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故

從未想過生命原來如此脆弱﹐被車子一撞﹐便去了。
我飄浮在半空﹐看著自己躺在病床上﹐除了手腳外沒有任何傷痕﹐但心電圖的訊息卻越來越弱。。。
媽坐在床邊握著我的手在喊﹐爸站在媽身邊安慰她﹐但他也眼濕濕的﹐戒了煙的哥則在露台一言不發地抽煙。

這時﹐一道光線射過來﹐我便不由自主地飄向它。
飄呀飄呀﹐終於見到一個‘人’﹐好一個乞衣﹐sorry﹐黑衣人。
還以為會見到個骷髏頭﹐但原來不是﹐雖然面色蒼白﹐也不太難看﹐像人多過像鬼﹗

我倆異口同聲地問﹕“誰﹖”
不是死神來勾魂嗎﹖怎會問我是誰﹖
他繼續說﹕ “為什麼女仔﹖”
我問﹕“什麼﹖”
他從不知何處拿出一本小冊子﹐翻了幾頁﹐看了我一眼﹐問﹕“你係XX強﹖”

XX強﹖﹖﹗﹗
找錯人﹖﹖﹗﹗
勾錯魂﹖﹖﹗﹗﹗﹗﹗

有冇搞錯﹗﹗﹗今次真是死得好慘o勒﹗

也許我的面色越來越不善﹐他不禁退了一步。
我打破沉默﹕“那現在怎麼辦﹖”目露兇光﹗
他其其艾艾地說﹕“我。。。我。。。我送你。。。回去還陽。。。”
“你戲弄完我就想這樣解決﹖連累我全家都為我擔心﹖我要消委會投訴﹗”想起家人憔悴的神情﹐我怒火中燒﹗
“冷靜﹗冷靜﹗”他連忙說。“我會補償。。。”
“補償﹖怎樣補呀﹖”我咆哮。
“。。。我告訴你什麼時間死呢。。。”
“你還敢說個死字﹖”火上加油﹗
”你想怎樣呀﹖”

咦﹗我也不知我想怎樣。。。
但見他那麼好欺負﹐又不想就這樣放過他。
怎麼辦﹖
“hmmm。。。還有一件事。。。”他又說。
“又怎樣呀﹖”
“。。。因為你靈魂離開過身體﹐所以還陽後可能有。。。副作用。。。”他繼續說﹕“例如。。。陰陽眼。。。”
“o下﹗以後仲要見鬼添﹖”我一驚﹐鬼喎﹗沒見過喎﹗當然驚﹗
“沒辦法啦﹗部勾魂機還 trial version﹐final version 出了後應該fix 到這個Bug卦﹗”
“o下﹖trial version就不要用啦﹗”
“舊那台壞了嘛。。。”
“。。。有沒有什麼可以保護我o架﹖”
“有有有﹗”他說。
“拿來﹗”
“我給你之後就和你無拖無欠啦”他奸笑。
嘩﹗咁佢咪好著數﹗
“不成﹗另加三個問題﹗”
“好啦﹗你問啦﹗不過快D﹐時間無多。”他一面無奈。
“你是人是鬼﹖”
“以前是人﹐現在是鬼﹐還是鬼差添﹗”他洋洋自得的表情令人嘔心。
”點解有鬼差﹐仲有咁多遊魂野鬼﹖”
“人手不夠嘛。。。做鬼差你以為容易嗎﹖又要公私分明﹐又要表現良好﹐又要聰明機智﹐還要。。。”
“夠勒夠勒﹗那又選你這冒失鬼﹖”我忍不住問﹐waste了最後的問題。
“我的ｒｅｃｏｒｄ好囉﹗我以前當差﹐但英勇殉職。。。”他一陣黯然﹐我輕聲說了句Sorry。
他接著說﹕“好﹐三個問題問完﹐撥開額頭D頭髮啦﹗”
我聽話﹐一撥﹐佢用手掌用力拍了我額頭一下﹐嘩﹗拍到我頭都甩﹐肯定是故意的﹗

