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載] [魔幻文學] 哈利﹒波特第5卷哈利波特與鳳凰令
第一章 攝魂怪襲擊達達力
夏季最嚴熱的日子逐漸走入尾聲,小文金鎮女貞路上碩大的方房子都籠罩在夏
末的慵懶和寧靜之中。原本擦得甑亮的汽車上現在沾滿了塵土,停在房子旁邊的車
位上,而翠綠的草坪也顯出了片片黃斑──因為夏季干旱缺水,政府已經禁止用水
澆地和洗車了。在夏天除了洗車與澆草坪再無別事的女貞路住戶在被剝奪了這兩項
權力之后,只有紛紛躲回他們陰涼的房子里,把窗戶開得大大的,幻想著能有一絲
風通過。這時候待在房子外面的只有躺在女貞路4號花叢里的一個十四五歲的男孩。
男孩相當瘦,頭發黑黑的,戴著眼鏡,和其他在短時間內長高許多的少年人一
樣有著營養不良的臉色。他穿的牛仔褲又舊又臟,肥大的短袖汗衫早就退了顏色,
球鞋的鞋面也破得几乎離了鞋幫。女貞路的住戶都是那種認為衣著破舊無異于犯罪
的人,哈利﹒波特的外貌無疑使他在鄰里之間不受歡迎。不過現在,當他躺在八仙
花叢后面的時候,他就完全躲過了路過鄰居的審視。事實上,今晚這個藏身地點只
有在他的沃能姨父或佩妮姨媽把頭伸到起居室外面才會被發現,而且還得是他們垂
直向下看花叢的時候。
總的來說,哈利對這個藏身地點的選擇頗為驕傲。也許躺在這么燙、又這么硬
的土地上并不是很舒服,不過,在這里沒有人橫眉豎目地對他,沒有大得壓過新聞
播音的磨牙聲,也沒有喋喋不休,單調冷酷的責問。這些,如果是他試著想在客廳
里和姨夫姨媽一起看電視時全會發生。
几乎就像這個念頭順著開著的窗戶飛到屋里一樣,沃能﹒達斯里,哈利的姨父,
突然開口了:
“總算那小子不再吵我們了。他現在又溜到哪兒去啦?”
“不知道。”佩妮姨媽并不在意,“反正不在房子里。”
沃能姨夫哼了一聲。
“說什么想看新聞……”他厲聲說,“我倒想知道他到底想要干什么,就好像
任何正常的男孩會關心新聞似的──達達力才不聽什么新聞呢,我懷疑他連英國首
相是誰都不知道!而且,我們的新聞上也不會有他那種人的──”
“小聲點,沃能,”佩妮姨媽說,“窗戶開著吶!”
“哦──可不是──對不起,親愛的。”
兩個人不再說話。當電視上傳來早餐麥片廣告歌曲的時候,哈利看到了紫藤路
住的費格太太,一個極愛貓的古怪老人,正皺著眉、小聲地抱怨著慢慢溜達著走過。
哈利現在對於藏身在花叢后面更感到高興,因為最近費格太太一看見他就叫他到她
那里去喝茶。她拐過了街角,從哈利的視線里消失了。這時沃能姨夫的聲音又從窗
戶里面飄了出來。
“達達出去喝茶了?”
“去珀可瑟斯家,”佩妮姨媽的喜愛言溢以表,“他有那么多小朋友,大家都
喜歡他。”
哈利強壓住從鼻孔里的冷笑。達斯里夫婦對他們的兒子的信任,真已經到了讓
人可憐的程度。一整個假期,達達力每晚都說他去某個狐朋狗友家喝茶,連這樣蠢
到家的謊話他們居然都深信不疑。哈利精確地知道達達力實際上去了哪兒,他和他
那一夥人每天晚上都在公園里胡鬧,在街角吸煙,對路過的汽車和小孩扔石頭。哈
利在鎮上散步時看見過他們,這個暑假里他的大部分時間都用來在街上游逛,從路
邊的垃圾桶里撿報紙看。
七點新聞的片頭音樂傳進了哈利的耳朵里,他的心收緊了,也許是今晚──在
苦苦等了一個月之后──該是今晚吧。
“西班牙機場行李搬運工人的罷工運動已經進入第二個星期,整個機場擠滿了
束手無策的游客,人數之多前所未有──”
“要問我的話,給他們放個長假罷,”沃能姨夫的冷哼在播抱員的話音未落時
傳來,但這并不重要:外面花叢里的哈利的心像被撬開了那么難受。如果真的發生
了什么事,一定會是頭條新聞的,死亡與破壞總會比束手無策的游客重要的多。
他慢慢的吐了一口長氣,凝視著明朗的藍天。整個夏天來,每天都是一模一樣
的:緊張、期待、短暫的放松、接下來再緊張……日漸加深的只有疑惑:為什么現
在還沒有發生?
他繼續聽著,以防漏掉麻瓜們有可能忽視的細小線索──無法解釋的失蹤案,
或者,莫名其妙的事件……但行李搬運工罷工新聞之后是關于東南方的干旱(“隔
壁那家伙現在最好在看這條新聞”,沃能姨夫咆哮道,“他那個草坪灑水器早上三
點鐘就開著了!”)然后是在薩里郡一架直升飛機差點掉在田里,還有某位著名女
演員與她的著名丈夫離婚的消息。(“就好像我們對他們那些污濁事感興趣似的,”
佩妮姨媽嗤之以鼻,她那雙瘦骨嶙峋的手曾在每本她能找到的關于離婚案的雜志上
翻過。)
仿佛被傍晚的天空刺痛了眼睛,哈利閉上了眼睛。新聞播音員說,“──最后,
一只名叫叭唧的八哥現在不必擔心炎熱的酷暑了,這只家住巴恩斯里的五羽毛養鳥
館的八哥學會了用滑水來保持涼爽,現在,就是我們的記者帶來的專訪──”
哈利睜開了眼睛,他們已經講到了會滑水的八哥,那就不能再有什么值得聽下
去的東西了。他小心的抬起頭,用膝蓋和肘部匍匐前進,准備從窗下爬開。
他剛剛移動了兩英寸,突然所有事情都在同一瞬間發生了。
一聲震撼四周的巨響,像槍聲一樣猛然打破了小街昏昏欲睡般的寧靜﹔一只貓
倉惶地從一輛停著的汽車底下躥出,飛一樣地跑了﹔尖叫聲、低罵聲、還有瓷器打
破的聲音從達斯里家客廳傳出。仿佛等到了他期待的信號一樣,哈利一下從地上彈
了起來,同時他已經用拔劍般的瀟灑,飛快地從腰帶里抽出一根纖細的魔杖,──
可惜還沒容他完全站直,達斯里家突然打開的窗戶就已經結結實實地撞在了他的頭
上,結果是佩妮姨媽的尖叫聲更響了。
哈利的頭痛得好像被劈成了兩半。他的眼睛發花,搖晃著站起來,仍然努力想
看清巨響的來源。但是他剛蹣跚著站直,一雙醬紫色的大手已經從窗戶里伸出來,
緊緊捏住他的喉嚨。
“馬上-把那-東西-扔掉!”沃能姨夫在他的耳邊咆哮,“別讓人看見!”
“放-開-我!”哈利說,喘不上氣來,他們扭打了几秒鐘。哈利右手仍緊著
魔杖,左手努力想去掰開他姨夫香腸般的手指。突然,他頭頂的劇痛抽搐般地更重
了一下,沃能姨夫隨即大叫一聲,放開了哈利。在那一瞬間他突然好像被電擊了一
樣,一種看不見的力量從他外甥身上釋放出來,讓他無法再抓住他。
哈利喘息著,跌到前面的八仙花叢上面,他立刻一躍而起,查看周圍。四周依
然沒有任何導致巨響原因的跡象,只能看到附近鄰居的窗戶里全多了一些向外張望
的臉。哈利急忙將他的魔杖插回褲腰,盡量裝做一切如常。
“多美的夜晚啊!”沃能姨夫大聲說,向對門7號的太太揮揮手,她正從自家
窗帘的網洞里往外瞅。“你剛才聽見那輛汽車倒火了嗎?給我和佩妮嚇了一跳呢!”
他繼續咧著嘴,臉上的笑容卻越來越僵硬狂躁,等到所有好奇的鄰居從自家窗
口消失,他招手叫哈利回來時,一張臉已經憤怒得扭曲了。
哈利向他挪近了几步,小心地站在離沃能姨夫一臂多遠的地方,以防他再伸手
掐他。
“你到底在倒什么鬼?小子?”沃能姨夫哇哇大叫,聲音由於氣憤而顫抖。
“我搗什么鬼?”哈利冷冷地回答著,仍然在東張西望,想要找出剛才巨響的
來處。
“你在我們屋外把鞭炮放得像槍一樣響──”
“我沒有弄出那個聲音!”哈利堅定的說。
佩妮姨媽那張瘦長的馬臉出現在沃能姨夫肥胖的紫臉后面,她的臉色有些發青。
“你剛才為什么偷偷躲在我們窗戶下?”
“對-對,你問得好,佩妮!你剛才躲我們窗戶下做什么,小子?”
“聽新聞。”哈利老實地交代。
他的姨夫和姨媽交換了一個憤怒的目光。
“聽新聞?你再說一遍?”
“嗯,你知道,這東西每天都和前一天的不一樣啊。”哈利說。
“別在我面前說俏皮話,小子!我要知道你到底在做什么──別再說什么聽新
聞這樣的謊話。你很清楚你們那種人──”
“小心點,沃能!”佩妮姨媽有口無聲地說。於是沃能姨夫放低了聲音,哈利
几乎聽不見他在說什么,“我們的新聞不會報導你們那種人!”
“那只是你以為。”哈利說。
達斯里夫婦瞪著他看了几秒,然后佩妮姨媽說,“你這下流的小撒謊精,那些
──”她的聲音低得哈利不得不從她的口型上辨認出下一個詞:“貓頭鷹──不是
一直帶給你新聞嗎?”
“啊哈!”沃能姨夫洋洋得意地小聲說:“有什么話說,小子!你以為我們不
知道你的新聞都是那些瘟鳥帶來的嗎?”
哈利猶豫了一下。這一次,說出實話來對他會有一定影響,雖然他的姨父和姨
媽根本無法想象承認這個事實對他的自尊有多么大的打擊。
“貓頭鷹──沒有給我帶來新聞。”他淡淡地說。
“我不相信!”佩妮姨媽馬上說。
“我更不相信!”沃能姨夫有力地說。
“我們知道你又計划著壞事。”佩妮姨媽說。
“你知道,我們可不蠢!”沃能姨夫說。
“這倒真是新聞,”哈利的怒氣也上來了。達斯里夫婦還沒來得及叫他回來,
他已經掉頭跑了。他穿過前院的草坪,跨過花園矮牆,大踏步上了街。
他知道他的麻煩大了。他早晚要回去面對他的姨夫姨媽,為他剛才的粗魯行為
付出代價。但他現在不愿想那么多,他腦子里還有更要緊的事。
哈利肯定那個聲音是巫師在做瞬息出現或瞬息消失時發出的聲音。以前家佣精
靈多比從空氣中消失的時候,聲音就是這樣的。難道多比會再來女貞路?現在多比
會不會就跟在他的身后?這么想著他立刻轉回頭去。可是整條街上什么都沒有,哈
利確信多比還不會隱身朮。
他繼續走著,完全不在意走向哪里。其實他的雙腳已經在小文金鎮的小街上走
得爛熟,就是閉著眼睛他也能走到他常去的几個地方。每走几步他都會轉頭看看后
面,當他躺在佩妮姨媽那些快死了的秋海棠中間的時候,有什么人就在附近使用了
魔法,這一點他相當確定。但是他們為什么沒和他說話?為什么沒來找他?為什么
他們現在還藏著?
可惜,隨著焦慮與沮喪的感覺越來越強,他也越來越不能肯定了。
也許那聲音根本與魔法無關,也許是他太想要找到那個來自他的世界的、哪怕
是最微小的痕跡,以至於連一聲普通的噪音也讓他過於敏感。他能確定那不是鄰居
家什么東西打破的聲音嗎?
哈利的胃里沉甸甸的,已經折磨了他整個夏天的絕望感覺,再次侵蝕了他的心。
明天早上五點整他會被鬧鐘叫醒,付錢給那只每早來送《先知日報》的貓頭鷹。
但是繼續訂這份報紙真的有什么意義嗎?哈利這些天都是看一眼頭版就把它扔到一
邊去了。如果報社里的那些蠢家伙意識到伏地魔真的已經復活,他們一定會把它放
在頭版頭條的,那才是哈利唯一感興趣的新聞。
如果幸運的話,也許能收到他的好友羅恩和赫敏送來的貓頭鷹,雖然哈利早已
不抱任何希望能從他們的信上得到有用的消息了。
“我們沒法告訴你關于‘那件事’的事,你知道,如果信被人偷了就糟了。我
們現在很忙,但現在還不能告訴你在忙什么……事情越來越多了,一切都等我們見
了面再講……”
但他們什么時候才能見到他?似乎沒人打算告訴他確切的日期。赫敏在給他的
生日卡上潦草的寫了希望能盡快見到你之類的話,但盡快是多快?從信上哈利能隱
約猜到羅恩和赫敏是在同一個地方的,也許是羅恩家。他簡直不能忍受當他一個人
被困在這里的時候,那兩個家伙正在那座叫“地洞”的房子里開心的玩耍。事實上,
他氣得把他們在他生日時送來的兩大盒蜜爵商店的巧克力沒開封就扔掉了。不過,
他后來又有些后悔,因為在那天晚飯時佩妮姨媽做了干澀的沙拉,實在讓人難以下
咽。
羅恩和赫敏到底在忙什么?為什么不是他,哈利,在忙呢?他不是早就証明他
處理事情的能力強過他們嗎?難道他們已經把他所做的事全都忘了嗎?難道不是他
被帶到了墓地,目睹了塞德里克的死亡,而且給捆在墓碑上做垂死掙扎么?
“別這么想!”這個夏天來哈利已經是第一百次這么命令自己了。每晚在夢中
回到那個恐怖的墓地已經夠糟的了,不要讓醒著的時間也這么難過。
他拐上木蘭巷。走了半條街,就經過了那條車庫旁邊的小路,就是在那里他第
一次看到了他的教父,瑟瑞斯﹒布萊克。至少,瑟瑞斯似乎能理解哈利的感受。當
然他的信也和羅恩及赫敏的一樣只有平常的消息,但是信里透出的安慰與警告還是
要比那些讓人干著急的暗示要好得多了:
“我知道現在你一定很失望,不要多管閑事就好了……切記小心,不要輕舉妄
動──”
好吧,哈利一邊穿過木蘭巷轉上木蘭路一邊想,他正朝著漸漸黑下來的小區公
園走去,他已經(甚至超過了)做到了瑟瑞斯忠告他的事情。至少他沒有現在就把
行李綁在掃帚上一路飛去“地洞”。事實上,他覺得自己的表現可以說相當不錯,
要知道他已經被困在女貞路這么久,又氣又惱卻無計可施。為了搜索伏地魔的消息,
他已經淪落到每天躲在花叢里偷聽新聞的程度。雖然如此,被莽撞的瑟瑞斯告誡不
要輕舉妄動還是有些滑稽的。他自己被誣陷殺人罪,關在魔法界的監獄阿茲卡班一
十二年,好不容易越獄跑出來時想做的第一件事,卻是要去殺那個人家認為當年被
他殺死的人,最后只好偷了一匹雙翼鷹頭馬再次逃走。(詳見第三卷──譯注)
哈利彎腰穿過小區公園鎖著的門,走過依然炎熱的草坪。公園和周圍的街道一
樣空蕩蕩的。一排秋千里只有一個還沒來得及被達達力那夥人毀掉,他走過去坐在
上面,一條手臂盤繞在鐵鏈上,憂慮地看著地面。他再也不能在達斯里家的花叢下
藏身了,明天他得想個別的法子來聽新聞。現在,他眼前能發生的事只有今夜充滿
煩躁與恐怖的夢魘。即便僥幸不夢到墓地里塞瑞克被殺死的樣子,他也會夢到更加
讓他心驚的,已經騷擾他許久的同樣的夢:他穿過狹長黑暗的走廊,所有的走廊盡
頭都是鎖著的門。這也許是他醒來之后仍有被圍困的壓抑感覺的原因。他的傷疤也
會火辣辣地疼,但是他懷疑羅恩、赫敏或者瑟瑞斯對這個早已毫無興趣。過去,傷
疤的疼痛是伏地魔逐漸強大起來的預兆,現在大家都已經知道伏地魔復活了,他們
只會告訴他傷疤疼也是自然而然的,沒什么好擔心的,老消息了……
所有這些都讓他感到萬分地不公平,他恨不得跳起來大喊大叫。要不是他,根
本不會有人知道伏地魔已經回來了!他的回報卻是在這個死氣沉沉的小文金鎮里,
完全與魔法世界隔絕,待足整整四個星期,每天蹲在快死的海棠花中間偷聽八哥滑
水的新聞!鄧布多怎么能這么輕易地就把他給忘了?羅恩和赫敏在一起為什么卻不
邀請他?他聽瑟瑞斯話安安靜靜的待著,當一個乖孩子,沉住氣不寫信給《先知日
報》告訴他們伏地魔已經回來,但他這樣還能忍多久?這些憤怒的想法在哈利的頭
腦中打轉,他的內臟被怒火翻攪著。而外面,悶熱、稠密的夜色終於逐漸降臨。空
氣里充滿著烘熱的干草氣味,唯一能聽到的聲音是來自公園欄杆外面汽車的低沉引
擎。
他不知道在秋千上坐了多久,直到有聲音打斷了他的沉思。他抬起頭,周圍的
街燈已經亮起來了,燈光霧氣朦朧,但是照亮了一夥人的影子。他們正走過公園,
其中的一個大聲地唱著難聽的歌,其他人則在大笑。他們騎著的高級腳踏車發著輕
柔的叮當聲響。
哈利知道那些人是誰,在前面的那個人無疑是他的表哥,達達力﹒達斯里,正
在他那群忠實手下的陪伴下回家。
達達力和過去一樣肥碩,但是一整年的艱苦節食和他新近發掘的運動天才使他
體格產生了相當大的變化。為此,只要有人肯聽,沃能姨夫會不厭其凡地夸耀達達
力是如何贏得了東南地區校際拳擊大賽重量級的冠軍。沃能姨夫把拳擊稱為貴族的
運動,這比達達力在小時候拿哈利當靶子打著玩的時候更讓哈利覺得恐怖。他當然
不是害怕達達力的拳頭,他只是覺得贊賞一個孩子打人的力道和精確程度是件相當
危險的事情。住在附近的小孩都怕達達力──甚至比他們害怕“那個波特小子”更
甚,要知道,他們一直以為哈利是個被送到聖布魯特斯少年犯管教學校的小流氓啊。
哈利看著人影走過了草坪,不知今晚挨他們教訓的是誰。“往這兒看看吧,”
哈利一邊盯著他們一邊想:“來啊……往這兒看,我就這兒坐著,我一個人呢,過
來打我呀……”
如果達達力的朋友們看到他坐在這兒,一定會馬上跑過來挑釁的。達達力會怎
么做?他肯定不想在他的那些狐朋狗友面前丟面子,但是他也確實不敢找哈利的碴
……要是達達力猶豫不決就好玩了,他可以放肆地嘲笑達達力,看他毫無反抗的膽
小鬼樣子。如果其他人敢動手打哈利,他的手里魔杖早已經准備好了,倒讓他們上
來試試……他正有一肚子怨氣可以發在這群曾經讓他如同生活在地獄里的小子們。
但是他們并沒有轉頭,他們沒看見他,已經快走到公園另一邊的欄杆那里了。
哈利几乎要張口叫住他們了。但是,主動挑釁并非明智舉動,他不能使用魔法,他
會再有被開除的危險。
達達力一夥人的聲音漸漸小了。他們沿著木蘭路走著,消失在哈利的視線中。
“你滿意了吧,瑟瑞斯,”哈利呆呆地想,“不要輕舉妄動,乖乖的待著,和
你自己的行為正好相反。”。
他站起來伸了個懶腰。佩妮姨媽和沃能姨夫認為達達力回家的時間是小孩回家
的標准,在他回家以后無論什么時候都是太晚了。沃能姨夫告訴哈利如果他敢再在
達達力之后回家,他就把他鎖在小棚子里。所以,在悶悶地打了個哈欠之后,哈利
開始往公園門口走,依然愁眉不展。
木蘭路,跟女貞路一樣,到處都是大大的方形房子,房前有著修剪得整整齊齊
的草坪,房子的主人們都是一些大大的方形的人,開著和沃能姨夫的相似的干淨汽
車。相比起來,哈利更喜歡晚上的小文金鎮,在黑暗中,挂著窗帘的窗戶透出五顏
六色的燈光,這時候他再不用擔心住戶們在他經過時小聲嘀咕他的窮酸打扮。他走
的很快,木蘭路剛走了一半他就又看見了達達力一夥的身影,他們正在木蘭巷的路
口處互相道別。哈利躲到一棵大丁香樹的陰影里。
“……他叫得像頭豬,不是嗎?”馬爾科姆正說著,旁邊的人哄堂大笑。
“你的右鉤拳太棒了,老大。”派爾斯說。
“明天還那個時間?”達達力說。
“到我家集合吧,我爸媽那時候不在家。”戈登說。
“那就到時候見!”達達力說。
“再見。達!”
“再見,老大!”
哈利等其他人都離開了才走出來。當他們的聲音再次從街上消失的時候,他也
轉彎走上木蘭巷。他快步走著,很快就離達達力相當近了。達達力正一邊慢步著一
邊悠然哼著走調的歌。
“嘿,老大!”
達達力轉過身。
“哦,”他嘟囔著,“是你。”
“什么時候他們開始叫你‘老大’了?”哈利問。
“閉嘴!”達達力低吼一聲,別過頭去。
“很好的名字啊。”哈利說,笑著走在他表兄的身后,“不過對我來說你永遠
都是‘達達小心肝’。”
“我說了,你閉嘴!”達達力說,火腿般的手握成了拳頭。
“難道那些人不知道你媽媽怎么叫你嗎?”
“閉上你的臭嘴!”
“你可沒讓她閉上臭嘴呀,那‘寶寶貝’或者‘達達小乖乖’可不可以用呢?”
達達力什么也沒說,他在努力控制自己不伸手去打哈利。
“今晚你們打誰了?”哈利問,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另一個十歲的小家伙
嗎?我知道你兩天前剛揍了馬克﹒埃文斯──”
“他活該!”達達力哼了一聲。
“是嗎?”
“他侮辱我!”
“哦?他說你是用后腿走路的豬嗎?那不是侮辱,達達力,那是事實!”
達達力下巴上的肌肉在抖動,看到達達力如此生氣讓哈利很滿意。他覺得自己
的怒火仿佛正通過一根吸管傳到他表兄的身上去了,這是他唯一可以發泄的途徑。
他們向右轉上一條狹窄的小路,那是哈利第一次見到瑟瑞斯的小路,也是從木
蘭巷到柴藤路的捷徑。因為沒有路燈,這條小路比其他街道要黑。他們的腳步聲在
小路一邊的車庫和另一邊的高柵欄中間聽起來很沉悶。
“你以為你帶了那東西就了不起了是不是?”達達力頓了一下,忽然說。
“什么東西?”
“被你藏起來的那個東西。”
哈利又笑了。
“你可不像你看起來那么蠢啊,是不是,達?如果你真那么蠢,大概還學不會
一邊走路一邊說話吧?”
他拔出了魔杖,達達力只敢從側面窺視。
“他們不許你的!”他飛快地說,“我知道你不許用它的。用它的話你會被那
個見鬼的學校開除的!”
“你怎么知道他們沒修改法規,老大?”
“他們沒有。”達達力說,雖然他聽起來并不確定。
哈利輕聲笑了。
“沒有那個東西你才沒膽量跟我較量呢,不是嗎?”達達力冷哼。
“而你則需要四個弟兄站在后面才敢動手打一個十歲的小孩。那個讓你搖頭擺
尾的拳擊冠軍是怎么來的?你的對手有多大?七歲?還是八歲?”
“如果你要知道,他十六歲。”達達力大聲說,“我打得他暈了二十分鐘才醒
過來。他有你兩個那么重!你等我告訴我爸爸你帶了那個東西出來──”
“又要跑到好爸爸那里去告狀了?難道他的心肝拳擊冠軍會害怕壞哈利的小魔
杖?”
“你晚上就沒這么勇敢吧?”達達力忽然冷笑說。
“現在就是晚上,達達小心肝,天一黑我們就把這叫做晚上了。”
“我是說你睡覺的時候!”達達力大聲說。
他已經停住腳步,哈利也站住了,看著他的表兄。
昏暗中哈利仍能看到達達力的胖臉上帶著勝利的表情。
“什么意思?我睡覺的時候不夠勇敢嗎?”哈利說,完全摸不著頭腦,“我應
該怕什么嗎?怕枕頭還是什么?”
“我昨天晚上聽見了,”達達力屏著氣說,“你說夢話了,還有呻吟。”
“你什么意思?”哈利又說,但是一種冰冷的感覺涌進胃里。他昨晚又夢見了
墓地。
達達力發出一陣刺耳的笑聲,然后尖聲裝出嗚咽的聲音:
“‘別殺塞德里克!別殺塞德里克!’誰是塞德里克?──你的男朋友嗎?”
“我──你撒謊!”哈利機械地回應。但是他的嘴巴發干,他知道達達力并沒
有說謊,──否則他怎么會知道塞德里克﹒迪戈里?(見第四卷──譯注)
“‘爸爸!救我,爸爸!他要殺我了,爸爸!’呀呼哈哈!”
“閉嘴!”哈利靜靜地說,“閉嘴,達達力!我警告你!”
“‘快來救我,爸爸!媽媽,快來救我!他殺了塞德里克!爸爸,救我!他要
殺──’不許你把那個東西指著我!”
達達力靠在旁邊的牆上,哈利的魔杖直指著他的心臟。哈利可以感覺到十四年
來對達達力的仇恨擴張著他的血管──他現在多么想給達達力重重一擊啊?徹徹底
底把達達力打傻,讓他像個虫子一樣爬回家去,長出觸須來……
“不准再說那件事!”哈利吼道,“你明白嗎?”
“不許你把那個東西指著我!”
“我說,你明白嗎?”
“別指著我!!!”
“你明白嗎?!!!”
“把那東西從我這里拿開──”
達達力忽然吸一口氣,顫抖著,古怪的樣子仿佛被浸進了刺骨的冰水里面。
夜空在無聲無息之間變了樣子,原本深藍色、綴滿星星的天空忽然變成了漆黑
一團,所有的光──星光,月亮,小路兩端霧氣朦朦的街燈都看不見了,遠處汽車
和風吹樹枝的聲音也消失了,原本溫和的夜晚在一瞬間變得寒冷刺骨。他們被一種
無法穿透的死寂與黑暗完全包圍起來,仿佛有一只巨手將整個小路用一件冰冷、厚
重的斗篷給蓋住了,他們什么也看不見了。
有一瞬間哈利以為是自己的魔法沒控制好。但是他的邏輯立刻推翻了臆想──
他還沒有熄滅星星的能力。他急促地把頭四下轉著,希望能看見什么,但是黑暗仿
佛給他的雙眼外面蒙上了一層輕薄的面紗。
達達力受驚的聲音傳進了哈利的耳朵里,
“你-你做了什么?停-停下來!”
“我什么也沒做!閉上嘴別動!”
“我-我什么也看不見了!我的眼睛瞎了!我──”
“告訴你閉嘴!”
哈利站在地上一動不動,徒勞地把眼睛向左右轉著。空氣冷得像冰,他全身都
在發抖,手臂上起了雞皮疙瘩,頸后的頭發根根倒豎起來──他把眼睛瞪到最大,
茫然地看著四周,卻什么也看不見。
“這不可能,他們不可能在這里,不可能在小文金鎮,”他緊張地聽著,他應
該可以在看見他們之前聽到他們……
“我-我要告訴我爸爸!”達達力嗚咽著,“你-你在哪兒?你在干-干什─
─?”
“你就不能閉上嘴嗎?”哈利嘶聲說,“我正在聽──”
但是他突然不說了,他已經聽見了他最擔心的東西。
小路上出現了一個不屬於這里的東西,它正在發出長長的、嘶啞的、帶著痰聲
的呼吸。在寒冷中顫抖的哈利因為恐懼而劇烈地搖晃了一下。
“別-別再做了!住手!我會打-打你!我發誓我要你!”
“達達力,閉……”
咚!
一只拳頭撞上哈利頭的一側,把他打得站立不穩,眼冒金星。一個小時里第二
次哈利覺得自己的頭疼得像被劈成兩半。接下來,他感到自己的身子重重摔在地上,
手里的魔杖直甩出去。
“達達力,你這個白痴!”哈利大叫,他的眼睛因為疼痛充滿了淚水,他爬起
來用手和膝蓋在地上慌張地找尋魔杖。他聽見達達力狼狽地跑開,撞到了旁邊的柵
欄,几乎絆倒。
“達達力,回來!你正跑往那東西那兒跑!”
一聲慘叫響起,達達力的腳步聲停止了。同時,一陣寒流快速地爬上哈利的后
背。只有一個解釋:來的東西不止一個。
“達達力,把嘴閉上!不管你做什么,把嘴閉上!魔杖啊!”哈利瘋狂地大喊,
他的手像蜘蛛一樣在地上張狂尋找,“在哪兒──魔杖──快點──熒光閃爍!”
他脫口說出咒語,絕望地想把身邊照亮──令人難以置信的是,在他右手邊几
寸的地方居然有亮光出現──魔杖頭被他的咒語點亮了。哈利一把抓起它,蹣跚地
爬起來轉向身后。
他的胃翻絞著。
一個高高的,罩著斗篷的東西正慢慢地向他滑過來,他漂浮著走,斗篷下面看
不到腳,似乎是懸空的。他的臉藏在頭罩后面,完全無法看到。夜色因他的到來而
消失了。
哈利跌跌絆絆地往后退著,他舉起了魔杖。
“呼神護衛!”
一小縷銀色的氣體從魔杖頭射了出來,攝魂怪慢了一下,但是咒語并沒有完全
生效。哈利絆了一跤,坐在地上,攝魂怪伏下身來湊近他的臉。恐懼占據了他的大
腦──集中精神──
攝魂怪從斗篷的長袍兩側伸出手來,那手顏色灰白,布滿粘液和疙瘩,離哈利
越來越近,同時一陣噪音充斥了他的耳鼓。
“呼神護衛!”
他的聲音聽起來微弱而遙遠。一小縷銀色的煙──比剛才的更微弱──從魔杖
頭里飄了出來。他沒法做得更好,他不能使咒語奏效。
他的腦子里響起了一陣陰冷的尖笑,他可以聞到攝魂怪腐爛的氣吸,死一般冰
冷的呼吸正充進他的肺部,令他窒息。趕快,想快樂的事……
但是他的心里沒有快樂……攝魂怪冰冷的手指在他的脖子上逐漸收緊,尖笑的
聲音越來越響,一個聲音在他的腦子里出現:“向死神鞠躬吧,哈利……也許一點
也不痛苦呢。我不知道,我從來沒死過……”
他再也看不見羅恩和赫敏了!
他們的臉突然在他的頭腦中顯現出來,他掙扎著呼吸。
“呼神護衛!!”
一只巨大的銀色牡鹿從他的魔杖頭噴出,它的鹿角向攝魂怪心臟的位置頂去,
攝魂怪仿佛與影子一樣沒有重量,被撞得向后跌了出去。當牡鹿再次進攻時,攝魂
怪像蝙蝠一樣扑倒,然后敗走了。
“這邊!”哈利對牡鹿喊道,他轉頭沿著小路跑,高舉著發亮的魔杖,“達達
力!達達力!”
只跑了十來步遠他就找到了他們。達達力蜷縮成一團躺在地上,胳膊捂著臉。
第二只攝魂怪正彎腰用他黏糊糊的手抓著達達力的手腕,緩緩地,几乎是憐愛地把
達達力的手臂掰開。斗篷罩著的臉已經低得要觸到達達力,眼看就要給他那致命的
一吻。
“進攻!”哈利大吼。隨著一聲急速的呼嘯,他召喚的銀色牡鹿輕快地躍過他
的頭,在攝魂怪沒有眼睛的臉離達達力只剩一寸的那一瞬間撞上了他,那怪物被拋
到空中,然后,和他的同伴一樣,飛起來溶入黑暗里不見了。牡鹿碎步跑到了小路
的盡頭,化做銀色的煙霧消失了。
月亮,星星,路燈,都在同一時刻恢復明亮。溫暖的晚風吹過小巷,附近花園
里的樹木發出沙沙的響聲,從木蘭巷那里傳來汽車的隆隆聲。
哈利靜靜地站著,突然回到正常世界讓他的所有感知空前敏銳。過了好一會,
他才意識到衣服已經粘在身上,被汗濕透了。
他依然不能相信剛剛發生的事。攝魂怪出現在這里,在小文金鎮!
達達力依然蜷在地上,嗚咽著顫抖。哈利彎下腰看他是否能自己站起來,但他
身后突然傳來一陣響亮的跑步聲。他下意識地又舉起魔杖,站起身來面對身后的來
人。
出現在小路上的是費格太太,那個年老的古怪鄰居。她灰白的頭發從發網里掉
出來,手腕上挂著個繩編的購物袋,發出叮呤當啷的響聲,腳上的方格布拖鞋只穿
上了一半。哈利慌忙把魔杖藏起來,但是──
“別把那東西收起來,傻小子!”她尖叫,“如果他們還在附近怎么辦?噢,
我恨不能把蒙當格﹒費萊徹那家伙給打死!”
