娛樂滿紛 26FUN's Archiver

joebar 發表於 2005-6-14 05:10 PM

樓下的房客21

我走到四樓,看著穎如的門。

下午三點半,此時的她正在床上寫小說,我潛入王先生跟老張房間前,她已經將
疑似死掉的年輕人丟到浴室裡,跟那只黑色塑膠袋放在一塊,然後就一直在床上
敲鍵盤敲個不停。

「妳綁人殺人,是為了要寫小說嗎?」我心想,看著門。

但,有什麼小說需要這種恐怖的親身經歷?恐怖小說?偵探小說?黑色異想小說
?不,這太不合理,這種小說的報酬不可能值得穎如如此冒險,這年頭只有愛情
小說才能被群眾擁抱,才能賺到豐厚的版稅。我看多半還是穎如自己心理變態,
她最恐怖的地方就是隨性胡搞。

柏彥一個小時前已經出門上課,我輕輕打開門,將他桌子上沒吃完的泡麵掀開,
丟了比上次更強的安眠藥進去。

這小子衛生習慣很差,沒吃完的泡麵一定會把它吃完,甚至不需要加熱。

「晚一點,再幫你開發新的能力。」我很樂。

我的筆記本早已記滿各種對柏彥「能力開發」的每個進度,他可以說是我計畫中
不可或缺的「第一個齒輪」。

我小心打開柏彥的房門,從門縫中看看對面的穎如有沒有出來。我很介意她的存
在。

沒有。

我走出柏彥房間,關上門。

前面的門突然打開。

「房東先生?」穎如笑著打招呼。

「好啊。」我點點頭,笑笑。

她看見我從柏彥的房間出來嗎?

「昨天晚上真是謝謝妳了。」我打哈哈。

「可是我注意到你不大吃我作的菜,是不是我的手藝很差?」穎如難為情。

她為什麼在這個時候開門?

「怎麼會?我只是覺得......」我有些語無倫次。

「吃不習慣嗎?」穎如看著我。

她為什麼總是選在這種令我窒息的時刻?

難道她有心電感應不成?

「這不是妳的錯,我從小就有挑嘴的毛病,想一想還真不好意思。」我歉然。

「嗯。」穎如點點頭。

怎辦?

如果她看見我從柏彥房間出來,我絕對不能讓她有機會問我我進去做什麼,因為
我一點都沒準備好這個答案!

「對了,穎如,妳不是個作家嗎?哈,我最近去書局逛逛,可都沒看見妳寫的書
,我猜妳用了筆名吧?可不可以透露一下!」我興致盎然。

「其實說起來,我不能算是作家......」穎如微微笑。

我靈機一動,我應該趁這個機會多多了解穎如,於公於私都應該把握機會。

於公,了解穎如有助於我實現計畫。

於私,有誰有機會跟一個慣性殺人的變態聊天呢?

「穎如,妳有時間嗎?我想請妳喝個茶吃個飯,聊聊天。」我打斷穎如的話,熱
忱地說:「我想多了解妳一點,說實話,我沒什麼可以聊天的朋友,哈,說來難
為情,我好久沒有跟一個人好好說說話了。」

穎如瞇起眼睛。

我盡量讓笑容擴散,擴散到穎如的臉上。

「好啊,不如來我房間喝咖啡,我煮咖啡請你。」穎如的笑天真無邪,但這點活
命的警覺我還有。

我乾嚥了喉嚨。

「那怎麼好意思,我記得張小姐不是本地人吧,我知道附近有一間很棒的咖啡廳
,妳看怎麼樣!」我擊掌,迫不及待。

「不好意思讓你花錢,我對沖咖啡還蠻有研究的。」穎如的笑令人失卻抗拒。

我除外。

「不好啦,我怎麼好意思進女孩子房間,那間咖啡廳真的很不錯,我想去很久了
,但一個人怪落寞的,總不好意思啊哈!所以我請客,千萬別客氣!」我忙說,
差點要掏出錢來。

「可是你上次不是說,有機會要參觀我的房間嗎?」穎如。

「有嗎?」我假裝忘記,反正客套話就是這副德行。

「好吧,你帶路囉。」穎如終於點點頭。

joebar 發表於 2005-6-14 05:10 PM

樓下的房客22

咖啡廳。

穎如點了一杯貴夫人。這點叫我驚訝,我從來沒看過嗜喝咖啡的穎如在咖啡裡加
過牛奶。她總有辦法讓我驚奇。

我點了一杯愛爾蘭,還多要了一疊巧克力餅乾,一疊牛角麵包。

「謝謝你的招待。」穎如說。

「哈,別那麼客氣,妳覺得這裡還過得去吧?」我笑笑。這裡隨便一杯咖啡就要
兩百塊上下,如果還過不去我也沒辦法。

「這裡很好。」穎如很有禮貌地說,聞一聞咖啡,笑笑:「不過,改天你真該嚐
嚐我沖的咖啡,至少比這裡便宜多了,味道也不差。」

「是嗎?」我的背上又是一陣冷汗,幸好這裡是公共場所。

穎如觀察著咖啡上的奶暈,撥開一顆奶球,又慢慢倒了進去。

牛奶一滴滴墜入咖啡裡,僵化地擴散開來。穎如出神地看著。

「對了,妳剛剛在走廊上提到,妳說妳其實不算作家------這是什麼意思啊?」
我問。了解她的職業作為起步吧。

「我是個專門替人代筆的寫手。」穎如抬起頭來,解釋道:「我幫各式各樣的作
家、出版社、各種題材寫東西,最後掛上他們的名字。」

「喔------原來如此,難怪我都找不到妳的作品。但妳既然可以寫東西,為什麼
不乾脆掛上自己的名字,這樣不更好?抽版稅的話拿的錢應該更多才是。」我問


「不是所有人都對出名感興趣,像我。」穎如:「在別人的名字下寫東西,可以
嘗試更多的題材,也有更多的機會。只要肯下工夫研究新事物,不怕沒有工作,
但要是掛上自己的名字,失敗一次,下一次的機會就遙遙無期了。」

研究新事物?

需要藉助亂搞別人身體來作什麼研究?

變態殺人小說嗎?

「那最近呢?最近在寫些什麼東西啊?」我。

「最近在幫蔣小姐寫個人財務規劃的書,這陣子流行這些。」穎如,又加了一顆
奶球。

「蔣小姐?」我好奇。

「這是業務祕密。」穎如的笑很暢懷,我要是真有興趣繼續問下去,她肯定不會
隱瞞。但我想知道的不是別人的事。

「像妳這樣幫人代筆,還要自己唸書做研究,會不會很累啊?」我問。

「會啊。」穎如。

「那妳平常都做什麼消遣?像昨天那樣燒菜嗎?」我笑笑。

「上網聊天,旅行,想事情,沖咖啡。你真像記者。」穎如又加了一顆奶球。但
她還沒喝過一口。

「哈,上網聊天啊,像我這個年紀已經很難學習新鮮事了。」我自言自語。

「房東先生呢?」穎如的眼睛好奇地看著我,但我知道她對我一點興趣也沒有。

「我啊,看看報紙,看看電視,日子渾渾僵僵的,幸虧有你們這群房客住了進來
,我平淡近乎枯燥的生活才起了一點變化,像這樣跟一個漂亮女生面對面坐著喝
咖啡,我以前哪裡想像的到。」我說,這也是事實。

「房東先生沒有女朋友嗎?」穎如問。她的咖啡裡已經墜入五顆奶球了。我想她
只是在玩弄她的咖啡,穎如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喝掉它吧。

「以前交過一兩個,但越老越沒什麼成就,也就沒什麼好女人接近我了。而我自
己也懶了。」我說,這也是事實。

「嗯。」穎如低下頭,用湯匙玩弄著咖啡上的泡沫。

許久,兩人都沒有說話。

我翻著桌上的電影雜誌,吃著巧克力餅乾,穎如則像古老的吉普賽人一樣,研究
著咖啡上一次又一次的白色圖像,占卜些什麼似的。

有時,我會指著電影雜誌上的明星或是電影劇照,問問她的看法,但兩人之間的
話題越來越少。

這樣很好。

我篤信的守則不多,其中一條是:越沒有話題的時候,越能看出一個人心底的樣
子。因為可供偽裝的虛假言辭已經越來越少。

「你、自、己有沒有想過,你的人生可能已經到了盡頭?」

穎如停止剝奶球,突然丟了這個怪問題給我。

joebar 發表於 2005-6-14 05:13 PM

樓下的房客23

我表面一愣,但其實沒有這麼震驚。

「倒沒想過,畢竟還是自己的人生嘛。」我苦笑:「再怎麼無趣,日子畢竟還是
要過下去。」是這樣沒錯,多找些樂子就是了。

「盡頭的意思,不一定是死亡,也不是說不能繼續過下去不可。」穎如反駁我剛
剛的話。她的眼神變得跟剛剛有點不一樣,但我卻說不說是哪裡不同。我對那種
「請指出這兩幅畫哪十個地方不一樣」的益智問題從來沒有天分。

「喔?」我想讓她把話說下去,最好就是暫時不要發表意見。

「盡頭就是沒有變化,不斷地週而復始沒有可能性的人生,這個社會有太多人都
走到了盡頭,有些人三十歲到了盡頭,有些人二十歲到了盡頭,有些人不過十幾
歲,也到了盡頭。」穎如仍舊在笑,但那種笑的成份已經變質了。但我只能感覺
,卻看不出來實在的變化,就跟過期的牛奶一樣,你要不嘗一嘗、聞一聞,否則
絕不會發現純白的底下已經腐敗酸化。

「週而復始?我還以為人生就像一條線一樣不停往前走,走到死了才停下來,怎
麼會週而復始?」我忍不住問。

「一個人的人生如果跟其他大部分的人一樣,那就是一種週而復始。每個人都在
重複另一個人的人生,重複著上學、重複著交朋友、重複著買車買房子、重複著
結婚生子、重複著變成其他上億個差不多的人生,連笑都重複了,連哭都重複了
,你覺得這不是一種週而復始嗎?」穎如的笑容底下的氣味越來越腐敗。

「聽起來總覺得哪裡怪怪的。」我說:「但對一個人來說,沒有親身經歷過的事
就是沒有經歷,沒有經歷,哪來的重複?」

我抗議著,因為這種週而復始的說法刺傷了我,我的生活雖然就像一頭不停往地
洞裡鑽的土撥鼠,永遠都沒有看到光明的可能,但要說我重複了許多人的人生,
為什麼我沒有娶妻生子,為什麼我沒有比爾蓋茲那麼有錢?

「要經歷,就去看書、看小說、看電視、看漫畫,那裡有許多人展示著不斷被重
複的人生,那些東西看得越多,就越容易重複到別人的人生,既然過程重複了,
結果也差不了多少,既然差不了多少,就到了盡頭,週而復始,循環,漩渦,黑
洞。」穎如的用詞越來越不像日常口語,而像是經過深思熟慮過的講稿。

令人灰心的講稿。

「妳的意思是說,別看電視看太多嗎?」我胡亂說著。

「不,恰恰相反。」穎如的回答令我意外。

「喔?」我。

「多看電視多看電影,這社會有很多管道告訴一個人,其實你不管怎麼努力,都
不免成為另一個已經「被成為」的另一個人。這樣很好,早點知道自己只是集體
循環中一個可以被輕易取代,不,甚至是不需要被取代的一小點東西,就可以早
點體認到人生其實已到了盡頭。」穎如又開始剝奶球了。

「就算真的是什麼循環、重複的,早點體認有什麼好處?不知道過一輩子、卻很
快樂的人也很多啊,就算知道,也可以很快樂的過一輩子不是嗎?」我不滿,但
臉上還是笑笑。

「你說得沒錯,很多人到了盡頭還是笑的出來。」穎如笑笑:「可以笑的時候,
就不要哭。」

「啊?」我支支吾吾,不知道怎麼接下去。對話的邏輯已經有點失焦了。

不過,我已經開始亂猜穎如綁人亂做實驗的理由。

「對了,你、認、為、自、己的人生到盡頭了嗎?」穎如沒有忘記剛剛那個問題


「如果妳剛剛說得都是真的,我又憑什麼例外?我平凡到了頂點。」我苦澀地說


穎如頗有興味地看著我。

「你還沒有到、了、盡、頭。」穎如一個字一個字地說。

我不明白。不明白也寫在臉上。

「每個人都有很多機會鑿開盡頭後的海闊天空,只是不敢鑿,不想鑿,就這麼卡
在盡頭裡。」穎如說得我飄飄然。

「喔?那為什麼不鑿?」我問。

「因為大家都怕跟別人不一樣。」穎如幽幽地說:「大家都怕自己跟螢幕上的別
人不一樣,所以全部都卡在盡頭、一動也動不了,偶而有人動了一下,好一點的
便被視作離經判道,差一點的便被稱為落伍。」

我不由得點點頭。流行本來就是向前看齊,向右轉。

「那你為什麼認為我還沒到盡頭?」我不禁有些高興。

「因為,我看得到盡頭。雖然你為什麼還沒到達盡頭,我不知道,也或許你到過
又後退,也或許你正在想辦法避開,但你終究還沒走到集體週而復始的排隊裡。
」穎如的瞳孔張得很大,霎那間,我彷彿被拴在黑暗裡。

「而且,從我的身體反應裡,我沒有感覺到盡頭的氣味。」穎如笑笑,我卻明顯
知道這絕對不是笑。

「妳的身體反應?」我不由自主打直了身子。

「每個人都走到了盡頭,也都成為盡頭,而我,沒辦法在盡頭前待太久。」穎如
喝了一口漾滿白色牛奶的貴夫人咖啡,這是她的第一口。

「待太久會怎樣?」我問。

我想,這就是所有問題的答案。

「我會鑿開它。」穎如放下咖啡。空空如也。

joebar 發表於 2005-6-14 05:16 PM

樓下的房客24

後來我跟穎如一起回到了老宅,跟她並肩走在一塊的時候,我的呼吸已經不會凌
亂急促、也不會下意識地同手同腳。

要說我已經不懼怕穎如了嗎?那真是大錯特錯。

我只是覺得親近,或者說一種被認同的感覺。

我、還、沒、到、盡、頭、嗎?

