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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轉貼]黄泉引路人 邪兵谱 [打印本頁]

作者: kenlabs    時間: 2007-2-20 01:37 AM     標題: [轉貼]黄泉引路人 邪兵谱

“哗……”有些浑浊的自来水从水龙头里喷射而出,水管里发出一阵闷闷的嗡嗡声。

  唐考将手伸到龙头下,水压过大了一点,飞溅的水珠立即打湿了他的胸襟,唐考摇摇头,将水龙头拧紧了一些。他胡乱地洗了洗手,顺势又将湿漉漉的手在脸上乱抹了两把,冷水一激,将唐考昨夜挑灯夜读积攒的瞌睡虫赶跑了不少。“唉……”唐考轻叹一声后,才突然注意到,卫生间内还有另外一个人。

  那人隔着一个水池,与唐考并排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个头比唐考高出了一截,身上的蓝色衬衫虽然有些发旧褪色,却浆洗得很干净。似乎察觉到唐考在观察他,那人扭头望向唐考这边,有些窘迫地笑了一下。唐考这才看清,那人手中拿着一把瑞士军刀,正费力地修剪着脸上凌乱的络腮胡。

  唐考想了一下,从书包里拿出一片削铅笔用的单刃刀片,放在那人面前的水池上。“用这个吧,瑞士军刀不是用来刮胡子的。”

  男人有些惊讶地拿起刀片,又看了看唐考,脸上突然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很诚恳地说了声谢谢。唐考微微一笑,向那男人略点了点头,便转身走出了卫生间。

  “真是个奇怪的家伙……”唐考一边向教室走去,一边回想刚才所见到的那个怪人。怎么会有人躲在教学楼的卫生间里用瑞士军刀刮胡子呢?

  “哎……在这里!”走进阶梯教室,窗边有人向唐考挥了挥手。唐考慢悠悠地向窗边走去,向他呼喊的人是唐考的朋友丁岚,两人之间一直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谁先到教室,谁就去窗边占两个座位。

  教室里闹哄哄的,新学期开学,大家一个暑假没见面了,自然有许多话题可以闲聊。

  “那本小说你看完了没有?”丁岚口里嚼着口香糖,懒洋洋地问道。

  “没劲……写得虎头蛇尾的,最后所有怪事全栽赃到外星人身上,草草了事,冤枉我熬夜看结局,真是既浪费时间又浪费感情……”唐考用力将书包砸在课桌上,把前排的女生吓了一跳,回头白了唐考一眼。

  “这样啊……那你不用给我了,直接拿到租书店去还了吧。”丁岚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本日本女优的写真集,开始翻阅起来。

  “这……你哪里得来的?”唐考随便瞟了一眼,被书上异常暴露的女孩吓了一跳。

  “网上买的,今天刚收到。”丁岚满不在乎地翻开一页,书上的美女大大地岔开了双腿。

  “当心被老师看见没收了,再定你个传播色情书籍的罪名,直接把你开除掉!”唐考嘴上虽然这么说,眼睛却一直没再离开那本写真了。

  就在两个男生闷头看写真时,有个清脆的女声在唐考的身后响起:“最新消息啊,这个学期老马不教咱们了,换人了!”

  “啊?那换谁啊?”

  “老马古代史教得还行啊,为什么要换人呢?”

  不少学生一下都凑到那女声的附近。唐考没有回头,却也支起了耳朵。不用回头他也知道,那是班长方欣又在开新闻发布会了。

  “好像是因为老马要搞一个考古课题,出差一年,就向学校推荐了一个代课老师。刚才我去教导处办事,正听到年级主任在里间对新老师训话呢。”

  “啊!代课老师?男的还是女的?”

  “男的!”

  “帅不帅啊?”

  “你又发花痴了啊?我就看到个背影,只知道他个子很高。”

  “可能是高个子帅哥哦……”一个女生真的开始发花痴了。

  “什么帅哥?多半是位大叔吧,我听见年级主任很不满地对那代课老师说,我们这里不是艺术类院校,教师的形象可不能标新立异,若是不把络腮胡刮掉,就不准上课!还说什么为人师表,仪容为重什么的。”

  “唉……原来是留一脸胡子的邋遢大叔啊……没戏了……”

  “一脸胡子?”唐考心中格登一下,难道刚才在卫生间里遇上的,就是新来的代课老师?”

  “行啦行啦,什么没戏了?你又没损失什么,我的损失可就大了……上学期好不容易和老马打好了关系,还以为这学期可以稍微逃一下古代史的课了,谁知道换老师了……”方欣在唐考身后嘟嘟囔囔的,唐考不禁有些想笑,方欣这样的学习标兵,又顶着班长的帽子,想逃课还需要先和老师搞好关系,实在是太束手束脚了。

“嘀……”上课铃响了,不知什么时候,讲台上已经站着一个高瘦的男人,还在三两成群聊天的学生们一惊,开始坐到各自的座位上去。这人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包括唐考在内,许多人都完全没有注意到。

  “咳咳……”讲台上的男人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各位同学,因为有一个比较重要的课题研究,马立老师被学校外派到北京去了,所以呢……这个学期的中国古代史课程就将由我来代课……”

  “方欣你又骗人!这个老师好年轻,好帅啊……哪里是什么大叔了?”一个女生低声对方欣说道。

  “我怎么知道啊?不是告诉你我只看见了背影吗?说是大叔也是你们自己猜的,你怪我干嘛?”方欣忿忿不平的声音传到了唐考的耳中,他不由微微一笑。眼前这位新老师正是唐考在卫生间里看见的那位怪人,看他那刚刮过的面颊,尚且还有些发青。

  “先自我介绍一下。我的名字是……”新老师随手从讲台上拾起半截粉笔,转身在黑板上写下四个有力的大字――宇文树学。

  奇怪的名字使得讲台下顿时引起一阵小小的骚动。一个大胆的女生对宇文树学叫道:“老师!我应该叫你语文老师呢?还是该叫你数学老师?”

