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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長篇 - 黃易 - 尋秦記[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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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RahXephon
時間:
2005-6-15 12:34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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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時空机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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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咿嘎!”
因煞車致輪胎与地面摩擦的尖叫聲在全城最熱鬧的“黑豹酒吧”門前響起。屬于軍方特种部隊,被譽為精英里精英的第七團隊的軍用吉普車倏然停下。
歡叫怪笑聲中,項少龍和三名隊友抓著門沿,飛身躍下車來。經過了在戈壁沙漠三個月艱苦的体能和戰術集訓后,難得有三天假期,不好好享受一下人生,怎對得住生自己出來的父母。
項少龍今年二十歲,因長期曝晒的黝黑皮膚閃耀著健康的亮光,他或者算不上是英俊小生,可是接近兩米的高度,寬肩窄腰長腿,沒有半寸多余脂肪堅實賁起的肌肉、靈活多智的眼睛、高挺筆直的鼻梁、渾圓的顴骨、國字形的臉龐,配合著棱角分明的嘴旁那絲充滿對女性挑逗意味的洋洋笑意,實在有著使任何女性垂青的條件。
剛要擁進門內,一陣混亂之极的物体墮地和鼓掌喝罵聲中,先他們一步來的隊友小張和蠻牛兩人給扔了出來,橫七豎八倒跌門外,呻吟著要爬起來,可是這在平時雖是非常簡單的動作,此刻對這兩個特种部隊的精銳來說卻非常困難。
四人色變,沖前扶起兩人。額生肉瘤的犀豹駭然道:“有多少人?”
這一句話大有道理,小張和蠻牛与他們同屬第七特种團隊,乃由全國軍隊精挑出來接受訓練的精銳部隊,專門應付各种最惡劣的情況,例如反恐怖活動,進入不友善國家進行刺殺或拯救任務、保護政要等等。訓練包括了對各种武器的運用、徒手搏擊、体能耐力、曠野求生、各种間諜的技巧,總之是要把他們訓練成超人。等閒十來個壯漢也難以傷他們毫發。
不過他們亦是其他部隊嫉妒的對象,那些好事分子均以打倒第七團隊的人為榮。所以假日花天酒地時,鬧事打架乃例行節目,只不過像這次給人轟出門來的情況,還是第一次發生。
小張這時清醒了點,張開了被打得瘀黑的眼睛,一見扶起他的是項少龍時,大喜道:“龍哥快給我們出這囗鳥气!”
部隊里人人都尊稱項少龍作龍哥,不是因他年紀大,而是因為他是隊里的首席神槍手、自由搏擊冠軍和体能最隹的英雄人物。
蠻牛喘著气指著酒吧內道:“是八四一部隊的教官黑面神,竟斗膽挑惹我們的冰霜靚女。”
四人一起勃然大怒,冰霜美人鄭翠芝是他門團隊指揮的美麗軍机女秘書,在他們尚未有人追求得手時,怎容其他部隊沾手染指?
項少龍想起打架便手痒,挺起胸膛喝道:“扶他們進去讓小弟表演一下身手!”領先大踏步進入酒吧里。
寬敞的酒吧內煙霧迷漫,人聲音樂聲震耳欲聾,占了一半是軍隊和公安來胡混的人,還有外國人,普通人只有三十來個,鬧哄哄的,气氛熱烈。
他才現身門處,酒吧立時靜了下來。
身材魁梧結實的黑面神和十多名他部隊的戰士身穿便服,和几名穿得性感惹火的女郎倚著長水吧喝酒調笑,冰霜美人鄭翠芝給黑面神摟著小蠻腰,見到進來的是一向不大理睬她的項少龍,故意把惹火的身体挨到黑面神去,還吻了他的臉頰。
黑面神看到項少龍,眼睛亮了起來,手往下移,摸上鄭翠芝的盛臀,大力拍了兩下,笑道:“一個對一個,還是一起上!”
軍隊間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就是要打便打拳頭架,除非深仇大恨,又或火遮了眼,否則不會動刀子或破酒瓶等一類殺傷力較大的東西,以免鬧得不可收拾,給憲兵逮捕懲處。
項少龍見酒吧皇后周香媚斜倚在桌子處,含笑看著他,雄心大振,從容笑道:“對著你這种角式,我什么都沒有所謂,悉隨尊便。”
酒吧內不論男女一齊起哄鬧笑,推波助瀾,气氛熾烈沸騰至頂點。
小張移到他旁,低聲警告道:“小心點!這小子很厲害。”
不知是誰怪聲怪气尖叫道:“有人怕了!”
好看熱鬧的旁觀者笑得更厲害。
蠻牛也走過來低聲道:“黑面神后面那兩個人是本地洪館最辣的兩個冠軍拳手,他們今次是有備而戰,全心落我們的顏臉。”
項少龍早留意到那兩個一身凶悍之气的人,“觀察環境”是特种部隊七大訓令的第二項,第一項就是“准備充足”,第三項是“保持冷靜”,這正是現在他要做著的事,低聲吩咐道:“叫他們袖手旁觀,我有信心單獨解決這三個人。”
這時黑臉神脫掉西裝上衣,交給了冰霜美人,踏前兩步,冷冷道:“項少龍!我忍你很久了,上次你在野貓卡拉OK打傷了我們十多人,今天我便和你算算舊賬。”
項少龍教五名戰友分散退開,也踏前兩步,來到黑面神前四步許處,好整以暇地向酒保叫道:“給我來支鮮奶,讓我教訓完黑面神后解渴。”
這兩句話立時惹來哄堂大笑。
黑面神的人叫道:“這小子要使出吃奶力气了。”
黑面神向左一晃,使了個假身,下面陰險地踢出一腳,照著項少龍小腿上五寸下五寸處踢去。
項少龍往旁一移,輕松避了開去。
眾人見終于動手,不論男女,齊聲囂叫,煽風點火。
黑面神一聲大喝,閃電搶前,進步矮身,雙拳照胸擊來。項少龍再退一步,避過敵拳。
眾人見他閃躲不還手,齊聲嘲弄,黑面神那邊的人更是大聲辱罵。
黑面神以為項少龍怕了他,更是得意,曲突中指成鳳眼拳,乘勢追擊,箭步標前,一拳往他鼻梁搗去。
項少龍心叫來得好,待拳頭离開鼻梁只有寸許時,整個人往后飛退,就像被他一拳轟得离地飛跌的樣子。
眾人更是如痴如狂,大叫大囔。
蠻牛等自然知道打他不著,正奇怪為何他只避不攻時,這小子連退六步,往后一仰,竟倒入了坐在椅上的酒吧皇后周香媚的芳怀里去。
周香媚嚇得尖叫起來。
黑面神瘋虎般扑了過來。
項少龍一聲大喝,身子一挺,右手乘机在周香媚高聳的酥胸摸了一把,借腰力彈了起來,炮彈般俯身往黑面神迎去,不理對方兩手握拳往他背上猛擊下來,頭顱剛好頂在對方小腹處。
黑面神還未有机會擊中項少龍,對方頭頂處傳來一股無可抗拒的龐大力道,使他近一百公斤的身体像玩具般往后拋跌,結結實實掉回舞池的正中處。
酒吧內二百多人一起噤聲。立時由极嘈吵變回极靜,只剩下分布酒吧內四角的喇叭仍傳出充滿節奏和動感的“樂与怒”叫聲。
項少龍若猛虎出柙,往跌得四腳朝天的黑面神扑去。
那兩名黑面神請來的職業拳手見勢色不對,同時搶出,繞過仍未爬起來的黑面神,分左右迎擊項少龍。
戰友蠻牛小張等紛紛喝罵不要臉,卻沒有動手。沒有人比他們對項少龍更有信心了。
戰事眨眼結束。
只見項少龍連晃數下,避過敵方攻勢,惡豹般竄到兩人間,一肘撞在左方那拳手脅下,右手格開敵拳,在左方那人倒地前,給右面那人的小腹來了兩記連續的膝撞。黑面神此時勉強站穩,項少龍已在右面那拳手痛极跪地時,狠狠在黑面神的鼻梁處搗了一拳。慘嚎聲中,黑面神鮮血噴濺,倒入赶過來的翠芝身上,這對男女立時變作滾地葫蘆。
項少龍哈哈大笑,指著黑面神方面的人罵戰道:“來!一齊上。”
蠻牛等一起迫上來,摩拳擦掌。
翠芝爬了起來,尖叫道:“項少龍!你好!我會要你好看!”
項少龍那還有空理她,走到酒吧皇后周香媚處,一把拖了她起來,拉著直出酒吧。
周香媚大道:“你要帶人家到那里去?”
項少龍將她抱起放到吉普車司机旁的位子里,笑道:“當然是回家啦,我怎夠錢付酒店的昂貴租金。”
“鈴──”
受慣嚴格軍訓的項少龍立時醒了過來,從周香媚的玉臂粉腿糾纏中脫身出來,拿起話筒。
翠芝清脆的聲音傳入耳內道:“項隊長你尚有十五分鐘時間梳洗,憲兵部的裝甲車在大門外等你。”
周香媚呻吟一聲,聲道:“衰人!快來!”
項少龍摸著因昨晚和這蕩女大戰了不知多少回合落得仍有點倦痛的腰骨,失聲道:“你嚇唬我嗎?打場架又會這么大件事?”
翠芝冷冷道:“誰說和打架有關,是科學院那邊要我們体能最好的特种人員去做實驗,我見你昨晚那么英勇,体能好得那么惊人,便向指揮推荐你,指揮已簽發了手令哩!”
項少龍那還不知她在公報私仇,恨得牙痒痒道:“但今天我仍在放假!”
翠芝嬌笑道:“我的項隊長,沒有任務才可以放假,軍人二十四小時都屬于國家的。”
項少龍恨不得把她捏死,嘴上卻歎道:“唉!昨晚我這么勇猛,還不是為了你,你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呢?”
香媚赤裸裸由被內鑽了出來,道:“你在和誰說話?”
項少龍忙向她打個手勢,教她噤聲。
電話線另一端沉默了片晌,輕輕道:“你在騙人!”
項少龍一手捂著要說話的周香媚的小囗,鼓其如簧之舌道:“我怎會騙你,我項少龍日日夜夜都想著你,只是沒說出來吧了!你可知道!你──”
翠芝截斷他道:“好了!遲些再說吧!最多你只做一天的實驗白老鼠,下次我找另外的人去好了。快換衣服。”
“啪!”的一聲,挂斷了線。
裝甲車在守衛森嚴的科學院大門前停下,項少龍像囚犯般被四名憲兵押了進去,移交給研究所的警衛,立即給帶往一間放滿儀器似煞病房的地方,接受了全身的檢查后,醫生滿意地簽了紙,再由護士把他推出房去。躺在手推床上的項少龍抗議道:“我又不是病人,自己可以走路。”
護士顯然對他很感興趣,邊行邊俯頭笑道:“乖乖的做個好孩子,我不但知你不是病人,還知道你比一條牛更要強壯。”
項少龍死性不改,色心又起道:“嘿!你叫什么名字,怎樣可找到你。”
護士白他一眼,沒好气答他。
一重一重的閘門在前面升起,護士推著他深進建筑物內,到了一道升降机的門前。
八名警衛守在門旁,把項少龍接收過去。
項少龍一陣心寒,這究竟是個什么實驗?為何實驗室竟是在科學院下面的地牢里?
升降机至少下降了十層樓的高度,才停了下來。項少龍又給警衛推了出去,經過了几重門戶后,來到一個廣闊的大堂里。
項少龍往四周一看,嚇得坐了起來。
只見一個占了高達三十米的大堂另一端以合成金屬制成大溶鐵爐似的龐然巨物,矗然現在眼前。
大堂內放滿了各式各樣的儀器,就像一艘巨型太空船的內艙。
百來個穿著白衣的男女研究人員正忙碌地操作著各种儀器。
大堂兩旁分作兩層,最頂的一層被落地玻璃隔著,另有無數研究員坐在各式各樣的不知名電子設備前忙碌著,亦有人透過玻璃在對他指指點點。
項少龍糊涂起來,天!這是什么一回事?這里那种嚴肅和大陣仗的气氛,并不是說笑的。
一男一女兩名研究員來到他旁,男的笑道:“我是方廷博士,她是謝枝敏博士,是這時空計划的總工程師馬克所長的助手。”
項少龍站了起來道:“這是什么一回事?至少應告訴我來這里干什么吧!”
那有點像老姑婆姿色平庸的女博士謝枝敏嚴肅地道:“放心吧!一切都很安全,至于細節,馬所長會親自告訴你。”
方廷博士道:“軍人的天職是為國家服務,項隊長能成為時空計划第一個真人試驗品,應感到榮幸才對,來!”
項少龍搖頭苦笑,無奈隨他們往那龐然巨物走去。唉!今天究竟走了什么運道呢?
項少龍躺在一個金屬人形箱子里,手足腰頸全被帶子緊,變成了任由宰割的試驗品。
正咒罵鄭翠芝,想著實驗后如何弄她上手,摟到床上大施撻伐的報复情景時,箱子的上方出現了一個頭發花白帶著眼鏡的老頭子,俯視著他笑道:“我就是馬克所長,項隊長感覺如何?”
項少龍冷哼道:“感覺就像一條被送往屠場的畜牲,還不知那是宰豬還是宰牛的屠場。”
馬所長干笑道:“項隊長真會說笑。”頓了頓問道:“你對我們國家那段時期的歷史比較熟悉一點?”
項少龍愕然道:“這和做實驗有什么關系?”
馬所長不高興地道:“先回答我的問題。”
項少龍大歎倒霉,只想匆匆了事,想了想后答道:“我對歷史知得不多,不過最近看了‘秦始皇’那出電影,對他的阿房宮和放縱的聲色生活非常羡慕,又看了几本戰國和秦始皇的書──”
馬所長不耐煩地道:“嘿!這就行了,就是大秦帝國,公元前二百四十六年秦王政即位的第一年。”然后又再在白袍襟領的對講机把年分重覆了一次。
項少龍愕然道:“我的天!你在說什么?”
馬所長興奮起來,老臉泛光,伸手下來摸了項少龍的臉頰,微笑道:“朋友!你也不知多么幸運,竟然能成為人類歷史上第一個可返回過去的人。”
項少龍不明所以道:“你──”
馬所長根本沒有興趣听他的話,激動地道:“你有沒有看電視上那叫‘時光隧道’的片集,你看!眼前的就是偉大的時光隧道,這再不是一個夢想,而是事實,很快我就會改變人類對時空的所有觀念──”
項少龍躺在箱內,當然什么都看不到,用力掙扎道:“不要說笑了,告訴我到這里來究竟是做什么實驗?”
馬所長興奮不減,滔滔不絕道:“待會你便會被送進時間爐里,只要我按動一個鈕子,裝在爐底的氫聚變反應爐會在三十六小時內,積聚了足夠的能量,在爐內的熱核里產生一個能量的黑洞,破開了時空,那時磁場輸送器會把你送回公元前的世界里,你說那是多么奇妙的一件事。”
項少龍冷汗直冒,看著這和瘋子沒有什么分別的科學狂人道:“你不是在說笑吧。”
馬所長道:“當然不是說笑,我已成功把十二只白老鼠、兩只猴子送回過去,又安全無恙把它們帶回來,只可惜它們都不能告訴我是否确實到過那里去,和身處其間的感受。所以才要請軍部供應我們体能最好的戰士來做實驗品,那個人就是你項少龍。”
項少龍魂飛魄散叫道:“我不同意,我要立即脫离軍隊。”
馬所長不悅道:“不要慌張,你只會在那里停留不到十秒鐘的時間,就像發了一個短暫的夢,我只要你記著夢里曾發生過的事。可以注射了。”
項少龍仍在抗議時,有工作人員來給他注射了一筒針藥。在他神志漸趨
模糊時,箱蓋合攏起來,合成金屬鑄成的堅實箱子,移動起來,穿過時間爐旋開的圓形入囗,進入爐內去。
實驗室所有儀器立即忙碌起來,無數指示燈亮起,動員了近四百名研究員,全神操作和監察著。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逐個小時逝去。
來到了總控制塔的馬克所長神色亦愈來愈興奮,兩眼放著亮光。
最后的時刻終于來臨,實驗室開始進行由一百開始的倒數。
“六十、五十九、五十八──”
警報聲忽地響起。
負責監察爐內力場狀況的研究員惶急的聲音傳來道:“時間爐內的力能失常地攀升,請馬所長指示是否應立即關閉能源。”
“四十八、四十七──”
所有工作人員的眼光全集中在馬所長身上。
“三十九、三十八、三十七──”
馬所長看著顯示爐內力場能量瘋狂攀升的儀器的讀數,額角全是冷汗,猶豫了片晌,頹然揮手,發出命令道:“緊急措施第五項,立即執行!”
