娛樂滿紛 26FUN's Archiver

joebar 發表於 2005-8-12 12:28 AM

鬼友最後5回(抱歉~這麼久才補回)

這將是小弟近期的最後發言.......

26.
  天氣突然熱了起来,前些日子還是陰雨綿綿的四月天,一下跨過分界綫,進入熱熱鬧鬧的初夏。就像是孩子,哭臉轉笑臉,那麼迅速,不及準備。河邊原先柳枝才冒的新芽,幾日不見,已是蓬蓬勃勃,青絲成亂髪。
  下班回来,還未上樓已經一身汗,空氣潮濕而悶熱,下雨的前兆。我吐口氣,停下腳步,抹了把額頭的汗,正逢青姨倒垃圾回来,在樓梯口遇到。
  “小薇,下班了,進來喝點绿豆湯,我才煮好。”青姨熱情的招呼我。
  我歡呼一聲:“好,我正又餓又渴呢!”
  坐在青姨家整潔簡單的客廳里,我埋頭吃绿豆湯,暗自慶幸認識了個好鄰居。其实认识青姨,纯属偶然。那天我下班回来正准备上楼,一个四五十多岁的中年女子从我身旁经过,拎着满满两大口袋东西,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我帮你拎上楼吧!”看她吃力得模样,我于心不忍,主动提出帮忙。
  她楞了下,看着我,半晌才感激得说:“谢谢。”
  我微笑摇头,从她手中接过一个袋子,果然很重,我双手抱着才拿的动。
  “现在热心的人可不多了,你真是难得。”中年女子很是感慨的跟在我身后。
  “不过举手之劳,能帮就帮了,你住几楼?”我边走边问。
  中年女子停下脚步回答:“就这里,三楼。”
  我放下手里东西,喘口气,有些欣喜:“原来是邻居,我住隔壁,你是新搬来的吧。”怪不得袋里那许多衣物,想来是这几天才逐渐搬来,我出出进进倒是不曾留意。
  后来,才与她慢慢熟识,知道她自从三十多岁离婚之后一直单身,无儿无女的,为着原先的住房要拆迁,才借了亲戚房子住一阵。因与她一见如故,才亲切叫她青姨,青姨也喜欢我,时常煮了东西为我留一份,手艺又好,惹得我三不五时往她那跑,连玫儿都有些吃醋,不给我好脸色瞧,甚至骂我见食忘义。我才不理会,民以食为天,那是千古至理。
  一碗绿豆汤顷刻见底,软糯甜香,正合我口味。
  “再盛点,一大锅,足够你吃。”青姨见我欣赏她手艺,忙不迭为我添上第二碗。
  我也并不客气,第二碗见底后,帮忙着收拾洗碗,青姨抹着料理台,注视我动作,轻声道:“小薇,你倒象我女儿呢,我女儿若在世,也同你差不多大。”
  以前从未听青姨说过这件事,一时好奇,停了手边动作,扭头问:“原来青姨以前有过女儿?”
  青姨眼神闪过一丝忧伤,拿抹布的手颤抖着,似在努力克制自己情绪。我不由暗自责怪自己多事,想来那必定是青姨的伤心事,我何必为了一时好奇,而惹青姨难过。
  “是我错,都是我错。不然,彤彤也不会那么早离开我,是上天在责罚我。”青姨说着,眼中已有泪光浮现,她转身,背对我,拭去泪痕。我歉然的上前搂住她,青姨渐渐稳定情绪,叹息一声,回头执着我双手:“小薇,让你见笑,那些事,过去太久,我都不愿意去想起。”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不快乐的事情多想无益。”我安慰青姨。
  青姨脸颊浮现淡淡微笑:“小薇,谢谢你。”
  抬腕看时间不早,我同青姨告辞,准备回隔壁自己屋子,临出门前,青姨叫住我,犹豫一下方才说:“小薇,今天可别碰刀啊。”
  我楞了下,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说,青姨看我疑惑神情,有些不自然:“我随口说说,看你做家事并不拿手,怕你伤了手。”
  原来如此,青姨也太过小心了。我不在意随口应了声,就回自己房子。
  开门进屋,却见玫儿一脸冷笑,双手互抱,斜眼看我:“还晓得回来?怎不吃住隔壁家。”
  我心底不由暗自好笑,玫儿太小家子气,竟同青姨吃醋。“我也想,不过也得青姨愿意才行。”我故意气她。
  “青姨青姨,叫得那么亲热,都不知道人家底细,一厢情愿凑上前,吃了亏,别同我哭诉。”玫儿气的脸愈发白了,纤指捏的紧紧,扭头不看我。
  我有些口渴,开了冰箱,正有半个西瓜,拿到厨房一边切一边同玫儿逗嘴:“好啊,那你慢慢等,只怕你没那好耐心,啊哟~”说话间分心,西瓜刀一滑,切到左手掌心,血流如注。
  手掌连心,我捧着左手跳脚,连连呼痛,玫儿见状焦急在房间乱翻纱布,我痛得蹙眉,眼泪快掉出:“别找了,我这里没有急救物品。”
  玫儿连连骂我笨:“这类东西都不备,你以为自己是铁打,不会受伤么。”
  正抱怨间,门铃响起,我与玫儿对视一眼,玫儿立刻隐去,我憋着泪水到门边用没受伤的右手开了锁。竟是青姨,她见我如此,倒抽口冷气:“到我屋里,我给你包扎一下。”
  我连连点头,一路过去,血滴滴答答犹未止住,青姨客厅桌上已经摆着消毒药水,红药水,纱布,橡皮膏,剪刀,一应俱全,我不由怔了下,好像青姨知道我会受伤似的,特意把这些都准备好了。
  青姨一边低头为我处理伤口,一边抱怨我不听话:“我不是同你说,今天不要碰刀,怎么就不听,你看看,流这么些血,得吃多少东西才补的回来。”
  纱布一圈圈得裹住受伤部位,橡皮膏固定着纱布,最后一剪刀,橡皮膏贴好,才算大功告成。青姨松口气,收拾着桌上东西,犹自唠叨:“年轻人总以为老人罗嗦,其实还不是为你好。”
  望着包扎好得左手,我缓缓问出心底疑问:“青姨,你知道我会受伤,是么?”
  青姨脸色一僵,但立刻笑着掩饰:“我怎会知道,不过是凑巧,你瞧,我正整理东西,听见你在隔壁喊痛,才特意过去瞧你。”
  是这样么?我半信半疑,但青姨既然否认,我又怎好再追问,或许那不过真是巧合,是我多疑,想到此处,便收口不问。
  这件事过去没几天,有一日下班,路过青姨家门口,本想把买得蛋糕分给她,却听得里面有人争吵。隔着门,声音隐隐约约,我听得青姨得哭泣,听得一个男子喊道:“我是你唯一侄子都不帮我,这么狠心,怪不得彤彤死的早,那叫报应。”
  门霍得开了,走出一个约莫三十岁男子,满脸怒容,一边走,一边还狠狠骂着:“死守那些钱,留着买棺材啊。”
  只听得青姨抽抽泣泣的哭道:“真是没有,不骗你,我都捐了,那些钱不该得啊。我怎会自己留着?”
  “骗鬼去,几十万,舍得捐?不肯就直说,编这样谎话,连三岁孩子都不信。”那男子出门,穷凶极恶瞪我一眼,一路咚咚的下楼去了。
  这么凶狠的人会是青姨侄子?我真为青姨不平,轻轻走到门口,唤声“青姨。”
  青姨正低头伤心啜泣,抬头见她俱是满脸泪痕,双眼红肿,见我如见亲人,同我招手:“小薇,来,到我这里坐。”
  我迟疑片刻,终于关了房门,进去坐她身边,青姨握住我双手,怔怔望着我,眼泪滴落我手中,那是双多么忧伤得眼睛,令我不自觉也心酸起来。
  “青姨,别难过,那个人气头上胡说八道,别信他。”我勉强挤个笑容,安慰她。
  但是青姨却缓缓摇头,声音里满含凄凉:“他没说错,是我害死彤彤,是我错,我得贪心让我失去唯一女儿。”
  我吃了一惊,那是怎么回事?青姨怎会害死她女儿?
  “小薇,上次你不是奇怪,我怎会知道你受伤么?”青姨缓缓诉说“其实,青姨从小就有有预感,而且那些预感十分灵验。”
  我想起周奇,心里一寒,难道是青姨预知死亡,然后让彤彤代死么?如果真是如此,未免太过残忍。
  “小时候,青姨遇到过一个老和尚,那老和尚同我说,知道太多并不是好事,当平凡人也是幸福。并劝诫我不可贪心,滥用天赋会有报应。所以我父母一直都不许我告诉别人我有预知能力,也不许我用天赋来走捷径。那些年,我不懂他们苦心,总抱怨他们,现在想来,我的父母全是为着我好。” 青姨叹息着,无限后悔的模样。
  “我二十多岁结的婚,接着有了彤彤,日子比较拮据,我怂恿丈夫买股票,凭借着我的天赋,买的股票个个赚钱。很快,象滚雪球般,我们的钱越来越多。丈夫劝我收手,我哪里肯听。又把资金取出,开了一家贸易公司,我每次都事先能预知对手底牌,同人谈判胸有成竹,结果招惹同行妒忌。而我一心只想着多赚些钱,多些再多些,丈夫劝我多照顾些彤彤,我不耐烦说,哪里有空。”
  人的欲望是无止境的,多了就会想更多,就象无底深渊,总以为自己能及时抽身,临到头,才发觉自己深陷沼泽,早已无力拔起。
  青姨低头时,眼泪掉落,她紧紧抓着我手,象是溺水的人抓住浮木:“那天是彤彤十四岁生日,一直盼我回家同她庆祝,她一个人久久等在路边,连她爸爸叫她都不听。我那时正同人谈完一笔生意,高高兴兴回家,我在马路这头,她就在马路那头,彤彤见我,开心的同我挥手,一边叫着妈妈,一边向我跑来。我伸手去搂她,正在那时,一辆车子冲我们撞来,彤彤当场死亡,我被送到医院急救,捡回条命。”
  “那不是你错,只是意外。”我安慰青姨。
  青姨凄然:“那不是意外,是一家同行因为同我竞争落败破产后,因嫉恨我而想杀死我。但我侥幸活了下来,彤彤却死了。”
  我讶然:“你没有预知危机?”
  “那次竟然一些预知都没有,我终于明白,那是上天在惩罚我,惩罚我夺取一些原本不属于我的东西,所以将我的彤彤收去,作为惩罚。我的丈夫对我心灰意冷,也离开了我,刹那些,我突然觉得我努力想得到的一切,原来竟没有一点意义。于是我卖了公司,把那些原本就不该得的钱全部捐出,可惜我觉悟得太晚。”
  望着青姨悲痛欲绝得表情,我突然觉得说不出什么,只能静静陪在旁,听她含泪的叙说。
  “小薇,青姨的预知能力并没有为自己带来些什么幸福,特别是当自己预知死亡降临,却得一日日在不安中度日,那是何种情形?”青姨深深叹口气。
  “青姨你预知自己死亡?”
  “当黑乌鸦降临我窗口时,便是我死亡之日。”青姨说出预言。
  听到预言那刻,我心情沉重,知道死亡结局,那过程该是如何煎熬,青姨活得如何不易?换了是我,恐怕是度日如年,亏得她还能坦然,还能如常生活下去。
  “无法改变就只得学会接受。”青姨无奈解释。
  我安慰青姨几句,怀着郁闷心情,准备回隔壁自己屋子,开门刹那,听得青姨一声尖叫,和重物坠地得声响,我立刻回头望去,只见青姨倒在地上,我惊呼一声,奔向青姨,玫儿一脸同情出现:“小薇,她去了。”
  我眼睁睁看着青姨同玫儿在空气中消失,眼光转处,一只黑色的鸟停落在开着的窗台上,不,那不是预言中的乌鸦,只是一只八哥,青姨是真的死于预言,或是被预言杀死,那一刻,我突然有些糊涂了。八哥鸟叫唤一声,拍拍翅膀飞走,窗台处顿时空空,我几疑那是幻觉,然而看到青姨依旧静静躺在地上时,我终于哭出声来。