  “哈哈哈……”教室里一阵爆笑。

  宇文树学镇静地挥了挥手,似乎对自己的名字会引发笑声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他认真地对那位女生说道:“其实……你可以叫我历史老师。”

  “呵呵……”学生们又发出一阵笑声。

  “好了,我们开始上课。”宇文翻开手上的课本,他大致翻了几页,眉头便皱了起来。

  学生们都不知道他为何皱眉,便静静地等宇文发话。

  “各位同学,很不好意思,由于事起仓促,这本教材我也是今天才刚拿到手,我……还没有备课……”

  台下一片哗然,唐考也有些哭笑不得,这个新老师,难道从前就没上过中国古代史吗?

  “算了,”宇文把课本一合,“既然是第一节课,也不必这么守规矩了,你们今天想听点什么,我就说点什么吧。”

  一时间,学生们都有些糊涂了,还有这么上课的吗?

  “唐宋风流大家都听烦了,老师说说晋朝吧。”一直在偷偷看写真的丁岚突然开了腔,看来他是有心要试试新老师的实力。

  “好,那咱们今天就说说这晋朝。”宇文答应得倒也干脆,转身便在黑板上又写下“魏晋旧事”四个字。

  “三国那样波澜壮阔的时代过去以后,两晋的正史就枯燥了许多,老师不要说书本上的东西,给我们说说野史吧。”唐考和丁岚是哥们,自然要趁火打劫,为难一下这个奇怪的宇文树学。

  教室里突然静了下来,学生们都在等待着新老师的表现。

  “嗯……”宇文微微沉吟,“那就说点你们不知道的吧……《广陵散》这首古琴曲,你们可曾知道?”

  “知道,不就是《笑傲江湖》里面刘正风和曲洋对酒当歌时演奏的琴曲吗?还传给了令狐冲呢!”一个坐在教室中央的男生闷着声音回答道,他周围的几个女生不由得捂嘴偷笑起来。

“是啊,曲洋说他连盗了二十九座古墓,才从东汉蔡邕的墓中拿到的。呵呵……金老先生的故事写得很是精彩,虽说小说家言不可全信,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关联啊。”宇文顿了一顿,又接着说道:“《广陵散》这首古曲,一直是与嵇康这个人一同流传下来的。”

  靠窗边的唐考忍不住插嘴说道:“竹林七贤中的嵇康吗?很有人格魅力的一位啊……”

  “没错,竹林七贤,这魏晋时期的七位著名愤青中,嵇康是很特别的一位,嗯……放到现代来看,也可以说他是著名文学青年、摇滚先锋吧。”宇文抬手虚点了一下唐考,对他的说法表示了肯定。“晋司马氏与曹魏争夺天下,司马王朝伪善的厉害,嵇康看不惯,写文章骂人也改变不了什么,只能和朋友们躲在竹林里醉生梦死,抚琴散心了。但最终仍然没能躲过“乱政”的罪名,被司马昭所害。”

  “《广陵散》这首琴曲,就是嵇康临刑的时候演奏的最后一曲。虽说他临死前说:“《广陵散》于今绝矣!”可这首古曲现在不也流传下来了吗?”丁岚的声音还是那样懒洋洋的。

  “嗯,你知其一而不知其二,嵇康刑前抚琴,曲终之时,仰天长叹道:“袁孝尼尝请学此散,吾靳固不与,《广陵散》于今绝矣!”流传到现在的《广陵散》,就是那位想向嵇康学习《广陵散》而又被拒绝的袁孝尼,凭借自己多次听嵇康演奏后的回忆所记录下来的,人的记忆力有限,始终不能记下此曲的精髓啊……”宇文轻轻摇了摇头。

  “可嵇康为什么不愿意把这首琴曲传授给袁孝尼呢?”有个女生在唐考身后问道。唐考回头看了一眼,问话的正是班长方欣。

  “这个为什么,正和《广陵散》的真正来历有关!”宇文眼中一亮,回过身在黑板上写下“灵鬼志”三个字。“《太平广记》中第三百一十七引《灵鬼志》中有所记载,嵇康曾经在夜晚家中的灯下弹琴,突然有一个高大的黑衣人出现在他身旁,默不作声地看着他弹奏,嵇康觉得这黑影恐怕不是人,就吹灭了灯火,说道:“耻与魑魅争光。”那黑影一下散去了。嵇康本来就是因为心情郁闷才在家弹琴散心,现在出了这么一档怪事,心情就更不好了,他便背着琴出门西行十多里,一直走到一个名叫月华的古亭中,这地方由于偏僻,常听说有人在这里被强盗杀害,可嵇康目睹野地荒凉,心中萧散,什么都无所谓了,倒也不害怕,就坐在这古亭之中,又开始弹起了琴。雅逸的琴声在夜空中回荡,突然半空中有人叫了一声好!嵇康向来胆大,就高声质问究竟是什么人?那先前在家中出现的高大黑影又一下出现在嵇康对面。黑影说道:“我本是已经离开人世的游魂,还在世的时候特别喜欢弹琴,听到你演奏的这么好,就忍不住现身了。可我死于非命,身体残缺不全,怕吓到先生啊……””

  “啊?原来真的是鬼?”台下不知是哪个女生突然冒出一句。

  宇文并没答腔,仍继续说道:“但嵇康全然不在乎,“既然大家都是爱琴之人,身体残缺又有什么可怕的?”说完,他就邀请这个黑影与自己一同弹奏古琴。两人探讨了一通音律后,互相之间大有知己之感。于是,这黑影便说要传授一曲给嵇康,并要嵇康发誓绝不将这曲再传授给别人。嵇康答应之后,便学会了这一首绝妙的古曲,这古曲,就是那《广陵散》!”

  “原来嵇康答应了不能再传给别人的吗?难怪没能真正流传下来……”方欣自言自语地说道。

  “可这个黑影究竟是什么人呢?竟然能有资格给当时名声显赫的琴师嵇康做老师!”唐考好奇地问道。

  “天亮之际,黑影消散前对嵇康说道:“相遇虽一遇于今夕,可以远同千载。于此长绝,不能怅然。”这黑影来去如风,其实是附在嵇康所用古琴上的琴灵。他在生前,名字叫作聂政!”宇文声音平静地接着说道。

  教室中绝大多数的学生们,并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都有些茫然,唯独唐考和丁岚同时惊呼起来:“聂政?就是那个曾经刺杀韩王的聂政?”