第二章 一只接一只的貓頭鷹
“什么?”哈利一片茫然。
“那個玩忽職守的家伙!”費格太太扭著兩手,“他聽說有人弄到一堆來歷不
明的鐵鍋,就跑去跟人家談生意了!我警告過他要是他敢離開我就剝了他的皮,現
在看看!攝魂怪!幸虧我事先讓提先生(費格太太的貓──譯注)在這里照應。不
過現在沒時間閑聊!快點,我得趕快送你回家!噢,這下麻煩可大了,我非殺了他
不可!”
“但是──”對哈利來說,發現這位愛貓的老太太知道攝魂怪,對他的震撼几
乎和在小巷遇上兩只攝魂怪同樣大,“你是──你是巫師?”
“我是個似貴,這點蒙當格比誰都清楚!攝魂怪來了我又幫不上忙。我再三囑
咐過他可還是讓他跑了,把你完全暴露給──”(似貴,巫師界稱那些具有巫師血
統卻沒有魔力的人“似貴”,或啞炮。──譯注)
“蒙當格一直在跟著我?等等──原來是他!是他在我的房子前面弄出那個大
聲!”
“是是是!幸虧我囑咐了提先生待在汽車下面,而提先生一看到他離開就跑來
告訴我了,我緊趕慢趕到你家時你已經走了──而現在──噢!鄧布多會怎么說…
…?你!”她忽然轉向仍躺在地上的達達力尖聲說,“給我站起來,快點!”
“你認識鄧布多?”哈利盯著她說。
“我當然認識鄧布多,誰不知道鄧布多?但是,聽話──如果它們再回來,我
可一點辦法也沒有啦,我就是連變成茶包的能力也沒有啊。”
她彎下腰,用瘦瘦的手拉起達達力的肥胳膊,用力往上拖。
“起來,你這個沒用的笨蛋,起來!”
但是達達力站不起來,或者應該說他根本就不想站起來。他賴在地上,全身發
抖,臉色蒼白,緊閉著嘴。
“我來,”哈利說著拉起達達力的一只胳膊。他用盡全力才將能讓達達力站起
來,達達力看起來像要暈倒的樣子,小眼睛向上翻著,臉上滿是豆大的汗水,哈利
剛要松手他就已經站不住了。
“快點!”費格太太有點歇斯底里地叫道。
哈利把達達力肥胖的胳膊架在自己的肩膀上拖著他走,達達力的碩大身子几乎
要把他壓扁了。費格太太在他們的前面踉踉蹌蹌地走著,一邊緊張的四下檢查。
“把你的魔杖拿出來。”當他們走上柴藤路時,她對哈利說道:“現在不是顧
忌《保密法令》的時候,反正也已經犯下滔天大罪了,五十步一百步也沒什么區別。
那個《未成年人施朮合理限制條例》真是……這正是鄧布多所擔心的事情──街角
那個人是誰?哦,只是普倫提斯先生。小子,別把你的魔杖藏起來!難道沒聽見我
沒有魔法保護咱們倆嗎?”(這里的原話是‘與其因丟蛋被吊死還不如丟了龍’,
是引自英文俚語‘與其因丟了羊羔被吊死還不如丟了大羊’,因為是巫師的俚語,
羊羔和羊給改成了蛋和龍,蛋指龍蛋。這和上面的,‘來歷不明’的鐵鍋一樣,那
里的原話是‘從哪個掃帚上掉下來的’,是借用英文里的‘從那個車上掉下來的’,
指來歷不明的東西。──譯注)
拖著沉重的達達力的同時握穩魔杖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哈利不耐煩地捅一下
他表兄的肋骨,但是達達力看起來已經完全失去了獨立行動的愿望,他整個癱在哈
利的肩膀上,巨大的腳在地上拖著。
“你怎么不早告訴我你是似貴呢,費格太太?”哈利一邊走,一邊氣喘吁吁地
問,“我到你家那么多次──為什么你啥都不說?”
“鄧布多的命令。我必須在你不知情的情況下保護你,你還太小。很抱歉我待
你那么不好,哈利,但是如果達斯里夫婦認為你喜歡我這里的話,他們就再也不會
讓你來了。你知道,這并不容易的……哦!瞧我在說什么,”她悲傷地說,再次把
兩手扭在一起,“等鄧布多聽到這件事時──蒙當格怎么說走就走啦,他應該值班
到午夜的,他到哪兒去了?我沒法和鄧布多聯系啊,我不會瞬息移動。”
“我有貓頭鷹,可以借給你捎信給鄧布多。”哈利哼了一聲,不知道他的脊椎
在哪一刻會在達達力的重壓下折斷。
“哈利,你不明白!鄧布多必須盡快行動,魔法部有他們自己的渠道能探測到
未成年人使用了魔法,他們現在一定已經知道了,你就看吧。”
“但是如果不用魔法我沒法打退攝魂怪啊──他們倒應該去追查為什么攝魂怪
在柴藤路上游蕩,不是嗎?”
“天吶,可不是嗎,我也希望如此,但是我恐怕──蒙當格﹒弗萊徹,我要殺
了你!”
隨著一聲“砰”的巨響,一股強烈的煙酒氣味充溢四周。一個縮頭縮腳的人出
現在他們兩人面前,他穿著一件破舊的大衣,有著短短的羅圈腿,姜黃色的頭發下
面一雙松垂的、布滿血絲的眼睛,使他看起來更像一只神情憂郁的短腳獵狗。他手
里抓著一個銀色的小包,哈利一眼就認出來那是一件隱形斗篷。
“費格,你好啊?”他說,從費格太太看到哈利,再看到達達力,“不是說好
了我們要藏在暗處保護他嗎?”
“那是在你暴露我們的計划之前!”費格太太喊了起來,“攝魂怪來過了!你
這個沒用的、該碎尸萬段的小偷!”
“攝魂怪?”蒙當格重復著,嚇傻了,“攝魂怪,在這里?”
“是的,就是這兒,你這個一文不值的蝙蝠糞,就是這兒!”費格太太尖聲叫
道:“他們在你值班時間攝魂怪襲擊了這個孩子!”
“唉呀,”蒙當格虛弱地說,從費格太太看到哈利,再看回來,“唉呀,我─
─”
“你居然在這時候跑去買偷來的鐵鍋!我難道沒告訴你不要去嗎?我沒告訴你
嗎!”
“我──,嗯,我──”蒙當格看起來極為難受,“那-那是很好的商業機會,
你看──”
費格太太舉起挂著繩包的手臂,大力用繩包打蒙當格的頭和脖子,繩包里面的
東西叮當響著,大概里面裝滿了貓食罐頭。
“哎呦-別打-別打,你這發瘋的老迄婆!得有人向鄧布多反映!”
“是的!他們-已經-這么-做了!”費格太太大聲說,手里的貓食袋子拼命
砸向她能夠著的每一個部位,“現在,你自己最好去告訴鄧布多究竟為什么你沒能
保護這個孩子!”
“你保持理智!”蒙當格叫,他的手護在頭上,往后躲閃著,“我會去說,我
會去說!”
隨著另一聲“砰”的巨響,他消失了。
“我希望鄧布多殺了他!”費格太太怒道,“現在,哈利,快點,你還等什么?”
哈利想向費格太太解釋達達力的重量已經讓他寸步難行,但還是決定不浪費自
己已經不多的力氣。他用力舉起半昏迷的達達力,然后搖晃著向前挪動。
“我把你送到門口,”當他們拐上女貞路時,費格太太說:“萬一他們還在周
圍……你得記著我的話,這次可壞了大事了……鄧布多囑咐過我們無論如何不能讓
你動用魔法,可你孤身一人,還能怎么辦吶……唉,我想,已經潑出去的藥水哭也
沒用……反正現在已經一團糟了(這句話的原話是‘反正貓也跑到小鬼群里’,是
引自英文俚語‘貓跑到鴿子群里’,類似中文‘雞飛狗跳’形容的混亂狀況。而‘
潑出去的藥水’,取自于英文俚語‘潑出去的牛奶’──譯注)。”
“那么,”哈利氣喘吁吁地問,“鄧布多……派人……跟蹤我?”
“當然是的,”費格太太不耐煩地說,“你以為在六月那件事發生以后,他會
再讓你一個人到處亂逛嗎?天哪,小子,他們還夸你聰明呢……現在,進去,別再
出來。”他們已經來到4號門口。“很快就會有人和你聯絡的。”
“那你現在干什么?”哈利連忙問。
“我立刻回家,”費格太太說,她巡視著四周黑暗的街道,打了個機靈,“我
要等新的命令下來。你好好在家里別出來。晚安!”
“等等,現在別走!我想問你──”
但是費格太太已經小跑著離開了,拖鞋嗒嗒地翻打著,繩包在手腕上叮當作響。
“等等!”哈利在她后面大喊。他有一萬個問題要問曾與鄧布多教授有過接觸
的人,但只几秒鐘,費格太太的身影就已經完全消失在黑暗里了。哈利皺著眉,把
肩頭上的達達力調整一下,然后艱難而緩慢地走上4號的花園小徑上。
客廳的燈依然亮著。哈利將魔杖收回到腰帶里,摁響了門鈴。佩妮姨媽映在大
門的毛玻璃上的影子越來越大,隔著毛玻璃看起來有些變形。
“達達!你也差不多該回來了,我正有些-有些-達達,發生了什么事!”
哈利側眼看看旁邊的達達力,及時從達達力的手臂下竄了出來。達達力在原地
搖晃了一會兒,臉色發綠。然后他張嘴吐得門口到處都是。
“達達!達達!你怎么了?沃能?沃能!”
哈利的姨父從臥室里踉蹌著跑出來,由於激動,兩撇小胡子給吹得左一縷右一
縷的。他跑上前幫著佩妮姨媽將兩腿發軟的達達力弄了進來,同時小心地避開地上
那堆惡心的嘔吐物。
“沃能,他病了!”
“兒子,怎么了?發生什么事了?是不是珀可瑟斯夫人給你喝外國茶,胃不習
慣哪?”
“寶貝,你怎么滿身都是土?你曾經躺在地上嗎?”
“等等──兒子,是不是有人搶劫你?”
佩妮姨媽立刻尖叫起來:
“打電話給警察,沃能!叫警察!達達親愛的,和媽媽說話啊!他們對你做了
什么?”
在這場混亂中似乎沒人注意到哈利,這無疑對他相當合適。沃能姨父甩上大門
之前他正好來得及溜進門口。當達斯里一家吵吵嚷嚷地從客廳移向廚房時,哈利開
始小心翼翼地朝樓梯挪動。
“誰干的,兒子?告訴我們名字。我們會抓到他的,別怕。”
“沃能,安靜!他要說話了!要說什么,達達?告訴媽媽!”
當達達力找回聲音的時候,哈利的腳正踏在樓梯的最底一級上面。
“他。”
哈利停住,腳懸空了,臉繃的緊緊的,等著姨媽和姨父發作。
“小子,你給我滾過來!”
哈利壓著一肚子怒火,十分不情愿地把腳慢慢從樓梯上移開,轉身跟上達斯里
一家。
經歷了外面漆黑的夜色,現在看到一塵不染、閃閃發亮的廚房讓人有種亦幻亦
真的感覺。佩妮姨媽把達達力安置在一張椅子上,他仍然臉色發綠,看上去又濕又
冷。沃能姨父站在水池前面,通過他那雙小小的、窄縫一般的眼睛盯著哈利。
“你對我的兒子做了什么?”他用威脅的口氣吼著。
“什么也沒有。”哈利回答,不過他十分清楚沃能姨父不會相信他。
“達達,他對你做了什么?”佩妮姨媽顫抖著問,一邊用海綿把達達力皮夾克
上的臟東西擦淨。“是不是-是不是‘那個東西’,寶貝?他是不是用了──他的
東西?”
達達力慢慢地、顫抖著點了點頭。
佩妮姨媽發出一聲哀號,沃能姨父舉起他的拳頭。“我沒有!”哈利厲聲分辨
:“我什么也沒對他干,那不是我,是──”
就在那一瞬間,一只鳴角梟突然穿過廚房窗戶飛了進來,差一點撞上沃能姨父
的頭頂。它滑翔著穿過廚房,把叼在嘴里的一個大羊皮紙信封丟在哈利的腳邊,然
后優雅地轉了個彎,翅膀末端輕輕划過冰箱頂部,飛出窗外,穿過花園消失了。
“貓頭鷹!”沃能姨父怒吼,他砰地一聲關上廚房窗戶,臉上暴起的血管憤怒
地跳動,“又是貓頭鷹!我決不會再讓另一只貓頭鷹飛進我的房子!”
但是哈利已經撕開了信封并將里面的信抽了出來,他的心一下跳到了嗓子眼。
親愛的波特先生:
獲悉閣下于今晚九點二十三分在麻瓜居住區施展神護魔法,并且當時有一個麻
瓜在場。
根據《未成年人施朮合理限制條例》第七十條規定,閣下將被勒令從霍格沃茨
魔法學校開除。魔法部的代表會在短時間內抵達閣下之住處并銷毀你的魔杖。
由於閣下上一次違反《國際魔法師聯盟之保密法令》第十三條的規定,已經得
到過一次正式警告,我們很遺憾地通知閣下,你必須在八月十二日上午九時出席魔
法部之懲戒聽証會。
祝一切 好,
您真誠的,魔法部 非法使用魔法辦公室 馬法達﹒浩普克克
哈利將這封信讀了兩遍,几乎沒有意識到沃能姨父和佩妮姨媽還在講話。他的
大腦冰冷而麻木,只有一個事實像帶毒的飛鏢一樣穿透了他的意識:他被霍格沃茨
開除了,一切都完了,他再也回不去了。
他抬頭看著達斯里一家,沃能姨父的臉色發紫,拳頭高舉著還在大聲咆哮。佩
妮姨媽摟著達達力,后者再一次嘔吐。
哈利暫時被麻痺的大腦似乎又清醒了:魔法部的代表會在短時間內抵達閣下之
住處并銷毀你的魔杖。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馬上逃跑。他并不知道能跑去哪里,
但是他可以肯定一件事:無論在霍格沃茨還是外面,他都需要他的魔杖。仿佛在夢
中一般,他拔出魔杖,轉身往廚房外面走。
“你以為你要去哪里?”沃能姨父大叫,看到哈利沒有回答,他大踏步穿過廚
房堵住了通往客廳的過道。“我們還沒完,小子!”
“讓開,”哈利鎮靜地說。
“你給我解釋清楚,究竟把我兒子──”
“如果你不讓開,我就要施咒語了,”哈利說著舉起魔杖。
“不許你在我面前拿出那個東西!”沃能姨父哼了一聲。“我知道在那個被你
稱之為學校的瘋人院外面你是不允許這么做的!”
“那所瘋人院已經把我踢出來了。”哈利說道。“所以我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
么。我給你三秒鐘。一──二──”
一個巨大的響聲充溢了廚房。佩妮姨媽尖叫起來。
沃能姨父也大叫著蹲下了。在同一個晚上已經是第三次,哈利四處搜索著別人
誤以為是他制造的聲音。他很快就發現了它:一只頭昏眼花、羽毛凌亂的倉梟正站
在廚房窗台上,剛剛是它撞上了關著的窗戶。
哈利不理會沃能姨父的怒喊:“貓頭鷹!”,他跑過屋子把窗戶打開。貓頭鷹
伸出一只腿,讓哈利把它腿上拴著的一小卷羊皮紙解下,然后他抖動了一下羽毛,
立刻就飛走了。哈利顫抖著手打開這第二封信,這封信的字跡潦草,因為急于寫完,
很多地方都墨跡班班。
哈利:
鄧布多剛剛趕到魔法部,他正在盡力擺平這件事。無論如何不要離開你姨父和
姨媽的家,也不要再次施展任何魔法。記住不要交出你的魔杖。
亞瑟﹒衛斯理
鄧布多正在盡力擺平這件事……這是什么意思?鄧布多有多大力量敢去抗衡魔
法部的命令?那就是說他還有一線希望可以重返霍格沃茨?一絲小小的希望在哈利
的心里滋長,但是很快就被恐懼所淹沒了──在不使用魔法的情況下他怎么可能不
交出魔杖呢?他將不得不和魔法部的代表斗法,如果他真這么做,就不用擔心是不
是被學校開除了,直接進阿茲卡班吧。
他飛快地轉著念頭……他可以冒著被魔法部通緝的危險逃跑,或者,就待在這
里束手就擒。他更傾向于前者,但是,他也明白衛斯理先生一直全心全意為他著想
……更何況,鄧布多以前曾經解決過比這更棘手的事件。
“好罷,”哈利說,“我改變主意了,我要待在這里。”他沖到廚房桌子旁邊
的達達力和佩妮姨媽面前。達斯里一家對他態度的急變似乎難以接收,佩妮姨媽望
著沃能姨父,而沃能姨父紫色太陽穴上的血管比剛才暴得更厲害了。
“這些見鬼的貓頭鷹都是從哪來的?”他咆哮道。
“第一只從魔法部來,告訴我我被開除了,”哈利冷靜地說。他豎起耳朵捕捉
著外面的動靜,以防錯過魔法部代表到來的聲音,而且,簡潔平靜地回答沃能姨父
的問題,總好過讓他暴怒咆哮。“第二只來自我朋友羅恩的父親,他在魔法部工作。”
“魔法部?”沃能姨父叫道:“在政府里有你這種人!哦,我全明白了,全明
白了,難怪這個國家越弄越糟。”
哈利沒有回答,沃能姨父緊盯著他,然后拋出句話:“那他們為什么開除你?”
“因為我使用了魔法。”
“啊哈!”沃能姨父叫道,一拳打在冰箱上面,冰箱應聲而開,一些達達力的
低熱量小吃掉了出來,灑了一地。“你承認了!你到底對達達力干了什么?”
“什么也沒干,”哈利說,已經越來越難以保持冷靜,“那不是我──”
“是你。”達達力突然嘟囔一聲。沃能姨父和佩妮姨媽立刻示意哈利安靜,他
們彎腰湊到達達力面前。
“兒子,接著說。”沃能姨父說,“他干了什么?”
“告訴我們,親愛的,”佩妮姨媽也悄聲說。
“他用魔杖指我。”達達力模糊不清地說著。
“是的,我是指著你,但是我并沒有使──”哈利有些生氣了,但是──
“閉嘴!”沃能姨父和佩妮姨媽一起叫道。
“接著說,兒子,”沃能姨父又說,他的小胡子因狂怒而翹了起來。
“一切都變黑了,”達達力顫抖著啞聲說,“什么都是黑的。然后我就聽見-
聲音,在我-我腦子里。”
沃能姨父和佩妮姨媽交換了一個受驚的眼神。如果把他們最深惡痛絕的事情列
一個名單的話,魔法當然是第一位──緊跟其后的是那些違背禁水法令偷偷澆自家
草坪的鄰居──腦子里聽到聲音的人怎么也得算在前十名之內。他們顯然覺得達達
力已經精神失常了。
“你聽見什么樣的聲音了,乖寶寶?”佩妮姨媽悄聲問,她的臉色蒼白,眼里
充滿了淚水。
但是達達力看起來似乎沒有能繼續說下去的能力。他再一次渾身發抖,搖著大
腦袋上的金發。盡管從第一只貓頭鷹的到來,哈利就一直處在恐懼和麻木之中,但
是現在他忽然有些好奇了,攝魂怪會讓人重新經歷他一生中最悲慘的時刻。這個從
小被家長百般寵愛、無所不依的達達力聽到的,又是什么呢?
“兒子,那你怎么會摔倒的呢?”沃能姨父說,有一種在垂危病人病床前才用
的、異乎尋常的安靜。
“我──給絆倒了,”達達力顫抖著說。“然后──”
他用手指著自己寬大的胸脯。哈利明白了,達達力正回憶起當那種粘稠的寒冷
充進肺部的時候,一切快樂與希望被吸走的感覺。
“可怕極了,”達達力嘶聲說,“冷。很冷很冷。”
“行了,”沃能姨父強迫自己平靜下來,佩妮姨媽焦慮地把一只手放在達達力
的額頭上試他的體溫。“然后呢,達達?”
“我感覺-感覺-感覺-好像-好像──”
“好像你再也不會有快樂了。”哈利毫無表情地補充。
“是的,”達達力小聲說,身子仍在發抖。
“所以,”沃能姨父的聲音恢復了原先高亢的音量,“是你在我的兒子身上施
了讓他瘋狂的咒語,讓他聽到聲音,而且讓他以為他會-會永遠活在悲慘之中,那
一類的東西,是不是?”
“你要我告訴你多少次啊?”哈利說道,怒氣和聲音都提高了,“那不是我!
那是兩只攝魂怪!”
“兩只──什么鬼東西?”
“攝-魂-怪,”哈利緩慢而清晰地說,“兩只。”
“攝魂怪是什么見鬼東西?”
“他們守衛巫師監獄,阿茲卡班。”佩妮姨媽說。
這話出口后所有人都有兩秒鐘的安靜,然后佩妮姨媽捂住了自己的嘴,仿佛剛
剛說出的,是一句骯臟惡心的罵人話。沃能姨父瞪著她。哈利的大腦一陣眩暈,費
格太太也就罷了──佩妮姨媽怎么會……?
“你怎么知道?”他驚訝地問佩妮姨媽。
佩妮姨媽自己也十分訝異,她膽怯地、帶著歉意地看了沃能姨父一眼,然后把
手稍微放下,露出馬牙。
“我聽──那個渾小子──告訴過她,有關它們的事──很多年以前了,”她
斷斷續續地說。
“如果你是指我的爸爸媽媽,為什么不用他們的名字?”哈利大聲說道,可是
佩妮姨媽沒理他,她看上去恐懼而慌亂。
哈利氣暈了。除了好几年前,佩妮姨媽管自己的母親叫怪物的那次,他從未聽
過她提起過她的妹妹。他很驚訝當佩妮姨媽拼命假裝那個世界完全不存在的時候,
她居然還能記得多年以前聽過的關于魔法世界的只鱗片羽。
沃能姨父張開嘴,又閉上,再張開嘴又再一次閉上,顯然已經忘記怎么說話了。
直到他第三次張嘴的時候,才終於嘶啞地說:“所以-所以-它們-呃-它們-呃
-它們真的存在,他們-呃-攝魔-那個什么的?”
佩妮姨媽點點頭。
沃能姨父從佩妮姨媽看到達達力再看到哈利,仿佛希望他們會跳起來告訴他今
天是愚人節似的。當沒有人這么做的時候,他再一次准備開口,幸虧第三只貓頭鷹
的到來解救了他尋找詞匯的艱難。貓頭鷹像一顆帶羽毛的炮彈一樣從開著的窗戶沖
進來,嘩啦一聲落在廚房的桌子上,聲音之大使達斯里一家三口都驚跳起來。哈利
從這只貓頭鷹的嘴上取下了第二封看起來像公文的信封,當貓頭鷹迅速返回夜空的
時候他拆開了信。
“已經-夠多的-貓頭鷹了,”沃能姨父心煩意亂地嘟囔著,沖到窗戶前面再
一次重重地關上窗戶。
親愛的波特先生:
在你二十二分鐘之前收到我們的信件之后,我們進行了更深入的研究。魔法部
決定收回立即摧毀你的魔杖的決定。你可以保留你的魔杖直到你參加八月十二日的
聽証會,即時我們再做正式決定。
在與霍格沃茨魔法學校校長討論之后,魔法部同意將你學籍問題也延后至聽証
會時決定。在此之前,你的學籍將暫時被凍結。
致 最美好的祝愿
你真誠的魔法部 非法使用魔法辦公室 馬法達﹒浩普克克
哈利連著把這封信讀了三遍。得知自己不會被立即除名之后,他心里那個難受
的疙瘩稍稍放松了一些,但是這不是說他的恐懼也因此煙消云散。似乎所有的事情
都看八月十二日的聽証會了。
“怎么樣?”沃能姨父的話將哈利拉回了現實。“現在又怎么了?他們給你定
罪了吧?你們那種人有沒有死刑的?”他充滿希望地補充。
“我要出席一個聽証會,”哈利說。
“那么他們會在那兒宣判你嗎?”
“我想是的。”
“那么我們還沒有喪失希望,”沃能姨父不懷好意地說。
“好吧,如果就這些的話,”哈利說著站起來。他迫切地想一個人靜一靜來思
考對策,也許應該寄封信給羅恩,赫敏,或者瑟瑞斯。
“不許跑!事情還沒完!”沃能姨父大吼。“坐回去!”
“還怎么樣?”哈利不耐煩地問道。
“達達力!”沃能姨父咆哮著:“我要知道我兒子身上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他好得很!”哈利也大聲叫,隨著他的怒火,紅色和金色的火花從他緊握著
的魔杖頭噴出。達斯里家三口人一起向后退縮,臉上滿是恐懼。
“達達力和我在木蘭巷和柴藤路中間那條小路上的時候,”哈利快速地說,努
力抑制自己不爆發出來,“達達力以為他可以耍弄我,我拔出了魔杖但是我沒有施
展魔法。然后兩只攝魂怪就出現了──”
“但是攝魂怪是什么東西?”沃能姨父怒氣沖沖地問道,“他們到底會干什么?”
“我已經告訴你了──他們會把所有的歡樂從你體內吸出來,”哈利回答,
“而且一有機會,他們就會吻你──”
“吻你?”沃能姨父的眼睛几乎要爆出眼眶,“吻你?”
“他們會把你的靈魂從嘴里吸出來,他們管這個叫吻。”
佩妮姨媽輕輕地尖叫一聲。
“他的靈魂?他們沒有吧──他仍然有他的──”
她抓住達達力的肩膀用力晃動,仿佛以為會聽到達達力的靈魂在身體里搖晃的
聲音。
“他們當然還沒有吸走達達力的靈魂,如果他沒了靈魂你會看出來的,”哈利
說著,被激怒了。
“一定是你擊退他們吧,兒子?”沃能姨父響亮地說,努力把談話拉回他能夠
理解的層面。“以一敵二,是吧?”
“他不可能以一敵二對付攝魂怪,”哈利從牙縫里說。
“那為什么他沒事呢?”沃能姨父叫,“為什么他沒有被吸空呢?”
“因為我施展了神護──”
“呼嚕!”隨著聲音,第四只貓頭鷹拍擊著翅膀,帶著一團灰塵從廚房的壁爐
煙囪里直落下來。
“看在上帝的份上!”沃能姨父咆哮著,怒火之中把一大撮胡子從鼻子底下拔
了下來,他已經好久沒氣得拔胡子了。“我不許貓頭鷹進來,告訴你我再也不能容
忍了!”
但是哈利已經把羊皮紙卷從貓頭鷹的腿上取了下來。他確信這封信是鄧布多寄
來的,它將解釋所有事情──攝魂怪、費格太太、魔法部的動向、還有鄧布多會如
何平息這些事──但是,他生平第一次因看到瑟瑞斯的筆跡而失望了。他不理會沃
能姨父對貓頭鷹的憤慨,瞇起眼睛避開貓頭鷹從壁爐煙囪里再次飛走時攪起的灰塵,
開始讀瑟瑞斯的信。
亞瑟剛才告訴我們發生的事。無論如何,你不能再離開那所房子。“
用這樣簡單几句話來回應今晚發生的一切實在是太不夠了。哈利翻過羊皮紙,
希望能找到其他字跡,但那上面再沒有其他東西了。
現在哈利的火氣又漲了起來,他孤身戰敗兩只攝魂怪,難道就沒有一個人贊揚
一句他“干的好”嗎?衛斯理先生和瑟瑞斯的口氣都好像在責怪他的調皮搗蛋,而
在解決他的爛攤子之前他們不打算再理他。
“一几接一几──我是說一只接一只的──貓頭鷹在我的房子里飛進飛出。這
個我不允許,小子,我不──”
“我不能阻止貓頭鷹進來,”哈利頂回去,把瑟瑞斯的信握成一團。
“我要你告訴我今晚事情的真相!”沃能姨父叫道,“如果攝魂怪傷害了達達
力,為什么你會給開除呢?你施展了‘那個東西’,你已經承認了!”
哈利慢慢地,深深地吸了口氣,他的頭再次痛起來。他比任何時候都想馬上離
開廚房,離達斯里夫婦越遠越好。
“我用神護魔法趕走了攝魂怪,”他強迫自己保持冷靜,“這是唯一能抵擋它
們的東西。”
“但是攝魂怪在小文金干什么呢?”沃能姨父憤怒地說。
“沒法告訴你,”哈利疲倦地說。“我也不知道。”
在白熾管燈的烘烤下,哈利的頭越發地痛得厲害,他的怒火已經逐漸消退,現
在只覺得筋疲力盡。達斯里一家人都瞪著他。
“是你,”沃能姨父有力地說,“小子,他們是來找你的,我知道的。要不然
它們來這里干嗎?要不然它們干嗎追到那條小路上去?你是方圓几里之內唯一的-
唯一”他顯然無法說出“巫師”這個詞,“唯一的‘那種人’。”
“但是我不知道他們為什么會來這里。”
雖然如此,沃能姨父的話讓哈利疲憊不堪的大腦又重新進入工作狀態。到底為
什么攝魂怪會來小文金鎮呢?怎么可能有這樣的巧合,它們來到的小路正好是哈利
當時的所在?它們是不是被人派來的?難道魔法部已無法控制攝魂怪了嗎?還是像
鄧布多預言的那樣,他們已經離開了阿茲卡班,加入伏地魔的陣營?
“這些攝魂怪守衛著變態監獄嗎?”沃能姨父問,打斷了哈利的思考。
“是的,”哈利回答。
如果他的頭能停止疼痛,如果他能夠離開廚房,回到他漆黑的臥室去繼續思考
……
“啊哼!他們是來逮捕你的!”沃能姨父仿佛找出了無懈可擊的答案一樣帶著
勝利的神氣大聲說,“就是這么回事,是不是,小子?你是在逃犯!”
“我當然不是,”哈利說,像要趕走蒼蠅一樣急搖著頭,他的思維在疾速跳躍。
那,為什么呢?
“一定是他派它們來的,”哈利靜靜地說,與其說給姨父還不如說是給自己聽。
“誰?誰派它們來的?”
“伏地魔,”哈利回答。
很滑稽,哈利在匆忙之中想了一下,達斯里一家聽見巫師、魔法或魔杖這類東
西的時候又厭惡又恐慌,可是聽到了有史以來最邪惡的巫師的名字時,卻絲毫沒有
任何緊張。
“伏──等等,”沃能姨父說道,他的臉變了形,一種恍然大悟的神氣出現在
他小小的眼睛里:“我聽過這個名字……他是那個──”
“殺死我父母的凶手,是的,”哈利沒有表情地說。
“但是他已經死了,”沃能姨父不耐煩地說,絲毫沒有考慮到討論殺死哈利父
母的凶手對哈利來說有多痛苦。“那個大塊頭(指海格──譯注)是這么說的,他
已經消失了。”
“他已經回來了。”哈利沉聲說。
這是一種相當奇怪的感覺,他站在佩妮姨媽手朮室一般干淨的廚房里,最高檔
次的冰箱和大屏幕的電視旁邊,心平氣和地給沃能姨父講伏地魔的事。似乎攝魂怪
來小文金鎮這件事打破了女貞路的普通世界和外面魔法世界中的那道巨大的、無形
的牆。哈利在這兩個平行世界的生活被攪在一起,於是每件事都好像頭朝下顛倒了。
達斯里夫婦詢問魔法世界的事,而費格太太卻知道鄧布多﹔攝魂怪在小文金鎮自在
游蕩,而他卻有可能再也回不了霍格沃茨。哈利的頭更加痛了。
“回來了?”佩妮姨媽悄沒聲地重復。
她看著哈利,仿佛她從來也沒見過他似的。在那一瞬間,哈利有生以來第一次,
完全意識到佩妮姨媽是他母親的姐姐。他無法說出為什么這個念頭會在此時此刻,
如此有力地涌進他的腦海。他所知道的,是現在在這個屋子里,他并不是唯一了解
伏地魔回來之真正含義的人。在她的一生中,佩妮姨媽還從來沒有這樣地看過哈利,
她巨大、蒼白的眼睛(這一點和她妹妹是多么的不同啊)沒有因為厭惡或憤怒而縮
小,而是因恐懼而放大。自哈利出生以來,佩妮姨媽就試圖用憤怒的表面來遮掩著
的東西──魔法不存在,除了她和沃能居住的世界之外再沒有別的世界──現在似
乎都一一顯現出來。
“是的,”哈利把談話的目標轉向佩妮姨媽,“他一個月以前回來了。我見到
他了。”
她的手摸索著放在達達力穿著皮夾克的寬肩膀上,緊緊地握住它不放。
“等等,”沃能姨父說,從自己的妻子又看到哈利,然后又看回來,顯然已經
被兩人之間忽然產生的異乎尋常的理解而搞暈了。“等等,這個伏地魔已經回來了,
你說。”
“是的。”
“就是那個殺死你父母的人。”
“是的。”
“現在也是他派攝魂怪來追殺你。”
“看起來就是如此,”哈利說道。
“我明白了,”沃能姨父說,再次從自己臉色蒼白的妻子看到哈利,然后拉了
拉身上的長褲。他的臉仿佛腫了,哈利眼看著他肥碩的紫臉越變越寬。“那么,就
這樣了,”他說道,他腆起的胸膛繃緊了襯衫,“小子,馬上從我的房子里滾出去!”