被認可的感覺讓我不由自主對穎如崇仰了起來,連呼吸都開始畢恭畢敬。

但我還是害怕穎如。因為這是我崇仰她的根本,也是我認同她的起點。

「以後有機會多聊聊。」我說。

「好啊。」穎如說。

穎如回到她的房間。

我回到了電視前。

我一邊想著怪怪的問題,一邊看著電視裡陸陸續續回到自己房間的房客們。

問題一。

如果穎如邀我進她的房間喝咖啡,她一樣會將我迷昏嗎?

「會的,她會令我害怕不是沒有原因的,她總是嚇我一跳,她才不管我到了盡頭
沒有。」我舉手,自言自語。所以,我依舊會拒絕奪命的邀約。

問題二。

穎如說她看得見盡頭,她是有精神病還是怎樣?還是異能力者?

「不知道她是不是因為不想走到週而復始的盡頭,所以乾脆卯起來大幹一場?」
我舉手,大談議論。但這種直接因果式的推論一定不適用於穎如,尤其我不清楚
她身上還嵌著幾個晦澀離奇的人生理論,說不定還有一個叫「人生就是不斷的進
行實驗」理論,或是「靜態凌虐才是高尚的品德」理論。

我零零碎碎地想著,後來老張回來了,七點十分喝下不乾不淨又色的過期牛奶,
柏彥八點回來,九點半吃光了昨晚剩下的沈睡泡麵,九點四十分就趴死在電腦桌
前,王先生跟王小妹五點半回來,現在是十點零八分,離王先生天人交戰還有一
段時間。

老張喝下的春藥藥劑其實並不重,因為我必須「控制」老張決定性爆炸的時刻。
前幾次的份量都要輕,只需要老張遐想就行了,但最關鍵的一次,必須要由超重
的份量來轟炸。

所以今晚的老張,只是一直趴在地板上,一邊聽著陳小姐的呻吟聲難過地蠕動身
子,過了半小時後,便一個人逕自拎著望遠鏡上了天台。一個人只要腦子裡只存
在一件事,行為便相當好預測,老張就是最好的例子,他所有的行為都被一條無
形的線綁在單單「色」一個字上,我只需要蹲下來,摀著耳朵點鞭炮尾巴,老張
自己就會飛上天去。

趁著王先生還沒吞下藥丸,我觀察了穎如在房間裡的動靜後(她渾不理會倒在浴
室黑色塑膠袋旁的年輕男子,沖了澡,舒適地躺在床上敲打電腦),便輕輕走下
樓,打開柏彥的房間。

柏彥電腦螢幕上的聊天視窗甚至還開著,對方的訊息不斷丟將過來,等待著柏彥
答覆。

我將柏彥移到床上去,坐在他的位子上,胡亂丟幾個訊息過去,對方似乎是柏彥
在網路上認識的女孩子,叫「躺在鋼琴上的貓」。我沒跟人在網路上聊過天,我
過了那年紀,但我還認得鍵盤上的注音符號,以及「Enter」鍵,還有我前幾天
專門去書店買的「第一次的親密接觸」,我可是為了整死柏彥徹底K過了一遍。

「嘟嘟~~你睡著了嗎」

好噁心,柏彥這死大學生居然自己起了個「嘟嘟狗」的花名。

「嗯~我剛剛發現另一個我~~」我敲著。

「^^另一個你啊???那是什麼???」

「另一個我已經睡著了~~現在的我好像破殼而出的蝴蝶耶~~感覺很奇妙~~


「聽不懂」

「我是新的自己~以前的我就像一隻醜陋又平凡的毛毛蟲~但現在我連呼吸都感
覺到自己在蛻變了*^^*」

「呴呴...那麼厲害啊...是不是因為遇見我啊(大心)!」

大心?那是什麼東西?這個年代的年輕人都在胡亂造字嗎?

「哈哈哈~有可能喔~我等一下就要去探險了~~~探險我的與眾不同!」

「哈哈哈~有可能喔~我等一下就要去探險了~~~探險我的與眾不同!」

「怎麼探險啊?(期待的眼神閃閃發亮@@)」

「我會消失!」

打完最後四個字,我就不再理會那隻蠢貓繼續丟過來的訊息。

我將柏彥身上的衣服脫的精光,胡亂將脫下的衣物摔向四面八方。

「快使用雙節棍,哼哼哈兮?整天光會亂叫!」我笑著拉著柏彥的雙手,將他塞
進自己的床底下,然後我將衣櫃打開,將掛在衣架上的衣服扯得亂七八糟,然後
再將衣櫃仔細關上。

「睡吧。」我忍俊不已,坐在他的電腦上又打了一槍,射了一地後,將擦過老二
的衛生紙丟在地上。

joebar 發表於 2005-6-14 05:17 PM

樓下的房客25

我坐在床上,看著王先生坐立不安地坐在浴室馬桶上,精赤身子淋著熱水。

他半個小時前吞下了藥丸,而王小妹唏哩呼嚕早已睡得香甜。

「應該淋冷水的吧?淋熱水可見沒好事。」我旁白。

王先生赤著身子,走到王小妹床前,凝視著她。

我從這個角度看不清楚王先生猙獰的臉孔,不禁嘆息。那種天人交戰的表情一定
很有演技、很扭曲。

王先生的肩膀下垂,胸隆起。

「深呼吸也沒用,假裝猶豫也沒意義。沒有人在看你,你只是表演給自己的良心
看罷了......如果你還以為自己身上有那種叫做良心的內臟的話。」我恥笑著王
先生的多此一舉。

這個世界上經常發生這種事情。

爸爸會強姦女兒,不管女兒是智障、年幼、還是根本就好大一隻,只要爸爸想插
女兒,想必都會來上一段天使與惡魔的例行作戰,但這些都是假惺惺的作戲。只
要需要天人交戰的戲碼,良心都是自己唱出來的。

唱完了,好戲就會登場。

「快動手吧。自己的女兒還不是自己生出來的?你同意就行了不是?」我旁白。

但王先生是個龜毛人,他就這麼硬梆梆地焊在床前,腳焊著,老二也焊著。

就這麼焊了兩個小時,我在介於半夢半醒與全睡不醒之間盯著螢幕,都快無聊死
了,王先生還是像自由女神像一樣屹立在女兒面前,我猜想他是不是站著睡了。

我不斷切換著螢幕,等待,又等待。

哈欠一個又一個。

終於,王先生像隕石一樣墜落在床邊的小沙發上,睡著了。他的良心戲唱的太長
,導致藥效就這麼從他跨下溜走。

「你王八蛋,拖拖拉拉的算什麼英雄好漢?」我罵了幾句後,也睡著了。

第二天,第三天,王先生每個晚上都這麼模仿石像站在床前,而每次,我都因為
攝影機的角度錯漏他精彩的慾望獨白,我不禁從不屑的眼神,轉為佩服他驚人的
忍耐力。

但他一直這麼捏著睪丸不肯發難,我只好拿出我的劇本,修改掉一大半篇幅。但
在結果還是不能改變的情況之下,編篡劇本的難度大增,讓我著實苦思了好幾天


我還是得提提穎如,在我跟她聊過的第二天下午,她打開櫃子,拿出一個超大的
旅行箱,從宅子背後的升降梯下樓,一直到晚上九點才回來。

我看著監視器裡的升降梯,穎如穿著一身藍色的運動服與跑鞋,真是莫名其妙,
她出門的時候明明就是一身白色的連身洋裝啊?

穎如不只換了衣服,靠在她腳邊的行李箱也顯得很沉。從她拖箱子的樣子就可以
看得出來。

箱子裡一定裝了個人。

死人。

只有切成一塊一塊的死人,才可以塞進這麼大的行李箱。

「我真是被妳打敗了,別人都是裝屍體出去丟,妳老人家是去外面撿屍體回來堆
。難道又打算煮湯給我們吃啊?」我不解,卻開始懂得欣賞她的黑色行動風格。

我看著螢幕中穎如拉著行李箱走進房間的模樣,還是忍不住覺得很好笑,她的浴
室裡堆了一個黑色屍袋、一具屍體,但她卻嫌不夠麻煩,居然還去外面找了一具


啪答。

穎如將行李箱打開。

我看得傻了,差點要鼓掌!

裡頭是一個小女孩,披頭散髮,小學制服、藍色百褶裙。年紀大概......

「國小五年級?」我將鏡頭放到最大。

她雙眼緊閉,看來是給迷昏了。

穎如一反常態,將小女孩綁在椅子上、用膠布封住嘴巴後,就打開床底下的恐怖
小木箱,拿出我最懼怕的玻璃瓶子。浸泡著死老鼠的那一只。

然後坐在床上看著小女孩。

「啪!」穎如一巴掌打紅了小女孩的臉,力道之強差點打翻了椅子。

小女孩的鼻子流出鮮血,眼睛緩緩徵開。茫然。

「乖乖小女孩,張姊姊要幫妳鑿開人生的盡頭嚕!」我忍不住大笑。

joebar 發表於 2005-6-14 05:19 PM

樓下的房客26

小女孩的胸口激烈喘伏著,眼神充滿驚怖與張徨......咳,坦白說,我從小小的
螢幕上根本看不太出來那倒楣的小女孩眼睛裡有著什麼樣的恐懼,我只是將「如
果是我」的心情稍微投射在那小女孩一下,我就遍體生寒。

穎如拿著玻璃罐,在小女孩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前晃啊晃的,那隻浮腫的死老鼠懸
浮在不明液體中,張牙舞爪地朝小女孩的臉上逼近、撤退、逼近、撤退。小女孩
亟欲閃躲這恐怖的夢靨,雙腳掙扎著往後退,椅子差點往後摔倒。

我好想知道,穎如是怎麼樣將小女孩綁架到箱子裡的......不過我想這個問題對
穎如來說反而是次要的娛樂,重要的是她又有新的玩具了。

小女孩閉上眼睛索性不看鼠屍,全身的顫抖我看得清清楚楚,那是弧度很激烈的
晃動。

穎如看小女孩閉上了眼睛,滿意地站了起來,在櫃子上拿起一瓶澆花用的噴霧器
,朝小女孩的臉上噴了過去。

小女孩身上的劇烈震動驟然停止,像是操縱線突然被剪斷的木偶。

看到這一幕,我心中的驚恐久久不能平復。

「如果當時我進去穎如的房間......」我喃喃自語。

除了那只平凡的噴霧器,穎如的房間裡到底還有什麼隨手可能的兇器?

