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道

學生會在情人節決定辦一個活動—教導同學在前一天自製巧克力，然後正日由我們幫忙送出。

身為副會長的我，曾在會長提議這活動的時候大力反對。
不是我沒有興趣，而是我認為古板的校長與主任們不會同意，籌備這種沒有結果的事只是浪費時間。
困在這個學生會室中的幹事像是著了魔，異常熱衷於這個活動一直反覆提出不同的意見，完全無視了反對的聲音。

「大家要不要考慮清楚再行動呢？」

當聽到他們已經開始分配工作的時候，我忍不住放大聲音問了。
「怎麼啦，有什麼不好的嗎？」會長站在他們的中心對著我一臉疑惑。
「不是這個問題，而是你們認為校長會贊同這個活動嗎？我們學校的校風…」
會長望著我好一會，靜默不語。
「放心，我會把一切辦好的，你不用擔心。」他信心滿滿的，在說完後還不忘對我眨單眼。
「…別太亂來，會影響學生會聲譽的。」
他嘆了氣往我走去，手掌放了上來起勁地揉亂我的頭髮，
「你真的很愛亂擔心耶。」
手掌與頭皮磨擦的觸感很輕，但淡薄的熱度開始刺痛著。

同時間也將我心底的什麼牽引住了。

我撥開他的手，不自覺生起了悶氣，「你決定就是了，反正你是會長。」
留下若有所思的他，我坐回自己的位置。

棕色的窗框外是快要滿溢出來的藍，從淺藍到湛藍亂了序般灑在白雲的背後。
看在我眼裏卻只有灰色，很深的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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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課後，走在那條早已厭倦的路上。
夕陽還是一樣，空氣也是一樣，微顫著的風吹到臉上。
我深呼吸，想從這個環境裏留下些什麼，卻力不從心。

想在自己與會長之間留下熱度，在這個沈寂的世界裏好像永遠都做不到。

「喂，你走那麼快幹什麼呀？」
熟悉的聲音從後方傳來，我繼續往前走不看一眼。
他的手輕輕拉住我的肩膀，「喂喂，聽不聽到呀？」
「聽到。」
「真是的，下課後等我一會不行嗎，又不是不知道我坐在最後。」
「你那麼忙，我也不好意思阻礙你啦。」
他板起古怪的臉直視著我，眼神中不停傳來令人厭惡的感覺。

「怎麼啦？」
他也沒管我，突然很興奮往一旁的花籬走去。
站在淺棕色的花朵前，兩隻手指溫柔地壓在花莖上，輕輕用力他便把花折了下來。
將花遞到我臉前，淡薄的花香與草腥味傳來，很讓人懷念的，
「欸，你要喝嗎？」
「什麼？」
他指了指花托的下方，被折開了的洞口有些濕潤的反光，
「這裏呀，喝花蜜。」
「我才不要。」
「怎麼啦，小時候你常常跟我一起喝呀，很甜的。」
他一臉失望，拿在半空的花彷彿開始凋零。
「別鬧了，這又不是大紅花。」
「喔！長大了的你真不可愛，快回到過去的你吧。」
「……」
不想再理他只好默默加快腳步，
「你到底在生氣什麼呀？」
「誰生氣了？」
他繞著手低頭沉思，
「我發現自從叫你與我一起辦學生會後，你對我的態度愈來愈差耶。」
「…這是當然的吧？」
一臉驚訝的他張大嘴巴，目瞪口呆，「到底為什麼？」
「你用腦袋想想吧。」
「跟我說吧，你不高興我也會不高興的。」

我望著他，這個每說一句話都讓我悸動的他，我只能不停蓋上面具；也不盡然。

「你記得我最初是有多不願意與你辦學生會嗎？」
「嗯嗯。」
「那你又記得為何一定要我當副會長的原因嗎？」
「……」
「你說自己很衝動，不細心，所以要我當副會長來提醒你別把活動弄得太瘋。」
「對。」
「可是我發現你沒有一次聽我說的，你說這過份嗎？」
「對不起嘛！」
他快步跟了上來，一臉抱歉，
「喔。」
「你不要生氣啦，你知道我就是很容易衝動呀。」
「我知道。」
「而且每次我也把活動辦得好好的。」
「對，我知道。」

正因為這個原因，我更覺得自己其實並不需要存在；
那個曾因為他說過「需要我」而高興的自己，原來是那麼天真。

「不要生氣，我請你喝花蜜啦。」
他不知從哪裡拿了朵花過來，想要哄我笑。
「我沒有生氣呀。」
「真的嗎？」他高興得笑了，又跑到花籬那邊不知在找什麼。
我看著他的背影，很想走過去陪著他，卻不動分毫。
我從來都沒有生氣，只是開始有點累。