  宇文向这两个并排坐在一起的男生投去赞许的目光,“不错,正是那战国著名刺客之一的聂政!聂政之父是战国时期韩国有名的铸剑师傅,奉命为韩王铸剑,但逾期之后没能交出宝剑,被韩王下令斩杀。聂政为报父仇,遁隐深山,苦练剑法琴技,十年之后出山,怕别人认出自己,竟然在脸上涂抹黑漆,打掉满口牙齿,又吞下火炭烫坏嗓子……聂政回到韩国,开始在街头卖艺,他的琴艺实在高超,就连过路的牛马听见了也会驻足倾听。聂政一下声名大振,韩王也听到了关于他的传闻,便将他请到宫中,为自己奏琴。聂政终于等到这个机会,将一把短匕藏在琴中,待到韩王和身边的宫廷守卫都为琴声所迷时,一跃而上,一举刺死了韩王!随即在反抗之中又刺死十多个宫廷卫士,但冲上前来的卫士越来越多,再怎么抵抗,也难逃一死……聂政怕自己被捕后身份会被查出,牵连家人,竟用匕首将自己的脸划烂后,剖腹自尽了!”

  宇文叙述的口吻波澜不惊,台下的学生们却被这段故事本身的惨烈所吸引住了。

  “刺客聂政死后,被抛尸街头,若不是他的家人认出了尸体,不顾一切地当街痛哭,恐怕再也不会有人知道这个血性男儿究竟是谁了,东汉蔡邕所著的《琴操》中,也就不会再有聂政刺韩王这一节了……聂政既死,他所用的古琴却不知所向,世间辗转几番,最后却落到了嵇康的手中,嵇康为了得到这张古琴,不惜变卖了自己在东阳的家产,又听说当朝尚书令手中有一块上好的河轮佩玉,一向不为权贵低头的他,竟也屈身去为尚书令奏琴,只为能索得这块好玉,请玉匠截成几片后镶嵌在古琴上作琴徽。嵇康好友山涛,也是竹林七贤之一,曾在一次酒醉之后想剖开嵇康的古琴看看里面的构造,嵇康立即拔剑抵住自己的咽喉以死相胁,醉汉山涛才放弃了要做的傻事。爱琴如命的嵇康可没想到,这张古琴上会附有前朝琴剑双绝的聂政英魂,更未能料到,多年后聂政英灵会现身传授名曲《广陵散》于他,成就嵇康留名千古……”

  听到最后,不知是谁带的头,台下的学生们全都鼓起掌来了,现在的宇文,一点都不象一个历史教师,倒象一个街头的说书艺人,用精彩的故事换来了全场掌声。

  掌声平息之后,方欣却站了起来,“老师,你的故事虽然精彩,但这些涉及灵鬼的传说,恐怕不能当成历史来看待吧?”

  宇文眯着眼睛,看了看方欣,缓缓将头扭向了窗外。

  窗外正是秋高气爽的好天气,梧桐树叶在风中哗哗作响,一群浑身朝气的青年互相笑闹着从树下经过。宇文望着窗外足足有十秒钟,才将视线转回教室。看着台下的学生们,他露出一个微笑。“是啊……这些神神鬼鬼的事情,都是一些不可信的传闻野史,期末考试的试卷里是不会有这样的问题出现的……靠窗的那位女同学,用不着记笔记了,呵呵……”

  大学生们都哈哈笑了起来,但唐考没有笑,在他的眼中,这个奇怪的宇文老师讲课时的眼神里,总是隐隐流露出异样的严肃。

下课铃响时,学生们已经接纳了这个新来的历史课老师,虽说他讲的内容有些虚无缥缈,但听起来还是很有意思。至少,在女生们的眼中,这位年轻的老师比原来上课的老马要帅多了,听课的时候会不知不觉的认真一点。

  “今天就说到这里吧,下一次上课的时候,我会正式开始讲授课本上的内容。”宇文将手中的粉笔轻轻一抛,准确地扔进了粉笔盒。

  学生们开始收拾桌上的课本,有动作快的男生已经走到了教室门边。“哎!大家等等!”宇文象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你们的班长是谁?”

  所有的学生一下都把目光聚集在方欣的身上,方欣倒是挺大方地站起来答道:“老师,我叫方欣,就是中文一班的班长。”

  “哦……是你啊……”宇文似乎有些为难地挠了挠头,“那你们的副班长呢?”

  正收拾书包的唐考摇了摇头,十分不情愿地站了起来。

  “啊,是你啊!”宇文的语气就象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你留下一会儿,有点事情。”

  唐考有些愕然地看着宇文,又回头看了一眼方欣。方欣不仅是班长,同时也是04级中文系的年级长,做事向来强势,把这个学生领导做得风生水起的,唐考一向就只能是个给方欣打杂的,不过唐考向来就不喜欢出头,也乐得什么事情都让方欣出面。但现在这个新老师找班干部做事居然只要副班长而不要正班长,这还是头一次遇上。

  方欣见唐考回头,便使劲朝他翻了个白眼,心中不由得有些不服气。

  学生们散去之后,教室里就只剩下了宇文、唐考和丁岚。唐考丁岚向来是焦不离孟的。

  “嗯……是这样的……”宇文有些吞吞吐吐地说道:“我……到学校里也才只有两天,由于只是代课,学校好像也没打算给我办教师证什么的。我昨天去食堂吃饭,他们要我刷卡,我没有饭卡……又没有证件可以办卡,你看……我能不能和你们搭个伙?”

  唐考和丁岚瞪大了眼睛。

  “我会把饭钱算给你的,其实……也就是借用一下你的饭卡!”宇文见唐考没说话,还以为他是在犹豫,便有些着急了。

  “宇文老师。”丁岚拍了拍宇文的肩膀,倒好像他和宇文是哥们。“就这么点小事啊?我的饭卡先给你用着,反正我也不爱在食堂里吃。”

  唐考笑出了声,说道:“我说你怎么有事不愿意找方欣商量,你要说和她一块搭伙吃饭,她还不得到教导处去告你性骚扰啊?哈哈哈……”

  宇文不由得也笑了起来,刚才还只是师生关系的三人,在笑声中一下缩短了不少距离,已经变成了朋友。

  “走吧走吧,我们去吃饭,今天三食堂有麻辣兔丁,去晚就没了!”丁岚总是大大咧咧的,说话的口气好像就没把宇文当成老师。

  “是吗?那我们快走!”宇文忙去拿讲台上的课本,看上去倒比丁岚还着急,唐考笑着摇了摇头,这个新老师,还真是一点架子都没有。

  ******

  S大,一所在国内颇有名声的综合性大学,掐指算来,也是百年老校了。每年慕名来报考的学子众多,前几年扩招之后,这里的人气越发地旺盛起来。在中午吃饭的时间,各食堂前汹涌的人潮就显得特别的壮观。

  丁岚端着一个盘子,满头大汗地走到宇文和唐考身边,“靠!这麻辣兔丁再怎么好吃,也是要花钱买的啊!怎么这些家伙挤得就象不要钱的一样,我差点就挤不出来了!”