我無法為死裡逃生感到慶幸,我的心跟四肢一齊揪著。

穎如走到浴室,將死老鼠倒在臉盆上,拿出我借給她的大裁縫剪刀。

喀擦。

老鼠的腦袋立刻被剪離牠的屍身。

穎如拿了湯匙,將鼠頭捧在湯匙上,走出浴室。

「唔......」我發覺我的腳已經懸空離地,被雙手緊緊抱在胸前。

穎如撕開封在小女孩嘴巴的膠布,將模模糊糊的鼠頭放進她的嘴巴裡,她的動作
像是讓小女孩的舌頭壓著那髒東西。

要是我,也會那麼塞。

然後,穎如將封條重新貼好,回到浴室裡,將死老鼠的殘身與屍水重新倒進玻璃
罐子,那畫面有說不出的詭異,她對躺在地上的男屍與黑色大塑膠袋視若無睹。
我不禁開始煩惱屍臭惱人的問題。

然後然後然後然後......

穎如將大行李箱收好、將身上的運動服換下,躺在床上看書。

書名:活在世界上的一百個理由。

我笑不出來。嫌惡與崇仰的兩種情緒同時在我的身體裡碰撞。

矛盾,卻相互茁壯著。

我已經忘記小女孩是什麼時候醒來的。

不過要忘掉她那張臉可是千難萬難,穎如拿著玻璃罐子,面無表情地在她面前晃
著。

一隻沒有頭的老鼠。

舌頭底下蠕蠕刺刺。

小女孩馬上就明白是怎麼一回事,我從未想像過人類的臉上可以出現這種表情。

那是極度的恐懼、毀滅性的崩潰。

椅子腳斷了,那股狂亂的情緒在不對稱的稚齡中從未歇止,像一頭猛獸,從螢幕
中嘶吼著爬出。向我襲來。

半小時後,穎如拿起噴霧器,再度暫停小女孩噁心的惡夢。

撕掉封口、倒出鼠屍、剪下上半身、湯匙、嘴裡、封住、裝罐。

然後小女孩重又醒來。

失卻上半身的鼠屍魔幻般漂浮在她的眼前,晃著、祟動著。

穎如的雙眼透過玻璃罐彎彎曲曲地看著小女孩。

小女孩的嘴巴鼓鼓的,那種飽滿充實的感覺根本無須聯想。

她無法大叫,我卻聽見淒厲尖銳的嚎叫聲。

她甚至沒有哭,但我已經流下眼淚,全身僵硬地扭曲在一起。

小女孩瞪大雙眼,好大好大,黑的,白的,好大好大。

那已經不是人類的表情。

我也不再是人類。

穎如摸摸小女孩的胸膛,拿出剛剛收拾好的大行李箱,將小女孩裝好。

放在牆角。

後來穎如上樓跟我要了一只大黑色塑膠袋跟菜刀的時候,我沒有像以前一樣害怕
又興奮的手足無措、言語錯亂。

我只是打開抽屜,遞了一捲厚厚的塑膠袋給她。那是一種見識過黑洞的虛無後的
精神萎靡。

我懷疑我暫時沒有心跳,暫時失去了對穎如的恐懼感,或者,暫時失去了對任何
恐懼應該有的恐懼。

然後我靜靜地吃著無味的便當,在電視前看著穎如用菜刀將躺在浴室裡的年輕男
子切一切,一塊塊裝進塑膠袋裡。

兩個塑膠袋,一大一小。

一只靜默在牆角的大行李箱。

joebar 發表於 2005-6-14 05:21 PM

樓下的房客27

別再提穎如了,我現在頭很痛。

說說其他的房客吧。

被我第二次迷昏的柏彥在清醒後,像個遊魂一樣在房間裡走來走去,我聽說過因
藥劑昏睡的人會有部份失憶的後遺症,但這件事我從未證實過,我只能從柏彥茫
然的眼神與不知道應該何去何從的肢體動作中察覺一二。

他赤裸著身子,一下子坐在床上,一下子坐在馬桶上,一下子在電腦螢幕前苦苦
思索,一下子,又回到初醒時的床底下待著,想拼湊出根本不存在的零瑣記憶。

他唯一的線索,只有前一天晚上我在聊天記錄上留下的自囈:

「我會消失!」

之後的幾天,柏彥喝下了出門前沒喝完的橘子汽水後,我照例將他扒個精光,將
他塞進衣櫃裡,讓他抱著電腦螢幕與鍵盤醒來。

又一次,他喝下昨晚剩下的珍珠奶茶後,我將掛在他房間的海報全都撕下,將C
D盒打開,一片片的光碟被我當飛盤射了一地,然後再將他扛到天台上,用棉被
將他的精赤身子捲住。最重要的是,我打開他的電腦,找到一篇恐怖網路小說擺
在他的螢幕中央。

冰箱。那是我設計柏彥的靈感。

我相信,柏彥會逐漸了解自己潛在的能力,一步步走到他應該有的位置。只要時
機成熟,一切都會開花結果。

你如果覺得太扯,我也沒辦法向你解釋更多。

實驗一下吧?找個人實驗一下你就會明白的,人什麼都願意相信。

美麗的陳小姐處理她那兩個男朋友處理的很有一套,他們自始至終都沒有發覺另
一個人的存在。

陳小姐的衣櫃裡永遠都不會出現另一個男人放的衣物,她的記憶力一流,總會記
得將另一個人的衣服取下、換上另一個夜留客的衣物。

她在叫床時也不會喊錯另一個人的名字。

她記得兩個男人的敏感處、喜歡的姿勢、被小嘴套弄的分寸與口紅的顏色。

她每天早上都會將垃圾裝好,放在門口外,袋子裡頭的保險套和乳白色的漿液被
衛生紙團團包覆著。

她把一切都打理的很好,毫無破綻。

可是我有鑰匙。

老張也有。

老張白天蹺課的次數越來越多,他待在陳小姐的房間裡的時間也越來越長。

他不再只是將臉貼在馬桶墊子上幻想,他鑽進粉紅色的被窩裡像隻水蛭般蠕動,
絲毫不怕將體味留在陳小姐的床上。色慾薰心的他逐漸喪失理智。

決堤的速度比我預料的還要快上許多,你知道,人真的不能被小覷。

大前天,就是我將柏彥扛到天台用棉抱包起來的隔天,老張居然在陳小姐的被窩
裡睡著了。

我張大嘴巴,在螢幕前呆呆看著白癡到失控的老張無知無覺地睡起午覺,還打鼾


我正考慮應不應該用什麼方式叫老張醒來的時候,陳小姐居然挽著一個陌生男子
走進宅子裡,我看著客廳懸吊式電風扇上的針孔攝影機,驚嚇得跳了起來。


天啊,現在才下午四點零六分,陳小姐居然蹺班,而且還跟兩個男友之外的老男
人走進來!

怪了怪了,我不需要翻筆記本都清楚記得,今天是禮拜四,陳小姐禮拜四總是獨
自一人過夜才對?難道以後的禮拜四都是這個第三個男人的夜晚?

不管這麼多了,既然發生就是發生了,我迅速拿起話筒,打電話到陳小姐的房間
裡。

鈴鈴鈴鈴鈴鈴。

老張瞪大眼睛,霍然坐起。

我掛上電話,緊張地抓著電視機。

陳小姐在陌生男子的肩上黏膩地笑著,陌生男子頭髮半黑半白,臉上褐色的老人
斑被靦腆的笑容漾開。

慢慢上樓。

老張大吃一驚,掀開棉被,動作愚笨慌張地下床,走到門邊。

搭、搭、搭、搭。

陳小姐的高跟鞋聲,陌生男子的笑聲。

老張打開衣櫃,將自己藏了進去。

我努力思索著有什麼方法可以救老張出來,我看著電視機裡的陳小姐房間,那張
棉被凌亂地攤在床上,陳小姐可是疊好才出門的。我只能天真地祈禱陳小姐機靈
的心思被男人粗暴的動作蒙蔽。

門打開。

陌生男子還來不及將門帶上,肥胖腰上的褲帶立刻被陳小姐熟練地解下,碰,男
人的背撞在門板上,褲子滑落。

含住。

年過四十的老男人不能置信地看著跪在地上的陳小姐,他慢慢伸出雙手,緊緊抓
住陳小姐的頭。他已被陳小姐迫不急待的動作給征服,臉上的表情迅速衰老著。

這種場面無論看幾次都叫人臉紅心跳,但此時的我只關心陳小姐身旁的大衣櫃。

我彷彿可以聽見老張在黑暗中的驚懼心跳,以及一雙亟欲穿透衣櫃的貓頭鷹眼。

好!就是今晚!

我迅速衝下樓,打開老張的房門,找到他正在喝的過期巧克力調味乳,將一整包
春藥倒了進去。

發動了。

從今天晚上開始,所有的齒輪都將一個一個地接縫在一起。

joebar 發表於 2005-6-14 05:21 PM

樓下的房客28

氣喘吁吁地回到電視前,我雙手緊握成球,祈禱老張別被發現,趁機會回到自己
房間裡喝下最濃烈的春藥,也祈禱那個老男人不要在陳小姐房間待太久,最好趕
快離開。

順利的話,我今晚就可以實現導演與編劇雙棲的夢想,不順利的話,老張就會被
送進警察局裡關他媽的。

螢幕裡的人兒依舊打得火熱,但老男人似乎完全招架不住陳小姐妖嬈百媚的攻勢
,沒有多久,老男人臉色發白宣告棄守,木板門的震動遽然停止。

陳小姐拿起一旁的紙巾揩了揩嘴巴,吐出白色的漿沫。

老男人虛弱卻佯裝憐惜地撫摸陳小姐的臉頰,陳小姐也佯裝靠自己的嘴巴就能夠
滿足自己,幸福地笑著。

衣櫃裡的眼睛在侷促著、瞳孔扭曲著。我可以感覺得到。

老男人點點頭。

他在那瞬間後蒼老了十年,一種空泛和虛無飄渺的瑣碎在他臉上的皺紋裡囉唆著
。於是,他也沒有心情待在這裡了。

「那麼,明天公司見。」老男人的語氣像個慈祥的父親。

「部長,我送你。」陳小姐站起來之前,還將老男人的褲子穿上,皮帶扣好。

然後,門打開。

陳小姐送那個叫做部長的早洩老男人到樓下,揮揮手,轉過頭。

一臉的嫌惡。

我卻更加無法離開電視了。

我的眼睛幾乎快貼到了電視螢幕,百思不解。

老張在衣櫃裡睡著了嗎?

他怎麼還不出來!

我左看、右看,敲著腦袋看,就是不見衣櫃有任何動靜。

「你瘋了嗎?你結了兩次婚,難道還不知道女人的興趣就是開衣櫃嗎?快走啊!
」我著急了,這個計畫要是缺了老張,幾乎等於要重新寫過。

但衣櫃的門還是一動不動。

陳小姐的高跟鞋,喀喀喀喀蹬著。

打開門,陳小姐像往常獨處的禮拜四一樣,無精打采地將鞋子踹下,衣服胡亂丟
在鞋櫃上,解下內衣內褲,一絲不掛的走進浴室。

突然,我明白了衣櫃裡,那雙眼睛。

那是一種自信,一種邪惡的默契。

穿透了薄薄的木櫃、穿透了冷冰冰的螢幕。

「既然你決定了,那就放手去幹吧。」我突然覺得熱淚盈眶,眼淚中還參雜著內
疚。

衣櫃慢慢打開,露出一條縫。

「原來你不是我所想像的孬種,你並不需要藥物來催化什麼,你是一個鐵諍諍的
男子漢啊!」我激動地看著衣櫃那條縫,縫裡的眼睛熾熱到只夠在熊熊烈火中,
看到一個方向。

沒有後退的餘地。

老張也不想後退。

浴室裡的沖水聲、蒸氣從浴室門底下淡淡冒出。

衣櫃打開。

老張赤裸裸的爬出,他將全身衣物跟世俗的莫名其妙,一齊留在空洞的衣櫃裡。

他赤裸裸的來到這個世界,現在也要赤裸裸的尋找全新的人生。

他沒有走到盡頭。

我的眼淚滑落。

不由自主的,我唱起了約翰藍儂的黃色潛水艇。

這首歌我從來不知道什麼意思,我只會跟著幾個簡單的旋律跟琅琅上口的單字,
讓歌裡的意思隨著一種不可解的情緒,在舌尖上輕快的跳躍。自動翻譯成一種動
作。

就是老張現在的這種動作。

接下來發生的事,我想我不必說得太明白,這種事,我想你們這種人應該看多了
吧?

什麼?要我好好說個清楚?

