弟真好！我很幸運！”

就這樣，我跟小東一起回到圖書館，繼續我們的自修。但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心理多了一個想法：我更想要成為一個教師，我想瞭解和幫助那些好像小暉一樣的學生，這也是我人生第一次立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