  唐考用手直接在盘子里拈了一块兔肉扔进了嘴里,“你现在知道中国搞计划生育的重要性了吧?”

  “大概是因为有不少陪同新生来报道的家长也跑到食堂里检查伙食的好坏,才显得人特别多吧。”宇文似乎在很仔细地观察食堂里来来往往的人流。“象你们这样大三大四的学生,今天如果不是因为有好吃的麻辣兔丁,恐怕不一定会到食堂里吃饭吧?”

  唐考抬头看了一眼宇文,说道:“宇文老师,其实你也可以不用饭卡,直接到外面吃小炒的嘛。”

  “嘿嘿……还是食堂好,省钱!”宇文低头连扒了两大口米饭。

  “今天下午没课,我准备去游泳。你去不去?”丁岚问唐考。

  “今年的新生下午要在各系报道,你要负责接待啊!”唐考瞪了丁岚一眼。

  “可……可这不是方欣安排给你的活路吗?怎么变成我的事情了?”

  “我要去其它系的接待处打探今年新生的情况,只能让你替我坐镇本系接待处了。”

  “靠!好玩的事都让你占了!”丁岚一怒之下把盘子里一半的兔肉倒进了自己的饭盒中。

  “这可没准!说不定今年的好苗子全都集中到我们系了呢?那你不就近水楼台了么?”唐考又极快地从丁岚的饭盒中抢回了几块肉。

  “等等!你们俩……说的倒底是什么事啊?”宇文在一旁听糊涂了。

  丁岚正要开口答话,唐考却用眼神制止了他,“嘿嘿……也没什么事。老师你的米饭够不够,不够我再去给你打点?”

  唐考这么一打岔,宇文也就不好再追问什么了。

  三人正聚精会神对付午餐时,一个人影从唐考身后匆忙经过,坐在唐考对面的丁岚恰好看见了,便大声对那人叫了起来。

  “哎!老易!”

  宇文和唐考同时回头,看见了那个在丁岚口中被叫做“老易”的男生。那个男生个子不高,头发倒是很长,身上的衣服有些灰扑扑的,也不是脏,而是时间太长了,衣服已经败得看不出原色了。

  听到丁岚叫他,老易有些愕然地回头看着唐考等人,似乎对宇文和学生们一起吃饭有些惊讶。

  “老易,跑什么跑?和我们一起吃吧?我这还有兔丁!”丁岚对他招了招手。

  宇文吃惊地看见,那个男生黑黑的脸膛下透出一团红晕,眼神也突然由惊讶变得有些怨恨。他竟恶狠狠地向地上啐了一口,转身走出了食堂。

  “他又怎么了?我惹到他了?”丁岚诧异地问唐考。

  “你这个家伙,什么都不知道。”唐考站起来就给丁岚头顶一记猛敲,“老易暑假打工这两个月算白干了!”

  “为什么啊?”丁岚护着头叫了起来。

  “唉……”长叹了一声之后,唐考便向一头雾水的宇文解释起来:“刚才那男生叫易南行,和我们一个寝室,但不是我们系的,是物理系的。农村来的,家境不好,因为欠学费的事情,没少被学校折腾,我们平时虽然有心帮他,可他偏偏自尊心又特别强,总觉得我们是在居高临下的施舍。特别是对丁岚,根本不买帐……”唐考指了指对面的家伙,“丁岚这种富家子弟,花钱大手大脚的,别说老易,有时候就连我都看不惯了。”

  “可我真的没有看不起他啊!你别说的我一副为富不仁的样子!”丁岚满脸的无辜。

  “行啦行啦,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可你们两人的生活根本就是两个世界,要人家怎么想?唉……你又不是不知道,老易为了省路费,三年没回家了,暑假在一家电器商场里做个卖场管理人员……”

  “他打的这个工还是我暗中帮他搞定的,帮他还不能明着来!”丁岚指着自己的鼻子对宇文说道。

  “别打岔!”唐考把丁岚拉开,“就是你给他介绍的这个工作出事了!他白天去卖场,晚上还去一家酒吧做侍应,每天都是半夜三点才回寝室,长时间睡眠不足加上劳累过度,上星期终于撑不过,在巡视卖场的时候突然晕倒,把人家一台松下的液晶电视给撞倒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啊?”宇文和丁岚同时叫了起来。

  “那台液晶电视一万多,商场看在丁岚的面子上让他只赔一半,但就算这样,他那两个月的工资全扣了也还不够赔偿……”唐考摇了摇头。

  “这事商场的经理怎么没通知我?我私下把钱赔了不就……”丁岚喃喃地说道。

  “你觉得老易会让你这么做吗?商场经理说看在你面子上只要他赔一半,他马上就明白这份工是你帮他找的,他已经觉得是在受你恩惠了!”

