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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斬首


  我抹了抹頭盔上被污水遮住的射燈,儘量使燈口照出的光束變得清晰一些,在這"烏頭肉槨"的眼穴中,看明瞭周圍的環境。

  這裏就像是一個狹窄短小的豎井,形狀深淺都與入口的眼框完全不同,約有四米多深,一人多寬,四周儘是黑色的黏稠物,似乎是眼球腐爛而形成的,由於"烏頭肉槨"正在腐爛溶解,所以使這眼窩慢慢變大,獻王的棺材剛好掉了進來,斜倚在其中,棺材本就不小,加上我也跳到眼穴裏,其中的空間顯得非常局促,伸展都不得便。

  這裏頭上燈光一閃,Shinley楊在上邊探著身子,焦急的對我說:"老胡,快上來,屍洞效應正在不斷擴大,再晚一點咱們都出不去了,那雮塵珠不要也罷,總不能因爲我,連累你們都在此送了性命。"

  我一邊用手抹去獻王棺材上的黏液,一邊對Shinley楊說:"現在走自然是走得脫,但回去後還不把腸子悔青了,這肉槨年頭太久了,深處沒有那麽快形成屍洞,給我三分鐘……兩分半的時間就夠了,你快讓王司令把開棺的傢夥給我扔下來。"

  我原想讓胖子和Shinley楊先撤到外邊等我,但是知道這種話說了也沒用,我留在這裏,他們肯定不會答應先行撤退,只好讓他們在上邊協助我,儘快做完大事,一同跑路。

  片刻之間,獻王的內棺就已經被我探明,這是一口半人形的"玉頂簪金麟趾棺",上邊有個人頭和兩個肩膀的形狀。玉枯金盒。封口處是四個黃金"麟趾"交錯封閉,因爲獻王打算屍解後升仙,所以棺蓋都未曾楔實。先前看這"玉頂簪金麟趾棺"落入眼穴的時候,蹭好象裂開了一條縫隙,其實那是因爲表層的肉槨屍殼,受到空氣的侵蝕所融化。露出蹭一道殷紅勝血地玉頂。

  人形棺在中國古代並不多見,有地話也多半爲木制棺材。不過我沒時間分辨這些細節,只注意到棺頂上刻著一個旋渦,這旋渦的圖形幾乎遮蓋了整個玉頂,旋渦和眼球相似,仔細一看原來是一隻彎曲的鳳凰,團成旋渦地形狀,瞳孔的地方就是鳳凰的頭部,這肯定就是"雮塵珠"的標記了。一看到這個標記,頓時熱血上湧,心中又多了幾分指望,這顆迷一樣地珠子,多半就在獻王的內棺裏。天見可憐,一路上捨生忘死,畢竟沒有撲空。

  眼穴中已經空不下第二個人進來了,胖子和Shinley楊空自焦急,卻沒辦法下來幫手,只好把工具遞下來給我,先前我計劃不在這開綰,本擬用繩子套牢後全部拽上去,設法,拖離這肉槨,到安全地地方再打開來細細搜索,但是下來一看,才發現這口內棺底下的一部分,已經與這萬年老肉芝的屍殼長死了,再也難以分享離,只好就在這狹窄的空間裏動手。

  時間一秒一秒的流逝,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用"探陰爪"把麟趾一個接一個的撬開,就覺得兩隻手都有點不夠用了,恨不得把腳也使上,也許就因爲動作稍慢了幾秒,就會錯過逃生的時機。

  雖然竭力安慰自己,一定要冷靜,欲速則不達,但是心臟卻愈發碰碰碰地狂跳不已,又哪里冷靜得下來,我已經把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這口內棺上,對Shinley楊和胖子在上邊的不斷催促與提醒,充耳不聞。

  我估計著時間已經差不多過了一分鐘,按我的預計,三分鐘之閃拿到"雮塵珠",烏頭肉槨出口處的那個眼穴還不至於被逐漸擴大地屍洞覆蓋,一分多鍾就拆了棺蓋,時間還算來得及,想到這裏,心情稍微平緩一些。

  Shinley楊見我即將揭開獻王內棺的蓋子,便立刻扔下一枚冷煙火:"老胡,這是最後一支了,它滅掉之前,不管能否找到,你都必須上來。"

  漆黑黏滑的眼穴中,立刻煙火升騰,亮如白晝,我口中答應一聲:"放心吧,時間絕對夠了,咱們用繩子把這老粽子拖出去……"

  說著話已經將玉蓋用力揭開,裏面立刻露出一具屍體,冠戴掉落在了腳下,頭上只戴鑲金嵌玉的"折上巾"鏷著,身著黑色蟒紋玉甲斂袍,腰挂紫金帶,不是獻王更是何人。

  但我隨即感到不寒而慄,獻王的屍體竟然沒有臉,也許這麽形容不太恰當,洞中空間狹小,我和獻王的屍體幾乎是臉對頭臉,只見那屍體的五官都已經變得模糊扭曲,只留下些許痕迹,口鼻雙眼,幾乎難以分辨,好象是融化在了臉上,顯得人頭上平滑詭異,如同戴了張玉皮的面具,被冷煙火的光亮一映,顯得十分怪誕。

  我心中暗自稱奇,難道又他娘的著了老賊的道兒了?這是具假人不成?急忙捉住獻王屍身的手臂,錄音去那層蟒紋斂袍,但見五指緊握,手中顯然是纂著明器,膚色蠟黃的似要滴出水來,好象正在發生著什麽不同尋常的變化。

  看這屍體的手部的皮膚,倒不是假人,我用手在獻王屍體上捏了一把,甚至還有些彈性,保存的極爲完好,再那屍體臉上捏了捏,卻觸手堅硬,似乎已經完全玉化了。

  真正的"雮塵珠"什麽樣,我並沒見過,只在那沙海中精絕遺迹裏看過個假的,是用罕見的古玉製成,比人頭小上那麽幾圈,形狀紋理都與人眼無異,卻不知真的大小幾何,能不能就這麽握在手裏。

  但此刻根本無暇仔細分辨,立刻取出捆屍索,在獻王屍身的脖頸中打了個套,想將他從內棺中扯出,讓胖子拖他上去,但是手中扣定"捆屍索"向後扯了兩扯,拽了兩拽,那屍體竟然紋絲不動。

  我心中納罕,不知哪里有出了古怪,只好擡起手,抽了那獻王的屍體幾個耳光,再向外拽仍然不動分毫。

  最後沒辦法了,也來不及再找原由,只好就地解決問題,從攜行袋中摸出一枚桃木釘,直插進了死屍的心窩子,然後雙手平伸,從頭到腳在獻王屍體上排摸起來,摸到他左手之時,見和右手一樣,也是緊緊握成拳頭,手中明顯是有什麽東西。

  我立刻又取出兩枚桃木釘,釘牢了獻王屍體臂彎,用力掰開他的手指,心中暗暗祈禱,但願那"鳳凰膽"就在這裏,但是等掰開之後,猶如兜頭被潑了一盆冷水。

  獻王屍體的左手中,握著的是一枚變質了的桃核,雖然出乎意料之外,但是這也並不奇怪,中國人對"桃"有特殊的感情,他們把?看成一種避邪、免災、增壽的神物,因此古代工藝品中有不少以桃爲造型的器物,相傳漢武帝是西漢在位時間最長的皇帝,皇帝做的久了又想做神仙,於是經常興師動衆的去三山五嶽祭拜,還派人到各地尋訪長征不死之藥,這片苦心終於感動了昆侖山的西五母,在元封元年的七夕之夜,乘著紫雲輦來未央宮見了漢武帝,歡宴之際,西王母給漢武帝劉徹吃了四個仙桃,漢武帝覺得味道甘美,芳香異常,與人間人物迥異殊絕,便打算留下桃核在人意栽種,結果得知這種神品在人間難以存活,結果大失所望,後來漢武帝終於沒能實現長生不死的願望,但是活到七十來歲的人,在古代是十分稀少的,也許正是因爲吃守仙桃,才活到七十歲的,當然這只是個民間傳說,但是帝王死後手中握桃核入斂之風,由來已久,早在東周列國之時就非常普遍,不過桃核是植物,最容易分解,所以後世開棺都難以得見。

  我微一愣神,便想起這個傳說,心中連連叫苦,只好再去掰獻王屍體的右手,而那手中卻是很多墨玉指環,其中還夾雜著一些黑色雜質,匆忙中也沒時間想這是什麽東西,順手都塞到了攜行袋裏。

  胖子在上面大叫道:"胡司令,沒時間了,快走,快走。"

  我知道胖子這麽喊,一定是到了刻不容緩的地步了,但是那性命悠關的"雮塵珠",卻仍然沒個著落,這時靈機一動,說不定正是因爲獻王在口中含那那顆珠子,這屍身的腦袋才會變成這麽古怪,一不做,二不休,不如就鄧了這獻王的首級回去研究研究。

  於是對胖子喊道:"把工兵鏟給我扔下來,再他媽堅持最後十秒鐘。"說完接住胖子遞下來的工兵鏟,伸手一摸獻王的脖頸,並沒有象他面部一般石化,對準了位置,用美式工兵鏟全是鋸齒的一面亂切,遇到堅韌之處,便用傘兵刀去割。

  這裏那具即將被我割去人頭的屍體,突然劇烈的抖動了一下,我心知不妙,先自出了一身白毛汗,急忙揪了那顆人頭,迅速向上攀爬而去,洞底的冷煙火已經來了,不用低頭向下看,憑感覺也能知道,獻王那沒有腦袋的屍身,正在向我追來。
我是車仔迷
陳皮好殘忍,
見死不夠
第一百六十五章 天崩


  我在黑暗黏滑的眼穴中,踩踏著獻王的內棺,拼命向上攀爬,胖子和Shinley楊焦急的催促聲正從上方不斷傳來,不知是由於心態過於急躁,還是"烏頭肉槨"中那些融化的物質影響,就覺得四周全是黑暗,登山頭盔上那僅有的微弱光束,似乎也融化到了肉槨無邊的黑暗裏,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了。

  就在這向上攀登的過程中,我覺得下方有個東西也在跟著我往上爬,剛一察覺到,心中便先已涼了半截,這肉槨的眼穴裏,除了獻王的無頭屍,又哪里還有什麽其餘的東西,肯定是那老粽子追上來要搶他的人頭了。

  這念頭也就在腦中一閃,便覺得左腳已被一隻有力的大手拽住,本已快爬出去了,此刻身體卻又被拉回了眼穴中間,我一手夾著那顆人頭,一手將工兵鏟插入老肉般的牆壁,暫時固定住身體,以免直接掉到底部。

  我低頭向下一看,恍惚的光線中,只見一具黑雜雜的無頭屍體,從內棺裏掙扎著爬了出來,無頭的屍身上,像是覆蓋了一層黑色的黏膜,幾乎與這"烏頭肉槨"的眼穴化爲了一體,伸出漆黑的大手正抓住我的腳脖子向下拉扯。

  那些桃木釘似乎這屍體根本不起作用,這說明只有一種可能,這屍體已經與附著在肉槨裏的"屍洞"溶爲了一體,獻王的屍體就是屍洞的中心,念及此處,不由得心寒膽顫,聽Shinley楊講,那法國巴黎的地下墓場。誰也說不清究竟有多深。規模有多大,裏面又總共有多少各種類型的乾屍,有種流傳比較廣泛的說法是,巴黎地下墓場地規模,堪與北京地下地人防工事相提並論,這樣地比較雖然並不絕對可靠,卻是以見得這墓穴大得非同小可。

  由於一個不爲人所知地原因,才使得巴黎地下墓場的深處,産生了某處超自然現象的"屍洞",那是一個存在與物質與能量之間的"縫隙地帶",法國的"屍洞"據說直徑只有兩三米,而這獻王的肉槨縱橫不下二十多米,倘若真是完全形成了一個能吞噬萬物的"屍洞",我們要想逃出去可就難於上青天了。

  不過此時身臨絕境。根本顧不上許多,只有先設法擺脫這無頭屍的糾纏,於是對上邊的胖子叫喊:"胖子拿雷管,快拿雷管!"說著話的同時。將那顆獻王的人頭扔了上去。

  胖子見上面有團圓滾滾的事物抛將上來,也沒細看,擡手接住,低頭看時,被頭盔上的射燈一照,方可看清是顆面目像是溶化了一樣的怪異人頭,饒是他膽大包天。也不免嚇得一縮手,將獻王的人頭掉落在地上,當下也不再去理會,立刻動手去掏雷管。

  我在下面勉強支撐,把人頭抛了上去,便無暇估計胖子和Shinley楊是否能看出來那是獻王的腦袋,空下一隻手來,便當即拔出工兵鏟,向下面那無頭地黑色屍體拍落,"撲撲"幾聲悶響,都如擊中敗革,反倒震得自己虎口酸麻。

  然而忽覺腳下一松,被鐵箍緊扣住的感覺消失了,那無頭屍體竟然棄我不顧,一聲不發的從側面往上爬著,似乎它的目標只有那顆人頭。

  我見有機可乘,絲毫不敢鬆懈,急忙用腳使勁蹬踩無頭屍的腔子,將它又踹回穴底,自己則借了蹬踏之力,向上一躥,扒住了濕滑的眼穴邊緣。

  上邊的Shinley楊馬上拽著我的胳膊,協助我爬了上來,剛才我跳下去的時候,實是逞一時血氣之勇,現在爬上來才覺得後怕,兩腿都有點哆嗦了,趕緊用力跺了跺腳。

  但是連給我回想适才過程的機會都沒有,眼前就"哧哧"冒了一團火花,胖子已將三枚一組的雷管點燃了,口中罵了一句,瞅准了方位,就把雷管扔進了我剛剛爬上來的眼穴裏。

  我心情這才稍微平穩下來,心想這雷管一炸,那無頭屍體便是銅皮鐵骨,也能給它炸成碎骨肉沫了,四周的肉槨已經徹底變了形,似乎是牛羊的內臟一樣,內中無數的肢體正在不停蠕動,看來不出十秒鐘,這裏就會完全形成"屍洞",好在我們進來的入口還在,只是也長滿了黑色黏膜,我撿起被胖子扔掉的獻王腦袋,緊緊夾在腋下,對Shinley楊和胖子叫道:"還等雷劈嗎,看井走反吧。"(看井:由內向外;走反:逃跑)

  三人則路向外便沖,胖子百忙之中,還不忘了問我:"那東西是顆人頭還是明器?"