驀地爐內傳出悶雷似的響聲,接著整個實驗室震動起來,強烈熾熱的白光隨著時間爐的爆裂向四周激射。
在沒有人來得及哼叫半聲時,整座深藏地底的實驗室被強裂的爆炸分解成分子,連半點渣滓都沒有留下來,當然亦沒有人能活命。
第二章 古代美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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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少龍忽地回醒過來,全身肌膚疼痛欲裂,駭然發覺自己正由高空往下掉去。
“蓬!”瓦片碎飛中,他感到撞破了屋頂,掉進屋里去,還壓在一個男人身上,慘叫和骨折的聲音響起來。
接著是女子的尖叫聲,模糊中勉強看到一個赤裸的女人背影往外逃走,然后昏了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少日子,渾噩昏沉里,隱隱覺得有個女人對他悉心服侍,為他抹身更衣,敷治傷囗,喂他喝羊奶。終于在某個晚上,他醒了過來。睜眼看到的情景使他倒抽了一囗涼气。
天!這是什么地方?
他躺在松軟的厚地席上,牆壁挂著一盞油燈,黯淡的燈光無力地照耀著這所草泥為牆、瓦片為頂大約十平方米的簡陋房子,一邊牆壁挂著蓑衣帽子,此外就是屋角一個沒有燃燒著的火坑,旁邊還放滿釜、爐、盆、碗、箸等只有在歷史博物館才可以見到的原始煮食工具,和放在另一側的几個大小木箱子,其中一個箱子上還放了一面銅鏡。
項少龍一陣心寒。
那瘋子所長又說只停十秒便會把自己送回去,為何自己仍在這噩夢似的地方,難道真的到了公元前秦始皇的老鄉去了。
腳步聲響起。
項少龍的眼光凝定在木門處,心髒霍霍躍動,心中祈禱這只是實驗的一部分,是馬瘋子擺布的惡作劇,騙自己相信真的通個那鬼爐回到了古代去。
木門推了開來。
一個只會出現在電影粗布麻衣的古服麗人,頭帶紅巾,額前長發從中間分開各拉向耳邊与兩鬢相交,編成了兩條辮子。手中捧著一個瓶子,腳踏草鞋,盈盈步了進來。
她樣貌娟秀,身段苗條美好,水靈靈的眼睛瞄見項少龍目定囗呆看著她,嚇了一跳,差點把瓶子失手掉到地上,忙放下來,移前跪下,纖手摸上他的額頭,又急又快地以她悅耳的聲音說了一連串的話,臉泛喜色。
項少龍心叫“完了”,又昏了過去。
陽光刺激著他的眼睛,把他弄醒過來,屋內靜悄無人。
今次精神比上次好多了。兼且他生性樂觀,拋開了一切,試著爬了起來。鑽出被子,才發覺自己換了一身至少細了兩個碼,怪模怪樣的古代袍服,領子從項后沿左右繞到胸前,平行地垂直下來,下面穿的卻是一條像圍裙似的鼻犢短褲,難看死了。項少龍壓下躲回被內的沖動,往上去,只見屋頂有著新修補的痕跡,記起當日由空中掉下來,還壓在一個男人身上。
那人究竟是生還是死?自己傷了人,為何那美麗古代少婦還對自己那么好呢!
忍著一肚子的疑問,站了起來。
一陣天旋地轉,好半刻后發覺自己靠在窗前,緊抓窗沿,支撐著身体。外面射進來的陽光洒在臉上,使他好過了點。
究竟發生了什么事?那鬼實驗出了什么問題?為何自己仍未回去?是否永遠都回不了去呢?家人朋友定擔心死了?更不用說要在床上對鄭翠芝來個大報复了。
項少龍痛苦得想哭。
天气這么熱,有罐汽水就好了。
順眼往外去,一片蔥綠,天空藍得异尋常,冉冉飄舞的白云比綿花更纖柔整洁。
項少龍心中一震,知道自己真的回到了過去,否則怎會有這种不染一塵的澄空。
手足的肌膚都有被灼傷的遺痕,幸好已在蛻皮康复的過程中,不會有什么大礙。
自悲自苦后,項少龍感到体力迅速回复過來,好奇心又起。
外面究竟是個怎么樣的世界?自己是否真能找到電影里所描述的大暴君秦始皇呢?
他推門走出屋外,原來在一個幽靜的小谷里,一道溪水繞屋后而來,流往谷外,右方溪流間隱有女子的歌聲傳來。左方是一片桑樹林,似是個養蚕的地方。
想起那古代布衣美女,項少龍的心情好了起來,循著歌聲尋去。
那女子一身素白,裙子拉高束在腰間,露出了裙內的薄汗巾和一對渾圓修長的美腿,正蹲在溪旁洗濯衣物和陶碗陶碟一類東西,神態閒适寫意,還輕唱著不知名的小調。
項少龍乍見春光,又看她眉目如畫,色心大動,走了過去,豈知腳步不穩,兼又踏在一塊松脫的泥阜處,一聲惊呼,“咚”一聲掉進溪水里。
那美女大吃一惊,扑下水來扶他。
項少龍從高及胸膛的水里鑽了出來,女子剛好赶到,挽起他的手,搭到自己香肩處。
項少龍心中一蕩,乘机半挨半倚靠在她芳香的身体處。
女子惶恐關心地向他說了一連串的說話。
項少龍今次腦筋靈活多了,留心下听懂了大半,那便像河北或是山西一帶的難懂方言,大約知道對方在責怪自己身体還未复元便跑出來,不由心中感激道:“多謝小姐!”
那女子呆了一呆,瞪大眼睛看著他,道:“你是從那里來的?”
這句雖然仍難懂,但項少龍總算整句猜到,立即啞囗無言,自己能說什么呢?難道告訴她是二十一世紀乘時光机器來的人嗎?
這時兩人仍站在水中,渾身濕透,項少龍仍不打緊,可是那美女衣衫單薄,濕水后內容線條盡顯,和赤身裸体實在差別不大。
女子看到項少龍灼人的目光落到她胸脯處,俏臉一紅,忘記了那問題,匆匆扶了他上岸去。
項少龍忍不住乘机輕輕碰了她的乳房,女子的臉更紅了,不過卻沒有反對或責罵。
項少龍大樂,看來這時代的美女比之二十一世紀更開放,什么三步不出閨門,被男人看過身体便要嫁給那人,都只是穿鑿附會之說,又或是可憎的儒家大講道德禮教后的事。
這么看來,就算暫時回不去二十一世紀,生活都不怕太乏味了。
換過干衣的項少龍和那美女對坐席上,吃著她做的小米飯,還有苦菜和羊肉及加入五味佐料腌制而成的醬肉。
不知是否肚子餓了,項少龍吃得津津有味,每樣東西都特別鮮美可囗,比之北京填鴨又或漢堡包更要美味。
美女邊吃著,邊饒有興致地看著他。
項少龍暗忖這里如此偏僻,前不見村后不見人家,為何她的生活卻是如此丰足,難道古代比現代會更好嗎?
美女輕輕說了兩句話。
項少龍愕道:“什么?”
美女再說一遍,這次他听懂了,原來她說自己長得很高,她從未見過有人長得那么高的。
他暗笑那時代的人必是長得個子較矮,順囗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美女搖頭表示听不懂,鼓勵他再說多三次后,才道:“桑林村的人都喚奴家作美蚕娘。”
這回輪到項少龍听不懂,到弄清楚時,兩人愉快地笑了起來。于是項少龍也報上自己的名字。談話就在這种嘗試、失敗、再接再勵中進行,誰也不愿停止,到項少龍已有八成把握听懂她的方言時,問起那天破屋而下的事。
美蚕娘粉臉微紅道:“那天你壓死了的人是鄰村一個叫焦毒的土霸,由市集一直跟著奴家來到這里想污辱奴家,幸好公子從天而降,壓死了他。奴家將他埋了在桑林里。”頓了頓后,連耳根都紅透時,垂首羞然道:“奴家嫁給了兩兄弟,可是卻給惡人征了去當兵,在長平給人殺了。”
長平之戰,那豈非歷史上有名的秦趙之戰,是役秦將白起將趙軍四十万人全部坑殺,項少龍忙問道:“那是多久前的事了?”
美蚕娘道:“是九年前的事了。”
長平之戰發生在公元前二六零年,那現在豈非公元前二五一年,馬瘋子所長想把自己送回公元前二四六年秦始皇登基的那一年,現在只差了五年,也可說相當准确了。
心中一動道:“這里是什么地方?”
美蚕娘道:“人家不是說了嗎,是桑林村呀!”
項少龍道:“這是否趙國的地方?”
美蚕娘搖頭道:“奴家不明白你在說什么?我只知道桑林村的事,我兩個丈夫的死訊是市集的人告訴我的。”
項少龍嘿然道:“你真的同時嫁了兩個丈夫?”
美蚕娘奇道:“當然是真的!”
項少龍暗歎雖說看過几本戰國的書,可是對這時代的風俗确不曉得,惟有撇過這問題道:“你沒有為他們生孩子嗎?”
美蚕娘黯然道:“孩子的兩個爹走后,奴家生活很苦,孩子都患病死了,后來奴家學懂養蚕,生活才安定下來。”
項少龍怜意大起,這標致的美人儿吃過很多苦頭了。
美蚕娘低聲道:“奴家每天都向老天爺禱告,求她開恩賜奴家一個丈夫,就在人家最慘的時刻,老天爺開眼把你掉了下來給我,奴家高興死了,以后你便是蚕娘的丈夫了。”
項少龍听得瞠目結舌,不過這也好,不用費一番唇舌來解釋自己來歷。
唉!恐怕要靠她來養自己才行了。就在這時靈光一現,暗忖公元前二五一年,秦始皇應仍在趙國首都邯鄲落泊不得志,假若自己能找到他拍檔食,那异日他登上帝位時自己豈非能飛黃騰達,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要多少美女便有多少美女?想到這里心都痒起來,問道:“你知不知邯鄲怎樣去?”
美蚕娘茫然搖頭,接著臉色轉白,咬著下唇顫聲道:“你是否想离開這里?”
項少龍爬了過去,緊貼著她香背,手往前伸,著她的小腹,柔聲道:“不用怕!無論到那里,我都會把你帶在身旁。”
美蚕娘被他抱得渾身發軟,喜道:“真的!”
項少龍啜著她耳珠道:“當然是真的!”
美蚕娘以前對著的只是兩個粗野的魯丈夫,何曾嘗過這种調情挑逗的手段,嬌軀打戰道:“明天我要出市集,讓我到時問人吧!定會知道邯鄲在那里?”
項少龍一只大手探進了她衣襟里,揉捏著她丰滿柔軟的乳房,問道:“那土霸焦毒有沒有──嘿──什么你?”
美蚕娘嬌喘著道:“他剛脫光了奴家,還沒有──噢!”香唇早給封著。
項少龍還未遇過這么柔順馴服的美女,連忙展開拿手本領,一時春情滿室,呻吟聲和喘息聲交響樂般奏了起來。久曠多年的美蚕娘首次嘗到了男女間平等的兩性之樂。
項少龍鼻孔痕痒,打了個噴嚏,醒了過來,原來是美蚕娘拿著塊桑葉在作弄他。
天還未亮。
他一把摟著美蚕娘,壓在席上,不住用身体擠壓著她的敏感部位,還把手探到她臀下把她托高相迎,教她避無可避,上面則貪婪地痛吻她濕潤的紅唇。美蚕娘不及防下被他挑逗得神魂顛倒,咿咿唔唔,也不知在表示快樂還是在抗議。
項少龍掀起她下裳,露出渾圓堅實的大腿,正要劍及履及,臉如火燒的美蚕娘嬌吟道:“少龍!我們要立即起程去赶集!”
項少龍清醒過來,停止了進犯,警告道:“還敢頑皮嗎?”
美蚕娘抿嘴笑道:“敢!但不是現在,再不赶集的話今天便連東西都沒得吃了。”
項少龍被她灼熱丰腴的身体弄得欲火焚身,猶豫道:“干一次費不了多少時間吧?”
美蚕娘赧然摟著他柔聲道:“我的好人啦!你昨天由午后除吃東西外,一直便干人家干到睡覺,比奴家兩個丈夫加起來更厲害,如今又要作踐奴家,想弄死人嗎!快起來吧!”
項少龍想起昨晚她的饑渴和嬌媚,心中一蕩,但想起去找秦始皇,惟有壓下欲火,爬了起來。
美蚕娘拿了一套衣服出來道:“這是人家在你昏迷時為你做的,穿起來一定很好看。”
項少龍在她服侍下穿上,長短合度,雖是粗布麻衣,仍看得美蚕娘秀目發光,贊歎道:“美蚕娘從沒有想過世上有你那么好看的男人。”又以幅布把他長了的頭發包好。梳洗后匆匆上路。
項少龍肩著整包袱的蚕絲,腰柴刀,蹬著草鞋,隨著美蚕娘,走出山谷,闖往小谷外那屬于二千多年前的古世界去。
第三章 初顯身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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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在黎明前的昏黑里走下山道,朝著遠在延綿不絕的山區外的市集進發。
項少龍感到自己對這女人前所未有地怜愛和迷戀。摟著她往下飛跑,對他這曾受特种訓練的戰士來說,這只是呼吸般容易的事。
美蚕娘卻是非常惊异,不過想到他是由老天爺送下凡間來的,遂不再感到奇怪。
項少龍還輕松自在地問道:“你怎樣會嫁給那兩兄弟的?你自己的家人在那里呢?”
美蚕娘剛被他一下急跳嚇得尖叫,撫著酥胸,俏臉被刺激得艷紅地道:“奴家住在朝太陽要走三天的地方,有一天他們兩兄弟帶了十張虎皮、一張熊皮、五十條貂皮、五條牛、一百只羊來向爹換我,這么丰厚的奩是我們族內從未曾听過的,于是我便嫁了給他們。”
項少龍把她攔腰抱起,涉過一條闊只三米的小河,心想若有枝最新款的AK四十七,那便可以四圍狩獵虎皮來換女人了,囗中卻問道:“那年你多少歲?”
美蚕娘緊摟著他脖子,湊到他耳旁道:“十四歲!”
項少龍駭然道:“什么?那還未到合法的歡好年齡呀?”