  丁岚沉默了片刻,说道:“好不容易上学期和他关系好了一点,他总算也愿意和我们一起吃饭了,谁知道……”

  宇文默不作声地听着,却是没料到,年轻人的自尊心竟是这样容易受到伤害……

下午的阳光不再如早晨那么温和,空气逐渐变得炎热起来,毕竟还是九月,树上的知了叫声仍是那么聒噪。宇文顺着林荫道在学校的教学区慢慢行走着,不时停驻下来,抬手遮阳观望身旁的楼房。这所历史悠久的高校有许多建筑仍然保留了早期亭台楼阁的风貌,斗拱、盖瓦、檐铃、无一不是古色古香……

  但在宇文的眼中,有些东西似乎有点特别。

  就在宇文面前的这栋藏书阁,当年是学校用来收藏古籍的,现在另建了一栋现代的图书馆,这里自然就废弃不用了。阁楼的每个檐角上都立有一尊琉璃兽,也如古时的惯例一般,用的是鸱吻。这鸱吻在传说里是龙生九子中的一子,也是一只龙兽,喜欢站在险要处眺望,所以古时工匠便将它立在屋脊上镇守。按照常例,鸱吻应该是昂首挺胸,目眺远方的造型才对,可宇文头上这只鸱吻却是向下低着头的,与水平面呈三十度夹角俯视。那鸱吻双翼高展,抬着一只爪子,两只眼睛却直勾勾地和宇文对望,造型很是古怪。宇文回望刚才所经过的其它建筑,却发现附近这些楼台上的鸱吻全都是这样设计的。他又盯着那只鸱吻的眼睛看了一会,一束阳光照在那已经有些破损的琉璃眼睛上,反射出七彩的光芒,却让宇文身上陡然生出一股寒意起来,宇文浑身一震,不禁加快了脚步,迅速地离开了这里。

  绕过外文楼,走到大礼堂前的空地上,宇文的耳朵一下被喧闹嘈杂的人声给塞满了,和刚才幽静的教学区相比,这里简直热闹的象个菜市场!宇文看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这里原来是在迎新。校内各系都在礼堂前展开写着系名的大横幅,又摆开桌椅,放上花名册和饮水机,迎接从外地来报道的新生们。

  还拖着行李箱或背着背包的新生们,出于对全新大学生活的憧憬,面上都带着兴奋的神情,在人群中穿梭着,寻找自己所在的院系。宇文也饶有兴致地跟在新生们的身后东张西望,他突然想起中午唐考和丁岚的对话,似乎他们要在迎接新生的时候做点什么,宇文便开始注意寻找中文系的接待处。

  不知道是不是丁岚出的馊主意,中文系的接待处没有和其它系的并排在一起,而是孤零零地靠在大礼堂一角的外墙旁,倒象是为了故意躲开来报道的新生,不过中文系向来人丁兴旺,不管它再怎么躲,接待处前还是排了长长的一队人。宇文穿过熙攘的人群,走到中文系的接待处前,两个正在为新生办理签到手续的女生看见了宇文,同时站起来叫了一声老师,那丁岚却戴着一副墨镜,抱臂坐在两个女生旁边,直直地伸着两条长腿,头靠在身后的椅背上,高高地仰着,对宇文的到来无动于衷。

  “戴什么墨镜啊?你以为你是社团老大在招收小混混啊?”宇文笑骂了一句,伸手把丁岚脸上的墨镜摘了下来,却发现这家伙早已经借着墨镜的掩护闭眼睡熟了。

  宇文哭笑不得,顺手从桌上拿了个纸杯,在饮水机下接了点水,又用手蘸了一些,往丁岚脸上一弹。

  被冰凉的水珠激灵了一下,丁岚猛地站了起来,睡眼惺松地大声叫道:“下雨了下雨了,快收摊子!”

  还在排队准备签到的新生中大多数是女孩子,看见这个长得挺帅气的学长却在耍宝,不由得都掩嘴偷笑起来。

  宇文也笑着拍拍丁岚的肩膀,问道:“这么早就想收摊了啊?唐考呢?他让你帮忙管一下接待,你就这么管的啊?”

  “他不就在这附近吗?刚才还见他抱着相机偷拍漂亮姑娘。”丁岚打了个呵欠,对自己刚才出的丑倒是一点也不在乎。“喏……就在那边,看见了没有?”丁岚突然抬手向东南方向指去。

  顺着丁岚手指的方向,宇文看见了正和一个外文系新生搭讪的唐考。距离有点远,宇文听不见他们的对话,只见唐考手中拿着一个巨大的相机,指手画脚地对女孩说着什么,那女孩脸上的表情由茫然渐渐变得不知所措,最后红着脸对唐考摇了摇头,转身走了。

  唐考垂头丧气地走回中文系接待处,将手中的数码单反相机顺手挂在丁岚的脖子上,嘀咕了一句:“真失败……”

  宇文好奇地把那个沉重的数码相机拿在手中,开始翻阅相机里的照片。相机中已经拍摄了近百张照片,照片上是七个长相可人的女孩,每个不同的女孩都分别拍摄了半身照、全身照和大头特写。看背景都是在校园内拍摄的,其中又有大半就是在今天这个新生报道会场上所摄。

  “你就算是准备要找女朋友,这后备役人数也太多了吧?”宇文看了看唐考。

  “真是找女朋友恐怕就没这么麻烦了……”唐考叹了口气。

  “莫非……”宇文一惊,口气也变了,压低了嗓子凑到唐考耳边说道:“你是打算找个人体摄影模特?”

  虽然宇文声音很小,耳尖的丁岚也还是听见了,他和唐考面面相窥之后,一同大声笑了起来,把两个负责登记的女生吓了一跳。

  “行了行了,我们不瞒着你了,再这么下去你可能要去报告教务处了。”唐考将宇文引到僻静一些的地方,“其实呢,我们正在拍一部校园电影,需要物色几个合适的女演员,我刚才正在收集新生资料,不过许多女生都觉得我们不象认真拍电影的,倒象是准备借此机会搭讪泡妞的,所以呢,你也看到了,我已经被拒绝得麻木了……”

  听说唐考竟然正在拍电影,宇文一下子来了精神:“拍DV电影是吧?”

  “不用DV难道有钱拍胶片电影啊?我只是一个在校学生啊。”唐考耸耸肩。

  “拍什么题材?”

  唐考抬头看了看宇文,似乎斟酌了一下,才慢慢说道:“想拍一部惊悚灵异题材的……”

  宇文一愣。

  丁岚刚凑过来,听见两人的谈话后也靠近了宇文,低声说道:“也就是常说的鬼片。”

  宇文抿着嘴没说话,抬起右手,用手背轻轻地摩挲着自己的脸颊,也不知道他正在想什么。

  唐考和丁岚见宇文这副不置可否的模样,便不打算再谈论这个话题,正要转身走开,宇文突然开了口:“哎!等等!拍电影的事情……我也很有兴趣啊!算我一个行不行?视频的非线性编辑我多少会一点,可以帮得上忙的。”

  “这……”唐考没想到宇文突然提出这么个要求,犹豫了起来。丁岚却顺口问了宇文一句:“你用什么软件做非编?”

