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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轉貼]一個關於筆仙的鬼故事(長篇) [打印本頁]

作者: AlexRoy    時間: 2006-1-11 03:24 PM     標題: [轉貼]一個關於筆仙的鬼故事(長篇)

> 爸、媽: 你們好!
>
> 出國一年有餘,一直沒有給你們寫過信.你們發來的幾封郵件我看了很多遍,你們那種推
> 心置腹,將我當作朋友並以交心的口氣讓我很感動,但同時也讓我無所適從.所以我一直
> 沒有回信,我實在不知該如何下筆又從何說起.每次通電話的時候我也是敷敷衍衍,草草
> 了事,似乎無話可說.但,這不代表我不記挂你們.
> 我今年春節不回家了,原因已經在電話中講清,這裏就不再多說了。只是,以後我還回
> 不回的得了家,都難說得很。因?我遇到一件事情,一件極怪誕,極荒謬,極難以置信
> 的事情。這也是寫這封電子郵件的原因。我知道你們聽到後一定會笑我,笑我怎?還沒
> 有長大;你們也許還會罵我,罵我又在撒謊,找了如此一個荒謬的理由兩年不回家在外
> 面逍遙。但是,我要說,請你們相信你們的兒子一次,儘管他很不成器,自小就愛扯
> 謊,到這?大也還不大懂事,也請你們相信我、你們唯一的兒子。這一次,我絕對沒有
> 撒謊。我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發自肺腑的。
> 我被鬼上身了。
> 是的,我被鬼上身了。我可以想象你們看到這裏時的訝異表情,或者會不屑地哈哈大笑
> 以?這是一個玩笑,說不定你們還會乾脆把這封電子郵件關掉,不耐煩看這種無聊的東
> 西。然而,事實上即使在寫這幾個字的時候,我亦感到一種無可名狀的恐怖盤踞著我的
> 心。
> 你們知道以前的我是決不相信神鬼之說的。我一直相信科學才是這個世界的根本,神鬼
> 之說只是虛妄的無稽之談,並且和科學是完全矛盾的對立。我想這也是絕大多數人的想
> 法。但現在,我的看法完全改變了。我親身經歷的事情使我無法不相信,這個世界上,
> 確實是有幽靈存在。
> 事情要從一月底說起。
> 你們知道,我在電話中也說過,一月我和來自北京的朋友,磊,搬進了公寓裏。但個中
> 詳情我一直沒有跟你們說過。
>
> 事實上那幢房子並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公寓,而是幢獨立的平房。而且包括周圍七、八幢
> 房子都是一模一樣的格式。據說這裏以前曾是個度假村,後來大約是度假村生意不行
> 了,就改?公寓對外招租房客。房子坐落在一座小山腳下,山叫雷山,位於市郊,是一
> 個房介公司介紹的房子。物主、即真正房東,我們從來沒有見過.那位房東,也從來沒有
> 給我們,他那處?業唯一的客戶有過什?聯繫——對了,一共有七八套這樣的房子,卻
> 只有我們一戶居住.房子外表普普通通,每一套裏面都是兩室一廳,帶廚房洗手間家具.唯
> 一的特別之處是整個房子都是純木結構,這大概因?它的前世是度假村吧。我們住在最
> 東邊的那套,那是那幢房子最好的一套,因?可以看到遠處的海邊景色.我和那位北京朋
> 友磊,以及我們各自的女朋友各住一間臥室.
>
> 是的,我們同居在那裏.這事兒一直瞞著你們,不好意思給你們說起.但現在說出來已經就
> 沒有任何關係了.因?我已經跟那個女孩子分手了.她叫麗,廣東人.
> 儘管那裏離大學不近,但我們還是決定在此定居。一來是看上便宜的價格,另一個原因
> 是環境幽靜。屋前屋後都是草叢和樹木,背後山上有非常茂盛的樹林,道路兩旁也整齊
> 的並排聳立著一棵棵大樹,夾雜著各色說不出名字的花。再加上遠離市區人煙稀少,這
> 裏的的環境其實是好得無以復加,連空氣都是那種濕潤的草木泥土特有的清新味。
>
> 但是這只是先前的印象,現在我卻寧願將那些樹連根拔起,一把火將這些花花草草燒個
> 乾淨!
> 在白天,在不知情的情況下,這裏環境確實是好。但一到晚上——就象現在——就只剩
> 下陰冷和潮濕.剛開始,我還以?是木質的牆壁易受潮且不擋風。現在,我才明白,這
> 根本就不是原因,這個地方也並根本不是環境幽靜,空氣中也並不是濕潤清新,而
> 是——陰氣重!
>
> 陰氣極重!我後來才發覺,那種濕潤的草木泥土味其實根本就是一股腥味。是的,是血
> 的味道!我現在就能感到帶血的空氣將我團團圍住,緊緊地裹著我不放,粘著我的每一
> 寸皮膚。還有一股一股帶有血腥味的陰風不斷從窗戶縫隙間流進來,從門縫下爬進來,
> 甚至從牆壁和天花板滲進來,再一層又一層地伏在我背上,穿過衣服纖維之間的間隙透
> 進來.我渾身都在起雞皮疙瘩,現在.
> 並非僅此而已。房門外面有一個發黑的風鈴,已經看不出是何年何月之物。鈴墜是一個
> 小小的貓咪,一起風,便敲打撞擊長短不一的鈴發出清脆的聲音。但現在鈴上長滿了紅
> 褐色的鏽斑,一有風吹過,發出的聲音也是幹謁刺耳,如刀刮骨磨齒一樣令人心驚肉
> 跳。
> 對了,還有件東西,一件異常可怖可惡的東西——鏡子!兩個臥室各有一面一模一樣的
> 鏡子,帶有暗紅色的鏡框。矩形的鏡子很古怪地被豎著懸挂在床頭正上方。後來當我們
> 發現這個鏡子不僅是有點古怪而充滿邪異、想把它們取下來時,才發現這鏡子竟是鑲嵌
> 在牆壁裏的。
>
> 事情從第一天搬進來就很不對勁。
> 那天傍晚我們剛把行李搬進來,每個人都很興奮。於是我們決定一起開車外出購買些蔬
> 菜肉蛋、日常用品之類。磊家庭條件很好,居然搞來一輛車,據他說是他爸爸在這裏的
> 生意夥伴借給他的。雖然這輛豐田佳美很有點破舊,但我們依然很高興,因?在同學中
> 我還沒有看見有誰玩兒車的。
> 我依然非常清晰地記得,當磊說:“我要先去加油……”的時候,我忽然聽到一陣很溫
> 柔的貓叫聲,“喵,喵喵……”聲音不大,甚至可以說很溫柔。
> 我們四人面面相窺,因?我們沒有寵物,而貓聲卻近在咫尺,似乎就在屋裏,偏偏卻看
> 不見!
> 然而,當時我們根本就沒有在意。只有媛,磊的女朋友,一個成天嘻嘻哈哈的女孩子淡
> 淡說了一句“哪里來的野貓”。我還想起了以前我們家那只白貓,給他們隨口聊了幾
> 句。現在回想起來,當時若是一定要找,並非就一定找不到那只該死的貓!只不過,話
> 說回來,即便找到了也不見得會對後來發生的事情有什?幫助,說不定還會讓噩夢提前
> 開始。
> 頭兩個星期都過得很是開心,早上大家都坐磊的車去上課,下午一起回家,順路買菜;
> 兩個女孩子負責做飯洗碗,我和磊則打掃房間,抹窗理櫃,又把各種家什挪來盤去,找
> 一個最舒適的搭配;又申請電話線,上網帳號,衛星電視;購置新家具……大約是大家
> 才搬了家頗?興奮的緣故,雖然那段時間忙得不亦樂乎,但也甚?平和融洽,頭一天出
> 現的古怪的貓叫聲也一直再未出現,我們亦早淡忘了。現在回想起來,那段日子簡直就
> 是天堂的生活。
> 只可惜好景不長,日子一久,新鮮感就消失了。日子逐漸開始平淡乏味起來。原來覺得
> 興奮愉快的事現在看來平淡無奇。爸媽,記得小時侯你們說我沒有恒心沒有毅力,做事
> 虎頭蛇尾,常常半途而廢。我發現不僅我是這樣,我認識的絕大多數人也是這樣。嘿
> 嘿,現在我才終於明白,這個毛病原來是如此的要命!
> 無聊和空虛越來越嚴重,到後來我們發現即便是四個人在一起也很難打發時間。當撲克
> 玩膩了,麻將打膩了,電視看膩了,網也上膩了之後,每天晚飯後我們四個人便圍在餐
> 桌旁大眼瞪小眼,絞盡腦汁去想一個所謂的“娛樂節目”。那天就是這樣,我清清楚楚
> 地記得,2002年1月11日,星期五,我們便這樣圍在一片狼籍的餐桌旁。
> “來玩筆仙吧?”
> 現在想起來,這個提議真是無聊至極愚蠢透頂的想法,然而當時我們卻躍躍欲試。不,
> 準確地說,是我和磊。
> “筆仙?怎?玩兒?”我和磊都聽說過,但又不知道細節。兩個女孩子膽小,不敢玩,
> 我和磊又不知道怎樣玩。
> “哈,筆仙?勸你們最好不要玩那個,還是玩點其他的吧。”媛表示了反對意見,“如
> 果玩了就有你們兩個的苦頭吃嘍。”她的神情永遠象在開玩笑。
> “不要玩那種東西!”麗表態道,“很邪的。而且聽說那是真的!”
> “聽說?嘿嘿,不信不信,”我連連搖頭,一臉訕笑,磊也信誓旦旦地拍拍胸膛:“哪
> 有什?筆仙筆鬼的?我就不信這個邪!我只知道這個世界上唯一能夠信仰依靠的只有我
> 自己。”
> “對、對,”我也乘機起哄,“有鬼??現個身來給我看看。”
> 麗在一旁冷冷地“哼”了一聲,剛才我才跟她?了醬油用完沒有及時去買這點雞毛蒜皮
> 的小事惡吵一架,看來她還沒有消氣:“鬼現身?鬼要真的現身了我看你跑都跑不
> 及。”
> “不試試怎?知道?” > “哼,不要怪我沒有給你講清楚哦,筆仙可是‘邪靈’!一請出來就會上你的身的。”
> 麗似乎想嚇我。
> “上身有什?很壞的後果嗎?”磊問道。
> “當然有啦。被上身的人會很倒楣很倒楣的,一直都會黴運不斷。而且一旦上了身,就
> 很難再離去。我以前有個同學就是不信,去試了一試,結果差點把命都丟了。他可是那
> 種很老實很老實從來不說謊的人。那都是真的!”
> 我仰天打了個哈哈,根本就不相信:“從來不說謊?恐怕只有死人能做到吧?”
> 磊點點頭:“我也不相信,不妨來試一試,反正坐著也是坐著。”
>
> 噩夢就是這樣開始的。正好兩個女孩子知道怎?玩。於是我和磊分坐餐桌兩側,各自伸
> 出右手重疊起來,兩個虎口相交處留下一個小孔;又插一支筆進小孔裏去,夾緊,筆尖
> 垂直的點在餐桌上預備好的一張紙。
> “然後呢?”我全然不知大禍即將臨頭,依然在嬉皮笑臉。?了嚇唬兩個女孩子,我和
> 磊不僅把燈關上,還字餐桌四周各點上一根蠟燭。
> “然後就輕聲地念:‘筆仙筆仙請過來,筆仙筆仙請過來……’一直到筆仙來。如果筆
> 仙來了,筆就會自動在紙上畫一個圈。”
> “來了又怎?樣?”
> “來了後你們就可以問他問題,如果是肯定的回答,筆就會在紙上畫圈。圈越是圓,這
> 個筆仙越是靈,也就……越邪!”麗的聲音有點顫抖,我好笑地瞟了一眼,她緊緊地抓
> 著媛的手。媛補充道:“完了以後要記得把筆仙請走。”
> “怎?請走。”
> “就說:‘謝謝筆仙,請慢走。’”
> 一切照做。開始的時候我和磊將筆夾得緊緊的,不要說畫圈,就是在紙上動一下都不可
> 能。但時間一久,兩個人都累了,兩隻手失去了力量的平衡,筆就開始動起來。於是筆
> 開始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地動氣來,在紙上留下一條條不規則的線段。但我和磊還
> 不覺得怎?樣,口中仍然念念有詞:“筆仙筆仙請過來,筆仙筆仙請過來……”依然沒
> 有任何筆仙出現的?象,只是兩個人的手因?累而開始抖動,紙上的線條開始彎彎曲曲
> 起來。
> 忽然我感到磊的手不再做任何抖動,而是異常鎮定地以一股我無法掌握的力量推著我的
> 手似乎有意要在紙上推一個圈出來。
> 霎時間我停住口中的念詞,詫異地?起頭,卻發現磊正睜大了眼睛瞪著我!
> 便在此刻,一陣風從屋外猛然刮過,呼嘯著刮過嗚嗚作響的房屋,風中隱約夾雜著另外
> 一種聲音。我側耳細聽,終於聽到了:“喵嗷——喵嗷——”是貓叫聲!聲音遠遠地傳
> 來,似乎是從背後山上傳出的。遙遙聽去,貓聲似乎極其淒厲慘烈。
> 我忽然感到一陣害怕,一股冷流從腳底升起,貼著我的皮膚往上升起直至發梢,讓我起
> 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回頭看看兩個女孩子,她們已經嚇得抱作一團,眼睛卻死死地盯著
> 我手中的筆。
> 筆!我忙回過眼來,筆已經在紙上畫了一個圈。一個圓得不能再圓的,正圓的圓圈。
> 我聽見兩個女孩子的聲音在一旁顫抖:“來了,來了……”
> 磊比我鎮定些,他先開口問道:“你是不是筆仙?”
> 筆開始在第一個圈的旁邊慢慢地運動,慢慢地,不可思議地畫出第二個圈,和第一個圓
> 圈一模一樣大小!
> 然而我竟還心存懷疑,開口以試一試的心情問了一個實驗性的問題:“我是不是女
> 的?”
> 筆在紙上亂走亂畫,卻絕無任何畫圈的?象。於是我又開口問道:“剛才那是不是貓叫
> 聲?”
> 筆慢慢地從紙中央滑動到我的左側。我感到磊手中的力量忽然松了,像是在引導我的手
> 推出一個圈來。但不知是什?念頭使我放棄了和磊的配合,也許是害怕吧?我故意將手
> 鬆開,不,是兩個人的手不約而同同時鬆開,筆“啪嗒”一聲跌落在那個未完成的圈
> 上。
>
> 我和磊各自點上一支煙,我用懷疑的眼光打量著他,因?我認定是他在作怪,推著、或
> 者引導我的手畫圈。但他卻一直盯著桌面上的紙。紙上兩個正圓的圓圈在明亮燈光的照
> 耀下,夾雜在紛亂毫無緒的線條中顯得異常清晰打眼。四個人都默然良久,終於,磊開
> 口對我說道:“你覺得怎?樣?”
> 我看著他,沒有馬上回答,因?我不知道該怎樣回答,也不敢將我的懷疑直接說出來。
> 不料磊卻說道:“你是不是覺得我在推你的手畫圈?或者我故意放鬆引導你推著我的手
> 畫圈?”他一彈煙灰,嘴角挑起一絲諷刺的微笑。
> 那天晚上我在床上輾轉難眠。儘管磊說出的話跟我的感受一模一樣,但我並不完全相信
> 他。因?他也有可能做完戲後故意說出那些話讓我相信他。但如果他?什?要這樣做
> 呢?嚇唬兩個女孩子?還是想嚇唬我??什??但如果確實不是他,那……
> 直到第二天背著兩個女孩子,磊的一句話才徹底打消我對他的懷疑:“我知道你懷疑
> 我,但你想想,我當著我女朋友的面說不相信有所謂的筆仙,也就不相信筆會自動畫
> 圈,如果自己裝神弄鬼畫圈出來,豈不是自己打自己耳光很沒面子?”
> “對,”我點頭稱是,“不該懷疑你的。”
> “沒關係,這是難免的,”他擺擺手,“事實上我也懷疑過你,但你也當著你的女朋友
> 說了那些話。我甚至還想過是你們三人早就商量好的圈套,開個玩笑作弄我一下。但太
> 不現實了,我瞭解你們。當然也有可能是我們三人商量著來作弄你,但你覺得我會到現
> 在都還不承認嗎?”