  我邊跑邊告訴胖子:"這獻王的腦袋,八成就是咱們要找的救命珠子。"Shinley楊聽到已取到了"Q塵珠",精神也爲之一振,與我和胖子一起,三步並作兩步,沖至入口處,迅速揮動工兵鏟,斬破遮住入口那些腐肉般的黏膜。

  正待躍出去之時,忽然一團黑乎乎的事物,帶著一股白煙從天而降,剛好落在胖子手裏,胖子奇道:"什麽的幹活?"凝神一看,卻原來是他剛扔進眼穴中的那束雷管,無頭屍所在的眼穴裏,正在生出大量肉膜,竟在雷管爆炸之前,將之彈了出來,導火索已經燃到了盡頭,胖子大驚,忙將雷管向後甩了出去,在一團爆炸的氣浪的衝擊下,三人冒煙突火連滾帶爬的出了肉槨。

  大空洞裏的情況依然如故,只是多了些屍蛾在附近亂飛,Shinley楊往角落中打出了最後一枚照明彈,將四處零星的屍蛾都吸引過去,隨後三人就沿來路向下狂奔,就在即將跑到大空洞底層的時候,只聽頭頂上傳來一片"嘁哧哢嚓"的指甲撓牆聲。

  我們此時已經沒有任何能夠及遠的照明工具了,看不清上面是什麽情況,但不用看也知道。"屍洞效應"開始向烏頭肉槨外擴散了。而且是直奔我們來的。

  我們不敢有任何停留,順來路跳進了中間地那層墓室,我對胖子和Shinley楊說:"這顆獻王的人頭是說什麽也不能還回去了,但是如此一來就沒辦法擺脫屍洞的糾纏。"

  獻王墓的陰宮是三層槨室,最底層的木槨,中層的石槨,還有最高處的肉槨。外有一圈回廊,俯視起來,是個回字,不過周邊是圓形的,加上其中三層槨室大小不一,甚至可以說它象個旋渦,或者眼球的形狀。這座陰宮建在山壁深處,只有一個出口,沒有虛們可破,只能從哪來,回哪去。

  三人一邊向外奔逃,一邊商議,這麽一直逃下去終究不是了局,現在的時間估計已經過了淩晨,我們已經一天一夜沒合過眼了,而且自從在淩雲天宮的琉璃頂上胡亂吃了些東西後,到現在爲止都水米未進。必須想辦法徹底解決掉這個巨大的屍洞,否則必無生機。

  在這匆忙的逃生過程中,根本想不出什麽太好的對策,我唯一能想到的,也只是在大踏步地撤退中消耗敵人,使它的弱點充分暴露,然後見機行事,但以我們目前的體力和精力還能逃出多遠,這要取決於那屍洞吞噬物質的速度。

  一路狂奔之下,已經穿過了陰宮門前三世橋和長長的墓道,來到了巨大而又厚重的石門前邊,攀上了銅簷鏤空的天門,身後屍洞中發出的聲響已小了許多,看樣子被我們甩開了一段距離,但仍如附骨之蛆,緊緊地跟在後邊。

  胖子騎在銅制天門的門框上說:"還剩下幾錠炸藥,不如炸爛了這天門,將他封死在裏面如何?"

  Shinley楊說:"這石門根本攔不住屍洞的吞噬,不過也能多少阻擋一陣……"說著半截,忽然覺得門下情況不對:"嵌道中的水怎麽漲了這麽高?"

  我低頭望下一看,石門的三分之一,已經被水淹了,這說明外邊的水眼被堵住了,我連忙讓胖子快裝炸藥,看來那萬年老肉芝就是此地風水大沖的聚合點,它一驚動,這裏被鬱積了兩千年的地氣,恐怕也就要在這一時三刻之間渲瀉出來,說不定整個蟲穀都得被水淹了,要在此之前逃不出去,肯定就得喂了潭底的鯉魚老鼈,直到地脈氣息重新回復正常,大水才會退去。由於只要把窄小的天門炸毀即可,胖子片刻間就已裝完了炸藥,我透過天門的縫隙,向漆黑的陰宮裏回望了一眼,咬了咬牙,心想三十六敗都敗了,就差最後這一哆唆了,無論如何都要把這顆人頭帶出去,當下一招手,三人便從天門下,入水望原路潛回。

  遊到水眼附近,果然那旋渦的吸力已不復存在,而水流正向上反湧,我們借著向上滾動的水流,遊回來外邊的水潭,這裏的水位也在不斷升高,不過由於漏斗狀的環壁中,有很多大大小小的縫隙溶洞,平時被藤蔓泥沙遮蓋,此刻水位一漲,都滲入其中,故此水面上升的速度並沒有我們預想的情況那麽糟糕。

  我們找到一處接近水面的石板"棧道"爬了上去。雖然已經遠離那陰森黑暗的地底王墓,卻沒有重見天日之感,外邊的天還是黑得象鍋底,黑暗中瀑布群的水聲如雷,頭上烏去壓頂,令人呼吸都常見困難。

  上到大約一半的時候,才覺得轟鳴的水聲逐漸變小,互相說話也能夠聽見了,我對胖子和Shinley楊說:"先爬回淩雲宮,然後再設法從蟲穀脫身,那葫蘆洞中的蟾宮,留待以後再收拾不遲。"

  Shinley楊也明白現在的處境,那屍洞轉瞬間就會跟上來,我們自顧尚且不暇,別的事只好暫且放一放了,於是跟著我和胖子繼續沿"棧道"迂回向上,忽然腳下一軟,跪到在地。

  我急忙將她扶起,卻發現Shinley楊已經不能站立,我驚間:"你是不是大腿抽筋了?"

  Shinley楊捂著膝蓋說:"好像小腿……失去知覺了。"語調發顫,充滿了驚恐。

  胖子舉著手電筒照亮,我檢視Shinley楊的腿,發現她小腿雪白的肌膚上有一塊巴掌大小的黑色淤癍,黑得好像被墨汁染了一樣,胖子和我同時驚呼:"是屍癍!"

  我心中急得猶如火燒,對Shinley楊說:"我的姑奶奶,你的腿是被屍蛾咬到了,這可要了命了……咱們還有沒有糯米?"

  突然腳下的絕壁上傳來一陣陣像是指甲抓撓牆壁的聲響,那象個大肉櫃子一般的屍洞,竟然神不知鬼不覺地追了上來,而且距離已經如此之近,只在十米以內。

  如果在這古壁如削,猿鳥愁過的絕險之處被追到,那就萬難脫身,我和胖子對望一眼,心裏都十分清楚,最後的時刻到了,權衡利弊,只好不要這顆人頭了,不過縱然丟卒保車,也未必能渡過眼下的難關。

  卻在這時,忽見漆黑的天空中出現了一道血紅色的裂痕,原來我們估計的時間有誤,外邊天色已明,只是被"黑豬渡河"所遮,那雲層實在太厚,在漏斗內看來,便以爲還在夜晚。但這時黑雲被上升的地氣衝開一條裂縫,天空上的奇景,使人頓時目瞪口呆,這不正是獻王天乩圖中描繪的天空崩落的情景嗎?
我是車仔迷
陳皮好殘忍,
見死不夠
第一百六十六章 感染擴大


  覆蓋住天空的大團黑雲,被鬱積的地氣所沖,中間的裂痕越來越大,萬道血紅的霞光從縫隙中穿了下來,漏洞形環壁的空氣似乎也在急劇流轉,呼呼生風,到處都充滿了不詳的氣息,好象世界末日就要降臨。

  巨大的氣流在這千萬年形成的漏斗地形中來回衝撞,我們身處絕壁中間,上也不是,下也不是,被這勁風一帶,感覺身體像是紙紮的,隨時可能被卷到空中,天變的太快,半分鐘的時間都不到,風就大的讓人無法張嘴,四周氣流澎湃之聲,儼然萬千鐵騎衝鋒而來,連一個字都說不出口來。

  我把登山頭盔的帶子紮緊,背著不能行走的Shinley楊,對胖子指了指附近古壁中的一條縫隙,示意暫時先去那裏躲上一躲。

  胖子豎了豎大拇指,又拍了拍自己的頭盔,背著沈重的背囊,跟在我後邊,這"漏斗"的四壁上,到處都有一些被粗大藤蘿撐裂,或是被改道前的瀑布,所沖來的細小岩縫,胖子側著身子勉強能擠進去,裏面也不深,三個人都進去就滿了。

  我讓胖子鑽到最裏邊,然後是Shinley楊,用登山繩互相鎮定,我則留在最外邊,這也就是前後腳的功夫,漏斗下面的水潭,又漲高了一大截,氣流中卷起來無數水珠,如同瓢潑的大雨一樣,飄飄灑灑的灌進我們藏身的縫隙裏,每一個被激起的水珠打到身上,都是一陣劇痛,但是又不敢撐開"金剛傘"去擋,否則連我都會被氣流卷上天去。只好儘量把裏面擠,把最深處的胖子擠的叫苦不叠。

  我們處境越發艱難,外邊氣流激蕩之聲傳導在岩壁上,發出的回聲震的人耳膜都要破了,"蟲穀"深處的地氣,被壓制了兩千年,一旦爆發出來,絕不亞於火山噴發的能量,加上"漏斗"特殊的地形,對噴射的地氣産生巨大反作用力。使最深處的水潭,被連底端了起來,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水龍卷",水中的一切事物都被卷上了半空。就連絕壁上的千年老藤,都給連根撥起。

  山壁上這條小小的縫隙算是救了我們的命,外界的氣流一旦形成了"水龍卷",其能量便向中間集中,而不是向外擴散,我剛想把"金剛傘"橫在岩縫的入口,以防再有什麽突然的變化,就見洞口的水霧突然消失了,外邊的光亮也隨即被遮擋。

  我剛才腦中已是一片空白,這才猛然間定下神來。趕緊拍亮了頭上的戰術射燈,只見岩壁的縫隙外,是被一大團粘稠的物體遮擋,其中似乎裹著許多漆黑的手臂,這東西似有質,似無質,漆黑黏滑,正想從岩縫中擠將進來。

  "屍洞"附著那萬年老肉芝的屍殼,像是個腐爛發臭的大肉箱子,竟然沒有被水龍卷卷走,而是攀在絕壁上爬了上來,我見"屍洞"已到面前,吃了一驚。急忙向回縮手,那柄Shinley楊家祖傳下來,被她十分珍惜的"金剛傘",就立刻被扯進了"屍洞"裏,我倒吸了一口冷氣。這"金剛傘"水火不侵,被這"屍洞"瞬間就吞個精光,連點渣都不吐,我們這血肉之軀,又怎能與"金剛傘"相提並論。

  身陷絕境,是已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只好將那獻王的人頭抛出去將他引走,但是人頭被我裝進了胖子的背囊中,想拿出來也得有十幾秒的空擋才可以,但恐怕不出三秒,我就先被逐漸擠進來的"屍洞"給活活吞了。

  我把心一橫,端起"芝加哥打字機",將彈夾裏剩餘的子彈,劈頭蓋臉的傾瀉到了屍洞中,射擊聲響徹四周,但那黑色的爛肉,只是微微向後退了兩退,子彈就如同打進了爛泥之中,絲毫傷他不得,蠕動著繼續緩緩擠進我們藏身的岩縫。

  正當這千鈞一髮的緊要關頭,那塊巨大的腐肉,忽然被一股龐大的力量,從岩縫中扯了出去,原來這老肉芝的體積畢竟太大,雖然吸住山岩,仍有一大部分被"水龍卷"裹住,最後終於被卷上了半空。

  我的心嘣嘣嘣地跳成一團,似乎邊身後Shinley楊和胖子的劇烈心跳聲也一併納入耳中,我回頭望瞭望Shinley楊,只見她被屍毒所侵,嘴唇都變青了,臉上更是白得毫無血色,只是勉強維持著意識,隨時都可能昏倒,便是立刻用糯米拔去屍毒,她的腿能否保住還難斷言,念及此處,心酸難忍,但爲了安慰於她,只好硬擠出一些笑容,伸手指了指上邊,對Shinley楊和胖子說:"獻王他老人家終於登天了,咱們也算是沒白白送他一程,好歹收了他的腦袋和幾件明器……王司令快把糯米都拿出來。"

  胖子被卡在深處,只能吸著氣收著肚子,別說找糯米了,說話都廢勁,我正要退後一些,給他騰點空間出來,卻見Shinley楊緊咬著嘴唇,吃力地擡手指了指我後邊。

  這時岩縫中的光線又突然暗了下來,我急忙回頭,但見外邊水龍卷已經停了下來,想是地氣已經在這片刻之中釋放乾淨了,那團爛肉又從半空落了下來,不偏不斜,正落在原處,死死吸住絕壁上的縫隙,流著一縷縷膿汁擠將進來。

  我連聲咒駡,不知肉槨中的獻王,是沒了頭上不了天,還是他媽的命中注定,只能上去一半就立刻掉下來,這時候猛聽一聲巨響,沈重的金屬撞擊聲順著山壁傳導過來,好象有一柄巨大的重劍,從高空中墜落下來,洞口那一大團腐肉,被砸個正著,沒有任何停留地被撞下了深潭底部。

  巨大的撞擊聲都快把耳朵都震聾了,第二次死中得活,卻是讓我一頭霧水,剛才掉下來的究竟是什麽東西。難道是獻王老賊多行不義,造天誅讓雷劈了不成?