  “Adobe公司的Premiere比较熟悉。”

  “Vegas会用吗?”

  “也会一点。”

  “可我们为什么要让你加入呢?做后期我们人数够了……”唐考抱臂摸了摸下巴,看上去并不打算给自己的老师一点面子。

  “喏……如果让我加入,我就可以在古代史的课前点到时不再点你们两个的名,并且……你们俩的期末考试成绩我现在就可以打分了,嘿嘿……”宇文咧嘴笑了一下。


十一点刚过,宿舍区准时断电熄了灯,学生们并没有老老实实地就寝,不少男生仍站在阳台上无聊地大声喊叫着,发泄自己过于旺盛的精力。

  一个黑色的人影正从宿舍区里出来,慢慢穿过两栋男生宿舍,向教学区走去。

  黑影走得很小心,一旦发现前方有人经过,黑影便会紧贴着墙角,躲藏在阴影之中,直到行人远去,黑影才继续前行。天空中的密云偶然间破开一条缝,皎洁的月光透射下来,照亮了黑影的脸,竟是与唐考丁岚同寝室的易南行。

  此刻的易南行,正忍受着饥肠辘辘的折磨,赔偿那家电器商场之后,易南行不但身无分文,还欠了两个老乡的债。今天这一整天,却是用自来水哄饱的肚子。

  断粮的日子,易南行也不是第一次遇上了,可最近疲惫不堪的身体一直很虚弱,不然也不会在商场里突然晕倒,饿得两眼发花的易南行,今天实在熬不住了。

  要不……还是低头找丁岚借点钱?由于长期向周围的同学们借钱又无力偿还,现在唯一愿意借钱给易南行的,恐怕就只有丁岚了。易南行心里不断回想着,几次三番忍不住想往回走,可一想起心底深藏的秘密,他那莫名的自尊心,却又一点点地变得坚硬起来。

  “老子就是饿死,也不回头了!”易南行看着云中露出的半个月亮,突然发了个狠,前行的脚步再也没有半点犹豫。

  绕过足球场,S大正在修建中的理科综合大楼的工地出现在易南行眼前。最近不知是资金的问题还是其它什么原因,工地突然停了工,施工队也暂时退出了现场。偌大的工地,此刻却是静悄悄的,没有人,也没有灯。

  看看四周无人,易南行助跑了两步,一口气翻过低矮的围墙,跃入了乌黑的工地。仍在打地基阶段的工地,已经挖了八九米深的基坑,在微弱的月光下,这大坑看上去倒象个怪物的血盆大口,正准备择人而噬。

  易南行的喉头滑动了一下,心里不由得害怕起来。他在基坑旁的临时施工住房边蹲了好久,才鼓起了勇气,从书包里拿出一个手电筒。推亮手电后,易南行慢慢地向这个巨大基坑的深处走去……

  一束细微的光柱,在深坑中缓缓移动着。借着灯光,易南行在地上搜索着什么,突然他眼睛一亮,忙不迭地从地上捡起一个东西,用手电照着看了看,就塞进了书包里。易南行如此小心,可那东西其实只是一个工地上搭建脚手架所用的铁构件。

  正所谓饥寒起盗心,易南行此行的目的确实不怎么光彩,可他也是被逼无奈,如果能多捡几个铁构件,明天拿到废品收购站去卖掉,至少也能换来三天的伙食费啊。易南行在裤子上擦了擦手,又开始在地上寻找起来。

  倏然间,易南行耳边传来一个奇怪的声响,仿佛是一阵飓风吹过狭窄的巷道,又象是一个老人极为沉重的叹息。他一惊,抬头四处张望,四周都是黑沉沉的,并没有任何动静。易南行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声音又传了过来,但这次传来的却是细微的嗡嗡声。

  易南行竖起耳朵,想辨认怪声传来的方向,谁知道这声音竟然是从四面八方同时传来的,将易南行包围在声场当中,并且,这奇怪的嗡嗡声越来越大了!这声音听起来极象是金属碰撞之后振动的共鸣声,渐渐地,易南行开始感觉到周围所有的金属物品都在剧烈震动,大到远处已经搭建好的脚手架,小到附近地上的一把铁锹,全都在发出共鸣之声!就连书包里那个刚刚拾到的铁构件,此刻也嗡嗡地震个不停!易南行害怕得浑身打颤,可脚下却象是灌了铅一般,半步都挪不开!

  “轰隆!”半空中陡然响起一个闷雷,易南行脚下的地面竟然显出一个圆形蓝色光斑,而他就站在这光斑的正中。

  突然,易南行心中冒出一个极其奇怪的念头,他一下对脚下这个光斑产生了巨大的兴趣,随着金属共鸣声的冲击,这怪异的念头也越来越强烈,竟然在驱使他一定要挖开脚下这块土地!易南行的心渐渐地被这想法驾驭了。他顺手从地上抓起一把铁锹,开始快速地挖掘脚下的蓝色光斑。

  汗珠不断滴落,手掌也被粗糙的锹柄磨破了,鲜血顺着木柄流淌到地面上,居然会“嗤啦”一声就蒸发得无影无踪,可易南行挥舞铁锹的速度却是越来越快,他的脚下刨出的泥土也越来越多,在他的身后形成一个土丘。

  “啪嚓!”铁锹的木柄竟然承受不住易南行的力量,从中断裂开来!易南行猛地一仰头,双眼已经变得一片血红,他有如一头暴怒的狂兽般发出一声怪异的吼叫后,将深插在泥土中的铁锹头用力拔出往身后一扔,接着,他竟疯狂地用自己的双手去挖掘泥土!血肉之躯怎能和泥石相抗,很快,易南行的双手已是指甲外翻,鲜血淋漓,被尖石划破的伤痕深可见骨,但他却仿佛感觉不到任何痛楚,挖掘的速度丝毫不见减慢。从易南行手上流下的鲜血一旦接触地面,就会迅速浸入泥土中,地下就好似有一头吸血怪兽,以泥土为介质,将易南行手上的鲜血吸入地底深处……