> 確實不會。我瞭解磊,他不是那?不夠朋友的人。“那?那兩個圈……”
> “那兩個圈完全是巧合罷了。”磊自信地說,“兩個人的手不可能力量完全相等,力量
> 不平衡,筆就會自己走動畫出線條來,畫圈只不過是畫線的一種特殊的形式,巧合罷
> 了。不用擔心,”他拍拍我的肩,似乎看出我的心有餘悸,“我決不相信什?筆仙筆鬼
> 的,也不信會有什?倒楣事。事情就此結束了。”
> “那,那貓叫聲呢?我們第一天搬來就有的貓叫聲,昨天晚上又聽到了。”
> “山上的野貓吧,沒什?。”
> 儘管磊的話很有道理很有說服力,但我還是不能完全排除“筆仙”的可能性。磊又象個
> 沒事人一樣有說有笑,只是絕口不再提這件事。兩個女孩子則事不管己,毫無所謂,權
> 把那天發生的事當作一個調劑無聊生活的小小刺激。似乎最膽小的人是我,只有我一個
> 人還心裏發虛,時刻擔心著麗所說的“倒楣事”的發生。這是因?那股推著我的手畫圈
> 的力量和淒厲慘烈的貓叫聲是那?的清晰,已經深深刻在我的腦海裏。
> 然而,第二天並沒有什?特別的事情發生,第三天也沒有。一個星期都這樣安安穩穩平
> 平淡淡,或者說無聊地過了。我逐漸相信了磊的推斷,以?事情就此結束了。卻不知,
> 事情其實還沒有真正的開始。
> 住了一段時間,房屋的不足之處慢慢顯露出來了。我前面說過,這裏環境很好,大樹成
> 蔭。這也帶來的相應壞處,就是背陰潮濕,缺少日照。洗的衣服晾在外面總是要好幾天
> 才幹,而且不是曬乾而是風乾的。所以衣服上總有股說不出的臭味。另一個是衛生間的
> 抽水馬桶壞了,一直不停的漏水,一直發出“呲呲”的加水聲,於是我們不得不關掉水
> 龍頭,每次用時再打開加水。爸,媽,這些我好象都在電話中說起過吧?
>
> 那天正是請筆仙整整一周之後。我們一行四人從一家卡拉OK廳出來,這是我們新近找到
> 的娛樂方式。所以這天四個人都是興致勃勃,玩得很是開心。四個人有說有笑地走到有
> 昏暗燈光的地下停車場,一股涼意迎面襲來。麗挽著我沖我嘲笑道:“今天是你們召鬼
> 之後七天整哦。據說如果召的是厲鬼的話都是要過七天才現身的。”
> “是??”
> “是啊。今天晚上我可不敢跟你睡一起了。”
> 旁邊媛也訕笑道:“對、對,今天晚上我跟麗睡。讓你們兩個色鬼睡一起。”
> 就在這時,磊忽然“咦”的一聲。順著他的目光望去,我隱約看見一隻貓的身影,蹲在
> 磊的汽車引擎蓋上。兩隻翠綠的貓眼在昏暗中閃爍不定。見我們一來,貓矮身一竄消失
> 在黑暗中。
> “怎?啦?”麗不解地看著我。
> “貓。一隻黑貓蹲坐在磊的汽車上,剛才。你沒看見嗎?”
> “沒啊?有貓嗎?”麗瞪大眼睛。
> 我和磊對望一眼,看著他的目光我心裏咯?一下。
> “有貓嗎?你有看見嗎?”麗鬆開挽著我的手,回頭問媛。媛也瞪大眼睛:“沒有啊,
> 我什?都沒有看見。”
> “什?都沒有看見?怎?可能?!”我激動地驚叫道。兩個女孩子大約是被我的樣子嚇
> 住了,緊緊地站到一起,還手拉手。
> 末了,磊歎了口氣:“好了好了,”他看著我的眼睛,“沒什?貓。我們嚇你們玩兒
> 的。”說罷將鑰匙?給我,道:“我累了,你代我開罷。”
> 毫無疑問,磊所說的話只是安慰兩個女孩子的,而且,並沒有多大效果。一路上四人都
> 沈默無語,直到快到家了,氣氛才有所緩和。麗和媛開始在後座嘰嘰咕咕,我和磊也開
> 始有一句沒一句的搭著。眼皮越來越重,看看車上的鍾已快三點,大家大概是困得來連
> 害怕都忘了。
> 眼看已經拐進家的小路,這時已經在半閉著眼打盹的磊忽然大叫一聲:“看著!”
> 汽車前面大約五米處有一隻貓,漆黑的貓,正蹲在路中央,兩隻碧綠的眼睛迎著車燈發
> 出邪異的光。?車已經來不及了,我猛地往左一打方向盤,汽車所有的重量加上慣性全
> 部壓在右前胎上,汽車開始側滑。一聲“乒”的劇響從車底傳來,壓住了後面兩個女孩
> 子的驚叫聲。右前胎爆了!我猛然想起汽車雜誌上看過的救生技巧,連忙將方向盤往左
> 打死,希望慣性能夠因此減緩下來。
> 然而速度太快,且路上充滿了潮濕的露水,汽車開始打轉。我放棄了做任何動作,只是
> 看著四周不斷盤旋、飛速而過的景物。我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施加在我身上,我知道它
> 比我強大得多,我無法抗拒它,於是只好聽天由命。
> 也許是我正確的處理動作,汽車很快停止了打轉,但依然往前側滑。猛然間汽車右側?
> 了起來,車內四人都齊聲發出一聲驚叫。
> 汽車右側?起四、五十度,接著力道盡了,猛然墜了回去,發出“砰”的一聲悶響,終
> 於停住不動了。我雙手死死地抓住方向盤,渾身大汗淋漓。磊也是滿臉蠟黃、驚魂未定
> 的樣子。麗和媛沖下車在路邊吐了起來。
> 下車後我的大腦裏轉著千百個念頭,一會兒後悔自己?什?開那?快,一會兒又覺得開
> 車出事很丟面子。然而,我根本就沒有想到事情的嚴重性。但話說回來,這其實根本也
> 不算什?。和後面發生的事相比,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
> 我和磊各自點上一支煙鎮定神經。“看見了?”磊問。“看見了,一隻黑貓。感覺上和
> 剛才停車場裏那只,是同一只。”我猛地噴出一口煙。
> “這回你們看到沒有?”待兩個女孩子鎮定下來,磊開口問道。但麗和媛只是瞪大眼
> 睛。“貓,黑貓!”我咆哮起來,“剛才之所以出事都是因?站在路中央的那只該死的
> 貓!你們怎?會沒看見?!”
> “你凶什??”麗忽然大聲道,“自己開車沒水平還怪什?貓?哪里有貓?我們怎?都
> 沒看見?”
> “行了,行了。事情已經過了,四個人都完好無損沒有受傷就好了。”磊打斷我們的爭
> 吵,俯身檢查車的情況。左前胎上有一道一尺來長的裂口,在裂口邊緣可以很清楚地看
> 見因?爆胎前的高溫而出現的類似燒灼的痕?。我蹲下身來摸摸還燙手的車胎,想說幾
> 句抱歉的話,卻不知說什?好。
> “怎?回事?怎?會這樣?……”磊埋頭看著車胎喃喃自語,我不得不解釋:“當時那
> 只貓在前面,我的第一個反應只能是避開……”
> “不是這個!”磊打斷道,“我也看見了那只貓。但是,?什?車胎會爆?”
> “因?速度太快壓力太大……”
> “不對。你想想看。我記得當時你是往左打方向盤,汽車的全部力量應該是都壓在右前
> 胎上。要爆胎也應該爆右前胎才對,怎?左前胎會爆的?”
> 是啊!怎?會這樣?我茫然無語。忽然,我想起一件讓我不寒而慄的事。磊也忽然反應
> 過來,似乎是在同一時間我們都想到了這件事,這件極?恐怖的事。
> “你記不記得,剛才停車場裏那只貓坐在哪里?”
> 我打了個哆嗦:“好象是,左前胎上方。”
> “沒錯。我也記得是左邊靠近天線。”
> “什?左邊?”媛走過來,她臉色比剛才稍微好看了點。
> “剛才在地下停車場裏,那只你們沒有看到的貓……”說道這裏我不由哽住,因?我又
> 聽見那慘烈的貓叫聲:“喵嗷——喵嗷——”就從背後的雷山上傳來。磊瞪大眼睛看著
> 我,一顆豆大的汗珠從他的鬢角滑了下來,毫無疑問他也聽到了。但麗和媛卻又是一副
> 茫然無措的樣子。磊給我打了個眼色,示意我不要告訴兩個女孩子更多的東西。
> 我心中隱隱有種預感,覺得大禍即將臨頭,然而我卻是絕對的無能?力。這種感覺和坐
> 在失控的汽車裏的感覺一模一樣。“也許是才經歷過車禍的緣故吧。”我這樣自我安
> 慰。然而,這種感覺一直纏繞著我直到現在,我?述這件事的時候。我不知道我什?時
> 候能擺脫它,也許,永遠不能。
> 那天夜裏我就沈侵在這種惶恐之中。我在床上盡可能輕地翻來覆去,生怕吵醒旁邊的
> 麗。但最後我卻發覺原來她竟也沒有睡著。
> “怎??還沒睡嗎?”我問。
> “恩,睡不著。”她輕聲哼道,“我,我好怕。”
> “怕什??”
> “不知道。”
> 我嘿了一聲,無話可說。因?我也害怕,且也不知道到底應該怕什?。最後我伸手摟緊
> 她。“別怕,有我在。”她聽話地倦在我懷裏,手腳卻冰涼一片。末了,她說:“我怕
> 的,就是你。”
> 出乎意料的是,這天夜裏沒有更多的事發生,第二天也沒有。一切都似乎歸於平靜,看
> 來又是一個平平淡淡的星期。第二天我陪磊去換了個胎,路上我們討論了一下前一晚發
> 生的事情。最後我們兩人一致同意那是只山上的野貓作怪。我們更多的是在慶倖事情發
> 生在深夜,路上沒有其他車輛行人。
> 爸媽,看到這裏你們一定也會發覺事情絕不是那?簡單。後來發生的事實也證明瞭這一
> 點,我和磊不過是在自欺欺人而已。事實上我們在談論這件事的時候都在回避一個問
> 題。即?什?該爆的右前胎沒有爆,而貓坐過其上方的左前胎卻爆了?我不是沒有想過
> 這個問題,只是我覺得無法解釋,或者答案太可怕了無法接受。想來磊也是如此吧。
> 若是事情都發生在另一個與我毫不相干的人身上的話,我也許會將答案脫口而出:
> 那只貓是惡魔的化身。
>
>
> 這一周卻不是完全平靜地度過。我和麗之間了點狀況。麗開始對我忽冷忽熱,讓我捉摸
> 不定。即使偶有笑臉,也似乎是在?絕大多數時間中的冷淡做補償。兩人單獨相處,竟
> 有一種逢場作戲的感覺。媛和磊之間似乎也出了點問題。從表面上看,媛象沒事人一
> 樣,依然成天嘻嘻哈哈;磊也看不出什?,只是抽煙比平時多了一倍。磊跟我私下聊
> 起,說不要看媛在大家聚在一起的時候嘻嘻哈哈跟沒事一樣,跟磊單獨相處的時候收起
> 笑臉變成另一個人。我這才猛然想起似乎每次麗跟我強?歡笑也是在四人相處的時候。
> 兩個女孩子似乎不約而同地作戲給另外兩個人看。爸媽,你們都是過來人,出現了這些
> 事意味著什?你們不會想不到吧?
>
> 這天正是離請筆仙十四天,離上次爆胎整整一個星期。又是周末,吃完晚飯四人又無所
> 事事。我和磊玩兒早就玩兒膩了的聯機遊戲,兩個女孩子自關在房裏嘰嘰咕咕。終於,
> 磊忍不住了:“去兜風吧。”他關上電腦。
> 兩個女孩子不願出去,於是我和磊開車出去漫無目的瞎溜達。天正下著大雨,滴滴雨水
> 在車燈前面飛速劃過,異常清晰。我和磊都默默無語,不用說我們也心知肚明對方的心
> 思,都在回憶上星期的可怕經歷。磊吸取上回的教訓,將車速控制在四五十碼,一路上
> 倒也相安無事。路過一家雜貨店,磊下車買煙,我坐在車裏看見一旁的一家寵物店門上
> 貼著一張白紙,昏暗的街燈下看不真切,但隱隱約約可以看見個“貓”字。於是我將上
> 身探出窗外,但見其上寫著:“廉售奶貓,純黑,二十元一隻,七隻一共只要一百
> 元。”
> “還記得那只黑貓嗎?”磊回來時我問道。
> “恩,怎??”
> “剛才那家寵物店打折賣黑貓,一共七隻,很便宜呢。”
> “是??多半是家貓被強姦後留下的野種,被主人賤賣的。”磊玩笑道。於是話匣子打
> 開了。我們邊走邊聊,話題漸漸扯到上周那只神秘的黑貓。
> “你說,?什?停車場裏那只貓會坐在咱們汽車的引擎蓋上?”我問。
> “不知道,”磊搖搖頭,“也許是因?貓喜歡溫暖的地方罷。熄掉的引擎會往外散熱,
> 引擎蓋上比其他地方暖和一些。”
> “那,停車場那只貓和後來路上那只貓是同一只嗎?”
> “按理說不應該是。但憑直覺感覺是的。你注意那只貓的眼睛沒有?”
> “唔,碧綠的,很醒目。”
> 說到這時車內的燈忽然亮了起來。“你開燈幹嘛?”我奇怪道。“沒有啊。”磊瞪大眼
> 睛,“天,門都關著的,燈怎?會自己亮?”“不是你開的是誰開的?”
> “絕對沒有!”磊申辯道,“我沒事開燈幹什??再說燈開關在哪里你又不是不知道。
> 我有碰過嗎?”
> 確實如此,開關在頭頂,燈的旁邊。我看了一下,是挂在開門檔上的,就是說只有開門
> 的時候燈才會亮。“線路問題吧?”我伸手想關掉它,燈卻在我的手觸碰到開關的一瞬
> 間之前自動熄滅,但不是普通的熄滅,而是慢慢地、由亮轉暗地逐漸熄滅。我扭頭瞪著
> 磊,他也看著我。
> “車燈開關是挂在開門檔上的。”我顫聲道。“吱——”的一聲,磊一甩盤子靠邊一個
> 急?,我可以看見他額頭上的汗珠。
> “開門檔?”他問。
> “開門檔。”
> “就是說……”
> “是的。”
> 我完全能理解磊沒有說完的話。挂在開門檔上的車燈自動亮起又熄滅,唯一合理的解釋
> 是車門在我們都無知覺的情況下打開又關上。恍惚間我仿佛看到一隻黑手趁我和磊談笑
> 之際慢慢地拉開車門,坐進車來,又緩緩將車門拉上……我下意識的猛一回頭。
> 後座上並沒有什?異常的東西,至少我看不出來。座位還是座位,安全帶散亂地盤在一
> 起,後座後面的玻璃窗依然明亮透徹,我可以看到淅瀝的雨水被?車燈染成紅色。一滴
> 一滴,暗紅,帶著閃光的雨。這更讓我害怕。“回……回家吧。”我顫聲道。
> 重新上路後磊開得更加的慎重,但卻一言不發。我也默默瞪著左右搖擺的雨刮器發愣。
> 小小的車廂裏彌漫著一股緊張氣氛,是不可名狀的恐怖。我幾次想開口打破沈默,卻又
> 不知說什?好。我開始胡思亂想起來,難道麗說的七天之後的事情是真的?難道我們今
> 天又會遇到……遇到什??不敢再想下去。
> “那只貓!”磊忽然開口,嚇了我好一大跳。
> “什??”我問,“那只貓怎?了?”張眼四望,並沒有貓的影子。
> “瞧你緊張的。”他訕笑著看了我一眼,我也發覺自己好象太神經質了,不好意思地笑
> 笑:“你想說什??”
> “我是說上個星期的事。那應該是兩隻貓,湊巧長得一樣罷了。如果是一隻貓的話它怎
> ?可能從停車場跟我們到家,還趕在我們前面。貓不會有汽車跑得快吧?”