  Shinley楊艱難地對我說:"是B24空中堡壘的機體殘骸……"

  我恍然大悟,原來是墜毀在潭底的重型轟炸機,也被強大的"水龍卷"刮上了半空,時也?命也?這其中的玄機恐怕誰也說不清楚,獻王自以爲天乩在握,卻不知冥冥之中萬般皆有定數,登天長生之道,凡人又怎能奢求,可是生活在獻王那個時代的人,大概還看不破這大自然的規律。

  我對Shinley楊說:"這回差不多能將那肉槨徹底砸死了,我們先想辦法把你腿上的屍毒去了,再往上爬。"

  Shinley楊說:"不……還不算完,你不瞭解屍洞能量的可怕。就算是轟炸機的鋁殼,也會被它吞噬,而且它的體積會越來越大,而且這顆人頭裏一定有某種能量吸引著它,用不了多久,最多一個小時,它還會追上咱們。"

  我聞聽此言,心下也不免有些絕望,難道拿了這獻王的腦袋,便當變了真離不開"蟲穀"了嗎?微一沈吟,心中便有了計較,要除去這成了精的老肉芝屍殼,只有在穀口那"青龍頓筆,憑風走馬"的地方,不過距離此地尚遠。必須先給Shinley楊把腿治好,否則我這麽背著她,倉慌中也走不出多遠。

  現在對我們來說,每一秒都是寶貴的,至少要在那肉槨再次捲土重來之前,離開這處被水龍卷刮變了形的大漏斗,我趕緊和胖子扶著Shinley楊來到外邊的棧道上,此時空中烏雲已散。四周的藤蘿幾乎都變了形,稍微細一些的都斷了,到處都是翻著白肚子撲騰的鯉魚,淩雲天宮的頂子,以及一切金碧輝煌的裝飾,也都被卷沒了,饒是建得極爲結實,也只光禿禿地嵌在原處,像是幾間破爛的窯洞,穀底飛瀑白練,如同天河倒泄,奇幻壯麗的龍暈已經不復存在,只有潭底的水氣,被日光一照,映出一抹虹光,雖然經過了天地間巨變的洗劫,卻一掃先前那詭異的妖氛,顯得十分幽靜詳和。

  我和胖子顧不得細看周圍的變化,急忙對Shinley楊採取緊急救治,把剩餘的糯米全部找出來,我將這些糯米分成了三份,先拿其中一分和以清水,敷在Shinley楊小腿上包紮起來,慢慢拔出屍毒,按摸金校尉自古相傳的秘方所載,凡被屍毒所侵危重者,需每隔一個半時辰就要換一次新糯米,連拔九次,方能活命。

  但是眼下裏外裏,也就夠應付九個小時,這九個小時絕對沒有可能回到落腳的彩雲客棧,巧婦難爲無米之炊,我和胖子一籌莫展,我讓胖子先去盯著潭底,然後找了幾粒避屍氣的紅奩妙心丸給Shinley楊服了下去,也不知道是否能起點作用,暫時阻滯住屍毒擴散。

  我想了想,又把剩下的糯米分成四份,但是缺斤少兩又擔心效力不夠,急得腦門子青筋都蹦了起來,但是急也沒用,只好盡力而爲,聽天由命了,和胖子把剩下的所有能吃的東西分了,一股腦地都塞進嘴裏,但餓得狠了,這點東西都不夠塞牙縫的,但更無別的辦法,只好忍著肚中饑火,背起Shinley楊,招呼放哨的胖子撤退,順便問他潭中那肉槨的動向。

  胖子抓起背囊對我說:"太高了,看得直他媽眼暈,什麽也沒看清楚……"他說著話突然楞了一楞,竟然對著我端起了"芝加哥打字機",拉開了槍機,看那架式竟是要朝我開槍射擊。

  我急忙背著Shinley楊退了一步:"王命令,無產階級的槍口,可不是用來沖著自己的戰友的。"但我話一出口,已經明白了胖子的意思,一定是我背後有什麽具有威脅性的東西,難道那陰魂不散的屍洞,這麽快就吞淨了B24的殘骸,又消無聲息地追上來了?我趕緊背負著Shinley楊,在狹窄的棧道上猛一轉身,已經把工兵鏟抄在手中,這一回頭,眼中所見端的出人意料,在我們背後的這個人是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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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皮好殘忍,
見死不夠
第一百六十七章 防不勝防


  我不禁又向後退了兩步,背著已經昏迷了的Shinley楊,和胖子站成犄角之勢,仔細打量對面的人,向後的"棧道"上,有一大轉團被适才那陣水龍卷卷倒的粗大藤蔓,都紐結在一起從絕壁上掉落下來,剛好挂在了棧道的石板上。

  由於棧道幾乎是嵌進反斜面的石壁中,距離水龍卷中心的距離很遠,所以損毀程度並不太大,不過被潭底和山上被刮亂了套的各種事物覆蓋,顯得面目全非,到出都是水草斷藤。

  蟲穀的大漏斗裏有許多在絕壁極陰處,滋生了千年萬年的各種植物,這次也都大受波及遭了殃,落在距離我們藏身處極近的那團植物,像是一截粗大的植物枝蔓,有如水桶粗細,通體水綠,上面長了很多淩形的短短粗刺,除了非常大之外,都與一般植物無異。

  唯獨這條粗蔓中間破了一大塊,綻出一個大口子,裏面露出半截女人的赤裸身子,相貌倒也不錯,只是低頭閉目,一動不動,她膚如凝脂,卻也是綠得滲人。

  由於植物是綠的,藏在裏面的女人也是綠的,所以始終沒有留意,直到即將動身離開的時候,胖子才無意中發現,我們被後一聲不響的戳著一個"女人"。

  我和胖子對望了一眼,本想抄傢夥動手,但是現在看清楚了,誰都不知道那女人是什麽來頭,是人?是怪?看她動不動,似乎只是具死屍,但什麽人的屍體,會藏在這麽粗的植物藤蔓中?而且我們距離並不算遠,那發綠的屍體卻沒有異味。反覺有股植物芳香。

  我背著傷員,行動不太方便,於是對胖子使了個眼色。讓他過去卡瞧瞧。胖子端起衝鋒槍走上前去,沒頭沒腦的問道:"這位大姐,你是死地?還是活的?"

  從綠色粗蔓中露出的女人沒有任何反應,胖子扭頭對我說:"看來就是個粽子。不如不要管她,咱們大路朝天,各走一邊。"

  我覺得不象,於是在後邊對胖子說:"怎麽會是粽子,你看那女人身體微微起伏,好似還有呼吸。像是睡著了?"

  胖子伸出MIAI地槍口,戳了戳那女子,立刻嚇得向後跳開,險些將我撞下懸崖,我忙用手抓住身邊地岩石,問胖子怎麽回事?

  胖子指著那綠油油的女子,戰戰兢兢的說:"老胡老胡,她……她媽的沖著我笑啊。"

  我聽胖子說用MIAI一戳那女子,便會發笑,也覺得心驚肉跳,這深山老林裏,難道真有妖怪不成?但是心中一動,心想會不會是那個東西?要真是那樣地話。那Shinley楊可就是命不該絕。

  於是先把Shinley楊先從背上放下來,讓她平臥在石板上,同胖子一起再次走到那老蔓近處,我仔細觀察那個女子,她並沒有頭髮眉毛,但是五官具全,頜尖頸細,雙乳高聳,怎麽看都是個長相不錯的女人,當然除了皮膚的顔色綠得有些嚇人。

  再往下看,這女子並沒有腿,或者可以這樣說,她被包裹在這皰子一般的老蔓之中,雙腿已與這植物化爲了一體,難分彼此,用工兵鏟在她身上一碰,那女子的表情立刻發生了變化,嘴角上敲,竟然就是在發笑。

  胖子剛才被這女人嚇得不輕,這時候也回過神來,對我說:"這大概不是人,更不是粽子,老胡你還記得咱倆小時候聽地那件事嗎?"

  我點頭道:"沒錯,問這不應,撫之則笑,想不到世上真有這種東西,咱們軍區裏有一個老首長就親眼見過,當年紅軍長征,兵困大涼山的時候,劉伯承曾單槍匹馬去和彜人首領小葉丹結盟,當時有一部分紅軍與大部隊走散了,他們在彜山裏就見過這樣的東西。"

  這綠汪汪的美貌女子,是肉蓕,一種罕見的珍惜植物,在古壁深崖的極陰之處,才會存在,凡具地氣精華的植物,都會長得像人,但既是數千年的老山參也僅具五官,而這木蓕,竟生得如此惟妙惟肖,真是名不副實,快要成精了,已經難以估量這人形木精生長了多少年頭了。

  我對胖子說:"聽說當年那些紅軍戰士們以爲這是山鬼,用大片刀就砍,結果從山鬼地傷口處流出很多汁水,異香撲鼻,結果他們就給它煮來吃了……他們管它叫做翠番薯,告訴他們這是木蓕,我估摸著,這也是木蓕一類的東西。"

  胖子說:"哎呦,這要真是木蓕,那可比人參值錢了,咱們怎麽著,是挖出來抗回去,不是就地解決了?"

  我對胖子說:"現在你背著一大包明器,我背著Shinley楊,哪里還再拿得了多餘的東西,所說這東西有解毒輕身的奇效,只是不知能不能拔千年古屍的屍毒,而且你看這老蔓也斷了,它失去了養分地來源,不到明天就會枯萎,我看咱們也別客氣了,吃了它。"

  胖子正餓得前心貼後心,巴不得我這麽說,掄起工兵鏟,一鏟子下去,就先切掉了一條木蓕的胳膊,一撅兩半,遞給我一半說:"獻王那沒腦袋的屍體,裹在那塊爛肉裏,隨時都會追上來,沒功夫象革命先烈們那樣煮熟了,咱就湊合著生吃吧。"

  我接過來那半條人臂形的木蓕,只見斷面處有清澈汁液流處,聞起來確實清香提神,用舌頭舔了一點汁水,剛開始覺有那麽一丁點兒的甜頭,但稍後便覺得口中立刻充滿了濃郁的香甜,味道非常特殊,再張嘴咬了一大口,哢哧哢哧一嚼,甜脆清爽,不知是因爲餓急了,還是因爲這木蓕精本就味道絕佳,還真有點吃上癮了。

  我旁的胖子三口兩口之間。就早已把那半截木蓕手臂啃了個精光,抹了抹嘴,掄著工兵鏟又去切其餘的部分。木蓕被砍了幾鏟。它的身體好象還微微顫動,似乎疼痛難忍,隨後就不在動彈了。

  我們從山神廟進入溶解岩岩洞之時,本帶了約有三天的食品。但到進入古墓陰宮之前,就被胖子吃得差不多了,一路亡命,體力消耗得很大,都餓得夠戧,總算找到點能吃的東西。當下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

  我胡亂啃了幾口,就覺便體清涼,腹內饑火頓減,Shinley楊昏迷不醒,我拿了一大塊木蓕,用傘兵刀割了幾個口子,捏住她的鼻子給她灌了下去,Shinley楊雪白的臉龐上。籠罩著一層陰鬱地屍氣,此時喝了些木蓕清涼地汁液,那層屍氣竟有明顯減退,我心中大喜,這條命算是撿回來了。

  雙又把些木蓕切爛了。連同糯米給裹住傷口,招呼胖子,讓他把包裏那些沒用的東西扔下幾樣,將那些剩餘的木蓕都裝進密封袋裏,一併帶上,此地不宜久留,必須立刻動身離開。

  胖子挑了些地方的金玉之器扔在地上,把剩下地半隻木蓕都填進密封袋裏,我順手把那顆獻王的人頭拿了過來,塞進自己的攜行袋裏,若是再被追得走投無路,就只好先拿它來脫身,總不能只爲了這肥身保後的"雮塵珠",先在此斷送了性命。

  這樣一來,我們又多耽擱了七八分鐘,但總算是吃了些東西,恢復了一部分精力,我身穀底的深潭望了一望,墨綠一團,似乎沒什麽異動,但我的直覺告訴我,這只是暴風雨來臨前地平靜,不把那屍洞徹底解決掉,就絕沒個完,於是背上Shinley楊,同胖子沿著線道向上攀爬,繼續我們的逃亡之旅。

  胖子邊走邊對我說:"這趟來雲南,可真是玩命差事,不過倒也得了幾樣真東西,回去之後夠他們眼讒幾年的。

  "

  我對胖子說:"你那包裏裝著咱們在天宮後殿中找來的玉函,裏面雖然不知裝著什麽秘密,但一定是件緊要的事物,還有那面鎮壓青銅槨的銅鏡,也是大有來歷,說不定是前商周時期的古物,這些東西都非比尋常,你還是把嘴給我閉嚴實點吧,千萬別泄露出去,在我搞清楚其中地奧秘之前,包括大金牙都不能讓他知道。"

  說起從"獻王墓"裏摸得的明器,我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攜行袋,想起裏面除了獻王的人頭,還有從他手中摳出來地很多黑色指環,那應該也是些最被獻王重視的器物,甚至僅次於"雮塵珠",不過那究竟是用來做什麽用的呢?