“什么?”哈利說。
“你聽見我的話──滾!”沃能姨父大吼,這次連佩妮姨媽和達達力都給嚇了
一跳。“滾!滾出去!我早就應該這么做了!貓頭鷹把這我的房子當成休息室,爆
炸的布丁,毀了一大半的客廳,達達力長出尾巴,瑪芝(沃能姨夫的妹妹──譯注)
在天花板漲成汽球,還有那輛會飛的福特汽車──滾!滾出去!我已經忍無可忍了!
你不再和我們有任何關系!如果有瘋子追殺你,你不能待在這里,讓我的妻子和孩
子受威脅,你不能再繼續給我們添麻煩了。如果你非要和你那沒用的爹媽一樣,我
也沒有辦法!滾出去!”
哈利僵在原地。他的左手上還拿著來自魔法部、衛斯理先生和瑟瑞斯的信。
“不要再離開這所房子,無論如何,都別離開你姨父和姨媽的房子。”
“你聽見了沒有!”沃能姨父說,身子向前壓下來,巨大的紫臉近得讓哈利都
能感覺到他的唾液正噴在自己臉上。“滾啊!半小時前你不是還要離開嗎!我支持
你!立刻走,別再玷污我們家的大門!我真是不明白,到底當年我們干嘛要收留你。
瑪芝是對的,我們早應該把你送去孤兒院。都怪我們心太軟,還以為能把你身體里
的臟東西擠出去,以為能把你教育成正常人,但是你從一開始就沒救了,而且我已
經受夠了──貓頭鷹!”
第五只貓頭鷹從壁爐的煙囪里飛下來,它掉落的速度是如此之快,事實上它是
先撞上地板再被彈起來的,它在空中疼得大叫一聲。這次的信是用紅色信封包裹的,
哈利舉起手要去拿這封信,但是貓頭鷹越過他的頭頂,直接飛向了佩妮姨媽。她尖
叫著低頭,用手臂護住自己的臉。貓頭鷹把信扔到佩妮姨媽的頭上,轉身從煙囪飛
走了。
哈利跑過去想撿起這封信,但是佩妮姨媽已經先拿到了。
“愿意的話你盡可以拆開,”哈利說,“反正我也能聽見,這是封吼叫信。”
“把那個扔了,佩妮!”沃能大叫,“別碰它,很危險的!”
“信是寄給我的,”佩妮姨媽顫抖著說,“它是寄給我的,沃能,你看!女貞
路4號廚房,佩妮﹒達斯里太太收!”
她終於緩過氣來,卻更害怕了。這時紅色的信封開始冒煙了。
“打開它!”哈利催促。“早開早完事兒,反正也遲早要發生的!”
“不!”
佩妮姨媽雙手發抖,她慌張地向四周看,仿佛想找一條路徑逃離這里,可惜太
晚了──信封已經燒著了。佩妮姨媽尖叫著把它扔在桌上。
燃燒的信里發出一個可怕的聲音,在屋子里回蕩著:
“佩妮,記住我最后的。”
佩妮姨媽看起來仿佛馬上就要暈倒。她癱倒在達達力旁邊的椅子上,臉埋在手
里。剩下的信無聲地在桌上燒成了灰燼。
“這是什么意思?”沃能姨父嘶聲問道,“什么-我不-佩妮?”
佩妮姨媽一言不發。達達力張著嘴巴像個傻瓜似的盯著他媽。可怕的寂靜在廚
房里盤旋。哈利望著他的姨媽,迷惑不解,他的頭已經疼得像要爆炸了。
“佩妮,親愛的?”沃能姨父膽怯地問,“佩-佩妮?”
她抬起頭,身子依然抖個不停。她咽了一下。
“這個孩子-這個孩子必須待在這里,沃能,”她奄奄一息地說。
“什-什么?”
“他得待在這里,”佩妮姨媽說,始終沒有看哈利。她再次站了起來。
“他……但是,佩妮──。”
“如果我們把他趕出門,鄰居們會議論的。”她說道。她極快地恢復了平日倉
促、急噪的舉止,雖然她的臉色依然蒼白。“他們會問尷尬問題的,他們會問哈利
去哪里了。我們必須留下他。”
沃能姨父像一只舊輪胎一樣泄了氣。
“但是佩妮,親愛的──”
佩妮姨媽沒有理他,她轉向哈利:“待在你自己房間里,”她說,“不要離開
這所房子。現在去上床睡覺。”哈利沒有動:“那封吼叫信是誰寄來的?”
“不要問問題,”佩妮姨媽鐸鐸逼人地回答。
“你和巫師有聯系?”
“我告訴你去上床睡覺!”
“那是什么意思?記住最后的什么?”
“睡覺去!”
“為什么──?”
“你聽到你姨媽說的,現在去上床睡覺!”
第三章 先遣護衛隊
“我剛剛被攝魂怪襲擊,還有可能被霍格沃茨開除,我需要知道究竟發生了什
么事情,還有,我什么時候可以離開這里。”
一回到漆黑的臥室里,哈利就坐到書桌前把這句話抄在三張羊皮紙上。第一封
寄給瑟瑞斯,第二封寄給羅恩,第三封給赫敏。哈利的貓頭鷹海德薇現在正外出覓
食,桌上的籠子空空的,他不得不在臥室里踱步等海德薇回來。他的頭依然疼得厲
害,眼睛刺痛發癢,可是腦子卻因過度亢奮而無法休息。后背的疼痛自從背達達力
回家之后就沒有停過,而腦袋上被窗戶和達達力打出的兩個腫塊依然抽痛不止。
哈利在屋里從一頭走到另一頭,滿腔怒火與疑惑無可發泄,他緊咬牙關,攥緊
雙拳,每次經過窗戶,都會把惱怒的目光射向窗外無云的、繁星點綴的夜空。攝魂
怪被人派來抓他,費格太太和蒙當格﹒弗萊徹祕密地跟蹤他,接著被霍格沃茨凍結
學籍,還有那個魔法部的聽証會──而且,到現在依然沒有人告訴他發生了什么。
還有為什么,究竟為什么,那封吼叫信會寄到佩妮姨媽那里?那個恐怖而凶狠,
在廚房回蕩的聲音又是誰的?
為什么他被關在這里,毫不知情,為什么所有人都把他當不聽話的孩子對待?
別再使用任何魔法,不許出門……
他在經過上學要帶的皮箱時踢了它一腳,可惜這樣非但沒有發泄他的怒火,反
而讓他感覺更糟了,除了身上其他地方的疼痛現在他又得對付從腳趾傳來的劇痛。
當哈利一瘸一拐再次經過窗戶的時候,海德薇翅膀輕扇,像幽靈一樣飛進窗戶。
“也該回來了!”等海德薇降落到籠子頂上,哈利責備地說,“把那東西放下
來,我有工作要你做!”
海德薇用她碩大的琥珀色圓眼睛望著哈利,目光里滿是責備。它的嘴里正叼著
一只死青蛙。
“過來,”哈利說著拿起那三張小羊皮紙卷,用一根皮條把它們綁在海德薇帶
鱗的腿上。“把這些送給瑟瑞斯、羅恩和赫敏,不拿到足夠好、足夠長的回信就別
回來,要不就一直啄他們直到他們寫出夠長的回信為止。明白了嗎?”
海德薇模糊地發出呼嚕的一聲,因為嘴里還被青蛙填得滿滿的。
“那就走吧,”哈利說道。
她立刻啟程出發了。海德薇飛走之后,哈利合衣倒在了床上,盯著漆黑的天花
板。除了其他的難受感覺,他現在又為自己對海德薇的急躁態度而感到愧疚。她是
他在女貞路4號里唯一的朋友啊。哈利決定等海德薇帶著瑟瑞斯、羅恩和赫敏的回
信返回時,他一定會好好彌補她。
他們一定會很快回信的,他們不可能不在意攝魂怪的襲擊。也許明天當他一覺
醒來時就會看到三封厚厚的信,寫滿了對他的同情與如何盡快搬去“地洞”的計划。
有了這個令人安慰的想法,睡意迅速席卷了哈利,其他的念頭都逐漸遠去了。
* * *
但是海德薇并沒有在第二天早上回來。除了去廁所,哈利一整天都待在臥室里。
這一天有三次佩妮姨媽將食物從沃能姨父三年前裝的那個貓洞里推進來。每次哈利
聽見她接近的時候他都試圖問她關于那封吼叫信的事,可惜他的姨媽并不比門把手
吐字更多。除此之外,達斯里一家都遠遠地避開他的房間。哈利不覺得出去跟他們
見面有什么意義,再吵起來的話,除了他可能會被激怒、再次非法施用魔法之外,
不會有別的用處。
這樣的情況持續了整整三天。哈利渾身煩躁,無法集中精力做任何事。他在臥
室里來來回回地走,為那些人把他丟在這個亂攤子里慢熬而惱火。還有的時候他會
整小時地躺在床上發呆,茫然地瞪著空中,一想到魔法部的聽証會他就會恐懼得發
疼。
如果他們判他有罪怎么辦?要是他被開除、魔杖被折成兩段怎么辦?他以后做
什么?他能去哪兒呢?他不可能回來再和達斯里一家一起生活,尤其是現在,當他
知道了外面的世界,那個他真正歸屬的世界的時候。也許他可以去和瑟瑞斯一起住,
就像瑟瑞斯在一年前、魔法部的追兵到來之前曾建議過的那樣?可是哈利還未成年,
他能否獲准一個人住在那里呢?或者,是不是他要去的地方也會在聽証會上決定呢?
說不定他因為違反《國際魔法師聯盟之保密法令》,已經足夠被送到阿茲卡班去呢?
每次這個想法一出現,哈利總是從床上爬下來,重新開始在臥室里踱步。
海德薇離開的第四個晚上,哈利處在呆滯的狀態。他躺在床上,眼睛瞪著天花
板,疲乏的大腦中一片空白。這時他的姨父走了進來,哈利慢慢地轉過視線看他。
沃能姨父穿著他最好的衣服,一臉洋洋得意的表情。
“我們正准備出門。”他說。
“什么?”
“我們──就是說,你的姨媽,達達力和我──正准備出門。”
“好呀,”哈利毫無興致地說,目光又回到天花板上。
“我們不在的時候你不准離開臥室。”
“可以。”
“不准你碰電視,音響或我們的任何其他財產。”
“當然。”
“不准你從冰箱里偷食物。”
“可以。”
“我要把你的門鎖上。”
“隨你便。”
沃能姨父瞪著哈利,顯然對他無動于衷的態度感到懷疑,然后他走出房間,并
關上了門。哈利聽見鑰匙在鎖孔里轉動的聲音,接著是沃能姨父下樓時的沉重腳步。
几分鐘之后傳來汽車門關上的聲音,引擎的轟鳴聲,然后是汽車從車道上離開的獨
特聲音。
達斯里一家的離開并沒有讓哈利有任何特別的感覺,他們在家與否對他毫無兩
樣,他甚至懶得爬起來打開臥室的燈。房間里越來越黑了,他仍然躺在床上,側耳
傾聽著從徹夜不關的窗戶外面傳來的聲音。他還在等海德薇回來的聲音。空蕩蕩的
房子偶而吱嘎作響,水管里發出汩汩的水聲。哈利躺在那里,不想任何事,几乎是
昏迷著,陷入痛苦之中。
突然,一聲東西破碎的聲音相當清晰地從樓下的廚房傳來,他猛地坐起來豎起
耳朵。達斯里一家不可能這么快就回來,而且怎么樣他也會先聽到汽車的聲音。
几秒鐘的安靜之后,忽然傳來人說話的聲音。小偷吧,他想著,從床上爬下來
站在地上──但是馬上他就意識到小偷們一定會把聲音壓得最低,而現在在廚房里
的人顯然沒有費心這么做。
哈利從床邊的桌子上拿起魔杖,面向著臥室的門站好,全神貫注傾聽外面的動
靜。接著,門鎖發出“卡嗒”的一聲,他的臥室門開了,把哈利嚇了一跳。他一動
不動地站著,豎起耳朵,然后穿過打開的門,緊盯著黑暗的樓梯口,可是并沒有人
出現。他猶豫了一下,然后快速而無聲地走出房間,來到樓梯口。
他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有好几個人正站在樓下走廊的陰影里。大門玻璃
透過來的街燈照出了他們的輪廓,他們大概有八九個人,似乎都正在仰頭盯著他看。
“放低你的魔杖,你會把誰打瞎了的。”一個低沉、不滿的吼聲說道。
哈利的心無法控制地狂跳,他認得這個聲音,但是他并沒有放低他的魔杖。
“穆迪教授嗎?”他猶豫著問。
“我可不知道什么教授,”那個低吼道,“我根本沒機會給你們上課不是嗎?
你下來,我們要見你,這個樣子太不正式了。”
哈利稍稍放低了魔杖,但是并沒有放松,而且也沒有動。他的懷疑情有可原,
整整九個月,他以為是瘋眼穆迪的家伙后來被証明不是真的穆迪,而是一個冒名頂
替他的人,冒名頂替!更糟的是,在面具被揭穿之前那個人還企圖殺死哈利。(見
第四卷──譯注)不過在哈利還沒來得及做出下一步計划之前,一個略帶沙啞的聲
音又傳到了樓上:
“沒關系,哈利,我們是來帶你離開這里的。”
哈利的心一下飛了起來。他也認得這個聲音,雖然他已經有一年多沒有聽到這
個聲音了。
“盧-盧平教授?”他仍然難以相信,“是你嗎?”
“咱們干嘛要待在這黑呼呼的地方?”第三個聲音說道,這回是個完全陌生的
女人,“熒光閃爍!”
一根魔杖頭發出閃光,光芒照亮了整個走廊。哈利眨了一下眼睛,下面的人都
擠在樓梯腳上,專注地盯著他看,有几個人甚至用力仰著頭,以便看得更清楚。
瑞莫斯﹒盧平站在離他最近的地方。他雖然很年輕,但是看上去十分疲倦,一
臉病容,他的白頭發比哈利一年前與他道別時更多了,而且打了補丁的長袍也比以
前更破舊了。不過雖然如此,他的笑容卻依然真誠坦白,讓哈利在震驚之余仍努力
以微笑回應。
“啊,他和我想象的完全一樣哦,”手里高舉著發光魔杖的女巫說。她看上去
是這伙人里最年輕的一個。她瓜子臉略微蒼白,深色的眼睛閃閃發光,翹翹的短發
卻是濃濃的紫色。“你好啊,哈利!”
“嗯,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盧平,”一個站在他們后面的禿頂黑人巫師說──
他的聲音低沉緩慢,耳朵上帶著一只金環──“他和詹姆斯長得一模一樣。”
“除了眼睛,”說話的是站在后面的一個氣喘吁吁、滿頭白發的老巫師,“他
的眼睛隨莉莉。”
瘋眼穆迪的斑白頭發相當長,鼻子上還缺了一大塊,他正用他不對稱的眼睛懷
疑地審視著哈利。他的一只眼睛很小,顏色很深,而另一只眼睛卻是電藍色的,而
且又大又圓──這就是那只能穿牆透壁,甚至可以穿過穆迪自己的頭顱來巡視身后
的魔眼了。“你確定是他嗎,盧平?”他低吼著說,“如果我們帶回去的是食死徒
假冒的哈利可就麻煩了。我們得問他只有真波特才會知道的問題,除非你們誰帶了
吐真液(一種可以讓人說真話的藥水,或譯作‘威瑞塔斯仁姆’──譯注)。”
“哈利,你的神護衛是什么形狀的?”盧平問。“牡鹿,”哈利有點緊張地回
答。“就是他了,瘋眼。”盧平說。
每個人仍十分好奇地看著他,哈利走下樓梯,一邊把魔杖插進牛仔褲的屁股口
袋里。
“不要把魔杖放在那里,小子!”穆迪吼道,“如果打著火怎么辦?你知道有
多少比你更優秀的巫師就這么把屁股給毀了!”
“你知道有誰給燒焦屁股嗎?”紫發女巫十分感興趣地問他。
“不關你的事,只要管好你自己的魔杖不要插到屁股口袋里!”穆迪怒吼,
“這是魔杖的基本常識,誰也不會覺得這個做法過分。”他大踏步走向廚房,那個
女巫在他背后翻著白眼,“而且我看到了,”穆迪氣急敗壞地加了一句。
盧平伸出手與哈利握手,“你好吧?”他說著仔細打量哈利。
“好極了。”
哈利几乎不相信這是真的。四個星期以來,沒有任何音信和跡象顯示他將要被
帶離女貞路,而現在卻有一大群巫師一本正經地站這里,仿佛一切早就已經商量妥
當似的。他掃了一眼盧平旁邊的人,他們仍然熱切地盯著他。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已
經四天沒梳頭了。
“我──你們真的運氣不錯,達斯里一家都出去了……”他嘟噥著。
“運氣,哈!”紫發女巫說,“是我把他們引出去的。我通過麻瓜郵局給他們
寄了封信,說他們已經被提名參加全英格蘭城區最佳草坪競賽。他們正往發獎的地
方走呢──至少他們以為那是發獎的地兒。”
沃能姨父得知沒有全英格蘭城區最佳草坪競賽時的臉色在哈利腦海中飛快地顯
現了一下。
“咱們要離開這兒,不是嗎?”哈利問,“很快就走吧?”
“馬上就走,”盧平回答,“我們現在只要等一個全部安全的信號。”
“我們要去哪里,是‘地洞’嗎?”哈利滿懷希望地問。
“不,不是地洞,”盧平說著示意哈利跟他向廚房走,几個巫師跟在后面,依
然好奇地看著哈利。“那太冒險。我們已經在一個不會被人探測到的地方設立了總
部。那可花了點時間呢……”
瘋眼穆迪正坐在廚房桌子旁邊,從腰上的皮袋里大口喝著飲料,他的魔眼到處
亂轉,打量著達斯里家種種節省人力的家用電器。
“哈利,這位是阿拉斯特﹒穆迪,”盧平繼續說著,指向穆迪。
“是,我知道,”哈利回答,有些不舒服。被介紹給一個他本來以為已經認識
一年的人感覺有點奇怪。
“這一位是妮茉拉希──”
“瑞莫斯,別叫妮茉拉希,”年輕的女巫說著身上打了個冷戰,“是唐克絲啦。”
“只希望人家叫她姓的,妮茉拉希﹒唐克絲,”盧平說。
“如果你的蠢媽媽給你取名叫妮茉拉希,你也會這么做啊,”唐克絲小聲說。
“這位是肯斯理﹒沙扣保特,”盧平指著那個高高的黑人巫師介紹,后者向哈
利鞠了一躬。“奧非亞斯﹒道紀,”氣喘吁吁的老巫師點點頭。“還有岱德拉斯﹒
狄果──”
“我們以前見過面的,”容易興奮的狄果叫著,并摘下了他的紫色禮帽致意。
“艾米蘭﹒萬斯。”一個披著翡翠綠披肩、看上去相當庄重的女巫沖哈利點了
一下頭。“斯特吉斯﹒波德默。”這是一個有著一頭濃密的麥杆色頭發、方下巴的
男巫,他眨了眨眼睛。“接下來是海斯提婭﹒瓊斯。”在烘吐司機旁邊站著的粉紅
臉頰、黑頭發的女巫沖他揮揮手。
在介紹每個人的時候哈利都笨拙的對他們點點頭。他希望他們不要總盯著自己,
好像他忽然被放到舞台上展覽一樣。他也很奇怪為什么會來這么多人。
“有數目驚人的巫師志愿前來接你,”盧平仿佛看出了哈利的想法,現出一個
快得不易覺察的笑容。
“是呀,當然,越多越好,”穆迪陰森森地說。“我們是你的護衛,波特。”
“一得到可以安全出發的信號我們就走,”盧平說著向廚房窗戶外面看了看,
“大概要十五分鐘吧。”
“這些麻瓜可真夠干淨的,不是嗎?”叫唐克絲的女巫說道,她正用好奇的目
光四下打量著廚房,“我爸爸就生在麻瓜家里,不過他可懶得要命。是不是麻瓜里
也什么樣的人都有,就和巫師一樣?”
“呃-是啊,”哈利回答。“那個──”他轉向盧平說:“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誰也沒告訴我,還有伏地──?”
巫師中有几個人發出古怪的嘶聲,岱德拉斯﹒狄果再次脫下禮帽,穆迪低吼一
聲:“閉嘴!”
“什么?”哈利說。
“這里不是討論事情的地方,太危險了,”穆迪說,正常眼睛轉向哈利,魔眼
仍然緊盯著天花板,“真要命,”他生氣地補充說,把手放在魔眼上,“它總是黏
在一個地方──自從那個混蛋戴過它之后。”
然后,隨著一陣仿佛是橡皮塞被從裝滿水的水池里拔出的惡心聲響,他把魔眼
掏了出來。
“瘋眼,你知不知道那有多惡心!”唐克絲打斷了他。
“給我拿杯水來好嗎,哈利?”穆迪問道。
哈利打開洗碗機,從里面拿出一只干淨杯子,在水池灌滿水。那伙巫師還在熱
心地看他,他們無所顧忌的凝視已經讓哈利覺得有些煩了。
“好得很,”哈利把杯子遞給穆迪的時候他說。他把魔眼浸在水里,用手把它
按得浮浮沉沉的。魔眼滴溜溜地轉著,瞪著每一個人。“回去的路上我需要三百六
十度的視野。”
“我們怎樣去──那個我們要去的地方呢?”哈利問。
“掃帚,”盧平說,“這是唯一的辦法。你還太小,不會瞬息移動。他們時刻
監視著壁爐通道網絡,而設置一個非法的移動牌得讓我們傾家蕩產。”(移動牌,
一件東西被施咒以后可以在把人送到提前設好的地點,這樣被施咒了的東西就叫做
移動牌。或譯作‘拋奇’──譯注。)
“盧平說你飛得很好,”肯斯理﹒沙扣保特用他低沉的聲音說道。
“他是最好的,”盧平看著手表說,“不管怎么說,你最好上去收拾行李,哈
利,等信號來時我們得准備好。”
“我來幫你,”唐克絲輕快地說。
她跟著哈利返回走廊然后上樓,一路上好奇地東張西望。
“好玩的地方,”她說,“就是有點太干淨了。你明白我的意思?有點不太自
然呢。”他們走進哈利的房間,哈利打開燈,“哦,這樣就好得多,”她補充說。
他的臥室無疑比其他房間亂得多。四天以來他待在這里,情緒極差,根本沒有
心情收拾屋子。他的大部分書都凌亂地堆在地板上,那是他在強迫自己放松神經時
翻閱過,之后又隨手扔到一邊去的。海德薇的籠子早該清理,現在已經開始發臭了。
他的皮箱敞開著,露出里面亂七八糟丟在一起的麻瓜衣服和巫師長袍,而且周圍地
板上也到處都是。
哈利匆忙把書揀起來扔到箱子里。唐克絲則站在他的衣柜前面,在柜門里鑲的
穿衣鏡上挑剔地看著自己。
“你知道,我不認為紫色適合我,”她思考著說,拉起一撮翹起的頭發,“你
覺得這是不是讓我看起來有點惹眼呢?”
“呃──”哈利說著抬頭,越過不列顛和愛爾蘭快迪奇球隊的海報看她。
“是的,確實如此,”唐克絲決定。她緊閉雙眼,神情變得緊張,好像正努力
要想起什么似的,一秒鐘之后,她的頭發變成了泡泡糖一樣的粉紅色。
“你怎么做的?”當唐克絲重新睜開眼睛時,哈利驚奇地問道。
“我是一個變形者,”她說,看著鏡子里的自己,把頭轉來轉去,好看到頭發
的各個角度。“這就是說,我可以隨心所欲地改變外貌,”看到了鏡子里哈利的迷
惑表情,她補充說。“我是天生的。在接受傲羅培訓的時候我的偽裝功夫得了最高
分,其實我根本沒練習,才棒呢。”
“你是傲羅?”哈利大為崇拜。從霍格沃茨畢業之后,成為一個追捕黑巫師的
傲羅是哈利曾經考慮過的唯一職業。
“是啊,”唐克絲相當自豪地回答,“肯斯理也是,不過他的級別比我要高。
我是一年前才獲准加入的,祕密追蹤功夫還差點不及格。我手腳笨得要死,你聽見
剛到樓下時我打碎碟子的聲音了吧?”
“變形朮是可以學會的嗎?”哈利問她,他站起身,完全忘記了收拾東西。
唐克絲笑了。
“我打賭你不介意偶爾藏起那個疤的,對不對?”
她看著哈利前額上的那個閃電形狀的傷疤。
“不,當然不介意,”哈利嘟囔說著轉身走開。他不喜歡別人盯著他的傷疤。
“好吧,不過我恐怕你會學得相當辛苦,”唐克絲說,“變形者十分稀少,而
且他們都是天生的,不是后天學出來的,大多數的巫師只能用魔杖或是藥劑來改變
外形。不過,咱們最好快點,哈利,我們是來收拾行李的啊,”她看著地板上的亂
攤子心虛地加上一句。
“啊──是的,”哈利說著,又抓起几本書。
“別犯傻了,我來做就快多啦──打包!”唐克絲叫,擺動魔杖在地板上長長
地掃了一下。
書、衣服、望遠鏡還有天平都飄到半空,然后一股腦落進皮箱里。
“不太整齊,”唐克絲說著走到皮箱旁邊,看著里面亂七八糟的東西,“我媽
媽有個竅門能讓所有東西各就各位──甚至連襪子都能自己疊起來──可惜我從來
也學不會──那是一種輕翻的動作──”唐克絲充滿希望地翻動她的魔杖。
一只襪子虛弱地搖擺一下,然后又落到箱子里的亂東西上。
“啊,好吧,”唐克絲說,用力關上箱蓋,“至少都裝進去了。那個也需要點
清潔。”她把魔杖指向海德薇的籠子。“斯物爽淨!”籠子里的羽毛和鳥糞消失了。
“嗯,這個效果好多了──我從來也沒能熟練地掌握家政咒語。好吧,所有東西都
帶上了嗎?鐵鍋?掃帚?哇,霹靂系列的掃帚──”
她瞪大了眼睛看著哈利右手上拿的掃帚。哈利既高興又驕傲,這把國際標准的
快迪奇比賽用掃帚是瑟瑞斯給他的禮物。
“我現在用的只是個彗星二六零,”唐克絲羨慕地說,“還有……魔杖還在牛
仔褲里,兩邊屁股都沒燒焦?好了,我們走吧。勞客魔動-皮箱!”
哈利的皮箱飄在離地面几寸的空氣中。唐克絲像樂隊指揮一樣指著皮箱穿過房
間、在他們前面飛出臥室。海德薇的籠子在她左手里,哈利提著掃帚跟著她下樓。
回到廚房時穆迪已經把他的眼睛裝回去了。魔眼在清潔之后轉得飛快,讓哈利
看得一陣眩暈。肯斯理﹒沙扣保特和斯特吉斯﹒帕德默正在研究微波爐,而海斯提
婭﹒瓊斯則對拿著一個從抽屜里翻出來的土豆削皮刀笑個不停。盧平正把寫給達斯
里一家的信封口。
“很好,”看見唐克絲和哈利進來,盧平抬起頭來說,“再有一分鐘吧,我想。
我們也許應當到花園去做好准備。哈利,我留了一封信給你的姨父和姨媽,告訴他
們不要擔心──”
“他們才不會擔心的,”哈利說。
“還有,你是安全的。”──“那只會讓他們失望的。”
“還有,明年夏天你會回來見他們。”
“一定要嗎?”
盧平笑了笑,但是沒有回答。
“你過來,小子,”穆迪粗聲說,用魔杖示意哈利走到他面前,“我需要把你
滴露置幻。”
“你需要把我什么?”哈利不安地問。
“滴露置幻咒語,”穆迪說著舉起魔杖,“盧平告訴我你有一件隱身斗篷,但
是我們飛行的時候它會被吹開的。這個咒語可以更好的偽裝你。准備好──”
穆迪重重地敲了一下哈利的頭,哈利有種奇怪的感覺,好像穆迪在他頭頂磕碎
了一個雞蛋似的。
寒冷順著魔杖敲擊的地方流下哈利的身體。
“做得漂亮,瘋眼。”唐克絲欣賞地看著哈利的肚子說。
哈利向下看他的身體,或者,應該說曾經是他身體的那個東西,因為它現在看
起來完全不同了。它并不是隱形的,而是和身后廚房的顏色和質地一模一樣,就好
像他剛剛變成了一條人形變色龍。
“快點,”穆迪說著,用魔法打開后門。
他們走到花園,站在沃能姨父精心護理的美麗草坪上。
“沒有云,”穆迪嘟囔,魔眼正在對天空掃描。“要是有點云遮擋就好了。現
在,你,”他對著哈利低吼,“我們要緊密編隊飛行。唐克絲在你前面,你要緊緊
跟住她。盧平將在下面掩護你,我在你的后面,其他人在我們旁邊圍成一圈。任何
情況下都不能破壞編隊,你明白嗎?如果我們之中有人被殺──”
“會有這樣的可能嗎?”哈利擔心地問,但是穆迪沒理他。
“其余人繼續飛行,不要停下來,不要破壞編隊。如果我們都被干掉而你幸存
下來,哈利,我們的后衛部隊也在待命,你記得一直向東飛,他們會來接應你。”
“別說得這么輕松啦,穆迪,哈利會以為我們沒意識到事態的嚴重呢。”唐克
絲諷刺地說著,把哈利的皮箱和海德薇的籠子綁在她掃帚上吊著的套子里。
“我只是想告訴這孩子我們的計划,”穆迪生氣地說,“我們的工作是把哈利
安全地送到總部,如果我們在這次行動中喪生──”
“沒人會死的,”肯斯理﹒沙扣保特用他低沉、使人鎮靜的聲音說道。
“那是第一個信號!騎上掃帚。”盧平指著天空清晰地說。
很高很高的天空中出現一片紅色的火花,在星星中間慢慢降落,哈利立刻認出
那是魔杖發出的火化。他把右腳跨過霹靂掃帚,緊緊握住把手,感到掃帚在微微震
動,好像它也渴望和哈利再次升到空中。
“第二個信號,我們出發!”當綠色的火花在天上爆出的時候,盧平大聲說道。
哈利用力登了一下地面。涼爽的夜風從他的頭發間呼嘯吹過,女貞路上整潔的
方形庭院被落在后面,它們飛快地縮小,變成深綠和黑色相間的方格子。現在,所
有關于魔法部聽証會的念頭被一掃而空,仿佛迎面而來的疾風把它們從他的腦子里
吹出去了似的。他覺得自己的心要快樂得要爆炸了:他又飛了,整個夏天他一直夢
想著飛離女貞路,現在,他終於要回家了……在那個短暫的美麗時刻里他所有的難
題都不存在了,在廣闊的、滿布星辰的夜空里,它們變得無關緊要了。
“左滿舵,左滿舵,有個麻瓜在抬頭看!”穆迪在后面叫道。唐克絲猛地轉彎,
哈利緊跟著他,看見皮箱在唐克絲的掃帚下面大幅搖擺。“我們需要升得再高些…
…再上升四分之一英里!”
急劇上升時哈利的眼睛給凍出了流淚,現在,下面除了微弱的車燈和街燈光亮
之外什么都看不見了。也許那里面有兩只小燈是沃能姨父的汽車的,達斯里一家應
該快回到他們那個空房子里了吧,也許他們正因為那個根本不存在的草坪比賽而大
發雷霆呢……,想到這里哈利忍不住笑出聲來。他的笑聲淹沒在其他人長袍鼓風的
聲音,和風從他們耳朵經過的呼嘯聲音里,吊著皮箱和鳥籠的套子也在吱吱作響。
哈利在一個月來還從未感到如此生氣勃勃,或是如此快樂。
“方位正南!”穆迪喊,“前面有個城鎮。”
他們向右盤旋,以避免直接迎向下面城鎮蜘蛛網一樣閃爍的燈光。
“方位東南,持續爬升,那邊有几塊低云,我們可以藏在里面!”穆迪又喊。
“不要穿越云層!”唐克絲惱火地喊,“我們會濕透的,瘋眼!”
聽到她的話哈利放心了,他握著霹靂掃帚的手已經凍得發麻了,要是記得穿件
外套就好了,現在他冷得全身發抖。
他們不時依照著瘋眼的指令改變航線。刺骨的強風讓哈利不得不緊閉起眼睛,
耳朵也凍得疼起來。這么冷的飛行哈利以前只有過一次,那還是三年級時在暴風雪
里和海佛帕夫院比的快迪奇賽。衛隊繼續在哈利身旁盤旋,看起來好像一群灰色的
大鳥爭奪食物。哈利失去了時間概念,他不知道他們已經飛行了多久,感覺上至少
有一個小時。
“方位西南!”穆迪大喊,“我們得避開公路!”
哈利現在冷得無比渴望下面汽車里的溫暖和干燥,不過,他更向往壁爐粉旅行
的安逸。也許在壁爐里轉得暈頭轉向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情,但是火焰里頭是多么暖
和呢……肯斯理﹒沙扣保特從他身邊呼地飛起,他的禿頭和耳環在月光下微微閃亮,
現在艾米蘭﹒萬斯飛在他的右邊,魔杖已經出手,警惕地左右巡視,一會兒她也從
哈利的頭上飛走,換成斯特吉斯﹒帕德默……
“我們應該回去再轉兩圈,確定沒有被跟蹤!”穆迪叫道。
“瘋眼你瘋了嗎?”唐克絲在前面大喊,“我們都已經給凍在掃帚上啦!如果
我們繼續不斷地偏離航線的話,我們下星期也到不了那里!何況我們現在馬上就要
到了!”
“開始降落!”盧平的喊聲傳來。“哈利,跟好唐克絲!”