  与此同时,就在校园西南方向最高的一座水塔上,宇文树学正缓慢地向塔顶爬去。这座水塔为四周所有的教学楼提供后备水源,塔顶的水箱自然是硕大无比,宇文顺着铁梯爬上顶端的水箱平台,就站在了S大的最高点。水塔高处风大,宇文也有些站立不稳,他便半蹲在平台上,放眼望去,整个S大的建筑物都出现在宇文眼下。

  宇文在长裤口袋中摸索了一下,拿出一张五寸大小的照片,那照片正中用红笔画了一个十字形标示,所拍摄的正是S大的鸟瞰风景,并且从方位高低上来看,就是从宇文现在所处的位置上拍下的。宇文对照着手中的照片,开始观察这所已经陷入沉睡的高校。

  依照照片上的十字标示,宇文慢慢将目光投射到某个地方,那里正是新建理科综合楼工地的位置!突然,一道粗大的蓝色光柱猛地从工地里向天空射去,成为连通天地间的一条通道,但只是短短一瞬,那光柱就消失在漆黑的夜空中,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糟了!”宇文大叫了一声,连忙向铁梯跑去,他匆匆忙忙地顺着铁梯下到地面后,又朝工地的方向一路飞奔而去!

  当宇文也翻墙进入工地时,这里已经恢复了平静。宇文右手一翻,一个蓝色的虚灵火球出现在他的掌中。宇文就象举着一盏油灯,开始小心地在这黑乎乎的地基大坑中巡视。

  基坑中已经看不见有人在活动的迹象,宇文慢慢走到坑底的中心,脚下竟出现了一个近三米直径的大洞,他倒吸了一口凉气,用力将手中火球抛下去,那火球飘飘摇摇地向大洞深处飞去,照亮了洞底。

  几缕黑气正缓缓从洞底上升,又渐渐消失在空气之中,那洞中早已空无一物……

  “妈的!我还是来晚了……”宇文重重地一拳砸在地上!

  ******

  中国古代史在中文系算不上是主科,从前的马立老师又只负责中文系两个班的课程,所以现在的宇文树学每周也只需要拿出两天时间来和学生们胡诌就足够了。可他每次上课总会天南地北的说许多课本上没有的古怪轶事,渐渐地,“鬼话老师”的名声就传了出去,开始有不少其它系的学生跑来旁听,有时候说到高潮处,甚至会有学生在台下叫好。每当此时,宇文便会觉得自己这个历史老师做的不是很合格,把好好的一个大学教室变得跟一个茶馆似的,下面的学生也不是来学习的,倒象是来听评书的。想虽是这么想,一旦上起课来,宇文还是会忍不住说一些古籍中所记载的怪人怪事,难道这也是一种职业病?

  丁岚唐考最近是一直没来上课了,既然和他们有约在先,也难怪那两个家伙如此猖獗,宇文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最近这两个逃课精的靠窗座位却常常被另外两个奇怪的人所占据,宇文近几次上课,都难免要多看那两人几眼。

  其中一人一眼就可看出不是中国人,长得高鼻深目,脸上的轮廓很分明,有着细密的卷发和蓝绿色的眼睛,皮肤也比较白皙,看上去有些象欧洲人。另一个家伙倒是和普通的中国学生没什么区别,长相也还算俊朗,但他的气质比较特别,总觉得和周围的环境有些格格不入,年龄好像也要比周围的学生们大一些。

呵……”丁岚张大了嘴,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在他身旁,唐考目光呆滞、无精打采地趴在一张课桌上。而这张课桌,则放在外文楼大门前路边的一棵大树下……

  不时有结伴成行的女学生走过,各式各样的长裙与短裙从课桌前经过,暴露在阳光下的靓丽小腿们散发着青春的气息。可惜并没有谁对这张课桌感兴趣,女生们总是望上一眼就议论着走远了。

  “招……募……新……片……女……主……角,灵……异……电……影……研究会?”宇文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站在课桌前,一字一句地念诵了一遍贴在课桌上的横幅,然后用疑惑的目光望着两个半死不活的家伙。

  “宇文老师……别站在课桌前面好不好?挡着我们做生意了……”丁岚有气无力地对着宇文挥了挥手。

  “你们的生意?”宇文眉毛一挑,往两旁看了看,“我好像是唯一的顾客吧?”

  “唉……”唐考把额头撞在桌面上,发出“邦”的一声,“你就别打击我们了……”

  距离宇文不到50米左右的地方,此刻正热火朝天地举行着校园社团招新活动,新生们军训归来,已经开始了正式的大学生活。各大社团协会为了补充新鲜血液,都使出了浑身解数来招揽新生。

  “你们要招新,干嘛不把摊位和他们的放在一起,好歹也热闹一点吧?”宇文有些不解地问唐考。

  丁岚与唐考都没有说话,脸上带着尴尬的笑容。

  不过宇文很快知道了他们这么做的原因,因为此时正有两人从社团招新的活动场地向他们走了过来。

  “不是已经警告过你们了吗?未经过学校审批的社团及协会不得占用学校场地做任何宣传活动!你们已经不是第一次把这张课桌搬出来了,真要我叫人动手来赶你们走吗?”说话的青年学生一脸严肃,声音虽然不大,语气里却透出一股不容辩解的力量。

  宇文斜着眼观察这位正在说话的青年,只见他身材高大,紧绷的衬衫下肌肉均衡有力,留着短发的脸上棱角分明,看来明显是个运动好手。

  丁岚从凳子上转身站起来,乘背对着那位青年学生时轻声对宇文说道:“这家伙叫隋凌,学生会执行委员会的主席,学生会的一条忠狗!”然后丁岚又转向前方,换上了一副笑脸,“啊呀,是隋哥啊?怎么今天有空出来走走?”

  隋凌将丁岚伸过来准备与他勾肩搭背的手给一把推开,“别套近乎,赶紧把你们的摊收了。”那口气简直与驱赶无证摊贩的城管如出一辙。

  唐考仍然坐着没动,冷冷地说道:“我们这个协会已经向学生会申请好几次了,每次你们都不批准,我们也急着招收新人,你说怎么办吧?”