  迷茫的思緒,被穀底的巨大響動打斷,一陣陣指甲抓撓牆壁的刺耳噪音,斷斷續續的沿著石壁傳將上來,那聲音越來越大,上升的速度極快,我心知不好,現在距離棧道的終點,還差很大一段距離,跑上去肯定是來不及了,連忙四處一看,想找個能有依託掩護的地形,卻發現我們所處的位置,竟離絕壁上的葫蘆洞口不遠,從洞口下來的時候雖然不容易,但用飛虎爪上去,卻也不難。

  潭底的屍洞已經很近了,我見時間緊迫,除了先進葫蘆洞,更沒有別的地方可供退卻,便取出Shinley楊的飛虎爪,勾定了岩壁,我又用登山強和俗稱"快挂"的安全栓,將背上的Shinley楊同自己捆個結實,扯著飛虎撲的精鋼鎖鏈,踩著反斜面絕壁上能立足的凸點,一步一步爬上了葫蘆嘴。

  一進葫蘆洞,發現這裏的水面降低了很大一塊,四處散落這一些白花花的屍體,都是那些面目猙獰的死痋人,想必它們受不了洞口稀薄的氧氣,都退進深處了,洞口還算是暫時安全。

  我立刻放下Shinley楊,用快挂固定住登山索,垂下去接應胖子,他有恐高症,如沒有接應,就爬不上來。

  但是望下一看,頓時全身凜然,這是頭一次比較清楚的看見那個屍洞,烏朦朦的一大團腐肉,幾乎可以覆蓋半邊潭口,大概由於只是個烏頭死體,所以並非如傳說中的那樣五官具備如同人頭,而只是在上面有幾個巨大的黑洞,似乎就是以前的鼻子、口、眼之類,尤其是一大一小兩個相對的黑洞,應該就是肉芝的兩個眼穴,此時它正附在絕壁上,不斷的向上蠕動,腐臭的氣息在高處都可以聞到,從中散播開來的黑氣,似乎把晴朗的天空都蔽住了。

  那不斷擴大的"屍洞效應",絕非一般可比,它幾乎沒有弱點,根本不可能抵擋,一旦被碰上,就會被吸進那個生不生死不死的"縫隙"之中,我急忙招呼胖子快上,胖子也知其中厲害,手忙腳亂的往上攀登。

  就在胖子離洞口還差兩米的時候,忽聽一真淒厲的哀喚從空中傳來,我覺得眼前一暗,一隻碩大的"雕鴞"從半空向胖子撲去,我大叫不好,"雕鴞"這扁毛畜生,是野生動物裏最記仇的,我們那夜在密林中用衝鋒槍幹掉一隻,想不到這只竟然不顧白晝,躲在穀中陰暗處,伺機來偷襲我們。

  我手中拖著繩索,想回身拿槍已然來不及了,而胖子身懸高空,還能抓著繩子往上爬就是奇迹了,更不可能有還擊的餘地。

  說時遲,那時快,"雕鴞"已經攜著一陣疾風,從空中向胖子的眼睛撲落,好在王凱旋同志也是經歷嚴酷鬥爭考驗的,生死關頭,還能記得一縮肚子,低頭避過"雕鴞"那猶如鋼鈎般的利爪,但胖子腦袋是避過去了,可背上的背囊卻被爪個正著。

  "雕鴞"是叢林裏的空中殺手,它的爪子鋒利絕倫,猶勝鋼刀,帆部的防水背囊,立時被由上至下,撕開一條巨大的口子,裏面的一部分物品,包括玉函、古鏡等物,都翻著跟頭從空中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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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八章 狹路相逢


  紅色古玉的匣形寶函,在空中劃出一道血色的光芒,還沒等我看得清楚,便迅速的與其他物品一起,掉入了下面不斷上升的屍洞之中,瞬間失去了蹤影。

  我愣在當場,不是因爲失了這件重要的玉函而在懊悔抱怨,而是這一刻腦中靈光閃現,隱約之中,竟已猜出了那玉函中裝的是什麽秘密。

  忽聽葫蘆洞口下傳來"砰"的一聲撞擊,這才猛然回過神來,想起胖子還沒爬上來,急忙俯身去接應於他,發現剛才那聲撞擊,原來是那只"雕鴞"一擊落空,便在半空中兜轉半個圈子,從山陰處,複又撲至,胖子身懸絕壁,惟一一支還有子彈的"芝加哥打字機",用登山繩墜在身下,急切間難以使用,只好一隻手抄起工兵鏟,狠狠砸向疾撲而來的"雕鴞"。

  "雕鴞"的頭頸被精鋼的鏟子拍個正著,骨斷筋折,像只斷了線的大風箏,也墜進了"屍洞"裏面,胖子用力過猛,身體也跟著悠了出去,險些將三股登山繩拖斷,趕緊撒手把工兵鏟扔掉,保住繩索,拼命仰著臉,閉著眼不敢去看下邊的情況。

  我在洞口大喊他的名字,讓他清醒過來,拖拽繩索,用盡吃奶的力氣,加上胖子自己也豁了出去,玩命向上攀爬,總算是把他扯了上來。

  胖子一爬進洞,便立刻坐倒在地,不停的抹汗,顯然是還未從剛才的高空驚魂中緩過神來,我過去檢查他的背囊,裏面還剩下小半袋子東西,主要是一些裝在密封袋裏的木蓕,另有爆破"天門"後剩下的兩塊炸藥,其餘裝的比較靠上邊的東西全都沒了,包括一直沒有用武之地的"旋風鏟"等特殊武器。

  我把炸藥拿出來以便隨時使用,然後用膠帶貼上背囊的破口,又用夾子暫時固定上,這時又哪里有心情去計較得失,打亮了戰術射燈,背起Shinley楊,拍了拍胖子的肩膀,稍做安撫,讓他趕快跟著我往漆黑的"葫蘆洞"深處撤退,那屍洞吞噬到巨大的物體時,速度會明顯減慢,也許洞中那條半死不活的大蟲子,可以拖延它一陣子,爲我們爭取到一些逃生的寶貴時間。

  胖子咬牙站起身來,抄起衝鋒槍和背囊,邊跑邊問我道:"我說胡司令,今天你怎麽有點不太對勁,好像跟變了個人似的?"

  我背上的Shinley楊這時從昏迷中醒了過來,不知是那木蓕起了作用,還是越往深處走氧氣越濃有關,她仍然是極其虛弱,說不出話,我最擔心她就這麽一直出於昏迷狀態,那是最危險的,卻又擔心她忽然醒是回光返照,但又沒時間停下來看她的傷勢,心亂如麻,沒聽清楚胖子的話,隨口反問道:"什麽他媽的叫變了個人?"

  胖子說道:"要按你平時的脾氣,損失了這麽多重要東西,你肯定得用比冬天還要嚴酷的姿態還罵娘了,怎麽這回卻什麽都沒說,反倒像祖國母親般和藹可親,這真讓我有些不習慣了。"

  我說你這都哪跟哪啊,你以前是沒少跟我惹禍,可我幾時批判過你了?還不都是整天苦口婆心的以說服教育爲主嗎?而且我覺得你話說反了,你不是自稱要橫眉冷對千夫指嗎?剛才事出突然,咱們任何人都沒有責任,沒折胳膊斷腿,就已經是最大的勝利了。

  另外其餘的明器雖然貴重,卻也無所謂,只要性命還在,咱們就有的是機會賺錢,當然那兩件最重要的東西,其中的古鏡絕對是個好東西,但得之失之也無關大局,記住了樣子,回北京打聽打聽,以後再找一面,也不是沒有可能。

  還有那只殷紅的玉石古函,我突然想到,裏面裝的一定是那所謂的龍骨天書,也就是與Shinley楊家裏傳下來的那塊相同,都是用天書記載的"鳳鳴岐山",在西夏黑水城找到的那塊,還有在古田縣出土後,因運輸機墜毀而消失的龍骨,應該都是一樣的內容。

  而且聯想到Shinley楊家傳的龍骨天書,是在黑水城空墓藏寶洞深處的暗室裏,古田縣出土的,也不是什麽墓穴裏找到的,看來這種龍骨天書,不能夠用來做墓主的陪葬品,這可能是受古代人價值觀、宇宙觀的影響。

  龍骨天書歷來是大內珍異秘藏,裏面的內容如果只是"鳳鳴歧山"地傳說,那絕不應該藏得如此隱秘,這天書的秘文中,一定另有機密之處,極有可能是記載著"雮塵珠"的出處來歷,亦或是長生化仙之道,但解讀的方式一定另有他法,不是孫教授那老不死的沒告訴我們,就是連他自己也沒摸著門,龍骨天書與"鳳凰膽"之間,一定有著重大關聯。

  這些念頭在我心中湧現,但是這時自是沒空對胖子言明,只是讓他不用多想,目前服從命令聽指揮就行了。

  "葫蘆洞"裏的水位降低了很多很多,似乎是與地脈的變化,使洞底的水系改道了,沒有了水的地方,露出很多濕滑的岩層,我們就撿能落腳的地方往深處跑,地面上的痋人和做爲痋蛹的女屍逐漸增多,有些地方簡直堆積如山,穿梭其中,如同在屍海中跋涉,但自始至終沒有見過活著的人。

  我們漸行漸深,心中也不免栗六,莫非是地脈的劇烈變化,導致這洞內環境有所改變,所有的痋人都死絕了?不過這氧氣濃度高應該是與那"蟾宮"有關,難道那些痋人都潛伏在深處等候著送上門的獵物?

  身後陣陣刺耳的噪音,不急不徐地逼近,這時已經沒有退路可言,就算明知敵人埋伏在前方,也不得不硬著頭皮往裏走,我和胖子邊走邊準備武器,能用來攻擊的器械,幾乎就沒剩下幾樣了,我對胖子說:"咱們這回可真是彈盡糧絕了,比當年紅軍在井山崗山的時候還要困難,真是他娘的官比兵多,兵比槍多,槍比子彈多,這仗快要沒法打了。"

  四周傳出一陣悉悉唆唆的聲音,十分密集,從上下左右,都從黑暗中浮現出無數花白的蠕動身軀,大批的痋人終於出現了,而且已經形成了弧形包圍圈,對此我們倒是有心理準備,被它們咬死,或是活活被屍洞吞了,都差不多,背著抱著一邊沈,今天不是魚死就是網破了。

  耳聽屍洞的聲音也近在數米開外了,我和胖子不管三七二十一,往裏就沖,封住來路的那批痋人,正待沖將上來形成合圍,突然後邊一陣大亂,躲閃稍慢的,都被屍洞吞了下去。

  這些痋人卻不知那屍洞何等犀利,都被這一大團爛肉的腐臭吸引,咧開粉紅色的巨大口器,紛紛撲了過去,我和胖子借機衝突而前,有幾隻零星接近的痋人,還未等撲到我們身邊,就都被胖子用MIAI的彈雨批得腦漿橫飛。

  洞中亂成了一鍋粥,我們趁亂跑出一段距離,耳中聽得重甲鏗鏘,那條身披龍鱗妖甲的巨蟲,正扭動掙扎著撞擊牆壁,原來留在洞穴深處的痋人,都餓紅了眼,剛好一條動彈不得的巨型"霍式不死蟲"趴在附近,除了有甲葉遮擋的地方,遍體皆被痋口啃成了篩子,身體被壓在山下那一部分,由於沒有龍鱗青銅甲的遮護,竟然被生生啃成了兩截,從山體中脫離了出來。

  這"霍式不死蟲"沒有中樞神經,全身都是網路神經,即使被啃得面目全非,也照樣還能活著,而且時間一長,恢復了力氣,拼命翻滾,如同一條被大螞蟻咬住的肉蟲,想把這些咬住了就不撒口的痋人甩脫。

  由於要避開纏鬥在一起的巨蟲和痋人,我們逃跑的速度被迫慢了下來,這時身後大肉箱子一般的屍洞,已經不分死活,吞噬了無數痋人,頂著腳後跟追了上來。

  我們逃至"葫蘆洞"縱向的左側,右邊是翻撲滾動的銅甲巨蟲和一大群痋人,屍洞從左側掩至,我再也不可能有地方可躲了,是時候該使出最後的絕招了,於是伸手揪出獻王的人頭,向"霍式不死蟲"的身後抛了出去。

  那"屍洞"果然立刻掉轉角度,向"葫蘆洞"的右側移動過去,剛好被那大團的蟲體攔住,速度頓時慢了下來,我見機會來了,便瞅個空子沖了過去,撿起獻王的人頭,繼續往洞穴的深處奔逃。

  這次是借著葫蘆洞裏的大量生物,又一次暫時拖住了緊追不捨的烏頭肉槨,下一次可就沒什麽可以阻止它了,就算是一萬個不情願,也只好放棄這顆可能藏有"雮塵珠"的人頭了,先留下性命,再圖他策。

  向前行了沒有數步,胖子沒有看清腳下被絆倒在地,摔了個趴虎,從黑暗的地方突然冒出大批痋人,將我們圍了個水泄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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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死不夠
第一百七十章 數字


  以我所在地山坡向下看,古中違也數裏,皆是一片烏濛濛的景色,這屍洞一路不斷擴大,幾乎要把後面的山谷都填滿了,也不知道這狹窄的穀口能否瓦解如此多的混沌惡氣,但此時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只有按預先的計劃行事,成功與否,就看老天爺是否開眼了。

  把飛虎抓當作流星錘一般,一圈圈地輪將起來,估摸著力量達到了極限,立即一鬆手,獻王的人頭被巨大的離心力甩向了谷口外邊。

  我本打算死死盯住那人頭落霞的方位,但是剛才用力過猛,腳下沒踩結石,竟從山坡上滾了下去,下邊不遠,生長著一叢雨蕉,剛好挂在其中,耳中只聽悶雷般的聲音響徹山谷,眼前一黑,就此什麽都不知道了。

  昏迷中也不知道時間短長,只是不想睜開眼睛,盼望著就此長睡不醒,但是肚中越來越俄,還是醒了過來。剛一睜眼就覺得陽光奪目,竟然還是白天,再往四周一看,自己是躺在山坡上,身上蓋了幾片芭蕉葉子,頭下枕著一個背包,Shinley楊正在旁邊讀著她的聖經,腿上仍然裹著繃帶,先前籠罩在臉上那層陰鬱的屍氣卻不見了。

  我頭腦還不是太清醒,迷迷糊糊地問Shinley楊我昏迷了多久了?是不是受了什麽重傷?