“以後你額前的頭髮就是開關﹐你撥開頭髮露額頭﹐半米範圍之內咩鬼都不能走近你﹐一走近佢就彈開﹐有冇問題﹖”
我想我以後都不會梳劉海裝了。
“沒問題啦嘛﹖再見﹗”他說完﹐我便感到一陣頭昏腦脹﹐隱隱約約聽見“記住﹕人不犯鬼﹐鬼不犯人﹗唉﹗好佬怕難佬﹐難佬怕潑婦﹗”什麼﹖誰是潑婦呀﹖正想罵出口﹐已不省人事。
醒返仍在醫院﹐爸媽哥都喜極而泣﹗原來我已經昏迷了三日。這時才知道﹐XX強就是撞我的司機﹐我醒返之時也是他去的時間。。。

而我就開始了不能再平凡的下半生。。。

這一次意外﹐我足足睡了一個星期病床﹗一整個星期動也不動﹐麻醉藥令我整天也迷迷糊糊﹐食飽就睡﹐睡飽就食﹐最最可怕是一個星期不能洗澡﹐只能抹身﹐簡直不堪回想。幸好﹐隻腳好得快過隻手﹐雙腳一著地便痛痛快快洗了一小時澡﹐洗得皮也掉了。呵呵﹗

如無意外﹐後日應該出院了。

洗完澡之後﹐便想起和鬼差的對話。真不敢相信﹐自己發起惡來連鬼差也嚇壞﹗也許人死了便什麼也不怕吧﹗嘻嘻﹗
但到底鬼差所說的是真不是呢﹖﹖
想証明﹐最簡單的方法當然是找個鬼來試啦﹐但是﹐我好驚喎。。。
但﹐那鬼差也不會耍我吧。。。

於是﹐我鼓起勇氣﹐單手叉腰﹐一步步慢慢地行去地牢停屍間﹐當然要慢慢行﹐傷口還痛呢﹗
停屍間應該有鬼吧。。。
升降機落到地牢﹐一打開門﹐一陣陣寒氣連同消毒藥水味攻過來。。。
很恐怖呀﹗﹗﹗可以不出去嗎﹖我真的想喊﹗

這時﹐竟見遠處有一個‘人’坐在一張長凳上﹐白衣白褲﹐低下頭﹐一動不動。。。

怎算好﹖怎算好﹖

都到了這地步﹐只好裝作見不到他﹐一步步﹐慢慢地﹐輕輕地﹐裝作不經意地走向‘他’。
Ｃｈｅｃｋ　Ｃｈｅｃｋ髮型先﹗

還有一米。。。
９０厘米。。。
８０厘米。。。
７０厘米。。。
６０厘米。。。

到啦﹗到啦﹗
還不彈開﹖﹖﹖
莫非未夠半米﹖﹖
再行近一步。
還未﹖﹖
再行近。。。

嘩﹗已經在面前了﹗
鬼差騙我呀﹗﹗﹗

這時﹐那‘人’竟慢慢地抬起頭﹐面色慘白﹗
我想走﹗想叫﹗想喊﹗救命呀﹗救命呀﹗但神經系統已經不聽我指揮﹐只能張大了口﹐動也不能動﹗
那人開口了。。。

他竟說﹕“小姐﹐人嚇人無藥醫架﹗打一會盹兒﹐不用這樣整古吧﹗”

吹脹﹗原來是停屍間看更﹗

＊＊＊

臨睡前﹐想起這天的事﹐睡夢中也笑醒﹗
當時我打蛇隨棍上﹐問那看更有沒有見過什麼怪事。
那看更說﹕“我做了八年﹐都未遇過什麼怪事﹐陽氣重吧﹗只是間中有同事聽到入內傳出隆隆聲﹐不過沒有人入去ｃｈｅｃｋ過。”他笑了一笑。“不過我相信﹐見不到不代表無﹐你想見ｏ者﹐都要人地想比你見才成呀﹗”
又幾有道理喎﹗