> “當然,普通貓是這樣。別的就難說得很了。”
> “行了行了,不要再自己嚇自己了。你說那是只貓會不會是剛才那七隻小黑貓的老
> 爸?”
> “呵,”我想開個玩笑讓自己放鬆下來,“說不定現在我們屁股後面正跟著七隻黑貓
> 呢。”說完就發現這個玩笑一點也不好笑,而且心裏還開始發毛。於是我連忙大聲岔開
> 話題:“那只貓當然也可能一隻跟著我們,它可以跟著,恩,扒在我們汽車上。”越說
> 越不對勁。我神經質的回頭一看。一團黑影晃進我的視界,我拼命睜大眼睛想看清楚,
> 因?我不相信那是真的。
> 一隻黑貓,正扒在後窗外。黑色的大尾巴豎得筆直,上面蓬鬆的毛垂下來而顯得上粗下
> 細,象一個黑色的感歎號。被雨水淋濕毛呈一根根的尖針,我可以清晰地看見雨水一滴
> 滴從針尖上滑落。它兩隻陰綠色的眼睛正發出兇狠的光,瞪著我。我感到自己扯緊的眼
> 角在抖動。
> 汽車一個急?——毫無疑問磊也從倒車鏡裏看到了這一幕——貓被慣性直甩出去,我可
> 以聽見貓在車頂棚上的滾動,尖銳的貓爪在車頂上刮出刺耳的聲音:“嘎——”,從後
> 至前,由遠到近,好象直接刮在我頭皮上一樣毛骨悚然。伴隨著“喵嗷——”一聲怪
> 叫,貓被斜斜地甩了出去,在地上滾了兩圈就消失在黑暗的雨裏。
> 我驚魂未定地看著磊,他也看著我,到這個時候說什?都多餘了。“回家!快回家!”
> 我們那時還不知道,其實回不回家已經不再重要了。
>
> 汽車開出幾米就停住。“怎?了?”我問,生怕磊說出一句“車壞了”之類的話。磊的
> 嘴唇蠕動幾下,沒有說話。“你他媽的怎?了?快說話!”我急道。
> “你看,這是哪里?”磊回頭看著我。
> 這條街上沒有路燈。筆直的,略帶往下傾斜的通向前方,盡頭是一片黑暗,連汽車的遠
> 光燈也無法企及。兩旁很整齊對稱的排列著兩排大樹,樹枝交錯在我們頭頂。正是落葉
> 的時候,一些落光了葉的樹枝象一隻只枯手包圍著我們,剩下的殘葉也隨著大雨慢慢飄
> 落,只是在黑暗的大雨裏根本就分辨不出是什?樹。這是一條我們從來沒有走過的路。
> 我們迷路了。
> 磊又慢慢地向前開。這是最好的辦法,我默默想道,與其在這裏坐以待斃不如往前走走
> 試試運氣。但很快我就推翻了這個理論。因?越往前走氣氛越是怪異。我隱約看見大樹
> 的背後似乎有房屋,但又模糊一片,而且沒有看見任何有燈光的?象。走了大概有五六
> 分鐘,磊就不敢再往前了。他把車停下來,我聽見樹上不知名的果實落在車棚頂上“噠
> 噠”作響。
> “迷路了。”磊歎了口氣,“你身上帶有地圖嗎?”
> “沒。我忘帶手機了。你出來有帶嗎?實在不行就找警察吧?”
> “沒有,我哪里想得到要帶手機的?怎?辦?你看是不是我們一起下車去問路,或者找
> 個電話?車上有把雨傘。”
> 我看看窗外的漆黑,實在股不起勇氣下車到一片黑暗中去。“我、我來開車試試?”我
> 提議道。
> 兩個人都不敢下車,於是就在車上擠作一團,推推攘攘。好不容易把座位換過來,剛一

[ Last edited by AlexRoy on 2006-1-11 at 03:28 PM ]
作者: AlexRoy    時間: 2006-1-11 03:24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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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定,就聽見“?”的一聲門響,似乎是一團不太堅硬的東西落在汽車上。
> 貓!我和磊同時回頭一看,一團漆黑的影子在後窗玻璃外一閃而過。我感到心裏抽了一
> 下。“走走!快走!等什??”磊大聲喊道。
> 我猛地一踩油門,兩隻前輪打滑“吱——”,一躍而去。我加起油門一陣狂沖,兩邊的
> 樹影不斷的往後退,直到被扯成一個個飛速而過的模糊影子,然而我卻看不到一星半點
> 要到路的盡頭的?象。磊叫道:“慢點慢點!你找死啊?!”我清醒過來,連忙將一百
> 五六的車速慢慢放下來,這才發現自己一身冷汗,連方向盤不知什?時候也變得濕漉漉
> 的。
> “不要開那?快!”磊惱怒地壓低聲音,“除非你想今天死在這裏。但也不要停下來,
> 邊走邊找路!”我連連點頭,兀自往倒車鏡看了一眼,還好,沒有貓。“別看後面,後
> 面交由我處理。開你的車。”磊釘上一句,大概是察覺到我的眼光。
> 我稍微冷靜一點,又開了一段路,注意到這條路上居然還有不少岔路。我不敢貿然進
> 去,但大路卻越走越長,仿佛永遠沒有盡頭,兩旁的大樹也毫無變化。我心中又開始發
> 毛了。“現在,往哪里走?還走下去?”又過一個岔路口,我開口問。磊沒吱聲,點了
> 支煙遞給我,自己又點一支。“下一個路口轉進去。”他噴一團煙,“咦?那是什
> ?。”
> 前面一棵大樹橫在路中央,道路到此完全中斷,無法再往往前走。但我依然可以看見路
> 在樹的身下筆直地向前延伸,傾斜向下,似乎永遠沒有盡頭。越過這棵樹道路的兩邊依
> 然還是一排排的大樹。但我們已經不能再向前了。我感到一把毛刷子慢慢地刷在我的心
> 裏。
> “往回走!”磊用帶有命令的口氣說,“原路返回。”我早就沒了主意,就按他的話
> 做。但我心中隱隱有種預感,今天我們要走出這個地方是千難萬難了。
> 果然,走了不到十分鐘,預感靈驗了。前面有一棵同樣的大樹擋住了去路,不,是來
> 路。問“我們來時?什?沒有”這種蠢話已經沒有任何意義。“走岔路吧?”我提議
> 道。磊卻忽然“哧”的笑了出來,接著又鐵青著臉不啃聲。
> “怎?了?”我奇怪他居然還笑得出來。他指了指我面前的儀錶盤,油燈亮了。
> “怎?辦?下車嗎?”我問道,他卻搖搖頭:“不要,下車步行,只怕……”
> 又是“?”的一聲,我們猛然回頭,卻什?也沒有看到。後窗外面一片空曠,只有雨水
> 和黑暗的路。只見尾燈將後面的景物都映得血紅。
> 我心有餘悸地側過頭看看磊,他也慢慢地回過頭來,張嘴想說什?,然而我卻只聽見他
> 發出一聲淒厲的大叫:“喵嗷——”
> 不是他,是貓!黑貓赫然出現在前面的擋風玻璃上!正張牙舞爪地趴在玻璃上面。我感
> 到全身汗毛都豎立起來。一陣寒意直從腳尖直透上來。
> “喵嗷——”黑貓豎起一隻爪子按在玻璃上,似乎在示威。磊大吼一聲“滾——”,用
> 力地在玻璃上擊了一拳,又不停地作出攻擊的動作,希望能夠將貓嚇退。我也幫忙拼命
> 按喇叭。不料貓並沒有被嚇跑,“?——”它發出憤怒的聲音,全身被雨水濕透的毛一
> 排排豎起,猶如一排排黑色的牙齒。它瘋狂地伸出爪子,兩隻前爪拼命地抓著擋風玻
> 璃,刮出“吱——吱——”的聲音。瘋狂的景象讓我戰慄不已,我忽然想到——它想破
> 窗而入!
> 這恐怖的念頭徹底將我嚇呆了。我口中不停地大喊大叫“別讓它進來”,手在車內小小
> 的空間裏抓狂地亂舞。磊也好不到哪里去。混亂中不知誰的手碰到雨刮器,雨刮器堅定
> 有力地劃出兩道弧型,將黑貓掃了個跟鬥。黑貓在引擎蓋上滾了兩圈,翻身下車,就此
> 消失了。
> 一切都發生得太快了,黑貓的來無影去無綜讓我不敢相信這這一切。只有依然不緊不慢
> 左右搖擺的兩隻雨刮器可以證明剛才的事情。我驚魂未定
>
> ,兩手扶著方向盤直喘粗氣。直到磊說:“快走!走岔路!”
> 又是一陣狂沖,我絲毫不理會油箱裏面還有多少油,也不理會下雨路滑容易出事,磊居
> 然也任由我亂沖亂闖。“他大概是已經放棄了吧?還是想最後賭一把?麗在幹什??怎
> ?路兩邊的樹和剛才一模一樣?我們在哪里??什?路旁沒有房子?前面還有樹攔路怎
> ?辦?油還有多少?要不要在車裏過一夜等天亮了在走?這條路?什?是往上走的爬坡
> 路……”我腦海裏閃過無數個念頭,但我絲毫沒有減慢速度,毫不猶豫地左沖右轉,見
> 彎就拐,左轉、右轉再左轉——
> 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我發現自己竟然已經到了家門口的路上!我長舒一口氣,抹一
> 把臉,臉上手上全是汗水。
> 在車庫停好車,我欲趕快下車沖回溫暖舒適的家裏,一直沒有吭聲的磊卻把我按住了:
> “今天的事千萬不要跟兩個女人講。”我表示同意,他又道:“剛才你開車回來的時
> 候,我發現了一件極?恐怖的事情!”我嚇了一跳,瞪大眼睛看著他,他眼睛裏全是血
> 絲。
> “你一定奇怪我?什?一路上沒有話吧,”他沙啞著聲音說,“告訴你吧,那是因?我
> 被嚇得根本就不敢說話了。”
> “什、什?事?”我被他的樣子嚇住了,下意識地看看後窗,沒有貓,什?也沒有。
> “不是貓!”他知道我在看什?,“是剛才,那條一直往下走的路,你說會通向哪
> 裏?”
> “我……不知道。”我拒絕自己去想。
> “那兩棵倒了的樹是怎?回事?”
> “不知道。算啦,別去想了。我們不是好好回來了嘛?”
> “不對!”他大聲打斷我,“我們沒有‘好好的’回來!”
> “什?意思?”
> “看來你真的不知道。”磊歎了口氣,“剛才你開車的樣子很古怪。而且,剛才,你記
> 不記得你最後三個彎是怎?轉的?”
> “最後三個彎?好象是左……然後轉右……”
> “是左轉,右轉,再左轉。”
> 對!我想起來了。因?害怕老在一個地方打轉,我是左右轉彎交替著來的。尤其是最後
> 一個拐彎給我印象深刻,很急的九十度左拐彎——天啊!我張大嘴,又下意識地用手將
> 嘴按住。我以?我要大聲驚叫出來,但實際上我連叫都叫不出來了。
> 我們住的房子是在一條死胡同的盡頭,背後是雷山。這條街卻不是一條直路,而是有一
> 個拐彎,一個向右的轉彎。也就是說,我們若是開車回家的話最後一次轉動方向盤一定
> 是向右轉,不可能有任何其他的可能性存在。但事實上,我最後一次轉動方向盤卻是向
> 左!
>
> 明白了吧!最後一個彎拐左的唯一解釋,就是我們是從背後雷山中穿出來!我們回家的
> 那條路根本就不存在!

正如磊預料的一樣,接下來便又是一周平靜的日子,沒有任何特別的事情發生。但是我和磊卻是在焦躁和不安中度過。我已經完全相信每隔七天之後的一次大難。磊也開始相信我們似乎是被某種神秘力量所幹擾。“但我還是覺得筆仙的說法不大可靠。”他說。
> 他是一個很堅定的唯物主義者。我問他有沒有更好的解釋,他沒有正面回答,只是說現在有很多事情暫時還不能找到科學的解釋。但是,在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我看到了他眼睛裏惶恐。在那一瞬間我瞭解到其實他已經開始動搖了,只是口頭上還不承認而已。這更加深了我的恐懼,因?少了個堅實的精神依靠。
> 我每天都惶惶忽忽,隨時感到頭重腳輕,心中只是盤算著還有多少天又該到可怖的星期五。這種感覺,很象一個知道自己還能活多少天的人計算自己的死亡到來。這並不是一個愉快的感覺。我在看著一天又一天厄運的日子將要臨近的時候,甚至希望噩夢提前到來,等待必然要發生的恐怖事情無疑是一種折磨。
> 麗察覺到了我的不正常,她問我是不是病了,我只能報以苦笑。由於並沒有把上個星期的事情告訴兩個女孩子,而且她們那天晚上也沒有遇見什?古怪的事情。所以對於她們來說差不多半個月都是平平安安過的,她們也差不多快要忘了請筆仙和後來的怪事。只有媛偶爾還笑嘻嘻地玩笑道:“小心嘍,被筆仙上了身是很不容易再脫身的。”我和磊瞠目結舌,無言以對。近來煙是越抽越凶了,兩個人一天要買三盒煙才夠。我說:“等
> 這件事過了咱們是不是該戒煙了?”磊苦笑。我知道他的意思——這件事我們過得去嗎?
> 麗還是對我時冷時熱的。她找了份咖啡館的侍應工,每天晚上從六點半做到十點半。頭兩天我還開磊的車去接送,後來一不好意思老麻煩磊,二來也確實離家不遠,走路也就十五分鐘,也就懶得去了。媛悄悄對我透露咖啡館裏有個男的在追麗,?此我很是苦惱。磊安慰我說:“一切隨緣吧。”
>眨眼間就到了請筆仙後整整第三個七天。這天下午我和磊商議了良久,都覺得最好哪里都不要去,就在家待著。吃完晚飯,我把我的電腦搬到磊的房間,兩人開始對決CS。媛自在一旁聽音樂看書。因?前一天晚上就沒有睡好,一直在提心吊膽今天會發生什?事,所以我其實沒有什?玩遊戲的興致,但?了不掃磊的興還是強打起精神陪他一直殺到九點。最後我實在困得頭都?不起了,於是打了個招呼自個兒回房睡覺。
> 頭一沾枕頭,倦意頓時充滿全身。半夢半醒間想到今天畢竟什?事也沒有發生,心中一寬,便睡著了。
> 做了很多夢,很混亂,好象是把麗帶回家來看爸媽你們二老。在夢裏我家居然還在十年前住的那個小院子裏。我們家養的那只白貓還在。麗過來對我說:“白貓不見了!”我走到天井,打開水缸蓋子,白貓的屍體便浮在水面上。不知?什?,所有人都說是我殺的白貓,我也莫名其妙認?是我自己殺的,心裏還又是後悔又是內疚的,難過得很。直到麗悄悄告訴我:“是我殺的!”
> 我猛然驚醒,發現麗不知什?時候已經回來了,正好好地睡在我身旁。我伸手摟住她,她乖乖地倦縮在我懷裏,只是手腳一如既往的一片冰涼。困意又上來了。
> 閉上眼睛,夢居然接著。麗說不要給別人說好不好,我說好。麗又說她不是有意的,我說我相信。她說她殺貓是因?貓想殺她,我笑了……
> 有點冷,我睜開眼睛,窗戶沒關好,冷風從窗戶縫隙間灌了進來。我想起身關窗,身體卻留戀溫暖舒適的被窩。閉上眼睛,夢又接著來了。
> 麗從水缸中撈起死貓。不,她在殺貓!她?什?要殺一隻死了的貓?她在演示給我看!
> 她用手死死地扼住貓的脖子。她居然笑了。在這一瞬間我驚訝地發現原來她不是麗。冷風又在吹頭。我虛開眼,看見麗衣冠整齊地站在窗邊,月光從窗外射進來,在她身上鑲上一層慘白色的邊。她想幹什??我努力地看,還是看不清她的臉。但我知道她在看我,盯著我看。風又從窗口吹進來,吹得她的白色長裙飄來蕩去,她不是從來不穿裙子的??