  Shinley楊笑道:"昏迷了還一直打鼾?你只不過是勞累過度,在樹上撞了一下,就借機會足足睡了一天一夜。"

  聽Shinley楊講,原來我倒撞入雨蕉叢中之後就睡著了,山谷下邊的"烏頭肉棺犉"也沖到穀口,被"青龍頓筆,屏風走馬"的形式擋住,附在其上的混沌凶砂頓時煙消雲散,留出無數污水,最後穀口只剩下一個有一間房屋大小的肉芝屍殼,從上望去,其形狀如同一個花白地大海螺。

  被屍洞腐蝕掉的全部事務,則都成了爛泥,那腐臭的氣息被山風一吹,也自散了,胖子把我和Shinley楊分別拖上了坡頂。跟著倒地就睡,緊繃著的神經一旦鬆懈下來,就再也難以支援,好在那時候Shinley楊身上的屍毒退了大半,動手給自己換了最後一次糯米和木桂,現在看來這長成了形的木桂精確實有奇效,最多再有一天,Shinley楊就能恢復如常。

  胖子早上提前給餓醒了,便去穀前找到了人頭,然後去山神廟拿來了我們的東西,估計再過一會也該回來了。

  我見大事已定,就等胖子回來做飯了,然後紮個木排順水路回去,這次行動就算成功了,但只是不知道這人頭裏是否就藏著我們苦苦搜尋的"鳳凰膽",評估這次來雲南倒鬥摸金的成果,主要就取決於此。

  Shinley楊說:"現在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這玉化了的人頭口中,就含有鳳凰膽。不過咱們在雲南沒辦法取出鑒定,這些事都要回去之後才能做。"

  這時,胖子從背著我們的行李,從穀中返回,路上又抓了幾條花蛇,見我已醒了過來,便生火烤蛇,三人都餓得不輕,狼吞虎咽地吃喝完畢,便下到穀底,覓路返回"遮龍山"。

  Shinley楊問我要不要把那萬年肉芝的幹殼燒毀了,我說沒那個必要,除非再有大量的屍體堆積到它體內,否則用不了多久,就被這裏的植物和泥土埋住了,這裏也並非什麽風水大沖的穴眼,不會再産生什麽變化了,如果一用火燒,咱們免不了要拉上十天肚子。

  沿著"蛇爬子河",很容易就摸到了"遮龍山"山洞的入口,我讓Shinley楊留在洞前看著東西,我和胖子去附近找了幾株紅橡,用剩餘的繩索加以老藤,紮了個很小的簡易木筏,拖到洞口。

  從"遮龍山"內的水路回去,雖然有可能會碰到那些牙勝刀鋒的"刀齒鮭魚",但只要木筏上沒有沾染鮮血,就不成問題,唯一的麻煩是回去是逆水行舟,最近水勢又大,著實需要出些力氣。

  待到我們乘著木筏駛出"遮龍山",我已是兩膀酸麻,在古墓中跌跌撞撞,身上的淤痕少說也有十幾處,由於環境潮濕,都隱隱作痛,把登山頭盔摘下,只見頭盔上全是刮痕和凹陷,回想之幾天的經歷,真是險--險它鄉做鬼,幾乎間兩世爲人,不過總算帶著東西從蟲穀裏出來了,而且同去同歸,這是最令人值得欣慰的。

  回到彩雲客棧,我真覺得對不起老闆娘,把人家免費借給咱們的"劍威"氣步槍給弄丟了,出來的時候光顧著走,甚至已經想不起來是在什麽地方丟的,只好跟人家說,我們在山後捉蝴蝶的時候,遇到了蟒蛇,一番搏鬥,東西全丟了,蝴蝶也沒捉到。

  老闆娘卻說東西只是死的,只要人平安就好,遮龍山原本就多出大蟒,即便是本地的獵手碰上,也難保周全,只是這些年,巨蟒已經不太多見了,你們遇上了沒出意外,這就比什麽都好。

  我們在彩雲客棧裏休息了幾天,直等到Shinley楊身體痊愈,加倍給了店錢,又對老闆娘千恩萬謝,這才動身離開,到昆明上了火車,在臥鋪車廂裏,我已經有些迫不及待了,便跟Shinley楊建議,研究研究從獻王墓裏倒出的幾樣東西,究竟都是做什麽用的,這裏面似乎還有很多玄機未解。

  我看了看外邊沒人偷看,便關起了門,讓胖子把那東西一件一件的拿出來,當時時間緊迫,都沒來得及仔細查看,在列車上的漫長旅途中,剛好可以鑒定鑒定。

  胖子首先取出來的是玉瓶,這是從葫蘆洞裏得來的,瓶中本有一弘清水,浸泡了一個小小的白玉胎兒,但這瓶裏的清水,在混亂中不知道怎麽都淌淨了,其中的玉胎失去了這清水的浸潤,竟也顯得枯萎了,再用平常的水灌進去,卻怎麽看都沒有以前那水清澈剔透了,也許那玉胎就是一種類似標本的東西,用真正的胎兒泡在裏面,就逐漸變成了這樣,但不知道裏面的液體有些什麽名堂,何以能起到這種作用。

  這件遮龍山的生殖崇拜祭器,與鳳凰膽毫無關聯,所以我們沒多想,讓胖子收了,繼續查看下一件,胖子取出幾十枚黑色的玉環,這便是我從獻王手裏摳出來的,絕對是淩駕於所有陪葬品之上的重要明器。指環一取出來,我們三個人立刻堵住了鼻子,"臭",這些玉環,被屍臭所侵,臭不可近,在客棧裏已經借了些沈腦,熏培了好幾天,仍然沒有去盡,只好扔進透明的密封袋裏,隔著塑膠袋看。

  三個人看了許久,都瞧不出什麽倪端,這些玉環既非精雕細刻,也不是什麽價值連城的重要材料,只是年代一定久遠,而且經常使用,被磨娑得十分光潔。

  我突發奇想,對胖子和Shinley楊說:"獻王的追求很單純,成仙求長生,咱們在肉槨裏見到有只丹爐,爐中有五色藥石的殘留物,看樣子有辰砂、鉛粒、硫磺一類,這些在古代合成五石散,修仙的人除了煉丹之外,還有一項活動也很重要,那就是和神仙交流。"

  胖子自作聰明的說:"噢,這些玉環原來是往天上扔的,看這意思跟求籤的差不多。"

  我說:"不對,我估計除了觀湖景的大型儀式之外,一定還有一種日常的活動,古人最喜歡扶乩,雖然真仙未必應念而來,但也不失爲一種精神寄託,我想這些玉環應該是配合一個乩盤,乩盤上有很多雜亂的文字,這玉環是用來扶乩套字的,是一種占卜用的器物。"

  胖子問道:"一個人有多少只手,用得到這許多枚玉環?"

  我無言以對,只好分辨道:"也許是看天上星月變化,再選擇究竟用哪一枚與神仙交流。"

  Shinley楊忽然開言道:"確是用來套字的,不過這是一套類似於加密密碼解碼器的東西,龍骨天書上字體的大小,剛好可以跟這玉環相近,只有用這十幾枚玉環,按某種順序排列,才能解讀出龍骨上的真實資訊。"

  我對Shinley楊說:"真是一語道破夢中人,回去之後只要拿孫教授給咱們譯出來的鳳鳴歧山記,就能知道天書上所記載的秘密了,我就說嘛,那鳳鳴歧山的事誰都不知道,犯得上這麽藏著掖著,原來這密文中,另有一層密文,這保密工作算是做到家了。"

  不過這玉環又是如何排列的呢?想到這裏,三人都不覺一怔,面面相覷,這些黑色的玉環各自獨立,互不相聯,我忽然想起來獻王握著指環的手中,似乎還有一些黑色的殘渣,也許連接著玉環的部分,已經朽爛了,那就永遠也不可能有人知道如何使用了。

  Shinley楊拿起密封袋,仔細的數了一遍:"玉環的數目總有……十六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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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一章 緊急增援


  Shinley楊輕歎一聲說道:"若言琴上有琴聲,琴在匣中何不鳴?若言聲在指頭上,何不於君指上聽,不知手法,即便有琴有指,也解不開其中的奧秘。"

  胖子也感慨道:"看來那蘇東坡也是個解碼專家,不過咱們現在琴和手指都有了,只是這手指不分溜兒,仍然彈不成曲子,這些玉環終究是沒有用了,價值上也難免要大打折扣。"

  如此看來,極有可能暗合上古失傳的"十六字天卦",如果我家傳的殘書《十六字陰陽風水秘術》有全本,那我應該可以知道這十六枚玉環的排列方式,但現在我只知十六字之名,除非是我祖父的師傅,陰陽眼孫先生復活,可以問問他那十六卦如何擺演,否則又上哪里去學?

  怕就怕"雮塵珠"與天書中的資訊有重大關聯,若不解開,就不能消除無底鬼洞的詛咒,不過究竟怎樣,還要等回北京從人頭中取出"雮塵珠"方能知曉,我們無可奈何之余,也無心再去擺弄那些"明器"。

  胖子去餐車買回些飯菜啤酒,Shinley楊在吃飯的時候對我說:"老胡,我一直在想獻王的雮塵珠是從哪里得來的,有兩種可能,一是秦末動蕩之際,從中原得到的,其二可能得自藏地,據外史中所載,那套痋術,最早也是源自藏地。"

  我喝了些啤酒,腦子變得比平時要清醒,聽Shinley楊說到這件事,便覺得"雮塵珠"多半最早是藏邊的某件神物。獻王希望成仙後能到他在湖景中看到的地方去,還把那裏奇裝異服的人形造成銅像,擺放在天宮的前殿,目的是先過過幹癮,肉槨最隱秘處的壁畫,詳細的描繪了觀湖景時所見的地點,那座城中就供奉著一個巨大的眼球,但這與新疆沙漠中的鬼洞,相互之間又有什麽聯繫?實在是令人費解。

  我想最後的關鍵也許要著落到壁畫中所描繪的地方,那個地方具體在哪,我們毫無頭緒,甚至不知世上是否真的存在這麽一個地方,也許以前曾經存在過,現在還不能找到。

  但我的的確確見過那些奇裝異服的人形,於是我對Shinley楊講了一些我在昆侖山當兵的往事,這些事我始終不願意去回憶,太悲壯慘烈,一想起來就像被剪刀剜心一樣的痛苦,但那一幕幕就好像發生在昨天般歷歷在目,清晰而又遙遠。

  一九七零年冬天,我和我的戰友"大個子",以及女地質勘探員洛寧,從死亡的深淵中逃脫出來,多虧被兵站的巡邏隊救下,地底和地面環境,一熱一冷,導致我們都發燒昏迷不醒,被送到了軍分區的醫院裏。

  洛寧的病情惡化,第三天就不得不轉院了,後來她的情況如何,我就不清楚了,始終沒再得到過她的音訊,我和大個子只是發了兩天高燒,輸了幾天液,吃了幾頓病號飯,就恢復了過來。

  住院的第六天,有一個我們師宣傳隊的徐幹事來找我們,徐幹事說我和大個子,是我們師進昆侖山後,最先立下三等功的人,要給我們拍幾張照片,在全師範圍的宣傳宣傳,激發戰士們的革命鬥志。

  我當時的情緒不太好,想儘快出院,一個班,就剩下我們兩個幸存者了,最好能夠早點回到連隊裏,免得躺在病床上,整天一閉眼就看到那些犧牲的戰友在眼前晃悠。聽徐幹事說,我們師的主力很快就要開進昆侖山了,他給我拍完照片,就要先去"不凍泉"的兵站找先遣隊。

  我一聽是去"不凍泉"兵站,立刻來了精神,因爲我們連就是全師的先遣隊,便和徐幹事商量,讓他去和醫生商量商量,把我和大個子,也一併捎回去,讓我們早些重新投入到革命鬥爭的洪流中去。

  經過徐幹事的通融,當天我們三人便搭乘給兵站運送給養的卡車,沿公路進了昆侖山口,半路上下起雪來,四下裏彤雲密布,大雪紛飛,萬里江山,猶如粉壁。

  世界上沒有比在青藏川藏兩條公路上開車更冒險的職業了,防滑鏈的聲音讓人心驚,卡車上的帆布和車頭的風馬旗,獵獵做響,凜冽的寒風鑽過車內,把我們凍得不得不擠在一起取暖,水壺裏的水都結成了冰,牙關打著顫,好不容易挨到了"不凍泉",立刻跑到圍爐邊取暖。

  徐幹事是個南方人,雖然也算身體素質不錯,但比起我們基層連隊士兵的體格來說,身體仍然略顯單薄,不過這個人和那個年代的大多數年輕人一樣,他的血液裏流淌著一股莫名其妙的動力,稍稍暖和過來一些,就立刻張羅著給我和大個子拍照。

  我們承他的說情,只好聽他擺佈,我舉起一本毛選,在火爐邊擺了個認真閱讀的造型,徐幹事按動快門,閃光燈一亮,晃得我差點把書掉進爐子裏。

  徐幹事對我說:"小胡同志,不用等底片沖印出來,憑我的經驗來看,這張照片一定拍得很好,因爲你學習毛主席著作的神情很專注。"

  我連忙謙虛道:"我一學習起來就很容易忘記我個人的存在,完全忘了是在拍照,相片拍得好,那還是你的攝影技術好。"

  大個子在旁邊說道:"老胡這造型確實整得不錯,我也整跟他一樣的姿勢得了,將來通報的時候,是不是可以給我個整孜孜不倦這個評語?"