  隋凌用讥讽的口吻说道:“怎么办?S大电影协会已经有一个了,干嘛还要搞重复建设?现在电影协会的会长就在你们面前,把你们的协会解散了,向会长申请加入不就完了?反正你们协会总共也就你们两个人。”说到电影协会的会长时,隋凌抬手指了指站在自己身旁的人。

  站在隋凌身旁的另一个人却是方欣,刚才她正要和隋凌商量学生会举办迎新晚会的事情,所以便一路同行了过来,此刻面对唐考和丁岚,她仿佛有些尴尬,不知该帮哪一边才好。但看见隋凌牵扯到了自己,她不得不开了腔:“哎,隋凌,唐考答应不在这里搞宣传就算了吧,不用勉强他们加入我这边的电影协会。”

  方欣一边替唐考说软话,一边用眼神暗示丁岚赶紧收摊。

  “我为什么要加入她们那无聊的电影协会?电影协会所谓的搞活动,就是向学生们收点会费包场看一些老掉牙的经典电影,有什么意思啊?”谁知唐考不但不领方欣的情,反倒出言嘲讽。

  “你……”方欣被唐考哽得说不出话来,一扭身走了。

  “哎!方欣……”隋凌恶狠狠地瞪了唐考一眼,转身追方欣去了。

  “你要和隋凌对着干倒是没关系,干嘛要拿电影协会说事啊?就算大家都知道那个电影协会没意思,你也不必挑明了说吧?现在可好,把班长也得罪了……”丁岚摇了摇头。

  刚才话说的太重,唐考似乎也有点后悔:“我也是觉得憋得慌,就忍不住发泄了一下,搞个协会象搞地下党一样,谁受得了啊?学生会这些家伙,一直就看我不顺眼,故意的。”

  一直坐山观虎斗的宇文上前来拍了拍唐考的肩膀,“算了算了,想招女主角也不急这一时,慢慢来吧。犯不着违反学校的规定。”

  唐考点点头,开始和丁岚收拾摊位,宇文也跟着搭把手,帮忙搬了些东西。

  在回去的路上,唐考仍然耿耿于怀地对宇文念叨着:“这事啊……其实都怪丁岚,我们上学期曾先后两次找到了两个合适的女主角,都拍摄了相当长一段时间,素材也至少积累了十多卷磁带,每次都是丁岚这花花公子乘着演男一号的机会和女主角假戏真做地谈起了恋爱,又始乱终弃和人家闹分手,女生就再也不来了……大概是丁岚的花心在女生中已经传遍了,现在找人越来越难,真是麻烦……”

  “哎,怎么怪起我来了?”丁岚不服气地反驳道,“恋爱自由嘛,是她们不能把工作和感情分开来对待……”

  “你以为谁都象你这样无所谓啊?你脸皮这么厚,人家女孩子拿什么和你比?”唐考怒言相向,打断了丁岚的辩解。“我不管了,现在看来公开招募女主角已经不太现实了,给你三天时间,把张月晨给我找回来!” 原来上一位曾经演了半部电影的女生叫张月晨。

  “找回来干嘛?我们已经分手了!”丁岚嘟哝着。

  “不是叫你们继续谈情说爱,是叫她看在我们曾经共同努力过的份上,回来把戏拍完!”唐考脸一板,看来是真的有些生气了。

  丁岚自知理亏,勉强答应了下来。

  天气炎热,抬着长课桌走路多少还是有点辛苦,三人便停下来休息喘口气,而他们停留的地方,恰是在理科综合楼工地的入口大门前。宇文擦了一把汗,假装无意地向唐考问道:“这个工地是在修建什么啊?怎么好像一直在停工?”

  “哦,这里是准备修建一栋理科综合大楼的,停工嘛……”唐考并没有直接说下去,而是探头四处看了一下,在工地的围墙下拾起一根长长的竹竿。

  宇文不知道唐考拾这么一根竹竿准备干什么,好奇地望着他向工地的大门前走去。

  唐考走到大门下,伸手指了指头上方四五米处的一块工程标牌,向宇文示意。不知是什么原因,这块工程标牌黑乎乎的,完全看不出牌上的字迹写的是什么了。

  唐考将手中竹竿用力向标牌上一戳,顺势横扫了几下,那标牌上立即扑簌簌掉下一堆干泥碎块。原来是有人向标牌投掷了许多稀泥,整块标牌都被糊了起来。

唐考将手中竹竿用力向标牌上一戳,顺势横扫了几下,那标牌上立即扑簌簌掉下一堆干泥碎块。原来是有人向标牌投掷了许多稀泥,整块标牌都被糊了起来。

  碎泥掉下来后,标牌上的字迹清晰了不少,已可模糊辨认出来。“S大理科综合楼建设工程……日元贷款项目?”这些文字在标牌上用中日两种文字各写了一遍,宇文轻声读出后,立即明白了原因。“这多半是对日本不满的学生们干的吧?”

  “没错,自从上学期这里挂上了这块牌子,经常都有学生半夜来工地捣乱,损坏工程机械,张贴“中国人再穷也不用日本人的脏钱”这样的大字报,甚至还有人往牌子上扔大便,把这附近搞得臭烘烘的……”唐考摇了摇头,“大概就是因为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日本人很不高兴,中断了与学校的合作吧,这里从暑假开始前几天,就一直停工到现在了……其实能用日本人的钱发展中国的教育事业,又有什么不好?”

  可宇文并不认为这事就这么简单,几个愤青捣乱,应该还不至于会影响到签署了投资合同的工程。2006年年初,日本因为与中国在东海油气田的开发上引起了争端,加上中国在对日外交姿态上的有所变化,便逐步取消了对华援助,本来预期延续到2008年的日元贷款项目的审定也正式中止。象综合理科楼这样签署合同较早的日元贷款项目,虽然不受06年审定的影响,却恐怕是日方迫于政府压力,乘着有学生捣乱,借机单方面撤资了。

  但这栋综合楼的选址,是否有日本人的参与呢?宇文心中关注的问题,正滑向另一个未知的深渊……宇文有些无力地靠在围墙上,放眼眺望工地四周的古旧建筑,那些不同建筑的楼脊檐角上所站立的神兽鸱吻,本该望向天空的视线,全都不约而同地注视着宇文脚下的这片土地……
作者: kalos    時間: 2007-2-20 12:12 PM

Hey my fd, I've read the hold story already but I didn't get the endind n it doesn't looks like any 靈異 at all wor, can you fix it? THX~
作者: jennifer    時間: 2007-2-20 12:20 PM

这是连载的文章吧,好像没结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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