27.
  雨後的空氣非常清新,連呼吸都帶著些不知名花草的甜香,我坐在河邊長椅,舒適的依著椅背,滿心愉悅,原來快樂是可以如此簡單,看看滿目的綠,碧水輕蕩微波,楊柳依依,一派好風光。腳下的草地還有些濕,凝著未滾落的水珠,更顯青蔥。

     假日午後,一場大雨把我阻在路邊動彈不得,誰曾想塞翁失馬,我竟會慶倖此刻可以靜靜賞這風景,無人打擾,心平氣和,甚至有些倦意淡淡。伸伸懶腰,不由自主打個哈欠,原來美景不但賞心悅目,還可以有催眠作用。

     “小姐,幫我們拍張照吧。”一個男子聲音在我身邊響起,讓毫無心理準備的我嚇了一跳。

     回過頭才發覺,身邊不知何時站了一對年輕男女,不過二十出頭模樣,看起來似是大學生。那女孩一頭齊耳短髮,身著背帶牛仔褲,看起來清新又可愛,男孩簡簡單單一件白襯衫同牛仔褲,兩人站在一起,不自覺流露濃情密意,顯然是一對情侶。

     “好啊。”我接過男孩手中拍立得,鏡頭對準他們,二人趕緊背靠柳樹,擺個依偎姿勢,臉上漫溢幸福甜蜜。喀嚓一聲後,照片緩緩吐出。接著他們又換了幾個地方照了幾張,待得結束。我把相機遞還給他們,男孩接過,一臉感激“謝謝。”

     我含笑搖頭,舉手之勞,可以幫得別人,何樂而不為。坐在長椅上看著他們親昵得摟著遠去,我目光追隨,良久才悵然起身,一腳踩下覺得異樣,低頭發現是一張照片,是剛才他們不小心掉得吧。我俯身拾起,顯現得照片上,除了剛才兩個人外,身後竟然有兩個白色影子,隱約是一男一女,我不由大吃一驚。

     相同得事情以前我也遇到過,若梅是因為接受了唐仲華的字母契約才會在照片上有鬼魂出現,那剛才兩個男女為什麼也會這樣?難道是冤魂纏身前來報復?但看他們兩個模樣,也不像能做出害人事情的人啊。

     胡思亂想一陣,回過神,那對男女早已不見,我歎息一聲,各人有各人的命吧,我此時不過是他們二人命中過客,匆匆一會,此後再見無期,平白為他們擔心一場,他們不知底細未嘗不是幸福。

      那張特異的照片,我收在隨身包中,當是個紀念吧。天色漸漸暗下來,晚風吹拂柳枝,輕輕搖曳生姿,我收拾起好心情,半日的悠閒因著一張照片而突然改變,此刻再無心情賞風看景。

     晚上10點,在無目的逛街之後,終於感覺疲憊。坐在麥當勞靠街位置,我靜靜啜飲著冰可樂,習慣看窗外風景,霓虹閃亮,街上人來人往,擁擠人潮,誰不是誰生命中彼此過客,陪過那一程路罷了。可樂杯子外凝結了許多小水珠,漸漸聚合彙成一處,緩緩流到桌上,像是一滴淚,終於承受不起悲傷似的,滾落紅塵。

     蘸著那灘小小水跡,我不自覺的在桌上畫著。“請問這裡有人嗎?”一個聲音在我對面詢問。

     我回過神,看到桌上的字,不由一怔,慌忙用手拭去,回應著:“沒人,坐吧。”

     抬頭觸到對方目光,兩人都楞了下,真是巧了,竟是下午遇到拍照的那個男孩。我轉頭看麥當勞裡,竟無虛席,只得我對面一個空位。該來的還是躲不掉,原以為不會相遇的人,此刻正坐我對面,那張怪異照片尚在我包裡,我猶枯著該不該把照片拿給他。

     “真巧,沒想到又遇到你,下午謝謝你幫忙。”男孩大大方方同我道謝,但眉目間流露些揮之不去的陰霾,同下午遇到時的陽光燦爛全然不同。

     就這麼會時間,難道已經出事,我暗自心驚。“你女朋友呢?怎麼不見她?”我試探著問他。

     他眉間閃過一絲煩惱:“家悅同我吵架,賭氣離開我。”

     我舒口氣,放下心:“戀愛中男女吵架,是自然,越吵感情越好。”

     他苦笑:“以前,家悅可從來都不會同我吵,也不會同我賭氣,不理睬我。”

     “你大氣些,寬容她的小脾氣,女孩子難免如此。”我建議著。

     “人是很難抵制誘惑的,與家悅以為是天長地久的感情,卻經不起一點小小考驗。”說道這裡他不由感慨萬分。

     忍不住暗自伸手觸到包裡那張照片,如烙鐵燙我手心,我遲疑著,欲言又止,尚鼓不起勇氣,只能左顧右盼,真是奇怪,不過片刻,麥當勞裡剩下不過7。8人,方才還擁擠的人群,此刻不知去了哪裡,與他遇到倒像是註定似的。

     我清清嗓子,深吸口氣,望著努力啃漢堡得他,終於打算攤牌:“你們最近一切都還順利麼?”