  徐幹事笑道:"那不合適嘛,這四個字林總已經用過了,廢寢忘食則被用來形容雷鋒同志了,我看你們兩人用聚精會神,怎麽樣?"

  正說著話,我們連的連長回來了,連長是四川入伍的老兵,他聽說我們那個班唯一活下來的兩名戰士歸隊了,頂風冒雪跑進了屋,我和大個子趕緊站起來,立正,敬禮。

  連長在我們每人胸口搗了兩拳:"回來就好,可惜指導員和你們其餘的同志……,算了……不提了,你們兩個趕緊去吃飯,日他先人板板的,一會兒還有緊急任務。"說完就又急匆匆地轉身出去了。

  我和大個子加徐幹事,聽說有緊急任務,又見連長那匆忙的樣子,知道可能出什麽事了,現在也不便打聽,只好趕緊去吃飯,吃飯的時候才發現,先遣隊的大多數人都不在,原來繼我們之後,先遣隊又分頭派出數支小分隊進昆侖山,現在的不凍泉兵站是個空殼子,沒剩下多少人手。

  我察覺到了空氣中緊張的氣氛,便問通訊員陳星是怎麽回事,原來在三天前,這附近的山體又發生了一次餘震,有兩個牧民在山埡荒廢的大鳳凰寺中躲雪,地震使他們的牛受了驚,跑進了寺後,寺後有個臭水潭,那個水潭好象和不凍泉一樣,即使冬天也不結冰,眼睜睜地看著寺後的水潭裏伸出一隻滿是綠毛的大手,將那犛牛硬生生扯進了水裏,他們兩個忙趕過去,想把犛牛拉回來,但扯上來的時候,那犛牛已經成……牛肉幹了,這前後還不到幾分鐘的時間,牛就只剩下皮和幹肉了,牧民頓時害怕起來,認爲是鬧鬼了,就來報告大軍。

  牧民的事,解放軍不能不管,當時就把可以機動的一些人員,混編成一個班,由那兩個牧民帶了,去大鳳凰寺,看看那裏究竟是什麽東西在挖社會主義的牆角,當時打狼運動開展得轟轟烈烈,一切危害牧民的動物,都在被打之列。

  但是這些戰士,去了已經兩天兩夜了,包括那兩名牧民,全都下落不明,通訊也中斷了,不凍泉兵站把這事彙報了上級,引起了調試重視,就是剛才,作出了如下指示,帝國主義亡我之心不死,階級鬥爭的形勢很複雜,也許那兩個牧民報告的情況有詐,他們實際上是特務,特別是我們先遣隊在昆侖山執行的任務又高度敏感,必須立刻派部隊去接應。

  但是兵站裏沒剩下幾個人,還要留下些人手看護物資,別的兵站又距離太遠,短時間內難以接應,但軍令如山,上級的命令必須服從,連長沒辦法,只好讓一個人站兩個人的崗,包括連長自己在內,總共才湊了三個人,算上我和大個子,還有徐幹事,和一名軍醫也自告奮勇地要去抓特務,還有一名因爲高山反應比較強烈的地堪員,也加入進來,這就有八個人了,仍然感覺力量太單薄,但沒別的辦法,來不及等兄弟連隊增援了,就這麽出發。

  外邊的雪下得不緊不慢,剛一出兵站,碰上一位老喇嘛,這老中下游是山上廟裏的,經常來兵站裏,用酥油巴同炊事員換一些細鹽,連長一想這喇嘛跟大軍關係不錯,又熟悉這一帶,不如讓他帶路。

  老喇嘛一聽我們是要去大鳳凰寺,頓時吃了一驚,當地人都不知道,他們都忘了,老喇嘛卻記得,大鳳凰寺,乾隆年間修的,供著大威德金剛的寶相,但五十年後就荒廢了,因爲那個山埡,是幾千年前"領國"的國君"世界制敵寶珠大王(即格薩爾王)",封印著魔國的一座神秘古墳地方,是禁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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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二章 康巴阿公


  連長不以爲然,說道:"說啥子古墳嘛,藏區都是天葬,哪里有得啥子古墳,一定是那些特務龜兒們搞出來駭人的,你們就不會動動腦殼想一下,格老子的,我就不信。"

  老喇嘛久跟漢人打交道,漢話說得通明,見大軍的官長不信,便決定跟著我們一道去,免得我們驚動了凶山鬼湖,藏族是個崇拜高山大湖的民族,在他們眼中,山和湖都是神明的化身,除了神山與聖湖,一樣有邪惡的山,與不吉的湖,但是這些地方,都被佛法鎮住了,喇嘛擔心我們這些漢人不明究竟,惹出什麽麻煩,但是這些話不能明著從嘴裏說出來,只好說是帶路,協助大軍。

  連長見這老喇嘛自願帶路,當然同意,說了句:"要得。"便帶著我們這支臨時拼湊起來的增援分隊,從"不凍泉"兵站出發了。

  我在旁聽了他們的話,心想我們這位連長打仗是把好手,來昆侖山之前,雖然也受過民族政策的培訓,但對於西藏這古老而有神秘的地方,瞭解程定還是太低了。

  當時我年歲也不大,對陵墓文化與風水秘術只窺皮毛,但我知道,在藏地,火、水、土、天、塔這五種葬俗並存已經有幾千年了,土葬並不是沒有,只不過非常特殊,在西藏是最不祥的一種墓葬,爲正常人所忌諱,犯有大罪的人才會被在死後埋入土中,永遠不得轉世,說不定荒廢的大鳳凰寺中,當真會有這麽一座古墳。

  十年後我才完全瞭解,原來藏地的土葬,也並非是我當時所瞭解的那麽簡單,古時有很多貴族受漢化影響,也樂於接受土葬的形式,在瓊結西南的穆日山上。有大量西元七八世紀前後,土蕃王朝歷代宗普的墓葬群,大約有三十座。被世間統稱爲"藏王墓",均爲方形圓頂,高達數十米,以土石夯砌而成,裏面埋的最有名的,就是松贊干布,有很多人說這就是塔葬地形式,但其本質,與唐代的山內陵無異。

  不過在當時那個時代,這些話自然是不能在部隊裏講的。身爲革命軍人。就是要服從命令聽指揮,上級讓做什麽,就做什麽。

  從我們出發地地方,到山埡處的"大鳳凰寺",距離並不遠,但沒有路,山嶺崎嶇,極其難行,海拔落差度很大。千里不同天,山梁上還在下雪,山下卻又是四季如春。荒涼的"大鳳凰寺"一帶,本是無人區,只因爲這裏的山門前,有一片一年到頭長綠的荒草甸子,偶爾會有些藏族牧民到那裏打些冬草應急,因爲那裏的山不好,湖也不好,以前經常有人和畜牲莫名其妙的失蹤,所以牧民們能不去的話,還是儘量不去。

  喇嘛牽著他那匹托東西的老馬,在最前邊帶路,走了將近半天的時間,轉過了幾個山彎,雪下得突然大了起來,天空鉛雲低垂,鵝毛般地雪片,鋪天蓋地地撒將下來,四周綿延起伏的昆侖山脈,如同一層層凝固住了的白色波浪,放眼望去,到處披銀帶玉,凝霜挂雪,大雪紛飛的氣象雖然壯觀,卻給在山脊上跋涉的人們,帶來了很多困難。

  徐幹事、以及地堪員盧衛國這兩個人,是我們這隊人裏,體力稍遜的兩名成員,路越走越高,天色卻漸漸暗了下來,他們不約而同的出現了輕度高原反映,看樣子要還翻過前邊的山脊,才能到埡口的大鳳凰寺,連長就傳達命令,先找個避風地地方,讓大夥稍微休息休息,吃點東西補充體力,然後一鼓作氣進發到目的地。

  於是我們這支小分隊暫時停了下來,隨隊而來的女軍醫尕紅,是德欽藏族,原名叫做格瑪,在藏語裏是星辰地意思,尕紅給徐幹事他們檢查了一下,說不要緊,就是連續走的時間太長了,心肺功能有所下降,導致出現了這種情況,這裏是山凹,海拔還不算太高,喝上幾碗可以減輕高原反應的酥油茶,再休息一會兒,就沒任何問題了,藥都用不著吃。

  老喇嘛找塊大石頭,在背風的一面,碎石搭竈,用幹牛糞生起了一小堆火,把酥油茶煮熱了分給我們,最後發到我和大個子這裏,老喇嘛一手抽著轉經筒,一手提著茶壺,將茶倒入碗裏,然後說一句:"願吉祥。"

  我本就凍得夠戧,謝過了喇嘛,一仰脖把整碗酥油茶喝了個底朝天,抹了抹嘴,以前從未覺得這用芝麻、鹽巴、酥油、茶葉等亂七八糟東西,混合熬成的飲品有什麽好喝,現在在這冰天雪地中,來上這麽熱呼呼的一碗,忽然覺得天底下沒有比它更好喝的東西了。

  女軍醫格瑪見我喝得快,便找喇嘛要了茶壺,又給我重新倒了一碗:"慢點喝,別燙了嘴,藏區的習俗是喝茶的時候,不能喝得太乾淨,要留個碗底,這樣才能顯得主人大方嘛。"說完沖我笑了笑,就轉身幫喇嘛煮茶去了。

  我望著她的背影,對身旁的大個子說:"我覺得袼瑪軍醫真好,對待同志象春天般溫暖,特別象我姐姐。"

  大個子奇道:"你老家還有個姐姐啊?咋沒聽你說過呢?長啥樣啊?整張照片看看唄。"

  我剛要對大個子說我就做夢時才有這麽美麗可親的姐姐,卻聽放哨的通訊員忽然叫道:"有情況!"

  原本圍在火堆旁取暖的人們,立刻象全身通了電一樣,擡腳踢雪,將火堆壓滅,迅速臥倒在地,同時發出來的,是一片短促而有力的拉動槍栓聲,然而只見四周白雪飄飛,靜夜沈沈,只有寂寞的冷風嗚嗚掠過。

  連長趴在雪地上警惕的注視著四周,張口罵道:"哪里有啥子情況?陳星你個龜兒,敢謊報軍情,老子先一槍嘣了你信不信得?"

  通訊員陳星低聲叫屈:"連長,我以人頭擔保,確實沒看錯,剛才就在那邊山頂,突然亮起了幾盞綠色的燈光。"

  我對連長說:"會不會象羊城暗哨裏演的一樣,是敵特發出的聯絡信號,不知道咱們有沒有暴露。乾脆讓我過去偵察偵察。"

  連長點頭道:"要得,你去的時候匍伏前進,要小心一點。最好抓個活的回來,哎……不太對頭噢。"

  只見在距離我們數十米遠的地方,突然露出五盞碧綠的小燈,由於天色已黑,荒山地地表,又被白雪覆蓋,已經難以分辨那邊的地形,這五盞綠燈隨著風雪慢慢的飄忽移動,象幾盞鬼火一樣,忽明忽暗,圍著我們轉起了圈。

  這一來。我們都把半自動步槍舉了起來。對準目標瞄準,但連長表示沒在搞清楚情況前,誰都不准開槍,喇嘛地那匹老馬這時突然嘶鳴起來,不停得撂撅子,喇嘛急忙將馬牽住,捋著它的鬃毛念經安撫,然後告訴我們說:"司掌畜牧的護法神被驚動了,是狼群。"

  我看了看那飄飄忽忽。時隱時現的五個綠色亮點,難道有一隻獨眼的?剛進昆侖山,就聽兵站的老兵講過。附近的莫旃草場,有只獨眼的白毛狼王,但是最近軍民配合,打狼打得極多,稂群幾乎銷聲匿迹了,想不到竟然躲進了山裏,它們突然出現,恐怕不是什麽好徵兆,不知道又會帶來什麽災難。

  三條狼圍著我們轉了幾圈,連長讓大個子朝天放了一槍,把它們嚇走,免得引來更多的餓狼,給我們造成不必要的麻煩,當前地緊要任務不是打狼,而是火速搜救失蹤地那些同志,於是大個子對空鳴槍,國產五六式半自動步槍,那獨一無二的槍聲劃破了夜空。

  周圍的幾隻狼,似乎知道我們這些軍人手中武器的厲害,不敢再繼續逗留,不久便借著夜色,消失在了風雪之中,連長說也許前邊的那個班,在回來的路上,遭到狼群的襲擊了,不過隨即便想到,這種可能性不大,十幾條半自動步槍,有多少狼也靠不到近前,現在天氣惡劣,比起狼群來,更可怕的還是滲透進山區的敵特,潛在地威脅也很多,必須立刻找到下落不明的那支小分隊。

  我們即刻動身,翻過了一道大山脊,走下很陡的山坡,下邊就是荒草甸子,這裏沒有下雪,氣溫相對高了一點,仍是十分寒冷,到處荒煙衰草,殘破荒涼地"大鳳凰寺"就掩映在荒草叢中。

  草甸子四周儘是古木狼林,面積也著實不小,我們人數不多,要搜索這麽大的區域,並非易事,於是當下分做兩組,連長帶著通訊員、炊事員、地堪院的盧衛國、軍醫尕紅這五人爲一組,其餘的剩下大個子、喇嘛、徐幹事,再連同我在內這四個人,爲第二組,連長安排第二組暫時由我負責。

  兩組分別從左右兩翼進行搜索,我帶著第二組,撥開將近一人高的亂草,端著槍向深處摸索著前進,撥開荒草,可以見到下掩蓋著,一段段模糊的古代條石殘道,這都是清代寺廟的遺迹,我心想這些遺迹正好可以確認方向,便要向前繼續走,卻被那老喇嘛一把扯住,他對我說:"哎,普色大軍,這條道可不是用來給人走的。"(普色:年輕人)

  我心想不是給人走的,那還是給鬼走的不成?便對那喇嘛說:"人民的江山人民座,人民的道路人民走,在中國不管大路小路,都是社會主義的道路,爲什麽不讓走?"