老張走進浴室,從後面抱住陳小姐,拿著洗髮精的泡沫摀住她的眼睛,在淅瀝嘩
啦中挺進了陳小姐的身體。體育老師的健美身材使他的動作充滿了粗暴的線條。

從頭到尾,老張都沒有說一句話,他只是在陳小姐的耳朵旁邊大聲喘息。

野獸是不會說話的。

這件事我從小就知道。

但真正叫我吃驚的,是眼睛被泡沫摀住的陳小姐。

她只有在一開始的時候顯得措手不及,但接下來的十分鐘裡,陳小姐的手緊緊抓
著鏡子前的臉盆,蛇腰配合著老張的突進慢慢纏動。

我懷疑她是個天生的蕩婦。

以陳小姐的細心與對性的敏感,她不可能察覺不到背後陌生的胴

體,並不是跟她發生過幾百次性愛的兩個男人之一。

她只是自然的賣力配合。

她真是天生的狐狸精。

「你是張先生吧?」

陳小姐停止擺動腰枝,笑著說。

老張的劇烈動作嘎然消止。

一句話,就讓老張從野獸退化成人。

然後恙恙不知如何是好的,將那東西緩緩拔出陳小姐的身體。

「既然做了。」

陳小姐沒有撥開眼睛上的白色泡沫。

然後挺起渾圓的屁股。

老張的喉骨上下鼓動。

然後繼續。

joebar 發表於 2005-6-14 05:22 PM

樓下的房客29

所以說,人到底是一種出類拔萃的動物。

有時候我們用兩隻腳走路,卻用四隻腳的腦袋去做事。

事情做完了,我們還可以用四隻腳走路,用兩隻腳的語言解釋所有發生的事。

進化不是沒有道理的。

就跟作業系統一樣,新程式總是可以向下相容,往舊的姿態招手的。

然後又可以隨時回來。

在腦袋裡切換一下荷爾蒙就行了。

老張抱著陳小姐,在她的床上。

他們在床上所說的話,我發誓我一個字都沒有聽到。

情侶,或假裝是情侶的兩人,他們說起見不得人的話,總是在耳邊磨蹭,在棉被
裡細語。

然後又是一陣交纏。

我翹著二郎腿,冷冷地看著這一幕。

這兩個人各自朝物競天擇的險惡環境,又進化了一步。

床上真是交換體內遺傳因子,還有交換靈魂因子的最好地方。

我讓視覺盡情引導我的左手套弄著陰莖,然後拿起剛剛吃過的、洗好的布丁盒,
讓它流了進去。

放下布丁盒,兩隻腳鬆垮垮的。

「好好的幹,用力的幹。」

我雖然無法聽到他們在說什麼,但是這已經不重要了。

我開始從螢幕中培養出一種複雜的讀心術,然後寫下預言。

大抵上,越是瀕臨瘋狂與黑暗的人,就越接近預言。

中世紀,黑死病橫行歐洲大陸各大城市的時候,痲瘋病的患者被囚禁在監獄裡,
他們精神恍惚,歇斯底里,口中念念有詞的是城市繁榮的末日,審判已經在巨大
的下水道中爬梭。

瘋子最接近預言,他們的迷亂眼神看見了常人所無法理解的未知。

於是,人們不敢以火終結承載著神祕的、恐怖的預言者。

他們只是揚帆,將這群活在瘋狂與死亡邊緣的預言者,放逐到了洋洋無際的汪洋


愚人船。這是它們的名字。

穎如跟我講的故事。

我想,我開始明白穎如的意思了。

那是盡頭之後的峰迴路轉。

愚人船駛出了沒有希望的港口,一望無際的,是海。

黑暗自由了,在海上,然後再也不能回到虛假的文明。

我審視了螢幕一眼。

我想,預言已經在我的體內發酵,滾燙著我的舌頭。

站了起來,是該收成柏彥的時候了。

我拿起布丁盒,走下樓,望著穎如深邃的木板門。

門後的她正躺在床上翻書,這一兩天,她一直沒有邀請新的塑膠袋進房,也沒有
提著巨大的行李箱到城市裡狩獵。

她很安分,所以該輪到我了。

我小心翼翼打開柏彥的房門,他已經在床上安眠。

這次我用的藥劑輕了點,但柏彥依舊是昏迷的高手。

他的鼾聲規律,皮膚睡到發熱。

我脫下他的衣服,發現他的手裡捏著一張紙條:「你有自己的名字嗎?你為什麼
會出現?請留言告訴我。」

白癡。

我看了看手錶,大概還有一個多小時,郭力才會從大學下課回到這裡,而再過一
個半小時,令狐才會從便利商店下班。

今天已經不容許意外了。

我扛起柏彥走下樓,奇怪的是,我的心裡竟然不十分緊張。

我轉開郭力與令狐的房間,將渾身赤裸的柏彥放在床上,然後將被單弄亂,像一
場激烈大戰後的現場。

我將布丁盒裡的精液,倒在趴在凌亂被單的柏彥屁眼上,然後關上門,到樓下冰
箱裡拿了一瓶汽水,回到房間,準備欣賞精彩好戲。

joebar 發表於 2005-6-14 05:23 PM

樓下的房客30

下午郭力回來的時候,老張甚至還在陳小姐的床上廝混。

六點半,郭力提著兩個便當,打開房門。

「Surprise!」我靜靜地喝采。

年輕的柏彥,正五體投地,赤裸裸的趴在床上。

還有蛋白質的情慾氣味。

郭力一動也不動,像個石膏像般杵在床前。

他的表情冷漠,令人發寒。

「坐下吧。」我說。

我知道郭力是個外熱內冷的人,對於性對於愛,至少在他跟令狐之間,他一向是
占盡上風的。

現在的郭力,還來不及憤怒,就已被冰冷的羞辱感包圍。

所以他真的坐下了,他僵硬地拿起便當,打開。

扒著飯,咬著滷肉,機械似的咀動。

郭力的眼睛裡充滿了血絲。也許曾經晃過一絲波光吧,但旋即消失。

而柏彥依舊沈睡著。

郭力吃完了便當,闔上,橡皮筋捆好。

一動不動的看著門。

他拒絕面對赤裸的柏彥,他知道這個小夥子並不是羞辱他的始作俑者。他只是個
工具,只是記號。

六點四十二分。

門打開。

令狐呆呆的站在門口,看著一言不發的郭力,然後又看了看一絲不掛的柏彥。

「你ˇˇ」令狐的胸口宛如重擊,我一眼就可以看穿。

郭力依舊沒有說話。

平常他的話很多,但現在的他極為脆弱,說什麼都可能要了他所有的自尊。他只
能被沈默選擇,所有的屈辱感都將他的嘴巴緊緊封住。

但令狐卻是個外冷內熱的年輕人。

「你做了什麼!」令狐憤怒的咆哮著,他對感情毫無保留,手中的那袋飲料隨即
脫手,砸向漠然的郭力。

郭力不閃不躲,只是僵硬的坐著,淋了一身溼。

「他有什麼好的!他有什麼好的!」

令狐發瘋似的,一拳捶向鼾睡中的柏彥,柏彥立刻驚醒,然後嚇了一大跳!

「去你的!」令狐像個女孩般哭著,然後將十個男人的力氣捏在拳頭裡,轟向既
驚惶又茫然的柏彥臉上。

碰!

柏彥倒在床上,鼻血染紅了白色的枕頭。

郭力既沒阻止,也沒詢問。

他僵硬的觀賞這齣鬧劇。

「幹!你瘋啦!」柏彥罵道,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隨即又被令狐一拳揍倒。

這一拳也不輕,柏彥雖然舉手擋架,但拳頭仍然鑽進柏彥的雙手之間,砸在鼻樑
上頭。

柏彥後腦勺的頭髮都飛了起來,可見力道之強。

柏彥滾下床,屁股著地,此時的他連忙大叫:「別打了喔!我會還手!」

令狐哭得整張臉都紅了,指著坐在椅子上拿著吃完的便當盒的郭力大吼:「你說
過什麼!你自己摸著良心,說你說過什麼!」

郭力的臉上閃過一絲不屑。

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你竟然還在作戲?郭力應該正在這麼想吧。

「你一定要用這種方式告訴我嗎?一定要嗎?我真的那麼賤,需要你用這種方式
告訴我嗎?」令狐的語氣越來越失控,越來越大聲。

此時的柏彥大概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他摸著歪掉的鼻子,漲紅著臉,插嘴:「
喂,你們兩個同性戀聽我解釋好嗎?其實我會出現在這裡,是因為一個很奇怪的
理由......」

「閉嘴!」令狐大叫,拾起地上的二十三磅啞鈴,朝柏彥的頭上飛擲!

萬萬不可!我跳了起來。

柏彥慌張的撲倒,笨重的啞鈴撞到牆壁,喀瑯!

「你瘋了嗎死同性戀?你以為我做了什麼!」柏彥憤怒的說,但已經不敢靠令狐
太近。

「賤人!你再一句同性戀試試看!」令狐拿起另一個啞鈴大叫。

「總之你們聽我說,其實我最近常常一睡著,就會出現另一個人格在我身上到處
走來走去,而且那個人格常常會脫光所有的衣服,甚至好像會穿牆過去,他常常
還......」在床下的柏彥連珠炮大叫,眼睛緊跟著令狐手中的啞鈴。

「閉嘴!」令狐哭叫著。

柏彥摸著青腫的鼻子,反而大怒了起來:「你以為你是誰啊!你自己去問那個幹
花你屁眼的老相好我有沒有玩他的屁股!你們這種陰陽怪氣的人最......」

啞鈴再度飛過柏彥的頭頂,這一下將牆壁撞落一堆石灰粉,柏彥既怒又怕地想奪
門而逃。

「夠了吧?」郭力突然開口,眼睛像老鷹一樣盯著令狐,但長期處於下風的令狐
卻沒有閃躲他的眼睛。

「什麼夠了?今天你一定要把話說清楚!你想想當初是怎麼跟我說的!現在你又
把我看作什麼東西!你說你想有個家庭!我也讓你有了啊!現在呢!現在.....
.」令狐的哭聲跟他結實的肌肉截然兩幟,看得我在螢幕前笑的前仰後翻。

「等等!你們到底有沒有把我的話聽進去?你們的事我不想管,不過我可不小被
當成屁股開花的零號,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一場誤會......」柏彥一邊說,一邊
摸著屁眼。

突然,他的臉色發青。

油油滑滑的。

難不成另一個我竟然是個死同性戀?

柏彥一定正在心裡哀號。

「如你所願吧。」郭力嘆了一口氣。

拿起空便當,拿起公事包,走到門口。

這一走,是永遠也不會回來的。

「不要走!」令狐突然崩潰,跪了下來。

神智遭到極大打擊的柏彥,趁著此時慌亂的走出這個令他不知所措的鬼地方,也
因為他一絲不掛的光著屁股,所有他一到走廊後就開始飛奔。

而我,也開始飛奔。

joebar 發表於 2005-6-14 05:24 PM

樓下的房客31

在走廊上,我撞見了柏彥。

我差點摔了一跤,這個動作讓柏彥動作一挫,像第一次偷錢包的小偷遇到警察般
,跳了起來。

「天啊!你怎麼......你怎麼全身脫光光啊?」我驚呼,臉上寫滿了厭惡。

柏彥殺氣騰騰地瞪了我一眼,想轉開門,卻被我擋了下來。

「等等,這樣不對吧?房東先生當然是無所謂啦,大家都是男生嘛,不過你這樣
什麼都沒穿在走廊上走來走去,喂,大學生,你也要替其他人想一想,我們這裡
可是有住女生的啊!」我埋怨,教訓教訓他。

而我的眼睛,正毫不客氣的打量他的私處。

柏彥紅著臉,快要抓狂了。

我皺皺眉頭,疑道:「好奇怪的味道?」

「幹!別人的事不要管那麼多!」柏彥爆發,推了我一把,開門甩門。

碰!