哈利跟著唐克絲俯沖而下,他們的前方是哈利今晚見到的最大一片燈光。巨大
而錯綜復雜的閃光匯成長線和方格,中間夾雜著黑得不能再黑的深色方塊。他們越
飛越低,哈利可以慢慢看清每一個車燈,街燈,煙囪和電視天線。現在他很想馬上
落到地面,雖然他十分肯定他得先讓人幫他從掃帚上解凍才能走下來。
“降落啦!”唐克絲喊,几秒鐘之后她已經落到地面。
哈利緊跟著她降落,在一片長著雜草叢生的小方場中間他爬下掃帚。唐克絲已
經開始解下哈利的皮箱。哈利顫抖著四下望了望。周圍的房子骯臟,看起來相當不
友好。有些房子的窗戶破了,朦朧地反射著街燈,很多門上的油漆都脫落著,小堆
的垃圾積在門前的台階上。
“這是哪兒?”哈利問,但是盧平悄聲說,“等一下。”
穆迪在他的長袍里翻找著,粗糙的手因為寒冷而不聽使喚。
“找到了,”他嘟噥著,舉起一個看起來像是打火機的銀色東西,卡嗒一聲把
它打著了。
“噗”地一聲,離他們最近的街燈忽然滅了。他再次撥弄滅火機,相鄰的街燈
也熄滅了,他連續不斷地撥弄著滅火機,直到小方場上所有的街燈都熄滅了。最后
方場上剩下的唯一光亮來自窗戶上里穿過窗帘透出的燈光,還有他們頭頂上彎彎的
月亮。
“鄧布多借給我的,”穆迪說著把滅火機放回口袋。“免得哪個麻瓜向外張望
看到我們,明白嗎?現在跟我們來,快點。”
他拉著哈利的胳膊帶他離開草地,穿過馬路,走在人行道上。盧平和唐克絲在
后面跟著,提著哈利的皮箱,其他人都握著魔杖在他們兩邊保護。
隱約的音樂聲從附近房子二樓的窗戶里傳來,一個破了的院門里面堆著几個鼓
鼓囊囊的垃圾袋子,正發出垃圾腐爛的刺鼻氣味。
“這里,”穆迪小聲說,把一張羊皮紙塞到哈利被滴露置幻過的手上。他用發
光的魔杖靠近羊皮紙,照亮了上面的字跡:“快點記住上面的東西。”
哈利低頭看羊皮紙。那上面的斜長字跡似曾相識,寫著:
鳳凰令總部可以在倫敦桂茂街12號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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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桂茂街12號
“什么是鳳凰──?”哈利剛要問。
“不要在這兒問,小子!”穆迪低吼,“等進去再說。”
他從哈利的手里奪過羊皮紙,用魔杖把它點著。當紙在火焰中卷曲成灰,飄落
到地面上的時候,哈利再次審視周圍的房子。他們正站在11號門外,左邊是10
號,而右邊卻是13號。
“但是,哪里是──”
“想想你剛剛看到的東西,”盧平低聲說。
哈利想著,剛剛想到桂茂街12號,一扇破爛不堪的門已經出現在11號和1
3號中間,臟兮兮的牆和窗戶也很快顯現出來。這幢房子好像充了氣一樣迅速鼓出
來,把兩邊的房子擠到一旁。哈利吃驚得倒吸一口涼氣。11號房里的音樂依然轟
隆作響,顯然住在里面的麻瓜什么也沒感覺到。
“快點,”穆迪說著推哈利的后背。
哈利走上殘舊的石階,眼睛緊盯著那扇新出現的大門。門上的黑色油漆殘缺不
全,而且布滿刮痕。銀色的把手彎曲成一只毒蛇的形狀,門上既沒有鑰匙孔也沒有
信箱。
盧平掏出魔杖在大門上敲了一下。哈利聽見一陣響亮的金屬響動,好像是金屬
鏈子絞動時發出的喀啦聲音。大門吱吱呀呀地打開了。
“趕快進去,哈利,”盧平悄聲說,“但是不要走太深,也別碰任何東西。”
哈利走進了几乎完全黑暗的走廊。一股潮濕、多灰、帶著甜絲絲的腐敗氣味扑
面而來。這個地方感覺就像一個已經被遺棄了很久的房屋。在他后面,他可以看到
盧平和唐克絲的手里提著他的皮箱和海德薇的籠子,跟其他人一起魚貫而入。穆迪
站在最上面一層台階上,把滅火機里在每個街燈上收來的光球釋放出去,光球一一
飛向街燈,轉眼之間,小方場又被籠罩在橘黃色的燈光之中。穆迪一瘸一拐地走進
房子,隨著他關上大門,走廊里也恢復了黑暗,一絲光都沒有。
“過來──”
他用魔杖輕輕敲了一下哈利的頭頂,這一次,哈利感覺有一股熱流從頭頂流下
后背,他知道滴露置幻魔法被解除了。
“現在大家都站著不要動,我這就弄點光亮出來。”穆迪小聲說。
所有人壓低聲音談話的樣子讓哈利有種奇怪的預感,好像他們走進了一個垂死
病人的房間似的。隨著一陣柔和的嘶聲,牆上架著的老式煤氣燈一盞盞地亮了起來,
搖曳的燈光照著牆上斑駁的牆紙和地上磨得露出纖維的地毯,狹長陰沉的走廊亦顯
現出來。天花板上,一盞挂著蜘蛛網的水晶燈閃閃地反光,走廊兩邊的牆上挂了許
多因年代久遠而發黑的畫像。哈利甚至可以聽到牆壁腳板里面有動物嗑洞的聲音。
吊著的水晶燈,還有旁邊搖晃不平的桌子上擺著的枝狀燭台,都是做成毒蛇形狀的。
一陣匆忙的腳步聲傳來,羅恩的母親,茉莉﹒衛斯理太太,從走廊盡頭的一扇
門后面走出來了。她微笑著匆匆走向他們,但是哈利發現她比上次見到時消瘦和蒼
白了許多。
“哦,哈利,見到你太好了!”她小聲說著,一把抱住哈利,几乎把他的肋骨
勒斷了,但是馬上又把他推到一臂遠的距離,挑剔地檢查,“你瘦得皮包骨頭,要
記得補充營養,可惜我恐怕你要等一下才能吃晚飯了。”
她轉身對哈利身后的巫師們急切地小聲說:“他剛剛到,會議已經開始了。”
哈利身后的巫師們發出了一陣興奮的聲音,然后一個接一個經過哈利,走向衛
斯理太太出來的那扇門。哈利剛想跟上盧平,卻被衛斯理太太拉了回來。
“不行,哈利,這個會議只有成員才能參加。羅恩與赫敏在樓上,你可以和他
倆一起等到會議結束,然后我們就吃晚飯。記得在大廳里說話要小聲點。”她急急
地小聲補充道。
“為什么?”
“我們不想吵醒任何東西。”
“會吵醒什──?”
“以后再告訴你,我得馬上走,我要去參加會議了──現在我只能帶你去你睡
覺的地方。”
她把手指放在嘴唇上,帶著哈利躡手躡腳地經過了一對長長的、長滿蛀虫的門
帘,哈利猜想在門帘后面一定還有一扇門。他們繞過一個巨大的、似乎是用傻特伊
大腿做成的雨傘架,然后走上了黑暗的樓梯。樓梯牆上挂了一排干縮的人頭,經過
更仔細的觀察哈利發現這些頭顱屬於家佣精靈,他們的鼻子都扁扁的,有點像豬鼻
子。(傻特伊,一種沒有頭腦只會揮著棒槌打架的巨人大力士。──譯注)
每走一步,哈利的迷惑就加深一步,這個房子怎么看怎么像屬於黑巫師的地方,
他們到這樣的地方來做什么?
“衛斯理太太,為什么──?”
“羅恩與赫敏會給你解釋一切的,親愛的,我真的要趕快走了,”衛斯理太太
心不在焉地小聲說著,“那兒,”他們已經爬上二樓,“你的房間在右邊。會議結
束的時候我來叫你。”
說完她就匆匆地下樓去了。
哈利穿過黑暗的樓梯走廊,轉動臥室門的把手,這個門把手的形狀也是一條毒
蛇的頭,他打開了房門。
他只來得及看到這個雙人房里高高的、陰沉的高天花板,隨著一陣響亮的興奮
笑聲,跟著一聲更響的尖叫,一大片濃密的頭發就完全遮住了他的視線。是赫敏沖
上來擁抱哈利,几乎把他撞得摔到地上。而羅恩那只小小的貓頭鷹,小皮豬,則興
奮地在他們的頭頂上飛來飛去。
“快點!羅恩,他已經到了,哈利到了!我們沒聽到你進來!啊,你怎么樣?
一切還好嗎?生我們氣了吧?我打賭你會的,我知道我們的信有多沒用──但我們
什么也不能告訴你啊──鄧布多逼我們發誓什么也不能說,哦,我們有多少事兒要
告訴你啊,還有你也要給我們講──那些攝魂怪!當我們聽說的時候都──還有那
個魔法部聽証會──太可氣了,我已經查過了,他們沒有權力開除你的,他們不能!
《國際魔法師聯盟之保密法令》里規定在生命受到威脅的情況下是可以使用──”
“讓他喘口氣吧,赫敏,”羅恩笑著在哈利身后關上了門。僅僅分別了一個月,
他似乎又長高了几寸,這使他看上去比任何時候都顯得高瘦纖長,不過他的長鼻子、
紅頭發和臉上的雀斑還是老樣子。
赫敏放開哈利,但是臉上仍然興奮。沒等她再說下去,一個白色的東西帶著輕
柔的風聲,從漆黑的衣柜頂上翩然飛下,輕輕落在了哈利的肩頭。
“海德薇!”
這只雪梟輕磕著嘴,親昵地啄著哈利的耳朵,哈利撫摸著她的羽毛。
“它可真瘋了一樣,”羅恩說,“它送來你最后一封信之后,我們几乎給它啄
了個半死,你看──”
他給哈利看他的右手食指,上面的傷口已經好了大半,但仍然可以看出它相當
深。
“啊,是啦,”哈利說,“對不起,你知道我急于想知道答復──”
“我們也想給你答復,夥計,”羅恩說。“赫敏都急壞了,她一直說如果你得
不到消息的話你會干出傻事來的,可是鄧布多讓我們──”
“發誓不要跟我說,”哈利接下去說,“是,赫敏已經說過了。”
見到最好的兩個朋友的溫暖感覺慢慢被另一種感覺代替了,他覺得從胃的底部
有一種冰涼的東西涌上來。就在那一瞬間──在經過整整一個月的期待與想念之后
──他忽然更希望羅恩和赫敏讓他一個人待會兒。
一陣讓人緊張的安靜在他們中間闊展開來。哈利機械地撫摸著海德薇,不去看
對面的兩個人。
“他似乎認為這是最好辦法,”赫敏有喘不上氣來,說,“鄧布多,我是說。”
“是啊,”哈利說。他注意到赫敏的手上也有被海德薇的啄出的傷口,但他對
此絲毫沒有歉意。
“我想,鄧布多認為你和麻瓜們在一起是最安全的──”羅恩開始說。
“是嗎?”哈利揚起眉毛,“這個夏天你們倆有誰被攝魂怪襲擊了嗎?”
“嗯,沒有──但那正是他派鳳凰令成員全天保護你的原因──”
哈利感到胃里一陣驚悸,好像下樓時踩空了一級台階似的。那么,所有人都知
道他被跟蹤,只除了他自己。
“但是,這個計划并不怎么成功,不是嗎?”哈利說著,竭力使自己的聲音平
穩,“最后還得我自己照顧自己,不是嗎?”
“他發了很大的火,”赫敏說,几乎被嚇壞了,“我是說,鄧布多。我們都看
到了,當他知道蒙當格擅離職守的時候,他看起來怕人極了。”
“啊,我很高興他擅離職守,”哈利冷冷說,“如果沒有他擅離職守,我也就
不會使用魔法,鄧布多也可能會把我扔在女貞路一整個夏天。”
“你難道-你難道不擔心魔法部的聽証會嗎?”赫敏悄聲問。
“當然不,”哈利挑釁地撒謊。他從他們身邊走開,四下看著,海德薇依然留
在他肩上滿足地趴著。可惜這個房間似乎不太可能讓他高興起來。房間陰暗而潮濕,
除了一個裝飾精美的像框,牆上其他地方都露著掉得一片片的牆紙。而那個像框里
只有一塊空白的畫布,當哈利經過像框時,他覺得聽到有人躲在相框里、在他看不
到的地方吃吃竊笑。
“那么,為什么鄧布多這么希望我蒙在鼓里呢?”
哈利問,依然盡量使自己的聲音正常,“你們-嗯-難道沒問過他么?”
他抬頭掃了一眼,正好看到他們在交換眼神,顯然哈利現在的反應是他們最擔
心的。而看到這個并不能讓哈利的火氣消減半點。
“我們跟鄧布多說過,我們有多想告訴你現在發生的事情,”羅恩說,“真的,
夥計。但是他現在真的很忙,到這兒之后我們也才見過他兩次,而且他又總是急匆
匆的。他只逼我們發誓不要寫信告訴你任何的重要東西,他說貓頭鷹也許會被劫持。”
“他還是可以通知我,只要他愿意,”哈利簡單地說,“別告訴我他不知道任
何不用貓頭鷹來傳遞消息的方法。”
赫敏看了羅恩一眼然后說道:“我也想到過這點。可是,他就是不想讓你知道
任何事情。”
“也許他認為我不值得信任吧,”哈利說著,看著他們的表情。
“別傻了,”羅恩說,看起來十分不安。
“要不就是我不能照顧自己。”
“他當然不會這么想,”赫敏憂慮地說。
“那么,為什么我必須待在達斯里家里,而你們兩個人卻在這里,參與在這里
的每一件事?”哈利說著,越來越快,聲音也越來越大,“為什么你們兩個有權知
道這里發生的每一件事?”
“我們不知道!”羅恩打斷了他的話,“媽媽從來不讓我們接近開會的地方,
她說我們太小──”
但是哈利已經不可抑制地叫起來了:
“所以你們沒能參加會議,真不幸啊!可是你們都待在這里,不是嗎?你們一
直在一起呀!我呢,我達斯里家里困了一整個月!我對付過的事情比你們兩個加起
來的都多而鄧布多比誰都清楚這一點!──是誰救回了魔法石?是誰解開了密室之
迷?又是誰從攝魂怪手下把你們兩個救出來的!”
哈利積存了一個月的酸楚和怨恨都在這一刻傾瀉出來:缺乏信息的煩躁,被朋
友忘在一邊的痛苦,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讓人跟蹤的憤怒──所有這些讓他羞于恥
口的感覺現在都沖破疆界,爆發出來。海德薇被他的聲音嚇壞了,它展翅飛回到衣
柜頂上。小皮豬驚慌地吱吱叫著,在他們頭上盤旋得更快了。
“去年是誰通過了巨龍、斯芬克斯還有所有那些難纏的比賽項目?是誰看見伏
地魔復活?又是誰從他手里逃脫?是我啊!”
羅恩站在地上半張著嘴,說不出話,顯然已經嚇呆了。而赫敏看上去都快要哭
出來了。
“但是為什么哈利應該知道正在進行的活動啊?誰會在乎哈利知不知道發生了
什么事啊?”
“哈利,我們一直想告訴你,我們真的──”赫敏開始說。
“沒有那么想吧,是不是?要不然你早就送貓頭鷹給我了,但是鄧布多‘逼你
們發誓’──”
“嗯,他確實──”
“我被困在女貞路整整四個星期,我是在垃圾箱里翻找報紙啊!”
“我們想──”
“我倒覺得你們是幸災樂禍,不是嗎?一直憋了那么久──”
“不是,相信我──”
“哈利,我們真的,萬分抱歉!”赫敏絕望地叫道,眼睛里已經淚水漣漣,
“你說得完全正確,哈利──要是換成我的話,我也會氣得要死的!”
哈利瞪著她,呼吸依然急促,然后他再次轉身背對他們,在房間里大踏步走來
走去。海德薇在衣柜頂上低沉地叫了一聲,房間里有一段長時間的寧靜,只能聽到
哈利腳下地板發出的吱紐聲響。
“這到底是什么地方?”哈利質問。
“鳳凰令總部。”羅恩立刻回答。
“是不是沒有人打算跟我講到底鳳凰令是個什么東西──?”
“它是一個祕密組織,”赫敏連忙說,“鄧布多是負責人,鳳凰令就是他發起
成立的。以前它是為了對抗‘那個人’而成立的。”
“里面都有誰?”哈利問著,把手插在口袋里停住了。
“有好多呢──”
“我們見過的大概有二十几個,”羅恩說,“不過我們想應該還有更多人。”
哈利盯著他們。
“還有呢?”他質問著,從一個人看到另一個。
“呃,”羅恩問,“還有什么?”
“當然是伏地魔了!”哈利生氣地說,羅恩和赫敏聽到這個名字都畏縮了一下,
“現在怎么樣?他在干什么?他在哪里?我們怎么才能阻止他?”
“我們已經告訴過你了,鳳凰令的人不讓我們參加會議,”赫敏緊張地說,
“所以我們也不知道細節──但是我們有個大概的想法,”她看著哈利的臉很快地
補充道。
“弗雷德和喬治發明了順風耳,你知道,”羅恩說,“它們相當有用。”
“順風──?”
“順風耳,是的。只是最近被媽媽發現了,她特別生氣,不讓我們再用了。弗
雷德和喬治不得不把所有的順風耳都藏起來,要不然就給媽媽沒收了。不過,在媽
媽沒發現之前,我們曾經用了很長一段時間。我們知道鳳凰令的一些成員正在跟蹤
已經確認的食死徒,你知道,盯著他們的動向──”
“還有一些人在忙於招募更多的成員──”赫敏說。
“而另一些人,正在嚴密保護著什么東西,”羅恩說,“他們經常討論守衛任
務。”
“不會是指我吧,是不是?”哈利諷刺地說。
“啊,可不是嗎,”羅恩說著,一臉恍然大悟的表情。
哈利從鼻子里哼了一聲。他又開始在房間里亂走,四下看著,只避開羅恩與赫
敏,“那么,既然他們不允許你們參加會議,你們兩個干什么呢?”
“我們,”赫敏很快答道,“我們負責清理這所房子,這里已經荒廢了很多年
了,什么東西都在這里繁殖。我們已經好不容易把廚房清理出來,還有大部分的臥
室,還有明天,我想我們要去清理客廳──”
隨著兩聲巨響,羅恩的雙胞胎哥哥,弗雷德和喬治,從稀薄的空氣中陡然顯現
出來。小皮豬的叫聲更大了,最后終於一溜煙飛到衣柜頂上和海德薇躲到一起。
“別這么干行不行!”赫敏對雙胞胎虛弱地警告。這兩個家伙都有著和羅恩一
樣的鮮紅頭發,但是他們比羅恩更結實也略矮一點點。
“你好啊,哈利,”喬治高興地說,“我就知道我們聽見了你的愉快聲音。”
“不要那樣把怒火憋在肚子里,哈利,讓它們都爆發出來,”弗雷德同樣快樂
地說,“五十里以外好像還有兩個人沒聽見你呢。”
見到他們兩個放肆地使用瞬息移動,這只能有一種解釋,“你們兩個大概是通
過了瞬息移動考試了?”哈利粗暴地問。
“全優通過,”弗雷德說,他的手里拿著一條長長的、皮膚顏色的帶子。
“你知道,就是你們從樓上走下來也不過多花三十秒鐘而已。”羅恩說。
“時間就是金幣啊,小弟弟,”弗雷德說,“不管怎么說,哈利,你剛剛給我
們的信號造成干擾,就是順風耳,”看到哈利揚起眉毛,他回答著,同時舉起手上
的帶子,現在哈利可以看見帶子的另一頭正拖在樓梯口上,“我們正在試圖收聽樓
下的動靜。”
“你們最好小心,”羅恩盯著順風耳說,“如果讓媽媽再看見它們──”
“冒這個險是值得的,現在他們開的是一個重要會議,”弗雷德說。
這時房門開了,長長的鮮紅頭發擠了進來。
“哦,你好,哈利!”羅恩的妹妹金妮歡樂地說,“我聽見你的聲音了。”
她接著轉向弗雷德和喬治,說:“順風耳沒用,媽媽在廚房的門上施展了沉壘
咒語才離開的。”
“你怎么知道?”喬治說,看起來有點垂頭喪氣。
“唐克絲教我的,”金妮說,“你只要朝門上扔東西,如果它碰不到門就說明
門被沉壘過了。我從樓梯頂上用糞蛋往門那兒扔,可他們都給彈開了。所以順風耳
肯定伸不到門下的縫隙里偷聽了。”
弗雷德深深地嘆息一聲。
“慚愧啊,我倒真想知道老石內普在搞什么勾當?”
“石內普!”哈利急忙說,“他也在這里?”
“是啊,”喬治說著小心地關上門,然后在一張床上坐了下來,弗雷德和金妮
也坐下了。“他來報告什么東西,最高機密。”
“那個飯桶,”弗雷德懶洋洋地說。
“他現在可是在我們這邊的,”赫敏責備地說。
羅恩嗤之以鼻:“那他也是個飯桶,你就看他看我們時候那個樣子。”
“比爾也不喜歡他,”金妮說道,仿佛這足可以說明一切。
哈利不能確定自己的怒氣是否已經緩和下來,但是現在他對情報的渴望已經壓
倒了繼續吼叫的沖動。他坐在另一張床上。
“比爾也來了?”他問,“我以為他還在埃及工作?”
“他申請了一份文書工作,好回家來為鳳凰令工作。”弗雷德說,“他說他還
是很懷念金字塔,可是,”他一臉壞笑,“這當然有回報的嘍。”
“什么意思?”
“還記得我們的老弗蕾兒﹒德拉克嗎?”喬治說,“她現在在格林高銀行找了
份工作,打算‘體高迎問’──”
“當然比爾就給她上了許多私人英文課嘍。”弗雷德吃吃地笑著說。
“查理也鳳凰令里工作,”喬治說,“不過他還待在羅馬尼亞。鄧布多希望盡
可能招募更多的外國巫師,所以查理在節假日時都忙著結識更多的人。”
“為什么不是帕西做?”哈利問。他最后一次聽見衛家老三的消息是說他正魔
法部的國際魔法合作局工作。
聽了哈利的話,衛家兄妹和赫敏陰沉地交換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目光。
“不管你干什么,千萬別在爸爸媽媽面前提起帕西,”羅恩緊張地對哈利說。
“為什么不能?”
“因為只要一提到帕西,爸爸手里無論拿著的什么都一定會給他砸碎,媽媽就
開始哭個不停,”弗雷德說道。
“一直糟糕極了,”金妮難過地說。
“我想我們已經他斷絕關系了,”喬治說著,臉色從來沒有如此難看過。
“發生了什么事?”哈利問。
“帕西和爸爸大吵了一架,”弗雷德說,“我從來沒見過爸爸跟誰發過這么大
火的,一向都只有媽媽大喊大叫的。”
“那是上學期結束一個星期后發生的事情,”羅恩說,“我們正准備來鳳凰令
總部,帕西回家來告訴我們他升官了。”
“你在開玩笑吧?”哈利說。
雖然哈利很清楚帕西是如何野心勃勃,但在他印象中,帕西在魔法部里的第一
份工作干得并不出色。帕西犯的錯誤是他居然沒有察覺自己的上司已經被伏地魔控
制了。(當然魔法部不承認是伏地魔回來了──他們只以為克勞奇先生瘋了。)
“是啊,我們也很驚訝,”喬治說,“帕西給卷到克勞奇的事里頭了,一直接
受調查什么的。他們說帕西早該意識到克勞奇的失控,然后報告給上級的。但是你
知道帕西的,克勞奇把一切都交給他,讓他負責,他才不會抱怨呢。”
“那他們怎么又升他的官呢?”
“這也正是我們想不明白的地方,”羅恩說著,現在哈利停止了咆哮,他似乎
極渴望這樣的正常談話可以繼續下去,“他回家的時候高興得不得了──甚至比平
常更喜不自勝,只要你能想象得出來──他告訴爸爸他在法吉本人的辦公室里獲得
了一個職位。對於一個一年前剛剛離開霍格沃茨的人來說,這可是個好職位:魔法
部長的初級助理。我想他以為爸爸會因此驚喜萬分呢。”
“可惜爸爸沒有,”弗雷德冷冷地說。
“為什么?”哈利問。
“嗯,據說現在法吉正把整個魔法部攪得人揚馬翻,檢查每個人是否和鄧布多
有關系。”喬治說道。
“這些日子,鄧布多的名字在魔法部不是個好詞,”弗雷德說,“他們都認為
他到處說‘那個人’回來了,只是在制造麻煩。”
“爸爸說法吉的意思很明顯,如果誰和鄧布多站在同一戰線上,就最好先收拾
好辦公桌,准備從魔法部離開,”喬治說。
“問題是,法吉懷疑爸爸,他知道爸爸是鄧布多的朋友。而且他一直覺得爸爸
是個怪人,因為爸爸對麻瓜文化那么感興趣。”
“但這和帕西有什么關系呢?”哈利完全糊涂了。
“我就要說到這兒了,爸爸相信法吉把帕西招進自己辦公室的唯一目的就是讓
他監視我們家──還有鄧布多。”
哈利低低地吹了一聲口哨。
“我打賭帕西會喜歡你的反應。”
羅恩空洞地笑了笑。
“他整個人都樂瘋了。他說──其實,他說了老大一堆可惡的話。他說自從進
了魔法部以來他就一直與爸爸的惡劣名譽做斗爭,還有爸爸是如何毫無野心,因此
我們總是──你知道──總是沒錢,我是說──”
“什么?”哈利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同時,金妮也發出了類似小貓憤怒時才會
發出的聲音。
“我明白,”羅恩低聲說。“還有更糟的。他說爸爸是個圍著鄧布多打轉的白
痴,鄧布多自己引火上身,爸爸只會和他一起栽進去,而他──帕西──知道他的
忠誠應該在哪里:當然是魔法部了。如果爸爸媽媽想成為魔法部的叛徒,他就要通
知所有人他已經不再屬於這個家。那天晚上他就打包離開了。他現在也住在倫敦。”
哈利低低地罵了一句。在衛斯理兄弟里他最不喜歡帕西,但是他從沒想到他敢
對衛斯理先生說出這樣的話。
“媽媽也瘋了,”羅恩呆板地說,“你知道──又是哭又是什么的,她跑到倫
敦想和帕西好好談一談,但是他當著媽媽的面把門摔上了。不知道他和爸爸在工作
時遇到了會怎么樣──裝著沒看見吧,我猜。”
“但是帕西一定知道伏地魔已經回來了呀,”哈利慢慢地說,“他又不蠢,他
當然知道沒有証據他的爸爸媽媽不會冒然行動的。”
“是啊,嗯,你的名字也是爭吵的一部分呢,”羅恩說著,偷偷地看了哈利一
眼,“帕西說唯一的証據就是你的話而──不知道──而他并不覺得那是足夠的証
據吧。”
“帕西太相信《先知日報》了,”赫敏辛厲地諷刺,其他人紛紛點頭。
“你們說什么?”哈利問,左右看著他們所有人,他們都警惕地看著他。
“你沒-沒看《先知日報》嗎?”赫敏有些緊張地問。
“是的,我當然看過!”哈利說。
“那你-呃-從頭到尾地讀過?”赫敏問,仍然有些不安。
“當然不是每頁都讀,”哈利為自己辯護,“他們要是報導任何伏地魔的消息,
那肯定會在頭版頭條,不是嗎?”
其他人在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都畏縮了一下,。赫敏很快地接下去說:“嗯,
你非得每頁都讀才能看明白,不過他們-嗯-他們一星期里總要提起你兩次。”
“但是那樣我就會看見──”
“如果你只讀頭一頁的話你就看不見了,”赫敏搖頭說,“我不是指重要文章,
他們只是略略提起你,像說笑話那樣的。”
“你說什么──?”
“那真是相當地下作,”赫敏盡量控制著自己聲音的平靜,“那些拿瑞塔﹒斯
文子的東西做素材編出來的東西。”
“可是瑞塔﹒斯文子已經不再寫任何東西了,不是嗎?”
“哦,當然,她遵守她的約定──反正她也沒有別的選擇,”赫敏滿意地接著
說,“但是她為后來的人奠定了基礎。”
“報紙上到底說什么?”哈利不耐煩地問。
“好吧,你知道她寫過你到處暈倒,傷疤疼痛,還有其他亂七八糟的。”
“是的,”哈利說,換了誰也不太能馬上忘記瑞塔﹒斯文子給他編造的那些故
事的。
“嗯,現在他們把你寫成了一個受蠱惑的、喜歡嘩眾取寵的人,好像你以為自
己是一個偉大的悲劇英雄什么的。”赫敏匆匆地說,似乎以為自己說得越快,哈利
的不快就越少些似的,“他們見縫插針地把誹謗你的詞句加在其他新聞里。即便是
八竿子打不著的什么新聞發生了,他們也會說‘這個故事有哈利﹒波特那么傳奇了
’,如果什么人發生一個古怪的意外或是什么的,他們就說‘希望這家伙的前額不
會留下一條傷疤,否則我們以后我們就要崇拜他了’──”
“我從來不要任何人崇拜──”哈利開始激動起來。
“我知道你不想,”赫敏急促地說,看起來有點害怕,“我當然知道,哈利。
但是你知道他們在搞什么把戲嗎?他們要把你變成一個沒人相信的家伙。一定是法
吉在背后搗的鬼,我敢用任何事打賭。他們想讓所有巫師都把你當成哪個可笑的傻
孩子,你愛編不著邊際的長篇故事,因為你喜歡出名,而且想繼續這樣出名。”
“我從沒要求──我從來不想──是伏地魔殺死我的父母啊!”哈利語無倫次
地叫道,“我出名是因為他殺了我的父母卻沒能殺死我!有誰愿意這樣出名啊?難
道他們不明白我寧愿這一切──”
“我們明白,哈利,”金妮認真地說。
“而且,當然,你被攝魂怪襲擊這件事他們一個字也沒有報導,”赫敏說,
“顯然有人警告他們保持沉默。那才會是個大新聞呢,失控的攝魂怪。他們甚至沒
有報導你違反《國際保密法令》的事兒。我們都以為他們至少會報導這個,這條消
息可以輕松地把你寫成一個故弄玄虛的傻瓜。我們懷疑他們也許想在你被開除之前
先拖延時間,然后他們才會大肆宣揚──我是說,‘如果’你被開除的話,當然了,”
赫敏匆匆說道,“你不應該會被開除的,只要他們自己遵守自己的法律,就沒有足
夠的証據在法庭上駁倒你。”
話題又回到哈利最不想聽的聽証會上,正當他苦于尋找其他的話題的時候,外
面傳來的上樓聲音解除了他的困擾。
“哦噢。”
弗雷德用力一把拖起順風耳,隨著另一聲巨響他和喬治就消失了。几秒鐘之后,
衛斯理太太出現在臥室門口。
“會議結束了,現在你可以下樓吃晚飯了。大家都急著要見你呢,哈利。還有,
誰把那些糞彈放在廚房門外的?”
“羅圈腿,”金妮毫不臉紅地回答,“他喜歡玩那些東西。”
“哦,”衛斯理太太說,“我還以為是克瑞徹呢,他總愛搜集這種奇奇怪怪的
東西。現在你們都記著在走廊里說話要小聲點。金妮,手怎么這么臟,你剛才干什
么了?請你吃飯之前把手洗干淨。”
金妮向大家做了一個鬼臉就跟著她媽媽出去了,屋子里只剩下哈利,羅恩和赫
敏。他們兩個都擔心地看著哈利,仿佛在其他人都走了之后他們害怕他又會大喊大
叫起來。他們緊張的樣子讓哈利感到有點慚愧。
“嗯,”他嘟噥著,但是羅恩搖搖頭,赫敏小聲說:“我們知道你會生氣,哈
利,我們真的不怪你。但是你一定要明白,我們真的曾經盡力勸說鄧布多──”
“是,我知道,”哈利簡單地說。
他想換一個與校長無關的話題,因為一想到鄧布多總讓哈利怒火中燒。
“誰是克瑞徹?”他問。
“這里的家佣精靈,”羅恩說,“一個瘋子,我以前從沒見過像他這樣的精靈。”
赫敏對羅恩皺緊眉頭。
“他不是瘋子,羅恩。”
“他的人生目標就是和他媽媽一樣把頭砍下來挂在牆上做裝飾,”羅恩生氣地
說,“這正常嗎,赫敏?”