     他咽下口中食物,眼神裡有些疑惑還是客氣的解答我得問題:“我和家悅?挺好的啊。”

     “下午照的那些照片能不能給我看看?”我明知這個要求有些過分,奈何為了證實一下心裡猜測,只得如此。

     他停頓下手中動作,遲疑片刻“照片在家悅那裡。”頓了頓又斟酌字句問道:“你,問這些做什麼?”

     照片被擺到桌面上,我推到他面前,他猶豫一下,拿起,手微微有些顫抖,半晌才道:“你怎麼會有這張照片?”

     他的反應有些出乎我意料,我以為他會問,那些白影子是什麼?但他關心得卻只是我怎會得到那張照片。

     “我從地上撿到。”

     “原來如此”他恍然大悟,竟有些鬆口氣得感覺。

     我倒反而楞住“你不怕?”

     他豁然而笑“怕什麼?”

     頓時語塞,是啊,怕什麼?難道竟是我多管閒事了?看著我尷尬模樣,他倒反而安慰我“多謝你好意,這件事現下不方便同你說,你膽子大麼?”

     我不明白他這麼問什麼意思,一時沒有回答。

     他吞下最後一口漢堡,“同你相遇也算是有緣,這樣吧,如果你膽子夠大,又有興趣,明晚6時,就在下午遇到得湖邊,你會明白一切。”拿起桌上照片,他塞進自己口袋,同我笑笑,然後離去。

     我只能呆呆目送他遠去,原本以為能幫上他些什麼,沒想到反而一頭霧水,膽子大又同這件事有什麼關聯?我越想越覺得糊塗,算了,反正明天過去就知道,何必為了沒答案得事情多想。

     回到家裡,我把遇到得怪事告訴玫兒,玫兒也苦思不得其解:“或許是現在人膽子都大了,見怪不怪。”

     “那同我膽子大又有什麼關係?”

     玫兒結舌:“也許,也許,別人認為你看起來膽子比較小,不能接受一些古怪的東西。”

     真是如此麼?為什麼我總是覺得難解疑惑。

     “小薇,明天我也去,聽你這麼一說,連我都好奇。”玫兒眼光發亮。

     她去了也好,多個後備力量,免得我憂心。

     第二天,下班之後,天氣突然下起雨來,等我急匆匆趕到那湖邊,天色已經黑沉,原本這裡就比較清淨,加之下雨,一路過來竟沒看到人。我看腕上手錶,馬上快6點,雨滴打在傘上,順著傘邊,不斷滴下,像是斷了線的淚珠。

     遠遠望見一對男女正站在柳樹下,二人合撐一把傘,靜靜佇立在那。我加快腳步,趕了上去。

     走得近了,才發現那稱作家悅的女孩正抹淚,抽抽泣泣的依 偎 在 那男孩懷裡,而男孩不時輕聲安慰。

     見到我走近,家悅不好意思的扭頭把淚擦幹。男孩禮貌的同我招呼:“很準時。我以為你不會來了。”

     “好奇心作祟,怎能不來。”我自嘲。

     男孩聞言低低一笑,問懷裡女子,“家悅,準備好了麼?”

     家悅抬眼注視男孩,深情對視:“準備好了。”

     二人緊緊擁在一起,閉上雙眼,怎麼回事?我詫異的望著。

     似乎有什麼從他們身體裡抽離,眼看兩人無力要墜地,我驚呼,只瞬間,活力又重新注入般,他們二人站穩身子,睜開的雙眼並無神采。

     隨之一對男女漸漸在空氣中顯形,兩人手挽手,溫柔的含笑。

     那就是我想讓你知道的。”男子魂魄和善同我說。

     “但我還是不明白。”我老老實實坦白自己疑惑。

     男子魂魄指著樹下的男女:“他們二人在湖邊失足,我和家悅救了他們,但封住他們魂魄,轉而附身其上,只因我們在這湖裡待了太久,只想借機出去逛一下而已。”

     家悅有些羞澀:“是我出的主意,每天看的都是重複風景,所以才想找些新鮮的玩。”

     男子魂魄有些不滿:“但我沒想到你會樂不思蜀,還起了妄念,想一直霸佔別人軀體。”

     家悅低頭認錯,滿臉羞愧:“是我不好,塵世繁華,讓我一下子竟失了本意,差點做錯事。”

     “幸好如此,否則罪過大了,你們恐怕再難在一起。”玫兒顯形,一臉嚴肅教訓他們。

     兩個魂魄頓時驚惶失措,幾乎落荒而逃。

     玫兒忍不住噗哧笑出聲:“怕什麼,你們兩個守在這裡,做了不少好事,我怎會收你們。”

     家悅他們頓時心安,我也舒口氣,指著樹下二人問道:“那他們呢?”

     “過會就醒轉,但不記得這些事。”男子魂魄消失前好奇的詢問“昨天在麥當勞遇到你,你在桌上寫了些什麼?”

     我淡淡一笑,不置可否,玫兒探詢的眼神看來,我輕輕搖頭,不想做答。有些答案和名字只適合放在 心 裡 ,也許某天,那些記憶和過往會隨水汽蒸發,但此刻,還是心上不可抹去的那滴淚吧。

28.
  據說,人越老越會回想從前,想起童年的快樂和美好,總是令人愉快。但人在成長過程中會經歷太多風霜同挫折,漸漸失卻孩童的天真和單純的心,所以,愈加顯得那段時光如此寶貴。總覺得,我會在老的走不動時,在冬日暖暖陽光下,淡淡想起童年以及曾經的夥伴,那也是種幸福吧。

    早晨起床,陽光正好,拉開窗簾,微風迎面撲來,一直吹到 心 裡 ,吹開小小欣喜。上班路上,見行人匆匆忙忙,各有各方向,為著不同得目標而在努力。人生的每一天因著心情,感悟的不同也會全然不同,怪不得斯佳麗會說,明天又是另外一天了。

     進入辦公樓,與迎面而來的鈴蘭正好遇到,不同我神清氣爽,鈴蘭看起來疲憊不堪,眼窩下深深黑影,好像一晚沒睡似的。

     “嗨,小薇。”她無精打采同我打招呼。

     我緊隨其後,關切詢問:“怎麼了?身體不舒服?”

     進入電梯,裡面人多嘴雜,鈴蘭搖頭,左右瞧瞧,同我示意:“等會再說。”

     一上午,鈴蘭不時出差錯,不是打錯檔,就是翻了茶杯,害得她情緒極為不穩。趁著中午休息時刻,鈴蘭才悄悄將原委告訴我。

     “我大哥,大嫂吵架了,又揚言要離婚,他們也不怕膩,每次吵架都拿這當殺手鐧,大嫂賭氣住回娘家,我大哥又要出差兩個星期,就把小侄兒健健托我這了。”鈴蘭有些苦惱。

     我頓時領悟:“小孩子頑皮,讓你頭疼了,作天作地,搞得你睡不好,是不是?”

     鈴蘭蹙眉,搖頭:“若是這樣倒好了,健健是個很內向的孩子,很少同人說話,即使對大哥大嫂也這樣。”

     “那你頭疼些什麼?這樣的孩子想必乖巧懂事。”我很不解。

     鈴蘭左右望望,帶些不安神情同我說:“小薇,昨天我讓健健一個人在房間玩,自己去洗澡,可是洗過澡後,聽見健健房間有聲音,我一時好奇,走過去聽。”

     “他在房間哭麼?”