> 我猛然坐起身來,發覺原來是個夢。窗邊沒有人,只有風刮著白色半開的窗簾不斷晃動。月光將晃動的窗簾投在牆上,呈一個巨大的不斷晃動的半透明影子。我這才發現枕邊沒有人,麗不見了。“上廁所吧。”我這樣想道,躺下想繼續睡,卻再也睡不著了。
> 看看表,已是淩晨一點。我在床上翻來覆去,折騰了好一陣,奇怪的是睡意全無。再看一次表,一點半,麗還沒有回來。
> 我心裏微覺奇怪,起身去衛生間,沒人。於是推開磊的房門,明晃晃的燈光頓時刺得我睜不開眼。
> “醒了?”磊問道,他還在電腦旁上網。麗正和媛坐在床邊說話,只是我見我進來就不說了。我盯著麗,她並沒有穿古怪的長裙,也不是睡衣,而是整整齊齊地穿著襯衫和牛仔褲。我覺得她看著我的眼神有點奇怪,於是我問:“你怎?不睡了?”“我?”麗瞪大眼睛,“你睡昏了?我什?時候有睡過?我下班回來就一直在這邊待著。”
> 磊和媛都點頭,一股寒意暫態貫穿我全身。
> 那個站在窗邊的人影也許是夢,但那個睡在我懷裏的女人呢?那絕對不是夢,我敢肯定,我記得“她”冰涼的手腳。如果不夢,那會是誰?
> 我腦海裏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
> 就在這時,衛生間裏忽然傳來“轟轟”的沖水聲,我被嚇了一跳,才反應過來是抽水馬桶的聲音。又不對了!前面我說過,抽水馬桶壞了,一直在不停的漏水。所以我們一直都把水龍頭關掉,要用的時候再打開沖水。我剛才還進過衛生間,我敢打賭那時抽水馬桶水管的水龍頭是關著的。難道是有誰將它打開了?是誰?我打了個哆嗦,回頭看看屋中三人,每人都瞪大眼睛。磊的臉色更是蠟黃。“你剛才上廁所忘關開關了吧?”他向
> 我使了個眼色,我只好點頭,但一句話也不敢說。
> 兩個女孩子嚇得趕緊用被子蓋住全身,擠作一團,怎?也不起來。麗對我說:“今天不敢跟你睡。你們兩個睡。”
> 沒奈何,我和磊在房間裏磨磨蹭蹭了好一會兒,最後一直等到廁所裏沒了聲息才是互相壯著膽子出去了。兩人硬著頭皮到廁所裏檢查以下,一切正常,水龍頭是關著的。“也許是水龍頭壞了?”磊說。
> 就在這時,我聽見“喵嗷——”一聲。貓叫聲!貓聲清晰響亮,赫然是從我的房間裏發出的!磊一躍而起,沖了過去,我也緊隨其後。推開門,一團陰影在那扇沒關好的窗戶邊上一閃就不見了。磊一個箭步搶了上去。
> 直到現在我也不知道,?什?在那一瞬間我會扭頭看另一面牆上的鏡子。但在當時我確實是這樣做的。這個無意識的動作讓我第一次真正見到了可以讓我魂飛魄散的東西。當磊飛身掠過那面鏡子的時候,我竟然看見鏡子裏飛掠過兩個人影!
> 那是個黑色的影子,和磊靠得很近,幾乎是貼在他的背上。似乎是個男人的影子。
> “就是那只黑貓!”磊倚在窗臺上說,“一下子就不見了,該死的東西。”
> “磊……”我顫聲道。“什??”他回過身來。
> 我吞口唾沫,鎮定了下自己的情緒,慢慢將剛才看到的事告訴他,又將剛才怪夢裏的白衣女人告訴他。他臉色陰晴不定,不停的抽煙。
> “記得嗎,”聽完我的?述,磊緩緩道,“上個星期的今天,我們迷路,你開車回來的時候,我說過你開車的樣子有點怪。”
> 我不知道他?什?提這個,但依稀有點印象:“所以怎?樣?”
> “不是怪!是……是……”他居然說不出來,這不象他。
> “是什??”
> “當時,我坐在你身邊,嚇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他深吸一口氣,“是被你嚇的!當時,你一邊開,一邊,一邊在笑!”
> 笑!我覺得渾身上下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 “當時給你說這話是想試探你的口氣,”磊繼續道,“但你竟然完全不知道。從那時侯,我就覺得鬼上身的說法——”
> “我被鬼上身了?!”我脫口而出。
> “當時我本來想問你笑什?,但後來發現你笑得很不對勁。你笑得,怎?說呢,象女人的笑,有幾下子甚至還‘咯咯咯咯’地笑出聲來,那不是你,是另一個女人的聲音……”
> “別……別說了。”我不敢再聽下去。
> “聽我說完!”磊使勁擺擺手,“後來轉進岔路後,你沒有再笑了,反而臉上呈出一種恨恨的憤怒表情。你開得有一百五六的速度,有好幾次我都以?你要衝出路邊,因?我根本就看不見哪里有路哪里沒有。但你卻開得很熟,像是你以前走過很多遍一樣,在黑暗中也能找到路。”
> “我絕對沒有走過,天地良心……”
> “沒人說‘你’走過!還有,那只貓!那幾次出現的黑貓毫無疑問是同一只!問題就在那只貓身上!你當時說得很對,它想進車來!它?什?要進車來?”
> “它想……殺我們?”
> “不可能!它連雨刮器都對付不了,怎?可能傷害得了你我?還有那條路,那條兩旁全是大樹,筆直向下老長的路。照理說那?長一條在地圖上應該找得到的,但我翻遍了地圖,根本就沒有!這兩天我還瞞著你們自己一個人出去找,找附近的人問,根本沒有人聽說過那樣一條路。至於後來你開車回來的路更是不可能存在的……”
> “不、不會是黃泉路吧……”我低聲道。
> “唉,”磊歎道,“看來你還是沒有聽懂。就算是黃泉路,那棵阻止我們再向前的大樹又說明什??我們暫時死不了?其實說這?多也沒什?用,你當時自己沒有察覺的笑容已經就能夠說明一切了。”
> “說明什??”
> “鬼上身!鬼上身是真的。加上今天發生的事情,足以證明我們都被鬼上身了。鏡子裏的黑衣男鬼多半就是跟著我的。而那個不知是夢裏的還真的白衣女鬼就是跟著你的。”
> “那……我……我還跟她睡……”我感到胃在收縮,很噁心,想吐。我連忙轉移自己的思路:“那廁所裏的馬桶自動抽水是怎?回事?”
> “不知道,我現在還沒有想到。”磊搖搖頭,“我在想你的怪夢裏那只死貓。”
> “那只白貓?有什??”
> 磊沈默無語,看來他還沒想清楚。最後,他緩緩道:“不管怎樣,看來鬼上身確實是真的,”他一臉慘笑,“現在的問題是怎?辦?”
> 能怎?辦?
> 夜靜得可怕。磊將窗戶關得嚴嚴實實,將窗簾完全拉開。
> 月光從窗戶裏傾斜出來,將屋外大樹的陰影投在牆上。叉開的樹枝象一隻只張開的惡魔的利爪。我和磊就這樣坐在惡魔的利爪中,等著天明到來。
> 我半臥在床上,又開始打盹。亂七八糟的夢又接踵而至。忽然我感到磊用手肘碰我,我猛然驚醒。“聽!”磊悄聲說道。我側耳細聽,仿佛是旁邊房間裏麗和媛的聲音。不對,是另一個女人的聲音。聲音並不清晰,忽遠忽近,似乎在我們房間內,又似乎遠遠的在後面山上。再仔細聽,卻一個字都聽不懂,也許說的是一種我不懂的語言?忽然間一個男人的聲音冒出來,我不由打了個冷戰,看看磊,他正在低頭細聽。
> 兩個聲音都很激動,好象在爭吵著什?。我仍然一個字都聽不懂,想繼續分辨聲源,還是聽不出。過了一會兒,聲音消失了,萬籟俱寂。
> 我等著聲音出現,但什?也沒有。良久,磊說:“不要將這些告訴了兩個女孩子,”他臉色鐵青,面無表情,“睡吧。如果有什?事,順其自然好了。唉。”
> 我想也只能如此,於是閉上眼睛。
依然象上幾次一樣,空白的六天沒有任何事情發生。我和磊商定,平時四人在一起的時候絕口不提此事,各人該幹什?幹什?。白天我們照樣上課,放學回家後也一如既往的無聊。我感到麗和我說話的時間大?減少,有時幾乎是整天整天的不跟我說話。私下裏我把這種情況告訴磊,想不到他也?同樣的事情困饒著。磊說走一步算一步,我想也是。磊似乎心事重重的,電腦也不玩了,每天都一個人悶在房裏,也不知他到底在想什?。甚至跟他說媛或者麗的事情的時候他也是心不在焉的。唉,其實我還不是差不多。
> 天氣是越變越壞,成天非陰即雨。洗的衣服怎?也幹不了,好不容易幹了,也有怪味,說不出的臭味,穿在身上很不舒服。重洗一次,味道更重,最後味道濃到我都快作嘔了。於是只好大用香水。
> 爸媽,我記得這段時間你們在電話裏懷疑我是不是出事了,老說我有事情隱瞞著沒講出來。現在你們該知道?什?我老在電話中支支吾吾了吧。即使我當時將這些事講出來,你們會相信嗎?退一萬步說,即便是你們相信了,除了增加兩個人的擔心外,對事情又能有什?幫助呢?
> 這一個星期我每天都生活在陰影的籠罩下,看到什?都在懷疑。就連路邊一隻不相干的貓也可以把我嚇得半死。我和磊單獨在一起的時候也是互相幹瞪著眼抽悶煙,無話可說。偶然聊起剛開始的那幾天短暫的快樂時光不禁又悔又恨——?什?要去玩那個筆仙?!話題一扯到後來接踵而來的怪事,我都故意岔開話題,不願意回想那恐怖的一幕幕。是的,是不敢。我不再奢望事情有好轉,有哪一個星期沒有貓也沒有什?怪事發生,也不敢奢求突然一天所有事情全部消失不再複來。只要事情不再變得更壞我就很滿足了。
> 我仔細想了一下前前後後發生的事情,如果每次出事都是象上兩回一樣有驚無險,對我們不構成任何實際上的影響的話,那?其實說穿了也沒什?大不了的。無非每個星期一個固定時間碰上點怪事,就當每個星期都定時看一部免費的立體恐怖電影好了。偶爾有興致高的時候我還對磊戲言:“說不定再過幾個星期我們都習慣了這種生活,膽子越練越大。”他搖頭苦笑。現在回想起來,我不過是在試圖安慰欺騙自己而已。
> 事情比我想象來得快得多。
> 又到了整七之數,這是第四個星期五。晚上,磊和媛各用一台電腦上網,我則抱了本小說坐在他們的床上,只是一個字都看不進去。儘管我和磊都口中不提,但我們心知肚明今晚又將是一個難熬之夜。我心不在焉地翻著書頁,滿腦都是過去幾周以來的怪事。筆在紙上畫的圓圈,尖叫著的黑貓趴在擋風玻璃上,窗戶旁邊的白衣女人,跟在磊後面的黑色影子……
> 心驚肉跳地挨到晚上十點半,一切都很平靜正常,暫時沒有事情發生。但我知道表面的平靜只是假像而已,十點半之後到第二天早上天明之前才是最危險的時間。
> 這時麗來電話,說是今天客人特別多,太累了不想等公車,要我去接她。
> “怎?辦?”我關上電話,把磊從房間裏叫出來,避開媛問。他偏頭想了一會兒,
> “去!反正在家裏和開車外出一樣都出過事,出不出去已經沒什?要緊的了。”
> “你,去嗎?”我遲疑道。儘管只有五分鐘車程,但我想到要一個人開車在黑漆漆的夜裏不禁有些膽怯。
> “我想,每一次出事我們都在一起,是不是分開會好一點?”磊盯著我的眼睛說,“我覺得不妨試試,即使情況變得壞,與現在這種情況相比也不見得能壞到哪里去。”
> 我默然頷首,正想隨便閒聊幾句自己鼓氣壯膽,媛推開門出來:“是不是要去接麗啊?好啊好啊我也去。在家裏好悶!”她笑著道。不知?什?,我最近越發覺得她的笑容很虛?,很做作,像是專門笑給人看一樣。
> 磊看著我苦笑:“好吧好吧,大家都一起去”他轉身回房間去收拾。
> 等了半晌,還不見磊出來,我便推門進去。只見磊坐在斷了電的電腦顯示幕前,愣愣地盯著顯示幕出神。“怎?啦?”我奇道。
> 磊霍然跳起來,回頭望著我。他的臉竟然扭曲得我幾乎都認不出來!但在我還沒來得及驚叫便馬上恢復正常,“沒什?,走吧。”他側身經過我,額頭上的汗水在燈光下閃閃發亮。
> 我回頭,看見媛站在門旁,正睜著好奇的眼睛打量著我們。
> “還是你來開車。”磊將鑰匙扔給我。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怕他開著開著鬼上身突然不會開車,要是出了車禍問題就嚴重了。我儘管開車也出過事,但第一次爆胎時我還有正確的技術處理動作,何況爆胎也不是我的責任。第二次儘管可能是被鬼上了身,但開車還沒有忘。
> 一路無話。接到麗後,她只淡淡地跟我說了句謝謝,就坐在後面和媛開始嘰嘰咕咕。我忽然感到憤憤不平起來。?什?會這樣?以前一直是好好的,一直是情濃意蜜、卿卿我我的。怎?會這樣?!
> 都是因?那只天殺的貓!我恨恨地想道。
> 如果沒有那只貓,那現在該是多?美好的生活呵。
> 就是那只貓!
> 我忽然有種衝動,要殺了那只貓!殺了那只貓,所有事情都可以迎刃而解了。殺了那只貓,所有的一切都將過去,麗就會跟我和好如初的。要是那只黑貓現在就出現我的面前,我一定會毫不手軟地殺了它!我想。
> 磊全然沒有留意我心情的變化。他還不時地回頭跟後面兩個女孩子搭兩句。?什??難道我在你的心中連磊的地位也不如嗎?我心裏這樣對麗說道。對!就是那只貓!我要殺了它!
> 那三人忽然爆發出笑聲,麗清脆的聲音還在笑聲中繼續,似乎在講什?趣事。但我連一個字都沒有聽到。我感到心像是被壓在一塊滾燙的鐵板下,煎熬著。
> 殺了它!一定要殺了它!第一次就因?避開它而爆胎的。我?什?要避開它?如果當時就撞死它,哪里還有後面的事情?要它還敢出現在車前,就開車撞死它好了。要是在車後?就挂倒擋將它碾成肉醬!對,就這?辦!我熱切地四下搜索著黑貓的蹤?。磊察覺車速放慢了,回頭拍拍我的肩,似乎說了一句對就是要開慢點,又回頭跟兩個女孩子說話。我冷冷一笑,他當然不可能知道我的計劃。
> 一直走到家門口的路上,也就是第一天出事爆胎的地方。我有種預感,貓就在那裏,在那裏等著我!
> 減速,拐彎,打方向盤。果然,那只黑貓出現在路的中央。它蹲坐在地上,兩隻碧綠的眼睛在車燈下閃爍不定,發出墳場鬼火一樣的光。
> 你死期到了!我得意地大叫,一腳猛地將油門踩到底!另外三人齊聲發出一聲驚呼,我絲毫不加理會,機不可失失不再來。黑貓往右一後竄,躲過了。沒那?容易!我迅速地輕點?車,往有猛打方向盤,又是一腳油門。黑貓向左一竄,回頭看了一眼。還敢看!