想下想下﹐不經不覺﹐快睡著了。。。
矇矇矓矓間﹐竟聽見一把小女孩的聲音﹕“我要回家﹗我不能回家﹗嗚嗚﹗”嘩﹗這麼淒厲﹗﹗
睡意全消﹐正猶豫張不張開眼﹐只感到一隻冰冷的小手在撫摸我的手臂﹐手臂雖然纏著紗布﹐但那寒氣直透入心﹐全身毛管也站起來﹗
整個人也彈起來﹗另一隻手立即撥開額前的頭髮﹗（頭髮睡到亂七八糟嘛﹗）以後要ＧＥＬ頭睡啦﹗
只聽一把嬌嫩的慘叫﹕“哎呀﹗”咦﹗ＷＯＲＫ喎﹗
我連忙張開眼﹐一個六﹐七歲小女孩跌坐在地上。
這次﹐我肯定是見鬼了。
從來沒有見到這種白﹐白得透明﹐白得心寒﹐白得發青。。。

“嗚嗚﹗嗚嗚﹗嗚嗚﹗”她繼續哭﹐聞者心酸﹐見者流淚。
我心有不忍﹐怎會這樣小﹐便去了。唉﹗
我突然又想起鬼差﹐看樣子才廿多歲﹐真的英年早逝﹗
鬼差也是鬼﹐但面色比她好得多了﹐可能他會易容﹐怕嚇倒剛去的人吧﹗
我用手按著額頭﹐慢慢地走向她﹐她竟然比我還害怕﹗一雙圓大的眼睛定定的望著我。
我只好安慰她﹕“別怕別怕﹗姐姐不會傷害你。”死啦﹗由細到大都沒有和小朋友相處﹐應該說什麼呢﹖﹖手足無措添﹗

“有冇跌親呀﹖”
小女孩搖了搖頭﹐我好驚﹐好驚搖搖下他的頭會飛出來﹗（睇得鬼故太多的後遺症﹗）

“我想返屋企﹗嗚嗚﹗”
“好﹐好﹐你屋企在那裡﹖”她很可憐呀﹗我想伸手摸摸她的頭髮﹐但又不敢。
“ＸＸ閣﹐ＸＸＸＸ室。”
“ｏ下﹐怎去的﹖”沒聽過。
“不知道。。。”怎返屋企呀﹖
我正在想辦法﹐小女孩又嗚嗚聲地喊了。
我忍不住撥了撥她的頭髮﹐都沒什麼﹐只是冷了點。
“好啦好啦﹗後日姐姐出院之後帶你返屋企啦﹗你明晚再來找我啦﹗不要哭啦﹐很快可以返屋企啦﹗”
“謝謝姐姐﹗”真有教養真可愛﹐說完之後便不見了。
整個過程都忘記了害怕﹐只覺得她很可憐。我下了床打了幾個電話比朋友和哥﹐都不知道ＸＸ閣在那裡﹐最後﹐只好叫哥明天帶本地圖來查查看。

躺在床上﹐想一想﹐見鬼也不是太可怕吧﹗希望可以幫到那小女孩啦﹗

ＸＸ閣。。。ＸＸ閣。。。

到了現在才知道原來地圖有很多資料﹐又巴士路線﹐又地鐵收費﹐最厲害是每一座大廈的位置也清楚顯示﹐不用很久便找到了﹐都幾遠喎﹗
不要緊啦﹗醫生拆紗布時都叫我活動多點﹗
等下等下﹐又到晚上﹐小女孩又出現了﹗
我故意梳了劉海﹐等她不用怕。
我把好消息告訴她﹐她天真無邪地笑著道謝。
我問﹕“你可以日間活動嗎﹖”
小女孩點了點頭。
那就容易辦了﹗
“你明日跟實我﹐不要走失喔﹗”
小女孩又點了點頭。

第二日﹐辦完出院手續﹐先帶小女孩回我家﹐幸好我掩飾得好﹐一路上都沒有人知道有隻鬼拖住我衫尾﹐也沒有人知道我帶了一隻鬼回家﹗否則可嚇壞他們了﹗

之後我說我想去散散步﹐便帶小女孩回家去。出門口時媽喃喃地說﹕“早知你有好精神便帶你去還神﹗”