     “不是,我聽見他說,露露,你喝茶,我也喝茶。隔了半晌,又聽見他大笑,我忍不住推開門,但房間裡只有他一個人,健健坐在地板上,面前擺了一套小小餐具。看到我,眼睛只瞥我一眼又低下頭,只顧自己玩。”

     我情不自禁笑了:“小孩子都喜歡玩這個,我小時候也愛玩。”

     鈴蘭卻擔憂的搖頭:“不止這些,到了晚上我哄健健睡覺後,自己也去睡了。半夜起來上洗手間,聽見健健房間傳來聲音,我以為是健健說夢話,可仔細一聽,卻好像他在同什麼人對話似的。我嚇得腿都站不穩,叫醒家偉,一起去健健房間。”

     “你們發現了什麼?”我也好奇起來。

     鈴蘭臉色有些發白:“什麼都沒有,打開燈,健健一個人靜靜躺在那裡,已經睡著了。家偉說我神經過敏,可我知道不是,我清清楚楚聽見健健說話。”

     我安慰鈴蘭:“或許真是健健說夢話,你晚上迷迷糊糊,聽錯了吧。”

     鈴蘭望著我,欲言又止,終於什麼都沒說的歎了口氣。

     下午鈴蘭依舊有些心神恍惚,走路時絆到椅子摔了跤,不小心扭到腳,腫得連走路都成問題。陪她到醫院看完傷後,又送她回了家,正想告辭,鈴蘭猶枯的叫住我:“小薇,你能不能今天幫我去學校接一下健健,家偉今天有事不回來,沒人去接他了。”

     我一口應諾:“好啊。”

     鈴蘭很是感激,將學校地址告訴了我。

     雖然我已經儘快趕過去,但到學校時,裡面只剩一個孩子,孤零零的坐在大廳裡。值班老師熱心同我說:“健健這孩子性格比較內向,平時都不和小朋友一起玩,常常一個人自言自語。你們家長要引起重視,多關心關心他。”

     我連連應著,突然想起一個問題:“老師,像健健這樣內向的孩子,會不會幻想有一個朋友陪在他身邊,把自己的事情只告訴這個虛幻的朋友呢?”

     值班老師想了想,“有過這樣的案例,多數是孩子感覺孤獨,寂寞,於是想像身邊有一個虛幻的朋友,因為孩子年齡小,通常分不出幻想和現實的分界,腦海裡容易把一切當成真的。”

     “謝謝。”我得到自己要得答案後,感激的同老師道謝,並帶著健健回鈴蘭家。

     健健真如鈴蘭所說那麼內向,我拉著他的手,他卻望都不望我一眼,只是溫順的低頭跟著我走。我望著他瘦弱的身子,不由自主的起了憐憫之心,大人在孩子面前毫不掩飾的吵架,想必給健健造成很大傷害,內向的健健採取逃避辦法,為自己想像了一個虛構的朋友。

     我憐惜的摸著健健頭髮,他微微抗拒的將頭側過。經過小區裡遊樂場,幾個孩子在那邊蕩秋千,滑滑梯,不時傳來喧笑嬉鬧聲,我留意了下健健,他有些羡慕的盯著那裡瞧。

     “一起去玩吧,我也很想玩玩呢。”我拉著健健,向那些孩子走去,在滑滑梯旁站定,鬆開了他的手“去吧,和他們一起玩。”

     健健遲疑的望我一眼,我鼓勵的對他點點頭。他終於一個人跑過去玩了,但在孩子群裡,他顯得那麼不合群而孤獨,一個人靜靜的走上階梯,獨自滑下,重複著動作,但並不與人交往。

     一個頑皮的男孩趁著健健不留意,在背後推了他一把。幸好我眼明手快,及時接住健健墜下的身體,但已一身冷汗。頑皮的小男孩被他媽媽揪著耳朵回家教訓,我輕輕把懷裡的健健放下地,察覺他眼裡的驚恐和不安。原來恃強淩弱,一直都有,連孩子都不能例外。

     “沒事了,小薇阿姨在這,不用怕。”我微笑撫摸他頭髮安慰健健。

     健健專注看我片刻,突然說:“你和露露一樣好。”

     哦,露露,那個虛幻的朋友,我頓時心神領會:“露露是你朋友嗎?”

     健健點頭:“我不開心,她就來陪我。”

     我歎息,原來露露是他的桃源與避風港,但長此以往,對他成長不利。我掏出紙筆,寫下電話號碼遞給他:“下次不開心,打電話給小薇阿姨,好嗎?”

     他遲疑著:“露露會不高興。”

     “多個朋友怎會不好,我也可以和露露做朋友啊。”我啟發他,並把紙條塞進他口袋。

     把健健送回鈴蘭那裡,我悄悄同鈴蘭交換意見,鈴蘭聽我解釋之後,眼眶含淚:“原來如此,健健真是可憐,我得好好說說我大哥大嫂,他們真太忽視孩子感受了。”

     從那以後,我經常去接健健,並帶著他一起玩,健健同我的話越來越多,偶爾也會開懷大笑。鈴蘭那方面也在努力,同他大哥大嫂溝通,父母畢竟是父母,哪有真狠心不顧孩子的,夫妻兩和好後,對健健更多關心,時常在家陪孩子,就連吵架也少了許多。

     一個假日早晨,接到健健電話:“小薇阿姨,過來玩吧,我在阿姨家。

     我微微一笑,自從健健接回家後,比較少見,倒也真有些想他。

     再次見到健健,發現他開朗了許多,人也比以前重了。

     “小薇阿姨,告訴你一個秘密。”他躲過鈴蘭,悄悄附在我耳畔說道。

      我也學他模樣,低低詢問:“什麼秘密。”

     “露露走了,她說我不再需要她了。”健健神秘的告訴我。

      是啊,露露存在還有什麼必要,健健有了父母同眾人的關愛,已經不需要露露了,那意味著健健心智恢復如常了,也是我所期盼的結果。

     “可是,我有些難過。露露是我朋友,小薇阿姨也是我朋友,我想讓你們認識。”健健露出遺憾神色。
我啞然而笑,幻想中的朋友,怎麼認識,總不見得我鑽進健健腦海。

     健健突然想起什麼,從口袋裡掏出張照片:“這是昨天露露和我說再見時,送給我的照片,我給小薇阿姨看。”

     照片?我頓時驚詫,接過健健手裡照片,只見照片上是個紮兩根羊角小辮,撅著唇的小女孩,不過7,8歲模樣。

     這就是露露?”我盯著照片詢問。

     健健點頭:“是啊,這就是露露。”

     我一下子糊塗了,露露究竟是健健腦海中的幻想,或者是以靈魂形式而存在?那照片呢,又怎麼解釋?

     正驚異間,門鈴聲響起,鈴蘭過去開門,健健見了頓時跑過去抱住來人:“媽媽。”

     三十多歲的女子一臉寵溺的俯身抱起兒子,狠狠在他嫩臉親了下,又抱著健健坐到我身邊。

     來不及收起的照片攤在我手心,女子瞥了眼不由一怔,從我手中拿起,詫異的問:“這不是我小時候的照片?我以為8歲那年火災中都燒了,你從哪裡得到的?”

     健健反駁:“不對,那是露露給我的照片。”

     女子臉色一變,問著兒子:“你怎麼知道媽媽小時候叫露露?這連你爸爸都不知道。”

     “是露露告訴我的。”健健漫不經心的把頭靠在母親身上。

     聽著母子對話,我更加詫異,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露露還說了些什麼?”女子焦急詢問健健。

      健健眨著明亮眼眸,邊想邊說:“露露說,沒有人陪她玩,她的爸爸媽媽都在上班,她一個人關在房間裡好沒勁.....”

     “她說想要有個朋友陪她一起玩,是不是?”健健母親聲音顫抖的問。

  健健顯得很奇怪:“媽媽,你怎麼知道?”

     女子一把摟住健健,突然淚如雨下:“因為那是媽媽小時的願望....”

     寂寞童年的許願,不過是想要一個朋友,然而健健母親並沒有實現她的願望,但那小女孩孤獨的心與期盼並未隨歲月而流逝,終於在某個時空得到滿足。健健很幸運,他從此以後都不會象他母親一般度過孤寂童年,我欣慰的想著。

29.
  我喜愛動物,從前還未搬出來時,養過一隻虎斑貓--小虎,可能照顧太好,吃得肥頭肥腦,連捕鼠的本能都快忘光,整日裡懶洋洋趴在日光下,電視機上打盹。興致來時會湊我身旁,將腦袋在我腿上蹭來蹭去,喵上兩聲獻媚,雖然我更疑心它是為了蹭掉毛上髒物才對我這麼親熱。

     它是偶然間闖入我們家,但後來幾乎是家庭的一份子,除了不參與家庭表決外,連晚餐都得專人奉上,遇上不愛吃的,寧可餓肚子也決不去碰一下。父親驚歎:“好有骨氣的貓,有性格。”這只有骨氣的貓在幾年前一個春日的晚上,像來時一般神秘失蹤,從 此 再 也沒見到它身影。

     偶爾想起它的時候,難免有些掛念,它在外過得是否好?有沒有遇到一戶好人家收養?從不曾朝壞處想,是因為覺得依它聰明才智,安全無虞,不過是暫時離開,終有天會出現我面前。

     加完夜班後,我一路打著哈欠回家,昨夜樓中不知哪戶養鳥,那鳥竟叫了大半夜,害我失眠。加上一天工作,人早就疲憊不堪。走到大樓轉角處,一個黑影躥過,我嚇了一跳,定睛一看,竟然是一隻貓,同我以前的小虎竟然有些像。

     “小虎?”我試探的喚它。

     虎斑貓聞聲停下腳步,警覺的回頭,大眼在黑夜中似會發光,注視我片刻,扭頭悄無聲息的跑了。

     原來不是,我有些失望,小虎不會這麼絕情。回到屋裡,玫兒正托腮坐在桌旁沉思,見我進門,才回過神,懶懶抬眼同我招呼:“才回來?”