我微笑,重新走上樓,繼續收看郭力大戰令狐。

現在的電視螢幕上有幾個畫面。

老張出門了,陳小姐一個人在房間裡看TVBS連續劇,既沒有哭,也沒有亂摔東西
,一切都很自然而然似的。

王先生躺在床上休息,翻來覆去的,王小妹一個人坐在書桌上寫功課,橡皮擦塗
塗抹抹。

穎如洗了個澡,然後打開餅乾盒子,吃著洋芋片,一邊看書。

柏彥在浴室裡不停地洗澡,將蓮蓬頭對準屁眼猛沖水,一手拿著肥皂用力地搓著
腰部以下。他的表情像是在洩恨一樣,接著又在浴室裡抓狂,用拳頭毆打著瓷磚
牆壁。

而郭力跟令狐,持續沒有意義的對峙。

你也許會想,這樣的誤會根本不能算是誤會。

怒火攻心,只要情緒滾燙的時間一過,彼此都有機會冷靜下來。

但。

羞辱是一種很奇妙的東西,它不單單是一種表象的情緒,它的根盤紮在人的最深
處,那是能夠消融人類本質的腐爛劑。

自尊心一旦腐爛,眼睛什麼也看不到。

郭力坐在椅子上,低著頭,閉著眼睛。

令狐站在床邊,呆呆的看著凌亂的床單發愣。

我看著螢幕中的兩人,原本相愛的兩人,想起了以前高中時的往事。

高二那年,班上跟我最要好的同學,叫阿志。阿志有一天跟我借剛買不久的野狼
機車泡美眉,當天晚上,阿志一臉抱歉的把我叫出去,跟我說機車被幹了。

我很生氣,非常的憤怒,但除了瞪阿志以外,我什麼也沒做。雖然那可是我整個
暑假打工掙來的。

第二天,我們兩個人在學校碰頭,什麼事也當沒發生過。

因為這只是一起急怒攻心的單純事件。

大學,被退學的那一天晚上,把我死當的民法老師打電話給我,狠狠地將我羞辱
一番。

「我就說你過不了這學期,是不是?你這種廢物廢到骨頭裡了,什麼事都做不好
,現在把你當掉也是為了你好,你最好明天就去路邊攤見習人家是怎麼做麵的!


我掛掉電話。

直到現在,我都想殺了他。

所以我的床底下總是藏了一桶汽油。只要哪一天我覺得生命空虛不再值得留戀,
我就會拿起那桶汽油,騎車到早已背熟的地址。

這就是羞辱與怒氣的天差地遠。

一個人最無法忘記的,永遠都是自尊心被冷酷剝奪的那一瞬間。

有些東西,被拿走以後,就永遠也拿不回來了。

「你知不知道!有些東西被拿走以後!就永遠也拿不回來了!」

令狐號啕大哭。

「......」

郭力的鼻子噴出不屑的氣息。

令狐坐倒在地上,全身屈成一團發抖。

「你還記得我們剛剛在一起的時候,你的諾言嗎?」令狐抬起頭,他整個人已經
毀了。

郭力的身體一震,但很快又恢復鋼鐵一般僵硬。

「你忘記了嗎?你說,如果我覺得在這個世界已經沒有繼續呼吸下去的理由,你
會陪著我終結一切,所以你要給我所有所有的快樂,是不是?」

令狐的語氣像漂浮在海水上的破爛塑膠袋。

郭力依舊緊閉眼睛。

我知道比起情緒外放的令狐,郭力的深沈更加危險。

「陪我一起死,好不好?」令狐眼神空洞的站了起來。

joebar 發表於 2005-6-14 06:18 PM

樓下的房客32

令狐其實不需要多此一舉的死。

他現在的模樣就像在棺材裡面的冰冷屍體。

令狐慢慢打開門,走了出去。

我看著走廊上的針孔攝影機,令狐正一步步走到樓下去,而郭力全身上下,大概
只剩下心臟還在跳動。

兩分鐘後,令狐進門的時候,手裡已經拿著廚房裡最尖銳的生魚片刀。

這一切我都看在眼裡,心中不禁讚嘆自己的劇本寫得真是絲絲入扣。

「我愛你,郭。」令狐跪了下來,拿著刀,抵著自己的脖子。

令狐到底還是深愛郭力的。

只要郭力這時候道個歉,或甚至直接將令狐擁在懷裡,令狐的刀就會噹噹噹落在
地上。

令狐可以不要自尊的。這個缺口就由郭力的愛填滿。

「賤貨。」郭力冷冷地睜開眼睛。

令狐尖叫一聲,歇斯底里的舉起刀子。

我雙拳緊握。

紅色與情愛相互迸發的一瞬間!

郭力大吼,從椅子上跌下來。

利刃插進郭力的肩膀,往下深深割破一道殷紅。

「你瘋了!」郭力大叫,一拳將令狐砸開。

「你說過不打我的!」令狐悲愴嘶吼,手中的利刃再度盲目劃開。

郭力的鼻子被利刃輕輕帶過,但我還來不及確認郭力的傷勢,令狐已經舉起鋒利
的生魚片刀,明晃晃的刀芒上滴落幾滴血珠,郭力顧不得傷勢,雙手往後一撐,
試圖爬起。

「陪我!」令狐哭喊著,手臂青筋暴露。

「你這個賤骨頭!」郭力忘卻害怕,醞釀已久的怒氣終於爆發,撲向手持兇器的
令狐。

碰!

兩人在地上一陣打滾,而我始終看不到那把該死的刀子。

「說你還愛我!」令狐大哭,蜷縮的膝蓋將郭力頂開,遞出利刃的右手腕被郭力
抓住。

「你真的是個賤貨!賤骨頭!賤娃娃!」郭力的憤怒全部爆發。

接下來,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

我打開門,走過四樓,穎如當然還是在房間裡看她的書,而柏彥還在浴室裡刷他
的肛門。

走過三樓,看了看郭力與令狐的房門,又走到二樓。

陳小姐與王先生已經站在走廊上,兩人用眼神在議論紛紛著。

「他們兩個人難得吵一次架,我們就不要打擾他們了。」我嘆氣。

陳小姐點點頭,報以知趣的微笑,王先生皺皺眉頭,也不多說什麼。

我抬起頭,看著通往三樓的樓梯口,回想起剛剛那一幕。

利刃深深沒入令狐的胸口,筆直的捅了進去。

郭力坐在床上,整個人被吸進黑洞裡。

二分之一的機率,也讓我賭贏了。

在關鍵的一刻,強壯的令狐搖搖頭,刀子竟脫手,讓郭力奪走。

當刀子插進他的心臟的一瞬間,令狐的模樣既悲苦,卻又像在微笑。

令狐的嘴型好像在說:「......你說過的。」

二分之一的機率,也讓我賭贏了。

那把刀是令狐故意讓郭力奪走的。

坐在床上的郭力,似乎還不如我這個局外人來的清楚明白。他的眼神完全喪失了
靈魂。

二分之一的機率,也讓我賭贏了。

「進房間裝作什麼都沒聽到吧,替他們兩人留點面子罷。」我感嘆。

陳小姐跟王先生聽話的進房。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

如果我對郭力的觀察正確的話,今天晚上才剛剛開始。

回到螢幕前,郭力還是維持他迷惘的姿態。

冷冰冰的刀子,依舊穿透沈默不語的令狐。

「還等什麼?」我說。

joebar 發表於 2005-6-14 06:22 PM

樓下的房客 33
 
   後來,老張回來了,提了一袋滷味進了陳小姐的房間,陳小姐拉
  著她的新姘頭不停聊著令狐跟郭力在樓上大吵的事,老張嘖嘖稱奇,
  然後一隻手死命揉著陳小姐的奶子。
   王先生不停回答正在寫功課的王小妹的種種問題,例如同性戀是
  怎麼一回事等等,他的回答保守到令人反感,還要王小妹以後別跟郭
  力跟令狐主動說話。
  
  
   當然,以後王小妹想找令狐說話,那還真是不容易。
  
  
   郭力「錯手」殺了令狐。
   幸好是郭力活了下來,如果正好相反,我的計畫趣味程度就會驟
  降不少。
   這一定是瘋狂的想法開啟了我腦袋裡的預言能力。
   而此時,我從螢幕中看著神情滯澀的郭力,他已足足發呆了半個
  小時。
  
  
   年輕力壯的情人兒尚未閉眼,一雙無神無眸的眼珠子看著天花板。
   情感豐沛的令狐,他在錯亂的情緒中,將自己的生命交給他的愛
  人,而他的愛人也不負所託,在那個瞬間,郭力沒有絲毫猶豫。
  
  
   就這樣。
   有事業,有地位,有家,有老婆,有兒子女兒的郭力,錯手將一
  把利刃捅進了令狐的胸膛。
   郭力看著令狐蒼白的臉龐,那是他熟悉的、情慾交織的線條,但
  郭力一滴眼淚都沒有。他所受到的驚恐壓倒性吞噬了其他多餘的情
  緒。
  
  
   後悔嗎?
   一個被嚴重侮辱的人如果會後悔,那一定就是一頭屍體直條條的
  躺在他的面前,就跟現在一樣。
   但後悔之後要怎麼處理,就跟後悔與否一點關係都沒有了。
  
  
   一個人,在這個社會中所受到的種種訓練,心靈上的、教育上的、
  涉獵上的、娛樂上的、體能上的,此般種種訓練的結果,在這種極端
  的情境中最能體現出來。
   一個人是什麼樣的一個人,究竟還能夠蛻變到什麼程度,就看現
  在了。
  
  
   而我,早就看出郭力盡頭之外的峰迴路轉。
   他可以的。
  
  
   郭力站了起來,將令狐的屍體搬到浴室裡,然後將身上的血跡反
  覆洗乾淨,拿起溼淋淋的拖把,將臥房地板上的血跡處理妥當。
   然後,郭力打開衣櫥,挑了件顏色相似的襯衫穿上,又回到床上
  坐著。
   他眉頭深鎖地盤算著什麼,時而鎮定地緊握拳頭,時而搖頭哭泣。
  
  
   「地板上的血跡,警察還是可以用特殊的光照出殘餘的化學反應
  。這點我知道,你也知道。」我笑笑:「可是,如果你用鹽酸刷過一
  遍,警察也可以用化學檢驗的方式知道你用了大量的鹽酸擦拭地板,
  這個動作本身就非常可疑。這點我知道,你也知道,台灣的警察再怎
  麼辦事不力,也懂得做點基本工夫。」
   我得意洋洋地看著郭力。
  
  
   郭力茫然環顧房間四周。
  
  
   「想棄屍的話,你沒有大到可以裝下一個人的行李箱,尤其是像
  郭力這麼粗壯的男人,所以要嘛,你就去十二點結束營又的愛買購物
  廣場買一個回來,不過警察在發現屍體之後,一定會調查裝載屍體的
  行李箱購買資料,然後調出賣場的監視錄影帶。這點我明白,你也明
  白。」我摸著下巴,愉快地幻想郭力能夠想出來的點子。
  
  
   郭力攤開手掌,顫抖著。
  
  
   「分屍再棄屍的話,你沒有經驗,也下不了手,就算嘗試動手也
  砍不了幾刀,如果一定要這麼做,也不能現在硬幹,要等到血凝固之
  後才可以動手,免得血噴的到處都是,到時候現場反而容易留下各種
  線索。這點我明白,你也明白。」我替自己鼓掌。
  
  
   此時的郭力,在這麼倉皇的情境下一定想不出好法子,我看他有
  九成九會去自首。
  
  
   但,我可不能讓他這麼做。
   郭力只是需要鼓勵一下,需要時間沙盤推演一下。
   這件事沒什麼好急的,除了他跟我,誰都不知道這裡發生了命案
  啊!
   於是我撥了通電話。
  
  
   電話鈴聲大作,郭力像一隻驚弓之鳥般跳了起來。
   看著電話,郭力深深吸了一口氣。
  
  
   「喂?請問是郭先生還是令狐先生?」我和善地問。
   「嗯,我是郭力。」郭力的聲音有些乾澀,但還算鎮定。
   「沒別的事,只是剛剛你們吵的有點大聲,我是無所謂啦,不過你
  知道的嘛,現在已經晚了......」我歉然。
   「抱歉抱歉,現在......現在已經沒事了,我們已經......」郭力
  猶疑不決,臉上神色十分痛苦。
   「啊,和好就行了,只是關心你們一下嘛!」我笑笑,說:「那郭
  先生早點睡吧,不打擾了。」
   「嗯,嗯,謝謝。」郭力掛上電話,頹然坐在床上。
  
  
   我看著郭力。
   只要開始說謊,謊言就停不下來。
   尤其是一個有地位的大學教授,他絕不能夠被他的妻兒發現他的
  雙性身分,也絕不能夠在警方與媒體一次又一次的尖銳詢問下,將謊
  言編織成另一個動機、另一個樣子,以隱瞞他所不欲人知的一面。
   所以就繼續說謊吧。

joebar 發表於 2005-6-14 06:34 PM

樓下的房客 34
  
  
   郭力站了起來,穿好衣服,打開房門,鎖上。
   我趕緊衝下樓去,在一樓的客廳攔到了即將離去的郭力,假裝我
  正要出門買宵夜。
   郭力看見我,僵硬地笑笑,一臉的抱歉。
   這種演技勉強合格了。
  
  
   「郭先生,這麼晚了上哪去啊?回家嗎?」我打招呼。
   「是啊,剛剛跟令狐有些誤會,心情不大好,所以想回家睡。」
  郭力嘆口氣。
   「郭先生......」我壓低聲音,一手搭著郭力的肩膀說:「不是我
  在打小報告,不過......令狐弟最近有些怪怪的,你不在的時候,他常
  常會跑到住四樓的那個死大學生的房裡,常常一待就是一兩個小時,有
  時候是那個死大學生下去找他,兩人好像挺有話聊的......馬的,連我
  都看不過去了。」
   「是嗎?」郭力的臉上閃過一絲恙怒。
   「你們最近是不是有點疏遠了?」我關心地問道。
   「算是吧,我有些不明白年輕人的想法,不過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誤會......誤會總會慢慢解開的。」郭力的語氣有些勉強,但越來越
  有說謊的架子了。
   「這樣就好,我想是我想太多了。」我笑笑,說:「上次我在走廊
  上遇見令狐弟,聊了一下,他還說他想一個人搬離開這裡,那可嚇了我
  一跳啊,他不住了,難道你還會住下去?這年頭房間要重新租人還真不
  容易,我當然希望你們長長久久囉!」
  
  
   郭力有些震驚,但臉色隨即平緩下來,甚至隱隱有些興奮。
   是啊,快點把握機會吧,依你的聰明,一定想的到的!
  