“好-好的,即使他是有點古怪,但那也不是他的錯啊。”
羅恩向哈利轉轉眼睛。
“赫敏還是沒放棄她的‘醋精會’。”
“那不是什么‘醋精會’!”赫敏慷慨激昂地說,“那是‘小精靈福利促進協
會’,‘精促會’。而且不光是我,連鄧布多都說我們應該友善地對待克瑞徹。”
“是是是,”羅恩說,“走吧,我都快餓死了。”
他帶頭走出房間到了樓梯平台,但是他們還沒下樓──
“等會兒,”羅恩悄聲說,伸出胳膊攔住哈利和赫敏的去路。“他們還在走廊
里呢,咱們說不定能聽見什么。”
三個人小心翼翼地從樓梯扶手向下看去。黑暗的走廊里站滿了巫師,哈利的先
遣護衛隊的所有成員也在其中。他們一起興奮地小聲交談著。在這群人的最中間,
哈利看見了一個頭發黑膩、長著大鼻子的人,那正是他在霍格沃茨最不喜歡的老師,
石內普教授。哈利在欄杆上探得更深,他對石內普在鳳凰令的工作十分好奇。
一根細細的、皮膚顏色的帶子降落到哈利視線里,他抬起頭,看見弗雷德和喬
治正站在樓梯口,小心翼翼地把順風耳降到樓下的人群方向。可惜,只一會功夫,
人群就已經開始朝大門移動,然后很快都離開了。
“該死的,”哈利聽見弗雷德小聲咒罵,隨著他的牽動,順風耳升了上去。
他們聽見大門打開,然后又關上了。
“石內普從不在這兒吃飯,”羅恩小聲告訴哈利,“謝天謝地。現在咱們走吧。”
在他們經過牆上那排小精靈頭顱的時候,他們看到盧平、衛斯理太太和唐克絲
站在前門門口。他們在送走那些巫師之后,正用魔法把門上的重重拴鎖重新封好。
“我們在下面的廚房吃飯,”衛斯理太太小聲說,她在樓梯腳和他們匯合,
“哈利,親愛的,如果你掂腳走過這個走廊的話,廚房就在那個門后面──”
嘩啦。
“唐克絲!”衛斯理太太惱怒地叫了一聲,轉向身后。
“對不起!”唐克絲難過地說,她正趴在地上,“都是那個混帳的傘架,我已
經第二次被它拌倒了──”
但是她下面的話被一陣恐怖的、足以撕裂耳膜、凝固血液的尖叫聲淹沒了。
哈利之前經過的那對滿帶蛀虫的門帘向兩邊飛開,但是它們后面并不是門。有
一瞬間哈利以為他看到了一扇窗戶,窗戶外面有一個頭戴黑帽的老太太仿佛在被拷
打一樣不停地放聲尖叫,──然后哈利才意識到,那其實是一幅真人尺寸的肖像,
只不過這幅畫像的真實與可厭程度是他以前從來沒見過的。
這個老太太正口水四濺,翻著眼睛,臉上蠟黃的皮膚在她尖叫的時候被拉得緊
緊的,而在他們身后,整個走廊上的其他的肖像也被驚醒,都大吼大叫起來。吵鬧
聲大得讓哈利緊閉雙眼,兩手緊緊的捂住耳朵。
盧平和衛斯理太太沖上前去,拖著窗帘想要蓋住那個老太太,但是他們無法關
上窗帘。而老太太叫的比任何時候都要響,她揮舞著她的長著長指甲的手仿佛要撕
他們的臉。
“臟東西!廢物!污穢和卑劣的殘渣!你們這些混血、怪東西、畸形的臟血種,
給我滾出去!你們竟敢玷污我祖祖輩輩的房子──”(臟血種,指不是生于巫師世
家但有魔力的巫師,與‘純血’相反──譯注)
唐克絲一遍遍地道著歉,一邊把那個又大又重的傻特伊大腿做的傘架拖回原處。
衛斯理太太已經放棄了關窗帘的打算,她在走廊里急匆匆地跑來跑去,用她的魔杖
定住每一幅肖像。這時一個有著一頭黑色長發的男人從一扇門后,面對著哈利跑了
出來。
“閉嘴,你這個可惡的老巫婆,閉-嘴-!”他大吼著抓起衛斯理太太放棄的
窗帘。
老太太的臉一下白了。
“你──!”她大吼一聲,眼睛瞪得像要爆出眼眶,“血統的叛徒,可恨的、
讓我羞恥的血脈!”
“我說了-閉-嘴!”那人咆哮著,他和盧平以驚人的力量終於把窗帘再次關
閉起來。
老太太的尖叫聲消失了,大廳里回蕩著寂靜。哈利的教父,瑟瑞斯﹒布萊克,
微微地喘著氣,把長長的黑頭發從眼前拂開,然后轉向哈利。
“你好,哈利!”他咬著牙說,“你顯然已經見過我媽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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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鳳凰令
“你的──?”
“我親愛的老母親,是呀,”瑟瑞斯說,“我們已經花了一個月的時間想把她
從牆上弄下來,但是我們懷疑她在畫布后面施了一個恆黏咒。在這些家伙再醒過來
之前,咱們趕快下樓吧。”
“但是,你母親的肖像為什么會在這里?”哈利問,迷惑不解。他們正穿過走
廊的門,向下走在一段窄窄的石階上,其他人都跟在后面。
“他們沒告訴你嗎?這是我父母的房子,”瑟瑞斯說,“我是布萊克家的最后
一個后裔,所以這所房子現在是我的了。我把他貢獻出來,讓鄧布多做總部──基
本上這是我能做的唯一有用事情。”
原本滿心期待的哈利注意到瑟瑞斯的嗓音聽起來相當生硬和酸澀。他跟著教父
走到樓梯底端,穿過一扇門,進入了地下室的廚房里。
廚房看上去不比它上面的陰沉走廊好多少,四面粗糙的石頭牆壁使它看起來更
像一個山洞。屋里的大部分光源來自房間最里面的一團巨大的火焰,一股有如戰火
硝煙般濃郁的炊煙積在空中,煙霧中露出在黑暗的天蓬上吊著的、形狀猙獰的厚鐵
煮鍋和平底鍋。很多開會時用的椅子圍著一張長長的木桌子,擠了滿滿一屋。桌子
上扔了好些羊皮紙卷、高腳杯、空葡萄酒瓶,還有一堆看起來似乎是抹布的東西。
衛斯理先生和他的長子比爾正坐在桌子另一端,腦袋湊在一起小聲地談話。
衛斯理太太清了清嗓子。她的丈夫,一個個子高瘦、禿頂、紅發、戴著玳瑁眼
鏡的男人,轉頭看見他們,立刻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哈利!”衛斯理先生說著匆匆忙忙地走過來打招呼,然后用力握著哈利的手,
“很高興見到你!”
從他的肩膀上方,哈利可以看到比爾,長頭發仍然編成馬尾,正匆忙地卷起桌
上放著的這些羊皮紙。
“旅途順利嗎哈利?”比爾沖他喊著,一邊試圖將十几卷羊皮紙一起抱起來,
“看來穆迪沒逼你繞過北極到這里來呢?”
“你以為他沒試過么,”唐克絲說著,沖上去幫助比爾,但是馬上把一根蠟燭
碰倒在最后一個羊皮紙卷上:“啊不!──對不起──”
“親愛的,我來,”衛斯理太太說著,聲音里帶著怒火,揮動魔杖修好了羊皮
紙。在衛斯理太太咒語產生的閃光里,哈利看到那張羊皮紙上面好像是某座大樓的
建筑圖紙。
衛斯理太太看見了哈利的目光。她迅速從桌上抓起圖紙,把它塞進了比爾已經
滿滿的胳膊里。
“這些東西應當在會議結束之后馬上清理干淨的,”衛斯理太太說完,走到一
個老式碗柜那里,從里面拿出晚餐要用的碟子。
比爾拿出魔杖,嘟噥一聲,“一無影跡!”,所有的卷軸立刻消失了。
“坐下吧,哈利,”瑟瑞斯說,“你已經見過蒙當格了吧?”
那堆讓哈利以為是抹布的東西忽然長長地打了一個呼嚕,然后猛然驚醒。
“誰在叫我?”蒙當格睡意盎然地模糊說著,“我同意瑟瑞斯的意見。”他像
投票一樣把沾滿污垢的手舉到空中,松弛的、充滿血絲的眼睛里一片茫然。
金妮咯咯地笑了起來。
“會議已經結束了,老當,”瑟瑞斯說,這時大家正圍著桌子坐下來,“哈利
到了。”
“呃?”蒙當格說著,從垂在眼前、打結的姜黃頭發之間難過地偷看哈利。
“哎呀,可不是他到了嗎,是呀。你還好吧,哈利?”
“是的,”哈利回答。
蒙當格的手不安地在口袋里摸來摸去,一邊盯著哈利,一邊掏出了一根很臟的
黑煙袋。他把煙袋叼在嘴里,用魔杖點燃了,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几秒鐘之后,
一團巨浪一樣的綠煙已經把他籠罩起來。
“我應該向你道歉,”他嘟囔的聲音從刺鼻的煙霧里傳出來。
“我最后一次警告你,蒙當格,”衛斯理太太大叫,“請你不要在廚房里抽那
個東西,尤其不要在我們要吃飯的時候!”
“啊呀!”蒙當格說,“可不是,對不起!茉莉。”
煙霧在蒙當格把煙袋收回口袋之后就消失了,但是如同燃燒臭襪子的刺鼻氣味
依然飄蕩在空氣中。
“要是你們不想在半夜吃晚飯的話就來幫幫忙吧,”衛斯理太太對房間里的所
有人說,“不!你坐在那兒別動,哈利親愛的,你剛經過長途旅行啊。”
“我能做什么嗎,茉莉?”唐克絲熱心地說,向前跳了一步。
衛斯理太太猶豫了一下,看起來有些擔心。
“呃-不,沒關系,唐克絲,你也休息一下吧,你今天干的夠多了。”
“不不,我想要幫忙的!”唐克絲開心地說著,匆匆忙忙走向碗柜時踢翻了一
張凳子。金妮正從碗柜里取出刀叉。
很快,一排很重的菜刀在衛斯理先生的指揮下有條不紊地切著肉和蔬菜,而衛
斯理太太把一口大鐵鍋吊到火上,不停地攪拌著。其他人則把盤子,更多的高腳杯
和吃的東西食品柜里拿了出來。哈利和瑟瑞斯、蒙當格一起坐在桌子前,后者仍然
望著他悲傷地眨著眼睛。
“那之后你見過老費格嗎?”他問。
“沒有,”哈利說,“我再沒見任何人。”
“你看,我不應該擅自離開的,”蒙當格說,向前傾著身子,語氣里充滿懇求
道,“但是我剛遇到一個很好的生意機會──”
哈利感到膝蓋被什么東西擦過,他嚇了一跳,原來只是赫敏的那只腿向外拐的
姜黃色大貓,羅圈腿。他在哈利的腿邊轉了一圈,喉嚨里開心地呼嚕響著,最后跳
上瑟瑞斯的膝蓋蜷縮起來。瑟瑞斯無意地摩搓著他耳朵后面的毛,然后轉過臉,仍
是一副陰沉的樣子看著哈利。
“暑假過得還好嗎?”
“不好,糟透了。”哈利說。
頭一次,瑟瑞斯的臉上有了一絲笑容。
“我本人倒是不明白你有什么可抱怨的。”
“什么?”哈利懷疑地問。
“就我自己來說,我恐怕會歡迎攝魂怪的襲擊吧。為爭奪靈魂的殊死搏斗能好
好打破單調的日子。你以為你的處境夠糟,可是,至少你還可以出門走走,活動活
動腿腳,參加几場戰斗。我已經在這里關了一個月了。”
“為什么?”哈利皺著眉頭問。
“因為魔法部還在通輯我,而且伏地魔現在肯定已經知道我是一個獸幻者,虫
尾巴一定早就報告給他了。所以,我的偉大偽裝毫無用武之地。這樣一來,我能為
鳳凰令做的事情也就屈指可數了,至少鄧布多是這么認為的。”
瑟瑞斯提到鄧布多的時候語氣稍稍有些異樣,這讓哈利感覺瑟瑞斯,也和自己
一樣,并不太滿意校長的做法。一種對教父的同病相憐猛然在哈利心中涌起。
“至少你還知道現在發生的事兒,”哈利振作起來。
“啊是呀,”瑟瑞斯冷笑,“聽石內普的報告,明白他說來說去,其實就是想
暗示我他在外面出生入死而我在溫室里盡情享受,還問我清潔工作做得怎么樣──”
“什么清潔工作?”哈利問。
“把這個地方盡量清理得能讓人住,”瑟瑞斯說著用魔杖指了一下這個陰暗的
廚房。“我親愛的老母親死了十年了,之后這里一直沒有人住,除非算上她的那個
老家佣精靈,但是那個家伙早就瘋了──他已經好久都沒清理任何東西了。”
“瑟瑞斯,”蒙當格說,似乎沒注意到哈利他們的談話,而是在仔細檢查著一
只空的高腳杯,“夥計,這東西是銀的吧?”
“是的,”瑟瑞斯說著,用厭惡的眼神審視著杯子,“原料是十五世紀丑精靈
鑄造的銀子里的極品,上面鑲的是布萊克家族的族徽。”
“應該會很容易弄下來吧,”蒙當格嘟囔著用袖子擦著那只杯子。
“弗雷德,喬治──不行!你們難道就不能用手端著它嗎!”衛斯理太太尖叫
一聲。
哈利,瑟瑞斯和蒙當格轉頭看,在最后的半秒鐘里及時沖離桌子。弗雷德和喬
治把一口大鐵鍋燉肉,一鐵壺黃油酒,還有一個相當沉的面包案板,包括上面放著
的面包刀,一起施了魔法,這些東西正對著他們疾飛過來。裝燉肉的鐵鍋滑過整個
桌子,最后終於在跌下桌子另一端之前停下了,把桌面燒出一長條黑色的焦痕﹔黃
油酒壺重重摔到地上,里面的飲料濺得到處都是﹔面包刀滑下了案板,刀尖朝下扎
到桌子上,刀把恐怖地顫抖著,正好是几秒前瑟瑞斯右手的所在。
“看在老天的份上!”衛斯理太太大聲嚷,“這里不需要──我已經受夠啦─
─雖然現在你們兩個可以在校外使用魔法,但也不能為了每一件雞毛蒜皮的小事都
動用魔杖!”
“我們只是想節省時間!”弗雷德說著跑過去把面包刀拔出桌面,“對不起,
瑟瑞斯,夥計──我沒想──”
哈利和瑟瑞斯大笑著,蒙當格在匆忙之間向后從椅子上跌了下去,現在正一邊
罵著一邊站起身來,羅圈腿憤怒地尖叫一聲,一路直沖進碗柜底下,碩大的黃色眼
睛在碗柜的下的黑影里閃閃發光。
“你們兩個,”衛斯理先生說著,把裝著鈍肉的大鐵鍋提過來放到桌子中央,
“你媽說的對,現在你們已經成年了,就要表現出成年人的責任感──”
“你們的哥哥里從沒有一個惹過這樣的麻煩!”衛斯理太太怒氣沖沖地說,她
把一壺新裝的牛油酒重重摔在桌子上,几乎灑得和剛才一樣多。“比爾不會走几步
遠的路也用瞬息移動!查理也不會見到什么東西都給它們施咒!帕西──”
她生生地止住了要講的話,吸一口氣,驚恐地看著自己的丈夫,而后者的表情
明顯地僵硬了。
“咱們吃飯吧,”比爾很快地說。
“這頓飯看起來太好了,茉莉,”盧平說著,舀了一盤燉肉,隔著桌子遞給衛
斯理太太。
整整几分鐘,除了盤子與刀叉相碰的聲音,和每個人准備吃飯時移動椅子的聲
音,屋子里一片沉寂。然后衛斯理太太把頭轉向瑟瑞斯。
“我有件事想要問你,瑟瑞斯。客廳的寫字台里面關著什么東西,它一直在里
面喀噠喀噠地動。當然,也許只是個寶格妖,但是我想應該先請穆迪看一看在把他
放出來。”
“無所謂,”瑟瑞斯不甚關心地回答。
“那邊的窗帘上也滿是道七虫,”衛斯理太太接著說道,“我想明天我們可以
試試把它們清除干淨。”
“我迫不及待呢,”瑟瑞斯說。哈利覺出他聲音里的挖苦味道,但是他不能確
定其他人是否也覺察到了。
唐克絲坐在哈利對面,她利用大口吞飯的空檔不斷改變鼻子的形狀,逗得赫敏
和金妮直笑。每次改變形狀的時候她都像在哈利臥室那次緊閉雙眼做出難過的表情,
她的鼻子一下子像鳥嘴一樣高高隆起,是模仿史內普的,然后又一下縮到沒張開的
蘑菇那么小,之后又從每個鼻孔里長出一大片鼻毛。這無疑是進餐時間她們常玩的
游戲,因為赫敏和金妮很快就要求她變出她們喜歡的鼻子樣式。
“變那個豬樣的鼻子,唐克絲。”
唐克絲做了,哈利抬頭看,忽然覺得對面有一個女性達達力在對自己微笑。
衛斯理先生,比爾和盧平正在激烈地討論關于丑精靈的事情。
“他們現在還是什么都不說,”比爾說,“我到現在都不知道他們是不是相信
‘那個人’回來了。當然,他們或許根本不想站在任何一邊,置身事外呢。”
“我確定他們從來不會站在‘那個人’那邊的,”衛斯理先生搖著頭說,“他
們自己也曾經損失慘重。還記得那次在諾丁漢附近,一家丑妖精都被他殺了嗎?”
“我想關鍵是他會給他們什么好處,”盧平說,“我不是指黃金。如果他讓他
們擁有几個世紀以來我們一直拒絕他們的自由,他們會動心的。比爾,你在瑞那科
身上下的功夫怎么樣了?”
“他現在很有點反巫師情緒呢,”比爾說,“他到現在還在為百格門的事(見
第四卷,──譯注)生氣,他堅信是魔法部掩蓋了真相,那些丑精靈從來沒有從他
那得到過黃金,你知道──”
一陣笑聲突然從桌子中間爆發出來,淹蓋了比爾后面的話。弗萊德,喬治,羅
恩和蒙當格在座位上正笑得打滾。
“──然后,”蒙當格笑得嗆了一下,眼淚都出來了,“然后,要是你能相信
的話,他對我說話了,他說‘你呀,老當,你那么些癩蛤蟆是打哪來的?因為有個
二流子雜種剛剛把我的給偷走啦!’我就說,‘把所有的癩蛤蟆都偷走啦,維爾,
那怎么辦呢?我想你肯定想再買一些吧?’這可是千真萬確的,小子們,那個呆頭
笨呆的丑家伙就把他自己的癩蛤蟆第二次從我手里買回去啦,比頭一次付得錢還多
哩──”
“勞駕你,蒙當格,我不認為我們應該繼續聽你的商務交易,”衛斯理太太尖
厲地說,這時羅恩正大聲笑得一頭跌在桌子上。
“對不起啊,茉莉,”蒙當格馬上說,一邊擦著眼睛一邊沖哈利眨眨眼,“可
是,你知道,是維爾騙了瓦提﹒哈理斯在先,所以我的做法也不算錯嘍。”
“我不知道你的對錯觀念是哪兒學來的,蒙當格,但我看你是少了几堂相當重
要的課。”衛斯理太太冷冷說。
弗萊德和喬治裝著喝牛油酒,用高腳杯遮住整個臉,喬治已經笑得打嗝了。不
知道為什么,衛斯理太太冷冷地瞪了瑟瑞斯一眼,然后她站起身去拿今晚的甜品,
也就是一大塊加了草藥的面包屑。哈利回頭看他的教父。
“茉莉不喜歡蒙當格呀,”瑟瑞斯小聲說。
“他怎么會參加鳳凰令呢?”哈利也小聲問。
“他有他的用處,”瑟瑞斯嘟囔著說。“他認識所有的騙子──嗯,當然了,
因為他自己就是個騙子。不過,他相當忠於鄧布多,因為鄧布多曾經幫他從一個麻
煩里解脫出來。有老當這樣的人在身邊是有好處的,他會打聽到我們無法打聽到的
事兒。但是茉莉總認為不應該留他吃晚飯。她還是不能原諒他在保護你的時候擅離
職守。”
三份面包屑和奶油凍下肚,哈利的褲腰帶緊繃得難受,(尤其是這條牛仔褲還
是達達力穿剩下的!)當他最終放下勺子時,飯桌上的談話漸漸停頓下來:衛斯理
先生靠在他的椅子上,看起來既滿足又輕松﹔唐克絲的鼻子早已經恢復正常,現在
正張著大嘴打哈欠﹔金妮盤著腿坐在地上,羅圈腿已經被她從碗柜底下引了出來,
金妮拋著牛油酒的軟木瓶塞逗他玩。
“快到睡覺時間了,我想,”衛斯理太太打了個哈欠說。
“還沒有那么晚呢,茉莉,”瑟瑞斯說著,把空碟子從面前推開,轉向哈利:
“你知道嗎,我很奇怪,我以為你到這兒之后的頭一件事就會問起伏地魔。”
房間氣氛轉變之迅速,哈利覺得只有攝魂怪到來的樣子可以相比。几秒鐘之前
還是昏昏欲睡的輕松氣氛,現在已經變得十分小心,甚至有些緊張。伏地魔的名字
給餐桌上下帶來一陣驚悸。盧平本來在小口地品著葡萄酒,現在也放下了高腳杯,
神色相當警惕。
“我當然問過!”哈利憤怒地說,“我問過羅恩和赫敏,但是他們說他們也不
是鳳凰令的成員,所以──”
“而且他們是對的,”衛斯理太太說,“你還太小。”
她筆直地坐在椅子上,盤著手,緊緊插在胳膊里,所有睡意一掃而空。
“從什么時候起只有鳳凰令成員才有權力問問題的?”瑟瑞斯問,“哈利在麻
瓜房子里被關了一個月,他有權知道發生了什么事──”
“等等!”喬治大聲打斷了瑟瑞斯。
“憑什么你們只回答哈利的問題?”弗萊德生氣地說。
“我們都已經努力了一個月了,你們連半點消息都不肯透露!”喬治說。
“‘你還太小,你不是鳳凰令成員。’”弗萊德尖著嗓子說,聽起來與他母親
驚人地相似,“哈利都沒成年呢!”
“沒有人告知你鳳凰令的行動細節,那不是我的過錯,”瑟瑞斯鎮定地說。
“那是你父母的決定,而哈利不一樣,──”
“還沒輪到你來決定什么東西對哈利有好處!”衛斯理太太尖利地說,一向和
善的臉上顯出危險的表情,“你沒忘了鄧布多的話吧,我想?”
“你指的哪一段?”瑟瑞斯禮貌地問,但語氣里蕩漾著准備打架的氣氛。
“就是不能告訴哈利超過他所應該知道的那一段,”衛斯理太太說,用力加重
最后几個字。
羅恩,赫敏,弗萊德和喬治的頭在瑟瑞斯和衛斯理太太之間轉來轉去,好像正
在看網球賽似的。金妮跪在一堆牛油酒瓶的軟木塞子中間,微張著嘴看傻了。盧平
緊盯著瑟瑞斯。
“我并沒打算告訴哈利超過他應該知道的東西,茉莉,”瑟瑞斯說,“不過,
他是親眼看見伏地魔復活的人。(又一次,餐桌上下的人因這個名字的出口而抖了
一下)他比我們之中的大多數人更有權利──”
“他不是鳳凰令成員!”衛斯理太太說,“他只有十五歲,而且──”
“而且他解決過的問題和大多數成員一樣多,”瑟瑞斯說,“甚至比其中某些
人更多。”
“沒有人否認他曾經做過的事情!”衛斯理太太提高了聲音,她緊握的拳頭在
椅子扶手上發抖,“但是他還只是──”
“他已經不是孩子了!”瑟瑞斯不耐煩地說。
“他也不是一個成年人!”衛斯理太太的臉漲得粉紅,“瑟瑞斯,他不是詹姆
斯!”
“我很清楚他是誰。多謝你的提醒,茉莉,”瑟瑞斯冷冷地說。
“可我不能確定你是不是明白!”衛斯理太太說,“很多時候,你提起哈利時
的樣子,就好像你的好朋友已經回來了一樣!”
“那有什么不對嗎?”哈利問。
“不對的地方,哈利,就是你不是你父親,無論你長得和他有多相像!”衛斯
理太太說,眼睛仍緊盯著瑟瑞斯,“你還在念書,為你負責的成年人不應該忘記這
一點!”
“就是說我是個不負責任的教父!”瑟瑞斯要求道,他的聲音也提高了。
“就是說你是個以行事輕率出名的人,瑟瑞斯,這就是為什么鄧布多要求你留
在家里,而且──”
“麻煩你不要在這時候扯上鄧布多給我的命令!”瑟瑞斯大聲說。
“亞瑟!”衛斯理太太轉向她的丈夫,“亞瑟,幫我說句話!”
衛斯理先生沒有馬上說話。他摘下了眼鏡,用他的長袍慢慢地擦著。直到小心
地把眼鏡放回鼻梁上之后,他才開口回答:
“鄧布多明白現在的情況已經變了,茉莉。他同意讓哈利了解一部分事情,當
然不是全部,反正現在他已經住在總部。”
“是的,但那和鼓勵他詢問所有事情是有區別的!”
“我個人認為,”盧平安靜地說,終於把目光離開瑟瑞斯,衛斯理太太迅速把
頭轉向他,期望終於能找到支持她的人,“我認為我們最好讓哈利了解事實──不
是全部的,但是足夠讓他能有個大概的情況──從我們嘴里,好過他從其他人那里
聽來的二手資料。”
他的表情相當溫和,但是哈利相信盧平,至少知道,有些順風耳還沒有被衛斯
理太太扔掉。
“那么,”衛斯理太太說著深深地吸了口氣,她繞著桌子看了一周,但是沒有
人有支持她的意思,“那么,我看我的意見是被否決了,我只說一句:鄧布多不讓
哈利知道太多,一定有他自己的理由。我說這話完全因為我對哈利的關心──”
“他不是你兒子,”瑟瑞斯低聲說。
“他就像我的兒子,”衛斯理太太厲聲說,“要不然他還有誰?”
“還有我!”
“是的,”衛斯理太太撇一撇嘴,“可是,你被關在阿茲卡班里的那些年里,
照顧他有點困難,不是嗎?”
瑟瑞斯一下子站了起來。
“茉莉,你不是這里唯一關心哈利的人,”盧平簡捷地說,“瑟瑞斯,坐下。”
衛斯理太太的下嘴唇抖了起來。瑟瑞斯慢慢坐回他的椅子里,臉色蒼白。
“我認為哈利有話要說,”盧平接著說,“他已經不小了,可以自己決定。”
“我要知道現在發生了什么事。”哈利立即說。
他沒有去看衛斯理太太。雖然衛斯理太太把他當親生兒子看,讓他十分感動,
但是,她像呵護小嬰兒一樣對待他,又讓他有些不耐煩。瑟瑞斯說的對,他已經不
是孩子了。
“很好,”衛斯理太太說,聲音里掩飾不住哭泣,“金妮、羅恩、赫敏、弗雷
德、喬治、你們現在給我馬上離開廚房。”
廚房里立刻騷動起來。
“我們已經成年了!”弗雷德和喬治一起叫。
“如果哈利能知道,為什么我不能?”羅恩喊。
“媽媽,人家想聽!”金妮哀求。
“不行!”衛斯理太太大聲說,她站起身來,雙眼異常閃亮,“我絕對不允許
──”
“茉莉,你阻止不了弗雷德和喬治的,”衛斯理先生疲倦地說,“他們已經成
年了。”
“他們還是學生。”
“但是法律上他們已經是成年人了,”衛斯理先生說,口氣依然疲倦。
衛斯理太太的臉漲得通紅。
“我──哦,那么好,弗雷德和喬治留下,但是羅恩──”
“反正哈利也會告訴我和赫敏你們講的所有事情!”羅恩激烈地說。“不是嗎
──不是么?”他不確定地補充道,眼睛看著哈利。
有一瞬間,哈利想一個字都不告訴羅恩,也讓羅恩嘗嘗被蒙在鼓里的滋味。不
過這個卑鄙的想法在他們對視的時候就煙消云散了。
“我當然會,”哈利說。
羅恩與赫敏立刻高興起來。
“很好!”衛斯理太太大聲說,“很好!金妮──睡覺去!”
金妮沒有安靜地離開,他們聽見她一路沖她媽媽叫喊著上樓,當她到走廊時吵
醒了布萊克太太,她的震耳欲聾的尖叫也加入進來。盧平匆匆跑出去把肖像再蓋起
來。直等他回到廚房,關上屋門然后在桌子旁重新坐下,瑟瑞斯才開口了。
“好,哈利。你想知道什么?”
哈利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后問了一個月以來一直困擾著他的問題。
“伏地魔在什么地方?”他說,不理會這個名字又一次引發驚悸和顫栗,“他
現在在干什么?我一直在盡量看麻瓜的新聞,可是沒有什么像是他的手筆,沒有離
奇的死亡什么的。”
“那是因為到現在為止,這樣的事情還沒有發生,”瑟瑞斯說,“至少我們不
知道有,而我們知道得相當多。”
“至少比他以為我們掌握的東西要多得多。”盧平說。
“那他怎么會停止殺人呢?”哈利問,他知道僅去年一年里伏地魔就殺了不止
一人。
“因為他不想引人注意,”瑟瑞斯說,“那對他來說太危險了,他的復出遠不
像他想象的那樣完美,你知道。他把事情搞砸了。”
“更確切地說,是你把他的事情搞砸了。”盧平說著,滿意地笑了。
“怎么會?”哈利困惑地問。
“他沒想到你會活下來!”瑟瑞斯說。“本來,除了他的食死徒之外沒人知道
他回來了,但是你目睹了一切還活了下來。”
“全世界里他最不想驚動的人就是鄧布多,”盧平說,“但是你馬上就告訴了
鄧布多。”
“這難道有用嗎?”哈利問。
“你在開玩笑么?”比爾懷疑地問,“誰都知道鄧布多是‘那個人’唯一害怕
的巫師!”
“因為你提供的信息,在伏地魔復活之后不到一小時,鄧布多就重新召集了鳳
凰令的成員,”瑟瑞斯說。
“那么,鳳凰令又在做什么?”哈利看著所有的人問。
“傾盡全力,破壞伏地魔的計划,”瑟瑞斯說。
“你們又怎么知道伏地魔的計划是什么呢?”哈利立刻問。
“鄧布多有個推想,”盧平說,“而他的推想大多時候都被証明是正確的。”
“那,鄧布多認為伏地魔的計划是什么呢?”
“嗯,首先,他要重建他的軍隊,”瑟瑞斯說,“以前他手下有數目相當多的
人:那些受他威脅、或是被他迷惑的巫師們,他忠誠的食死徒們,還有各種各樣活
在黑暗里的妖怪。你不是聽說過他曾經想拉攏巨人么,是的,巨人不過是他想要收
買的眾多妖怪中的一種。他不會只靠十几個食死徒的力量就敢進攻魔法部的。”
“所以,你們是在盡力阻止更多的人追隨他?”
“盡我們所能。”盧平回答。
“怎樣做?”
“嗯,現在重要的是提醒我們能接觸的一切人,‘那個人’真的回來了,讓他
們警惕起來。”比爾說,“可惜,這個辦法實行起來稍微有點微妙。”
“為什么?”
“因為魔法部的態度,”唐克絲說,“你見到法吉聽說‘那個人’回來時那副
不以為然的樣子吧,哈利。唉,那之后他一點也沒有改變看法,他堅決否認那件事
是真的。”
“但是為什么啊?”哈利失望地說,“他怎么會這么蠢?如果鄧布多──”
“啊,嗯,你說到點子上了,”衛斯理先生的笑容有點變形,“鄧布多。”
“你看,法吉怕鄧布多,”唐克絲不高興地說。
“怕鄧布多?”哈利懷疑地問。
“怕鄧布多要做的事,”衛斯理先生說,“法吉以為鄧布多正在密謀推翻他,
他以為鄧布多想做魔法部長。”
“可是鄧布多不想──”
“他當然不想,”衛斯理先生說,“他從來沒想當魔法部長,其實在老部長巴
格諾退休之后曾經有相當多的人推舉他。后來這個職位給了法吉,可惜他一直沒忘
記鄧布多有多少支持者,雖然鄧布多從來就沒想要過那個職位。”
“法吉自己也明白鄧布多遠比他聰明,魔法也比他的厲害。當初他剛接管魔法
部的時候,曾經一直求助于鄧布多的幫忙和指點。”盧平說道,“但是現在他似乎
更迷戀權力,而且對自己也更有自信。他愛極了魔法部長這個職位,所以他讓自己
相信他比鄧布多聰明,而鄧布多只是為了制造麻煩而制造麻煩。”
“他怎么能這么想?”哈利生氣地說,“他怎么能以為鄧布多編出了那樣的故
事──或是說我瞎編出了那些故事?”
“因為承認伏地魔復活,就意味著魔法部遇到了它成立十四年以來從沒經歷過
的麻煩。”瑟瑞斯酸溜溜地說,“法吉只是不愿承認這一點罷了。他讓自己相信是
鄧布多在瞎編,這讓他感覺好點。”
“你看,這就是問題所在,”盧平說,“魔法部一直堅持伏地魔不構成威脅,
這讓我們很難說服大家伏地魔已經復活了這一事實,尤其是他們一開始就不想相信。
更糟糕的是,魔法部高壓《先知日報》,讓他們不報導所謂鄧布多的惑眾謠言,所
以大部分巫師完全不知情,這樣一來,如果食死徒向他們施迷心咒,他們將完全沒
有反抗能力。”(迷心咒,為魔法部的禁用的三大咒語之一,可以控制他人行動,
或譯作‘依姆普銳斯’。──譯注)
“但是你們正在警告人們,不是嗎?”哈利輪流看著衛斯理先生,瑟瑞斯,比
爾,蒙當格,盧平和唐克絲,說,“你們讓所有人知道伏地魔復活的消息?”
他們苦笑了。
“嗯,當每個人都以為我殺了老多人,腦袋上還帶著魔法部的一千金幣的懸賞
金的時候,我恐怕不大可能上街去發傳單,不是嗎?”瑟瑞斯煩躁地說。
“而在大多數家庭的餐桌上,我也不是個受歡迎的客人,”盧平說,“算是做
狼人的職業風險吧。”
“唐克絲和亞瑟如果說話不小心的話,會丟了在魔法部的飯碗,”瑟瑞斯說,
“而在魔法部里有人對我們相當重要,因為我敢打賭伏地魔一定會想方設法打進魔
法部的。”
“不過,我們已經說服了兩個人,”衛斯理先生說,“唐克絲就是一個──上
次鳳凰令成員結集的時候她還太小,而有一個傲羅在我們這邊是相當大的優勢──
肯斯理﹒沙扣保特也是我們的王牌,他在魔法部里負責追捕瑟瑞斯,所以他一直報
假消息,說瑟瑞斯在西藏。”
“但是如果你們都不能傳播伏地魔復活的消息的話──”哈利開始說。
“誰說我們沒傳播消息?”瑟瑞斯說,“你以為鄧布多怎么會惹這么大的麻煩?”
