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思‧我學‧我見未來
香港教育的特色是它以狹義的形式被思考和討論,局限於制度中的學校教育,忽略人文發展與陶造社會之重任。當你詢問市民對「教育問題」的看法時,意見多數指向由老師或教授所執行的教育,需要改革的是方法,而非方法背後的哲學基礎。我們引入許多優良方法,例如多元智能和活動教學,反映決策者認同教育是需要前進。然而,成效並不理想,否則公務員就不用申請津貼保送子女往外國留學吧。不信任香港教育是很普遍的現象,分別在於市民有沒有能力選擇脫離整個體制。
眾多敗筆之中,最需要反省的是偽善。政府宣傳求學不是求分數是曲線諷刺,表面崇拜有教無類的精神,但升學的設計明明是汰弱留強的系統,補習天王應運而生。全方位教育正是抹殺個體獨特發展的真正兇手,兇手現今易名為通識。它令師生迷惑:我們究竟在學甚麼呢?身處一個只看成績的社會,我要成為專才還是通才呢?
我們都會說教育是神聖的工作,但老師們又是否這樣想自己呢?他們都想,但實在不能。光是趕著完成一個學期的教學、功課和測驗,精力經已透支。理念上的光明,只能在小休時以嘲笑形式跟同事發洩一下,然後重新投入非人化的工作。
偽善,就如賭場呼籲來客要腳踏實地。即使學生習得一流的批判思考,當他離開課室,發現在上者不許社會存在批判時,你要他們蒙蔽自己雙眼嗎?教育淪為統治者的支配工具,比極權更恐怖,因為不只限制此刻的自由,更操控一代人往後生命的去向。
我見到,媒體和政府所讚揚的成功例子腳下,是被遺忘的大部分同學,是社會的大多數,卻被看成不‧重‧要。學者可以標籤他們成低技術型勞工,淪為社會中高食性層次的貪婪肉食者的食糧,但我想像,多多少少,他們(包括我在內)都希望堂堂正正做一個人,渴望自由和自主。然而,站立在社會的巨大生產線上,我們連零件都不配,我們只是銅渣、鐵渣,頂多製作成一個藝術品的托架而已。公民失去發展的多樣性,便失去自由,埋怨制度不公,想去抵抗在上者把一個又一個模具強壓下來。不只,現在連製作模具的人都懷疑自己,與「失敗者」同行對抗制度。不過,對抗甚麼呢?
成敗觀主宰的制度。香港社會需要失敗者,統治者喜愛他們的愚昧。沒有失敗者在床底下勞碌,便沒有安逸的享受。俯視我們,便反襯出他的小聰明所釀製的香醇美酒。他的住所需要清潔,他的別墅需要保安,他的豪華需要裝修,但他都不記念。他只會教導兒子,不要成為他們,這種失‧敗‧者。
我不把它當作資本社會的問題,這會令人愈想愈遠。我關心的有三項:人怎樣看待自己?人怎樣看待他人?社會怎樣看待個人?不要談政策或方法,好好討論這三個問題,浮華將會剝落,新的磐石將會建立一切。
不。不。我又望見。十年、廿年後,這種文章還是有人去寫,過去的學生變成明日的「不幸者」,互相欺壓,不能自救。正如朋友所講,一早注定,根本沒有選擇。
還好,我們珍惜僅存的自覺,盡量不去倚靠和寄望制度的教育。少氣餒,救一個人,總比救整個社會容易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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