> 我狂怒了,跟著向左,貓又複向右一竄,往排有大樹的人行道奔去。我連忙跟了過去,再一腳狠狠的油門。伴隨著發動機“轟”的一聲轟鳴,汽車眼看就要追上貓。
> 黑貓瘋狂的向前奔跑逃命,但卻離我越來越近,我甚至已經聞到壓死它後的血的味道,但忽然間它的身體在急速奔跑中不可思議的在空中轉了個彎,閃開前面的一棵大樹。我卻閃避不及了,甚至連?車都來不及。
> “砰!”一聲巨響,汽車直直地撞在大樹上。我的頭被一股大力狠狠地甩向前方,鼻子正好撞在方向盤上。頓時,一股鑽心的疼痛讓我眼皮都?不起來。我用手摸摸鼻子,鼻子周圍麻木得不象還在臉上一樣,沒有任何感覺。順著往上摸,還好,鼻梁沒變形,只是手馬上就被什?東西滲濕了,虛眼一看,是鼻血。
> 磊沒什?事,我的鼻子也沒有什?大礙,簡單包紮一下止住血就好了。汽車竟然也沒什?大問題,只是保險杠凹下去一大塊。兩個女孩子卻在鬧脖頸痛。我和磊連忙把兩個女孩子送去醫院,折騰了半天,才診斷出是肌肉拉傷,沒什?大問題,休息幾天自己就會好的。
> 從醫院出來,四人都默默無語。離醫院停車場還要步行一段不短的路。我邊走邊?剛才自己瘋狂舉動後悔不已,但沒有人說話提及剛才的事,也沒有人問我那?瘋狂的原因。
> 我察覺到似乎每個人都心懷戒心,對我保持一段距離。磊看我的眼神和上一回看我瘋狂開車時的眼神一模一樣,我張嘴想解釋,但他向我使了個眼神,我馬上反應過來不能讓兩個女孩子知道內情。我試著挽麗的手,被她毫不留情地甩開了。
> 路過醫院的一處煙囪,一股股白汽從煙囪口慢慢地搖擺晃悠著出來,星光下象一個又一個橫空出世的魔鬼。煙囪下的鍋爐房在嗚嗚作響。通過窗戶可以看見裏面昏暗陳舊的黃色燈光。
> 忽然,一陣奇臭透過包紮的棉布直鑽進我鼻孔裏,我頓時想作嘔,偏偏又覺得這味道在哪里聞到過。我回頭看看三人,他們都不約而同地捂住鼻孔快步前行。
> “你知道這是什?地方嗎?”磊忽然開口問我,我略感奇怪,因?他剛剛還給我打了眼色不要說話,看來他已經激動得不能自已,終於忍不住了。
> 我茫然的看著煙囪,想到了什?,但說不出來。
> “這是焚屍爐,燒病死了的人,”磊儘量用平靜的聲音說,但他聲音隨著嘴唇的顫動而顫動,“也燒他們的——衣服!”
> 暫態間,我反應過來他在說什?了!我也明白我在哪里聞到過這種怪異的臭味——那是從我們的衣服上!焚屍爐裏的臭味竟然和我們衣服上的臭味一模一樣!
> 那是屍臭!
> 回到車上,麗對坐在駕駛座上的磊說:“麻煩請你送我去一家最近的旅館。”磊剛想張嘴說點什?,但麗馬上回頭對頭腦一片空白的我說:“對不起,我們分手了。明天我來取我的東西。不過,”她頓了一下,“衣服是用不著了。”她的眼光冰冷如刀。
> 如果說前面發生的事情是有驚無險的話,這回發生的事情就實實在在地影響到了我的現實生活。我相信,前面幾次事情並不是有驚無險,而是後來的鋪墊。那?這回的事情,會不會是下一回更大的災難的前奏呢?現在看來,答案無疑是肯定的。
> 麗要媛陪她住旅館,於是只有我和磊回家過夜。路上我儘量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努力不去想麗已經離開我這一事實。於是我開口問磊:“出門前,我看見你坐在電腦前發愣,一臉被嚇壞了的樣子。你是不是看到了什?東西?”
> 磊既不回答,也不看我,似乎根本就沒聽見我在說什?,只默默地開著車。我忽然感到一陣恐懼充滿了我的心。
> 直到平安到家,熄了火,磊才緩緩開口:“剛才撞車是怎?回事?你好象想要壓死那只貓,是嗎?你是怎?想的?”
> 我慢慢回憶,將剛才的心理活動告訴他。
> 磊喃喃道:“沒想到是這樣。看來筆仙跗身還能控制住思維。”他歎了口氣:“其實你不講我也已經猜得八九不離十。剛才我不回答你的問題,是因?我不敢。我是怕我也出什?亂子,要知道我們都是外地來讀書的,要是出了車禍連個收屍的都沒有。”
> 背後雷山上又傳來貓叫聲,慘烈淒厲:“喵嗷——喵嗷——”尖銳的聲音像是刺穿了我的耳膜,直接磨在我的耳聽骨上。我坐在車上一動也不敢動,權當身體不是自己的。
> 待貓聲歇過,磊續道:“剛才我關上電腦,從顯示幕的反光裏,我看見,我背後,”他吞了口唾沫,“站著一個黑衣男人。他……他的臉只能從顯示幕上看到一半,他的嘴,在笑。”
> 我看著他,感到背上有點發冷,我將眼光繞向他的背後,卻什?也看不到。磊慘然一笑:“所以我執意要你開車。因?我知道鬼已經來了,至少已經上我的身了。我就是害怕我開車出事,想不到你也……不過,有一點,我不是想嚇你,但從這幾次發生的事情來看,好象你的情況要比我嚴重些。”
> 那夜我們去超市買了數不清的酒,兩人相對大醉一場。

第二天麗和媛一起回家拿行李。出乎意料的是,麗還帶了一個男人來。我痛苦得不能自已,拼命壓抑沖上去將哪個趾高氣揚的傢夥按倒在地的衝動。不料麗的一句話讓我啞口無言:“你不要那樣看著我,這是媛的新男朋友。”
> 這句話猶如一盆冰水傾頭而下,澆熄了我的怒火。但我知道這對磊來說無異於晴天霹靂。我回頭看看磊,他的眼神仍然鎮定自若一如既往,仿佛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只是他的臉色稍微蒼白了些,不細看根本就看不出來。
> 媛新的男朋友大搖大擺地跟了進來,居然還在各間屋裏走來走去象參觀一樣。我緊跟著他,眼角瞟著磊,只要他給一點點示意我就會馬上一腳把這個傢夥的腰踢斷。但磊始終沒有看我,只是冷冷地叉著手,好象整個事情跟他沒有任何關係。媛新的男朋友走進臥室,看到床頭上的鏡子,忽然倒抽一口冷氣:“啊?有沒搞錯啊,你們怎?會把鏡子挂在這個地方?這個地方挂鏡子可是邪得很啊。一般來說,”他好象想賣弄什?,“這個位置都是挂些吉祥的東西,即使什?也不挂也強過挂鏡子。天哪,這間屋也有一扇!
> 咦?還是鑲在牆上的!不得了,大凶啊!還不趕快想辦法把鏡子摘下來!”他以命令的口吻說道,但看到我眼神之後連忙換上一幅笑臉。“不要誤會,我沒有別的意思,”他訕笑道,“我可是?你們好耶。”又不懷好意地笑道:“再不聽我的,說不定會遇見更倒楣的事哦。”
> 磊從後面一把拉住我揚起的拳頭,食指點著那傢夥的胸口,又向門口一比劃,說了一個字:“滾!”
> 一直在一旁收拾行李的媛站了起來,麗扯了她兩下,於是兩人又埋頭收拾行李。磊自回到沙發上,緊鎖眉頭,盯著牆上的鏡子,好象在思考什?。一直到走,兩個女孩子始終沒有給我們說一句話,象避瘟神一樣離我們遠遠的。磊也坐在沙發上沒有再動一下。我注意到,自始自終,他沒有看媛一眼。
> 我獨自一人送兩個女孩子出門,媛瞟了我一眼,提著行李頭也不回地走了,邊走邊扔下一句:“有什?了不起?就是看不慣那傢夥一臉萬事不驚自以?是的樣子……”
> 麗放下行李,回過頭來,我才猛然發現原來她的眼圈竟然是紅的。
> “我……走了,”她低著頭說,“你自己保重,好好照顧自己……”
> 我想說點什?,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 “你,開車當心點,”她頓了一下,續道,“這個房子,我看你們最好還是別住下去了。”
> 我忍不住伸手想摸摸她挂著淚珠的臉,她象忽然驚覺一樣偏頭避開,提起行李轉身離去,匆匆走了幾步,又回頭最後看了我一眼:“走了,拜拜。”
> 我目送著他們的汽車遠去,直到臉上的眼淚自行幹了才回屋。
> 磊還是坐在沙發上,好象打算永遠這樣坐下去。他會感到痛苦嗎?我心裏不禁疑問。好象那個一聲招呼不打就跟別的男人跑了的女人和他沒有半點關係。對我來說,儘管麗已離開,但和媛的絕情絕意相比,我心裏好過了很多。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啊,我心裏歎道。眼光掃落,才發現茶几上的煙灰缸不知什?時候滿了。
> 從那天以後我和磊兩人再也沒有去過學校。磊不知從哪里弄來一大堆書,書名全是“易經”、“太極”、“八卦”之類我不大懂的名詞。每天從起床到睡覺磊就一直埋頭伏案閱讀不綴,還做了老大一本筆記。若是渴了他便喝點自來水,餓了就只吃速食麵,過著足不出戶的生活,我怎?也看不出他有把女朋友另尋新歡的事放在心上。我也足不出戶,但我是喝酒,有時邊看電視邊喝,有時不看電視也喝。天天喝,時時喝,只除開醉
得不省人事的時候。
> 鼻子被撞之後染上了一個毛病,就是不能遇冷,稍微一遇丁點冷就不停地打噴嚏。不過喝酒可以解決這個毛病。這也是我不停喝酒的原因之一。
> 偶爾我難得有清醒的時候,磊便過來和我搭幾句,似乎想跟我討論一下什?。但他說的大多是他那些書上的東西,我一來基本上聽不懂,二來也沒有什?興致去鑽研。我只是一心想跟他聊麗和媛的事。兩人話題扯不到一塊去。最後,他只好苦笑著搖頭走開,任由我大醉塗地。我從他的眼神中看出一種東西,那叫作無奈。
> 又到了這一天,這該是第五個星期五吧。下午我故意將自己灌得酊酩大醉。醒來,發現自己竟然躺在客廳的地毯上。磊手裏拿著個煙灰缸正坐在我旁邊,眉頭緊鎖地抽著煙。
> 我懵懵懂懂,懶得去管他想幹什?,回頭看看窗外,天竟然還沒有全黑,嚇得我連忙伸手又去摸酒,想再醉一場混過今晚。磊卻一腳踩在我手背上。
> “啊——,痛死我了!你幹什??”我把手縮回來,手背都紅了。
> “今晚有工作要做。”“很重要嗎?”
> “很重要,”他的兩隻眼睛閃閃發光,“說不定可以救我們倆的命。”
> 救我們倆的命?我打了個哆嗦,難道這一切還不夠嗎?“難倒我們要死?”我失聲問道。
> “那倒不一定。”磊笑著吐了個煙圈,神情中竟然充滿自信。“來,”他拍拍我的肩膀,“坐起來,咱們聊聊。”
> “聊什??”
> 他沒有立即說話,卻又吸了一口煙,吐出來,煙霧在沒有風的房間裏繚繚升起。天已盡墨,屋外陰森的樹影搖擺不定。我又聽見風刮過屋頂的嗚嗚聲。他終於開口道:
> “我們第一次請筆仙到今天已經整整三十五天了。五七三十五,剛好五個星期。”
> 是嗎?我記不大清,腦袋還有點沈。只聽他又道:“我仔細想了一下這五個星期以來發生的事情。發現了一個模式。”
> “模式?什?模式?”
> “每到星期五,也就是我們請筆仙的那天,就會有怪事發生。一次比一次厲害。七天似乎是一個周期,一個恐怖事件發生的周期。在這七天之間,卻絕對的風平浪靜,沒有任何事情發生。而每一次,在事情的末端,都有黑貓的蹤?。請筆仙是在星期五吧。從那時開始,第一個第七天,星期五,我們見到了黑貓,然後差點翻車;第二個星期五我們迷路了,也見到了黑貓;第三個星期五我們在家,你夢見了鬼,也看見了上我身的鬼,
> 黑貓也出現了;第四個第七天,也就是上個星期五,我看見了我背後的鬼影,你毫無疑問被鬼上身,要殺黑貓。應該說,我們看到的鬼影,一個白衣女鬼和我背後的黑衣男鬼,是我們請筆仙召來的吧。”
> “是啊,但這我也想到了。”
> “恩哼。但鬼上身,和那只黑貓又有什?聯繫?我敢肯定,那只黑貓絕對不是偶然出現的!它一定和這七天一次的劫難有某種現在我還想不到的關聯。玩過筆仙的不止你我,我問過一些請過筆仙的人,也在網上留言求助,但所有玩過筆仙的人都只是說遇見一些倒楣事而已,並從來沒有想你我這樣倒楣法的。不,應該不能說是倒楣,是邪門。”
> “那些,請過筆仙的人,怎?說?”
> “沒有有用的東西!從來沒人聽說過黑貓的事情,以及七天一次的劫數。連那些破書裏面也完全沒有記載。嘿嘿,也許是我們倆運氣最不好,召了兩個最邪的、從來沒有人遇見過的惡靈。”
> “那怎?辦?”
> “怎?辦?知道問怎?辦就不要再喝酒了!”磊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臉一紅。
> “還有,”磊續道,“每次黑貓出現,似乎都給我們帶來厄運。但奇就奇在每次發生的厄運都似乎在最後時刻,在黑貓出現之後止住!沒有給我們帶來災難性的後果。我是說,那種肉體上的災難性後果。”
> “比如說呢?”我有些聽不大懂了。
> “比如說,”他盯著我的眼睛,“死!”
> 我心中打了個突結,不敢說話,磊又道:“從頭說起吧。第一次黑貓出現時,汽車爆胎,似乎要翻車,但最終沒有;第二次迷路,走到那陰森森的黑路上,若一直走下去天知道會走到哪里去,但黑貓出現了,路被莫名其妙斷了的大樹阻擋了,結果我們反而不可思議的回家了;第三次你做了噩夢,我們聽見了廁所裏的怪聲,黑貓一出來就再無事情發生;上個星期五,我看見了我後面的黑衣男鬼,你中了邪也是不用置疑的,黑貓出現後雖然撞了車,但也再無事情發生。甚至連汽車都沒什?大礙。”
> “你想說什??”我心裏隱隱約約想到了什?,卻又說不出來。
> “我的意思是……唔,怎?說呢?還記得嗎,我們其實搬進來的第一天就聽到了貓叫聲。”
> “對,但那種溫柔的貓叫聲後來就再也沒有了。從請筆仙一直到現在,再也沒有過。”
> “對了。問題就出在筆仙上!我相信,如果我們沒有請筆仙的話,我們也許還會聽到那種溫柔的‘咪咪’聲,而不是後來的‘喵嗷——’聲。我想,第一次聽到的貓聲和後來的‘喵嗷’聲其實都是源自同一只貓,就是後來我們看到的那只黑貓發出的。”
> “?什??”
> “因?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你有沒有印象,我們五個星期前請筆仙那天的天氣和今天一 樣。”
> 我不明白他?什?提到天氣,?頭看看窗外,一片黑暗,沒有半點星光。只有風搖晃著模糊昏暗的樹的影子,發出的殺殺聲和刮過房屋的嗚嗚聲重疊在一起。磊好象說得沒 錯,第一次請筆仙好象也是這樣的天氣,月黑風高。“那又怎?樣?”我問。
> 磊忽然激動的高聲道:“那?大的風,刮得屋響樹搖的風,?什?我們聽不到風鈴聲?”
> 一股寒意驟然從我的腳底升起。是啊,?什?沒有風鈴聲呢?難道是……
> 磊象變魔術一樣從身後提起一件物事。風鈴!“你從哪里找到的?”我失聲驚叫道。
> “不要緊張,我剛才才從門口取下來的。你仔細看看,這風鈴和以前有什?不同?”
> 我將風鈴拿在手裏仔細端詳,只見上面繡?斑斑。很久沒有仔細看了,上面的紅褐色的鏽?似乎比以前增加了許多,顯得更加的破舊,但沒有什?特別之處——不對,似乎少了一樣東西。是鈴墜!是那個貓型的鈴墜!