“什么麻煩?”哈利問道。
“他們想讓鄧布多的名聲掃地,”盧平說,“你沒看上周的《先知日報》嗎?
他們說國際魔法聯盟投票罷免了鄧布多的主席職位,因為他年紀太大已經不能勝任。
但那不是真正原因,他們罷免他的原因是因為他公開講話時提到伏地魔復活的消息。
還有,維真魔塔──就是巫師界的最高法庭──已經把他的法師總監級別降職了,
而且他們現在正在討論撤消他的一級魔靈勛章。”
“但是鄧布多說,只要不把他從巧克力蛙的收集卡里除名,其他的他都不在乎。”
弗雷德笑著說。
“這不是笑話,”衛斯理先生尖厲地說,“如果他繼續公開反抗魔法部的話,
他會被關進阿茲卡班的,而鄧布多被關起來是我們最不希望發生的事。只要‘那個
人’知道鄧布多還等在外面,而且仍然法力十足,他就會小心得多的。但如果鄧布
多給拿掉了──,那么,‘那個人’就完全沒有顧忌了。”
“但是如果伏地魔要招募更多的食死徒,那么他復活的消息自然會泄露的,不
是嗎?”哈利抱著一線希望問。
“伏地魔不會跑到人家住的地方,破門而入的,哈利!”瑟瑞斯說,“他會小
心地欺騙、詛咒、勒索他們,他是在暗地里做事的專家。不管怎么樣,招募追隨者
只是他要做的事情之一,他還有其他的計划,這些計划的實施相當隱蔽,現在他在
做的就是這類的計划。”
“除了追隨者之外他還要做什么?”哈利迅速問。他覺得看到瑟瑞斯與盧平交
換了一個短得不能再短的眼神,然后瑟瑞斯才回答:
“只有通過祕密行動才能得到的東西。”
哈利依然聽不明白,於是瑟瑞斯接著說,“比方說,武器。這是上一次他沒有
的。”
“上一次他攻擊我之前?”
“是的。”
“他還想要什么樣的武器啊?”哈利說,“比滅心咒更厲害的東西嗎──?”
(滅心咒,三大禁咒之三,令受咒者死亡,或譯作‘阿瓦達﹒卡達瓦阿’──譯注)
“夠了!”
衛斯理太太在門旁邊的陰影里說道。哈利沒注意到她在送金妮上樓之后已經回
到廚房。她叉著胳膊,看起來相當憤怒。
“現在去上床睡覺。”她說,“所有的人,”她補充道,怒氣沖沖地瞪著弗雷
德,喬治,羅恩和赫敏。
“你不能指揮我們──”弗雷德開始說。
“你看我能不能,”衛斯理太太怒氣沖沖地說。她看向瑟瑞斯的時候身子氣得
微微發抖,“你已經告訴哈利的太多東西了,再說的話你還不如直接帶他加入鳳凰
令。”
“為什么不?”哈利急著說,“讓我加入,我想加入,我要戰斗!”
“不行。”
這次說話的不是衛斯理太太,而是盧平。
“鳳凰令由成年巫師組成,”看到弗雷德和喬治張大嘴要說話,他補充說:
“而且是已經從學校畢業的巫師。毫無准備地被牽扯進來是很危險的,這對你們每
個人都一樣。我認為茉莉說的對,瑟瑞斯,我們說的夠多了。”
瑟瑞斯聳聳肩,但是沒再爭辯。衛斯理太太強硬地召喚赫敏和她的兒子們,他
們一個接一個的站起來。哈利明白再要求也沒用,於是跟著他們一起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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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古老而高貴的布萊克家族
衛斯理太太神色冷峻地跟著他們上樓。
“我要你們所有人馬上上床睡覺,不許聊天,”當他們走到一樓時,衛斯理太
太說,“明天我們還有很多事要做,我想金妮應該已經睡著了,”她對赫敏說,
“你盡量別吵醒她。”
“睡覺,是啊,才怪呢,”赫敏向他們道了晚安以后,往二樓上走時弗雷德小
聲嘀咕,“如果現在金妮沒正醒著等赫敏給她講我們剛才在樓下聽來的話,我就是
個福毛虫。”(福毛虫:一種完全無用的魔界毛虫,以吃大頭菜為生。──譯注)
“好了,羅恩,哈利,”到了二樓,衛斯理太太說著,示意他們進自己的臥室,
“上床睡覺。”
“晚安!”哈利和羅恩對雙胞胎說。
“睡個好覺!”弗雷德說著擠擠眼睛。
衛斯理太太在哈利的身后重重關上房門。臥室現在比他剛來時更加陰森黑暗,
牆上的那張空畫現在開始緩慢而深沉地呼吸著,仿佛里面的隱身人也睡著了。哈利
換上睡衣,摘下眼鏡,然后爬上冰冷刺骨的床。海德薇和小皮豬還在衣柜頂上,吱
吱地吵鬧著,煩躁地扇著翅膀,羅恩在衣柜頂上灑了一些貓頭鷹的食物,兩只貓頭
鷹立刻安靜下來。
“我們不能讓它們每天晚上都出去覓食,”羅恩一邊穿上栗色的睡衣一邊解釋
著,“鄧布多不想讓太多的貓頭鷹在廣場周圍亂飛,他認為那樣會看起來太可疑。
哦,是呀,差點忘了。”
他走過去把門鎖上了。
“你干嗎鎖門?”
“克瑞徹,”羅恩說著關上燈,“我來的頭一天晚上,他凌晨三點跑進來亂逛。
相信我,你不想一覺醒來發現他正在你屋里游蕩的。那么,”他爬上床,鑽進被窩
里,在黑暗中轉過身來面對哈利,從骯臟窗戶透進來的月光里,哈利只能看見他的
影子,“你認為怎樣?”他問。
哈利不需要問羅恩指的是什么。
“嗯,他們所說的,并不比我們猜到的多多少,不是么?”哈利說著,回想他
們在樓下的談話,“我是說,他們說的,其實就只是鳳凰令正盡力讓大家不要陷入
伏──”
羅恩短促地吸了一口氣。
“──地魔,”哈利堅定地說,“你什么時候才敢念出他的名字?瑟瑞斯和盧
平都可以。”
羅恩不理會他后面的話。
“是的,你說的對,”他說,“他們告訴我們的,我們從順風耳里也聽的八九
不離十。唯一的新消息──”
“砰”一聲巨響。
“哎喲!”
“小聲點,羅恩,媽媽也許會回來的。”
“可是你們瞬息移動到我膝蓋上了啊!”
“是嗎,嗯,看來瞬息移動在太黑的地方不大好用啊。”
哈利看見弗雷德和喬治的模糊影子從羅恩的床上跳下來,喬治走過來一屁股坐
到哈利的腳邊,他的床墊被壓扁了好几英寸,彈簧發出一聲呻吟。
“怎么樣,談到那兒了嗎?”喬治激動地問。
“你是指瑟瑞斯說的武器?”哈利說。
“說走嘴了,我看是,”弗雷德意味深長地說,他坐在羅恩的床上,“我們從
寶貝耳朵里可沒聽到過這個,不是嗎?”
“你認為這是什么意思?”哈利說。
“什么可能都有啊。”弗雷德回答。
“可是,總不會比滅心咒更厲害吧?”羅恩說,“什么東西能比死亡更糟呢?”
“也許,是能一起殺死好多人的東西,”喬治建議。
“也許,是讓人死的特別痛苦,”羅恩害怕地說。
“伏地魔已經有了鑽心咒折磨人,”哈利說,“沒有什么咒語會比那個更有效
了。”(鑽心咒,三大禁咒之二,令受咒者痛不欲生,或譯做‘克魯西特斯’──
譯注)
臥室里靜了一下,哈利知道其他人正和他一樣,在想像瑟瑞斯提到的那個武器
將會是多么的恐怖。
“那么你認為現在這個武器在誰手里?”喬治問。
“希望它在我們這邊,”羅恩有些緊張地說。
“如果是的話,應該在鄧布多那兒藏著吧。”弗雷德說。
“藏在哪兒?”羅恩立刻說,“霍格沃茨?”
“我敢打賭!”喬治說,“上次魔法石也是藏在那里。”
“可是,一件武器總比一塊石頭大得多!”羅恩說。
“這可不一定,”弗雷德說。
“是啊,體積并不保証威力,”喬治說,“看看金妮就知道。”
“什么意思?”哈利說。
“你大概還從未嘗過她的妖擊魔棒的滋味吧?”
“噓!”弗雷德從床上站起一半,“聽著!”
他們安靜下來。腳步聲從樓梯上傳來。
“媽媽,”喬治說,再不多話,一聲“砰”的巨響,哈利感到床腳的重量立刻
消失了。几秒鐘之后,他們聽見門外的樓板嘎吱作響,衛斯理太太毫不掩飾地在門
外監聽他們是否還在說話。
海德薇和小皮豬無聊地低叫。樓板又響,他們聽見她上樓檢查弗雷德和喬治去
了。
“你知道么,她一丁點兒都不信任我們。”羅恩抱歉地說。
哈利知道自己肯定無法入睡,今天晚上發生了太多的事,需要他仔細地思考,
他完全明白自己會几小時地躺在那把所有細節再研究一番的。他想繼續和羅恩說話,
但衛斯理太太再次吱吱丫丫地下樓來了。她下樓之后,哈利可以清楚地聽到其他人
上樓的聲音,事實上,一些多腳的動物正在門外輕輕地跑來跑去,魔界生物飼養課
老師,海格說:“多漂亮,是不是,啊,哈利?這學期我們要學習武器。”接著哈
利就看見那些多腳動物的頭全是大炮做的,他們正把炮口向他瞄准,他慌忙低下頭。
他醒來時,發現自己正在暖和的被窩里縮成一團,喬治響亮的聲音充滿房間。
“媽媽讓我叫你們起床。你們的早餐在廚房里,吃完飯以后她讓你們去客廳,
那里的道七虫比她原先估計的要多得多,她還在沙發底下找到了一窩死了的帕夫虫。”
半小時之內,哈利和羅恩已經迅速穿戴整齊,吃完早餐。他們來到客廳,這是
在一樓的一個高屋頂的長方房間,橄欖綠色的牆上挂著相當骯臟的挂毯。每次有人
踩上地毯,就會有一股灰塵從上面升起。長長的、苔綠色的天鵝絨窗帘正在嗡嗡作
響,仿佛里面藏了一大群隱身的蜜蜂。衛斯理太太,赫敏,金妮,弗雷德和喬治都
圍著窗帘站著,每個人用一塊布包著鼻子和嘴巴,看起來十分古怪。他們還人手一
只裝滿了黑色液體的噴壺。
“把臉包起來,拿上噴壺,”衛斯理太太一看見哈利和羅恩就說,指著一張有
著細長腿的桌子,桌子上還剩了兩個裝滿黑色液體的噴壺。“這里有道七虫。我還
從沒見過這么嚴重的虫害──在這十年里那個家佣精靈到底都干了些什么啊──”
赫敏的半個臉都被她帶著的小毛巾遮住了,但是哈利仍能看到她向衛斯理太太
投去一個責備的目光:
“克瑞徹年紀太大了,它可能干不過來──”
“要是有克瑞徹想干的事兒,他干起來會讓你嚇一跳的,赫敏。”瑟瑞斯說,
他正提著一包血淋淋的、像是裝著死老鼠的袋子走進客廳,“我剛剛喂了暴嘴,”
看見哈利詢問的目光,他補充說,“我讓他住在樓上我母親的臥室里。那,就是這
張寫字台吧?”(暴嘴,瑟瑞斯的雙翼鷹頭馬,音譯是‘巴克比克’,意思是突起
的鳥喙。見第三卷。──譯注)
瑟瑞斯把裝著老鼠的袋子扔到一張扶手椅上,然后彎腰檢查去一個上了鎖的寫
字台,哈利現在才頭一次發現到那個寫字台正在輕輕搖晃。
“嗯,茉莉,我敢肯定這是一個寶格妖,”瑟瑞斯說著,從鎖孔往里看著,
“不過,我們也許應該先讓瘋眼看看──我了解我母親,這個東西有可能相當棘手。”
“你說的對,瑟瑞斯。”衛斯理太太說。
他們都禮貌地用一種謹慎控制的低聲交談著,顯然這兩個人誰也沒忘記昨天晚
上的爭執。
響亮的門鈴聲從樓下傳來,緊接著震耳欲聾的尖叫和哀號也應聲而起,和昨天
晚上唐克絲在撞倒傘架時的他們聽到的一樣。
“我告訴過他們不要再按門鈴!”瑟瑞斯惱火地說著匆忙跑出房間。他們聽見
他打雷般的腳步聲一路下樓,布萊克夫人的尖叫再一次的響徹大廳:
“臟東西,恥辱,卑鄙的臟血,血統的叛徒,污垢的子孫!”
“哈利,請你把門關上,”衛斯理太太說。
哈利磨蹭著,拖延了所有他膽子允許的時間才關上門,他想聽樓下發生的事。
瑟瑞斯顯然已經關上了他母親肖像上的窗帘,因為她的尖叫聲已經停止了。他聽見
瑟瑞斯在走廊上走,然后是正門上的鐵鏈滑動的聲音,接著他到肯斯理﹒沙扣保特
德低沉的嗓音說道:“海斯提婭﹒瓊斯剛剛接替我,所以現在瘋眼的隱身斗篷在她
那里,我想我該來向鄧布多報告一下。”
哈利感到衛斯理太太的目光就在他的后腦勺上,他只得戀戀不舍地關上客廳的
門,重新加入除虫隊伍。
衛斯理太太正彎腰查看一本放在沙發上打開著的,名為《吉爾德羅伊﹒洛哈特
之家庭害虫指南》的書。(吉爾德羅伊﹒洛哈特,哈利二年級時的黑魔法防御課教
師,見第二卷。──譯注)
“很好,你們這些孩子,記得要小心,因為道七虫會咬人,而且它們的牙有毒。
我這兒准備了一瓶解毒劑,不過,我希望沒有人需要用到它。”
衛斯理太太直起身,站在窗帘的前面,示意他們都上前來。
“聽到我的命令,你們就馬上噴藥水,”衛斯理太太說,“我想,它們會沖我
們飛,不過噴壺上說只要朝它們噴一下就足夠麻痺的了。等它們不能動了就扔到這
個桶里。”
衛斯理太太小心地走出他們的封鎖線,舉著她自己的噴壺。
“好了──噴射!”
哈利只噴了几秒鐘,就有一只成虫從窗帘的摺里飛了出來。道七虫長得像個閃
亮的甲虫,它嗡嗡地飛著,露出細小的針牙,精靈一樣的身體上長著厚厚的黑毛,
四只小拳頭憤怒地緊握著。哈利的殺虫劑准准地噴到它的臉上,它在半空中僵住了,
然后跌到已經磨得破爛不堪的地毯上,落地時聲音驚人的響。哈利把它揀起來扔進
桶里。
“弗雷德,你在干什么?”衛斯理太太厲聲說,“馬上噴它然后扔掉。”
哈利回過頭,弗雷德用食指和拇指夾著一只正奮力掙扎的道七虫。
“好-嘍,”弗雷德快活地說,他迅速朝道七虫的臉上噴了一下,虫子立刻昏
倒了。但是等衛斯理太太剛一轉身,他就沖哈利擠擠眼,把虫子塞進了口袋里。
“我們想實驗一下道七虫的毒液,用來做逃課盒,”喬治小聲告訴哈利。
哈利熟練地射暈兩只直向他飛來的道七虫,然后靠近喬治,盡量不動嘴地小聲
說:“什么是逃課盒?”
“逃避勞作的小吃盒,里面有一系列讓你生病的糖果,”喬治小聲說著,一邊
警惕地看著衛斯理太太的背影,“放心,不是重病,但會正好重到讓你什么時候想
離開教室就離開教室,我和弗雷德在今年夏天就開始開發了。每粒糖的兩頭都顏色
不同,如果你吃了嘔吐片的黃色那半,你會立刻哇哇大吐,但是,等你已經出了教
室往醫務室跑的時候,你就吞下紫色的那一半──”
“──然后,馬上你就可以完全康復。於是接下來的一小時成為你可以任意支
配的時間,完全沒有必要陷在課堂里毫無意義的無聊之中。反正我們的廣告里是這
么說的。”弗雷德小聲說,他已經蹭到衛斯理太太視線之外的地帶,開始從地上撿
起一些沒人理的道七虫裝進自己的口袋。“不過,這些糖果還沒完全做好,目前我
們的實驗者都吐得太厲害,以致于他們沒空咽下紫色那半。”
“實驗者?”
“就是我們自己,”弗雷德說,“我們輪流試驗,喬治試的昏迷雜拌兒糖,─
─我們一起試了鼻血硬糖──”
“那天媽媽還以為我們剛決斗玩了呢,”喬治說。
“看來淘氣商店的計划還在進行了?”哈利嘟囔著,假裝調整噴壺的嘴。
“嗯,我們還沒找到機會設立店面,”弗雷德說,聲音更低了,因為衛斯理太
太在正用圍巾擦著眉毛,准備再度上陣,“所以目前我們只能提供郵購服務,我們
上星期在《先知日報》上登了廣告。”
“這都得感謝你呀,夥計,”喬治說,“不過別擔心,媽媽對此一無所知,她
早就不看《先知日報》了,因為它一直誹謗你和鄧布多。”
哈利笑了。是他強迫這對兄弟接受他在三巫師爭霸賽中贏來的一千金幣,從而
讓他們實現開設淘氣商店的雄心壯志。不過,他還是很高興衛斯理太太還不知道他
對他們計划所做的貢獻。她一直不認為開淘氣商店是適合她的兩個兒子的職業。
消滅道七虫几乎用去整個上午。直到過了正午,衛斯理太太才解開了罩在臉上
的圍巾,重重跌進扶手椅里,可是她馬上又厭惡地尖叫一聲直跳起來,原來她剛才
正坐在了那袋死老鼠上。窗帘已經不再有嗡嗡的聲音了,它們服貼地垂著,因為噴
上的大量藥水,已經變得濕漉漉的。窗帘下面放著的桶里,密密麻麻地躺滿了失去
知覺的道七虫,桶旁邊還有一個裝滿黑色虫卵的大碗,現在羅圈腿正湊過去嗅個不
停,而弗雷德和喬治在旁邊貪婪地看著。
“我想午飯之后咱們再回來對付那些,”衛斯理太太說著指了指擺在壁爐兩邊,
兩個積了灰塵的玻璃柜。柜子里擺滿了許多零碎的古怪東西:一些生了鏽的匕首,
鐵鉤子,成卷的蛇皮,几個已經失去了光澤的銀盒子,上面刻著哈利不認得的文字,
還有一個是所有東西里最讓人惡心的,一個華麗的、塞子上鑲著塊大貓眼的水晶瓶
子,那里面盛著紅色的液體,哈利相當確定是血。
門鈴又響了,每個人都去看衛斯理太太。
“待在這兒別動。”衛斯理太太說,布萊克太太的尖叫聲已經再次從樓底下傳
上來,她抓起那只裝死老鼠的袋子,說,“我會給你們送上來些三明治的。”
她離開房間時小心地帶上了門。立刻,每個人都沖到窗戶旁邊,向大門外面的
台階那兒張望。他們可以看見一個蓬亂的姜黃色腦袋,還有一大摞小心平衡起來的
鐵鍋。
“蒙當格!”赫敏說,“他把那些鐵鍋帶到這兒來干什么?”
“也許是想存放在個安全地方吧,”哈利說,“那天他本該跟蹤我的時候,不
就是因為那些個東西才離開的嗎?去買那些騙來的鐵鍋?”
“是,可不是嗎!”弗雷德說著,這時前門打開了,蒙當格吃力地舉著他的鐵
鍋走進門,他們看不見他了,“哎呀,媽媽可不會喜歡。”
他和喬治穿過客廳站到門旁邊,仔細聽著樓下的動靜,布萊克太太的尖叫聲已
經停止了。
“蒙當格在和瑟瑞斯,還有肯斯理﹒沙扣保特談話,”弗雷德嘟囔著,全神貫
注地皺起眉頭,“聽不清楚,你想我們該不該冒險,用用順風耳?”
“許是值得吧,”喬治說,“我可以溜到樓上去拿一對來──”
但是就在那一瞬間樓下傳來一陣大吼,顯然不用順風耳,每個人也能清清楚楚
地聽到衛斯理太太正用她最高的嗓門嚷著:
“我們不是窩藏贓物的地方!”
“真高興聽到媽媽責罵別人,”弗雷德說著,一臉滿足的笑容,他把門拉開一
寸,讓衛斯理太太的聲音能更清楚地傳進房間里,“好不容易,吼叫的對象不是我
們,多美妙的改變啊。”
“──完全不負責任!讓我們焦心的事兒都已經數不過來了,你還在這時候把
偷來的鐵鍋帶到這里來!──”
“這群白痴正讓她逐漸上道兒,”喬治搖搖頭說,“他們最好早點拉她回頭,
要不然她積了一腦袋的怒氣,几個小時也消不下來。何況,自從蒙當格擅自離開跟
蹤你的崗位時候起,哈利,她想一直想找個碴兒修理他了──啊,瑟瑞斯的老媽又
發作了。”
走廊傳來的尖叫和怒吼淹沒了衛斯理太太的聲音。
喬治走上去關門以降低噪音,不過他還沒來得及關上門,一只家佣精靈已經鑽
進了客廳。
它全身赤裸,只是在腰間綁了一條骯臟的破布。它看起來相當老,皮膚好像比
身子大几倍似的滿是皺褶,雖然它和其他家佣精靈一樣不長頭發,但它巨大的蝙蝠
耳朵里面倒是長出數量相當的白毛。它水汪汪的灰色眼睛里布滿血絲,丰滿的鼻子
格外大,而且往上翹著。
這只精靈完全沒注意到哈利和其他人,它好像沒看見他們一樣,駝著背,頑強
而緩慢地踱著步子,朝客廳的另一頭走去,一路上壓著聲音嘟囔,低啞得仿佛牛蛙
叫聲一般:
“他滿身都是下水道的臭氣,這個該一腳踢出去的犯人,不過,她也沒好到哪
兒去,卑鄙的血統叛徒,還有她那群仔子,把我女主人的房子都給弄亂了。噢,我
可憐的女主人,要是她知道這樣的垃圾住進她的房子,她會對老克瑞徹說什么啊,
噢,真是可恥啊,臟血、狼人、叛徒和小偷,可憐的老克瑞徹,它什么也管不了哇。”
“你好啊,克瑞徹,”弗雷德大聲說著,猛關上門。
家佣精靈停下腳步,不再喃喃自語,明顯地裝出吃驚的樣子,
“克瑞徹沒看見小主人,”它說著,轉身對弗雷德鞠了一躬。依然低頭面向地
毯,用大家都聽得見的聲音繼續說,“卑鄙無恥的小血統叛徒仔子。”
“你說什么?”喬治說,“我沒聽清后面那句。”
“克瑞徹什么也沒說,”精靈說,向喬治也鞠了一躬,然后清晰地低聲說:
“這是他的雙胞胎,都是些古怪的小畜生。”
哈利不知道是該笑還是不該笑。精靈直起腰,用相當凶惡的眼神看著他們,用
顯然以為別人聽不見的聲音接著嘟囔:
“這是那個臟血小孩,居然敢厚顏無恥地站在這兒。噢,要是我的女主人知道,
哦,她會哭成什么樣啊。啊,這是那個剛來的小子,克瑞徹不知道他的名字。他到
這兒來干什么?克瑞徹不知道。”
“克瑞徹,他叫哈利,”赫敏試探地說,“哈利﹒波特。”
克瑞徹瞪大了他蒼白的眼睛,嘟囔地更快了,而且比剛才更憤怒了。
“這個臟血小孩居然敢向對待朋友一樣和克瑞徹說話,要是克瑞徹的女主人看
見他跟這樣的人在一起,噢,她會說什么啊──”
“不要叫她臟血小孩!”羅恩和金妮一起怒吼。
“沒關系的,”赫敏悄聲說,“他現在腦袋不對勁,都不知道自己在──”
“別自欺欺人了,赫敏,他十分清楚自己在說什么,”弗雷德說,極其厭惡地
看著克瑞徹。
克瑞徹還在嘟囔,他看著哈利。
“這是真的?這就是哈利﹒波特?克瑞徹能看見那道疤,那就一定是真的了。
這個小孩阻止了黑魔頭,克瑞徹奇怪他是怎么做到的──”
“我們都想知道呢,克瑞徹,”弗雷德說。
“你到底想干什么?”喬治問。
克瑞徹的大眼睛轉向喬治。
“克瑞徹正在清潔,”他含糊地回答。
“相當可信的瞎話呢,”一個聲音從哈利身后傳來。
瑟瑞斯已經回來了。他站在門口,對精靈橫眉冷目。客廳里的吵鬧聲已經減輕
許多,大概衛斯理太太和蒙當格已經把戰場轉移去了廚房。
看到瑟瑞斯,克瑞徹的躬鞠得深的可笑,豬一樣的翹鼻子几乎在地上給壓扁了。
“站起來,”瑟瑞斯不耐煩地說,“現在回答我,你打算干什么?”
“克瑞徹正在清潔,”精靈重復著,“克瑞徹住在這里就是為高貴的布萊克祖
屋服務──”
“而且它每天都變得更黑一點(布萊克在英文里是黑色的意思──譯注),它
臟得要死,”瑟瑞斯說。
“主人總愛說俏皮話,”克瑞徹說著又鞠了一躬,然后繼續壓低聲音說,“主
人是個卑鄙的,不知孝順的無恥東西,他傷透了他媽媽的心──”
“我媽媽沒有心,克瑞徹,”瑟瑞斯狠狠地說,“她純粹是靠著怨恨才能活下
來。”
克瑞徹說話的時候再一次鞠躬。
“隨便主人說什么,”它憤怒地嘟囔著,“主人都不配給他媽媽擦靴子。噢,
我可憐的女主人,要是她看到克瑞徹在服侍他,得說什么呢,她有多恨他呀,他是
那么的令人失望──”
“我問你到底要干什么,”瑟瑞斯冷冷地說,“每次你跑出來假裝清潔,都是
要把我們打算扔掉的東西藏回你房間去。”
“克瑞徹從來不會把主人房里任何東西從它們應放的位置上搬走,”精靈回答
一句,然后又飛快地嘟囔,“要是他們趕扔掉那條挂毯,女主人永遠都不會原諒克
瑞徹的,七百年以來它一直在這個家里,克瑞徹必須拯救它,克瑞徹是不會讓主人
和血脈叛徒們,還有那些狗仔子把它毀了的──”
“我就知道是因為這個東西,”瑟瑞斯說著,輕蔑地看著對面的牆,“我毫不
懷疑她在它后面也施了恆黏咒,但是只要能把它弄下來我一定會的。現在你給我滾
開,克瑞徹。”
克瑞徹似乎并不敢違抗這樣的明確命令,雖然如此,他仍然用無比憎恨的眼神
瞪著瑟瑞斯,嘴里嘟囔著慢吞吞地從他身邊走開,離開了客廳。
“──從阿茲卡班回來他就開始這樣隨便支使克瑞徹。噢,我可憐的女主人,
要是她看到房子現在這個樣子,她會說什么啊。一群垃圾住在這里,她的珍寶都給
扔他們扔出去了,她早已經不承認他是她的兒子,可現在他卻回到這兒,他們都說,
他是個殺人犯──”
“你要是再繼續嘮叨我就是殺人犯了!”瑟瑞斯氣急敗壞地叫著,在精靈身后
把門摔上。
“瑟瑞斯,它的腦子有問題,”赫敏替精靈求情,“我想他根本不知道我們能
聽到他說的話。”
“他一個人在這兒待太久了,”瑟瑞斯說,“一直跟自己說話,再加上從我母
親的肖像那兒聽來瘋瘋癲癲的命令。不過,他以前也是個卑鄙的小──”
“如果你給他自由,”赫敏充滿希望地說,“說不定──”
“我們不能給他自由,他知道太多鳳凰令里的事情,”瑟瑞斯簡單地回答,
“再說了,這么大的打擊會殺死他的。不信你去試試讓他離開這所房子,看他能有
什么樣的反應。”
瑟瑞斯穿過房間,走到牆上那條克瑞徹盡力想要保護的挂毯前面,哈利和其他
人跟在他后面。
挂毯看來非常古老,已經退了顏色,而且,看來已經有好多地方都給道七虫咬
壞了。雖然如此,上面繡著的金線依然光芒奪目,可以看出來,繡的是一幅可以追
溯到(至少哈利認為)中世紀的族譜。挂毯的頂端繡著几個大字:
古老而高貴的布萊克家族 突久兒坡兒
(突久兒坡兒,Toujours pur,法語意為“永遠純淨”,是布萊克家族的座右
銘。──譯注)
“你不在上面!”哈利在仔細看完族譜的最后一行之后說。
“我曾經在那里,”瑟瑞斯指著一個小小的、像是香煙燒出來的圓圓的焦黑痕
跡,說,“我離家出走以后,我那親愛的老母親就把我給爆下去了──克瑞徹一向
喜歡念叨這個故事。”
“你曾經離家出走過?”
“大概十六歲的時候,”瑟瑞斯說,“我實在受夠了。”
“你去哪兒了?”哈利盯著他問。
“你爸爸那兒,”瑟瑞斯說,“你的爺爺奶奶對我特別好,几乎就把我當成他
們的兒子一樣。是了,學校假期里我就住你爸爸家里。等到我十七歲的時候,我就
給自己弄了個住處。我的奧佛德叔叔去世之后曾留給我一些金子──他的名字也被
抹掉了,也許就因為這個吧──總之,從那之后我就自己照顧自己了,不過,無論
什么時候你爺爺奶奶也歡迎我回去吃星期天午餐的。”
“但是……為什么你……?”
“離開?”瑟瑞斯苦笑著用手指理了理他長長的亂發,“因為我恨透了這里所
有的人:我的純血狂父母,他們相信只要是布萊克家的人就一定特別高貴……還有
我那個蠢弟弟,軟弱地相信了他們,那就是他。”
瑟瑞斯用手指點著族譜的最后一行,那里寫著“雷古拉斯﹒布萊克”,出生日
期的后面寫著死亡日期(大約十五年前)。
“他比我小,”瑟瑞斯說,“而且是個比我更好的兒子,至少我經常被告知這
一點。”
“但是他死了。”哈利說。
“是啊,”瑟瑞斯說,“愚蠢的傻瓜……他加入了食死徒。”
“別逗我們了!”
“你來看看,哈利,看了這個房子,你難道還看不出來我的家族是屬於哪種巫
師嗎?”瑟瑞斯煩躁地說。
“那你的-你的父母也是食死徒嗎?”
“不不,但你相信我,他們認為伏地魔的想法相當可取。他們雙手贊成淨化巫
師血統,清除麻瓜血統巫師,讓純血統巫師掌權。他們并不是唯一有這樣想法的人,
在伏地魔露出他的真正面目之前,很多人都同意他的想法。不過,當他們看到他為
了掌權而准備做的事情之后,他們就膽怯了。可是我敢打賭,我的父母認為第一批
加入食死徒的雷古拉斯是個真正的小英雄。”
“他是被傲羅殺死的嗎?”哈利試探地問。
“當然不是,”瑟瑞斯說,“不是,他是被伏地魔殺死的,或者,應該說是被
伏地魔下的命令殺死的。我懷疑雷古拉斯從來就沒重要到需要伏地魔本人親手殺他。
從他死后我找到的資料証明,是他給卷入得太深了,他們讓他做的那些事情,終於
讓他自己也害怕了,他想退出了,可惜,這不是給伏地魔寫封辭職信就能解決的事,
這份工作是終生的,否則就得死。”
“吃午飯了。”衛斯理太太的聲音傳來。
她正高高地舉著魔杖,控制著一大托盤三明治和最頂上擺著的蛋糕。她的臉色
通紅,看起來還在生氣。其他人走過去,都急切地想吃東西了,但是哈利仍留在瑟
瑞斯身邊,后者正在彎腰仔細閱讀挂毯。
“我已經有好多年沒看它了。這兒是菲尼斯﹒尼古拉斯,我的高曾祖父,看到
嗎?霍格沃茨有史以來最不受歡迎的校長……還有阿拉敏塔﹒麥福魯拉,我母親的
堂妹,曾經想推動魔法部通過允許捕獵麻瓜的法令……親愛的艾勞刀姑母,就是她
開創了在家佣精靈老得端不動茶盤時,把它們的頭砍下來做牆飾的傳統。當然,每
次這個家族里出現一個稍微有良心的家伙,他們立刻就給趕出家門了。我看到唐克
絲也不在這上面,也許這就是克瑞徹拒絕聽從她的命令的原因吧──他只接收家族
成員的命令──”
“你和唐克絲是親戚?”哈利驚訝地問。
“哦,是呀,她母親,安庄梅達是我最喜歡的堂姐,”瑟瑞斯說著,仔細檢查
挂毯,“沒有,安庄梅達也不在這上面,看──”
他指著在貝拉楚克斯和娜西沙之間另一個小小的燒焦的痕跡。
“安庄梅達的姐妹們仍在上面,因為她們嫁去了可愛的高貴純血巫師家庭,可
安庄梅達嫁給了一個麻瓜血統的人,特德﹒唐克絲,因此──”
瑟瑞斯用魔杖在挂毯上做了一個燃燒的手勢,然后難過地笑了。但哈利沒有笑,
他在忙著看安庄梅達的痕跡右邊的名字,金色的雙線把娜西沙﹒布萊克和路修斯﹒
馬爾夫連在一起,他們的名字中間垂下了一根金線,下面的名字是珠扣。
(注:布萊克家族的人名大多取自神話或星座,尤其是瑟瑞斯這一輩,瑟瑞斯
(Sirius)的本意是天狼星,他的弟弟雷古拉斯(Regulus )是雷古拉斯星,他的
堂姐妹(Andromeda )是仙女座,貝拉楚克斯(Bellatrix )也是星星的名字,娜
西沙(Narcissa)的本意是水仙花,不過這個詞是由希臘神話里變成水仙的那喀索
斯(Narcissus )演化而來。而馬爾夫家族的名字,路修斯(Lucius)源自黑暗天
使撒旦的本名,路西佛(Lucifer ),也是金星的意思,他的兒子珠扣(Draco ),
既天龍星座。──譯注)
“你是馬爾夫的親戚!”