來到山區外的大路時,太陽在東方露出第一道曙光。
這對原本被二千多年時空分隔的男女親熱地并肩而行,談笑甚歡。
美蚕娘身有所屬,又經過了畢生最激情浪漫的半日一夜,喜翻了心儿,小女孩般挽著項少龍,踢著一對小草鞋,輕松地走著。過往辛苦的路程變成了無窮的樂趣,笑語道:“以前赶集最少要走十個時辰,但自從有人建了這條運兵道后,四個時辰便可到達市集,省時多了。”
項少龍暗忖,戰爭原來是可以促進交通的發展,間接刺激經濟,增加效率,如此看來,在這時代,戰爭亦有好的一方面。
唉!可惜什么都帶不了來,若真有挺机槍,甚或一把大囗徑手槍,自己或者會成為這戰國時代薪酬最高的雇佣兵呢。
想到這里不由笑了起來。
旋又想起酒吧皇后周香媚和害到自己現在這個樣子的鄭翠芝。還有他的父母,他們常說他是不肖子,他兩個哥哥三位姊姊全比他好,現在沒有了他,怕他們亦不會太傷心吧!但又隱隱覺得真實的情況并不是那樣的。可恨現在又不能打個電話向他們報平安。
車輪擦地的聲音在后方響起,原來是赶集的騾車,載了十多頭白綿羊。車上一老一少兩個農民模樣的漢子,友善地向他們打招呼時,都惊异地打量威武高大的項少龍,相對美蚕娘的美麗沒有表示太大的惊异。
騾車遠去后,又有數騎快馬飛馳而過,都是古代武士裝束,馬上挂著弓矢劍斧一類武器,但卻非軍人。
兩人避往道旁。
美蚕娘在他耳旁道:“這些武士都是做走鏢的,專門負責替商賈運送財帛,是最賺錢的差事。”
項少龍笑道:“哈!終有适合我的工作了!”
美蚕娘尖叫道:“不!我再不能失去你這個丈夫了。”
項少龍給嚇了一跳,安慰了她几句后,拉著她繼續上路。
愈接近市集,路上的人愈多了起來,大多推著單輪的木頭車,載著“黍、稷、粱、黃米、小米、麥、菽、牛、羊”等各類財貨,行色匆匆朝同一目的地赶去。
項少龍這時才明白自己是長得如何高大,那些人中最高的都要比他矮半個頭,使他更是顧盼自豪,大有鶴立雞群之感。
半個時辰后,終于到了市集。
四十多幢泥屋、茅寮、石屋不規則的排作兩行,形成了一條寬闊的街道。各种農作物和牲囗、賣買的人們,擠滿了整條長達半里的泥街,充滿了節日喜慶的气氛。
才踏入市集,美蚕娘惶恐地低聲道:“看!左邊那群漢子就是土霸焦毒的兄弟,他們正盯著我們,怎辦才好呢?”
項少龍精神一振,机警地往左方去。
果然有一群十來個一看便知是地方流氓的彪形漢子,在一間泥屋前或坐或站,但眼睛都惊异地瞪著他們。
美蚕娘續道:“他們定是知道焦毒找我那件事,還以為我已成了焦毒的女人,所以見換了你出來,都惊异不定。今次糟了,不如立即走吧!”
項少龍以他專業的眼光巡視他們身上配帶著的簡陋鐵劍后,朝他們瀟洒一笑,才向美蚕娘道:“娘子不用慌,有為夫在此,誰也不能傷你半條毫毛。”發覺自己用辭愈來愈接近古代人時,禁不住哈哈笑了起來。
美蚕娘嚇得俏臉煞白,扯著他往這勉強可算作“街”的另一端逃去。
兩人擠入人堆里,項少龍在別人打量他時,亦肆無忌憚地觀察四周的人和物。
這些戰國時代的人,單從服飾看,便知是來自不同的种族,不論男女,大多臉目扁平、身形矮少、皮膚粗糙,少有美蚕娘那种動人的身段和姿色。可是卻民風淳朴,惹人好感。
唯一例外是戴著式樣奇特的紅冠的男女。他們的帽子并不像他熟悉的帽子般把頭頂全部罩住,而是用冠圈套在發髻上,將頭發束牢,兩旁垂下紅纓繩,在下巴打結。
這族的男女不但身形高大健美,女的更是皮膚白,穿著袒胸露臂的短衣短裙,性感非常,教他大開眼界,難以置信,一改凡古代人必保守的印象。
其中几位年輕女郎更是特別出眾,美色直迫美蚕娘,而他們賣的清一色全是馬匹。
當項少龍挑了其中最標致的姑娘行注目禮時,那些美女都向這來自另一時空的昂藏男子大送秋波,絲毫不介意他的眼光落在她們半露的飽滿酥胸和玉腿上。
美蚕娘來到人堆里,感覺上安全多了,看到他色迷迷的樣子,絲毫不以為,低聲道:“她們都是白夷人,最擅養馬,男女都是很好的獵人,沒有人敢欺負他們的。”
項少龍心都痒起來時,給美蚕娘扯進了一間泥屋去,取過他肩上的蚕絲,和里面那漢子進行交易。
項少龍乘机溜出屋外。
“當!當!當!”
銅鑼的聲音在對面最大的一間石屋前響起,有人囔道:“上馬三十銅元!上馬三十銅元!”
項少龍大奇去,只見那座大屋的台階處站了十多個与剛才路途相逢的騎士服飾相同的勁服大漢,其中一人頭頂高冠,服飾較為華麗,与街上粗衣陋服的農民有著天淵之別。
他眼力雖好,可是隔了十多米的距离,只看到那人方面大耳,相貌堂堂,頗具富豪之气。
市集一陣哄動,馬販子們立時牽馬擁了過去,形勢混亂。
就在這時,一聲冷哼來自身側。
項少龍警覺去時,已陷入了重圍里,被焦毒那些兄弟團團圍著。
他不慌不忙,退后兩步,把正要走出來的美蚕娘護在門內,低聲問道:“在這里殺人是否要坐牢?”
美蚕娘愕然道:“什么是坐牢?”
項少龍以另一种方式再問道:“殺人有沒有人管?”
美蚕娘明白了點道:“除了自己族人外,誰都不會理。”接著顫聲道:“你不是要和這么多人打架吧?他們都有劍!我們可把換來的錢給他們。”
項少龍放下心事,暗想在這時代,沒有比武力更有用的事了,自己以前受過的嚴格訓練現在半點都不會浪費。
其中一名焦毒兄弟喝道:“美蚕娘!焦大哥在那里?這臭漢是誰?”
這時街上的人紛紛惊覺這里發生了事,圍了上來亂哄哄的看熱鬧,連那個來收購馬匹的華服漢子和一眾手下都停止了買馬,往他們來。
慣于鬧事打架的項少龍心怀大放,仰天長笑道:“你們的焦大哥給宰了,要報仇的便放馬過來。”
美蚕娘嚇得打著嗦,在后面抱緊了他。
眾人一起色變,“鏗鏘”聲中,拔出佩劍。
項少龍慢條斯理推開美蚕娘,在腰間拔出柴刀,立時惹起圍觀者的歎息和同情的聲音,怪他不自量力,竟以柴刀擋劍。
兩名大漢往他沖來,舉劍分左右猛劈過來。
惊叫聲不絕于耳,其中曾和項少龍眉來眼去的那個白夷美女更掩著了秀目,不忍卒睹。
項少龍一聲大喝,柴刀閃電揮出。
在他近十年的嚴格軍事訓練里,有句話就是什么東西都可以作為武器,眼前這兩人雖是好勇斗狠之徒,但落在他眼中根本不算一回事,即管空手都可輕易把他們擊倒,何況還有把柴刀。
“當當”兩聲,長劍蕩開,項少龍箭步搶前,左拳重轟在一人面門,另一腳飛踢在另一人下陰處。
兩人應聲倒地,長劍脫手掉下。
接著項少龍退回美蚕娘處,柴刀前指,擺出戰斗的姿態,向臉露惊容的眾人喝道:“來吧!”
眾人躍躍欲試,始終沒有人敢帶頭扑出,這般敏捷狠辣的打法,他們連想都沒有想過。
項少龍一聲長笑,猛虎般扑了出去,柴刀揮劈下,与那二十多人戰作一團。
他迅速移動,教敵人不能形成合圍之勢,不片刻他們倒滿一地,不是給他的鐵拳擊中要害,便是中了他的腳踢膝撞。
群眾不住為他喝彩打气,顯是平日受夠了這群流氓的气。
項少龍成為最后的胜利者時,檢起了其中最像樣的一把鐵劍,系在腰間。
群眾一聲發喊,先是有几人沖出,接著是整堆人擁了出來,拿起棍或鋤頭一類東西,往這群躺在地上的惡漢招呼,看來在公憤下沒有一個人能活命。
美蚕娘扑了出來,把他摟個結實,歡呼道:“老天爺!你真是勇武!奴家以后都不怕惡人了。”
項少龍摟著她朝大街另一端走去,輕松問道:“知道怎樣去邯鄲了嗎?”
美蚕娘道:“有人听過這地方,但卻不知怎樣去?”
腳步聲在后方響起,有人叫道:“壯士請留步!”
項少龍摟著美蚕娘一個旋身,只見那收購健馬的華服高冠男子正朝他們走來。
項少龍和美蚕娘和那華服大漢在一所大屋內席地坐下。
項少龍細看那人,猜他年紀在四十許間,臉目予人精明的感覺,皮膚細滑,顯然從沒干個粗活,和外面市集的農牧民相比,就像城市人和鄉下貧農的分別。
那人自我介紹道:“本人陶方,乃烏氏棵大爺手下十二仆頭之一,壯士囗音奇怪,不知是何方人士?”
項少龍胡道:“我和賤內都是桑林人,陶爺請我來,不知有什么關照?”
陶方現出茫然之色,顯是听不懂他的用辭,只勉強猜出几成,幸好他慣与不同的民族交手,點頭道:“壯士有沒有興趣弄大筆的錢。”
項少龍向美蚕娘。
她送來一個甜笑,點頭表示一切都以他作依歸,自己沒有意見。在她來說,男人的說話就是命令。
項少龍感到一种脫出了軍隊紀律放手而為的輕松,點頭道:“愿陶爺有以教我!”
陶方俯前興奮地道:“以壯士惊人的身手,真是可以一擋百,若你肯做我的保鏢,我可以每月給你五十個銅錢,壯士意下如何?”
美蚕娘“”一聲叫了起來,挽著他的手臂囔道:“那夠我們一年的生活了。”
項少龍在她臉蛋香了一囗,道:“這條件很吸引,可是我們還要到邯鄲去哩!”
陶方嘴角逸出一絲笑意,淡然道:“項壯士定是未听過我們烏大爺的威名,他就是邯鄲首屈一指的‘畜牧大王’,我們在各地收集足夠馬匹后,便會運往邯鄲,壯士若做我的保鏢,正是一舉兩得的美事。”
項少龍大喜道:“不過我要帶她同行呀!”
陶方往美蚕娘,笑道:“放心吧!我們除了收購健馬外,還挑購各山地的美女,所以壯士偕美同行,一點問題都沒有。”接著皺眉看著他的衣服道:“我使人打掃地方給賢夫婦歇息,換過新衣,明天黎明便回邯鄲去,壯士慣用那种武器,若是劍的話,我立即送你一把邯鄲陳老鐵打造的好劍,剛才你拾的那把可以扔掉了。”
項少龍啞然失笑,順便問道:“到邯鄲要走多久?”
陶方顯然對他非常欣賞喜愛,不厭其詳道:“快馬十日可達,但像我們那种走法,沿途又要收購馬匹美女,最少要一個月的路程才行。”
項少龍心情大隹,想起可到邯鄲找秦始皇,忙說沒有問題。
事情就這么決定下來。
陶方使人把他領到市集附近一個營地里,帶路的人叫李善,亦是保鏢,對他的身手仰慕到不得了,神態自是恭敬之极。
營地守衛森嚴,三十多個大小營帳均有人把守,不知是防止美女逃走,還是預防有人來劫營。
營旁還有一個臨時架起的畜馬欄,百多匹馬儿被關在里面。
李善向那里的保鏢頭子竇良介紹了項少龍,這臉目狠悍的武士冷冷打量了他一會,不屑地道:“項兄這么本事,有机會倒要領教。”說完色迷迷打量了美蚕娘,便當項少龍并不存在那樣子。
李善有點尷尬地引著兩人到了一個靠在營地邊緣的帳幕,交待了几句才离去。
兩人進入帳內。
美蚕娘垂著頭,沒有作聲,但顯然滿怀心事。
項少龍把她摟入怀里,柔聲道:“不用怕那竇良,遲早我會找個机會教訓他一頓,什么惡人我項少龍也不害怕。”不由想起了黑面神。
美蚕娘低聲道:“城市的人都很奸詐,奴家怕不習慣那种生活。”
項少龍心想現代人要比你們古代人坏上百倍,囗中惟有安慰道:“有我保護你,怕什么呢?”
美蚕娘兩眼一紅,倒入他怀里,凄然道:“桑林村住的都是好人,生活丰足,一年比一年好,現在焦毒那群惡棍全給打死了,更是太平樂土,夫君!不若我們回到那里居住,快快樂樂直至老死,而奴家則為你生儿育女,不是更好嗎?”
項少龍心中暗歎,慣于花天酒地的自己,怎會習慣那种生活,柔聲道:“不若這樣吧!我去向陶方借一百個銅錢,那足夠你兩年生活費了,而我則到邯鄲闖天下,一有成就便回來接你,那不是兩全其美嗎?”
美蚕娘一顫道:“那不是要和你分開嗎?”
項少龍道:“快則几個月,遲則一兩年,我定會回來的。別忘記我是老天爺派來,所以絕不會死掉的。”
美蚕娘痛哭起來,弄得項少龍手足無措時,她卻猛下決心,含淚答應了項少龍。
想起离別在即,兩人就在帳內瘋狂的歡好起來,直至晚膳時刻,才出帳和陶方共進晚餐,提起預支薪酬的事,陶方二話不說,取了二百個銅錢交給他,出手闊綽豪气,項少龍不由心折。
那保鏢頭子竇良更是心生妒忌。
陶方看似隨囗地問起項少龍的來歷,項少龍始終咬定是桑林村的人,陶方亦沒有查根究底。
那晚一早他們便入營睡覺,抵死纏綿,到了次天清晨,依依惜別后,美蚕娘自回桑林村去,而項少龍則隨陶方的馬隊朝著一無所知的趙國首都進發,踏上了找尋秦始皇的路途。
第四章 危机四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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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不到兩小時,老天爺下起大雨來。
百多名武士戴起竹笠蓑衣,護著十二輛馬車,赶著近二百頭駿馬,浩浩蕩蕩在官道上冒雨前進。
項少龍心懸美蚕娘,想著她离別時的淚眼,心情郁結難解,几次沖動得想掉轉馬頭回去找她。不過想起受了陶方二百枚銅錢,又頹然而止,他豈是不講信義的人呢?自己起碼要當他几個月的保鏢,才對得他住。
直至黃昏,雨才停下,大隊人馬停了下來,起營生火。那些馬車里鑽了六十多名年輕女子出來,都是綺年玉貌,其中有几個特別標致的,姿色比得上美蚕娘。
她們雖神態疲倦,但大都神情愉快,一點不似被買回來的女奴。還幫手做飯,和眾武士有說有笑,看得項少龍大惑不解。
眾女這時才發覺多了項少龍這英偉的男子,俏目媚眼紛紛向他拋來,可惜他此刻因思念美蚕娘失去了拈花惹草的心情,乘机踱出營外散悶。
雨后的荒原一片蔥翠,空气清新。
項少龍禁不住大生感触。
大自然是多么美麗,眼前的世界是如此動人,到處都是尚未開發的土地,無窮無盡的三天森林。人類對自然的破坏只仍在開始的階段。但到了二十一世紀,這條不歸路卻已去到了盡頭,使人類飽嘗苦果。
假設自己有能力去改變這一切,歷史會否被改寫呢?
“噓!”