  徐幹事覺得我說話太沖,便攔住我說:"地方上的同志是配合咱們執行任務,我想咱們應該多聽取他們的意見。"

  喇嘛從花花綠綠的挎囊中,取出一根古舊的鐵棍說:"我爲兩代活佛做了四十年鐵棒喇嘛,對這廟裏的事知道得一清二楚,那條路絕對不能走,你們就只管跟在我後邊,這座棄廟的來歷可不一般。"說罷從側面繞了過去,邊走邊唱經文:"喏,金鋼降伏邪魔者,神通妙善四十五,給我正修已成就,于諸怨敵發出相,一切魔難使皆熄……"

  我們誰也沒聽明白他唱的咒什麽意思,心想這要在內地,早讓紅衛兵揪去批鬥了,也就是在藏區,我只好跟在後邊,沒話找話的問那喇嘛:"老同志……喇嘛阿克,你既然對這破廟如此熟悉,那你能不能給我們說說,當初這廟爲什麽建成不久便荒廢了?"

  喇嘛聞言止步回身,蒼老的臉上浮現出一抹陰雲:"傳說魔國最後一代鬼母與大蟬滅法擊妖缽埋在此地,連寺裏供著的大威德金鋼都鎮它不住,事情鬧得凶了,人和牲口死的太多,不得不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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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三章 鬼母擊妖缽


  我們向著前邊的古廟搜索,荒草叢中,並沒有任何人的足迹,除了雜草亂石,偶爾還會見到一些半沒泥土中的動物白骨,看那骨骸的形狀,甚至還有藏馬熊和犛牛一類的大型動物,不知是老死於此,還是被什麽其餘的猛獸吃剩下的。

  在到達古廟山門前的這一段路程中,喇嘛簡單的說了一些關於這座棄廟的情況,藏地古老傳說中,世界制敵寶珠大王,受到加地公主的委託(加地:古時藏地稱漢地爲加地),在蓮花大師的幫助下,誅殺了躲進昆侖山的妖妃,在流傳了數千年的口述敍事長詩中,有過詳盡的描述,詩篇中提到過妖妃本是魔國的鬼母轉世。

  自古以來這個離昆侖神泉不遠的山凹,就是個被詛咒的地方,經過此地的牧人和牲口,常常會莫名其妙的失蹤,當地的活佛,曾不止一次的派遣鐵棒喇嘛和金剛護法,來山裏查明原因,但始終沒有頭緒。

  直到乾隆年間,發生了一次強烈的山體崩塌,有人發現山坡下露出一座無名的古墳,位置背山面湖,古墳的石門塌陷,大敞四開,但是當地牧人迷信,誰都沒敢進去過,只在外邊向內張望,只見到裏面有不少年代久遠槞木。

  古墳外邊的石道半截淹沒在湖中,羊虎一類鎮墓的石人石獸都已損壞,碑文標記之類的銘志也全找不到了,根本無法得知這墳裏埋的是誰,有在附近逗留的人,往往招來禍事。

  活佛派遣喇嘛們進入那座裂開的古墓搜查,從裏面扒出來一些人骨,其餘的東西都已經爛沒了,此外還掘出一塊石碑,上面刻著一副藏地上古傳說中的場面"鬼母擊缽圖"。

  當地人認爲這裏以前發生的種種災禍,一定都是和魔國的鬼母妖妃有關,也許這裏就是她最後的葬身之所,後來這件事被朝庭得知,因爲當時藏區民變頻繁,爲了拉攏人心,顯示皇上的聖德仁愛,便由朝庭出資,在這裏建了一座貢奉"大威德金剛"的寺廟。掃除邪魔,還請活佛派人主持廟中大小事物。

  "大鳳凰寺"落成之後,香火盛極一時,不少牧民千里迢迢的趕來轉山轉湖。但這一地區的怪事仍然接連不斷,有很多人都在夜晚,看到一個陌生的青衣人,出沒於附近的湖邊,轉過天來,就必定會有一個人溺死在水中,而且被溺之人,無論是胖是瘦,只要一被水沒過頭頂,即便是立刻被救上來,也僅剩皮骨,乾枯如同樹皮。

  曾不止一次有人目擊,水中伸出一隻大如車輪的青色巨手,抓住了岸邊的人畜,扯落進水中,喇嘛們截斷流域,使湖水乾涸,想找出其中根源,但只見到湖底枯骨累累,念經超度大做法事,都不起任何作用,只好用條石封堵住古墓,棄廟而去,在佛法昌盛的藏地,棄廟的事實在太少見了,從此之後,人們互相告誡,遠離這塊不祥的禁地。

  到了七十年代,這些往事除了一些上歲數的年老喇嘛外,其餘的人都已經逐漸淡忘了,又開始有人貪圖方便,來這荒草甸子上打冬草,我們發現的那段石道遺迹,便是當年堵住古墓裂縫的經石,上面都刻著密宗輪轉咒的大日經書,不能用腳踩踏,喇嘛給我們講到這裏,連連搖頭歎氣,小聲叨咕道:"唉,現在沒多少人還拿佛爺的話當回事了。"

  大個子聽這事這麽邪呼,便低聲對我說:"老胡,真能有他說的這種事嗎?扯犢子吧?"

  我不置可否,想到前些天昆侖山底下的火山活動頻繁,造成了一次大地震,也許把那座被封住的古墳,再次震裂了,不過既然那墓中的一切事物,已早在乾隆年間,便被清空了,那就說明這裏僅剩一個"墟墓",我只知道墟墓之地不宜久留,至於這廟中的奇怪傳說,就摸不著頭腦了。

  我們這四個人爲了不遺留下什麽線索,平行拉開了一定距離,推進到了古廟殘破的牆壁之前,但一路上都沒發現什麽可疑的迹象,這時連長所率領的第一組,也從荒草中走出,他們那邊也沒有找到什麽,兩組又暫時合併,進入了"大鳳凰寺"。

  這座廟損壞倒塌得十分嚴重,只剩下幾圈斷垣殘牆,依稀能看出當年的規模,這時一輪又大又圓的月亮,從厚重的鉛雲中顯露出來,月明如晝,照得破廟中一片通明,而山梁上的大雪依然下個不停,冷風吹下來,嗆得人肺管子都涼透了,內臟似乎都凍成了冰砣,哪里還有心思再去欣賞,這半邊月光半邊雪的奇景。

  當地的駐軍有這麽句口頭禪:"過了昆侖山,進了鬼門關,到了不凍泉,眼淚結成冰,昆侖埡,凍死狼"。廢廟所在的山埡正是個吸風的大口子,帶冰渣的冷風,從四面八方灌將進來,形成了一股嗚嗚咽咽的奇特聲音,徘徊在荒草古寺的上空,最奇怪的是,這裏氣溫很低,旁邊的綠色植物卻依然能夠存活,湖泊也從不凍結,而且裏面沒有任何魚類和水草,傳說在古時候,這裏無風也有三尺浪,很久以前湖域的大部分就已經乾涸了,只剩下小小的一片水皰子,故此被看成是"鬼湖拉昂措"的前世。

  小分隊的人一進破廟的圍牆,連長就讓喇嘛把這廟和周邊的地形,詳細地給大夥介紹一遍,瞭解得差不多了之後,連長還是把人分成兩組,他親自帶人去廟後的古墓入口一帶,第二組則負責搜索古廟遺址,必須要確認清楚情況,不要引起不必要的民族衝突,如果到天亮前,仍然沒有找到失蹤的那個班,上級就會從軍分區調遣整個營來展開搜救。

  連長安排完畢,便帶著他那幾個人,徑直從斷坦間穿過,其實廟後的古墓並不宏敞,只有兩間民房的面積。我們之所以在廟前就見到了封墓的經石,是因爲地震導致地質帶裂痕擴大,整個山坡的地質層都扯開了,和另一端的墓室連成了一體。

  我們也不敢耽擱,讓喇嘛引路,把破廟裏裏外外搜了個遍,在最中間的位置,我們見到一尊殘破的人身牛面多臂神像,面貌兇惡憤怒,這就是有伏惡之勢,扶善之力的大威大德金剛。

  大威大德金剛像下,有一塊一米多厚的大石板,這就是從廟後古墳裏掘出來的,十分的殘舊破敗,我用棉手套抹去了上面的灰土,露出了上面的石刻,我和大個子、徐幹事都覺得很好奇,想看看那鬼母長什麽樣子,只見那巨石上的刻圖都已快消磨沒了,更沒有什麽顔色,好在石紋條理詳明,還能看出六七分舊貌。

  一位裸婦,三目六臂,全身戴滿了奇怪的飾品,這些飾物造型扭曲,似乎都與蛇神有關,身旁擺放著一個巨大的水缽,缽體上有蟬翼紋,缽中歪坐著一個又黑又胖的小孩,同樣也是三目六臂,手持蛇形短杖,敲擊著缽身,圖中的背景,是無數堆積成山的牛頭骨。

  石板的下半截可能是由於常年埋在土中,已經被水土侵蝕變黑腐朽,所以只能看到上面這一半畫面,我們也就是看個稀罕,誰也沒覺得這鬼母有什麽可怕,徐幹事說:"這個形象是對婦女的不尊重,好在萬惡的封建勢力已經被推翻了,西藏百萬農奴翻身得了解放,這都要感謝主席他老人家啊。"

  我說那當然了,所以咱們吃水不忘挖井人,主席的教導不能忘,時時刻刻都要繃緊階級鬥爭這根弦啊,說完這些應景的話,然後便轉頭問喇嘛,那個什麽什麽鬼母是做什麽的?是不是封建統治階級的看門狗?

  喇嘛帶著我們向廟後的湖邊走去,邊走邊唱著經咒,說了鬼母的來歷,原來在敍述英雄王事迹的詩歌中,嶺國最大的敵人就是魔國,鬼母是魔國中地位極高的人,是類似皇后一般的存在,專門負責魔國君主死後的輪轉投胎,鬼母也是每次死後,會再次轉世重生,想徹底剷除魔國的王族,必須把鬼母殺死,否則嶺國的噩夢永遠不會停止。

  在那個時代,人們眼中的死亡分很多層次,鬼母的死亡,必須是終止她輪回的徹底滅亡,一說到這些內容,我們就不太願意聽了,便加快腳步前行,心中突然想到,深藏在大冰川下的九層妖樓,就是一座魔國貴族的墳墓,這裏又出來一個什麽操蛋的鬼母,這是不是說明附近一大片區域,曾經是古代魔國的陵區?

  破廟後邊的地帶,更加荒涼破敗,老喇嘛也從未到過,當下衆人各自小心戒備,我一貫漫不在乎,但是身臨其境,雙腳踩著這塊,存在於上古傳說中的荒原,不由得不全身發緊,廟後的湖泊,現在只剩下一小片水塘,牧民們來向解放軍報告,犛牛被拖進水裏的地方,就是這裏了,地面上還有很多掙扎拖拽的痕迹,並不像是敵特僞裝出來的。

  水塘裏的水幾乎全是黑的,爛草淤泥,腥臭撲鼻,我們四人在塘邊一站,都不敢大口喘氣,實在是太他媽臭了,大個子指著水中一塊黑色的東西對我說:"那好像是頂軍帽。"

  大個子站在塘邊,探出上了刺刀的步槍,想將水中好似羊剪絨皮帽子的事物挑過來查看,我剛要制止他,突然塘中臭水輕微搖晃,似乎有只巨大的青色人手,悄悄的從水底冒出,想把大個子抓住揪進去,我立刻把早已頂上膛的半自動步槍舉起,手指還沒扣到扳機,就聽西北方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槍聲,另外那一組人,可能也遇到突發情況了……
我是車仔迷
陳皮好殘忍,
見死不夠
第一百七十四章 月夜狼蹤


  我的步槍舉得晚了半拍,大個子已經先被水底的巨手捉住,射擊角度被他遮擋住了,多虧喇嘛眼疾手快,一手扯住大個子的武裝帶,一手掄起鐵棒向水中猛擊,鐵棒喇嘛相當於內地寺廟中的護法武僧,這條鐵棒上不僅刻滿了密宗的真言咒語,更兼十分沈重,打得那怪手一縮,登時將半邊身子入水的大個子救了回來。

  我見了大個子被喇嘛扯了回來,立刻端起步槍,向水潭中連發數槍,然後拔出兩枚手榴彈,拉弦扔了進去,爆炸激起的水柱能有半人多高,也不知炸沒炸到什麽。

  我和喇嘛拖著大個子向後撤退,大個子似乎是受了什麽重傷,疼得哇哇大叫,我罵道:"傻大個,你他媽的嚎什麽嚎,你一米九幾的漢子,怎麽叫起來像個女人?不就是沾了點臭水嗎?"