“純血巫師家族都有親戚聯系,”瑟瑞斯說,“要是你想讓你的兒子或女兒只
和純血家族結婚,你的選擇范圍就十分有限了。我們沒剩多少人了,茉莉和我因為
前輩聯姻也是表姐弟,而亞瑟是我的一個相當遠的遠房表兄,不過用不著在這兒找
他們──如果有哪個家族是血統的叛徒,那就是衛斯理家。”
但是哈利現在正在看安庄梅達的痕跡左邊的名字:貝拉楚克斯﹒布萊克,她的
雙線連著魯道夫斯﹒雷斯堅。
“雷斯堅……,”哈利念出了聲,這個名字攪動了他記憶里的某樣東西,他曾
經在什么地方見過這個名字,但一時想不起來,不過,這個名字仍給他的胃中帶來
一種古怪而恐怖的感覺。
“他們都在阿茲卡班,”瑟瑞斯簡單地說。
哈利好奇地看他。
“貝拉楚克斯,還有她的丈夫魯道夫斯是和小巴提﹒克勞奇同時關進去的,”
瑟瑞斯用同樣直截了當的語氣說著,“魯道夫斯的兄弟羅巴斯坦也和他們在一起。”
這時哈利想起來了,他曾經在鄧布多的記憶盆──一個可以保存人的思想和記
憶的裝置──里面看見過貝拉楚克斯這個名字。她是那個高個子深皮膚的女人,垂
著眼皮,在法庭上的受審的時候仍不斷宣揚她對伏地魔的效忠,她自豪地講述自己
如何在伏地魔垮台之后仍努力尋找他,而且總有一天她的忠誠會獲得回報的。
“你從沒提過她是你的──”
“她是我堂姐,這有什么關系嗎?”瑟瑞斯叫,“我所知道的是,他們不是我
的家人,尤其她更不是我的家人。我從你這個年紀之后就再沒見過她,除非你算上
當她給關進阿茲卡班的時我撇到的那一眼,你以為我會因為有這樣一個親戚而自豪
么?”
“對不起,”哈利連忙說,“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感到驚訝,只是這樣
而已──”
“沒什么要緊,你不用道歉,”瑟瑞斯小聲說著,從挂毯前面走開了,他的手
深深插在口袋里,“我不喜歡回來這里,”他說,目光穿過客廳,“我從來沒想到
會再次被困在這所房子里。”
哈利完全理解他。他知道如果他長大之后,以為永遠不會回女貞路4號時卻再
被送回去住的話,他也會有同樣感覺的。
“這是一個理想的總部,當然啦,”瑟瑞斯說,“我父親活著的時候把巫師界
所有的防御措施都設在了這所房子上。這個房子的地點祕密,所以麻瓜永遠也找不
到這里,也不會打電話進來──就好像他們有這個必要似的──而現在鄧布多更加
強了它的保護裝置,你在哪里都不會找到比這更安全的房子了。鄧布多是鳳凰令的
‘守密官’──除非他親自告訴你地址,否則沒人能找到這里──昨天晚上穆迪交
給你的紙條,就是鄧布多寫的。”瑟瑞斯發出一陣短促,響亮的笑聲,“如果我父
母能見到這所房子現在的用途……哈,我母親的肖像應該已經吐露了一二。”
他皺了一會眉頭,然后嘆了口氣。
“如果能讓我偶爾出去干點有用的事,我是不介意的。我已經問過鄧布多,是
不是能讓我陪你去那個聽証會──用嗅嗅的樣子,當然了──來給你點精神支持,
你覺得怎么樣?”(嗅嗅是瑟瑞斯的獸幻形,一只黑色大狗,或譯做‘斯那佛斯’
──譯注)
哈利覺得他的胃直沉進滿是灰塵的地毯里,他從昨天晚飯之后還沒再想到聽証
會的事。回到他最喜歡的人們中間,使他沉浸于興奮之中,而且他來之后聽到了那
么多事情,早就把聽証會拋諸腦后。然而,瑟瑞斯的話,把極度的恐懼又帶回來了。
他望著正吃得津津有味的赫敏與衛斯理一家,他不知道,如果他們回霍格沃茨的時
候沒有他,他會有什么樣的感覺。
“別擔心,”瑟瑞斯說。哈利抬起頭,意識到瑟瑞斯一直在看著他。“我相信
他們會還你清白的,在《國際保密法令》里面肯定有關于正當防衛的條例。”
“但要是他們開除我的話,”哈利小聲說,“我能回這兒和你一起住嗎?”
瑟瑞斯難過地笑了笑。
“到時候再說吧。”
“如果知道我不必回達斯里家的話,聽証會上我會感覺好得多的。”哈利毫不
放松。
“如果你寧愿來這么個地方,那他們一定是糟糕到家了。”瑟瑞斯憂郁地說。
“你們兩個快點兒,要不就沒吃的了,”衛斯理太太喊。
瑟瑞斯再次長長地嘆息了一聲,陰沉地又看了一眼那條挂毯,然后和哈利走到
其他人那里。
那天下午他們開始清理那兩個玻璃柜。哈利盡量不去想聽証會的事情,幸運的
是,這是一項需要集中全部精力才能做的事情,因為玻璃柜里的每樣東西似乎都十
分不愿離開柜里積滿灰塵的架子。瑟瑞斯就被一個銀色的鼻煙盒給咬得相當慘,几
秒鐘之內他的手就腫出了一層硬殼,像是帶了一只褐色的手套。
“沒關系,”瑟瑞斯說著,頗有興趣地檢查了自己的手,然后才用魔杖輕輕點
了點,把皮膚恢復正常,“一定是疣套魔法在里面。”
他把盒子扔進用來盛裝玻璃柜里清出的雜物的袋子,之后,哈利看到喬治小心
地用布包了自己的手,把那個盒子揀出來放進他裝滿道七虫的口袋里面。
他們還找到一件看起來讓人不舒服的銀制工具,它像是一把長了很多腳的鑷子,
當哈利拿起它的時候,它像蜘蛛一樣爬上他的胳膊要扎破他的皮膚。瑟瑞斯捉住它,
然后用一本名叫《天生的貴族:巫師宗譜學》的大厚書重重把它拍在地下﹔還有一
個上了弦就會發出微弱聲音的音樂盒,不詳的樂聲叮咚作響,立時所有人都發現他
們變得異常虛弱而且昏昏欲睡,直到金妮醒悟過來,大力把音樂盒的盒蓋關上才好
了﹔一個相當沉的項鏈墜,上面的鎖沒有人能打開﹔很多古老的圖章﹔還有一個放
在滿是灰塵的盒子里的一級魔靈勛章,是給瑟瑞斯的祖父,獎勵他“為魔法部所做
的貢獻”。
“這說明他一定給他們捐了很多黃金,”瑟瑞斯輕蔑地說,把勛章扔進了垃圾
袋里。
有好几次克瑞徹偷偷溜進房間,想把一些東西藏在他的腰帶下面帶走,每次被
抓住的時候他就低聲咒罵。當瑟瑞斯把一只帶有布萊克族徽的大金戒指從他的緊攥
的手里奪出來時,克瑞徹居然流出憤怒的淚水,然后他壓抑著哭聲,痛罵著瑟瑞斯
跑出了房間,用詞之卑劣哈利以前完全沒聽過。
“那是我父親的,”瑟瑞斯說著把戒指扔進垃圾袋里,“克瑞徹對我父親不如
他對我母親那樣虔誠,不過我上周還是撞見他在撫摸我父親的一條舊褲子。”
接下來的几天里,衛斯理太太讓他們工作得相當辛苦。客廳用了三天才清理完
畢。最后,唯一應該清理而沒有被清理的東西就是那條繡著布萊克族譜的挂毯,他
們用盡了一切手段想把它拿下,但是挂毯依然毫發無損,還有那張喀噠喀噠響的書
桌,瘋眼穆迪一直沒再回來過,所以他們不能確定里面有什么。
他們把戰場從客廳轉移到一樓的飯廳,在那里,他們從碗柜里找到茶碟大的蜘
蛛(羅恩慌忙離開房間去喝茶,一個半小時之后才回來)。那些印著布萊克族徽的
瓷器被瑟瑞斯毫不留情地扔進了垃圾袋,一些放在發烏的銀像框里的舊相片也遭到
同樣的待遇,相片里的人在相框玻璃碎裂時發出刺耳的尖叫。
石內普也許把他們的工作稱為“清潔”,但是哈利認為他們的工作實在是在和
這所房子做斗爭,而房子也奮力反抗著,其中當然也少不了克瑞徹的幫助和教唆。
無論他們聚集到哪兒,這只衰老的家佣精靈就會出現在哪兒,忙著從垃圾堆里撿回
東西。他的咒罵也越來越惡毒,瑟瑞斯几乎要以賜給他衣服來要挾他,但克瑞徹只
是淚光閃閃地望著他:“主人可以做任何主人想做的事,”他轉身跑開時大聲說,
“但是主人不會趕克瑞徹走的,不會的,因為克瑞徹知道他們在干什么,哦,是的,
他正在密謀對抗黑魔頭啊,是的,和那群臟血、叛徒、垃圾一起……”
門鈴一天總要響個几次,這既是瑟瑞斯母親開始尖叫的前奏,也是哈利和其他
人預備偷聽訪客談話的信號,不過,他們只能在衛斯理太太勒令他們回去工作之前
的短短時間里,撇到几眼樓下的東西,或是聽來些片言只字。石內普在之后又進出
這所房子几次,不過令哈利感到安慰的是他們一直沒有正面接觸。哈利也看到了變
形課老師麥格教授,她穿著麻瓜式樣的裙子和外套看起來很奇怪,而且她看來也忙
得沒時間逗留。不過,有的時候,來訪的人也會留下來幫忙。唐克絲就來和他們一
起度過了一個非常難忘的下午,那天他們在樓上的廁所里發現了一只極危險的老食
尸鬼﹔盧平和瑟瑞斯一樣也住在這里,但他的大部分時間都花在外面,為指令做祕
密工作,他有一次幫他們修好了一個愛朝經過的人射螺釘的老座鐘﹔就連蒙當格也
在衛斯理太太那兒稍微贖回了一點罪過,因為當羅恩就要被從他們衣柜里拿出的紫
色長袍給扼死的時候,是他沖上去救了羅恩的命。
雖然哈利依然睡不好,夢里總是見到走廊和鎖著的門,同時額頭上的傷疤也疼
個不停,不過,現在他還是在這個暑假里,頭一次感到相當快樂。只要一忙著他就
會很高興,但是,當工作停止之后,一旦戒備減弱,或是當他筋疲力盡地躺在床上,
看著模糊的日影在天花板上移動的時候,他的思緒就會忍不住飛到魔法部聽証會的
陰影里。一想到他被開除之后的種種,恐懼就像針扎一樣穿透他的身體。這個想法
是如此可怕,他甚至不敢讓它出口,就連對羅恩和赫敏也不敢。而羅恩和赫敏,雖
然他經常看見他們兩個一起竊竊私語,并用憂慮的眼光往他的方向看,然而他們和
他一樣,都避免談及這個話題。有時候,他會不由自主地想象一個不認識的魔法部
官員把他的魔杖一折兩段,然后命令他搬回達斯里家的樣子。但是,他不會回去的,
他已經下定決心了,他一定要回桂茂街和瑟瑞斯住在一起。
星期三晚上,吃飯的時候,衛斯理太太轉向他開始平靜說話的那一瞬間,哈利
覺得胃里好像給扔進了一塊磚頭那么沉重,“我已經給你熨好了你最好的衣服,哈
利,而且我想你今晚應該洗洗頭,良好的第一印象是十分重要的。”
羅恩,赫敏,弗雷德,喬治和金妮都停止交談,轉頭看他。哈利點了點頭,低
頭努力繼續吃他的排骨,但是他的嘴干得無法下咽。
“我明天怎么去?”他問衛斯理太太,盡量顯得無動于衷。
“亞瑟會在上班時帶你去,”衛斯理太太輕輕地說。
衛斯理先生在桌子對面向哈利鼓勵地笑了一下。
“你可以在我辦公室里,等到聽証會開始。”他說。
哈利去看瑟瑞斯,但是他還沒有發問,衛斯理太太已經回答了:
“鄧布多教授不認為瑟瑞斯陪你去是個好主意,而且我必須說我也──”
“──認為他十分正確,”瑟瑞斯緊咬著牙說。
衛斯理太太抿起嘴唇。
“鄧布多什么時候告訴你的?”哈利盯著瑟瑞斯,問。
“鄧布多昨晚來過了,在你睡了之后,”衛斯理太太說。
瑟瑞斯煩悶地把叉子戳到一塊土豆上。哈利垂下眼睛看著自己的盤子,鄧布多
在聽証會前一晚來到這里,卻并不見他,這讓他感覺──如果還有可能的話──更
加糟透了。
第七章 魔法部
第二天一早,五點半鐘,哈利醒了。他醒的唐突而徹底,仿佛有人剛剛在他耳
邊大聲把他叫醒似的。有好一段時間,他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聽証會的前景填塞
了他腦子里的每一個細胞。然后,當再也無法忍受這種痛苦時,他從床上跳下來,
戴上了眼鏡。衛斯理太太已經把洗好的牛仔褲和圓領汗衫放在床腳,哈利匆忙地穿
上它們。牆上空白的畫吃吃地笑著。
羅恩四肢鋪開仰面躺著,張著嘴巴睡得正香,哈利穿過房間的聲音也沒有把他
吵醒。哈利走出臥室,在樓梯口輕輕地帶上身后的門,盡量使自己不去想當下次再
見到羅恩的時候,他有可能已經不再是他霍格沃茨的同學了。哈利悄聲下樓,經過
克瑞徹祖先們的頭,然后再下樓走到廚房。
他本以為廚房是空的,但當他走近門口的時候,他聽到門里傳來低低的談話聲
音。他推開房門,看到衛斯理夫婦、瑟瑞斯、盧平和唐克絲都坐在里面,仿佛正在
等他似的。除了衛斯理太太之外,每個人都衣著整齊,衛斯理太太穿著一件夾棉的
紫色睡袍,一看到哈利進來她立刻跳起來。
“啊呀早餐,”衛斯理太太抽出魔杖匆匆忙忙地跑向爐子。
“早-早-早上好,哈利,”唐克絲打著哈欠說。今早她的頭發是金色的卷發,
“睡得好嗎?”
“好,”哈利說。
“我一夜都沒-沒-沒睡啊,”她說著,又狠狠打了一個哈欠,“過來坐下啦
……”
她拉出一把椅子,拉的過程中把旁邊的一只椅子帶倒了。
“你想吃什么,哈利?”衛斯理太太喊,“麥片粥?松糕?腌魚?熏肉配蛋?
還是吐司?”
“吐-吐司就好了,謝謝,”哈利說。
盧平看了哈利一眼,然后問唐克絲,“你剛才說斯格姆格爾怎么了?”
“啊……是呀……嗯,我們以后得更小心點才行,他已經開始向我和肯斯理﹒
沙扣保特問一些古怪的問題……”
哈利隱約地感激自己不需要加入他們的談話,他的五腹六臟都在翻滾著。衛斯
理太太把兩片吐司和果醬放到哈利面前,他努力去吃,可是依然味同嚼蠟。衛斯理
太太坐到他的另一邊,開始檢查他的衣服,把脖子后面的商標折進里面,又忙著抹
平他肩上的皺褶,哈利希望她能趕快停止。
“……而且我得告訴鄧布多明天我不能再值夜班了,我實在太累啦,”唐克絲
說完又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
“我可以替你,”衛斯理先生說,“沒關系,反正我也有一份報告要趕完。”
衛斯理先生沒有穿巫師的長袍,而是穿著細條紋長褲和一件舊的戰斗機飛行員
皮夾克。他把視線從唐克絲轉向哈利。
“感覺怎么樣?”
哈利聳聳肩。
“很快就會結束的,”衛斯理先生爽快地說,“几個小時之后你就全沒事了。”
哈利沒有回答。
“聽証會是在我那層上,在阿米莉婭﹒邦斯的辦公室里。她是魔法司法局的局
長,也是要問你話的人。
“阿米莉婭﹒邦斯挺好的,哈利,”唐克絲誠肯地說,“她很公正,她會仔細
聽你陳訴的。”
哈利點點頭,依然想不出什么話可說。
“不要發火,”瑟瑞斯突然說,“要有禮貌,不要講到事實以外的話題上去。”
哈利再次點頭。
“法律是在你這邊的,”盧平安靜地說,“即使是未成年的巫師在正當防衛的
情況下,也是可以使用魔法的。”
一股寒流從哈利的脖子一路傳下,有一瞬間哈利以為有人正在對他施展滴露置
幻魔法,但馬上他就意識到那只是衛斯理太太用一把沾了水的梳子在與他的頭發搏
斗。她用力壓著哈利的頭頂。
“你的頭發有服帖過的時候嗎?”衛斯理太太失望地問。
哈利搖搖頭。
衛斯理先生看了一下表,然后抬頭看看哈利。
“我想我們該走了,”他說,“現在稍微早了一點,不過我想在魔法部等,會
比這兒好。”
“好的,”哈利機械地回答,放下手里的吐司站起來。
“你沒問題的,哈利。”唐克絲說著拍拍他的手臂。
“祝你好運,”盧平說,“我相信一切都會好的。”
“如果不是的話,”瑟瑞斯陰森森地說,“我會代你收拾阿米莉婭﹒邦斯的…
…”
哈利虛弱地笑了。衛斯理太太擁抱他。
“我們都幫你加油,”她說。
“好的,”哈利說,“嗯……那么再見了。”
他跟著衛斯理先生上樓,穿過走廊。他能聽到瑟瑞斯的母親在窗帘后面打呼嚕
的聲音。衛斯理先生打開門鎖,然后他們走到外面。早晨的空氣寒冷而陰沉。
“你平常不是走路上班的,是吧?”當他們輕快地沿著廣場走的時候,哈利問
衛斯理先生。
“不是,我通常都會瞬息移動,”衛斯理先生說,“不過你當然還不會用,而
且,我想如果我們用完全非魔法的方式去的話……會給他們一個好印象的,說明你
遵守紀律……”
走路的時候,衛斯理先生的手一直插在口袋里,哈利知道他的手正緊握著魔杖。
這些小街都相當空,但當他們走到了一個小得可憐的地鐵站時,卻發現那里擠滿了
趕地鐵上班的人。又一次如此接近麻瓜們的日常生活,衛斯理先生几乎無法控制自
己的熱情了。
“簡直難以置信,”他盯著自動售票機低聲說,“驚人的創造力。”
“它們已經壞了,”哈利指著上面挂著的牌子說。
“是啊,不過即使如此……”衛斯理說著,喜愛之情難以抑表。
自動售票機壞了,哈利和衛斯理先生只好從一個昏昏欲睡的售票員那里買了車
票(哈利買的,因為衛斯理先生對麻瓜貨幣很不在行)。五分鐘之后,他們登上了
開往倫敦市中心的地鐵,衛斯理先生緊張得把窗戶上貼著的地鐵路線圖檢查了一遍
又一遍。
“哈利,還有四站……現在還剩三站……兩站就到了,哈利……”
他們在倫敦市最中心的車站下了車,被一大群穿著筆挺衣服、拎著公文包的男
男女女夾著走下地鐵,上了自動扶梯,穿過剪票欄(衛斯理先生認為票箱自動吞下
車票的動作十分可愛),然后他們就走上了一條兩邊高樓林立、中心車水馬龍的寬
闊大街。
“咱們這是到哪兒啦?”衛斯理先生茫然地問,在一瞬間里哈利的心跳都停止
了,他以為衛斯理先生在頻繁查閱路線圖之后還是下錯了站,幸好一秒鐘之后衛斯
理先生說道:“啊是啦……這兒走,哈利,”然后就帶著哈利拐進了一條橫街。
“對不起,”他說,“可是我還從沒坐地鐵上班過呢,因為,從麻瓜的角度來
我的舉止會與眾不同。事實上,我還從沒用過魔法部的來賓入口呢。”
他們走的越深,路兩邊的建筑物就越小越矮,最后他們來到的小巷子里,只有
几棟破爛不堪的辦公樓,一個酒吧,還有一個垃圾滿溢的垃圾箱。哈利本以為魔法
部會設在更氣派一點的地方。
“我們到了,”衛斯理先生高興地說,指著一個相當舊的,缺了几塊玻璃的紅
色電話亭,電話亭立在一面涂畫得亂七八糟的牆前面,“你先進去,哈利。”
他打開了電話亭的門。
哈利走進了電話亭,不知道這個地方到底是干什么用的。衛斯理先生跟在哈利
后面擠進電話亭,然后關上了門。里面相當窄,哈利被擠得緊貼在電話機上。
電話機斜歪著挂在牆上,似乎有人故意破壞,曾經想把它從牆上扯下來過。衛
斯理先生越過哈利拿起聽筒。
“衛斯理先生,我看這個電話機也是壞的,”哈利說。
“不不,我肯定它沒問題,”衛斯理先生把聽筒舉過頭頂,看著號碼盤,“讓
我看看……六……”他撥著號碼,“二……四……再一個四……然后再一個二……”
當號碼盤流暢地轉回原位之后,一個清爽的女聲從電話機里面傳來,它并非從
衛斯理先生手上的聽筒里傳出,而是響亮地從電話機里傳出來,清楚地仿佛她正隱
身站在他們身旁。
“歡迎光臨魔法部。請報出您的姓名和目的。”
“呃……”衛斯理先生顯然不確定他是否要對著聽筒說話,他最后選擇把話筒
那頭放在耳朵上,“亞瑟﹒衛斯理,非法使用麻瓜物品辦公室的,我來陪同哈利﹒
波特,他來參加一個懲戒聽証會……”
“謝謝,”清爽的女聲說道,“來賓,請拿起佩章并把它扣在長袍前面。”
一陣響聲之后,哈利就看見從本來用來找錢的金屬通道里滑出了一個東西來。
他把它揀起來:那是一個正方形的銀制佩章,上面寫著“哈利﹒波特,懲戒聽証會”。
他把佩章別到汗衫胸前,這時女聲再次響起:
“魔法部的來賓,您需要接受安全檢查,請將您的魔杖拿到位於中廳盡頭的保
安處登記注冊。”
電話亭的地板抖動起來,他們慢慢地沉入地下。哈利緊張地看著人行道逐漸升
過了電話亭的窗戶,之后他們的頭頂一片漆黑。他什么也看不見,只能聽到電話亭
向下穿過泥土時發出低沉的摩擦聲音。大約一分鐘以后,盡管哈利感覺要比這長得
多,一束金光照亮了他的腳下,金光越來越寬,逐漸上升到他的全身,最后直射在
他的臉上,刺目的光使他流出了眼淚,他不得不眨著眼。
“魔法部祝你們愉快,”女聲說。
電話亭的門自動打開,衛斯理先生走了出去,哈利跟在他后面,驚訝得几乎合
不上嘴巴。
他們正站在一個極為壯觀的長長大廳的一頭,光潔的地面上鋪著暗色的木制地
板,孔雀藍的天花板上鑲嵌著金光閃閃,不斷移動而且變化著的金色符號,好像是
天庭里的巨大告示牌。大廳兩側是發亮的暗色木牆,中間嵌了許多鍍金的壁爐。每
隔几秒鐘,就會有一個巫師“噗”地一聲從左手邊的壁爐里走出來,而每個右手邊
的壁爐前面有小隊人排隊等著離開。
大廳中央有一個噴泉,圓圓的水池中間站著一群比真人略大的金制雕像,其中
最高的是一個有貴族氣質的男巫,他正用手里的魔杖直指天空。圍繞在他身邊有一
個美麗的女巫,一頭半人馬,一只丑精靈,和一只家佣精靈,后三者都在用充滿敬
慕的表情看著男巫和女巫。亮晶晶的水從他們的魔杖里,半人馬的弓箭里,丑精靈
的尖帽子頂端,和家佣精靈的兩只耳朵尖上噴出來。水叮咚地響著落到下面的池子
里,水聲伴隨著巫師們用瞬息移動進來時的噼啪響聲,以及上百位巫師在大廳里的
腳步聲。他們都帶著起得過早的陰沉神色,向大廳另一頭的一對金色大門走去。
“走這邊,”衛斯理先生說。
他們加入人流,在魔法部的雇員之間穿行,有些人手上捧著大疊搖搖晃晃的羊
皮紙,另一些人提著破舊的公文包,還有一些人一邊走一邊讀著《先知日報》。當
他們經過噴泉的時候,哈利看見水池底部有許多人拋到池底的銀幣和銅子閃閃發光。
水池旁邊有一個骯臟的小牌子,上面寫著:
所有自魔法同盟泉收集之硬幣將捐贈予聖滿鉤魔法傷病醫院。
“如果今天不被霍格沃茨開除的話,我一定會扔十個金幣,”哈利孤注一擲地
想著。
“到這兒來,哈利,”衛斯理先生說著帶他離開了正涌進金門的魔法部雇員的
人流。在一個挂著“保安處”的牌子下面,一個胡子拉碴、穿著孔雀藍長袍的巫師
正坐在一個辦公桌左邊看《先知日報》,他抬起頭來看他們。
“我來護送這位訪客,”衛斯理先生說著指了指哈利。
“請站到這兒來,”保安巫師毫無興趣地說。
哈利走得離他近一些,他拿出一根長長的、像汽車天線一樣柔韌的金色細棍,
拿它在哈利的前前后后上上下下揮舞了一遍。
“魔杖,”保安巫師哼聲說著放下了金色的工具,伸出手。
哈利把魔杖遞給他,保安巫師它放到一個古怪的銅制儀器上面。那儀器看起來
很像一架只有一個托盤的天平,魔杖放上去之后天平就振動起來,然后一條窄窄的
羊皮紙條從儀器底部的槽口吐了出來,保安巫師扯下羊皮紙條,開始讀上面的東西。
“十一英長,鳳凰羽毛軸心,已經使用四年,是否正確?”
“是的,”哈利緊張地回答。
“這個留在我這兒,”巫師說,把羊皮紙條穿在一只小銅釘上。“這個你拿回
去,”說著他把魔杖推到哈利手里。
“謝謝你。”
“等等……”巫師慢慢地說。
他的視線已經從哈利胸前的銀色佩章轉上他的前額。
“謝謝你,艾瑞克,再見。”衛斯理先生堅定地說,然后他抓著哈利的肩膀領
著他離開保安處,重新加入了向金門行走的巫師大軍。
人群里有些擠,哈利跟著衛斯理先生穿過金色的大門,來到一個比中廳略小些
的大廳,這里至少有二十部電梯,立在金色的金屬柵欄門后面。哈利和衛斯理先生
走到一個電梯前面,加入在這里等著的一群人。他們旁邊站著一個大胡子巫師,他
手上的大紙板箱里發出一陣嗤嗤咯咯的聲音。
“你好么,亞瑟?”這個巫師沖著衛斯理先生點點頭。
“你拿的是什么,鮑勃?”衛斯理先生看著紙箱問。
“我們還不能肯定,”這個巫師嚴肅地說,“我們原以為它是一只普通的沼澤
土雞,可它現在已經開始吐出火焰了。看樣子我已經嚴重破壞了禁止飼養實驗性動
物的條例。”
隨著一陣吱吱嘎嘎的巨響,電梯落在了他們面前,金色的柵欄門向兩邊滑開,
哈利和衛斯理先生跟著其他人走進電梯。哈利給擠到了電梯最里面貼著牆的地方,
好几個巫師好奇地打量著他,他低頭看自己的腳,避免接觸他們的視線,同時也使
頭發垂下來擋住自己的額頭。這時柵欄門滑著撞在一起,關上了,電梯開始緩慢爬
升,鏈條又開始發出吱吱嘎嘎的響聲,同時,剛才哈利在電話亭里聽過的女聲也再
次傳來:
“第七層,魔法體育與競賽局,包括不列顛及愛爾蘭快迪奇聯盟總部、正規魔
力彈子俱樂部、以及魔法玩具專利局。”
電梯門開了,哈利瞥見一條略為凌亂的走廊,牆上歪歪斜斜地貼了許多快迪奇
球隊的海報。電梯里一個抱著一胳膊掃帚的巫師艱難地從人群里擠出去,消失在走
廊里。門關上了,電梯再度顫抖著上升,那個女聲說:
“第六層,魔法交通局,包括壁爐通道網絡管理局、掃帚規章控制處、移動牌
辦公室、以及瞬息移動測試中心。”
電梯門再次打開,有四五個巫師走了出去。與此同時,几架紙飛機飛進了電梯。
哈利緊盯著,它們悠閑地拍打翅膀,在他頭頂飛旋。它們是淡紫色的,哈利可以看
到它們的翅膀邊緣上印著魔法部的字樣。
“只是些內部郵件,”衛斯理先生輕聲告訴哈利,“我們以前也用過貓頭鷹,
但那實在太臟了……貓頭鷹糞落得到處都是……”
他們再次搖晃著上升的時候,紙飛機一直拍打著翅膀,圍著天花板上的吸頂燈
盤旋。
“第五層,國際魔法合作局,包括國際魔法交易標准處、國際魔法法律辦公室、
以及國際魔法聯盟英國分會。”
當電梯門打開的時候,兩架紙飛機和几個巫師出去了,但是又有几架紙飛機飛
了進來,飛機繞著燈滑翔,使電梯里的燈光也忽明忽暗。
“第四層,魔法動物管理與控制局,包括獸性﹒生命﹒靈魂研究所、丑精靈聯
絡處、以及寵物咨詢中心。”
“對不起借借光,”抱著噴火雞的巫師走出電梯,几架紙飛機也跟著他離開了。
電梯門又一次關閉。
“第三層,魔法事故與災難局,包括意外魔法逆轉小組、救援指揮部、以及保
護麻瓜委員會。”
除了哈利,衛斯理先生,和正讀著一卷長及拖地的羊皮紙的巫師以外,其他人
都在這一層下了電梯。剩下的紙飛機繼續圍著吸頂燈盤旋,電梯抖了一下再次上升。
當電梯門再打開的時候,那個女聲繼續說:
“第二層,魔法司法局,包括非法使用魔法辦公室、傲羅總部、以及維真魔塔
行政服務處。”
“咱們在這兒下,哈利,”衛斯理先生說,他們和看羊皮紙的巫師都走出電梯,
外面的走廊兩側有許多門。“我的辦公室在這一層的另外一頭。”
“衛斯理先生,”當他們經過一個充滿陽光的窗戶時哈利說,“我們現在不是
在地下嗎?”