     “加班,生計所迫。”吐口氣,我癱在沙發上不想動彈。

     玫兒淡淡“哦”了聲,再無聲音。

     這可不像玫兒作風,我覺得奇怪,起身跪坐在沙發上,雙肘支撐在沙發背,望向玫兒。只見玫兒秀氣的眉頭微微蹙起,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樣。

     “怎麼,遇到難題了?”

     玫兒唉聲歎氣,乾脆將腦袋擱在桌面上,雙手抱頭:“小薇,我弄丟了一個魂魄。”

     聽聞此言,我吃了驚:“怎麼會?”

     “我太大意,那魂魄又太狡猾。明明心甘情願同我走,哪知半路乘我不留意,竟然逃走。”玫兒抬頭愁眉苦臉“我早該想到這麼順利一定有問題。”

     依著玫兒粗枝大葉的性子,這是遲早會發生的事,也好,給她個教訓,看她以後還敢這般大意。

     “我這個月的薪水,啊,都不敢想。”玫兒過來坐我身旁,一副恨恨模樣“除非別被我抓到,否則有他好受。”

     我心底偷笑,臉上卻表露同情:“你真該小心些才是,說不定以後那些魂魄會越來越狡猾。”

     玫兒驚訝的啊了聲,頓有所悟:“小薇,你這建議不錯,下次開例會,我得提醒其他無常小心。”

     咦,我隨說說,她卻當真。思考間,倦意襲來,忍不住又打個哈欠。

     “小薇,我看你累了,早些休息,我得再去外面找找,說不定會找到。那魂魄就是在這一帶走失,我就擔心會出岔子。”玫兒坐不住了,起身向窗外飛去。

     羊都丟了,才想到修圍欄,我暗笑,準備去洗澡睡覺。哪知昨夜聽聞得鳥叫又開始,細細聽,那鳥似乎在喊著:“回歸~~回歸~~”我不由惱怒起來,主人家也太沒公德心,半夜三更接二連三放任鳥叫,還讓不讓人睡了。

     開門,仔細搜尋聲音來源,似乎是樓上傳來。我索性上樓,準備找他們理論一番,明天還要上班,總不見得日日叫我失眠。

     上得樓來,我側耳細聽,是401室傳來得聲響,我猶豫片刻,終於按響門鈴。

     等了片刻,門被打開,一個穿棉質長睡裙快拖到地得女子,正 疑 惑 望著我:“請問你找誰?”

     我指指室內:“我是你樓下鄰居,你得鳥吵得我沒辦法睡覺。”

     她立刻顯露歉意:“真不好意思,也不知怎麼搞得,我得那對相思鳥這兩天總是亂叫,可惜我丈夫不在家,等他回來必定知道。”

     相思鳥?向來只聞其名,從未親眼見過,一時起了好奇心,同女主人要求:“我可以看看那對鳥嗎?聽說相思鳥很美。”

     進來看吧。”她大大方方請我進去。

     那對相思鳥被關在籠中,紅嘴黃羽,嬌小可愛,那只體型略小的相思鳥見人靠近,又拼命叫喚起來“回歸~~回歸~~”

     女主人無奈的苦笑:“這兩天,每次我一靠近,它就叫喚成這樣,真沒辦法。”

     “據說相思鳥常成雙成對遊玩,對愛情忠貞不渝。一隻受傷,則另一隻憂;一隻死,則另一隻絕食而死;一隻被捕,另一隻主動送死。比人感情更牢靠呢!”我仔細望著籠中小鳥,感慨的說。

     “我也聽我丈夫說過,所以他才會養相思鳥,象徵我們不變的愛情。”女主人轉而望著牆上結婚照,幸福的笑了。

     真是美滿的一對,令人羡慕。我突然覺得連半夜相思鳥的叫聲都是可以忍受,因為裡面蘊含了主人的愛情。

      女主人送我出門的時候,一隻貓迅速從我腳邊躥過,進了房間,輕輕一躍跳到放有相思鳥籠子的桌上,用爪子去撥鳥籠的門。

     “啊呀,怎麼又進來了,昨天差點讓你開籠子把鳥吃了,今天還敢來。”女主人驚惶失措,回身去捉貓。

     一人一貓在房間裡互相追逐,看著貓靈巧的躍下,跳起,起落間毫無聲息,簡直是一種高超技術,輕盈而不顯笨拙。在女主人氣喘吁吁停下片刻,我分明看到貓眼裡閃過狡黠光芒,輕輕躍到桌上,將鳥籠用爪子推下桌。

     我驚呼一聲,鳥籠掉在地上,籠門大開,兩隻相思鳥從裡面跳出,拍拍翅膀在室內亂飛,我連忙把房門關起,免得鳥飛到門外。然後,我看到其中體型較大的那只相思鳥飛了片刻,穩穩停歇在女主人肩膀,聽任女主人將它抓獲,只是靜靜不動,似有安於接受宿命的感覺。

     另一隻餘下的相思鳥淒然喚著“回歸~~回歸~~”,那叫聲竟然讓人感覺絕望。正在此刻,我聽得窗外傳來鳥鳴以及撞擊窗子的聲響,女主人怔了怔,過去將窗子打開。一隻紅嘴相思鳥從視窗飛進,拍拍翅膀,兩隻相思鳥飛到一處,歡躍的鳴叫著,接著,落在窗臺上,親熱的互相依偎。

     那是怎麼回事?我與女主人面面相覷,女主人望著手裡餘下的那只鳥,大惑不解,低低自語:“這才是一對啊。”

     一聲熟悉的低低歎息響起“你還要瞞她多久?”是玫兒,此刻顯形在我面前,目光緊緊盯著女主人手中相思鳥。

     女主人驚訝的退後一步, 將原先握住手心攤開,那鳥兒拍拍翅膀,在我們面前漸漸幻成人形。

     “漢章,你,回來了,我終於等到你了。”女主人神情激動,聲音顫抖向面前男子伸出雙臂。

     那男子自然而然將女子擁入懷中:“是,雨含,我回來了。”

     望著他們兩個情深意切的模樣,我疑惑的拉拉玫兒衣袖“怎麼回事?”

     玫兒斜睨我一眼,“那就是我弄丟的魂魄。”

     男子歉意的望向玫兒:“抱歉,我只是想再看看我妻子,陪陪她。”

     “糊塗啊糊塗”玫兒無奈搖頭,指著女子:“你以為她脆弱的心臟能安然承受的起你過世的消息麼?”
但她看起來全然無恙啊,我不明白玫兒為什麼這麼說。但那男子卻像是恍然大悟:“雨含,原來,你也。。”

     女子眼光瞥向窗臺上的相思鳥,微微一笑:“你曾說過,我們就像是一對相思鳥。”

     哦,相思鳥,不離不棄,死生與共,我頓時明白,眼眶有些濕潤。

     看他們手挽手,神情深情而堅定的走向玫兒,不覺心底有些悵然若失。

     而玫兒冷眼注視著躲在角落的虎斑貓,突然低低一笑:“你倒是通靈性。”虎斑貓有些傲然的走到我身旁,將腦袋在我腿上蹭來蹭去,

     “它是想告訴我,你的存在,是麼?”雨含依偎著丈夫,望向虎斑貓。

     男子低低一笑,有些感慨:“它一路跟著我回來,像是知道些什麼似的。”

     虎斑貓伏下身子,低低嗚咽著,如同歎息,帶著些惆悵與憂傷。

     玫兒他們在我眼前消失了,臨消失前,我看到雨含和漢章臉上幸福的笑意。窗臺上,那一對相思鳥悅耳的鳴叫著,然後雙雙從開啟的窗戶裡飛出,飛向外面自由廣闊天空。

     我蹲下身子,撫摸著虎斑貓,柔軟的觸感,它在我手掌下舒適的眯起眼睛,張大嘴打個哈欠,那模樣同我的小虎完全一樣。

     “小虎,你是小虎對不對?”我微笑。

     虎斑貓睜大眼睛,漫不經心看我一眼,喵了聲,似同我告別,動作敏捷而輕巧的奔出門外,等我追出去,早已不見它的蹤跡。

     小虎的出現與離去,總是帶著些神秘色彩,或許就像玫兒說的那樣,它是通靈性,有時候,動物或許比我們人類更懂得感情。

30.
  雨夜,春雨柔細的打在玻璃窗上,我伸出手,可以感覺雨滴溫柔掉落在手掌,像是情人久別重逢的淚滴,甜蜜帶一絲絲涼意。MEMORY的音樂在屋裡回蕩,芭芭拉。史翠珊的聲音帶著些傷感和蒼涼,隨著音樂漸輕而淡淡的逝去。

     玫兒忘了翻開的書頁,怔怔的凝神細聽,終於發出一聲歎息:“幾乎令我想起從前,但往事已矣。”
我縮回手,掌心積聚著雨水,小小一灘,我將手掌側過,任它掉落地板:“看,蒼天的淚掉在我屋裡了。”
  玫兒望著我,眼神裡帶著憐惜和關切:“小薇,你....”