> “看見了吧,”磊說道,“鈴墜不見了——那個貓樣的鈴墜。”
> 我仔細地看,鈴墜似乎是被什?外力拉斷的,但斷口已經長了鏽,看不出已經斷了多長時間。但我清楚地記得搬進來的第一天我看到過那個鈴墜,我當時還仔細地端詳了下那只小貓的形狀。
> 磊將風鈴提起來,搖晃一下,長短不一的鈴碰撞在一起,也許是鏽了的原因,聲音有點怪異。“儘管沒有鈴墜,但風鈴仍然應該響,”磊說,“鈴墜只是個裝飾而已。可奇怪的是自從我們請了筆仙後,鈴就再也沒有響過,慘烈的貓叫聲也開始出現。鈴墜,多半就是從我們請筆仙之後不見的。”
> 我呆在那裏,半晌說不出一個字來。末了,我問:“那,你說那個鈴墜?什?會不見了?它現在又到哪里去了?”
> 磊搖搖頭苦笑道:“只怕那個貓樣的鈴墜,就是我們看到的那只黑貓!”
> 我覺得全身汗毛又立了起來。磊又說:“我想,那只黑貓,或者鈴墜,是解決問題的關鍵。不管怎?樣,今天晚上我們來試一下。”
> “試一下?怎?試?”我奇道。
> “想辦法將那只貓引出來。”
> “什?辦法?”
> “等。”
> “等?那算個屁的辦法!萬一它不出來呢?”
> “不會的。相信我的推論,那只貓一定會在今晚出現。”
> “然後呢?”
> “捉住它。”
> “再然後呢?”
> 磊忽然一笑,無可奈何地一笑:“不知道。走一步是一步,到時候見機行事吧。”
> 然而,那天晚上貓叫聲並沒有出現。也沒有象上幾回一樣發生一些可怖的事情。我和磊枯一直在客廳的地毯上枯坐著,直到東邊的天漸漸開始放光。
> “怎?會這樣呢?”過了四點鍾,磊就不停地抽煙,還在屋裏鍍來鍍去,摸著後腦勺自言自語,“難道是什?地方出了岔子?不會的……一定不會的……貓一定會來的……”
> “算了吧,”我打了個哈欠,早就在打盹了,“沒有出事還不好?”
> “不,事情絕對不會就這?輕易結束的。”
> “你太緊張了吧,我看事情八成就這樣了結了。不要老自己嚇自己好不好?”真奇怪,這句話好象是幾個星期前他對我說的,現在轉了個輪回又原封不動奉還給他了。
> “不會不會,絕對不會的……”
> “不理你,我去睡了。”我實在困得不行了,就自回房間睡下,也懶得去理會他還要幹什?。
> 夢又來了。
> 夢還是那?紛亂,毫無頭緒。麗好象回來了?不是,我和麗還在老家的那個院子裏。麗在拉著我的手道歉,她說她再也不離開我了。她的手還是那?涼。咦?怎?是熱的?她的手裏有熱水??不是,是血!哪里來的血?是貓的血吧?貓不是死了很久了嗎?沒有,貓還沒有死!
> 麗又在殺貓!她用雙手死死地扼住貓的脖子,將貓按在水缸裏。貓在拼命地撲騰著。貓血從它嘴裏滲出來,染紅了整缸水!熱熱的貓血飛濺到了我的身上,還有手上,熱熱的粘乎乎的感覺,很不舒服。
> 喂!你幹什?要殺貓?貓要殺你?胡說八道!停下來!快,聽見沒有?停下來!貓什?時候變成黑的了?不是白貓嗎?白貓你已經殺過了?快停下來不許殺它!你不能再殺了!不許殺!
> 我伸手拉麗,但不知?什?手裏沒有力氣。怎?會使不上勁?力氣都到哪里去了?我還是死死的拉住她,手上的血染紅了麗白色的裙子。咦?你不是從不穿裙子的嗎?不對,你不是麗,你不是麗!你是誰?!快跑!院子怎?沒有門?你是誰?你不要過來。你殺了貓了?殺了貓就能殺我了?
> 快跑!怎?跑不出這個院子?迷路了?什?東西粘在手上熱乎乎的?是貓!貓只剩一個頭了!它在用帶血的舌頭舔我的手!
> 我猛地睜開眼,發現原來只是場噩夢,不禁長舒一口氣。外面天已大亮了,間歇著有鳥兒清脆的鳴叫聲和遠處汽車經過的聲音。這一夜總算過了。
> 不對,空氣中的血腥味好重。手上怎?是粘乎乎的,還有點熱,是什?東西?我舉起手來一看,不禁尖叫出來。
> 是血!還是熱的血!但不是我的血,是誰的血呢?難道是磊?
> 我連滾帶爬地站了起來縮在牆角邊上,赫然發現屋子裏血漬到處都是!恐怖的景象讓我不敢動彈,只有高聲叫了起來:“磊——你在嗎——快來啊——磊——”沒人回答。沒有磊的聲音。難道磊不在了?
> 我閉上眼睛,希望這一切都是夢,我還在那個噩夢裏沒有醒過來。但沒有用,刺鼻的血腥味在房間中環繞,濃郁得讓我直欲作嘔。我睜開眼睛,血漬還在眼前,清晰的殷紅血?刺激著我的每一個視覺細胞。我用嘴大口吸了幾口氣,迫使自己稍微鎮定下來,仔細地看著周圍,胃開始抽搐。血?並不是雜亂得無際可尋。只見斑斑點點殷紅的血?從床上我睡的地方順著下來,直到腳底,下了床,再在地毯上繞過床腳,彎彎曲曲地直到門口,從虛掩著的門縫裏鑽出去。
> 我再深呼吸一口,壯了壯自己的膽子,拉開門。血?一直通到衛生間裏,衛生間的門是關著的。血?是怎?出來的?我的胃抽搐不已。我回頭看看磊的房間,門是開著的,裏面沒人也沒有血?,客廳也是如此。難道磊的屍體在衛生間裏面……這個時候想什?都多餘了!我咬緊牙關,強忍著胃部的收縮和太陽穴呱呱地跳動,猛地推開衛生間的門。沒有磊!我心裏稍稍放寬了些。血?一直往前通到馬桶水箱的蓋子上裏。我蹣跚著走近馬桶,馬桶裏赫然是一桶的血水,刺鼻的血腥味讓我再也忍不住了,我“哇”的一聲嘔了出來。
> 過了良久才稍微緩和下來,大概是胃裏沒有東西了吧?我虛脫地想道。伸手摸到馬桶開關,一按,一大股血水噴了出來!我愣愣地站在哪里,再也不敢動一下,思維也停止了運作,更不可能去想“馬桶水箱早就壞了”這個問題。只是愣愣地看著馬桶裏的血水沖走了我吐的穢物,看著血水打著漩渦,慢慢的平靜下來,我可以看見旋轉的血水映出自己的臉,飛速轉動的血水不斷劃過我的臉,而我的心臟卻越跳越快。
> 馬桶水箱蓋忽然“砰”的一聲自動打開滑落跌在地上。我心裏猛地一收縮,胸腔猛然一痛,一股令我窒息的熱流從胸口迅速上升到大腦裏蔓延開來。但我卻沒有昏厥過去,只好仍然站在那裏不敢動。往水箱裏面瞟了一眼,裏面赫然浮著黑貓的屍體!
> 黑貓的屍體浮在一缸腥臭無比的鮮紅的血水中,我愣愣地看著它,頭腦裏空白一片。只覺得心臟在瘋狂地跳動著。我覺得我快要死了。
> 不知道站在那裏有多久,直到有蒼蠅飛進來盤旋在黑貓上,我才將看黑貓的眼光收回來,卻仍然不敢動一下。於是我重新去看馬桶。馬桶裏的血水已經完全平靜,可以很清楚的照出我的臉。我感到心跳還是很快,很口渴。我忽然覺得我每一次眨眼的時間都是如此之長,長得有一個世紀。大概是因?我身上的器官本身開始自我保護,拒絕主動去接受刺激。
> 忽然,在我一眨眼之後,在殷紅色的血水中探出了另一個腦袋。一個有長髮的腦袋!她在看我!通過血水看我!她還在笑!
> 我想閉上眼睛,但眼珠被一種說不出的壓力壓著,而且還在不斷地瞪大,仿佛要脫眶而出;心臟猛的加速跳動到我無法辨認的程度;兩邊太陽穴旁的幾根血管此起彼伏地交替抽搐著。
> “醒醒!醒醒!”我感到有人在拍動我的臉。虛開眼睛,模糊間磊的那張長臉在眼前不停的轉動。“醒醒!”我感到我的頭枕在他的大腿上。“哈,醒了!嚇死我了。來,喝口水。”
> “我、我在哪里?”喝過水後我清醒了很多,眼前的事物不再打旋。四下張望,原來還是在衛生間裏。地下的血?已經幹了,變成紅褐色的血斑。頭還是昏昏沈沈的。
> “在家……”磊輕聲道。
> “天啊!”我把頭埋在他懷裏,嚎啕大哭,“我們究竟犯了什?錯??什?要讓我看到這些??什?要找上我們?!”
> “沒事了,沒事了……”他輕輕地拍著我的背。
> “不就是請筆仙嗎?我以前從來沒有請過,不試一下怎?知道是不是真的?你說是不是?你說是不是?”我扯著他的衣領。
> 他不說話,我看見他的嘴角抽搐了幾下,勉強擠出一絲笑容,現在回想起來,很苦澀。
> “你?什?不說話?你?什?不說話?我知道,你怕刺激我,不說?我幫你說!你是不是要說我們不該玩那個東西?你是不是要說從一開始我們就錯了?你是不是要說神可不信但不可不敬……”
> “沒人說那些話,別孩子氣了,來,聽話……”
> “不,不要管我,走開,讓我說完,我清醒得很……”我想推開他,但力不從心,力量在身體裏象油燈枯竭一樣慢慢地流逝消失掉。
> “好了好了,不要多說話,來,進我房間休息一下,”他用一股比我大得多的力量夾住我,把我扶起來,“你不會在茅廁裏睡了一天一夜吧?呵,你真他媽的有夠沈的,操,比老子抱過的所有女人加起來還沈。你他媽的是不是該減肥了……”他還說了些什?我再也聽不清了。
> 再一次醒來天色已暗,外面斜飄著牛毛細雨。一股冷風透了進來,我冷不丁地打了個噴
> 嚏:“阿嚏——”穿上衣服,出門看見磊盤著腳坐在客廳的地毯上,周圍圍著一圈他的那些書。看見我出來他沖我一笑:“醒啦?頭還昏嗎?”
> “還有點昏,大約是睡得太久了。不然就是感冒了。今天星期幾?”
> “星期天,怎??”
> 我嚇了一跳:“星期天?你敢確定?”“當然!今天下午回來就發現你在廁所裏挺屍,還有一大灘子血。我還以?是你的血,嚇了我好一大跳。”
> “慢著慢著,”我掐著指頭算著,“今天是星期天,我是星期六早上昏倒的,就是說一共昏了一天一夜還多。難怪會感冒了。恩?你到哪里去了?看到家裏出的事了吧?你他媽的怎?看起來挺高興的?”
> 他收起笑容,點點頭,默不作聲的點上支煙。末了,他說:“我是想出了一點頭緒來。貓的屍體我已經處理掉了,血?也打掃乾淨了。來,還是你先說說你遇到的事吧。”
> 我慢慢坐到他身旁,將事情的經過告訴他:“……然後我想我是昏倒了,直到你回來。”
> “果然,不出所料!”他聽完一拍大腿。
> “什?不出所料?”
> “貓!就是那只貓!我操他姥姥的!你看這個。”他從旁邊拿起一個沒有粘口的信封。我打開一看,裏面是十七八塊金屬碎片。“這是什??”我奇道。他將煙叼在嘴裏,不說話,將碎片全部抖落在地毯上。又隨手挑了幾個碎片,擺在一起,慢慢地把其他碎片往上湊。還沒拼湊完,我已經看出了端倪:“是貓!風鈴!風鈴的墜子!”
> “對!”他停下來望著我,“是那個失蹤了的風鈴墜子。”
> “昨天淩晨你一進房間睡覺我就聽見窗外有貓叫聲,叫你兩聲也不答應。來不及了,我只好一個人出去追趕,一路跑到雷山後面高速路旁的一家小旅館外才沒了蹤?。當時本來想回來,轉念一想也好,本來我就說過如果你我兩人分開說不定事情會有好轉,再加上又困又累,乾脆就在旅館裏睡一覺。想著你在睡覺,也懶得給你打電話。後來睡醒想打電話跟你說說,家裏卻一直沒人接電話,手機也關了。我以?是你一個人在家害怕就
> 跑了出去。於是又在那裏過了一夜。後來越想越不對,要是你睡醒了見我不在肯定會想辦法跟我聯繫的,我卻一直沒等到你的電話。於是想著多半出事了連忙往回趕。出來結帳的時候那個門房就說有人留下東西給我,就是這個——”磊一指面前殘缺還沒拼湊完的貓狀風鈴墜子,“當時我不知道是什?,但知道情況不妙,忙問門房是誰留給我的……”說到這裏磊停了下來,吸了一口煙。
> “誰……誰給你的……”我意識到了什?。
> “那個門房說,”磊頓了一下,他的聲音透露他內心的恐怖,“那是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男人穿著黑衣,女的穿著白衣。”
> “從那時起我就確定你肯定出事了,連忙邊往回跑邊打開信封看,從裏面抓出幾塊大的碎片,光憑外表手感就知道正是我在找的東西。”他拿起一塊碎片捏了捏,我看見上面的紅鏽夾雜著新碎開的裂口,在燈光下返著詭異的光芒。
> “唉,鈴碎了,貓死了。可惜!”他歎了口氣,“你其實已經知道是誰殺的它吧?”
> “你是說……那個,鬼?”
> “不錯,你做的夢已經很清楚地告訴了你一切。是那個,或者那兩個鬼殺的。甚至連原因都告訴你了——不殺掉那只黑貓,就無法真正傷害我們!我說過,每次我們出事都在黑貓出現之前,這就意味著每次我們被鬼上身也在黑貓出現之前。黑貓卻總是緊要關頭及時出現,將一次次的危險化險?夷。從頭說起吧,我們請了筆仙之後,風鈴就不響了。那其實是在向我們提示危險已經將降臨了。鈴墜一定是那個時候不見的,黑貓也一定是那個時候出世的。第一次差點翻車一定是它及時阻止的,甚至之前它還坐在將要爆胎的輪胎上面,暗示我們左前胎已經被動了手腳;第二次車燈自行打開熄滅,那時鬼已經坐上了車來,就坐在你我背後只是你我不知道而已,但黑貓卻知道。我們迷路走到那條黑路上,一定也是被鬼做了手腳,黑貓卻及時出現。它張牙舞爪不是針對你我,而是針對坐在後座上的鬼。後來它跳到前面來,我想要不就是因?要提醒我們倆,要不就是鬼已經上了我們一個,或者兩個都被上了身。後來路旁的大樹被弄倒,肯定也是黑貓弄的,它是想阻止我們再往死亡的路上走。你後來肯定是被鬼上了身,咯咯咯咯的邊開車邊笑,到後來卻越開越憤怒,但還是開了回來。我想這是一定是因?黑貓把所有的岔路都弄上棵倒樹,只剩回家一條生路,那個鬼只好無可奈何開回來。從那時起,鬼就知道要對付我們必須先對付那只黑貓;所有才有第三次,你夢見了鬼,鬼甚至向你現身殺貓,那是在潛意識裏給你種下殺貓的意念。後來馬桶出現怪聲音,同樣也是在暗示你殺貓的方法。再後來鬼上了我的身,但黑貓一出現就一切都平安了。我們後來聽到的男女對話,想必是他們在爭論殺貓的方法;第四次鬼上了你的身,在鬼地誘導下你想開車撞貓,但貓卻閃開了攻擊,反而誘導你撞樹讓你清醒過來。這個方法行不通,但鬼卻沒有善罷甘休,他們準備了第五次的攻擊。這一次,他們竟然成功了。”
> “你是說,那只黑貓,一直在保護我們?”這個說法太離奇了,我一時難以接受。在我的概念中黑貓一直是不祥之物,經歷了這幾個星期的事後更是對黑貓深惡痛絕,“黑貓,不是象徵著厄運嗎?”