  
   「令狐......令狐的確這麼想過,他說他想跟我分開,嗯......
  一個人到別的城市生活,畢竟我有個家,他沒有,令狐會這麼想也有
  他的考量,我想,唉,兩個人在一起也有幾年了,是值得好聚好散吧
  ,剛剛為這件事跟他發脾氣,實在是我不好。」郭力嘆口氣,神色已
  經十分和緩。
   「也是,也是,畢竟你們都在一起這麼久了,令狐弟想要一個人
  到外頭走走也不是什麼壞事,年輕人嘛,老待在便利商店做事也怪怪
  的。」我附和道。
  
  
   郭力打開門,我跟在後面。
   「對了,令狐累了一天,現在正睡得香呢,你就別找他聊我們的
  事了,我明後天再來。」郭力轉過身說,一副體貼入微的模樣。
   「我知道。」我點頭笑道。
  
  
   郭力發動停在外面的車子離去。
   我一邊走著,一邊滿意的笑著。
  
  
   人是經不起引誘的。
   亞當跟夏娃會啃蘋果,絕不是因為蘋果看起來很好吃。
  
  
   郭力這一走,始終都會回來的,就跟他說的一樣,他必須在屍體
  還沒發出味道的明後天回到房間,將「已經去其他城市到處走走」的
  令狐處理妥當。
  
  
   然而,郭力這種高級知識份子,這種警匪偵探片看多了的高級知
  識份子,會如何為命案善後呢?
  
  
   或許,郭力會壯起膽子,將令狐的屍體切成一小塊一小塊的,然
  後包一包,拿去焚化爐之類的地方,高溫烘烘烘,變成連DNA都沒法子
  留下的骨灰細粉。
   令狐從此人間蒸發。
  
  
   或許,郭力會搞來一個非常巨大的行李箱,或是堅固的大帆布袋,
  將令狐載到深山裡埋了,然後在屍身潑灑石灰。留下購物記錄的行李
  箱只要不跟屍體一起丟掉,什麼線索也不會留下來。
   令狐從此成為一具荒山野嶺的枯骨。
  
  
   這讓我想起朱延平難得導的一部好電影,挖洞人。令我印象深刻。
   「搶錢不難洗錢難,殺人不難挖洞難。」這是該電影的中心思想。
   台灣一年大約有十萬個失蹤人口,其中很多人早就死的不能再死
  了,但卻從未留下死亡記錄。他們消失了。
   要想殺人卻不被知道,就得好好善後,而不是將屍體草率往海裡
  一扔,潮一漲,一個「被殺」的屍體就會給沖上岸,或是胡亂把屍體
  載到甘蔗田或公墓旁一丟,農夫或晨跑客遲早都會發現一具「被殺」
  的屍體。
   既然是「被殺」,於是「殺人者」就有很高的被逮捕的風險,只
  要不是無動機殺人,被殺者與殺人者之間就一定有無數條「社會關係」
  的線牽繫著。
   所以,我必須語重心長的提醒大家,一個優秀的犯罪者,只能讓
  一個人失蹤,卻不能讓一個人「被殺」,這才能脫卻被發現的風險。
  
  
   屍體不是拿來「棄」的,而是拿來「焚」的,或「埋」的。
   勤勞一點總沒有錯,中國人的優點。
  
  
   也許,郭力也看過這電影,也許沒有。
   郭力說不定已經在腦袋裡盤算哪裡是一個非常好的埋屍地點,他
  明天在某個人煙罕至的地方掘了個超級深坑,然後後天將赤裸裸的令
  狐裝在行李箱,載到埋屍點。行李箱打開,呼咚一聲摔將下去。
   誰找的到?說不定幾年以後屍體居然被考古學家挖出來了,還會
  說是布農族還是什麼族的古老墳地咧!
   更何況,要是警方到這裡查起失蹤人口來,郭力也可以拉著我證
  明,令狐的確說過要去外縣市走蕩走蕩。
  
  
   郭力真不愧是冷靜的知識份子,我稍微一引導,他就完全發揮出
  優秀的潛力。
   盡頭跟郭力之間,開始有段距離。
  
  
   我看著車子隱沒在黑壓壓的街角,似乎可以從輪胎與地表的輕微
  摩擦感覺到方向盤上,郭力那雙逐漸穩定的大手。
  
  
   冰冷的夜風從藍色的月亮表面吹來,街燈忽明忽滅,慘青色的光
  印在我的臉上。
  
  
   「但,那又怎樣?」我吃吃地笑了起來。
  
  
  
   我可是房東啊!

joebar 發表於 2005-6-14 06:35 PM

樓下的房客 35
  
  
   郭力走了。
   我回到房間裡,打開電視的種種畫面,但我的心仍舊停留在剛剛
  的歡愉裡。
   與郭力的交鋒,我無疑是占盡上風的。
   一個堂堂東海大學的知名教授,就這樣被我,一個大學被退學的
  中年男子,玩弄於鼓掌之間,想到就不禁狂笑,肚子都給笑疼了。
  
  
   那天晚上,老張沒有回到他自己的房間,就睡在陳小姐的床上,
  光是我坐在電視機前的時候,當體育老師的老張就一連幹了陳小姐三
  次,自以為在拍A片似的。
   這對被我安排苟合在一起的狗男狗女,一定沒想到惡魔預言的齒
  輪,很快就會卡著他們一起滾動了。
  
  
   而滾動的核心軸件,仍然是我精心設計的穿牆人,柏彥。
  
  
   深夜,柏彥忿恨地甩上門後,我就聽見像噴射機一樣的引擎聲劃
  破安靜的小巷。
   二十一世紀的死大學生,大學錄取率超過百分之一百二十的死大
  學生,哼,他們的心理素質真是弱的要命,就如同正在吐絲結繭的蠶
  寶寶,絲越吐越多,身體卻越瘦越小。
   國小三年級時,我將養在鉛筆盒裡、正在結繭的蠶寶寶,用自動
  鉛筆戳來戳去,然後再將牠吐的絲不停破壞再破壞,最後牠什麼屁也
  沒結成,身子卻變得枯黃孱弱,縮成一團後慢慢殭死了。真不能撐。
   說遠了。
   像柏彥這種專門敗壞大學素質的爛貨,就連發洩屁股被幹穿這種
  事,也要騎著將消音器拔下的機車在深夜裡擾人清夢才能達成。無論
  如何都要麻煩別人的社會敗類。
   又說遠了,每次提到柏彥,我總不免多罵幾句。
  
  
   柏彥一出門,我就開始行動。
   我拿了一個大黑色塑膠袋,打開柏彥的房門,將強力安眠藥倒進
  他沒喝完的可樂裡(人真的不能養成習慣,否則不論是好習慣或是壞
  習慣,通通都是顯而易見的致命傷,這一點穎如倒是個出人意表的佼
  佼者),然後再去郭力的房間裡,將逐漸僵硬的令狐抬進袋子裡,仔
  細將塑膠袋的封口打了兩個結。
  
  
   我頑皮地吐吐舌頭。
   郭力發現浴室裡的屍體憑空消失了,不知道會露出什麼樣慘絕人
  寰的經典表情?
  
  
   我在走廊上再三張望,深深吸了一口氣,將重的要死的令狐拖進
  升降梯裡,按下「上升」。
  
  
   喀拉!
  
  
   這老舊的升降梯,不管是上升還是下降,速度都是驚人的慢,那
  種金屬吱吱吱吱的嘶咬聲挺刺耳,配合著這折磨人的聲音,要穿鑿附
  會說這升降梯有十個鬼怪傳說,誰都會信的。
  
  
   升降梯裡的時間極緩慢,與我在監視器裡觀察到的時間截然不同
  ......
   在密閉空間裡跟一具屍體獨處這種事,原本光是想起來就會令我
  反胃,但現在真的在這小小的金屬空間裡發生了,我卻連一點畏懼的
  感覺都沒有,跟我闖進穎如房間裡跟那具半死不活的準屍體面對面的
  經驗比起來,我簡直是大跳躍的成長。
   我低頭,踢了踢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是軟是硬的塑膠袋,嘗試笑一
  下。
  
  
   這個時候笑,應該是超酷的,就像是個深明哲學的職業殺手。
   但我不知道為什麼,我臉龐的酒渦就是沒辦法漾起來。
   說到底我還是有點人性的?
   當我可以踹著屍體笑出來的時候,我就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大魔
  王了吧?
   不,我從沒見過穎如在房間裡作弄別人時,曾經笑過那麼一下還
  是怎麼的?一點印象也沒有。
  
  
   如果殺人沒辦法讓穎如開心的話,真不懂她為什麼要無端端殺人?
  
  
   我一邊想著這個無聊的問題,老舊的升降梯喀拉一聲,青綠色的
  金屬柵欄緩緩朝左邊打開,我正打算拖著令狐走出門時,抬起頭,卻
  赫然發現許久未交鋒的穎如站在門外,手裡也拎著一只沈甸甸的黑色
  塑膠袋。
  
  
   那只溼淋淋的黑色塑膠袋,我看得可久了。
   早不丟晚不丟,偏偏在這種要命的時候跟我碰頭。
   一定是升降梯的金屬聲將剛剛熟睡中的穎如喚醒。
   一定一定,她一定是故意的。
  
  
   「房東先生,這麼晚,丟垃圾嗎?」穎如淺淺的笑。
   「是啊。」我報以溫馨的微笑:「我喜歡晚上丟垃圾。」
   「丟垃圾應該往下吧?」穎如笑笑,拖著塑膠袋走進窄小的升降
  梯。
   「嗯,我這個人高深莫測吧,哈哈。」我哈哈一笑。
   說也奇怪,可能是我明白知道穎如手中的塑膠袋裡同樣也是具屍
  體吧,我的心中竟然沒有掠過一絲驚恐。
  
  
   喀啦。
  
  
   柵欄拉開。
   我冷靜拖著令狐走出升降梯,這時我發現沒有經過截肢的屍體令
  黑色塑膠袋裡突起的樣子,真是個不折不扣的「人」。
  
  
   但那又怎樣?
  