     “沒事,我隨口說說。”我淡淡一笑,讓她放心。關了窗子後,乾脆同玫兒坐到一處。

     “小薇姐姐,喝茶嘍!”霜霜端了兩杯茶自廚房出來,將一杯熱的放我身旁茶几,在沙發上找了個舒適位置,喝著放著冰塊的檸檬茶。

     玫兒斜睨了霜霜一眼,衝著我不滿低聲嘟囔著:“連吸血鬼都敢收留在家,小薇的膽子是越來越大了。”

     我不以為意的端起杯子,是菊花茶呢,純白的花瓣已經綻放,“如果你來,我恰巧在等待。 剛泡的菊花瓣在吹煙, 輕煙嫋嫋渡水, 淡淡的離逝了水面。 花香浮起, 花氣沉埋。 ”我突然想起曾經念過的詩句,不由輕聲念出。

     “真是好美的詩句,聽的我也好想嘗嘗菊花茶的味道。小薇姐姐,你不會在等待什麼人吧?”霜霜烏黑的眼眸好奇的望著我。

     等待?我不由自主望向腕上鏈子,緩緩搖頭,我等的人恐怕永遠都不會出現我面前。看著我略帶傷感的表情,霜霜有些不知所措的用眼光探詢玫兒“我說錯什麼了?”

     她沒錯,是我自己問題,又何苦惹的小女孩內疚,我安撫的摸著她頭髮,勉強笑著:“沒事。”又岔開話題“你們吸血鬼都這麼美麗麼?我都羡慕你呢!”

     燈光下,她的皮膚白皙,幾乎看不出毛細孔,令我想起薄胎白瓷,半透明的感覺。明眸似黑珍珠,嫣然一笑宛如盛開的白蓮。皮膚觸覺細膩柔滑,帶些寒意,倒像是玉般。白冰蘇雪那般美麗也就算了,連她們的妹妹霜霜都這般動人,怎不讓人羡慕。

     但出乎意料,霜霜卻蹙眉歎息:“小薇姐姐,當吸血鬼有什麼好?都怪該隱,害的我們被神拋棄詛咒,連土地都不接納我們,還要躲避獵手的追殺,我倒寧可做個普通人。”

     “你是為了躲避獵手,才聽從白冰建議,到我這裡的?”

     霜霜帶著些悵然:“不,我是為了躲一個人。”

     玫兒好奇起來“你們也怕人?只要把你的尖牙亮出,往人脖子處一湊,呵,誰不怕,逃都來不及。”

     “我們有六道嚴格的誡律傳統,就是規定吸血鬼必須隱匿於人類社會中,絕對不得暴露身份,以免導致吸血鬼生存的危機。我們又沒得狂犬病,你幹嗎老是提咬人得事?”霜霜有些不高興,氣鼓鼓得瞪著玫兒。

     看來玫兒觸到她的痛處,我示意玫兒少說兩句,玫兒哼了聲不平的扭過頭去。

     霜霜低著頭,有些傷心:“小薇姐姐,我愛上了一個人,他也愛我,那就是我不得不躲到你這裡的原因。”

     “為什麼?你們相愛,怎麼還需要逃避?”我不解。

     霜霜抬頭,淒然一笑:“辛陽是人,而我是吸血鬼。當他一日日年邁,而我依舊年輕美麗,他那時會把我當作怪物,害怕我,躲避我。在他作為人類短暫的生命結束後,我卻還得生活下去。小薇姐姐,一想到這我就覺得痛苦。”

     “當我接受他的求婚之後,我已經心滿意足,然後我唯一可作的就是逃離,從他身邊逃離。”她憂傷的望著自己手上的戒指,眼眸裡都是說不出的痛楚。

     可憐的霜霜,連玫兒都緩和了神情,安撫的摟住了她。

     正沈默時刻,門鈴響起,這個時候會是誰?我滿腹疑問的打開門,門外站著個非常漂亮的男子,我原以為女子才能用美麗漂亮這樣的形容詞,但那男子給我的第一感覺就是漂亮。

     “你找誰?”我上下打量他一番,確定自己並不認識對方。

     他冷冷瞥我一眼:“你是于小薇?我找霜霜。”說著,也不等我邀請,推開我就往屋裡闖。
好無禮,我有些生氣的關上門。

     “繁夜,你怎麼來了?是誰告訴你我在這裡?”霜霜有些驚訝的從沙發上站起。

     繁夜深情望著霜霜:“你終於覺悟,我早告訴過你,人類並不適合我們。吸血鬼高貴的血統怎能同凡人混在一起?”

     什麼話?我聽得暗生悶氣。玫兒忍不住冷嘲熱諷:“不過是被神拋棄的一族,有什麼可值得驕傲?”

     繁夜怔了怔,看了玫兒一眼,嘴角帶些譏諷:“這裡連鬼魅都有,霜霜,你怎麼淪落到這個地步?”

     “你有什麼資格說我朋友。”霜霜有些動怒,發脾氣的乾脆在沙發上坐下來。

     說得好,我幾乎為她拍掌,心情頓時好轉,過去在她身旁坐下。

     “霜霜,何苦執迷不悟,我才是最適合你的,我們同出名門,是Ventrue一族,為何你總看不到我對你的好?”傲慢男子此刻同墜入愛中的凡人一般無二,苦口婆心勸著霜霜。

     看來無論是人,或是吸血鬼,都會因愛而困擾,望著繁夜為愛煩惱的表情,我幾乎忍不住同情起他來。

     “因為我不愛你,不愛你,你聽到了嗎?我再重複一次,我只愛辛陽。”霜霜沒好氣的大聲沖他叫嚷。

     繁夜沉下臉:“你那麼愛辛陽,為什麼不進行初擁,讓他也變成吸血鬼同你一起生活。”

     霜霜掩面哀泣:“我不能讓他知道我是吸血鬼,我怕看到他恐懼的表情,怕他會因此不愛我。”

     這個可憐的女孩到底承受了多少傷痛,卻只是一個人背,我歎息著摟住霜霜,她伏在我肩頭哀哀哭泣。淚水滲透進我得衣服,冰涼帶著痛楚,讓我也為之心酸起來。

     “既然如此,讓我去吸乾他的血,讓你死了這條心。”繁夜眼眸裡閃過一絲狠意。

     霜霜低呼一聲,迅速從沙發上跳起,神情驚恐攔在繁夜面前:“不准,不准你傷害他,你忘了六誡?吸血害人,你會被長老懲罰。”

     “為你,我並不怕懲罰。”繁夜一往情深,決絕而毅然。

     霜霜眼神裡露出祈求:“繁夜,放過他,我現在已經離開他了,我答允你,我不會再去找他。”

     “你能做到?”繁夜漂亮的臉上露出懷疑。

     “能。直到有一天當我想起,他或許會忘記,而當我忘記,他或許會想起。。。”淚水不斷自霜霜臉頰滑落,為著那絕望而無望的愛。

     繁夜終於無語,只是深深望著霜霜,似乎從她的眼眸一直看透內心,一抹受傷的神情顯在他臉上。

     “原來你畢竟還是忘不了他,霜霜,何必騙自己?”繁夜搖頭歎息。

     他靜靜走到門邊,打開門,對著外面:“進來吧。”

     是誰在門外?在我們驚訝的目光中,另一個男子激動的走了進來,眼裡唯有霜霜一個,他走上前溫柔喚著“霜霜。”