仰望藍天，白色的雲逐漸團聚成個心型；
落到我眼裏，開始分裂消散，再分裂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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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好幹事中有人很熟悉甜品的作法，我們也不用為找導師而煩惱。
他們一群人趁著午休的時候，到了附近的超級市場買材料。
而我與會長則先到家政室打點一切，把需要的器材放好，還有安排足夠的位置。
「很興奮耶，第一次自製巧克力。」
把兩張方桌推到一起，成了個較長的桌面後會長愉快地說著。
背著光，他的臉容顯得有點若隱若現，身後的白光有些刺眼。
「有什麼好興奮的，先跟你說待會好好學習，不要比參加的同學更胡鬧。」
他的手撫著一個個不鏽鋼碗，冰冷的它們彷彿鍍上一層溫暖的光。
「好啦，有什麼好胡鬧的，我一定會好好學習呀。」
「會信你才怪。」
「真過份。」

我們並肩坐到桌子上，等待出去的幹事回來。
拿起放到一旁的參加者名單開始翻看著，當中不乏一些眼熟的名字。
像是同班同學、曾經的同學、合作過的社團、教中文的老師、總是跟我們作對的風紀委員。
每個人，每個不同的個體都不約而同參加這個活動。
世界再大人們的願望卻不大，只想為心愛的人作一點事，只想心愛的人因此而高興。
他坐在一旁，沒有要看文件的意慾，只是一直看著我。
陽光穿過玻璃窗灑到我的背上，暖烘的氣息開始漫延，感覺有什麼正在溶化。
閉上眼我開始回想印象中巧克力的味道，卻發現腦海中沒有這樣的回憶。

「這些東西到底是什麼味道？」
聲音細小得快要被日光曬乾，像是只對自己說一樣；其實我也只想對自己說，卻不自覺把它說出口。
他也聽到了，驚訝地撐起雙眉，瞪大眼睛緊緊看著我。
雖然早已習慣他臉上浮現的誇張表情，但每次看著還是覺得很滑稽、好笑。
「怎麼啦，你怎可能沒吃過巧克力？」
「我當然吃過巧克力。」
「那你剛剛又這樣說？」
我看著他，又從他瞳孔中的反射看著自己。
巧克力我當然吃過，吃過很多很多塊；只是現在這種巧克力並不同，我說不出差異的地方，那是難以形容的一種感覺。
「…這種巧克力不同。」
「有什麼不同啦。」像是對我接二連三的話摸不著頭腦，他一臉疑惑。
他的身體靠了過來，手背緊貼手背；我抓緊拳頭，動了動身體重新拉開距離。
「我也不清楚。」
拋下這句話後我跳到地上，裝作要再一次檢查器材。
在背後的他沒說什麼，繼續安靜地坐著，我能感覺到視線沒從我身上移開過。

四周寧謐了下來，只餘下金屬碰撞的響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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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課後，參加者陸續到達。
我們大概把他們分組，安排好位置便開始教學。
「大家先將準備好的黑巧克力與牛奶巧克力壓碎。」
負責教學的幹事在正中的位置開始指導與示範，
其他幹事平均分到每一組作幫忙，雖然說我們什麼都不懂。
我也跟其他參加者一樣，只是小心翼翼跟著指示行動；
先把巧克力壓碎，放到一旁的鐵碗，再開爐煮水；
水溫約五十度的時候，把巧克力隔水煮溶。
我一邊攪拌著，一邊查看身旁同學的狀況，發現好像每個都做得比我好。
然後我忍不住把視線落到隔壁桌的他身上，他出奇地專心致致低著頭，認真地攪拌著。
最初我還怕他又會顧著玩，什麼都不做。

「完全溶化後，可以把一旁的淡忌廉加進去，繼續拌勻。」
一步一步，我們跟著指示作著，去到後期發現又不是太難。
而且看著身旁的人，每個都笑得很高興，自己也不自覺跟著高興起來。
隨著熱氣，巧克力濃密香甜的味道開始瀰漫在整個空間，一下子把大家帶到甜蜜的國度裏。
我們都開始幻想喜歡的人收到巧克力時的心情，會是開心還是驚訝？是接受還是逃避。
「我要給，他敢不要嗎？」
站在我身旁的同學一臉自信地說，我知道總有些人是主動到一個極致。
「如果他真的不要呢？」
「塞到他嘴裏呀。」
也有些人，是很被動消極的，如我。