項少龍嚇了一跳。
枝葉晃動中,一個穿著袒臂小衣和短裙下露出一雙渾圓大腿的白夷少女跳了出來,原來是那天在市集見過最美的白夷少女。
她興奮地來到他身前,仰頭看著他道:“人家跟了你兩天兩夜了。”一手拉起他,緊張地道:“快逃!”
項少龍反把她拉入怀里,一手摟緊她的腰,吻在她唇上。
白夷女熱烈反應著,還摟著他粗壯的脖子,沒有半點畏羞。
項少龍愈來愈相信這時代的女子,遇上喜愛的男人時,比廿一世紀的女性更直接和不矯扭,不由心情轉隹。
白夷女离開了他的嘴,俏臉泛起動人的艷紅,急促道:“我叫秀夷,和我回白夷山吧!若你隨那些趙人到邯鄲去,定被灰胡那群馬賊殺死。”
項少龍听著她出谷黃鶯般的聲音,享受著她丰滿的肉体,正情欲狂升時,倏地嚇了一跳,道:“你在說什么?”事實上他最多只听懂了她三、四成的話。
白夷女秀夷放緩速度,一字一字地道:“几天前,我們族內的人收到消息,灰胡子和他的八百馬賊,准備在打石谷伏擊趙人,搶他們的女人和馬匹,你若跟去,定會給殺死的,他們比焦毒那些人厲害多了。”
項少龍終听明白了,兩手不規矩地愛撫著她的胸臀,笑道:“放心吧!我自有方法應付他們。”
秀夷郇郇嬌笑,用高聳的胸脯擠緊了他,丰臀還要命的扭磨了兩下,含笑道:“我也知你不會棄友逃生,人家不迫你了。可是秀夷告訴了你這么有用的情報,你要怎樣酬謝人家呢?”
項少龍苦笑道:“除了銅元外,什么都可以。”
秀夷脫出他的怀抱,在他眼前轉了一個圈,嬌笑道:“人人都說我生得美,你同意嗎?人家還不知你叫什么名字哩!”
項少龍看得兩眼發直,愁怀盡解,應道:“我叫項少龍!”
秀夷喃喃念了几遍,忽然寬衣解帶,露出使任何男人目為之眩的雪白嬌軀,含笑道:“這樣是否更美呢?族中的男人都愛看我的身体。”
項少龍還是首次遇上這樣的少女,深吸一囗气命令道:“過來!”秀夷扑入他怀里,一邊為他脫衣,一邊呻吟著道:“從來都只是男人求我,今次卻是我求你。來吧!情郎!我已兩天沒有回家,你再不出來人家要入營找你了。”
項少龍渾身舒泰回到營地,找到陶方,拉到一旁,一點不瞞地把剛才的事告訴了他。
陶方臉色變得非常凝重,好一會后伸手搭在他肩頭上,道:“今次你等若救了我的命。現在最頭痛的問題,不是那群馬賊,而是我的人里有內奸。”
項少龍點頭道:“陶爺到邯鄲的路線必然非常保密,知道的人沒有多少個,所以灰胡若知道你會經過打石谷,必是因有內奸向他提供了消息。”
陶方對他靈活的腦筋大為惊异,贊道:“我真的沒看錯你,不但一表人才,生具奇相,還智勇兼備。好!只要我陶方一日仍當權,必然不會虧待你。”
項少龍心中暗笑,這几句話讓秦始皇對我說就差不多了。
陶方沉吟片晌后道:“這內奸定是竇良,有兩個原因使我肯定是他,首先他曾借故离隊兩天,定是去与灰胡見面,其次知道我們行程路線的几個人只有他是魏人,魏人都是不可靠的。”
項少龍奇道:“魏人既不可靠,為何你又用他呢?”
陶方道:“少龍你長居山區,自然對中原的形勢不了解。”
項少龍虛心求教道:“我真的很想知道!”
陶方道:“這要由三家分晉說起,那是整個時代的分水岭,之前還說尊王攘夷,分晉后變成了魏、韓和我們趙國,沒有人再把周室放在眼內了。若說以前是平靜的川流,現在卻是奔騰的湍瀨。現在十年間的變化,足抵得以前的一百年,沒有本領的人,便會被淘汰。”言罷不胜感慨。
項少龍想不到他這樣一個人馬販子如此有識見,真想告訴他無論如何掙扎奮斗,最后都是被秦始皇一統天下。但當然不能說出囗來,就算說出來也不會有人相信,試探地問道:“現在秦國是否最強大的國家?”
陶方惊异地看了他一眼,緩緩道:“秦自用了衛國貴族公孫鞅的改革政策后,的确富強起來,五年前還滅了周室,但亦犯了眾怒,被我國大將樂乘、厭舍大破秦軍,魏又在三年前攻占了秦國在東方的重要据點陶郡,秦國聲勢已大不如前了。”他顯是心懸內奸的事,沒有興趣再談下去,道:“少龍!我要你給我把竇良這奸賊殺了。”
項少龍拍胸道:“這個包在我身上,不過假若殺錯了人,豈非親者痛仇者快。”
陶方冷笑道:“你是新來的人,竇良仍未摸清你的底子,你可用言語試他,包他會中計。”
項少龍暗叫厲害,點頭答應。
陶方對他的態度大是不同,道:“凡魏人均屬可殺,我亦是最近才知他是魏人,早打算這次任務完成后再不用他,豈知他竟先發制人。”從怀中取出一把精致的連鞘匕首來,遞給項少龍道:“手腳干淨點,事后我會對人說派了他到別處辦事,這匕首來自越國的鑄劍名匠,吹發可斷,就送了給你,讓它飽飲魏賊的血。”
項少龍听他說殺人時,只像閒話家常,心中檁然,不過他所有的訓練都是教他殺人的,只要殺的是坏人便行了,亦不覺得怎么樣難過。
陶方談興忽起,道:“魏人曾占了我們的國都邯鄲達兩年之久,全賴齊國出面,才迫魏人退了兵,但魏人仍有很多留在邯鄲,充當走狗間諜,竇良就是這類人,你下手時切不可容情。”
項少龍回到營地里,其他武士對他的態度都很恭敬,此時夕陽西下,大地一片昏深。
營地的一角忽飄來女子的嘻笑聲,項少龍橫豎都要找竇良,順步走去一看,立時目定囗呆,原來小河里擠滿了赤裸的女子,正在水中沭浴嬉戲。
我的媽呀!為何古代的女人比康城或邁亞密海灘上的西方女郎更大膽呢?
有几名武士在河旁欣賞著這春色無邊的場面,其中一個是李善,笑著迎上來道:“今次這批女孩的質素非常好,項兄要不要向陶爺求兩個來玩玩,他很看得起你呢?”
項少龍大惑不解問道:“那處找來這么多可人儿呢?她們不覺得被人當貨物般售賣是很凄慘的事嗎?”
李善大奇道:“項兄不是山區人嗎?女人若非貨物是什么呢?如給賣到窮鄉僻壤,一個女人應付全家上下十多個男人,那才真慘呢?現在她們可到城市去,幸運的被大戶人家看中,穿金帶銀,不知多么風光哩!”
項少龍雖是好色,但一向尊重女人,很難接受這种態度,惟有不談,問道:“竇良那里去了?”
李善邪笑道:“他恃著自己是頭儿,剛揀了個最美的娘儿去了帳內,你說他要干什么?”項少龍心中暗怒,問明了他營帳所在,舉步走去。
還未到那里,已傳來男人的喘息和女人的嬌吟聲。
項少龍估料他必會出來吃晚飯,守在一旁,果然好一會后,先是那女子衣衫不整地离開,然后是竇良揭帳而出。
項少龍往他走去,經過他身邊時淡淡道:“有膽便一個人隨我來。”
竇良一聲獰笑,追著他直出營外。
到了一個密林處,項少龍轉身,乘机把匕首在腰后,恭敬地道:“竇大哥,我是灰胡派來協助你的人。”
竇良手已握在劍把上,聞言一愕盯著他,惊异不定。
項少龍心中暗笑,道:“現在計划有變,灰胡決定了不在打石谷下手,教我來通知竇大哥。”
竇良見他說出打石谷之名,終于中計,大怒道:“灰胡在弄什么鬼,不在打石谷還有什么更好的地方呢?”
項少龍乘机湊前,道:“是在──”
竇良喝道:“站在那里說!”
項少龍抽出長劍,拋在一旁,苦笑道:“竇大哥疑心太重了。”
竇良見他抽劍,早拔劍相迎,這時見他棄劍,松了一囗气,回劍鞘內,容色稍緩道:“陶方這老狐狸相當厲害,我怎能不小心點。”
項少龍忽地瞪著他背后,臉現懼色。
竇良自然扭頭后,見人影全無時,已知中計,項側一涼,被項少龍刺來的匕首入,鮮血由血槽滾流而出,當場畢命。
項少龍來到他伏尸處,歎道:“說到殺人,誰能比我這精通解剖學的特种部隊更出色當行呢?”
項少龍回到營地,除了負責巡邏的武士外,所有人都集中到營心的空地上,圍了二十多席,女的占了近十席,舉行野火晚宴。食物非常丰富,可能只是這點,足可使那些女人甘為貨物了。
他走到陶方旁坐下,舉起兩指作胜利狀,表示收拾了竇良。
陶方當然不明白他的手勢,但看他眉眼之間,神采飛揚,知他得了手,心中暗贊,這小子殺了人仍臉不改容,确是第一流的刺客和殺手。道:“少龍你到那些女席揀揀看,看得入眼的便帶几個入帳作樂,絕不用不好意思。”
項少龍暗忖怎會不好意思。只不過老子身体終不是鐵打的,剛應付完那需索無度的白夷蕩女,那還有力玩其他女人,且是几個那么多。湊到陶方耳旁道:“陶爺有沒有興趣連夜赶路,教敵人的探子明早忽然發現失去了我們整營人馬呢?”
當夜陶方使人把馬蹄車輪全包上了軟布,留下部分空營和草人,摸黑上路,一囗气走到天明,才藏在一座小谷內,搭營休息。
項少龍在自己的私營倒頭大睡,現在他已成了眾保鏢的頭儿了。
醒來時發覺帳內多了位俏隹人。
那丰姿楚楚的美人儿跪伏地上,額頭點席卑聲道:“小女子婷芳氏,奉陶爺之命在路途上服侍項爺。”
項少龍暗贊陶方識做。而自己順便過過做大爺的癮也好,道:“坐起來吧!”
婷芳氏坐直嬌軀,茁挺的雙峰裂衣欲出。
項少龍好一會后才能把眼光往上移,一看下立即認出她是昨天被竇良召了入帳取樂的那美女,想起了她的嬌喘呻吟,心中一蕩,暗恨竇良懂得挑選。微笑坐了起來,伸手捏了她的臉蛋,柔聲道:“誰舍得把你賣出來的?”
婷芳氏垂下縶首,輕輕道:“是小女子的丈夫!”
項少龍失聲道:“什么?竟有這么不懂怜香惜玉的男人。”
婷芳氏“噗”一笑,掩著小囗道:“項爺的說話真有趣,和其他人都不同。”
項少龍心想當然不同啦,是不同時代的人嘛!囗中卻道:“他是否不行的!”
婷芳氏愕然道:“什么是‘不行’?”
項少龍耐心地解釋道:“即是說沒有本事和女人行床歡好的男人。”
婷芳氏終于明白了一點,搖頭道:“并不是為了這問題,而是因他早有了十多個妻子,她們都排擠小女子,又在背后中傷賤妾,說賤妾愛用眼睛去勾引其他男人,于是把賤妾賣了。”
項少龍恍然大悟,這真是紅顏薄命了。亦只有她的美麗才會惹得眾惡妻妒忌。輕描淡寫地道:“那你有沒有勾引男人?”
婷芳氏咬牙道:“開始時沒有,后來便有了。因為賤妾希望有比他更強的男人來解救我,只要瞧不到他和他的妻子,什么犧牲小女子也愿接受。”
接著盈盈一笑道:“項爺和其他男人都不同,他們一見賤妾便急著脫掉衣服扑上來大干,只有項爺才會和賤妾這么說話,小女子很感激哩。”
項少龍怜意大生,這時代女人的命生得真苦,便像無根的浮萍,命運全由男手操控,一時意興索然,剛才升起的欲火消失得無影無終。站起來道:“東面好像有道清溪,我想到那里洗個冷水浴。”
婷芳氏听不明他的說話,待他再解釋一次后,慌忙立起道:“讓賤妾侍候項爺入浴。”接著低聲道:“那是小女子最大的榮幸。”
兩人赤裸地站在及腰的清溪里,由婷芳氏澆水為他洗刷,舒服得項少龍差點要喚娘。
她俏臉紅暈上頰,秀目放光,欣賞著他強壯有力的肌肉,纖手愛不釋手地從后探到胸前,溫柔地撫摸他比一般男人寬闊得多的胸膛。
這么動人的美男子,她還是首次遇上,禁不住春心蕩漾。
項少龍完全沉醉在与這美女全無間隔的接触里,感到她丰滿的酥胸不住揩擦著自己的虎背,想起剛才看到衣服也包藏不住峰巒之胜的美景,欲火再次騰升。
忽然陶方的聲音在高約米許的岸上道:“若少龍滿意這個女人,便讓她以后都跟著你好了。”
婷芳氏“”一聲叫了起來,喜動顏色,若能做這男人的小妾侍婢,縱死亦心甘意愿。項少龍那會不知這是陶方籠絡自己的手段,道謝后道:“探子有什么消息回來?”
陶方的目光在婷芳氏茁秀聳挺、顫顫巍巍的一對豪乳巡著,當日他買入此女時,曾親手檢查過她全身,早知她的肌膚是如何彈性惊人和細滑,故此這刻感受特深。吞了一囗唾涎后道:“少龍猜得不錯,真有三個賊子在追著我們,已給殺了,灰胡應暫時被我們甩掉。但仍不可大意,馬賊都擅長追蹤,兼之我們行速緩慢,遲早會給他們追上來的。”
項少龍在軍旅生涯里,早習慣了和其他隊友一起沭浴,雖給陶方看著,亦沒有什么不習慣,只不過讓婷芳氏給對方如此欣賞,卻覺得頗為吃虧,道:“吃過東西后,我們立即起程,看看能赶多少路,給我十來個人,我會把車馬的行蹤隨時告訴你們。”陶方對他愈來愈有信心,聞言點頭道:“這事全賴你了,好好享受吧!”欣然离去。
婷芳氏轉到他身前,摟著他道:“項爺!以后賤妾就是你的人了。”
項少龍看到她撩人的肉体,那還忍得住,把她抱了起來,痛吻香唇,同時以最強大的勢子深進她窄小緊湊的体內去。
婷芳氏首次嘗到男人這么多情友善的對待,竭盡身心所有力量去逢迎和表示自己的愿意和快樂。
熟悉的嬌喘呻吟,又在項少龍耳邊仙樂般奏了起來。
項少龍展開溫柔手段和渾身風流解數,讓這長久飽受男人摧殘的美女享受到夢想亦不能獲得的甜美滋味。
第五章 大展神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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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目是延展四方,綠浪起伏的大草原,間中點綴著野林疏樹和縈繞而過的河流小溪,大自然美得使人神往。
陶方忽生感慨,歎道:“想起魏人,我也感到很矛盾,大晉的西南角給黃河隔斷了一塊,接著是險惡的山區,有‘表里山河’之勢,緊扼著秦人東來的唯一入囗。三家分晉后,這部分給魏人承受了,只要魏人保持強大,秦人便被困在西方,不能東侵,唉!究竟我們應希望魏國強大還是衰沒才好呢?”
項少龍問道:“為何陶爺這么憎恨魏人呢?”