     “辛陽?”霜霜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顫抖的喚出對方名字。

     兩人的眼中唯有彼此,天地間唯有對方存在,其他都是閒雜人等。我同玫兒打個眼色,玫兒心領神會的消失了,接著又努力把繁夜拖出門,識趣的替他們掩上門。

     繁夜不屑的揮掉我得手,但此刻,我突然覺得傲慢冰涼的繁夜並不令人討厭,甚至是有些善良可愛的。

     “你很愛霜霜吧,所以才替她把辛陽帶來。”我微笑著。

     他有些不自在的瞪我一眼,半晌才不情願的回我:“我不想看霜霜難過。”

     “他們以後會怎樣?吸血鬼同人類的愛情會是怎樣結局?”想到以後,我不由有些擔憂

     繁夜深吸口氣,緩緩說道“辛陽不再是人類,我把自己的血給他,又吸了他的血,通過初擁把他變成吸血家族成員。”

     我驚訝又憤怒:“你怎麼可以這麼做?怎麼可以把他變成吸血鬼。”

     他感慨“是他要求我這麼做的,在我把一切告訴他之後,辛陽自己做出這樣的抉擇。我沒有想到他會寧可變成吸血鬼也要同霜霜在一起,我低估了人類的情感。”

     “那就是愛。”我感動,喃喃自語。

     看著繁夜落寞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那一刻,我突然領悟到他對霜霜的付出並不比辛陽少,愛就是希望對方幸福快樂,即使有時候給予幸福的並不是自己,繁夜,一個傲慢自負的吸血鬼,卻在愛的面前低下了頭。

     屋裡傳出霜霜驚呼的聲音,接著是歡喜的哭泣,看來,這個晚上,有人歡喜有人憂。

    “終於沒有訊息了,終於,天寒。世界更遼闊了,你是一則天氣,在他鄉給我永遠的秋和冬。終於沒有訊息了,終於,沒有了訊息 ,我就突然溫柔下來了,沒有心情熱愛,沒有心情生氣 。腳步輕了,足印淺淺,在千嬌中,不想獨秀。好勝淡了,心情泊了,我就受折地溫柔下來了....”在這個下雨的夜裡,我站在樓梯旁,看著階梯,默默念著詩句 心 裡 閃過一絲憂傷。

我想這一生都會始終記得這個夜,記得有一個為愛傷心的吸血鬼曾怎樣孤獨的離開這裡.....

31.
  在擁擠的人群,其實只想尋一個熟悉背影,所以總存著希望眺望前方。坐在地鐵候車,飛馳而過的車窗,誰在從內向外張望,誰的目光中有我影像,我的微笑換來茫然,視而不見的目光。

  一張臉龐從我面前掠過,她是誰?爲什麽有似曾相識的熟悉感,但偏偏喚不起記憶,那眉眼,那神情,在腦海中呼之欲出,卻被什麽阻隔似的,只差一步而已。每天這個時刻,都在相同地點看到她在我面前離去。

  臨走時,她回眸,淺淺笑意掩不住淡淡憂傷,刹那,淩亂片斷如閃電滑過腦海,有她笑起來,淚珠盈眶的模樣,不屑時撇嘴,憂愁時,黛眉輕蹙,委婉歎息。。。。我該是認得她的,但她是誰?我怎會記不起?疑問如同平靜海面下洶湧的波濤翻覆。

  當生活變成一連串的重復,我所能做的便是習慣。西雅圖不眠夜的男主角曾說,“我每天所作的就是起床,提醒自己呼吸,然後直到有一天不再需要提醒自己了。”而於小薇每天所作的就是起床,提醒自己工作,直到有一天不再需要提醒自己工作。

  我隨著人流進入地鐵,一站又一站,看著地鐵門開啓,閉合,在第三次開啓時,我走出了地鐵站。從窒悶的地下一下到了空氣流通的地面,頓覺連呼吸都順暢了許多。

  “小薇....小薇....”是誰?是誰在喚我的名字。我環顧四周張望,不,那只是我的幻聽罷了,並沒有人在叫我。天色漸漸暗沈,五月天,日間雖然熱意濃重,但到了晚上,還是有些寒意,我在路邊的長椅上坐下,看人來人往,夜色中,不被人注意的存在著。

  香樟樹的花簌簌落在我肩頭,我聞到空氣中花的香,有種淒清的美。那一刻,我突然不知我是誰?忘了我自身的存在,忘了眼前的人群,忘了這世界在我面前....手機鈴聲突然響起,將我從迷失狀態驚醒。

  原來是母親,見我還未回去,不安的打電話來詢問。我勸她安心,並告訴她我馬上回家吃晚飯。低低歎息一聲,從長椅上起身,向家的方向走去。

  已經是萬家燈火的時刻,那一扇扇窗戶裏的燈火,是爲誰而點亮,照亮誰回家的路。站在樓下,望著自家亮著燈的窗戶,突然一陣溫暖,那一盞燈是爲我而點亮,而屋裏有個等我的人。

  開門刹那,熟悉的聲音響起:“小薇,回來了,快來吃飯。”擺碗筷的母親慈愛擡眸注視我,眼裏深深憐愛。我笑笑,應了聲,洗手吃飯,這些天母親總是特意過來爲我做飯,她說我一個人住,不注意營養,臉色看起來都不好。天下母親都是如此吧,在嘮叨中對子女關切著,體貼著,不求回報的付出著。

  吃過飯,我照例洗碗,母親幫著一起整理,一邊絮絮叨叨說著家長里短,我聽著敷衍著,思緒卻不知飛到哪兒去了。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我總是容易走神,不易集中精神思考。

  “...那就這麽定了。”我只聽得母親欣喜得最後一句。
 
  “什麽定了?”我醒悟過來疑惑得問道。
 
     母親望著我,有些不滿:“在說你搬回來的事,你不是都答應了?”
 
     “我答應了?”我凝神細想,剛才似乎是應過什麽似得。
 
  母親有些喜滋滋:“是啊,那就星期天我來幫你一起搬,我得回去把這個消息告訴你爸。”她是那麽喜悅,眼角皺紋清晰顯現,看著她鬢邊幾絲白髮,我突然不忍說出拒絕,想必她是一直盼我回家住得吧。

  母親滿意得走了,我點燃百合熏香,在漫溢得花香裏坐在沙發上看電視,茶几上一杯菊花茶,杯裏得菊花已經開過花期,慘敗零落,在熱水中重現昔日風姿。遙控器從頭到尾按過三次,沒有一個節目可以吸引住我眼光。

  “小薇....”一個輕輕得呼喚在我身後響起。

  我遲疑一下,轉頭,只見客廳中間站著個白衣白裙,長髮垂腰的美麗女子,眼光裏帶些關切,帶些憐憫。奇怪,對於這個突然出現的女子,我竟然不會害怕也不驚詫,只是無動於衷的淡淡詢問:“你是誰?”

  她笑了,但眼眶裏卻盈滿淚水,“我是誰?小薇,你忘了我是誰?”

  “我忘了許多事情,但既然能夠忘記的,想必不會太重要。”我心不在焉的轉著手腕上的鏈子。

  “那你忘了這鏈子是誰送的嗎?”她語聲有些顫抖,帶些淒然望著我。

  是啊,這鏈子是誰送的,我怎會記不起?在腦海裏絞盡腦汁搜索片刻,終於一無所獲。

  我皺眉:“也許是我媽送的,也許是朋友送的,那重要嗎?”

  她輕輕歎息:“重要不重要,那得你說了才算,小薇,你能把那鏈子給我嗎?”