「大家可以選擇加入其他配料進去，都放在桌上了，有果仁、葡萄乾…」
身旁那個人拉了拉我的衣角，「副會長，我想問可不可以加自己準備的配料？」
我還在考慮應該加什麼進去，一時沒回過神，
「嗯？」
「我是問可不可以加自帶配料？」
「應該可以吧，不過你要加什麼呀？」
聽到我的答覆，高興得笑了，然後從口袋中探了幾顆東西出來。
「我想加這個。」
「椰，椰子糖？」
「對呀，那個人喜歡吃椰子糖。」
然後也沒多管我，自顧自地繼續做下去。
看著這一幕，我開始回想有什麼東西是他喜歡的嗎？
我摸了摸口袋，一些冰涼的觸感滑過指頭。
是我常常為他預備的薄荷糖，銀白色的罐子。
我又看了看身旁的同學，什麼都沒有準備，就這樣把椰子糖全都丟了進去。
我也跟著打開罐子，倒了一些到手中，然後把它們全都灑到棕色的液體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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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到冰箱冷卻至凝固要一個多小時，我們給他們一人一張卡片，上面可以寫一些給對方的話。
把說話寫完及填好收件人的資料後，參加者可以先走。
我們等待的時候，開始準備包裹的小盒子。
一個又一個淡紅色的盒子整齊排列在桌子上，我們再在上面填上號碼，方便把巧克力正確地分配。
一切都準備好後，只餘下將巧克力放進盒子裏。
我們讓其他幹事先回去，留下我跟會長兩個繼續餘下的工作。

把巧克力放進去的時候，他好奇地問我，「你有沒有要送出去呀？」
「沒有，我要留下來給自己吃。」
「你真沒趣，難得一次機會就送出去呀。」
「要你管？」我壓抑住有點微怒的心情，把絲帶打結的時候差點把別人的巧克力弄碎。
雖然不自覺便把薄荷糖弄了下去，自己也不喜歡吃…
但我真的沒有想過要送出去；

「對了，你有沒有看到，今次我很乖，沒有胡鬧喔。」
「嗯，我知道。」
他笑著把一個又一個黃色的蝴蝶結繫好，然後再把盒子放到一旁。
盒子開始一個個堆疊起來，漸漸成了一座溫暖的山丘，正亮著粉紅色的光。
「好了，完成了。卡片明天再掛上去吧，我快累死了。」
我們合力把放滿巧克力的大箱子放到一旁，收拾好，關燈。

而薄荷糖巧克力還放在冰箱中；
就像我的感情，並不需要告知，只好遺留在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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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天早上，我特別提早回到學校完成餘下的工作。
先把早已按號碼排列的卡片逐一掛好，再對應收件人的班別分門別類。
掛著的同時，也忍不住偷看他們寫的東西。
有些人只是簡簡單單寫著「我愛你」三個字或是寫了一首唐詩，
更有些寫滿密密麻麻的字，不用心看都快要看不清。

在那些收件人中，看到兩三個他的名字。
我裝作沒看到，但在這種情況下要裝成什麼都不知道好像不可能。
我只好加快動作，把卡片掛好後放到一旁。

自己的名字出現時，我愣住了好一會兒。
這好像不是不可能的，但真的出現的時候又會吃了一驚。
特別在這種四周什麼人都沒有的環境下，寫在卡片上的字顯得更是耀眼。
上款清楚地寫著我的全名，然後只簡單寫了一句：
「愛的味道，是勇敢。」
下款只有一個大楷N，沒有名字，也沒有其他的資料。

我想不到會是誰送的，也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纏繞太久。
畢竟那個人沒有用上真名，就是想隱瞞吧。
反而寫給我的話，卻讓我沉思了很久。
我從沒嚐過愛的味道是什麼，我只知道很多電影、廣告、小說總是形容愛是甜的，有時候是苦。

但原來，愛的味道是勇敢，是勇氣。

幹事們開始逐一到達，令整個家政室開始染上人的氣味。
最後進來的是他，「早安。」
還揉著雙眼的他似乎很睏，簡單對大家打了招呼後便坐到一旁。
我坐在離他最遠的一個角落，隨著晨光映照的方向，我的視線落在那個冰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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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趁著中午與下課前的班務時間把巧克力送出。
在他們都出去的時候，只有我一個留下來負責文書的工作。
把收件人分配好，然後讓他們兩人一組出發把巧克力送出。
還要點收他們帶回來，那些送不出去的巧克力。
原因有時候是找不到人，同學沒上課，甚至是被拒絕接收。
在點收與記下原因後，它們紛紛被堆到一旁的桌上。
像是被情人節丟棄了似的，還是一樣淡紅色的它們看上去黯然失色了不少。