一路上﹐我一面留意街上有沒有人﹐一面問﹕“你叫什麼名字﹖”
如果路上有人見到我﹐一定以為我傻﹐自言自語﹐一定嚇親人。
“我叫小恩。”
“為什麼你。。。你。。。你。。。會變成這樣﹖”我說不出個‘死’字。
“嗚嗚﹗我是病死的啊﹗”小恩又哭了。
我很想買雪糕給她吃﹐令她開心﹐但她可能吃不到﹐而且她已經比雪糕還要冷﹐所以打消了這念頭。
“醫生說我有那個什麼先天性腦麻痹﹐常常抽筋﹐很辛苦呀﹗嗚嗚﹗”小恩說。
先天性腦麻痹﹖﹗聽也沒聽過﹐人體實在太復雜了﹗
小恩繼續說﹕“有一天我頭好重﹐好暈﹐之後醒來﹐就見到有個黑蚊蚊好恐怖的叔叔話告訴我我已死了﹐叫我快點做想做的事﹐七日之後佢會回來帶我離開這個世界。。。”

頭七﹖回魂﹖叔叔﹖莫非是鬼差﹖難道又是他﹖

我發現﹐除了我之外﹐沒有人見到小恩（這個當然）﹐也沒有人接觸到她。
我問﹕“你可不可以接觸其它人或物件﹖”
小恩又搖頭。
鬼也沒有什麼可怕喔。。。

終於到了﹐我送小恩到門口便分手了﹐沒理由還要敲門告訴別人你女兒回來了﹐想嚇死人嗎﹗
看著小恩入了屋﹐便乘升降機下樓﹐升降機門一開﹐嘩﹗有人著到成個小丑一樣喎﹖﹖五顏六色﹐七彩繽紛﹐何方妖孽﹖
看清楚﹐原來是鬼差﹗﹗﹗
怪不得他有膽子著成這樣啦﹐都沒有人看得見他﹗

我把他拉到死角﹐問﹕“你做什麼呀﹖被降職呀﹖”
他尷尬地說﹕“今日接要個小妹妹﹐所以穿得可愛點囉﹗”
小妹妹﹖﹖“難道是小恩﹖”我沖口而出。哈哈哈﹗他就是小恩口中‘黑蚊蚊好恐怖的叔叔’﹗
“咦﹗你怎知道的﹖”
“我剛剛才送她回家﹗
“哈哈﹗你那對陰陽眼又適應得頗快喎﹗”
“她不會回家嘛﹗你怎能不送她回家﹖”
“我忙嘛﹗都不知有多少人等我接﹗而且。。。”他吞吞吐吐﹐“我上次。。。把她嚇哭了﹐我也不敢久留。。。”
我咭一聲笑了出來﹐我想這次小恩會哭得更淒涼﹗
“你會帶她去那裡呀﹖”
“帶她回陰間囉﹗之後根據生前的表現﹐判她下世輪迴做什麼﹗”他又說﹕“不過佢還少﹐應該都做返人﹗”
“比多少少時間她行嗎﹖佢真的剛剛才踏入屋ｏ乍。。。”我求情。
“Ｓｏｒｒｙ﹗真的不行﹐如果第七日接不到佢﹐會很大件事ｏ家﹗”他頓了一頓﹐“因為過了七日﹐他們會變成遊魂野鬼﹐會有力量逃避我們的追蹤﹐還有能力害人添﹗呢﹗就是你們人最怕那種冤鬼ｏ勒﹗有些鬼生前因為窮兇極惡﹐明知去到陰間一定受罪﹐所以第七日千方百計避開我地﹐除非好好彩可以撞到他們﹐否則都很難把他們捉回去﹗你的前額雖然可以令他們不敢走近你﹐但他們仍然有辦法傷害你﹐你見到他們也要小心喔﹗”

“那。。。那。。。那。。。唉﹗算了﹗我不阻住你了﹗你好好照顧小恩啦﹗”國有國法﹐家有家規﹐無謂強人所難了。
“我會ｏ勒﹗再見﹗”說完便不見了﹐只剩得我呆呆的站在原地﹐想著他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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