> “不是象徵著厄運!它是專門對付惡魔的,當然哪里有它哪里就有厄運,不然還對付個屁。你來看看這個——”磊拿起一本他面前攤開的書,指著其中一段用紅筆勾出的話:“玄貓,辟邪之物。易置於南。子孫皆宜。忌易動……”後面的話我便看不懂了。我合上書面,上面寫著“明清陰陽風水學說”幾個字。
> “這是我找了一個星期找到的唯一有用的一句話,”磊插話道,“寫這段話的人叫陳元鏡,清朝道光年間的人。他本人並沒有什?見解,自己也承認都是抄書轉訴前人的話。你看明白了嗎?‘玄貓’就是黑貓,是辟邪用的,後人大概是只從表面現象看,覺得黑貓出現便有厄運發生,便不分青紅皂白把一切罪責推在黑貓的頭上。‘易置於南’是說養在門口最好,古人把大門都朝南開。‘子孫皆宜’大概是說會一直管用,保護這家房
> 子的主人甚至後代。或者就是說這只黑貓的後代也行。‘忌易動’是說一旦養了就不能動,更不能換主人……”
> 我不耐煩聽他掉書袋:“那現在怎?辦?現在這只黑貓已經各兒屁了。它倒死得輕巧,把我們擱一邊了,我們怎?辦?咦?它怎?會死?既然它是辟邪的,鬼怎?殺得了它?”
> “是啊,這也是我在想的問題。對了,那只貓多半是被溺死的吧?可怎?會出那?多血呢?……那只貓的血怎?會在你手上的?”
> “也許是被殺害的時候掙扎著跑出來想叫醒我做什??說不好……”我胡亂猜道。
> “唔,也有道理,”磊摸著下巴出了一會兒神,“想不通。還得再查書才行。得去查一點更老的書來看。”他站起身來,又回過頭來:“你如果想到了什?,一定要及時告訴我。恩?……易置於南,易置於南……”
> 他都想不到,我怎?能想到?我還沒來得及將這話說出口他又自言自語地走開了。於是我端起酒瓶。醉生夢死的生活又開始了。
> 磊繼續日以繼夜地查他的書。有時還站起身來在房間裏走來走去,口中念念有詞。大概是上一回查到了點線索給了他鼓勵。我經常也一邊喝酒,一邊坐在他的身邊看他翻書。
> 開始他還跟我說兩句,我也跟著哼哼兩聲。過了兩天他的書便翻得越來越快,話卻越來越少,眉頭也越皺越緊。我知道,那意味著他沒有找到更多的東西。翻來覆去,還是只有“玄貓,辟邪之物。易置於南。子孫皆宜。忌易動。”這幾個字是有用的。問題是現在這句話已經等同狗屁,黑貓死了才知道有什?屁用?我沒有將這句話說出來打擊他,只是冷著眼喝著酒看他翻書。每次我喝醉醒來後他身旁的書都多出來很多很多。看圖章
大多是圖書館裏的。房間裏的空酒瓶越來越多,書也越來越多,最後把客廳堆了個遍。
> 後來我和他再沒有出門,也沒有回臥室一步,兩人睡覺吃速食麵喝酒查書都在客廳的地毯上,就除了上廁所了。再到後來,他查書罵娘的聲音越來越大,我醉得也越來越頻繁。
> 有一天——到底是哪天已經記不清了——磊忽然合上書本,說:“那狗日的說得不錯,那兩面鏡子確實有問題。”然後他沖進臥房將兩面鏡子撬下來又砸得粉碎。鏡子碎了還是碎鏡子,鏡子後面的牆壁和其他地方也沒什?兩樣。他似乎很失望。我一邊吹著酒瓶,一邊睜著醉眼看他發瘋,心裏不禁覺得好笑,於是我問他到底是他喝酒了還是我喝酒了?他不理我,又一頭紮進他的書裏。其實我很理解他的心情。我知道他想憑藉自己的努力和那些玄之又玄的書本來解決一切問題,逃離七天一次的劫數。但我覺得那多半不會有什?作用。這些書都是別人編出來賣錢的東西,有什?好值得深究的?寫這些文字的人是不是真的遭遇過他們書中所說的事?就象那個陳元鏡是不是用黑貓來辟邪?我看不大見得罷。反正都希望不大,又何必庸人自擾?不如痛痛快快先醉一場再說。既然不能永遠的脫離苦海,能暫時忘掉一切不是最好的選擇??我看他多半不理解我。
> 我撥了好多次麗的電話,不是關機就是沒人接,最後竟然是出現電腦的聲音,告訴我這個號碼已經登出。媛的手機也是如此。我將這些告訴磊,他完全無動於衷,我知道,他已經完全陷進了他的書裏,我問他這些別人編出來騙人的文字值得這?投入??他居然說我不懂。我懶得去理會那個呆子,不死心又接連撥麗的電話,一直到電腦告訴我預付話費已經用完,不能再撥。於是我只好又醉一場,而且醉得比哪次都厲害。昏昏沈沈地忽然想起那個已經離開我的女人值得我那?投入??恍惚間覺得自己恐怕呆得跟磊有一比。
>
> 終於挨到了第六個七天,這又將是一個黑色的星期五吧。又是一個大醉而醒的晚上,我?起犯痛的頭,看看時鐘,還沒有到子夜。奇怪,?什?每次到這個日子都不能在喝醉中混過去呢?難道是命中注定?我忽然間發現身邊少了點什?東西,哦,是書!
> 衛生間裏有什?東西燒著了。我連忙沖進去,發現磊正用打火機把一本書點燃,再等它燒得差不多了之後扔進馬桶裏。馬桶裏沒有水,只有厚厚的一層灰。
> “你在幹什??”我奇道。
> “燒書!沒見到嗎?”他好象很生氣的樣子。
> “是。確實該燒!該燒!阿、阿嚏——”窗戶是開著的,有風灌進來。
> “他媽的,浪費了我兩個星期的時間……”磊喃喃罵道,“……一點屁用也沒有……”
> 我跑回客廳,開了瓶酒跑回來遞給他。他接著看也不看順手扔出窗外。
> “怎??不喝就不喝,不早說!浪費!哼,好心沒好報,早知道我自己喝……”
> “你少說兩句廢話行不行?沒人當你是啞巴。今天都什?時候了還喝酒?”
> 我知道他心情不好,懶得跟他吵。畢竟付出了極大的努力而沒有回報不是一件讓人很愉快的事情。於是我又跑回客廳開了一瓶酒,席地而坐。不料磊跟著跑了出來,他一把搶過我手中的酒。
> “幹什??”我怒道,“你不喝還不許別人喝??你是燒書來發泄,還想利用我來發泄?!”
> 磊微微一愣,道:“唉,懶得跟你說。反正現在你不能喝了!一會兒有事做。等我把那些勞什子燒乾淨了先,我有話要對你說。”他又匆匆跑回衛生間。
> 有事做?上個星期他好象也是這樣說的。不理他,照舊。等他燒完了出來我已經差不多又是兩瓶酒下肚。斜眼望去,他正緩緩地鍍了進來,臉色大概是因?烤火而變得通紅。
> “說吧,有什?事?”我已經微微帶著醺醺之意。
> “聽好了,”他盯著我的眼睛,他的眼睛裏放著異樣的光,“那些書確實沒什?用。但我已經想清楚了一件事。”
> “什?事?”
> “那只黑貓是怎?死的。”
> “鬼殺的。”
> “不,鬼根本就殺不了它!它才是專門殺鬼的!”
> “那是怎?死的?”
> 他冷冷地看著我:“是冤死的,是被陷害死的,死在一個極陰險的陰謀圈套之中!”
> “什、什?圈套?”
> 他一字一句道:“是你殺了它!”
> 我打了個冷戰,酒勁全從全身上下三千六百個毛孔中化作冷汗出來。“你……你胡說,怎?會是我殺的?!”
> “確實是你殺的。除此之外沒有更好的解釋了。我終於想通了,”他站在我正前方,呼吸奇怪的急促起來,“剛才你的一句話點醒了我——‘你是利用我來發泄’!我沒有利用你,是鬼利用了你。鬼是根本殺不了貓的,但是他們可以通過你,假借你的手來剷除這個障礙!所以鬼挑上了你,利用你做他們殺貓的兇器!從迷路那次以後,鬼就知道了要在黑貓在的時候對付我們前難萬難,所以第一次是鬼上了你的身,慫恿你開車壓貓。
> 但沒有成功。”
> 他看著我,我從他的眼睛裏看不到一貫的冷靜,而是從未見過的瘋狂,心裏越發不安起來:“所……所以呢?”
> “所以,第二次,在夢裏,那個女鬼反復幾次給你演示殺貓。她是在教你,教你怎樣殺貓!他們是有預謀的。記得上個星期的事嗎?那天早上我見了貓的蹤?,追趕出去。那女鬼馬上了你的身。黑貓察覺情況不對,又回頭來找你。但你在鬼的暗示下將它捉住,殺死了。你拿住它的脖子,使它抓不到你,然後將它按進抽水馬桶的水箱裏,活活將它溺死在水箱裏。它在臨死時吐出身上所有的血,?的是在你身上留下記號。好讓別人知道是誰殺了它!是你殺了它!這就是?什?你的手上沾滿了血!這就是?什?馬桶水箱裏的血一路從地板滴到你的床上,你的手上!”磊的面孔說不出的猙獰恐怖,這不是我認識的磊!他被鬼上身了!我嚇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兩隻手毫無意識地橫在臉前,希望擋住咄咄逼人逐漸靠近的“他”。
> “是你殺的他!他想盡了辦法來保護你,你卻親手殺了這個忠心耿耿的朋友、盡忠職守的衛士!你知道我在說什?嗎?恩?”“他”的嗓子變了,變得更粗更低更沙啞,胸膛迅速地起伏不定,並喉嚨裏發出貓樣的“嚕嚕”聲,“悄悄告訴你吧,小朋友。其實你殺錯了,你殺的其實是磊!”
> “啊——”我驚叫起來。
> “是的,你殺的是磊。磊其實已經死了快一個星期了,”“他”惡狠狠道,“你不是害怕那些血?是磊的嗎?告訴你,那是磊的!我才不是磊這個白癡呢!哼,不要以?你們的這個計劃很周密,其實我早就察覺到了!第一次你這個臭婊子想開車撞我的時候我就已經知道了!”
> “什?……臭婊子?”
> “還裝傻!”他猛地伸出右手,呈爪裝抓了我的頭一下,頓時我感到頭上五道火辣辣的。他的指甲好硬!
> “臭婊子,很得意是不是?陰謀得逞了是不是……”“他”連續左右兩爪攻擊在我的臉上。“你的臭老公呢?死到哪里去了?恩?躲得過我嗎?老子一個一個挨個兒收拾!跟我鬥?看老子今天怎?弄死你!……”“他”的兩隻堅硬的“前爪”不停地攻擊著我的頭,好痛,它的勁好大,我毫無還手之力。我只好在地上打滾,一邊躲避它兇猛淩厲的攻擊,一邊大聲呼喊解釋:“你搞錯了,我是人!我不是那個女鬼!那個現在還沒有上我的身……救命啊……我不是有意殺的你……嗚嗚……我根本就不記得了,嗚……”我哭了起來。
> “怎??哈,怕了,不敢承認了?”它的聲音漸漸模糊起來,但攻勢更加淩厲,“哼,是人?是人更要弄死!敢殺我?今天讓你嘗一嘗被冤死的滋味!”忽然間它仰天咆哮了一聲,是那淒厲而慘烈的聲音:“喵嗷——”猛地撲在我身上,張開血盆大口,緊緊地咬住我的脖子!
> “啊——不要啊,我不是——”我慘聲嚎叫道,同時感到下身一陣異樣,眼淚鼻涕連同屎尿一起流了出來。
> 忽然,壓在我身上的“它”鬆開了。一個冷靜而熟悉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對不起,嚇著你了。”我一愣,?頭一看,那個熟悉的磊又在我面前。他笑著將一卷衛生紙扔到我腳邊,又自己點上一支煙:“還不快去廁所把東西清理掉。”
> “貓……貓呢?”我驚魂未定,四下搜索著。
> “沒有貓。那只黑貓已經死了快一個星期了。”
> “你……你……”
> “是我,沒有貓。”磊的眼神中沒有了剛才的瘋狂,取而代之的是一如既往的鎮定。
> “你……你?什?……”我長舒一口氣,轉而又怒火中燒,“我操你祖宗十八代!你?什?要這樣!”
> “嘿,怕鬼怕貓不怕人,真怪。我當然會給你一個解釋的。不過你得先快去把你褲襠裏的東西清理掉,好臭!”磊捂著鼻子連連搖頭。
> “我當然沒有變成貓,”待我清理完畢,磊給我端上來一杯熱茶,“這都是我裝出來的。我不是存心要嚇唬你,也不是要檢驗自己的演技,我只是?了我自身的安全作想而不得不做一個實驗。”
> “實驗?你說這是實驗?”
> “是實驗。也是一條計策。因?我害怕被鬼知道我已經察覺到了他們的陰謀——就是那個殺貓的陰謀。我前面說的話都是實話,你的那句話提醒了我——利用!這是個借刀殺貓的毒計!既然可以很順利地殺貓,殺起人來想必也很好用。所以我不得不防著你點。
> 不過,我想,至少他們到目前?止還沒有想到這條計策還可以殺人,於是我乾脆來個先下手?強。”
> “那只貓真是我殺的?”
> “不是你!是被鬼上身後成?傀儡的你!你是在睡著了的情況下被上的身,殺的貓,自己全無意識。所以根本就不是你!但我正是害怕這一點,在自己毫無知覺的情況下做出瘋狂的事情。所以我這樣做的另一個目的是檢驗你,看你剛才是否有被鬼上身。要知道今天可是非常時期,七天之數,你隨時都有可能被鬼上身的。當然,最終結果表明,很
> 顯然你還沒有被鬼上身。既然你沒有被鬼上身就好辦了!”
> “什?好辦了?”
> “因?今天我們確實要扎扎實實地做一件事情。現在還不到時間,你先閉目養神休息一會兒吧。”
> “什?事情?”
> “好吧好吧,先給你說了也沒什?。你看,”磊一攤手,“我好不容易找出黑貓的根源,結果它卻先死了。本來上個星期是我們一次絕好的機會——找到那只黑貓。現在唯一的線索卻又斷了。這就是我?什?那?生氣燒書的原因:一大堆垃圾,沒有一個字是有用的。思來想去,我覺得我們現在只剩一條路可走。”
> “什?路?”
> “請!筆!仙!”磊一字一句地說,“再請一次筆仙。”
> 磊毫不理會我聲嘶力竭地抗議,有條不紊地關上燈,在正方形的餐桌四個角上點上蠟燭,拿出紙和筆——那是第一次召靈用的筆,一直都遺棄不用了,不知道他從哪里找出來的。
> “不,打死我也不再玩那種東西……”我把自己鬧得筋疲力盡,只能躺在地上哼哼。磊一把抓住我的衣領將我從地上拖起來:“聽著!這不是玩,這是救命!救我們自己的命!這是我們現在絕無僅有的機會!想想看,七天又七天,一次比一次可怕。從最開始的有驚無險到鬼逐漸現身,現在連保護我們的黑貓都死了!要象你那樣無所作?無疑是在等死!我有預感,再這樣無動於衷地拖下去,拖到下一個,也就是第七個七天的時候,你我恐怕都在劫難逃。我們必須要做點什?事,挽回這一切。今天才是第六個星期五,即使這回不成功,我們都還有一個星期的機會!”