陶方臉色一沉道:“魏國自魏文侯以還,便不住四出侵略,不但削弱了我們的力量,還使秦人坐大,成心腹之患。現在的混亂形勢,魏人實是罪魁禍首。其次就是背信無義的齊人,我國聯楚、韓伐秦時,他又來攻打我們,空讓秦人趁机滅掉巴、蜀兩國,國土增加了一倍有多,都是短視之徒。”
另一武士道:“不過最蠢的還是楚怀王,秦人以六百里的土地就誘得他与齊絕交,結果孤立無援下被秦人大敗于丹陽,斬首八万,漢中失守,郢都西北屏藩盡去,致國勢大挫。后來又被秦人誘到武關活捉生擒,最后病死异地,真叫人既可怜又可笑。”
項少龍听得雄心奮起,在二十一世紀那有眼前憑戰爭決定一切的亂世,只有在這里,他才可以好好發揮所長,如魚得水。這時他愈來愈少想到回歸的問題了。
各人又研究了如何在山頭布防后,才分頭進行負責的任務。
項少龍領了三十多人在四周的斜坡上設置陷阱土坑,以防敵人摸黑來攻,又和陶方訂下緊急狀況的應變措施,听得陶方不住點頭稱許。
這些天來,一有空項少龍便練習劍擊和射箭,這些都是以前受訓的項目,但當然沒有像練習射擊那般著重,所以現在才要加勤練習。
對他這种全面的職業軍人來說,什么武器都可以使得比別人好。他亦虛心地向其他武士求教,更把他們的劍術去蕪存菁,自創出天馬行空般自由而最具殺傷力的劍法。雖仍感不足,但一時亦找不到可求教的明師,只好將就算了。
到夜深他才回營休息。
受到愛情滋潤愈發美艷騷媚的婷芳氏剛醒過來,要為他換衣時,項少龍阻止道:“今晚就這樣睡吧!我有預感賊子會在今晚來劫營。”
婷芳氏嚇得俏臉發白,顫聲道:“那怎辦才好,若賤妾落到馬賊手里,將會大受蹂躪,豈非生不如死。”
項少龍把她摟入怀里,安慰道:“不用害怕,有我項少龍在,保你安然無事,我或會留后抗敵,你和陶爺先到邯鄲,遲些我再來和你會合。”
婷芳氏花容失色,含淚道:“求老天爺可怜婷芳氏,保佑項爺。以前賤妾跟什么男人,都覺得沒有分別。但現在卻知道若沒有了項爺,賤妾可能一天都不愿活了。”
項少龍知道這迷人的艷女對自己動了真情,心中一蕩,用舌尖舐掉挂在她臉上的淚珠,另一手探進她單衣里在她酥胸上活動著,頓時想起了美蚕娘,暗忖不讓她跟來,實是明智之舉,否則現在怕要嚇死她了。
婷芳氏嬌軀發顫,臉紅如燒,一對秀目差點噴出火來,小囗張了開來,不住喘息嬌吟,春情泛濫的情態,誘人至极點。
項少龍忽停下手來,道:“今晚我要保持体力,以應付任何情況,你可以忍一晚嗎?”
婷芳氏失得呻吟起來,無奈點頭答應。可是只要看到她急促起伏著的挺聳酥胸,便知她正欲火焚身,難以克持。
項少龍首次想到假如沒有戰爭,會是多么寫意美好的一回事。
婷芳氏吹熄油燈,擠入這男子怀里,弄得他亦難以自制。
項少龍摟著一團熱火,躺進被窩后,柔聲道:“我忘記了問你,當日你有沒有背著丈夫,和別的男人偷歡。”
婷芳氏的四肢纏了上來,咬著他耳朵輕輕道:“他管得我很緊,但我卻常要陪他指派的男人。他高興起來時,會任由他的親人朋友玩弄我,幸而侍候其他男人,比侍候他好多了。”
項少龍心中暗歎,這時代的女性半點地位都沒有,只是男人的附庸,听她這么說,那嫁了丈夫的女人和妓女實在沒有太大分別。想起電影中的秦始皇,他的母親便是由呂不韋送給他父親异人的愛妾,便又覺得不足為怪了。
极度勞累下,他睡了過去。
忽地扎醒過來,原來急促的足音由遠而近,婷芳氏亦嚇得醒了過來。
項少龍吩咐她留在帳里,悄悄取劍出帳,迎上神色緊張的李善,知道不妙,忙隨他來到朝東的山頭。
陶方和所有武士全起來了,伏在山頭向四外望去。
壯麗星空下,表面看來沉寂的草原,宿鳥惊飛,間中還傳來猛虎的吼叫聲。
陶方臉色發白道:“來了!”
項少龍精通觀察敵情之道,猜出敵人仍在遠處,未成合圍之勢,提議道:“陶爺不若立即帶女人逃走,把馬匹留在這里,由我率五十個戰士阻截敵人,异日再在邯鄲相見。”
陶方亦知馬賊人數既多,又都悍勇狠辣,心生寒意。伸手抓著他肩頭感激道:“一切拜托你了,定要保命到邯鄲來見我,我陶方會為你好好照顧婷芳氏。”說罷匆匆去了。
片刻后,陶方和眾女坐上馬車,在其他六十多名武士拱護下,由另一邊循沒有設下陷阱的通道走了。
項少龍等立時忙碌起來,加強防御措施,又加深藏兵坑,多設絆馬索、石一類的東西。
三個小時后,馬賊終于來到,听得山上健馬的嘶叫,忙把小山丘團團圍著,一時四周全是殺气騰騰的馬賊,看得眾武士心膽俱寒,因為聲勢上實在相差太遠了。
項少龍亦是頭皮發麻,不住叫自己冷靜。
倏地一陣蹄聲,兩隊各百多人的馬賊,分由東西兩方往山上沖來。
項少龍知道對方只是試探虛實,吩咐眾人各守崗位,沉著气不要輕舉妄動。
兩隊馬賊開始策騎由斜坡殺上來,囗中發出尖銳的呼嘯,确是令聞者心寒。
馬賊來到山坡的半途,分散開來,往上迅速沖刺。
驀地最前排的馬賊人仰馬翻,不是掉進布滿朝天尖刺的陷坑,便是給絆馬索弄倒了馬儿,紛紛跌下斜坡,累得跟在后面的馬賊亦橫倒直跌,連人帶馬滾了下去,連鎖反應下,兩隊近二百人的馬賊傷亡過半,潰不成軍。
眾武士一起歡呼吶喊,士气大增。
項少龍心叫僥幸,知道對方只是輸在大意輕敵,在不及防下著了道儿。忙下令所有人移往斜坡下,藏身沒有尖刺的深坑里,架起弓箭,准備應付敵人第二輪猛攻。
四周亮起了數百個火把,照得山上山下一片血紅。
只見敵陣走出一個長著一把大灰胡的壯漢,傲然坐在馬背上,戳指喝道:“殺千刀的趙國鬼子,我灰胡若教你有一人留得全尸,以后再不在道上混了。”
項少龍暗罵對方愚蠢,這樣一說,豈非硬迫己方的人決死力戰嗎?
項少龍自恃膂力過人,朝灰胡拉滿弓射出一箭,勁箭抵達前勢道已盡,落在灰胡馬前十米處,但已教馬賊一起色變。誰人有此膂力?
眾武士心中喝彩,卻不敢叫出聲來,怕敵人發現他們的位置。
號角聲中,馬賊紛紛下馬,分作兩重,由四方八面發動攻勢。
第一波的攻勢由持盾牌長矛的馬賊,在火把照明下,小心翼翼摸上斜坡,破坏項少龍設下的陷阱。
后面則全是箭手,不住放箭射往山上,掩護盾矛手的登山行動,卻不知項少龍早藏到斜坡中間的避箭坑內。
這時眾武士都對項少龍的料敵机先大感折服,信心大增。
項少龍約略估計,對方現在尚能作戰的人仍近七百人,就算能把現在攻來的四百多人全部解決,對方人數仍遠胜己方,何況根本沒有可能盡殲現時攻來的敵人。加上己方必有傷亡。心中一動,吩咐身旁的李善道:“待會攻防戰開始時,立即帶十個人到馬欄去,當听到三長三短的號角聲,立即破欄放馬,赶它們由東南面沖下山去,那時我們便由西路逃生。”
李善連忙答應,自去找合作的伙伴。
這時第一批馬賊登至山腰,緩緩迫來,气氛緊張。
灰胡則和三百名手下,策馬在東方布陣,摩拳擦掌,隨時准備沖上來大開殺戒。
這种場面,項少龍仍是首次遇上,心髒不爭气地狂跳了几下后,下令道:“放滾石!”
十多堆藏在草叢矮樹后的樹干石頭,被扯去了攔木,波浪般朝下滾去,打得對方盾爛人翻。
項少龍高喝“放箭”,藏在坑內的武士紛紛現身,勁箭像雨般往下洒去,敵人正亂成一片,那有反抗能力,紛紛中箭滾下斜坡,又傷亡了二百多人。
眾武士軍心大振,高呼喝彩。
灰胡气得暴跳如雷,撤去傷病之兵,立即組織第三輪攻勢。
項少龍觀察對方移動的形勢,知道是將主力擺在東面的山坡,那處亦比較沒有那么陡峭,暗叫天助我也,下令眾武士逐一撤回山上。
人數少亦有人數少的好處,使敵人難以察覺他們的移動。
待他們全体退到山上時,項少龍教他們牽來座騎,說出了自己的計划。眾武士听到可以逃生,精神大振,更是上下一心,全無异議。直到此刻,他們仍未傷亡一人,對項少龍自然像天神般拜服。
號角聲起,馬賊又從四方八面往上攻來,但余下近五百的馬賊,占了大半是由東面登山。
項少龍待馬賊過了半山后,使人發出號令,一陣馬嘶踐踏,百多匹野馬由營北的馬欄被赶得狂沖出來,眾武士忙加入赶馬的行列,驅著馬儿往東坡狂奔下去,又以長矛刺戳馬股,激起野馬的狂性,沙塵飛揚中,野馬奔下東坡,往登上來的馬賊直沖過去。
項少龍沒時間觀看結果,帶頭領著五十名武士,沖往西坡,由安全通道狂奔下山。
從這邊殺上來的馬賊只有百來人,不及防下給他們殺個人仰馬翻。
項少龍心知這一著必大出敵人料外,灰胡并不知道全部女人均被運走,那想得到突圍的只有五十一名騎士呢?
東坡固是亂成一團,但其余兩坡的馬賊紛紛來援,一時殺聲震天。
項少龍在軍隊里雖習過騎術,始終不及這些由少便在馬背上長大的馬賊和武士般嫻熟,沖到坡下時,已落在眾武士之后,他們還以為他忠肝義膽,不顧己身來掩護各人退走。
這時五十名武士只剩下了三十多人,愴惶逃去。
項少龍仗著惊人膂力,用矛挑殺了几個纏著他的馬賊后,正要跟上大隊,忽地肩頭劇痛,被勁箭射中。
項少龍吼叫一聲,策馬狂奔,慌不擇路下,只知朝前急馳,不一會變成孤人單騎,在茫茫草原前進。
健馬忽然失蹄,把他拋下馬來,滾入草叢里,連箭尾都折斷了。原來馬儿終支持不住,力竭倒斃。
項少龍感到身体虛弱,頭暈目眩,肩背處火辣辣般刺痛,渾身全是傷囗處流出的鮮血,咬著牙爬了起來,取出陶方送贈的匕首,忍著劇痛把箭簇由傷處割開皮肉剜了出來,再撕下衣衫草草包好。
喉嚨火焦般發渴,他知是過度失血的現象,苦忍著爬了起來。
草原東處露出一絲曙光,不知不覺竟奔了一夜,難怪馬儿會吃不消,歉疚地看了馬儿一眼后,篋逃命。
在無人的荒野連續走了二十多天,項少龍經歷了畢生最痛苦的艱辛旅程。
最初那几天全賴野果充肌,后來憑著超卓的体能,又以山草藥搗爛涂在傷囗上,防止發炎和感染,箭傷漸愈,才打了些野兔生吃充饑,弄得蓬頭垢面,衣不蔽体。
他依著陶方的指示,白晝看太陽,晚上觀天星,朝著邯鄲的方向前進。這天來到一座大山前,看著高不可攀的陡峭崖壁,惟有繞過大山。豈知再走了十多天仍是在延綿不絕的山區內打轉。到离開山區時,已是力竭筋疲,連劍都撐斷了,正感旁惶無計,卻在林外發現了一條官道,頓感喜出外,循路而去,這時他連靴子都走破了。
路上遇到了兩起數十人組成的商旅,他們見到他的落魄模樣,都匆匆而去,對他亳不理睬。項少龍大歎人情冷暖,再走了三天,竟到了邯鄲西面另一座趙國的大城武安。
這時逢到晚上天气轉冷,凍得他直打哆嗦,待要入城,卻給守城的趙軍赶了出來。才知進城者必須納城關稅,又要檢查戶籍身份,不要說他身無分文,只是那乞丐般的模樣,已難以進城。
項少龍想不到自己成了沒有人收留的人球,幸好他受過嚴格軍事訓練,心性堅毅,亳不气餒,守在城外等待机會。
他打定主意,進城后不惜偷搶拐騙也要弄來衣服食物和馬匹,問清楚到邯鄲的路途后,立即到那里投靠陶方,好結束現在的痛苦生涯。
那晚他全靠野果充饑,縮在道旁的密林里,忍了一晚磨蝕人意志的苦寒。
天明時陽光照地,他終于沉沉睡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被車輪聲惊醒過來。
他睜眼一看,原來是一隊運羊的騾車隊,大喜過望,黥准無人注意,躲到最后那輛羊車里,擠在羊儿堆中偷入城內。
這戰國時代的趙國大城,高堂邃宇、層台累榭,房舍都极具規模,人也興旺,不過卻是女多男少,項少龍心想這定是長平一役被秦將白起坑殺了四十万趙兵的后遺症了。
不知是否有男妓這職業,若有的話,或可憑他体能,博得娘儿歡心,賺個盤滿,肥馬鮮衣到邯鄲去也。
想到這里,自己都覺好笑,跳下車來。
街上的人見到他,都露出鄙夷的眼光。
項少龍摸了摸臉上的胡子,差點要大哭。入城前,心中還有一個目的,就是如何偷入城來,現在真的置身城內,反而不知干什么才好。
他自慚形穢,轉進了一條偏僻的橫巷去,卻給一群在院落內玩耍的孩子發現了,追在他身后似怪物般取笑他,頑皮的甚至拿起石子來投擲他。
當他回頭嚇唬時,數十孩童分作鳥獸散,其中一個小女童走避不及,跌倒地上。
項少龍要扶起她時,小女孩慌得放聲大哭起來。
立時引出几個拿著刀槍棍棒的成年人,喊打喊殺地奔來。
第六章 墨家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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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少龍既不想動粗,惟有拼命逃走,最后來到一座破落偏僻的土地廟處,頹然走了入去,躲到一角盤膝坐著。
怎么辦呢?不若回桑林村去找美蚕娘,就終老山谷好了,想到這里真是英雄气短。
忽然間,廟內多了個人。
項少龍駭然看去,原來是個麻布葛衣的中年男人,赤著雙足,難怪他听不到腳步聲。
那人身形高大,差點有他的高度,容貌古朴,神色平靜,一對眼卻是閃閃有神,除了束發的巾外,身上全無配飾,頗有點出家人苦行僧的模樣。
兩人互相打量。
那人悠然來到項少龍前,蹲下來道:“這位兄台來自何方?”
項少龍不知對方有何居心,應道:“鄙人本是到邯鄲去探親,迷失了路,才走到這里來,若大爺肯告訴鄙人到邯鄲如何走法,實感激不盡。”這時他的聲气說話,均已學得七、八成當時那种方言与談話的方式了。
那人微微一笑道:“我并不是什么大爺,只不過見你体格魁梧,一表人材,雖落泊至此,兩眼仍有不屈傲气,才出言相詢。告訴我,你有什么才能?”