“是的,我們還在地下,”衛斯理先生說,“這些是魔法窗,魔法維修處會決
定每天的天氣。上次他們要求加薪的時,這里足足刮了兩個月的颶風……這邊拐,
哈利。”
他們拐了一個彎,通過一道沉重的橡木大門,來到了一個人聲嘈雜的大屋子。
屋子里用矮板隔出很多小格子辦公間,里面的人正在說笑聊天,許多紙飛機像小火
箭一樣在格子間里往來穿梭。離走廊最近的格子間上挂著一個有點斜的牌子:傲羅
總部。
他們經過那些格子間的時候,哈利偷偷朝里面看,傲羅們的牆上大多滿滿地貼
著照片,從被通緝的巫師到他們自己家人的都有,有的人還貼著他們喜歡的快迪奇
球隊的海報,或是從《先知日報》上剪下來的文章。一個身披猩紅長袍、腦后扎著
比比爾的馬尾辮子還長的巫師把腳架在辦公桌上,而他的羽毛筆正在匆忙地把他口
述的報告寫在紙上。再遠一點的地方,一個一只眼上扣著眼罩的女巫正趴在格子間
的隔板上和肯斯理﹒沙扣保特聊天。
“早晨好,衛斯理,”當他們走近時肯斯理小心地說,“你有時間嗎,我有話
要和你說,一秒鐘就行。”
“行啊,如果只是一秒鐘的話,”衛斯理先生說,“我現在的確有點忙。”
他們交談的樣子仿佛互相并不太熟似的,而且,當哈利想開口和肯斯理打招呼
的時候,衛斯理先生踩了他腳一下。他們跟著肯斯理往里邊走,進入最里面的一個
格子間。
哈利被眼前的景象驚得呆了一下,每一個地方都是瑟瑞斯對他眨著眼睛的臉:
剪報上的照片和舊相片──甚至還有一張瑟瑞斯在哈利爸媽的婚禮上做伴郎的照片
──貼滿了四壁,唯一沒有瑟瑞斯的東西是一張世界地圖,上面插了一些紅色的大
頭針,像寶石一樣閃著光。
“看看這個,”肯斯理突然對衛斯理先生說,把一卷羊皮紙推到衛斯理先生手
里,“我需要在近十二個月以來,所有被目擊的麻瓜交通工具飛行的記載。我們得
到的情報顯示瑟瑞斯﹒布萊克可能會繼續使用他的舊摩托車。”
肯斯理沖哈利擠了擠眼睛,悄聲補充說,“把那本雜志給他看看,他會覺得那
篇文章相當有趣哩。”然后他用正常的聲音說:“不要拖太長時間,衛斯理,上次
因為你那份關于槍蛙報告遲到,結果我們的調查被延誤了一個月。”
“如果你讀過我的報告的話,就應該知道那個詞是‘槍械’,”衛斯理先生沉
著地回答,“而且我恐怕你必須得再接著等摩托車的資料了,我們現在相當忙。”
然后他又壓低聲音說,“如果你能在七點鐘以前下班的話,茉莉今晚會做肉丸子。”
他招呼哈利,帶他走出肯斯理的格子間。他們穿過第二道橡木大門,走進另一
個走廊,左轉,再沿著走廊走一會,向右轉進一個燈光昏暗、明顯破舊許多的走廊,
最后,他們來到走廊的盡頭。左邊的門稍微開著一點,看起來是個放掃帚的小屋。
右邊的門上釘著一個已經失去光澤的黃銅牌子,上面寫著:非法使用麻瓜物品辦公
室。
衛斯理先生的辦公室看起來似乎比對面放掃帚的屋子還要小。辦公室里邋邋遢
遢的,兩張辦公桌充溢了屋里的大部分空間,沿牆擺著的文件柜都滿塞得漾出來了,
柜頂上還堆著一疊疊搖搖欲墜的文件,桌子和文件柜中間的距離窄得剛夠人通過。
牆上僅剩的一小塊地方顯示著衛斯理先生的興趣所在:几張汽車的海報,包括一張
發動機的分解圖﹔兩張似乎是從麻瓜兒童畫冊上剪下來的郵箱的圖解﹔以及一張講
解如何安裝電源插銷的示意圖。
在衛斯理先生堆得滿滿的桌子上,收件箱里一只舊吐司器在郁郁寡歡地打嗝,
還有一雙空空的皮手套正在打著指頭玩。收件箱旁邊放著一張衛家的全家福照片。
哈利注意到帕西似乎已經從里面走開了。
“我們這兒沒窗戶,”衛斯理先生抱歉地說,把皮夾克脫下來放到椅子背上,
“我們申請過,但是他們似乎不認為我們需要窗戶。坐下吧,哈利,看來珀肯斯還
沒到。”
哈利坐進珀肯斯辦公桌后面的椅子里的時候,衛斯理先生匆匆地讀了肯斯理剛
剛交給他的羊皮紙。
“哈,”他微笑著從里面取出一本名叫《捕風捉影》的雜志,“是了……”他
輕快地翻閱著,“是的,他說的對,我相信瑟瑞斯會覺得這十分有趣──啊呀,這
是什么?”
一架紙飛機剛從開著的門里飛進來,落到那個打嗝的吐司器頂上。衛斯理先生
把它拆開,念著:
“第三次公共廁所回流事件在比斯格林發生,請立即展開調查。真是越來越荒
謬……”
“廁所回流?”
“反麻瓜分子做的,”衛斯理先生皺著眉頭說,“上周已經發生了兩次,一個
在溫布爾登,一個在倫敦的象堡附近。麻瓜要沖馬桶的時候,所有的東西沒有沖下
去,而是──嗯,你能相像出來接下來發生的事。那些可憐的家伙一個勁兒地去找
──管路哥?我記得是這個名字──你知道,就是那些負責修下水管的人。”
“管道工?”
“就是這個詞,是的,但是他們當然沒法修好。我實在希望能抓住那個肇事者。”
“是傲羅去抓他們嗎?”
“哦,不是的,這些事情對傲羅來說太小菜一碟了,只能算在一般司法巡邏隊
的管轄范圍里──啊,哈利,這位就是珀肯斯。”
一個駝背的、看起來小心翼翼的老巫師走進房間。他蓬松的頭發全都白了,正
大口地喘著氣。
“噢,亞瑟!”他著急地叫著,沒顧上看哈利,“謝天謝地,我不知道怎樣最
好地處理這件事,我一直猶豫是不是應該在這兒等你來。我剛給你家派了一只貓頭
鷹,不過很顯然你已經出門了,──十分鐘前來了一封緊急信件──”
“我已經知道那個回流廁所的事情。”衛斯理先生說。
“不不不,是關于波特家小孩聽証會的事兒──他們更改了時間和地點──改
成在樓下的第十法庭,八點鐘開始──”
“在樓下的第十──但是他們告訴我──看在魔靈的份上!”
衛斯理先生看看表,大叫著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哈利,趕快!我們在五分鐘前就應該到那里的!”
珀肯斯緊貼在文件柜上,給衛斯理先生騰出奔跑的空間,哈利緊跟在衛斯理先
生后面。
“為什么他們要修改時間?”哈利上氣不接下氣地問,他們跑著穿過傲羅的辦
公區,人們紛紛從格子間里探頭出來看著他們匆忙地經過。哈利覺得他的五腹六臟
都還被留在珀肯斯那里。
“我也不知道,但是謝天謝地我們一早來了,如果你錯過了,那后果將不堪設
想!”
衛斯理先生在地板上打著滑停下,旁邊就是電梯,他焦急地猛戳著向下的按鈕。
“快快!”
電梯吱吱嘎嘎地到了,他們迅速沖進去。每次電梯停下的時候衛斯理先生都憤
怒地罵著,一個勁兒地按著九層的按紐。
“那些法庭已經好多年不用了,”衛斯理先生生氣地說,“我不明白他們為什
么非要在那里──除非──但是不──”
正在此時,一個胖胖的女巫拿著一個冒煙的高腳杯走進電梯,衛斯理先生於是
沒有再說什么。
“中廳到了,”清爽的女聲說道,接著金色的柵欄門打開,讓哈利再次有機會
看了一眼遠處的噴泉里的金色雕像。胖胖的女巫走了出去,同時一個面色如菜的巫
師一臉悲傷地走進來了。
“早上好啊,亞瑟,”電梯開始下降時,他用如同從墳墓里發出的低沉聲音說,
“不經常看到你下來呢。”
“緊急事務,波德,”衛斯理先生說,正焦急地墊著腳,憂心如焚地看著哈利。
“啊,是的,”波德不眨眼地打量哈利,“當然。”
哈利現在沒有心情理會波德,何況他全神貫注的目光實在沒有讓他更舒服。
“神祕局,”清爽的女聲簡單地說。
“快點,哈利,”當電梯門搖晃著打開時,衛斯理先生說道。他們飛快走過的
走廊和上面的那些不太一樣。牆上空空的,沒有窗戶,除了走廊盡頭的一扇黑門之
外也沒有門。哈利原以為他們會去那個門,但是衛斯理先生拉著他的胳膊拐向左邊,
那里有一個過道,露出向下的樓梯。
“在下面,下面,”衛斯理先生氣喘吁吁地說著,一步兩級地往下沖,“電梯
下不到這么深……到底他們為什么選這個地方我實在……”
他們下完樓梯,沿著另一條走廊跑,這里和霍格沃茨里石內普教授宛若地牢的
地下室驚人地相似,它們都有粗糙的石牆和架在牆上的火炬。他們經過的門都是有
鐵栓和鎖孔的厚重木門。
“十號……法庭……我想……我們就快……是了。”
衛斯理先打滑著停下了,他們面前的深色大門又臟又舊,上面挂著一把巨大的
鐵鎖。他靠在旁邊的牆上,手緊抓著自己胸口的衣服。
“進去吧,”他氣喘吁吁地說著,指著門,“進這里去。”
“你不-你不跟我一起進去──?”
“不不,他們不允許的。祝你好運!”
哈利的心都跳到嗓子眼了,他艱難地咽了一下,擰動沉重的鐵門把手,走進了
法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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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聽証會
哈利猛抽一口涼氣,他沒法控制自己。這個巨大的地牢看起來異樣地熟悉,他
不僅僅是看過這個地方,他,來過這里。這就是他在鄧布多的記憶盆里曾經來過的
地方,在這里他看到雷斯堅一家被判處在阿茲卡班監禁終生。
黑色的石頭牆壁即使在火炬的光亮底下依然模糊不清。他兩旁的椅子都是空的,
但是在前方,最高的那排椅子上面有許多人影。他們本來還在小聲說話,但是當大
門在哈利身后轟然關閉的時候,大廳里一片寂靜。
一個冷冷的聲音在法庭里響起:
“你遲到了。”
“對不起,”哈利緊張地回答,“我-我不知道時間改變了。”
“那不是維真魔塔的過錯,”聲音說,“今早已經給你送了一只貓頭鷹了。坐
下。”
哈利低頭看著法庭正中放著的椅子,椅子的扶手上纏滿鐵鏈。他以前見過這些
鐵鏈,它們會像有活的一樣彈起來把人緊緊綁住。他穿過屋子,鞋在地面發出很響
的回聲。當他小心地坐在椅子邊上的時候,鐵鏈威脅地發出一些聲響,但是并沒有
扑過來綁上他。他覺得更加不舒服了,他抬起頭看著高高地坐在上面那排椅子上的
人。
他能看到的大概有五十來個人,每個人都穿著紫色的長袍,左胸上有一個做工
精巧的銀色“W”字(維真魔塔的頭一個字母──譯注),他們正居高臨下地審視
著哈利,一些人的目光嚴厲,另一些人則毫不掩飾他們的好奇。
最前排的正中,坐著現任魔法部部長,考尼烈斯﹒法吉。法吉身體略微發福,
經常戴一頂檸檬綠的圓頂禮帽,不過,今天他沒有戴帽子。而且,他以前對哈利的
善意笑容現在也蕩然無存。一個寬肩膀、方下巴的女巫坐在法吉左邊,她的短發已
經灰白,戴著單片眼鏡,表情十分嚴厲。而法吉右邊也坐著一個女巫,但是她緊靠
在椅子后面,把臉隱藏在陰影里。
“很好,”法吉說道,“被告總算到了──我們現在開始。你准備好了?”他
向旁邊問。
“是的,先生,”一個哈利熟悉的聲音迫不及待地說,那是羅恩的哥哥帕西,
正坐在前排里最靠邊的椅子上。哈利抬頭看帕西,以為帕西會有認出自己的表情,
但是他并沒有,他玳瑁鏡框后面的眼睛正目不斜視地看著面前的羊皮紙,手上准備
好了羽毛筆。
“八月十二日,懲戒聽証會,”法吉大聲宣布,帕西馬上開始記錄,“將審理
家住薩里郡小文金鎮女貞路4號的哈利﹒詹姆斯﹒波特先生違反《未成年人施朮合
理限制條例》以及《國際魔法師聯盟之保密法令》有關條例的行為。”(哈利的全
名是哈利﹒詹姆斯﹒波特,中間的名字來自他父親的名字,使用全名是法律標准,
后面在庭上出現名字也都是包括了中間名字的全名。──譯注)
“審判官:科尼利厄斯﹒奧斯瓦德﹒法吉,魔法部部長﹔阿米莉婭﹒蘇珊﹒邦
斯,魔法司法局局長﹔德洛麗斯﹒簡﹒安布居,高級副部長。庭審記錄員:帕西﹒
伊格內修斯﹒衛斯理──”
“辯護律師:阿伯斯﹒帕西瓦爾﹒烏福瑞克﹒布賴恩﹒鄧布多,”一個平靜的
聲音從哈利身后傳來,哈利的頭猛地往后看,結果把脖子都扭疼了。
鄧布多正穩穩當當地邁步穿過房間,他身穿深藍長袍,表情坦然平靜,長長的
銀胡子在火炬照耀下微微地閃光。他站到哈利身旁,架在鷹鉤鼻上的眼境滑下一半,
他透過半圓形的老化鏡片向上看著法吉。
維真魔塔的成員們開始交頭接耳,現在所有的眼睛都集中在鄧布多身上了。有
些人看起來有點不滿,其他人略微驚慌,而后排坐著的兩個老巫師,卻揮動雙臂,
歡迎他的到來。
一看到鄧布多,哈利的胸中立刻充滿了堅強和希望,那種感覺,不亞于鳳凰歌
聲曾帶給他的鼓勵。他希望看著鄧布多的眼睛,但是,鄧布多并沒看他,他的眼睛
仍緊盯著明顯狼狽不堪的法吉。
“啊,”法吉說,看起來驚慌失措,“鄧布多,啊是,你-呃-接到我們-呃
-改變聽証會時間和-呃-地點的信了,是不是?”
“我一定是錯過了那封信,”鄧布多愉快地說,“不過,因為一個幸運的錯誤,
我提前三個小時到達了魔法部,所以還好沒有耽誤事。”
“是-嗯-我想我們需要再加張椅子-我-衛斯理,你能不能──?”
“沒關系,沒關系,”鄧布多快樂地說,掏出自己的魔杖,輕輕一晃,一只舒
適的印花布扶手椅就忽然出現在哈利旁邊。鄧布多坐下,把他長長的手指尖頂在一
起,從上面用禮貌而有興趣的眼神打量著法吉。維真魔塔的成員依然竊竊私語,緊
張得坐立不安,直到法吉再度開口,他們才安靜下來。
“是的,”法吉一邊翻著他的筆記一邊說,“好吧,那么,所以,那些指控,
是的。”
他從面前的羊皮紙摞里抽出一張,深深吸一口氣,然后開始宣讀。對被告的指
控內容如下:
在被告明確了解其非法作為之情況下,于八月二日晚九時二十三分,在麻瓜居
住區,有麻瓜在場的情況下,施展神護魔法,而在此之前,被告已經接到過魔法部
頒發的同類書面警告。此舉觸犯了1875年制定的《未成年人施朮合理限制條例
》丙段內容,以及《國際魔法師聯盟之保密法令》第十三條之規定。
“你可是家住薩里郡小文金鎮女貞路4號的哈利﹒詹姆斯﹒波特先生嗎?”法
吉越過羊皮紙,盯著哈利問。
“是的,”哈利說。
“三年前你曾經收到過魔法部關于非法施用魔法的書面警告,是也不是?”
“是,不過──”
“而且你在八月二日曾經施展過神護魔法?”
“是,”哈利說,“可──”
“你明知在十七歲以前,你是不允許在學校以外施展魔法的?”
“是,但──”
“明知你施展魔法的地方,是麻瓜居住區?”
“是,可是──”
“充分意識到你的身邊還有一個麻瓜在場?”
“是的,”哈利生氣地說,“但我用魔法是因為──”
那個戴單片眼鏡的女巫飛快地打斷了他的話:
“你施展了一個完整的神護衛?”
“是的,”哈利說,“因為──”
“一個成形的神護衛?”
“一個──什么?”哈利問。
“你呼喚出來的神護衛是否形像清晰?我的意思是,它不僅僅是一股汽或煙?”
“是的,”哈利說,覺得自己的耐心在縮減,他豁出去了地說:“它是一頭牡
鹿,一直是牡鹿。”
“一直?”邦斯女士大喝:“你在以前就施展過神護魔法?”
“是,”哈利說,“我已經做了一年多了。”
“你現在是不是十五歲?”
“是,而且──”
“你在學校里學會的?”
“是的,盧平教授在我三年級時教我的,因為──”
“很驚人,”邦斯女士說,向下看著哈利,“在這個年紀居然能施展一個完整
的神護衛……實在相當驚人。”
她旁邊的一些巫師們再次小聲嘀咕起來,有几個人點著頭,但其他人都皺著眉
搖頭。
“現在不是討論這個魔法是否驚人的問題,”法吉暴躁地說,“事實上,我認
為越是令人驚奇就越壞事,因為,這個孩子施展魔法時,被一個麻瓜清楚地看見了!”
那些剛才皺眉的巫師現在都喃喃地表示同意,但是看到帕西也一本正經地點頭,
哈利給激怒了。
“我施展魔法是因為攝魂怪!”哈利搶在別人打斷他之前大聲說。
他原以為這會讓他們再次嘀咕起來,但是現在的寂靜似乎比剛才更濃了。
“攝魂怪?”邦斯女士停了一下,才問。她揚起濃濃的眉毛,單片眼鏡几乎要
掉下來,“你是什么意思,孩子?”
“我的意思是說有兩只攝魂怪出現在路中間,襲擊了我和我的表兄!”
“啊,”法吉再說,毫無笑意的笑臉轉向維真魔塔的成員,似乎想讓他們也來
分享這個笑話:“是啊是啊,我就知道會從你這兒聽到這樣的東西。”
“攝魂怪出現在小文金鎮?”邦斯女士十分詫異地問,“我不明白──”
“你不明白,邦斯?”法吉仍然笑著,“讓我來解釋。他顯然已經徹底想過了
這件事,他認為攝魂怪會是個相當好的頭版小故事。相當好啊,反正麻瓜也看不見
攝魂怪,不是嗎,小子?太方便,太方便了……所以我們只能相信你的話卻沒有目
擊証人。”
“我沒有撒謊!”哈利喊著,聲音蓋過了審判席上再次爆發的竊竊私語,“它
們有兩只,從小路兩頭出來夾擊我們,周圍變得又黑又冷,我的表兄能感覺到它們,
他想逃跑──”
“夠了,夠了!”法吉說,一臉目空一切的表情,“我很抱歉打斷你的話,我
知道你已經排練好了這個故事──”
鄧布多清了清喉嚨。維真魔塔成員們再次安靜下來。
“事實上,我們有証人目擊攝魂怪在小路出現時的經過,”他說,“我的意思
是,除了達達力﹒達斯里以外的証人。”
法吉丰滿的臉如同泄了氣的皮球一下松泄下來,他瞪了鄧布多好一會,最后終
於看起來好像重新振作了自己,說:“我們恐怕沒有時間聽更多的謊話,鄧布多,
我想盡快處理這件事──”
“我大概是記錯了,”鄧布多依然愉快地說,“但是我確信,維真魔塔的權利
憲章上規定被告有權向法庭提供証人?難道這不是魔法司法局的條例嗎,邦斯女士?”
他向戴單片眼鏡的女巫繼續說道。
“正確,”邦斯女士說,“完全正確。”
“啊,很好,很好,”法吉猛地說,“這個人在哪里?”
“我把她帶來了,”鄧布多說,“她就在門外。我去帶她──?”
“不用──衛斯理,你去,”法吉沖帕西喊,后者立刻站起來,從審判席的石
頭台階上跳下來,目不斜視地跑過鄧布多和哈利面前。
一會兒帕西就回來了,費格太太跟在他身后。她看起來有點害怕,比任何時候
更神經兮兮的。哈利希望她記得換下那雙方格布拖鞋。
鄧布多站起來,把他的椅子讓給費格太太,然后給自己又變了一把。
“你的全名?”法吉大聲說,費格太太正緊張地坐上椅子邊緣。
“阿拉貝拉﹒多仁﹒費格,”費格太太用微微顫抖的聲音回答。
“還有你究竟是誰?”法吉的口氣高傲而且厭煩。
“我是小文金鎮的居民,哈利﹒波特先生的鄰居。”費格太太說。
“我們的記錄里,除了哈利﹒波特以外,小文金鎮沒有其他的巫師。”邦斯女
士立刻說,“我們對那個地區一向監察得比較仔細,因為……因為過去曾發生過的
事件。”
“我是一個似貴,”費格太太說,“所以你們不會有我的記載,不是嗎?”
“一個似貴,嗯?”法吉說著,仔細打量著她,“我們會調查的。記得把你的
家庭資料交給我的助手衛斯理。順帶問一句,似貴能看見攝魂怪嗎?”他加上一句,
向旁邊的座位左右看著。
“是的,我們能!”費格太太憤怒地回答。
法吉把目光轉回,向下看著費格太太,揚起眉毛,“很好,”他冷淡地說,
“你可以講了。”
“那晚我出門到柴藤路盡頭的小商店去買貓食,那是八月二號晚上九點多鐘的
事兒,”費格太太馬上匆匆忙忙地開始講了,仿佛曾經用心學習過她准備講的話,
“那時我聽到從木蘭巷和柴藤路中間的那條小路上傳來一陣騷動,等我走到路口,
我就看到攝魂怪在跑──”
“跑?”邦斯女士尖銳地說,“攝魂怪不用跑,它們會滑行。”
“這就是我要說的意思,”費格太太連忙說,滿是皺紋的臉上顯出粉紅的顏色
來,“它們滑行著向看起來是兩個男孩那兒去。”
“你說它們看起來象什么?”邦斯女士的眉毛緊皺,單片眼鏡的邊緣都埋在皮
膚里了。
“嗯,一個胖胖的,另一個又太瘦了──”
“不,不,”邦斯女士不耐煩地說,“攝魂怪……描述攝魂怪的樣子。”
“哦,”費格太太說著,臉上的紅暈現在蔓延到脖子上了,“它們很高大。高
大,而且穿著斗篷。”
哈利覺得他的心在這一刻沉了下去。無論費格太太說什么,在哈利聽來都好像
她最多只是見過攝魂怪的相片,而相片是永遠不會傳達全部事實的:它們離地漂浮
時的怪異和陰森,隨它們而來的那種腐爛氣味,還有它們呼吸氣時發出的可怕的呼
嚕聲音。
第二排一個身材矮胖、留著大黑胡子的巫師側身湊到坐在旁邊的女巫那里耳語,
那個有著一頭小卷頭發的女巫冷笑著點頭。
“高大,而且穿著斗篷,”邦斯女士鎮定地重復,法吉嘲弄地嗤笑一聲。“我
明白了。還有其他的嗎?”她問。
“是的,”費格太太說,“我感覺到它們。整個地方都變得很冷,你得知道,
那是夏天里相當熱的一個晚上。而且我感到……好像所有的快樂都從這個世界里消
失了……而且我記起了……恐怖的事情……”
費格太太聲音顫抖著停下了。
邦斯女士的眼睛瞪得大了些,哈利可以看見她臉上曾經埋著單片眼睛的地方留
下了一個紅色的痕跡。
“攝魂怪做了什么?”邦斯女士問,哈利猛地燃起一絲希望。
“他們沖向那兩個孩子,”費格太太的聲音現在大了一點,也更有自信了,粉
紅的顏色也逐漸從臉上消失,“其中一個孩子摔倒了,另一個孩子往后退,想擊退
攝魂怪,那個孩子就是哈利。他試了兩次,但都只有銀色的蒸汽放出來。他試第三
次的時候,他釋放出一個神護衛,那個神護衛擊退了第一只攝魂怪,然后,在哈利
指揮下又把第二只攝魂怪從他表兄那里趕走了。這就是當時的事情經過。”費格太
太結束了講話,似乎并不太讓人信服。
邦斯女士看著費格太太一言不發。法吉則煩躁地翻著文件,完全不注意費格太
太。最后,他抬起眼睛,有點挑釁地問:“這就是你看到的,是不是?”
“這就是所發生的一切,”費格太太重復。
“很好,”法吉說,“你可以走了。”
費格太太把驚恐的目光從法吉轉向鄧布多,然后站起身,慢吞吞地挪向門口。
哈利聽見大門在她身后砰然關上。
“不是十分可信的目擊証人,”法吉傲慢地說。
“嗯,我不知道,”邦斯女士用她的疾速語調說道,“她的確相當精確地描述
了攝魂怪攻擊時所產生的影響。而且我想象不出如果攝魂怪沒有出現在小文金的話,
她為什么要這樣說。”
“可是攝魂怪在麻瓜的居住區游蕩,怎么會正好就撞上了一個巫師?”法吉嗤
之以鼻,“這樣可能性非常、非常小。就算是百格門都不敢打這個賭──(百格門,
指路都﹒百格門,曾經是快迪奇球星,后任魔法體育和競賽局局長,曾賭博上癮。
──譯注)”
“哦,我不認為我們中間有任何人會相信攝魂怪是碰巧在那里出現的。”鄧布
多輕松地說。
法吉右邊坐著的那個臉藏在陰影里的女巫移動了一下身體,但是其他人仍坐著
不動,也沒有發出聲音。
“你這是什么意思?”法吉冷冰冰地問。
“我的意思是,我認為攝魂怪是被人派到那里去的,”鄧布多說。
“如果有人派兩只攝魂怪到小文金鎮去游蕩,我想我們至少會留下記錄的!”
法吉咆哮道。
“如果在最近一段時間攝魂怪聽命于魔法部以外的人,那你就找不到記錄,”
鄧布多平靜地說,“我曾經告訴過你我對這件事的看法,法吉。”
“是的,你說過,”法吉咄咄逼人地說,“但是我沒有任何理由相信你的看法
不是無理取鬧,鄧布多。攝魂怪都還在阿茲卡班,它們依然聽從我們下達的一切命
令。”
“那么,”鄧布多的聲音不大,卻十分清晰,“我們就必須問問我們自己,為
什么魔法部里會有人在八月二號命令攝魂怪去那條小巷。”
徹底的寂靜成為給這句話的回答。這時,法吉右邊的女巫探了探身子,因此哈
利頭一次看到了她的樣子。
他覺得這個女巫長得就像一只蒼白、巨大的癩蛤蟆。她的身材短粗,寬闊松弛
的臉,脖子几乎和沃能姨丈一樣的短,嘴倒是又寬又松的,她的大眼睛圓圓的略向
外鼓。她的卷頭發很短,上面系了一個黑色的天鵝絨蝴蝶結。就連那個蝴蝶結都讓
哈利感覺好像是一只大蒼蠅,正等她伸出長長的粘舌頭捕食了。
“審判長介紹德洛麗斯﹒簡﹒安布居,高級副部長。”法吉說。
這位女巫用一種尖尖的、帶著顫音的、仿佛少女般的聲音說起話來,這讓哈利
吃了一驚,他還以為她會呱呱地叫呢。
“我一定是誤解了你的話,鄧布多教授,”她說著,臉上的假笑把大圓眼睛里
的冷酷襯托得越發明顯了。“我太笨了,但是你的話,有那么一小會兒,聽起來好
像是認為是魔法部下令襲擊這個孩子的!”
她發出的清脆笑聲讓哈利脖后的寒毛都豎起來了。維真魔塔里也有几個成員跟
她一起笑了,但是顯然沒有一個是因為這件事情好笑。
“如果攝魂怪確實只聽命于魔法部,而一周前兩只攝魂怪也確實襲擊了哈利和
他的表兄,那么,唯一的邏輯就是魔法部有人操縱了這次襲擊,”鄧布多彬彬有禮
地說,“當然,也許是這兩只攝魂怪脫離了魔法部的控制──”
“沒有攝魂怪會脫離魔法部的控制!”法吉大叫著,臉已經漲得通紅。
鄧布多微微點一下頭。
“那么毫無疑問魔法部就要展開全面調查了,為什么有兩只攝魂怪會遠離阿茲
卡班,還有為什么,它們會在沒有接到命令的情況下襲擊。”
“鄧布多,還輪不到你來決定魔法部該做和不該做什么!”法吉大吼,現在,
他臉上的豬肝顏色一定會讓沃能姨丈也為他驕傲。
“當然不是,”鄧布多溫和地說,“我僅僅是表示我對魔法部將妥善處理這件
事情的能力有信心。”
鄧布多看著邦斯女士,后者調整了一下單片眼鏡,微微皺著眉頭,直視著鄧布
多。
“我要提醒在座諸位,這些攝魂怪的行為,即便它們不是這孩子想像出來的話,
也不是這次聽証會應該討論的題目!”法吉說,“我們這次的目的是為了調查哈利
﹒波特所違反《未成年人施朮合理限制條例》的行為。”
“我們當然是,”鄧布多說,“但是攝魂怪在小巷現身是這個問題的關鍵。根
據該條例的第七條規定,在特殊情況下,一個人可以在麻瓜面前施展魔法。而特殊
情況里,包括巫師本人的生命受到威脅,或是其他在場的巫師、朮士、或麻瓜的生
命──”
“我們也熟悉第七條的內容,非常感謝你的提醒!”法吉怒吼。
“你當然清楚,”鄧布多親切地說,“那么我們都同意哈利施展神護魔法的條
件是完全在這一條所標明的特殊情況之內了?”
“如果真的有攝魂怪在,是的,但對這點我相當懷疑。”
“你剛剛也聽了目擊証人的話。”鄧布多打斷他。
“如果你仍懷疑証詞的真實性,那么叫她回來,再問她一次。我肯定她不會反
對的。”
“我-那個-不──,”法吉氣急敗壞地說,擺弄著面前的文件。“是-我今
天要把這事情弄完,鄧布多!”
“但是很自然地,你根本不在乎目擊証人的証詞,即便這樣會導致嚴重的誤判。”
鄧布多說。
“嚴重誤判,我的天哪!”法吉用他最大的聲音吼著,“鄧布多,你難道就沒
計算過,他為了逃脫屢次公然在校外施展魔法的處罰,這小子究竟編出過多少荒唐
故事?我想你大概已經忘了他三年前用的那個盤旋魔法──”
“那不是我,那是一只家佣精靈做的!”哈利說。
“看到了沒有?”法吉咆哮著,夸張地指著哈利的方向,“一只家佣精靈!在
麻瓜房子里!我倒要問你。”
“該家佣精靈現在是霍格沃茨學校的雇員,”鄧布多說,“只要你需要,我可
以立即把他叫來作証。”
“我-沒-我沒時間聽家佣精靈的廢話!不管怎么說,這不是唯一的一次──
他居然把他的姨媽都炸上天了,看在老天的份上!”法吉大喊著,拳頭重重地拍在
審判桌上,打翻了一瓶墨水。
“而我認為您那次沒有追究哈利的責任是非常仁慈的做法,您的原因,在我想,
是因為即使是最好的巫師有時候也難免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當法吉手忙腳亂地
把墨水從文件上擦去的時候,鄧布多鎮定地說。
“他在學校里犯的錯誤更數不勝數,我還沒開始講呢。”
“但是,魔法部沒有懲罰霍格沃茨學生在校內所犯的錯誤的權利,哈利在校內
的表現,與本次聽証會毫無關系。”鄧布多說,他比任何時候都更加彬彬有禮,但
是現在他的話里似乎也有了一些寒意。
“哦噢!”法吉說,“現在連他在學校的表現我們都管不了了,嗯?你真這么
想?”
“正如八月二日晚上我曾經提醒你的,法吉,魔法部無權開除霍格沃茨的學生,”
鄧布多說,“它也沒有在判決一個人有罪之前,就沒收他的魔杖的權力,這也是我
在八月二日晚上提醒過你的。你對貫徹法律的急迫讓人欽佩,可是在此同時,你自
己也似乎──我相信這不是你故意的──忽略了几條相當重要的法律。”
“法律是可以改變的,”法吉殘酷地說。
“當然,”鄧布多點著頭說,“而你的確是在做著許多修改,法吉。為什么,
在我被迫退出維真魔塔的短短几周之內,處理一個單純的未成年人施展魔法的事件
要用上全套刑事審判了!”
几個巫師在座位上不安地移動身子。法吉本來就已經是深褐色的臉現在更深了。
然而,坐在他右邊的那個癩蛤蟆樣的女巫卻只是盯著鄧布多,臉上毫無表情。
“我所知道的是,”鄧布多繼續說,“目前沒有一條法律,規定這個法庭的職
責就是懲罰哈利曾經施展過的所有魔法。他因為一件事情而被審判,他也已經為自
己做出辯護。現在我和他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等待你們的裁決。”
鄧布多再次把指尖頂在一起,然后一言不發。法吉瞪著他,顯然已經被激怒了。
哈利側眼看鄧布多,想從他那里找到讓自己放心的信號。他不能確定鄧布多剛才讓
維真魔塔立即做出判決是否合適。可惜,又一次鄧布多忽略了哈利看他的眼神。他
繼續抬著頭看上面的審判席,所有的維真魔塔成員都在緊張地小聲談話。
哈利低頭看自己的腳。他的心臟似乎已腫得異乎尋常的大,在肋骨下面轟然跳
動。他原以為聽証會比這個要長得多,現在他對自己給他們留下的印象完全沒有信
心了。他實在說得太少了,他應該再解釋一下攝魂怪的事的,比如他怎么摔倒了,
還有他和達達力几乎挨到攝魂怪的死亡之吻……
哈利抬頭看了法吉兩次,想開口說話,但是他腫脹的心臟現在已經讓他喘不過
氣來了,每次他都只是深深吸一口氣,然后繼續低頭看著自己的鞋子。
然后說話的聲音消失了。哈利本想抬頭看著審判官們,但是他馬上發現繼續低
頭檢驗鞋帶要更容易得多。
“同意撤消被告一切指控的請舉手?”邦斯女士的急促聲音傳來。
哈利的頭猛抬起來。空中有手舉起來,很多的手……超過半數!哈利的呼吸急
促起來,他想去數,但是還沒等他數完,邦斯女士已經接著說:“還有,認為被告
有罪的請舉手?”
法吉舉起手,一起舉手的還有十几個人,包括他右邊那個癩蛤蟆樣的女巫,還
有坐在第二排的那個大黑胡子的矮胖巫師和他旁邊的卷發女巫。
法吉看看周圍的人,看起來就像有什么東西堵在喉嚨里,然后他放下手。他深
呼吸了兩次,聲音因竭力壓抑的憤怒而扭曲:“很好,很好……撤消一切指控。”
“太好了,”鄧布多高興地說著,一下站起來。他抽出魔杖,把那兩張印花布
扶手椅變沒了,“好了,我得走了。各位,再見吧。”
接著,他沒有再看哈利一眼,從地牢里離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