在班務時間，大家都出發作最後一次派發的時候，他卻回來了。
「呀，真累！」
推開門，他坐到後方的椅子上。
「你怎麼回來了，在偷懶嗎？」
「什麼呀，我的部份已送完了。」
他好像一臉不甘心地望著我，我避開他的視線，低頭繼續我的工作。
接近黃昏的夕陽開始渲染著，令整個空間混雜了一種淡黃色的空氣。
微風從窗外吹進來，我好像可以從裏面嗅到屬於他的氣味。
背對著他的我沒法知道他在做什麼，偶爾能聽到他的呼吸聲，背上彷彿感到一些刺熱的視線。

「現在為止有多少個退貨呀？」
他的聲音遽然出現，把所有幻想都打破了。
我看了看名單，
「最初中午時有十多盒，剛剛再送一次，很多都能成功送出了，只餘下四盒。」
「中午時很多人去吃飯了吧，下次辦活動可以作為參考。」
「嗯。」
頭上的風扇咔吱咔吱地響著，好像想在我們之間留下屬於它的話語。
我從袋子裏拿出薄荷糖巧克力，緊張的心情害我手心止不住地滲汗。

「對，對了。」
我走到他的臉前，他剛打完呵欠，瞇著眼看我。
「什麼事？」
「這份巧克力也是給你的。」
他好像有些驚訝，皺眉看了好一會才接了。
「怎麼啦，又有？」
「你真囂張，有人送給你就誠心誠意地收下吧。」
「我又沒說不要。」

趁著他還一臉疑惑的時候，我逃到廁所去了。
真的是用逃，雖然我的腳步很慢，但每走一步心臟都好像要跌出來似的。
終於送出去了，沒有自己的名字，沒有直接開口告白。
但這一切，已經是我最後的底線，是屬於我的勇敢。

從廁所回來時，其他幹事已經回來了。
「會長的桃花巧克力，大家快來吃，吸一點桃花啦。」
放在桌子中心的是一盒被分吃著的巧克力，盒子上殘餘的紅色再也幸福不了。
「對了兩天巧克力，我快要吐了。」
會長愉快地站在他們中心，繼續把巧克力分送出去。
我感到自己眼眶發熱，眨了眨眼睛努力把情緒壓抑下來。
我試過勉強微笑，卻發現怎樣也笑不出來。
好想離開這裡，離開這班笑著吃巧克力的人。

我默默走到自己的位置，趁著什麼人都沒發現的時候，拿起我的袋子離開。
袋子裏還放著不知名的N送給我的巧克力，我不敢拆開它，因為我不知能如何回應那份感情。
從收到這份巧克力的時候，我便知道這也是種承諾。
盡管我不認識N，但至少我也要好好保存這份思念，把它一直帶在身邊。

我在想，也許他與我想的一樣吧，只是他用了另一種方法去面對別人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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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經無法記住走過這段路多少次，但現在走下去顯得特別崎嶇。
視線好像有點模糊不清了，但還是能看到路上有不少學生拿著我們送出去的巧克力。
有些人還是一個人，有些是一雙一對，正在這天炫耀著屬於他們的愛情。
夕陽餘暉漸漸退到雲的背後，僅餘的溫度開始自手中滑落。

有人從身後叫著我的名字，那熟悉的聲音讓我下意識地無視。
但聲音隨著體溫逐漸接近的時候，我停下了腳步。
我知道自己逃不了，只能原地自困。
往身後看，他正逆著光往自己跑來。

「你怎麼自己一個先走呀？我們還在討論等一會去慶祝呢，沒了你怎麼行呀？」
他的臉顯得很關心自己，心底差點為此而動搖，最後還是硬下心腸，
「沒關係，你們去就好，我有事做。」
「情人節有事做，難道你要去約會？」
他的聲音跟隨著表情揚起了，訝異的態度讓我心裏很不是滋味。
「怎麼了，要你管？」
我緊抓著袋子的肩帶，低著頭不想看到他那雙疑惑的目光。
「可是你品味那麼差，誰要跟你約會呀？」
「什麼？」
這次換我訝異了，我抬頭的時候才發現他靠得很近，很近。
在我還沒理清狀況的時候，他的唇貼了上來。
熱度退去的時候，他笑笑的，「哪裡會有人把薄荷糖加到巧克力裏呀？」
「我…」
還沒說完的話，被吞回肚子裏。

「情人節你不跟我過，送我巧克力做什麼呀？」
他的唇又貼了上來，搭在肩上的雙手用力地抓著我。

我能嚐到在雙唇之中一絲巧克力的甜和薄荷的苦；

還有我們的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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