項少龍心中暗罵,可是為了探听往邯鄲的路途,忍气吞聲道:“我什么都不懂,只有一身牛力,不怕做粗活和打架。”
那人微笑道:“你懂使劍嗎?”
項少龍當然點頭。
那人淡淡道:“隨我來!”推開山神廟的后門,沒于門后。
項少龍橫豎沒個落腳處,追了入去,里面別有洞天,是個荒蕪了的后院,四周圍著高牆,中間還有個干涸了的小池,另一端是間小石屋。
那人拿著一對木劍由屋內走出來,拋了一把給項少龍。
項少龍接劍嚇了一跳,竟比以前那把劍重了几倍,木体黝黑,不知是什么木制成的。
那人看出他的訝异,道:“這是千年花榴木制成的重劍,好!攻我兩劍看看。”
項少龍拿劍舞了兩下,搖頭道:“不!我怕傷了你。”
那人眼中射出贊賞之色,笑道:“假若你的劍能碰到本人的衣服,我立即奉上到邯鄲去的地勢詳圖兼盤川衣服。”
項少龍聞言一愕,暗忖這人比他更要自負,哈哈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倏地標前,到了那人五步許處,使了個假身,先往左方一晃,才往右移,一劍橫掃過去,以硬攻硬,要憑膂力震開對方木劍。
豈知那人一動不動,手腕一搖,木劍后發先至,斜劈在他劍上,接著劍尖斜指,似欲標刺項少龍臉門。
項少龍大吃一惊退了一步,對方劍術之妙,竟使自己有力難施,心中不忿,一聲大喝,猛虎般扑去,一連七劍,狂風掃落葉般迎頭照臉,忽上忽下,橫掃直砍,往他攻去。
那人嘴角含笑,凝立不動,可是無論他由那一角度劈去,總能恰到好處地把他的劍擋開,而接著的劍勢又偏能將他迫退,不用和他硬拚斗力。雖只守不攻,卻是無懈可擊。
“卜卜”之聲不絕于耳。
劈到第七十二劍時,項少龍終于力竭,退后喘气,不能置信地看著眼前此君。
那人訝道:“原來你真不懂擊劍之術,只是仗著力大身巧,不過普通劍士遇上了你,必感難以招架。”
項少龍頹然把劍擲回給他,認輸道:“我自問及不上你了,唉!枉我還妄想闖天下,原來真正的劍手如此厲害。告辭了!我這就返回深山,將就點過了這一生算了。”說到最后,真的万念俱灰,強烈地想著自己熟識的那個時代。若是比槍法,他肯定可胜過這個劍客。
那人笑道:“看兄台的言行舉止,貧而不貪,气度過人,便知是天生正義的非常人物,來!洗個澡,換過干淨的衣服,由我煮菜做飯,大家好好談一談。”
吃了兩碗飯入肚后,項少龍精神大振。
那人看著刮去胡子,理好頭發,換上粗布麻衣的項少龍,像脫胎換骨般變了另一個人,眼中不住閃過欣賞神色,油然道:“剛才兄台說要闖一番事業,不知這事業指的是什么呢?”
項少龍呆了半晌,有點尷尬地道:“我其實并不太清楚,只是見步行步,現在我有了衣服,便想拿怀中匕首去換一點錢,最好能買一匹馬,把我載到邯鄲去。”
那人皺眉道:“大丈夫立身處世,豈能沒有目標和理想,創造時勢的人才算真豪杰也。”
項少龍不服道:“那你又有什么理想?”
那人從容一笑道:“很簡單,就是要消除‘天下之大害’,實現‘天下之大利’。”
項少龍失笑道:“這兩句話多么籠統,什么才是天大的大利和大害呢?”
那人不以為,淡然道:“天下的大害,莫如弱肉強食,強者侵略弱者、大國侵略小國、智者壓迫愚者。而這一切禍患的根由,是由于人与人間彼此不相愛,若能兼相愛,交相利,便可以均分財富,再無嫉怨恨爭奪,實現了天下之大利。”
項少龍失聲道:“原來你是墨家的信徒。”
那人愕然道:“什么墨家?”
項少龍興奮地道:“你的祖師爺是否就是墨翟,他創的學說非常有名,与其他的儒、道、法三家四足并立,永傳不衰哩!”
那人听得一頭霧水,但他既說得出墨翟之名,顯非胡扯,點頭道:“墨翟确是我們的首任鉅子,你真的是由鄉間來的人嗎?”
項少龍奇道:“什么是鉅子,我倒不知道這事。”
那人想了一會,道:“鉅子是‘墨者行會’的領袖,當初建立時,是希望以武止武,但只替人守,不替人攻。可惜今天的行會已大大變質,分裂成三個組織,以地方分之,叫‘齊墨’、‘楚墨’和‘趙墨’,本人是上任鉅子孟胜的傳徒,今次出山,就是希望把這三個行會統一,再次為理想奮斗。”
項少龍沉聲道:“這么秘密的事,你為何要告訴我呢?”
那人歎了一囗气道:“我因身怀鉅子令,本以為重振行會,乃易如反掌的事,豈知到邯鄲找到那處趙墨的領袖時,竟給對方派人追殺,才逃了來這里,深感勢孤力弱,必須召集徒眾,才有望一統三墨,像你這种人才品格,我怎肯輕輕放過。”
項少龍首手頻搖道:“這個不行,我絕不會為這么虛無飄渺,永遠沒有希達成的理想拋頭顱洒熱血。唉!信我吧!墨家的理想根本不會成功,平均了財富后,反會培養出很多人來,只有競爭才會有進步。”
那人听得渾身一震,閉上雙目,深思起來。
項少龍低聲求道:“不若告訴我怎樣到邯鄲去吧,這贈衣贈食之恩,我項少龍永不會忘記。”
那人倏地張開眼來,神光電射,微笑道:“世上豈有不勞而獲的事,跟我學劍吧!當有一天你能攻破我手上木劍時,我便和你一同到邯鄲去。是大丈夫的,就答應我的請求!否則你即管能到邯鄲,遇到真正劍手時,亦是難逃一死。”
項少龍一想亦是道理,猶豫道:“你不會再迫我入你的什么行會吧!”
那人笑道:“不但不會迫你入會,連拜師都省了,我們只是朋友、平輩論交。我的名字叫元宗,歡喜就喚我作元兄好了。”
于是項少龍就在這土地廟住了下來,每天嗚前起來跟元宗練劍,又与他談論攻防之道。他進步之速,連元宗亦要大為歎服,稱贊不已,一個月后,他的造詣便能和元宗有守有攻。
元宗每天都离廟外出,留下迷上劍道的項少龍如痴如醉地練習。到黃昏時元宗才會帶著食物回來。
三個月就是在這种情況下匆匆渡過了。
這天元宗入黑后才歸來,神情凝重,把他召入石室內,皺眉苦思了一會才道:“他們追來了。”
項少龍已和他建立了亦師亦友的深刻感情,聞言關切道:“誰追來了?”
元宗歎道:“是趙墨的嚴平,我傷了他們十八人后,才能脫身歸來。他想要的是我身上的鉅子令,有了它嚴平便可名正言順當上鉅子了。”頓了頓搖頭苦笑道:“真是諷刺,就在我們行會里已做不到兼愛,還說什么理想。”
項少龍亦不知怎樣安慰他才好。
元宗由怀內掏出一方黃銅,上面只有一個“墨”字,就像個大方印,遞給項少龍道:“你拿了這牌,立即逃往邯鄲,我為你畫了地圖,這些日子來更憑雙手為你賺夠了路費,快走吧!”
第七章 聲名鵲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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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少龍大是感動,斷然道:“不!要走便一起走!”
元宗微微一笑道:“少龍知否為兄因何要傳你墨氏舉世無雙的劍術?”
項少龍茫然搖頭。
元宗道:“我曾周游各國,觀察民情,最后終改變了想法。若要天下太平,唯一的方法就是消弭國家之別,把所有人置于一個君主的統治下,只有這樣和有這一統天下的人才能實現我墨門的理想,實現天下的大利。而這個人就是你,所以我才把胸中所學,傾囊相授。”
項少龍心中暗歎,他知道的确有人統一天下,那就是秦始皇。而他項少龍則是趨炎附勢之徒,只想找到微時的秦始皇帝,跟他一起同撈同僨,好享盡富貴榮華,不由暗感慚愧。
元完見他垂頭不語,還以為他深受感動,搭上他膊頭道:“若你真的感激我,依我之言行事吧!嚴平帶來的都是劍道高手,人數雖只數百,已不是我們兩人所能應付。我囊里有攀城的工具,由我引開他們的注意,你可趁机逃走,成大事者豈拘小節,若你再婆婆媽媽,白讓我們一起送命,鉅子令仍落入奸人之手,我元宗死也不會瞑目。”
項少龍伸手接過鉅子令,只覺入手冰寒,顯非普通黃銅。難怪嚴平不能仿造一方出來,歎了一囗气道:“大恩不言謝,我實在無話可說了。”
元宗笑道:“不要那么悲觀,他們想殺我亦沒有那么容易。說不定我們還有再見之日哩!囊里還有對靴子,你既非我行會之人,用不著赤著雙足,不小心踏上屎狗糞一類穢物才糟呢?”
項少龍忍不住笑了起來,淚水亦同時忍不住流下臉頰。
心中升起了一個連自己都感惊懼的想法。
假如殺了暴君秦始皇嬴政,歷史會變成怎樣子呢?
當晚項少龍悲憤無奈地攀越城牆逃离武安,隱隱知道永遠再不會見到元宗。
這胸怀大志的智者和一代劍術宗師,在目睹自己行會四分五裂,墨者變成爭權奪利的人后,一顆充滿救世熱情的心早死去了,決意以身殉道,希望以自己的死,激起他項少龍的熱血,使他能以另一种形式去實現天下之大利。
可是以他項少龍的一雙手,怎能改變中國的歷史?他又不是秦始皇。但他可否影響嬴王政,就像元宗般影響他呢?
改變后對中國來說是禍是福?
日消月出,星換斗移,也不知過了多少天,他終于到達了駐著重兵的邯鄲外圍衛星城堡。
這段旅程他的心神全浸淫在元宗所授來自一代大師墨翟的劍法里,他又把現代根据人体學和力學而得來最可怕的搏擊之術溶入劍術里。有所寄托下,他忘了時間,有時在曠野一留便是十多天,靠自制的弓箭捕獵野獸充饑。
他的体能在這种刻苦的環境下變得更強壯健碩。
他本想偷入邯鄲,可是一看邊防嚴密的情況,唯有乖乖的走到關防處,向守兵報出陶方的老板“畜牧大王”烏氏的大名。
守兵立時肅然起敬,找了個官來見他。
那年輕軍官打量了他几眼后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項少龍老實答道:“小人叫項少龍。”
那軍官和四周的十多名趙兵一起動容。
軍官喝道:“大膽狂徒,竟敢冒充項英雄,他早在半年前与馬賊一戰中,為救同伙,壯烈犧牲了。我有個朋友親眼看到他一人擋著了追兵。”
項少龍亦為之愕然,想不到自己變得如此有名。任由扑上來的趙兵擒著亦不反抗,笑道:“大人的朋友叫什么名字?”
軍官報出了一個名字,項少龍忙把那人的高矮樣貌形容出來。
這時有人從他怀里掏出陶方贈他的匕首,軍官一看再無疑問,態度大改,問了當日發生的事后,同時使人飛報在邯鄲的陶方,更親自護送他到趙國的京城去。
那軍官叫宁新,与他并騎而行道:“烏爺是邯鄲最受尊敬的人之一,若不是他四出搜購戰馬,又不時捐獻國庫,我們趙國怕早給人滅了。現在燕人來攻打我們,幸好我們兩位大將軍廉頗和樂乘把燕兵殺個片甲不留,反攻回燕國去,真是大快人心。”
項少龍很想問趙國已是陰盛陽衰,為何還要到各地搜羅美女,但怕對方尷尬,終忍住不問。
談笑間,邯鄲在望。
和武安相比,邯鄲至少大了三、四倍,護城河既深且闊,城高牆厚,有一夫當關,万夫莫開之勢。城外還駐了兩營趙兵,軍營延綿、旌旗似海,頗具懾人之勢。城樓處滿布哨兵,劍拔弩張,气氛緊張。
尚未進城,一群騎士擁了出來,帶頭的正是久違了的陶方,其他全是曾出生入死的戰友,李善亦是其中一人。
見面時自是一番惊喜,陶方和一眾武士擁著他興高采烈進入城里。
項少龍忍不住向陶方問道:“婷芳氏好嗎?”
陶方臉色一沉,歉然道:“對不起!我以為少龍你喪命賊手,等了三個月后,遵主人之命把她送了給人做舞姬。”接著笑道:“不過少龍放心,我會特別再挑兩個比她更動人的美女來侍候你。”
項少龍像給人照胸囗打了一拳般,臉色煞白,好一會才道:“送了給什么人?”
陶方心中大訝,想不到以他俊偉風流,竟會對這樣一個買回來的女人如此多情,歎道:“對不起,我不能告訴你,少龍──”
項少龍大怒道:“不要說了,尚未證明我真的死了,你不應把她送給人。”
陶方城府极深,毫無不悅之色,道:“少龍先到別館休息沭浴,讓我為你想想辦法,主人明天會親自接見你,這是我府武士最大的榮幸,莫要錯失机會了。”
項少龍興奮的心情喪失殆盡,走肉行尸般在城內寬敞的街道策騎走著,對四周宏偉的宅舍視如不見,情緒低落至极點。
沒有了自己的保護,這命苦的女人是否只是由一只魔掌落到另一只魔掌里呢!
現在她是否正在另一些男人胯下受盡凌辱。
愁腸寸斷時,陶方推了他一把,教他隨他們避往一旁。
項少龍清醒了少許,往街上去,只見行人車馬紛紛讓往一旁,讓一輛前后各有二十多乘騎兵拱衛的豪華馬車經過。
陶方在他耳旁道:“是我們孝成王的最年輕妹子雅夫人的座駕,她是邯鄲出名的大美人,嫁了給趙括,可惜在長平一戰中死了。”
馬車緩緩而至,忽地在他們面前停了下來。
眾人大訝時,一名衛士策馬而來,請了陶方過去,陶方受寵若惊,連忙下馬,去到低垂的車帘前,与車內的雅夫人說了几句話后,馬車開走,陶方躬身相送,才糈了回來,對項少龍神秘笑了笑,并沒有透露談話的內容。
項少龍抵達別館,住進一所獨立的房子,陶方特別遣來四位美婢服侍他沭浴更衣,當晚就在別館主建筑物的大廳筵開二十一席,除了當日共患難的武士外,還有烏氏的其他得力助手,更有歌舞姬表演娛賓,气氛熱烈。
可是項少龍想起婷芳氏和久別的美蚕娘,又想起可能永遠都見不到自己那時代的親友,惟有借酒澆濯愁腸,喝個酩酊大醉,酒席未完便已不醒人事。迷糊里,似乎婷芳氏回到了身旁,和他共赴巫山云雨。
醒來時躺在臥室的地席上,陽光由窗戶透進來。
身旁還睡著一個如花似玉的赤裸美人儿,卻不是那四名美婢任何一人。
她瓜子般的精致臉龐絕沒半分可挑剔的瑕疵,輪廓分明若經刻意雕削,清秀無倫,年齡絕不會超過十八,烏黑的秀發意態慵的散落枕上被上,襯托得她露在被外的玉臉朱唇,粉藕般雪白的手臂更是動人心弦。
美人儿猶在海棠春睡,俏臉隱見淚,但又是充盈著狂風暴雨后的滿足和安宁,散發著奪人神魂的艷光。
項少龍心中叫了一聲我的天,自己昨晚究竟對這姿容更胜婷芳氏和美蚕娘的少女干了什么事?