  但我說完之後,便覺得不對,大個子軍大衣被污水染得漆黑,他的半邊身體好像是瀉了氣的皮球,完全塌陷了下去,剛開始嘴裏還大喊大叫,幾秒鐘的功夫,已經疼得發不出聲音了,只有黃豆大小的汗珠子,順著額頭滴滴噠噠的淌下來,喇嘛見狀,趕緊從懷裏摸出一個瓷瓶,扯開大個子的軍裝,給他敷上紅色的粉末藥物。

  我見大個子的半個膀子,全部都乾枯萎縮變成了枯樹皮色,好像是脫了水的乾屍一樣,我腦子裏已是一片空白,不知該如何是好,心想這喇嘛的藥粉不知好不好使,要是搶救得晚了,大個子這條命就沒了,必須趕快找格瑪軍醫來,想到這才猛然想起,剛才的形勢一團混亂,還曾聽到在西北方向,有五六式半自動步槍的射擊聲,連長那組人一定是也遇到危險了,怎麽這時那邊的槍聲卻又停了下來?

  想奔過去看個究竟,但大個子傷勢嚴重,也不知那水塘裏究竟有些什麽東西,是否已被手榴彈炸死了,在沒有確定之前,如果只留下喇嘛看護傷員,那未必安全,只好我也留下,固守待援,寄希望于連長他們也聽到了這邊的動靜,能迅速靠攏過來。

  我拖拽著大個子,躲到一堵破牆後邊,卻發現我們這組的四個人裏,那個戴著眼睛的徐幹事不見了,我以爲他出了什麽意外,便想出去找他,喇嘛告訴我,那位大軍,一見水裏有動靜,扭頭就跑了,這時候怕是已經跑出廟門了。

  我氣急敗壞的大罵:"這王八操的,平時就屬他革命,想不到卻在關鍵時刻臨陣脫逃,怎麽連個屁也不放就跑了,只要我能活著回去,就一定要揭穿他這個一貫僞裝積極的,修正主義臭老九的虛僞嘴臉。"

  我從殘牆後探出身子,向外張望一翻,水塘裏的污水被那兩顆手榴彈炸出來不少,裏面已經沒剩下多少水,水裏似乎什麽都沒有,但是剛才拖住大個子的,卻又是什麽東西?我問喇嘛那是不是水鬼?

  喇嘛搖頭道:"不是,寺廟本是世間最神聖的地方,即使這裏已經荒廢了,也不會有鬼,在這裏死亡的人,都會得到徹底的解脫。"

  我心中暗想,一會兒說這裏受了詛咒,一會兒又說是神聖之地,這不是前後矛盾嗎,便又問喇嘛:"現在形勢危急,這話咱倆也就私底下說說,倘若不是亡靈作祟,那定是有什麽山精水怪了?"

  喇嘛卻不再理睬我的問題,對著重傷昏迷的大個子,念起八部密宗祈生轉山咒言:"諾!紅人紅馬的狧王,紅纓長矛手中握,身披紅緞大披風,眷亦如是不思議,焚煙祭以諸妙欲,黑人黑馬邪魔王,身披黑緞大披風,黑纓長矛手中握,眷亦如是不思議,焚煙祭以諸妙欲,藍人藍馬海龍王……"

  我見他不住口的念將下去,似乎與世隔絕,對外界的聲音充耳不聞,乾脆就不再問他了,月光如洗,寒風刺骨,我心中卻是憂急如焚,我們這組既出了逃兵,又有人受了重傷,另外一組下落不明,剛才的槍聲過後,就再也沒了動靜。

  又等了約有兩分鐘,連長他們還沒過來,我按捺不住,便將大個子的半自動步槍頂上火,放到喇嘛身邊,便從破牆後躍出,準備去找連長那五人,如果他們沒事,就趕快讓格瑪來給大個子治傷,剛一動身,便發現水塘邊地面上,有個亮閃閃的東西,我走過去撿起來看了看,奇形怪狀的一個小盒子,像是相機,但沒見過這樣小的,然而隨即明白過來了,反特電影裏看到過,這是間諜相機,原來徐幹事那狗日的就是特務,他一定是來收集我們部隊在昆侖山秘密施工地點情報的,又無意中被捲進了這次救援任務,他見這次任務危險重重,犯不上爲了這種不相干的事冒生命危險,竟撒丫子就跑,可惜露出了狐狸尾巴,暴露了他的身份,回去之後再好好收拾他。

  我順手將間諜相機塞進了口袋裏,想到我的戰友傻大個,從今往後即便不死,也永遠是個廢人了,不由得悲從中來,荒煙衰草斷壁殘垣,更增悲憤情緒,淚水頓時模糊了雙眼,沒看清腳下,被草叢中的一塊石頭絆個正著,頓時疼得直吸涼氣,揉著膝蓋去看那塊草窠子裏的石頭。

  竟是個橫臥在土中的石人,半截沒在泥草下邊,露在外邊的部分似乎並不全是石頭的,我心中起疑,卻聞到一股惡臭,這才發現,那石像有百分之七十的部分,竟似有血有肉,上面生滿了綠毛,腐爛的臭氣熏得人難以睜眼。

  這是屍體還是石像?這片草下滿是淤泥,好像以前也是池塘的一部分,由於水乾涸了,才露在外邊,我用槍搗了它兩下,不料暴然從泥中伸出一隻巨手,緊貼著地朝我雙腿抓來,我心知不好,這就是把大個子拖進水裏的東西,誰知是具屍體還是什麽,但是不管活人死人,也沒有這麽大的手啊,要被一把抓住拖進水裏,恐怕也會立刻被水裏的什麽東西吸做人幹。

  我身上穿著笨重的軍大衣,還有數十斤武器裝備,根本就無法閃避,正想用步槍格擋,突然有個人從斜刺裏沖將出來,正好撞在那橫倒的石人像前,頓時被泥草從中的綠色物體纏個結實。

  我這時借著月光,已經看得清清楚楚,來人正是通訊員陳星,他剛一撲到,膝蓋以下就被拖進泥中,不知爲什麽,陳星卻不喊不叫,只是悶不吭聲的拼命掙扎。

  我也掙扎著從草叢中爬起來,想要過去解救他,這時又有一個人奔了過來,月光下看得分明,正是我們連的四川籍連長,連長陰著個臉,拎著手槍,跑到我旁邊站定,看了我一眼,也不說話,擡手連發三槍,把正在掙扎中的陳星射殺,然後舉槍對準自己的太陽穴,扣下了扳機。

  這連續發出的四聲槍響,在月光下的荒廟古墳間回響,已顯得極其詭異,而且草叢中所發生的這一幕,卻更詭異十倍。

  我張大了口,半天也沒合攏,連長爲什麽要射殺陳星,難道陳星是敵特?他又爲什麽要開槍自殺?心中隱隱覺得說不定是某個人被鬼魂附體了,想起早些時候那一陣槍聲,頓時爲格瑪軍醫擔心起來,也不敢再去看連長與陳星屍體的表情,更忘了地上還有個古怪的橫臥石像,立刻起身,倒拖著步槍朝前奔去。

  從兩側草叢中那些損壞已久的石人石獸來看,這條路應該就是那古墳前的神道,墳和墓的區別,在於一個回填原土,另一個封閉空間,前邊那大墳被經石堵住的大口子處,已經坍塌了,夯實的墳土裂開了口子,寬可容人,裏面一片漆黑,我只想著要找到格瑪軍醫,打開手電筒就沖了進去。

  聽喇嘛說,墳中早就空了,棺木屍體什麽的都給燒了,進去後見到的情形,也確是如此,除了土就是石頭,狼藉滿目,卻沒有任何外來的東西。

  我見裏面沒有尕紅和炊事員、地堪員這三個人,只好又跑回外邊,這裏海拔雖低,畢竟也高原,連續的劇烈運動,使得心臟砰砰砰跳得如擂鼓山響,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當晚的月亮圓得出奇,夜空中鳴動著一種嗚嗚咽咽的哭泣聲,我分辨不出那是鬼哭,是風聲,還是餓狼們在對月哀嚎,如果草原上的狼群,當真全被逼上了山,那倒也不太容易對付,最好讓那狗日的徐幹事,在半路上撞上狼群。

  古墳對面就是陡然升高的山巒,已無路可去,我在古墳旁亂轉,難道那些大活人就能憑空消失了不成?正尋思間,發現坡下的枯湖邊倒著一個軍人,緊走兩步,過去一看正是格瑪軍醫,不知怎麽暈倒在那裏,她身邊是個很深的地穴,黑暗中難測其深。

  我趕緊把格瑪扶起來,掐她的人中將她救醒,問她究竟發生了什麽。格瑪斷斷續續地說了個大概:她們那一組人,在連長的帶領下,搜索到古墳之中,沒有找到任何線索,只好在附近繼續調查,地堪員蘆衛國發現坡底有個地穴,看那斷層,似乎是前幾天地震時,才裂開顯露出來的,裏面的空間有明顯人工修砌的痕迹,連長讓格瑪留在上邊,他自己帶著其餘的人下去,剛一下去就傳來一陣槍聲,格瑪以爲下邊出現了情況,就趕緊拿出手槍,下去助戰,原來虛驚一場,下邊的人們發現了一具古代的屍體,平放在一匹臥狼造型的石臺上,炊事員缺少實戰經驗,沈不住氣,誤以爲是敵人,舉槍就給那具古屍釘了幾槍。

  我聽到這裏,心想這大概就是我先前聽到的幾聲槍響了,便問格瑪軍醫,後來發生了什麽?蘆衛國與炊事員呢?他們還活著嗎?

  格瑪搖了搖頭表示不知道,炊事員開槍打中古屍,被連長好一頓罵,他一共開了三槍,突然從那古屍身上的每一個彈孔中,都鑽出一隻達普鬼焰,第一隻鑽進了炊事員的耳朵裏,格瑪說炊事員悲慘的喊聲她一輩子都忘不了,格瑪的爺爺就是荒原上的唱詩人,她從小便聽長詩中說過,世界制敵寶珠大王的死敵,魔國國君掌握著數種達普(藏語:妖魔之蟲),焚燒煎熬生靈無數,後來被蓮花大師使聖湖的湖水倒瀉,才得以剷除。

  格瑪想告訴炊事員,任憑軀體裏感覺如何奇怪,千萬不要張嘴出聲,一發出聲響,達普就會燃燒。不出聲強行忍住,還可以暫時多活一會兒。但爲時已晚,炊事員老孫已經瞬間被燒成了灰,其餘的人立刻轉身逃向外邊,混亂中陳星撞倒了格瑪,後面的事她就不清楚了。

  我心中凜然,果然是魔國貴族的鬼墳,看來這似乎是子母墳,鬼母的墳被毀了,藏在附近的這座墳卻直到最近才顯露出來,不過不知他們說的達普,與我所遇到那種火魔般的瓢蟲,可能都是一回事,但聽上去又有些似是而非,連長和通訊員,炊事員都死了,那還剩下個蘆衛國不見蹤影,也許他還在墓穴裏沒有出來,我在洞口向裏面喊了幾聲,裏面卻沒人回應。

  終究是不能抛下他不管了,我和格瑪正商量著怎麽能想個辦法,避過這些達普鬼蟲,下去找找蘆衛國,格瑪突然伸手推了我一把,猛聽撲撲兩聲輕響,那是子彈穿過棉衣的聲音,格瑪捂著胸口倒了下去。

  我心中都涼透了,她是爲了救我把自己的命搭上了,但還沒來得及難過,後腦已經被一隻冰冷的槍口頂住,只聽一個熟悉的聲音說道:"咦?這裏有個洞穴,媽的,剛才狼群圍上來了,你先給我進去開路,咱們到裏面去躲一躲。"

  我聽得清清楚楚,這聲音是那個剛才逃跑的敵特徐幹事,半路見到狼群正在聚集,便又不得不跑回來了,他察覺到逃跑的時候身上有物品遺失了,本想殺掉我們滅口,剛打死一個人,卻見到有個極深的洞穴,裏面情況不明,不知會不會有什麽危險,就留下我的性命,讓我去給他趟地雷。

  我還沒來得及再想,腦後被槍口戳了一下,只聽徐幹事在後邊說:"趕緊進去,狼群快過來了,再不走別怪我不客氣了,你別小看我這把無聲手槍的殺傷力,點二二口徑的子彈雖然不會射穿你的腦袋,子彈卻會留在你的腦殼裏,把你慢慢地疼死。"

  我無可奈何,只好把心一橫,鑽進了地洞,眼前黑暗的墓穴中央,正亮起了一小團藍色的火焰。
我是車仔迷
陳皮好殘忍,
見死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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