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小品區] 我愛你

北辰元凰

在讀文章之前請收拾心情，以仔細，緩慢的讀速來正視文中主角的悲況。會得到更大共鳴。

==============================================

每一天也是最平淡的生活，上班下班，有空便看看電影。
我卻一直感覺得很幸福於每一天伴在身邊的人是她。

也許一起走的年頭愈久，感情變得深厚，我們之間彷彿有一個默契，我們之間已經消失了一些美麗動人的說話。

九月初的一個大清早，我們換過衣服出發去郊外遊憩。
久未看過她穿上的運動服，使她看來更格外清新。
我望住她穿鞋子的那一刻，我忽然覺得我很愛她，這是消失了一段日子的感覺。
她輕輕地躲進我的懷裡，再抬頭羞澀地親了我一下。

「哈哈，為什麼今天像一個小女孩一樣啊？」

她沒有說什麼，只溫馨地笑著踏步出門去。

由於我們住的是市區，駕駛到郊外大約也要一個小時的車程。
她不停地嚷著肚子餓了。
可是她又不忍心自己先吃，讓駕著車子的我孤獨地餓著。

突然，我看到隔壁行車線的車子急速地打轉。

當我神智清醒了一會，我看見我應該是躺在馬路上的。
我馬上回復意識，我知道我們撞車了。
我自然地檢查著自己的身體，只是小部份的皮膚受損，大概是被飛出車外吧……

卻不見了她的身影。

向前望，我見到了自己的車子冒著煙橫放在馬路上，與撞向我們的車子擠在一團。

我急速地跑向車子，那一刻，我只聽到自己的心跳聲，那一刻，雖然只有數秒鐘的距離，可是那一條路，彷彿花上了我的一生去跑。

她意識很模糊，手臉也有流血，我抱著她的臉，試圖讓她清醒過來。

我從來也沒有想過，我們也許有分開的一日，由第一天與她相戀開始，我已打算跟她一輩子，會一齊手牽手走到白頭，對著孫兒說故事。
「求求你，醒過來吧！」
那是我人生最誠懇的要求，最真心的禱告。

也許我的誠懇得到了上天的憐憫，她總算回復了清醒，我擁著她，離開那一架扭曲了的車子。可能是時候太早又是郊外的原因，四周根本找不到人來幫忙，我突然記起了我忘了找救護車幫忙。

安頓了她之後，我跑回車子找電話救助，再嘗試去救出另外車子裡面的司機。
正當我擠進去那司機的車子去檢查她的傷勢時，那車子爆炸起來。

我死了。

我才發現我更加沒有想過，離開的竟然是我。

由於車子爆炸得很利害，使已經虛弱的她暈倒過去。

我是第一次死去，我不知道死去是什麼？應該要做什麼。
我只知道，我要保護她直到她安全為止。

我應該怎麼辦？如果她醒來知道我死去，她一定很難過的吧。

事發的第二天，她終於醒過來，當她知道我離去的事實，不停地怪責自己，還衝進去停屍間抱著我那已冷凍卻燒焦了的身軀。

有什麼事可以比這樣更難過？
為什麼要我們分開？為什麼連最後的一個早餐也不給我們一齊去品嚐？

為什麼不讓我擁她入懷好好地安慰著她？
為什麼我會難過得那麼孤獨？

我從未見過她為我而流淚，以前總是覺得她不夠愛我，所以不會為我而流淚，現在我明白，原來我不需要她為我而流淚了。
時間是不是可以倒流？請讓我回到過去吧！
可是這一切已經不可以再回頭了。

我陪著她回家，她沒有好好地收拾我生前的東西。
她讓她的生活裡留下了我的影子，吃飯的時候她還會留我一個位置。
可是她永遠都不知道其實我就在她對面了。
我一直都沒有離開。

她卻一直是那麼憔悴，常常晚上孤獨地對著照片哭，喊著我的名字。
我坐在她身旁，看著她哭。
而我能為她做的就只是晚上靜悄悄地替她蓋被。

這一夜，她點了外賣，當她在錢包找零錢的時候，跌出了兩張票券。

她和我，心也碎了。

那是我們預購了的主題公園入場門票。

她緊緊地握著了門票，喉嚨發出令人悲涼的哭聲，送外賣的人看到楞住了。
那人放低了飯盒，走了，沒有收她一毛錢。

每一夜，我也嚐試在她耳邊大聲喊「我愛你」。
從前可以每天也說的時候，我沒有。
現在，我用盡所有辦法，我也不可能再親口說一遍「我愛你」。

就算是她聽到了又如何？我已經不可能再復活。
再愛她，我也是要離開，離開一個不再屬於我的世界。

這一夜，是我留在這裡的最後一夜，就是所謂的回魂夜了。
她準備了我生前最愛的東西，有吃的，穿的。

很早她就關上了燈等待我的回來。

我躺臥在她的身旁，又再一次感到她的氣息。我觸摸不到她，卻感受到她。

流著淚的她慢慢地說著：

「傻瓜，我知道你回來了，我是知道的，我感受到你。我知道你一定比我難過，比我孤獨，比我痛苦。因為我竟然讓你先離我而去。你知道嗎？我好想你唷！沒有你睡覺的鼻鼾聲，我睡得很痛苦。」
說到這裡，她含著哭笑了。
「幸好，死去的是你，如果死去的是我，還要你活著每天受失去我的痛苦。我怕如果我死去，當你睡著的時候，我回來幫你蓋被會把你嚇壞了。傻瓜，回來了，你在哪？睡在我的身邊嗎？」
說罷，她又崩潰地哭了。

我楞了楞，她的意思是知道我回來幫她蓋被嗎？她感覺到我嗎？天啊！可以給我再擁抱一下她嗎？

「我就睡在你的身旁啊！你聽到嗎？你見到嗎？我就在你的面前啊！我愛你啊！」

奇蹟沒有發生，她聽不到我。

時間不知不覺地溜走，我知道我要走了。

我沒有什麼是放不低的，只有捨不得。

走之前，我貼近她的臉，我很想再親她一下。
可是……
正當我想回首離開的時候，我聽到她說︰

「我愛你！」

這是我聽過最好聽的一句說話，
雖然是在生命最後的盡頭一刻才聽見。

她是上天送給我最好的禮物，卻慶幸我最終能發現。

「傻瓜，我走了，別再這樣傻傻的自言自語了，好好地為我生活下去吧！」

她沒有再說話，這就是默許的意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