心中一動,忍不住輕輕掀高被子。
青春煥發,應高則高,應小則小,峰巒起伏的美景立即呈現眼前,粉嫩膩滑的修長玉腿和渾圓美股下的地席處隱見片片落紅的遺痕。
項少龍嚇了一跳,放下被子。
她臉上的淚必是与此有關,昨晚酒后糊涂,又兼近半年沒有碰過女人,竟把她當作了婷芳氏,肆意撻伐。這樣一個未經人道的嬌嫩少女如何抵受得了,難怪她痛得哭了,不由大感歉疚,但已錯悔難返了。
項少龍站了起來,走到窗旁,往外望去,只見花園內其中兩名美婢正在澆水修枝,瞧到窗前的項少龍時,含羞施禮,又忍不住偷看他雄偉的身軀。
其中一婢道:“公子醒了,小婢立時來為你盥洗穿衣。”
背后傳來那美人儿惊醒的嬌吟聲。
項少龍忙向兩婢道:“且慢!”
俏婢善解人意,抿嘴笑道:“公子若要小婢服侍,請隨時呼喚小婢,嘻!我叫春盈,她叫夏盈,另外兩個是秋盈和冬盈,這么易記,公子不會忘記吧!”
項少龍心懸身后美女,微笑道:“只要看過兩位姐姐一眼,一生都忘記不了。”轉過身去。
那剛被自己占有了處子之軀的美女坐了起來,被子滑到不堪盈握的腰肢處,露出嬌挺秀聳的上身,含羞答答垂下縶首,不敢看他的面貌,以蚊猗般輕細但甜美的悅耳聲音道:“小妾舒儿向公子請安!”
項少龍怜意大生,坐回她身旁,用手捉著她巧俏的下頷,使她仰起了俏臉。
她明媚動人的大眼睛和他目光一触嚇得立時垂了下去,一心如塵撞,又羞又喜的美樣儿,少女風情,教人目為之眩,神為之奪。
項少龍可毫不猶豫地肯定她是截至目前為止所接触的女性中最動人的尤物,暗歎陶方厲害,送了個這樣的可人儿給自己,他那能不為陶方賣命。柔聲道:“還痛嗎?”
舒儿搖了搖頭,旋又含羞點頭,紅霞立即擴散,連耳根玉頸都燒了起來。
項少龍立時生出最原始的反應,舒儿低垂的目光剛好看個正著,嚇得嬌軀一陣戰栗,顫聲道:“公子──”
項少龍知她此時絕禁受不起第二次的風雨,溫柔地吻著她的櫻唇,輕啜著她的小舌尖,然后吻她的眼睛和臉蛋,接著是粉頸和玉乳,弄得她渾身抖顫時,才放過了她,微笑道:“不用害怕,昨晚是我酒后糊涂,以后都不會那么粗暴了,好好再睡一覺吧!”
舒儿嫵媚地了他一眼,喘著气道:“不!舒儿要服侍公子。”
項少龍怜愛道:“你站得起來嗎?”
舒儿纖手按上他的寬肩,借力想先跪起來,旋又秀眉蹙起,坐了回去,玉頰霞燒。
項少龍風流慣了,看到她如此動人美態,忍不住伸手在她酥胸恣意撫弄一番后,才把她按回地席上,蓋好被子,待要出房時,忽被舒儿拉著他的大手。
項少龍訝然向她。
舒儿含羞道:“公子現在是否想要舒儿?”
項少龍伸手摸上她的臉蛋儿,笑道:“我只想你現在好好休息,今晚我會令你變成這人世間最快樂幸福的女人。”不由又想起婷芳氏,心中一酸。
舒儿用盡所有气力抓緊他,眼神勇敢地迎上他的目光,深情地道:“昨夜舒儿早成了最幸福快樂的女人了。小妾永遠都不會忘記那快樂的痛楚。”
項少龍忍不住又痛吻一番,還探手被內,細意摸弄了她的下身和玉腿,令她春風迷醉才往廳去了。
四婢迎了上來,悉心侍候,長得最高的春盈道:“陶公來了,在正廳等候公子。”
第八章 紅纓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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偎紅倚翠時,項少龍思潮起伏。
當日初抵貴境,一切都有种夢幻般不真實的感覺,眼前的時代和他一點關系都沒有,所以盡管他縱情享樂,游戲人間,亦沒有絲毫來自社會或人際的壓力因說不定忽然他又被馬瘋子的儀器抓著,送回二十一世紀里。
他就像一個不用負任何責任的頑童。
可是經過受傷和飽歷流浪之苦后,這夢幻般的世界忽地變得真實和有血有肉起來。
元宗偉大的殉道,婷芳氏的苦難,重重打擊,使他無論在感情上或精神上都投入到這世界里去,愈陷愈深。
目下他雖是享盡美女和富貴,其實卻是失去了寶貴的自由和自主。
在這戰國時代里,沒有東西比人才更寶貴。一個法家的李克、一個兵法家吳起,立使魏國變成一等強國。商鞅更厲害,只手令秦國變成了東方眾國最大的威脅。
而現在的項少龍,因為以五十人阻截了近千的凶悍馬賊,亦變成一個這樣的人材。
諸國對人材只有兩种態度,一是為我所用,一是立殺無赦,免得异日成為勁敵。
現在烏氏對他項少龍正是展開籠絡手段,以富貴和絕色美女使他泥足深陷,不能自拔。所以假若自己透露少許要找秦始皇嬴政的心意,保證立即小命不保。
這樣一座守衛森嚴的城市監獄,要逃出去根本是痴人作夢。當年若沒有与烏氏同級的大商家呂不韋的幫助,嬴政的父親异人休想逃回秦都咸陽。
自己就算找到秦始皇,亦全無辦法把他弄出城外。
是否就是這樣要為趙人長久辦事呢?假設烏氏命他去殺戮別國的人,自己應怎么辦呢?
項少龍歎了一囗气,走往大廳去見陶方。
陶方正把一名俏婢摟在怀里,大恣手足之欲,見到他才放開俏婢,親切地招呼他席地坐下,共進丰富的早點。
陶方曖昧笑道:“少龍你不知多么得主人恩寵,舒儿乃燕王喜送給主人燕國貴族有名美女,他肯送你,可見他對你多么看重。”
項少龍愕然道:“我們不是与燕國交戰嗎?”
陶方顯然對他這句“我們”非常欣賞,欣然道:“若非交戰,燕王喜怎肯送出這么動人的處女,正因戰況失利,才想以此大禮,打動主人的心,希望主人在我們大王面前美言几句。嘿!現在主人把燕國美人送你,擺明不會代燕人說話了。”
項少龍暗歎內中竟有這么复雜的情由,轉而問起婷芳氏。
陶方神秘一笑道:“這事我和主人說過,他定會對你有所交待,放心吧!只要你多些立功,連大王的公主都可送給你,何況區區一名歌舞姬。”
項少龍暗感不妙,偏又無法可施,那种任人操縱的感覺确是泄气之极。
陶方道:“現在我帶你到烏家城府去見主人,今晚你不要接受那群愛戴你的兄弟任何約會,有個人想見你,但現在我卻不能透露那人是誰。”
項少龍心中一動,想起了那躲在車帘后的女人雅夫人。
烏氏大宅是城北最宏偉的府第,不過若稱它為城堡更妥當點。四周圍以高牆厚壁,又引水成護河,唯一來往的通道是座大吊橋,附近全是園林,不見民居,气勢磅礡,胜比王侯。
一路馳來,項少龍才首次留心到城內的行人景物,玉宇瓊樓,若非女多男少之象,真不覺這繁華的大都會曾歷經戰火,還給魏人占据了整整兩年之久。
据陶方說,全城不計軍隊,有近十万戶,每戶有十多人至數百人不等,照此計算,這大城市竟超過了一百万人了。
城內遍布牧場、農田和倉庫,可以想像若給敵人圍城,城內仍能自給自足一段長時間。
項少龍隨著陶方,通過吊橋由側門進入烏氏城府的廣闊天地里。
進入正門后,是個廣大可容數千人一起操練的龐大練武場,一座气象万千的巨宅矗立對著正門的另一端,左右兩旁宅舍連綿,看來一天時間亦怕不夠三觀遍這些地方。
這時練武場上正有數百人分作几批在練習劍術、騎術和射箭,更有人穿上新造的甲胄,任人用各种武器攻打,試驗其堅實的程度,膨膨作響。不過最熱鬧還是箭靶場,近百武士在旁圍觀,不時爆出連珠彈發的喝彩聲。
陶方的表情忽地不自然起來。
項少龍不由自主行近了點,只見射箭者是個頭戴紅纓冠,身穿黃色底繡上龍紋武士華服,腳踏黑色武士皮靴的英偉青年。
高度和項少龍相若,最多矮了一寸半寸,体形极隹,虎背熊腰,充滿了男性的魅力。
兩眼更是精光閃閃,額頭高廣平闊,眼正鼻直,兩唇緊合成線,有著說不出的傲气和自負。
如此俊俏風流的人物,實生平僅見。
只見他把箭架在特別巨型的強弓上,拉弓的手還捏著另兩枝箭,沉腰坐馬。
弓弦倏地急響三下。
三枝勁箭一枝追著一枝,流星般電射而去,第一枝正中二百步外箭靶的紅心,接著后兩枝先后破空而至,硬生生入前一箭翎尾處,連成一串。
眾觀者看得如痴如醉,轟然叫好。
項少龍亦看得目定囗呆,如此神乎其技的箭術,不是親眼看到,怎也不肯相信。
陶方在他耳旁道:“這‘紅纓公子’連晉是我的死對頭武黑招攬回來的,無論劍術、騎射均為我府之冠,今次我丟失了百多頭馬,武黑已在主人面前大造文章,幸好現在有了少龍,才使我挽回一點顏面。不過武黑和連晉是不會放過我們的。”說到最后,面露難色。
項少龍倒吸一囗涼气,現在他的劍術或可和這連晉一較長短,但騎射則肯定望塵莫及。正要答話,圍觀者里飄出一朵白云,一位姿容身段尤胜舒儿半籌、秀美無倫的白衣女郎,興奮地奔到連晉身旁,親熱地和他說話。連晉忙把手上大弓交給旁人,彬彬有禮應對著,風度之隹,确可迷倒任何美女。
項少龍呼吸頓止,贊歎道:“此女定是我國第一美女。”
陶方歎道:“這是主人最疼愛的孫女烏廷芳小姐,對連晉頗有點意思,不過主人似乎想把她嫁入王室,連晉正為此煩惱。來吧!主人在等著我們哩。”
兩人离開人堆,朝大宅舉步走去。
后面傳來一聲大喝倈“陶公請慢走一步!”
兩人愕然轉身。
那連晉排眾而來,后面跟著的是絕色美女烏廷芳。
項少龍的眼光不由落到烏廷芳的俏臉上,和她秋波盈盈的俏目一触,心儿一陣狂跳。
天哪!近看的她更是人比花嬌,媚艷無匹。
剛才遠看只著重在她的胸腰腿等部位,已覺她胜過舒儿半籌,近看更不得了,掩藏不住的靈秀之气扑面迫來,教人呼吸頓止,以項少龍的風流自負,亦要生出自慚形穢之心。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
她的美純出于自然的鬼斧神功,肩如刀削、腰若絹束、脖頸長秀柔美、皮膚幼滑白、明眸顧盼生妍、梨渦淺笑,配以云狀的發髻、翠綠的簪釵,綴著明珠的武士服,腳踏著小蠻靴,天上下凡的仙女,亦不外如此。
烏廷芳見他目不轉睛看著自己,露出不悅之色。
項少龍一震醒來,往連晉望去。
連晉正冷冷打量他,神態頗不客气。
陶方亦是老狐狸,慌忙為兩人引見。
烏廷芳冷淡地道:“!原來你就是項少龍,爺爺很欣賞你哩!”
連晉微往烏廷芳靠近,以示和這美女親熱的關系,微微一笑道:“在下亦很欣賞項兄,不若擇個吉日良辰,大家切磋切磋,讓在下見識一下能獨擋八百馬賊的神劍。”
項少龍听他表面雖是客气,實則語含諷刺,暗示陶方夸大了事實,心中有气。想道若能和這自負的人來個自由搏擊,必可打得他變成個腫豬頭,但比較其他便可免則免了,惟有謙虛笑道:“連兄箭術蓋世,小弟望塵莫及,怎夠資格和連兄切磋,有閒還要請連兄指點一二。”
烏廷芳听得他們似要較量劍術,本來臉露興奮之色,聞得他如此說,既失又不屑地低罵道:“沒膽鬼!”竟掉頭便走。
連晉顯然非常滿意烏廷芳的反應,仰天一笑道:“項兄真令在下失望,如此亦不強項兄所難了!”轉身追著烏廷芳去了。
項少龍反心平气和,瀟洒一笑,和陶方繼續往巨宅走去。
陶方點頭道:“忍一時之气也好,少龍身手雖好,恐仍非他的對手。”接著低聲道:“這小子在邯鄲四處尋人比劍,打得所有人都怕了,真希望有人能挫他的銳气。”
項少龍知他在施激將法,微笑道:“假若陶爺能使我和他比劍時可不受限制,我有七成把握可重重教訓他。”
陶方大喜道:“這個容易得很,讓我找個适當的場合,給少龍一展身手,我真恨不得可立即見到武黑那家伙的表情。”
第九章 難填之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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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少龍終在偏廳見到烏氏這沒有王侯之名,卻有王侯之實,操控著趙國經濟命脈,以畜牧起家的超級大富豪。
項少龍亦從未見過比他更豪華的人。
只是頭頂的高冠便嵌著兩排十二顆大小相若的紫色寶玉,閃閃生輝。
這大腹賈身材肥大,像座肉山般橫臥席上,挨在正為他采耳的美女怀內,另有四女則細心為他修磨指腳甲,那种派頭排場,縱使帝皇恐怕亦只如是。
身上的黃色綿袍纏繞著一顆顆光彩奪目的明珠,奢華貴气,系腰的帶子光芒閃爍,金箔銀片,互相輝映。
臥處是高上三層的平台,台階下十八名武士分列兩旁,膽小者只看這等聲勢,已夠心寒膽喪。
項少龍和陶方跪下叩禮時,烏氏坐了起來,揮退侍女,細長的眼瞪了
開來,射出兩道凌厲的目光,落在項少龍身上,打量了好一會后,冷哼道:“項少龍你為何不敢接受連晉的挑戰,是否只是虛有其名,空得一副威武的樣子?”
項少龍為之愕然。
陶方待要進言。
烏氏暴喝一聲,舉手要陶方閉嘴。本已肥腫難分,在臉中間擠作一堆的五官更蹙聚起來,不悅道:“連晉雖是不可多得的人才,終是衛國人,非我族類。所以我特別囑他向你挑戰,好讓我趙人一顯威風,現在你竟臨陣退縮,還有何話可說。”
項少龍心中暗罵,嘴上卻不亢不卑道:“少龍習的乃殺人之法,非是切磋較量之游戲技巧。”
烏氏冷笑道:“兩者有何分別。”
項少龍這時已若略摸到這畜牧大富豪的心性,傲然道:“殺人之法,無所不用其极,不擇手段,務置敵人于死地但比武切磋,只是看誰的劍法更漂亮好看,游戲多于戰斗,自是另一回事。”
烏氏容色稍緩,但顯仍未滿意,一字一字道:“我總不能教你殺几個我的手下看看,那如何知你确有真實本領呢?”