> 我無言以對,他的話在理。於是我只好垂頭喪氣地點頭,磊補充道:“一會兒若筆仙來了,你不用說話,就我開口問好了。該問的問題我已經想好了。”
> “讓我,休息一個小時行不行?”我快要虛脫了。
> “筆仙筆仙請過來,筆仙筆仙請過來……”
> 我們又在餐桌兩側相對而坐,兩隻重疊的手夾著那只筆。口中念念有詞,那該是召靈的咒語。
> “……筆仙筆仙請過來,筆仙筆仙請過來……”
> 很冷,儘管加了件衣服但我還是不住的哆嗦。手是冰涼的,而且還在發抖。但磊溫暖而乾燥的手讓我鎮定了些,我看看他,他沖我鼓勵的一笑。我忽然有一種將有赴死的悲壯感覺。
> “……筆仙筆仙請過來,筆仙筆仙請過來……”
> 我?開一切雜念,將注意力放在筆上。筆開始搖晃,在紙上劃出一道又一道毫無規則的線段,由短變長,由直變曲。組成一幅又一幅詭異的圖案。筆愈發煩躁不安,逐漸變得激動起來。線段越來越長,越來越怪,劃動的頻率越來越快。
> “……筆仙筆仙請過來,筆仙筆仙請過來……”
> 筆忽然間頓了一下,我心裏一抖。只見筆在紙上走了幾步,又移到左邊,又左右前後毫無規則地亂走了幾下。我忽然聞到陰冷的風裏夾雜著一種臭味,好象是我們衣服上的味道變濃了。
> “……筆仙筆仙請過來,筆仙筆仙請過來……”
> 在這一瞬間我忽然感到我的左右兩側各出現一個影子!不,不是人的影子!是鬼!我感到脊背上陡然一陣又一陣地滲出汗水。但我口中還是不敢停。“……筆仙筆仙請過來,筆仙筆仙請過來……”
> 我感到心臟在“砰砰”地猛力跳動著,但我不敢?眼去看,不敢讓他們發現我在觀察他們,甚至連眼珠動都不敢動一下。我只能用眼角的餘光去看。我右邊的是個白色的影
> 子,是不是就是跟著我的女鬼?左邊那個黑色的影子是不是就是跟著磊的?他們象我和磊一樣,在四方形的餐桌兩旁相對而坐。
> “……筆仙筆仙請過來,筆仙筆仙請過來……”
> 我口中兀自不停,眼光直愣愣地瞪著面前已經被畫得橫七豎八的白紙,但繼續用餘光掃著他們。他們也沒有動,只是靜靜地坐在桌子旁邊。憑直覺,我感到他們也在看我們。
> 背上的衣服濕透了。一陣陣的陰風吹到背上,一陣陣的陰冷。
> “……筆仙筆仙請過來,筆仙筆仙請過來……”
> 我感到磊的手竟不知什?時候已經濕透了,我用餘光掃了一下磊,他好象也愣愣地瞪著面前的白紙,不敢再亂動。他是不是也看到了這一幕?汗水,從我們倆的手中傳到筆上,順著筆往下滑落了下去。
> “……筆仙筆仙請過來,筆仙筆仙請過來……”
> 筆不知第幾次走向紙的中央,忽然,就在筆尖劃過紙中心的一瞬間,我眼角的餘光看見左右兩旁同時伸出兩隻手來,同時按在筆上面!不,看不見手,是兩個模糊的衣袖的影子!衣袖長過手,吊得老長,裏面隱隱有手的形狀。左邊是一個黑色的影子,右邊,則是一個白色的。一股大力從筆上傳過來,將所有的不安都壓制住。我任由那股力帶著我,看來它似乎要在紙上畫圈。
> 筆,或者另外兩隻看不見的手,帶著我們倆的手,在紙上畫了一個圈。
> “你是不是纏著我們的鬼?”待圈畫好後,磊發聲問道。他的聲音有壓抑不住的激動。
> 筆向我的右邊移了幾寸,又畫了一個圈。畫完後斜斜地向左移去。我又感到胃在抽搐,太陽穴的血管在勃勃地跳動。
> “這幾個星期以來我們遇見的怪事是不是你造成的?”
> 筆竟自在原地,慢慢地轉了一個圈。
> 我的心跳急劇加速,磊和我的呼吸聲頻繁地交替,但我頭腦裏仍然是一片混亂。我想只有象磊那樣冷靜的人才可能在這種時候還能問出問題來。
> “你,或者你們,是不是有兩個?”
> 筆忽然快速地向我的方向推來,嚇了我一大跳。但很快又接著向磊的方向移過去,接著又移回中間,畫了一個小小的圈。那意思是不是說,一個跟著我,一個跟著磊?只聽磊加緊問道:
> “我是不是已經看見你們了?”
> 我心中咯?一聲,心想這個問題也太冒失了吧?眼角的餘光瞟去,果然,已經看不見任何影子,不管是在搭在筆上的袖子還是坐在兩側的人影都不見了。完完全全徹徹底底地看不見了。筆仙走了??沒等我有任何反應,筆又在紙上畫了個圈,接著又很急速地斜斜地左右連畫幾條線段,組成一個碩大的叉!那表示憤怒嗎?
>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磊的聲音很疲憊,“但我還想再問一個問題,希望你們能回答:你們是不是要我們死?”
> 我心裏陡然一驚:要是筆畫一個圈出來怎?辦?我死死地盯住筆,筆不停地在紙上遊動著,而且越走越快。我用餘光瞟了一眼磊,也許,他在賭最後一把吧。屋裏靜得可怕,連門外的風似乎也已經停了,凝聽這最後的答案。在一片死寂中,只有筆磨在紙上的殺殺聲,還有就是我和磊沈重的呼吸聲。
> 但願不要畫圈,千萬不要是圈,我祈禱著。忽然間又是一陣冷風刮了進來,我的背脊在發涼。
> 筆忽然停住了,開始往我的方向移動,是弧線。
> 我的心沈了下去。
> 就在這時候,我的鼻子忽然發癢,很癢。毛病又犯了!我極力忍住。
> “阿嚏——”我還是打了個噴嚏。手一抖,鬆開了筆。
> 磊馬上抓住我的手,按在筆上。我連忙醒悟過來,重新擺好姿勢。
> 但剛才那股巨大的力量卻已經不見了,就象筆仙到來之前一樣,只有我和磊的手的力量。筆在紙上亂走亂畫,像是找不到了感覺。磊不甘心,又重復了剛才的問題,沒有任何回應。接著他又問了幾個其他問題,“我們可不可以不死?”,“是不是要滿足你們的條件?”,又換我問了“我會不會和麗和好”之類的幾個問題,都沒有回應。
> 筆仙就這樣走了,第二次召靈就這樣草草結束,只是在我們生死攸關的問題上,留下一個不明確的答案。
> “你們是不是要我們死?”
> 一段弧線,四分之一圓圈,就是最後的答案。
>
> 磊打開燈,回過頭來直瞪著我看,看得我心裏發毛。忽然,他“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 “嘿嘿嘿嘿……”他一笑就止不住。一邊笑,一邊還猛拍桌子,最後乾脆蹲下去捂著肚
> 子笑。受他的感染,我也笑了起來:“哈哈哈哈……”
> “哈哈哈哈……”“嘿嘿嘿嘿……”
> 兩人的笑聲交織重疊在一起,仿佛遇上了什?非常有趣的事情,蠻有興致的樣子。
> “嘿嘿嘿嘿……”“哈哈哈哈……”我們躺在地上,對著天花板放肆地笑著。一邊笑還
> 一邊倦縮著身子打滾,象兩個瘋子一樣。當然,我知道我們都沒有瘋。我也知道我們?
> 什?笑,只不過和高興,扯不上什?關係。
> 那是我生平第一次懂得,原來悲哀和絕望,也可以用笑聲來表達。
> 待到兩人都喘不過氣來,笑聲才間歇。磊一邊抹笑出來的眼淚一邊道:“他媽的……嘿嘿嘿嘿……忙了大半天,就、就得了個噴嚏……”
> “……哈哈哈哈……我,我就他媽該死,這種時候居然還能、能打出噴嚏來……哈哈哈……”
> “不、嘿嘿嘿嘿、不管你的事,我只想,嘿嘿,看看、那兩個鬼的表情……你剛才也看到他們了吧,嘿嘿嘿嘿……”
> “不錯……哈哈哈哈,居然能被噴嚏嚇跑……哈哈哈哈……操,那我們還在怕什?……哈哈……”
> “對、對,還怕個球!哈哈哈哈……老子也去撞一下牆……好、好也染上打噴嚏的毛病,嘿嘿嘿嘿……”
> 在無奈的大笑聲和到達極限的恐懼中,我們相對而醉。
> 朦朧間似乎是磊在搖我,他好象在說什?:“我有重要的事情跟你商量……”但我困極了,沒有理他,翻了個身又睡著了。
> 一覺醒來,天已接近黃昏。我?著昏沈沈地頭四下張望,發現磊竟然不知去向。我心裏忐忑不安,以?又有什?恐怖的事情發生,但好在及時發現了一張放在我手邊的紙:“我不得不出去一趟,本來想叫上你的,但你睡著了。我發現幾條很重要的線索,不能再等了。第一還是風鈴。記得那句話嗎?‘易置於南’!這是說黑貓要養在房屋大門口。而我們的大門口,正是這個有貓型墜子的風鈴挂的地方!很明顯,這個風鈴已經沒用了,我剛將它扔進樓下的垃圾桶裏。但問題是這個風鈴最初是怎?挂上去的?是誰挂上去的?這個挂風鈴的人,我推測一定也是個懂風水的人。他一定發現這個地方有點異樣,才挂上這個貓狀的風鈴用來辟邪。也許找到他,就能找到解決問題的辦法。剛才我打了幾個電話,向房?仲介查詢屋主的聯繫方式,現在我就去找那個房東,也許就是他挂的風鈴人吧,不然就是以前的房客。
> 第二條線索是剛才網上一個網友給的提示。他問我,那天我們請了筆仙之後,有沒有把筆仙送走?暫態間,我如醍醐灌頂般反應過來。對啊,我們沒有把筆仙請走啊。記得媛說過的話嗎?‘完了以後要記得把筆仙請走’我們連續兩次都是只請來不請走啊。所以我想我們不得不再請一次,將兩個筆仙請走。
> 第三條線索我還沒有想通,是件很蹊蹺的事情。你還記不記得當初第一次請筆仙的那天,到底是誰最先提議的?我怎?也想不起來,真是奇怪。不過那絕對不是我自己,也不是你,但似乎又是一個男人的聲音,你覺得呢?
> 我現在就按著這三條線索一個一個的去解決,先去房東那裏問問。我想我會很快回來的,途中我也會給你打電話。如果我十個小時之內既沒有回來也沒有給你電話,說明我肯定出事了。這對你有一個好處,就是惡魔不能再用他們借刀殺人的計策來對付你了。
> 你如果你一個人在家害怕的話可以去旅館住住。但我建議你最好不要去找朋友,去朋友家過夜,那樣會連累他們的。麗和媛就是先例了。
> 如果我真的出事了,說明不管到哪里都不安全。所以我還是建議你不妨這個星期都待在家裏。反正家裏有足夠的速食麵和啤酒。若有什?新的情況或線索,一定不要害怕。如果我不在了,你就更不能象以前那樣自暴自棄,要振作起來!你不比我苯,只要你努力保持冷靜,勇敢面對,就一定能找出事情的解決辦法來。畢竟,離我預測的七七四十九天大限還有整整一個星期的時間。千萬不要放棄!
> 那天你半昏迷中說的話不錯。鬼神,可不信,不可不敬!那些書差不多每本開篇都有這句話。我們太狂妄了,想著去玩一玩,還想順便嚇唬女孩子,嘿嘿。回頭想想,當初是因?生活平淡而尋找刺激,要玩請筆仙,結果怎?樣?足夠的刺激了吧?簡直刺激到老家了!不管鬼是不是真的,心裏存一份尊敬總是好的,萬萬不該心存戲弄玩耍。忘記了尊重別人,也就是不尊重自己。你我走到今天這步,經受的這一切,都是在?自己的年
> 少輕狂而付出代價!
> 磊
> 七點五十分 晨”
七點五十分,我看看鍾,現在是晚上六點二十五,早已過了十個小時的時間了!我連忙撥他的手機,是關機的。磊真的出事了?我不敢再想下去,也沒有勇氣在黑暗即將到來的時候出去打聽他的下落。我將他那篇長長的留言讀了一遍又一遍,不停地讀。因?,我害怕地想到,那也許是他最後的遺言。我仔細地看著他留下的三條線索,努力地思考著每一點可疑的地方。那個風鈴是誰挂上去的呢?是房東?還是以前住的房客?磊去找房東會出什?事呢?也許,是因?我們住的這所房子以前出過事故?
> 是了,我們住的房子以前是個度假村!一定是因?出過什?駭人聽聞的事情,所以生意直線下降,才不得不對外招租的!
> 出的是什?事?是死了兩個人嗎?一男一女嗎?我不敢再想下去。
> 我們確實忘了請筆仙走!也許,這是個致命的大錯吧。我仍然記得媛說“完了記得要把筆仙請走”時的神情。但第一次我和磊都太錯愕了,因?面對一件自己根本就不相信會發生的事情,腦袋不可能會想得那?周全,即使是冷靜如磊也不可能,更不用說我了。
> 第二次我們卻因?我的一個噴嚏將筆仙打斷驚走,根本連問題都沒來得及問完。如果磊再也不能回來,是不是我就永遠不能再脫身了?這個錯是不是已經無法挽回了?那天第一次請筆仙之前,到底是誰提議的呢?“來請筆仙吧!”那句話是這樣說的,但是誰說的呢?絕對不是我,也不是磊。因?我們連怎?請都不知道,只是聽說過而已。
> 那聲音似乎也不是女孩子的聲音?不,應該說,很難說到底有沒有聲音。“來請筆仙吧!”那聲音充滿了誘惑。
> 也許,是一句在我們心裏的話,實際上並沒有發出聲音來。
> 我有種將想到的一切告訴磊的衝動,才猛然想起磊已經不在了。而且,也許是永遠的不在了。
> 忽然間我後悔起來,後悔自己的醉生夢死,自暴自棄。要是一直和磊兩人一起努力,不見得就沒有辦法解決這糾纏在我們身邊的惡魔。想到磊一次次厄運下仍然鎮定和自信的眼光,想到他一個星期又一個星期竭盡全力想方設法,再想到他看到我時每一眼無奈苦澀的笑容,我忽然感到一陣鑽心的痛。我好恨我自己!這種感覺,甚至在麗離開我時我都沒有過。現在我才明白這個朋友對我的重要,可惜,晚了。
> 也許,我真的該死!
> 爸,媽。現在是第七個星期五,離我們第一次請筆仙整整七七四十九天。如果磊的預測沒有錯的話,今天晚上,一切都將有個結局。如果有什?不幸的後果,那?,爸媽,請你們原諒我這個不肖的兒子,你們二位自己好好珍重吧。這個星期我沒有出門一步,也沒有再喝一口酒。我反復將磊留給我的那張紙讀了無數遍,直到現在我能背得?止。我也虔誠地遵守著他說的每一句話,和給我的每一點建議。我用這個星期以來的六天時間寫下了這篇長長的家書,告訴你們在我身上發生的事情。
> 這個星期以來,我每天都撥磊的手機數十次,每次都是關機狀態。但我現在依然不死心,我熱切地盼望著他能忽然推門而入,用那種自信冷靜的眼光瞪我兩眼,再調侃兩句玩笑。是的,我做夢都在等著著一刻的到來。這種感覺甚至比我思念麗還要重得多。這種感覺,甚至抵消了我心中的恐懼。
> 是的,我現在已經感受不到恐懼了。
> 陰風又來了。帶著血腥味的陰風慢慢地潛入了房間,團團圍在我的周圍,我覺得自己的雙手和死人一樣冰涼,和那天我抱著的那個女鬼一樣的冰涼。一股股死亡的味道在房間彌漫開來,那是屍臭。不過現在我卻不覺得臭了,因?那是我熟悉的味道,是焚屍爐裏的味道,也和我衣服上的味道一模一樣。不,那就是從我衣服上發出的吧。我將手放在鼻前一嗅,原來我身上現在也有這種味道了。
> 屋外又在刮著大風,刮得大樹殺殺顫抖,刮得房屋嗚嗚伸嚀。門口的風鈴聲又響了。磊曾說他扔垃圾桶的,但不知哪一天,它又忽然自動出現了。風鈴在尖銳猙獰地笑著,喏喏,聽,聲音是這樣的:“咯咯咯……”
> 窗戶“砰”的一聲自動打開了,半透明的窗簾隨著刮進來的大風狂亂地飛舞著,我看見有兩個身影在窗簾後面晃動。一個粗壯,一個苗條,那是一男一女吧。他們在朝我慢慢地走來。
> 門吱呀一聲打開了。風更大了。帶著腥味的風貫穿著整個房間。
> 磊緩步走了進來,正象我期盼地一樣,他看著我笑了。我也笑了。因?我看見他的臉上呈現出一種我好久沒有見到的表情,那是輕鬆,那是解脫。磊向我努努嘴。哦,是的,他在叫我把這封信快快寫完。是的,該完了,該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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