  不知怎地,想到要將鏈子送人就覺得不舍,我搖頭。

  “那鏈子留著對你並沒好處,反而會害了你。”她苦口婆心勸導。

  而我只是堅決的搖頭拒絕:“不,我知道你是鬼,你並不是人,我不聽信鬼話。”

  聽我這麽說,她臉上現出受傷的表情,無奈的在空氣中漸漸消失,不知怎地,我有些沒來由歉疚。我做的沒錯,不是麽,對這莫名其妙出現的鬼魂總該帶些防備心,怎可輕易聽信她的鬼話,我安慰自己。

  手腕上鏈子鏈扣處那刻小小的心正蕩著,我輕輕的把那顆心捏在手裏,是誰送我的這條鏈子,爲什麽我始終都想不起來?但潛意識裏這麽珍視,想必是個對我很重要的人送的。我冥思苦想,直到想的頭也疼了,還是想不出,算了,何不一切順其自然,最終不是總會知道。

  迷迷糊糊在沙發上睡著了,竟然做了個惡夢,夢裏有個男子對我伸出手,不停叫著“給我,給我。。。”我拼命的逃,但不論逃到哪里都避不過去,身後是一片迷霧,朦朦朧朧的有個人站在裏面,我看不清那是誰,只是不斷向對方跑去,但無論我怎麽跑,始終都無法接近。。。。

  鬧鐘響起的刹那,我幾乎有些感激,一天的生活又重新開始。走出家門的那刻,陽光刺眼,令我眯起眼睛,渾身感覺不舒服。有個年輕的男子在轉角處偷窺我,但在我眼光看過去時,立刻鬼鬼祟祟縮回頭去。我惱怒的想,這世間太多奸詐小人,險惡之徒。

  正不悅間,那年輕男子朝我沖來,趁我不備,抓住我雙手,我大驚高喊:“流氓。”他卻只搶我腕上鏈子,用力一拉,那鏈子竟堅固沒有拉斷,他怔了怔,我趕忙掙脫出來,用皮包用力摔他頭,他慘叫一聲,抱頭鼠躥。

  活該,我冷冷一笑,整整衣服,鎮定自若的上班去了。

  上班高峰,地鐵站人潮擁擠,喧鬧中,我隱隱聽得有人喚我名字“小薇....小薇....”我頓住腳步,疑惑的看著四周,咦,是那女子,我日日見到的女子正站我面前,一臉深意望著我,她怎會知道我名字?我一心只想跟上去問個明白。眼看要趕上她,有人輕拍我肩膀,我回頭,只望見一雙漆黑雙眸,如同深潭,不可測底,我越看越覺的天旋地轉,然後失去知覺。

  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一間陌生房間,牆上滿是奇怪符號圖形,周圍幾個人正關切望著我,其中包括上午偷襲我得男子。難道我進了賊窩?我得疑惑神情落入衆人眼底,一個酒窩深深的可愛女子一臉燦爛:“醒了,醒了。”

  “你們是?”我問出心底疑問。

  幾個人聽聞我話,面面相覷,年輕男子心直口快:“詠恩,你快告訴她吧,小薇姐姐上午當我流氓,打的我好疼。”

 詠恩輕輕歎息,同情望著我,指著我手中鏈子:“小薇,你這鏈子對你不利。”

  “哦?怎麽說?”我懷疑的問道。

  “在西元10世紀,所羅門時以色列的統治者,他被認爲具有魔術家的法力並能用這種力量去召喚與控制魔鬼與精靈。據說,他在建造刻有他名字的耶路撒冷神殿時,召來了一些精靈,根據傳說,所羅門國王知道72個魔鬼的秘密印記,並保存在他的寶座之下。傳說那些知道印記的人能喚出相應印記的魔鬼,並得到他們得力量。”詠恩耐心同我解釋。

  我半信半疑:“那同我有什麽關係?”

  “看你心型鏈墜上反面有什麽?”

  我聽從得將鏈墜翻過,一個小小得奇怪符號,那又代表些什麽?

  “我想那就是72個印記中的其中之一了,小薇,你還不信我麽?這鏈子是誰給你的?”詠恩有些焦急起來。

  我搖頭有些茫然:“想不起。”

  另一個額上有淡淡傷疤的女子已經哭出聲來:“小薇,那你記得我麽?”

  我注視她片刻,終於搖頭:“你是誰?我認識你嗎?”

  “小薇,你試試看能不能把鏈子解下來?”詠恩一臉期望。

  遲疑一下,我終於按著詠恩所說去解鏈子,但不知怎地,那鏈扣卻怎麽都解不開,仿佛都連在一起,我解的一身大汗,卻聽得一聲歎息,擡頭看到在衆人身後,那在地鐵站所見女子正搖頭歎息,憐憫的望著我,我目光緊緊盯著她:“那你又是誰?爲什麽總是出現我面前?”

  沒有聽到她回答,卻看到其餘衆人驚訝眼神,我不解:“難道你們也不認識她嗎?爲什麽我感到她如此熟悉,但卻想不起她是誰?”

  年輕男子莫名其妙:“哪里還有別人在?”詠恩卻思索片刻,面露喜色:“小薇,你有救了。”

  她從隨身包包裏取出一個小布袋,抓了一把黑色的粉末在房間中畫了個大圈,並示意我走到圈裏。不知爲什麽,我突然相信了詠恩的話,毫不遲疑的跨入圈內,詠恩贊許的點頭:“有進步,小薇良智未溟。”

  那只有我看得見的女子遲疑一下,也終於進入。“小薇,她進來了嗎?”

  我點頭“是,她就在我身旁。”

  詠恩一臉嚴肅:“無論發生什麽事都不能離開巫術圈,否則性命堪憂。”她的話似有魔力,我不由自主的點頭。

  詠恩閉眼圍著巫術圈不斷念著古怪的語言,黑色的巫術圈突然發出白光,將我籠罩其中,好像有什麽要從我體內掙脫似的,我只覺痛苦難當,身旁女子伸手過來,握住我雙手:“小薇。。。堅持住,我來助你。”她突然進入我身體,並與我融爲一體,刹那間,一切記憶電光火石般回復,哦,我霍然想起,爲什麽我總覺得那女子熟悉,原來她是自己,我竟然丟失了自己。

 “你竟敢壞我好事?”一個男子隨著厲聲呵斥漸漸顯形。

  我低呼一聲,那是天浩,我原以爲他會在天堂,怎麽竟會出現?

  詠恩冷笑:“你想把小薇當成給魔鬼的祭品麽?”

  被說中心事,天浩頓時惱羞成怒:“你也是巫師,自然知道魔鬼協定,若是我不能找到替代靈魂,我就得永遠失去自己靈魂。”

  “你心甘情願同魔鬼定下協定,怪得了誰?”詠恩鄙夷得不屑一顧。
 
  我如被重擊,一切美好幻境全被擊潰,原以爲美好得回憶,竟然是如此醜陋不堪,天浩原來只想利用我罷了,枉費我如許情深。

  “小薇。”隨著輕柔喚聲,玫兒漸漸顯形,護我身前。

  天浩低哼了聲:“憑你們功力,同我還差的遠,我已經同魔鬼借力。”

  他目露凶光,口裏大聲念著古怪得咒語,詠恩驚呼了聲頓時色變:“大家快躲進巫術圈。”

  巫術圈得白色光芒圍住衆人,但天浩咒語得魔力竟然逼得巫術圈得白光漸漸消退,眼看情況危急。我怎忍衆人爲我犧牲?於是坦然跨出巫術圈:“放過他們,我代替你去履行約定。”

  天浩陰然一笑,口中依然不住念著咒語,我焦急向他走去,玫兒驚叫,並揮出拘魂鏈,正中我左手腕,那鏈子竟然啪得一聲掉下地來。

  一個魔鬼從鏈中漸漸顯形,模樣恐怖,死盯我們片刻,終於轉向天浩:“給我,你的靈魂。履行你的約定。”

  天浩臉色驟變,驚恐大叫:“不要拿走我得靈魂,不要啊....”

  魔鬼張大口用力一吸,天浩得魂魄頓時被吸入肚中。它滿足得拍拍肚子,殷勤詢問我們:“你們想要什麽?財富?金錢?權利?我可滿足你們願望。”

  衆人驚懼得面色如土,紛紛搖手:“我們不要,什麽都不要。”

  魔鬼面露失望神色,打個飽嗝,頓時消失。

  大家松了口氣,玫兒也隨即消失,詠恩,朱槿,家樂,同我忍不住同時歎息,我得心情尤其沈重。

  詠恩勉強笑笑:“劫後餘生,該慶倖才是。小薇,振作點。”

  “謝謝你們,我又一次撿回條命,我會更加珍惜。”我感激的說道。

  “那你得感激家樂才是,是他最先察覺你的變化,及時通知我們。”詠恩指著一旁得家樂,笑意盈盈。

  家樂不好意思摸著頭:“是玫兒最先發現告訴我,我才知道。”

  哦,是玫兒,總在關鍵時刻拉我一把得玫兒,想到她,忍不住心底感覺溫暖....

  星期天一早,母親就來幫我搬家了,這個住了幾年得地方,一下子離開倒還真有些不捨得,那裏面有我同玫兒得回憶,想起是甜蜜又酸楚。玫兒走了,她說我得人生從此都會幸福快樂,她也有自己得事情要做,自己得地方要去,不能守我一生。

  “小薇,你已經成熟了,懂得把握自己人生,我得存在已經是多餘。”玫兒含笑同我告別。

  不,並不多餘,我很高興我得生命曾有她得參與,也許終其一生,我都會對她念念不忘。

  “小薇,走吧。”母親催促我。

  門終於關上,再精彩得電影也會落幕,但我得人生還有大段路,或許對我來說,精彩得還未曾開演,在陽光下,我露出淡淡微笑.....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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