  
   我停下腳步,趁升降梯還沒闔起來前轉過身去。
   「對了,妳袋子裡裝的是什麼啊?怎麼味道有點臭?」我故意皺
  起眉頭。
   「沒什麼,廚餘而已。」穎如笑笑,柵欄喀喀喀闔上。
   「我還以為是屍體呢。」我故作輕鬆地開玩笑,看著穎如的俏臉
  隨著緩慢往下的升降梯,慢慢下沉。
  
  
   然後消失。
  
  
   我打開房門的瞬間,發覺自己握在銀色門把上的手,竟然興奮地
  顫抖,一時之間停不下來。
   在我的啟蒙老師面前,這次的黑暗交鋒我竟沒有屈居劣勢。
   我奮力踢了令狐一下。
   碰!正中腦袋。
  
  
   進了房間。

joebar 發表於 2005-6-14 06:51 PM

樓下的房客36
  
  
  
  故事講到這裡,你們這些整天都在處理這種事的人,難道會看不
  出我接下來想做些什麼?
  可笑啊可笑,難道你們都是混吃等死的廢渣嗎?
  要不,就是我已經不是凡人了。
  
  
  看著躺在房間角落的黑色塑膠袋,令狐用一種類似胎中嬰孩的姿
  態在裡面蜷著。我不曉得這種姿態算不算安詳,但我猜想死掉的人應
  該沒什麼感覺,於是我又往塑膠袋上踹了一腳。
  真夠硬的。每個人死掉以後都變成了硬漢。
  
  
  柏彥到了中午才回來,我被他的重重的甩門聲給驚醒。
  一個好吃懶做的死大學生多一點憤世嫉俗總是好的,看起來會像
  樣點,批判社會的文藝氣質假象。
  我看著電視螢幕裡的他,臉上多了點傷口,嘴角都腫了起來。不
  曉得去哪裡跟人打架,發洩體力去了。
  
  
  「那麼多精力,不會去耕田啊?」我嘲諷。
  
  
  柏彥一邊喝著可樂,一邊在電腦前玩「榮譽勳章」射擊遊戲,慢
  慢的,在烽火驚險的諾曼第奧哈瑪海灘中,柏彥的腦袋終於砰一聲撞
  在鍵盤上。
  戰鬥的畫面並沒有隨之停頓,碉堡裡的重機關槍將柏彥的虛擬化
  身射成一團爛泥。
  
  
  「action!」
  
  
  在我行動之前,我先說說其他人的世界。
  這是一個八度空間的世界,說了這麼久,你們也應該學著將視野
  放到八個空間裡。
  
  
  王先生跟王小妹一早就出門了,無妨,今天沒他們的戲份。
  其實我挺佩服王先生的,他每天晚上都來一粒春藥,卻可以堅挺
  著老二睡大覺,甚至不需要去浴室偷偷打槍發洩慾望。他只是緊緊抱
  著他可愛的女兒蠕動著,然後忿恨地睡著。
  不過,我竄改了預言的內容,有新的劇本等著王先生去詮釋,新
  的角色應該會更適合他。
  
  
  經過昨天馬拉松賽式的做愛後,今早陳小姐跟老張一齊走出房門
  ,不過他們倆並沒有如膠似漆黏在一起出現,而是一前一後穿過客廳
  ,鬼鬼祟祟地不得了。
  今天陳小姐照例是要帶高個子的男朋友回家過夜,所以老張應該
  還會安分待在自己房裡。
  當然,我行動時已經不需要害怕老張突然蹺課回家,他暫時沒有
  這方面的需求。
  不過我要強調的是,聽著,老張之所以被我賦予「侵入」的能力
  ,不單單是利用他想要幹女人的力量,更重要的,是「偷窺」的黑暗
  興趣。
  而這棟樓,還有一個女人。
  是,我承認,我是不希望老張太早殺進穎如的房間,不然事情會
  少了很都樂趣。不過他要是這麼做,我也不反對。
  
  
  穎如呢?
  她從昨天晚上出去後,就一直沒有回來。
  穎如一直都不在我的劇本之內,她是個隨時暴走的脫線演員還是
  隔壁攝影棚裡的大牌演員,總之,我連她這次回家會不會帶新的戰利
  品回來都不知道。
  但我可是很期待,就像在聖誕節深夜不停張望著門板上大襪子的
  小鬼。
  
  
  郭力,這個場景的主角之一,我想此刻的他應該還在某個偏遠的
  荒山中挖洞,不然就是在儲備夜間行動的工具與體力,以及至關重要
  的「計畫」。
  計畫,是實踐之母。
  
  
  總之,現在我應該是通行無阻了。
  於是,我拖著沉重的令狐,來到柏彥的房間。
  柏彥的口水都流到鍵盤上去了。這次他甚至沒有機會留下任何跟
  「另一個人格」溝通的訊息就昏睡過去。
  
  
  我打開塑膠袋,將令狐輕輕慢慢倒了出來,一些屍水或是什麼的
  紅黃色液體也一齊流在地上。
  那把尖刀還插在令狐的胸口上。
  我不曉得令狐胸口裡的血是不是像豬血凍一樣凝成果凍狀,還是
  將尖刀拔出後,腐敗的血還是會淅哩嘩啦傾瀉而出?保險起見,我的
  動作還算是小心翼翼,何況尖刀更賦予了屍體「遭到兇殺」的影像聯
  想,所以我並沒有將刀子拔出。
  我將令狐慢慢搬到柏彥床底下,刻意露出一小截手臂,然後將柏
  彥照例剝個精光,我瞧了他的屁股一眼,挖靠,他的屁股被自己洗得
  脫皮泛紅,可以想見他真的是歧視同性戀的死硬派。罪有應得啊。
  將柏彥的衣服內褲全都亂丟後,我硬是將光著屁股的柏彥扛起來
  ,利用升降梯走下樓,打開陳小姐的房間,一邊竊笑一邊將柏彥塞在
  陳小姐的床底下。不過我將柏彥塞得很好,沒有故意讓他身體的任何
  部份露出來。
  
  
  我滿意地關上門,回到房間睡個午覺。
  
  
  今晚可是好戲連連,我必須養好精神觀戰。

joebar 發表於 2005-6-14 06:53 PM

樓下的房客37
  
  
  入夜。
  一個屬於偉大黑暗預言家的夜。
  
  
  陳小姐勾著高大男友的手臂,笑嘻嘻進了房間,在走廊上與下樓
  開冰箱的老張擦肩而過時,色膽包天的老張居然伸出手,利用男子視
  線的死角、在陳小姐的屁股上擰了一把。
  陳小姐瞪了老張一眼,門打開。
  「今天上班還是好忙喔,尤其是下午被王董叫去弄單子,所以沒
  有去妳的部門探班,不會介意吧?」男子笑吟吟說,將領帶解下。
  「是這樣嗎?我瞧你最近跟你的新秘書處的挺好的不是?剛剛從
  學校畢業的小女孩怎麼是我比得上的?」陳小姐語帶嘲諷地說。
  「她哪有妳這麼風騷!」男子哈哈一笑,突然將陳小姐撲倒,熟
  練地解開陳小姐的藍色套裝,陳小姐的小嘴立即湊上,將男子吻得透
  不過氣來。
  我笑吟吟地看著他們倆在床上撕光彼此的衣服,野獸般的淫慾在
  彼此的肢體與眼神之間傳遞著。
  
  
  此時,客廳的監視器出現另一個主角,他的氣色跟昨晚簡直判若
  兩人。
  他精神飽滿、臉色紅潤,身上的襯衫燙的一點縐褶都沒有,手裡
  拿著一個比平常大上許多的公事包。
  他是郭力。
  瞧他精神奕奕的樣子,顯然已將棄屍的詳盡細節都再三模擬過,
  盤算得天衣無縫似的。
  郭力正要上樓,老張正好拿著冰箱裡的西瓜切盤在轉角遇上了郭
  力,郭力神色自若與老張攀談著,兩人一齊慢慢上樓。
  
  
  陳小姐一絲不掛,被男子整個人攔腰抱起,偌大的陰莖在半空中
  快速進出陳小姐玲瓏有緻的身軀,趴答趴答,男子的屁股觸電似繃緊
  又鬆弛,陳小姐一副抵受不住地亂哼,淫水都快濺到我臉上似的。
  床劇烈搖晃著,床腳發出吱吱的摩擦聲。
  陳小姐的叫聲也越來越大,好像生怕住在樓上的老張聽不到。
  
  
  老張與郭力慢慢上樓,兩人經過陳小姐淫叫不斷的房門時,不禁
  相視一笑。
  此時,王先生正好神色不悅地打開房門,看見郭力與老張兩人正
  好就在門口,只得勉強擠出一個微笑。
  
  
  「插死我!插死我!插死我啊!」陳小姐發浪,兩條腿瘋狂地擺
  動著,男子奮力在半空中挺進他的大燚。依照以前的記錄,男子這咬
  牙切齒的表情顯然快要高潮了。
  「咚!」
  男子皺著眉頭,抽插的動作緩了下來。
  「不要停啊!」陳小姐發蠻哼叫,一對大奶答答甩著。
  男子疑惑地看著床板,繼續幹著啊啊亂叫的陳小姐,但動作已經
  沒有剛剛那麼威猛。
  「咚!咚!」
  男子嚇了一大跳,手一鬆,陳小姐隨即被摔了下來。
  睡眼惺忪的柏彥從床底下爬出,看到床上揮汗如雨的妖精男女,
  不禁大叫了一聲。
  
  
  「哇!」柏彥驚慌失措,自己撞上牆壁。
  「啊!」陳小姐披頭散髮,摔了個四腳朝天。
  「幹!」男子大罵,跌下床緣。
  
  
  剛剛經過門口、已經到了三樓樓梯轉角的老張與郭力好奇地往樓
  下走廊一看。郭力其實並沒有興趣,他今天晚上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辦,
  於是不理會老張的興奮手勢,笑笑回到自己房間。
  
  
  「幹你媽!你怎麼會在這裡!」男子認出柏彥是這棟樓的住戶,
  一開口就是破口大罵,完全不顧自己一身的赤裸。
  柏彥張口結舌,也沒有遮住自己的私處,一副受到嚴重驚恐的呆
  滯模樣。
  「幹!這臭小子怎麼會在妳床底下!」男子的脾氣暴躁,憤怒地
  看著陳小姐。
  陳小姐完全沒辦法回答,她只是全身僵硬地縮在床上。
  「賤貨!存心的!」男子咆哮,一腳踢向陳小姐的奶子,陳小姐
  慘叫一聲,隨即被男子扯住頭髮,然後又是一巴掌。
  陳小姐被這一巴掌轟得暈頭轉向,臉上出現熱辣辣的紅印,以及
  惶恐的眼神。
  「等等!聽我說!」柏彥回過神來,大叫辯解。
  
  
  我看了大笑拍手,樂不可支。

joebar 發表於 2005-6-14 06:58 PM

樓下的房客38
  
  
  扣扣扣!扣扣扣!
  
  
  老張急切地敲門,想來個英雄救美人。
  「請問發生了什麼事?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老張在門外問道
  ,示意對面的王先生一起過來關心,王先生也不是沒有好奇心的傢伙
  ,於是將自己的門關上,不讓探頭探腦的王小妹湊近這件骯髒的大八
  卦,自己站在老張後頭。
  
  
  「賤貨!幹妳娘老雞掰的大賤貨!」男子用出拳的力道甩了陳小
  姐漂亮的臉蛋四、五下巴掌,隨即將陳小姐整個人抱住,用力丟下床。
  柏彥趕緊閃開,避過裸體的陳小姐,免得真的被誤會。於是陳小
  姐亂七八糟地摔在地上,樣子十足狼狽,兩邊的臉頰都腫起來了。
  「聽我說,其實我有一種特殊的能力,一種我自己都沒辦法控制
  的......」柏彥慌亂地辯解,只見男子跳下床、一拳朝他的臉上幹下
  去,柏彥眼冒金星,整個人被擊倒。
  
  
  扣扣扣!扣扣扣扣扣扣!
  「陳小姐,開開門好嗎?」老張聽出了打鬥的聲音,緊張地快速
  敲門,一旁的王先生作勢要打電話報警,老張搖搖頭。
  我了解老張這個人的。他寧願陳小姐被打死,也不願拿出口袋裡
  的鑰匙進去。嗜愛偷窺的人最懂得保護的,就是自己。
  
  
  陳小姐抓過一件衣服擋在胸前,蹣跚走到門邊,隨即被男子猛力
  扯住頭髮、往後摔在地上,陳小姐痛苦地尖叫。
  「敢開門!門外又是哪個姦夫!」男子大怒,一腳往陳小姐的奶
  子上踹去,陳小姐害怕地躲開,被背脊承受了這一腳。
  柏彥爬了起來,此時的他居然沒有一點憤怒或男子氣愾,他的樣
  子十足十的驚弓之鳥。
  「這位先生,你聽我說,你自己去問樓上那兩個死男同性戀,他
  們昨天才看過我......」柏彥話沒說完,男子又是一拳招呼過來,柏
  彥只好閃開,象徵性地舉手防禦了一下。
  
  
  就在這個間隙,陳小姐不顧赤裸的羞恥,衝到門邊將門鎖打開。
  
  
  「臭女人!」男子狂性大發,掄起拳頭衝來。
  老張大驚,立刻撲向男子,兩人扭打起來。
  「張哥!別留情!他欺負我!」陳小姐這才說出一個完整的句
  子,此時她摸著臉上浮腫的雙頰,羞憤不已。
  「你叫他什麼?!」男子怒氣攻心。
  「你管得著!」老張喝道。
  
  
  老張不愧是教體育的,大概在體專時也學過幾手柔道吧,一下子
  就將男子翻在下頭,一個針對頸子的肘擊就讓男子痛得招架不住,老
  張瞥眼看見陳小姐像隻受虐的小貓全身顫抖躲在櫃子下面,猶憐之心
  頓起。
  「你這混帳!」老張一個下段正拳命中男子的鼻樑,男子避無可
  避挨了這結結實實的一拳,我看了都幫他喊疼。
  柏彥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完完全全的不知道自己的立場。
  
  
  「柏彥,你光著身子在這裡幹些什麼?」老張這才發覺柏彥的怪
  異存在,但手底下的十字勒技仍制服著男子,男子掙扎了一下,老張
  一拳再度轟下,男子立刻被重手打昏。
  「他光著身子躲在我的床底下,老張,你幹嘛把......」陳小姐
  哭道,但言語中諸多不忿。
  「喂!柏彥!你怎麼會有陳小姐房間的鑰匙!」老張大聲吼道,
  粗大的聲音示意陳小姐不要把話說完。
  柏彥委屈地說:「我沒有鑰匙啊?我其實有另一個人格,他只在
  我睡覺時出現......而且,他常常這樣脫光衣服跑來跑去,好像會穿
  牆一樣,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跑到這裡來?」
  
  
  陳小姐尖銳地大叫,抗議著這荒謬絕倫的強辯之詞。
  
  
  「要打電話報警嗎?」王先生在一旁囁嚅道,眼角一點都不敢掠
  過赤裸的陳小姐。
  「不用了,這裡有我,行了!」老張正氣凜然說道,朝著昏過去
  的男子又是一拳,男子哇哇大叫醒來,老張隨即架住男子走到門外,
  大喝:「滾蛋!你這打女人的畜生!」隨即將男子的衣服跟褲子亂撿
  一通,丟到門邊。
  男子眼見不敵,大吼一聲:「賤貨,明天到公司我照樣見一次扁
  一次!」說完,立刻撿起衣服褲子走下樓,在樓梯間狼狽地穿著。
  
  
  而此時,郭力正呆晌在浴室門外,臉色冰冷。
  堪稱今晚最經典的畫面。
  
  
  浴室裡的令狐消失了。
  郭力的皮箱剛剛已擺在地上,裡面的各種器具一字排開,顯示出
  他的計畫周詳。
  帆布袋、手術刀、短鋸、口罩、手套、石灰粉、雨鞋等等。
  但就在郭力深深吸了一口氣,打開浴室的門的瞬間,一切的計畫
  都灰飛煙滅。
  
  
  我在螢光幕前,靜靜地欣賞郭力的黑色西裝褲上,尿水慢慢暈開

joebar 發表於 2005-6-14 07:01 PM

樓下的房客 39


兩幕精彩絕倫的電影場景同時在這棟樓放映著。
一幕,是錯綜複雜失控不斷的驚悚片。
一幕,是荒謬與陰謀重重的恐怖戰慄。


王先生回到自己房間,索性關上門不再理會。但好奇心被勾引起
來的他,其實正貼著門傾聽著門外的動靜。
「說!你怎麼會在我床底下!是不是他把鑰匙給你的!」陳小姐
歇斯底里地對柏彥尖叫,指著老張。
「我怎麼可能給這小子?我為什麼要給他?」老張又急又怒,陳
小姐居然洩漏他的祕密。
柏彥遮住重要部位,拼命搖頭:「我哪有妳房間的鑰匙!再說,
如果我要偷窺,剛剛我幹嘛要跑出床底下?」
陳小姐抓狂了,她一口咬定是老張給的鑰匙,大叫:「你這個變
態!你這個變態!」立刻抓起枕頭往老張臉上丟擲。
老張無奈地抓過枕頭,一臉質疑走向柏彥,喝道:「小鬼,今天
你在這裡把話給說清楚,不然我叫警察來抓你!告死你!」
柏彥氣也上來了,大吼:「要告你不是你來告!幹!要打架我還
怕你!」
老張正想動手時,陳小姐摀著耳朵大哭:「你們兩個都給我滾出
去!滾出去!我明天就把門鎖換掉!你們通通都是大變態!」
老張百口莫辯,但柏彥聽到陳小姐叫他滾,正是求之不得,立刻
裸著身子快步往樓上跑,而老張趁著柏彥跑走,立刻輕輕關上門,蹲
在發抖的陳小姐身旁,輕聲細語地安慰著。


陳小姐這種賤女人在大驚大怒,特別是在被海扁一頓後,其實是
脆弱的要命,我雖然聽不見老張在安慰什麼,但我猜想是在為自己分
辯。而陳小姐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只是一股勁的嚎啕大哭。


我沒有像往常一樣,在走廊上堵住裸奔的柏彥趁機好好嘲諷一番。
因為。


郭力已經站在走廊上,像個稻草人虛無又實際地存在。
「幹!看三小!」柏彥憤怒大罵,用跑百米的速度朝住在三樓的
郭力奔來。
「等等......」郭力兩眼無神,攔下了柏彥。
柏彥在郭力面前已有兩次出糗的經驗,而且他的屁股也不知道是
被郭力還是令狐中的誰給搞過,或是兩人都曾上過他,只見羞憤不已
的柏彥暴怒朝郭力的臉上轟了一拳,大罵:「幹你娘的死同性戀!」
錯亂中的郭力並沒有意思閃開這一拳,他完全承受下柏彥的憤
怒,鼻血都噴到柏彥的臉上。
「柏彥......我......我問你,令狐他......」郭力渾然不覺得
痛,他只是呆呆地看著柏彥說道:「他在哪裡?」
柏彥一聽,更是憤怒交加,以不可思議的大吼咆哮道:「關我屁
事!給我滾開!」
郭力跪了下來,抱住柏彥的大腿說:「我知道是你,令狐他一定
把鑰匙給了你,是不是?是不是?一定是這樣的,一定是這樣的....
..」
柏彥一個拐子,居高臨下朝郭力的頭頂撞下,郭力卻茫然繼續問
道:「什麼事都可以好好談,你既然這麼做,一定準備好交換的條件
了是不是?告訴我,條件是什麼?」


一個柏彥內心的創疤如此緊抓著他的大腿,令柏彥既憤怒又畏懼
,我看見一雙害怕不潔的眼神呼喚著兩個拳頭,對死纏不放的郭力一
陣亂毆,但郭力只當作是情人姘頭的報復之一,心甘情願地承受下來
,完全沒有放開柏彥的意思。
「帶我去看他,好不好?我只想要回令狐,其他的我都可以答應
你......」郭力又哭又哀求的,弄得柏彥心煩意亂。


是時候了。
我打開門,慢條斯理地走下樓。


「啊?」我假裝驚呼。
柏彥窘迫地看著我,郭力也頓然醒覺,放開了柏彥。
「這樣不好吧?走廊上那麼多人進進出出......要搞也得進房間
吧?」我沸然不悅。
「幹!臭機八!」柏彥氣沖沖地踢了郭力一下,閃過我跑到樓上
去。
我嘆口氣,看著頹然坐在地上的郭力。


衣衫不整,鼻青臉腫,尿臊味一地。
郭力兩眼空洞地看著我,不曉得該說什麼。
他已經瀕臨崩潰了。滿腦子所想的,恐怕都是「柏彥到底在盤算
什麼?他想要我的什麼才肯放我一馬?」這類的問題吧。
「失戀總有失戀痛,忍一忍就過去了。」我嘆口氣,扶起了郭力。
郭力胡亂點著頭,無精打采。
我搖搖頭,說:「自己保重啊,天大的事都能給熬過去的。」


郭力閉上眼睛,示意我不要理睬他。
我轉過身,扭曲的笑容綻放開來。
我得回到電視機前,今晚還有好多奇怪的午夜電影可看哩。

joebar 發表於 2005-6-14 07:02 PM

樓下的房客 40


柏彥連續兩個晚上遭遇到極大的、不知所以然的挫敗後,甩上門
的力道完全具體化他內心的恐懼與憤怒。
砰!
他的背靠在門後,疲倦地慢慢滑下、滑下。坐在地上,像隻全身
白毛都被剃光的乾瘦綿羊。
兩隻手插進他蓬鬆的頭髮中,柏彥柔弱無力地抓著腦袋,撕著。
這一切,已經遠超出了他的想像力跟控制力,第四度空間的魔幻
身影鬼魅般席捲了柏彥的神經。
「幹!幹幹幹幹幹幹幹!」柏彥的眼淚終於決堤,在咒罵聲中傾
瀉而出。


然後。


柏彥跳了起來,大叫一聲。


他的視線正好對準了床底下,那一隻蒼白又粗壯的手臂。
剎那間,柏彥獨處時應然的脆弱又重新快速蛹化,無處宣洩的情
緒頓時化作憤怒的外衣。刺蝟般的外衣。
他站了起來,大罵:「死同性戀!滾出來!滾出來!」


令狐當然沒辦法滾出來。
屍體一向是默劇的最好演員。


「我叫你滾出來!」柏彥聲色俱厲,大步踏前,一把抓住令狐裸
露在床外的大手。
一拉!


眉頭皺了一下,又在瞬間斷裂。
「啊!」
柏彥拼命尖叫了幾秒。
然後吐了一地!


令狐歪歪斜斜地、半身躺在地上,兩眼瞪著天花板。
不知哪裡來的蒼蠅在令狐黑白分明的眼珠上爬行,胸口上明晃晃
的尖刀倒映著柏彥嘔吐的模樣。
「這......」柏彥搖搖欲墜,想發出一點聲音,喉嚨卻立刻被不
斷上湧的穢物噎住。


此時的他在想些什麼呢?
在想另一個自己在什麼時候殺了令狐嗎?
聯想到了剛剛郭力近乎瘋狂的哀求嗎?
另一個自己是不是做了什麼,讓郭力略窺一二呢?


柏彥吐到雙腳無力,跪了下來。
他的臉色灰白得可怕。
前幾次靈魂易主不過是讓自己出糗、挨揍,今個兒卻闖出了大禍。
殺人大禍。


扣扣扣!扣扣扣!
郭力在柏彥的門外急促地敲著。
身為學者的他可不會相信殭尸這一回事,所以他的腦袋裡的邏輯
運算結果,唯一的答案直指「與令狐相好」的柏彥。只有他,才可能
擁有鑰匙。


柏彥看著房門,無辜者與畏罪兇手兩張截然不同的面孔同時眩化
在他的臉上,此時的他完全沒有心理準備,甚至一點想法都沒有,跟
已經作好「條件交換」準備的郭力迥然不同。
「幹!你到底要做三小!」柏彥隔著門罵道,但語氣卻頗為氣餒,
還帶著微微的顫抖。
「柏彥你先開門,有什麼事我們都可以商量,求求你了!你說什
麼我都答應你!」郭力以為自己全處於下風,幾乎要哭出來了。


郭力心中一定抱著很大的希望,所以才死纏活賴在柏彥的門口。
「沒錯,如果柏彥真要害死你的話早就報警了,他扣著令狐的屍
體不放,肯定是對你有所圖謀。既然有所圖謀,基本上你就安全了,
只是扮可憐求人,這一點禮節都不可少。」我聰明絕頂地旁白。


「吵什麼!你在說什麼我通通不知道!」柏彥開始進入狀況,「
否認到底」看來是他目前的策略。
一個重要關係人在門外亂吼亂叫,的確會使一個錯以為自己殺了
人的蠢貨陷入策略崩潰的死地。
柏彥就是這樣。
但我懷疑,就算給他一整天好好靜下來思考,柏彥這死大學生又
能做出什麼英明的決定?


「我全部都知道了,我只求你別讓我一個人悶著,何況這件事說
起來,也是因為你跟他起的頭,我才......我在門外等你!」郭力發
覺自己的聲音越來越大,警覺到對面住了穎如(他並不知道穎如出門
未歸),於是閉起該死的嘴巴,臉色冷靜不少。
柏彥咬著牙,用力拍了拍自己的雙頰。
仍舊是赤裸著身子的他站了起來,果斷地將冰冷的令狐重新塞進
床底下,然後將一堆雜物、鞋盒通通擋在令狐的屍身外,一點縫隙都
不留。
然後,柏彥胡亂抽了幾十張衛生紙將地上的穢物擦掉,走到浴室
將自己的雙手徹底洗了個乾淨。一邊洗著一邊啜泣,一點男子漢的樣
子都沒有。


而郭力,情緒低落地坐在柏彥門口,全身散發出比屍體還要徨然
、還要腐敗的氣息。
昨天,郭力死了最親密的愛人,跟自己的良心。
而今天,郭力連靈魂都枯萎了。


一個屍體,兩個兇手。如果我不算在內的話。
遊戲正要開始好玩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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