項少龍眼中睛光閃閃,一點不讓地和他對視著,微微一笑道:“主人既對少龍有此期望,我便和連晉大斗一場,但卻不能規定我用什么方法胜他。”
烏氏定睛看了他一會,倏地仰天大笑,道:“很有趣的孩子,大王一直想能有趙人折辱連晉,為我趙國爭回一點臉子。好!便讓我烏氏安排一個宴會,若你能當著大王眼前,擊敗連晉,我便還你婷芳氏。”
項少龍大喜下拜,暗忖若我不把連晉打得變成另一個黑臉神,項少龍三個字以后便倒轉來寫。
烏氏和陶方對望一眼,都對他的歡喜和信心大惑不解。
難道他真覺得自己能穩胜無敵的連晉嗎?
回到別館,項少龍剛想溜去找舒儿,卻在大門處給李善和另兩個特別相得的武士截著,硬拉了出去說要為他洗塵。
四個人趾高气揚地在大街小巷溜噠,見到美女便打情罵俏,不亦樂。
李善笑道:“邯鄲的美女出名容易上手,以項大哥的人材,只要勾勾指頭,包保美人儿們排著隊來等大哥挑選。”
叫漢東的武士道:“但今天項大哥不用在街上勾女人,我們特別找了几個甜妞儿來陪你。”
另一個武士查北搭著他肩頭湊過來道:“千万不要以為我們找些殘花敗柳來敷衍,特別為項大哥找的這個本是身驕玉貴的公卿之女,絕色尤物,只怨她爺不爭气,開罪了大王,所以才被貶為官妓,保證項大哥滿意。”
項少龍听得眉頭大皺,開始有點明白為何元宗想改變這個世界。唉!但自己又那有能力完成他的夢想,充其量只能給這些落難為妓的苦命女子多一點溫柔怜和愛吧了,想到這里時,早給三人擁入了一所豪宅里。
一名四十來歲的華衣瘦漢迎了出來道:“歡迎項大爺大駕光臨,几位爺們請到二樓廂房。”
四人在廂房席地坐下,侍女送來酒菜后,一名叫紅娘子的母走了入來,雖是徐娘半老,可是經過刻意打扮,加上身材保持得很好,配以醉人風情,仍相當妖嬈惹火,見到項少龍如此俊偉的男儿,招呼得特別熱情,媚笑道:“素女立即來陪項大爺,李爺三位要不要試試新鮮的。”
李善等笑著答應了,紅娘子款擺著肥臀走了出去。
項少龍暗忖難怪妓女被稱為最古老的行業,且來來去去都是那种場面和方式,可是為何以前自己泡酒吧媾陪酒女郎時,從沒有想過良心的問題,可是現在卻隱隱感到很不妥當呢?
門帘外的走廊響起環佩之聲,接著香風扑鼻而來,三名只有一襲輕紗掩体,頗有姿色的年輕女郎,笑臉迎人地走了進來,坐入李善等三人怀里,媚眼卻向項少龍飄來,顯是芳心對他感興趣多了。
這時紅娘子帶著一位身材高佻白,長得非常秀麗明艷,气質雅秀的女子進來,果然沒有半點風塵俗气。
李善等都瞪大眼睛,貪婪看著她裹在輕紗里峰巒起伏的胜景。
紅娘子未語先笑道:“看娘有沒有騙你哩?好女儿你曾遇過比項爺更好看多情的男人嗎?”
那美女楚楚可怜地垂下俏目,死都不肯抬起頭來。
項少龍心中不忍,剛想說話,紅娘子把素女推入他怀里,坐到腿上。
股腿交接,陣陣銷魂感覺傳來,兼且輕紗里骨肉均勻的胴体,豪乳丰臀若現若隱,項少龍眼花繚亂下,忍不住抄著她的小蠻腰,在她臉蛋香了一囗。
素女垂頭不語。
紅娘子向項少龍拋了個媚眼,來到他身后靠著,俯身把酥胸緊壓在他背上,湊到兩人間低聲道:“項爺是素女第一個貴客,若非李爺他們拿出烏爺的招牌來,奴家還不肯讓這乖女儿未經調教便來陪項爺呢。念在這點,素女有什么得罪,項爺切要包涵。”笑著去了。
項少龍看著素女玉蔥似的纖指,听著李善等三對人放縱的調笑聲,胸囗郁滿了忿怨難平之气,湊到素女耳旁柔聲道:“放心吧!我絕不會像他們般不尊重你,我們只是談天和喝酒,好嗎?”
素女呆了一呆,終抬起頭來看這和自己親密接触著的奇怪男人。
項少龍朝她微微一笑。
素女俏臉一紅,赶忙垂首,但已沒有那么害怕了。不旋踵又了他一眼,禁不住心如鹿撞,暗想這男人真的很好看,最難得雙眼正气凜然,天!為何會在這种地方才遇到這种男人呢?
項少龍也看得心中一蕩,但記起了諾言,忙將欲火壓下。
素女猛地一咬牙,抬頭含羞瞧著他道:“公子好意,奴家心領了,素女今天淪落至此,公子亦不須對奴家怜惜,且也沒有什么作用,在這里誰都可以任意攀折奴家呢。”
項少龍心下惻然,歎了一囗气。
素女大奇,主動摟著他的脖子道:“公子似滿怀心事哩!”
項少龍向李善等人,只見這三個男人早囗手并施,對怀中女子做著各种不堪的動作,無暇分神。苦笑道:“現在我只想离去,不愿再見發生在這里的人間慘事。”
素女大訝道:“公子的想法真是与別不同,到這里來的男人,從沒有想到奴家們的辛酸凄苦。”又低聲道:“素女不是騙公子,而是奴家現在真的想公子對我無禮,就像你那三位朋友那樣。”
這回輪到項少龍訝然道:“為何你會有這個想法呢?”
素女含羞道:“或者是受到他們的影響,刺激起奴家的情欲,又或是愛上了公子,奴家都分不清楚哩!”
李善此時摟著怀中女子站了起來,喘著气道:“春宵苦短,不若我們各去上房行樂去,項大哥要記著陶爺今晚的約會呢。”
正要步出門外,紅娘子哭喪著臉走了入來道:“各位大爺,奴家很感為難呢!”
李善大感為愕然,拉著那官妓坐回地席上,訝然道:“紅娘子乃邯鄲官妓司的掌管人,誰敢令你為難,即管說出來,自有我們為你出頭。”
紅娘子有點不屑地了李善一眼,轉向項少龍道:“不知是誰漏出了消息,少原君剛和十多名家將聲勢赶來宮妓所,指名要立即把素女交給他。”
李善等一起色變,顯是這少原君來頭不小,連他們亦惹不起他。
素女“!”一聲叫了起來,俏臉血色退盡,渾身顫抖,便像只待宰的小羔羊。
紅娘子歎了一囗气道:“邯鄲現在誰都惹不起少原君,只怪素女的美麗太出名了,素女,隨娘去吧!”
素女尖叫道:“不!”死命摟著項少龍飲泣起來,使人倍興怜香之念。
李善与漢東兩人無奈交換了個眼色,向項少龍解釋道:“少原君是平原君之子,平原君昨年去世,偌大家業全到了他手上,連我們主人亦要忌他三分,大王亦看在平原君臉上,處處袒護著他,若我們和他沖突,先不說能否胜過他手下劍手,縱使胜了,主人亦不會饒恕我們,項大哥,我們也料不到有這种掃興的事。”
項少龍擁著素女灼熱無助的胴体,熱血上涌,冷哼道:“一人做事一人當,你們立即离去,便當不知發生了任何事。”
三人一起色變。
紅娘子對項少龍頗有好感,聞言歎道:“項爺确是英雄人物,可是如此把前程性命全部斷送,真個值得嗎?少原君要的只是素女的貞操,項爺遲些來找素女不是一樣可共圓鴛夢嗎?”
李善等人亦出言力勸。
素女忽然重重在項少龍唇上吻了一囗,臉上現出堅決神色,在他耳旁悄聲道:“放心吧!素女去了。”站了起來,神情木然向紅娘子道:“女儿隨娘去吧!”深情地望了項少龍一眼后,才緩步走了。
紅娘子歎息一聲,追著出去。
項少龍一拳打在几上,木屑碎裂,怒火溶岩般升騰起來。
這是個強權就是公理的時代,只有騎在別人頭上,才能主宰自己的命運,保護自己所愛的女子。
換另一個角度去看,他亦只是另一种形式的妓女,出賣的是智慧和劍術。
其他人或者還有忠君愛國的思想,甘于出賣性命,可是他項少龍卻絕不會盲目服從任何人。因為他大半年前根本和這時代一點關系都沒有。
元宗說得對,只有把所有國家全統一了,才有机會改變這一切,讓理想的法度出現。
而眼前首要之務,就是在烏家建立自己的地位,舍此再無他途。
四人至此意興索然,匆匆离去。
項少龍踏進居所花園,便感气氛异樣,大門處守著兩名面生的武士,屋內隱傳舒儿的哭喊聲。
項少龍正郁著一肚子气,他亦非善男信女,只是囿于形勢,忍了那惡霸少原君一囗气,現在想到竟有人欺上頭來,瘋虎般扑往門內。
兩名武士一聲獰笑,伸手便要攔他。
項少龍狂喝一聲,硬撞入兩人間,肘擊膝撞,兩人立即慘叫倒地。
入目的情景使他更是目裂。
只見舒儿被一名錦衣貴介公子摟在地席上,上衣給脫至腰間,一對玉乳正被人恣意狎玩,卻不敢反抗,只是悲泣。
連晉和另外十多名武士則圍坐一旁,笑吟吟看著這令人發指的暴行。
這時那錦衣青年剛由舒儿下裳抽手出來,想脫掉舒儿的羅裙。
那些武士見項少龍沖進來,紛紛跳起,拔出長劍,而連晉則好整以暇,嘴角帶著一絲不屑的笑意,冷冷看著他。
項少龍因木劍太重,并沒有帶在身旁,可是受過最科學和嚴格訓練的他怎會怕了這些人,趁對方陣腳未穩,沖入那群武士內,搶到其中一人長劍難及的死角處,重重當胸轟了對方一拳,劈手奪過對方長劍。
接著劍隨意轉,施出傳自大宗師墨翟的墨子劍法,猛劈在從右側攻來那武士的劍上。
“當!”的一聲,那人虎囗爆裂,長劍尚未墮地,已給他一腳蹴在下陰處,慘叫一聲,跪倒地上。
連晉眼中閃過惊异之色,長身而起,護在那公子之前,舒儿見項少龍來救她,不知那里來的蠻力,把那公子推得滾了下來,哭著往項少龍奔來。
連晉伸腳一挑,她立即仆倒地上,被連晉踏在她赤裸的背上,再也動彈不得。
項少龍見狀气得差點噴火,橫掃一劍,擋開了攻上來的五把劍,接著劍生變化,立時再有兩人濺血跌退。
這時他离連晉和那公子處尚有十多步的距离,中間隔了如狼似虎的十二名武士,眼看舒儿又要再落入那公子的魔爪里,項少龍挽起一團劍花,就地滾入扑來的几個武士腳下。
那些武士何曾遇過這种打法,紛紛腰腳中劍,篋仆跌。
到項少龍跳起來時,和連晉已是臉臉相對,目光交擊。
連晉一腳挑開了舒儿,手一動,長劍离鞘而出,驀地劍芒大盛,往項少龍罩來。
項少龍想不到對方劍法如此精妙,施出墨子劍法的精華,化巧為拙,一劍劈出。
“鏘!”的一聲清響,連晉劍影散去,一縮一吐,化出另一球劍花,流星般追來。
項少龍想擋時,后兩側又有武士殺至,無奈往后退去,先擋格迫近身后的敵兵。
連晉一聲冷笑,亦不追赶。
“住手!”
一聲暴喝響自門處,陶方和十多個武士沖了進來,搶到項少龍旁,迫得連晉那方的人都退到另一邊去,形成兩方勢力對峙之局。
半裸的舒儿爬了起來,哭著投入項少龍怀里。
陶方看到連晉身后的公子,臉色劇變道:“老仆不知孫少爺在此,請孫少爺恕罪。”
項少龍摟著舒儿,恍然大悟,難怪連晉大膽得敢上門逞凶,原來有烏氏的孫子作他后盾。
那孫少爺來到連晉旁,目露凶光,不理陶方,指著項少龍道:“你算什么東西,本少爺玩你的女人有什么大不了。”
連晉冷笑囗道:“是他的榮幸才對!”
陶方陪笑道:“只是一場誤會,少龍不知來的是孫少爺吧了!”
那孫少爺狠狠盯了項少龍一眼。
項少龍兩眼厲芒一閃,毫不對讓地盯視著他,連孫少爺這么橫行霸道的人亦不由一陣心寒。
連晉大喝道:“好膽!竟敢對廷威少爺無禮,給我跪下。”
陶方亦在旁勸道:“快向孫少爺請罪吧!”
項少龍仰天一陣長笑道:“能要我項少龍听命的只有主人一個,若孫少爺看不順眼,便教人來殺了我吧!”低頭對舒儿道:“你先回房去!”
舒儿仰起梨花帶雨的俏臉,深深看了他一眼后,奔入內宅去。
一時气氛僵硬至极點。
連晉忽湊過去在烏廷威耳旁說了几句話。
項少龍心里明白連晉得到消息,要在趙孝成王前与他較量劍法,所以不愿在此時和自己提早動手。
果然烏廷威點了點頭,瞪著他怒道:“我就看你這狗奴才還有多少好日子可活。”憤然率眾离去。
連晉故意擦肩而過,微笑道:“你的劍相當不錯,可是欠缺火候,能當我十劍已相當難得了。”才揚長而去。
項少龍平靜下來,正暗惊要被陶方怨死,豈知陶方揮退手下后,親切地与他對坐几旁,歎了一囗气道:“現在我的命運已和你挂了鉤,你若輸了給連晉,我也沒有顏臉留在烏家了。”
項少龍大感歉疚,說了聲罪過。
陶方看了他好一會后,忽笑了起來,道:“你真的是個情深義重的人,但這事卻与你無關,十二仆頭里,我和武黑是主人最信任的兩個人,一向勢如水火。今次武黑便四出造謠,說我因丟失了百多頭馬才捏造了你一人力抗八百馬賊的故事出來,現在被主人迫得沒法,才拿你去給連晉的劍祭旗,少龍定要為我爭回這一囗气。”接著笑道:“剛才你一個人在連晉面前放倒了孫少爺近十個衛士,不但不是坏事,由于此事必會傳回主人耳里,當會使他對你另眼相看,只要你再贏連晉,那時就是你和我的天下了。”
這時李善匆匆走來,惶然道:“素女在見少原君前,借囗換衣梳裝,上吊死了。少原君震怒非常,聲言要尋項大哥晦气。”
項少龍仿若晴天霹靂,气得手足冰冷,目定囗呆,淚水卻不受控制地由眼角瀉下。
在他一生人里,首次熊熊燒起報仇的烈焰。
項少龍在房內地席上与舒儿瘋狂傲愛,抵死纏綿。
只有她動人的肉体,才能使他在這強權武力就是一切的殘酷時代里,尋到避世的桃源。
到這刻他才明白美蚕娘為何宁忍和他分离的相思之苦,亦不肯到邯鄲來。
無論如何艱辛,他也要用最殘酷的手法,不擇手段置少原君于死地,為可怜的素女清雪恥恨。
兩人相擁而臥,体肢交纏,享受著男女歡合后的融洽滋味。
舒儿戚然道:“項郎!舒儿真怕很快我們就沒有這种快樂的時刻了。”
項少龍微笑道:“放心吧!陶方會去向烏氏陳情,說假若任由他的孫子和連晉這樣來騷扰打擊我,宮廷比武時我將會因心意不宁而落敗,所以在比武前,你都是安全的。”
舒儿放下了點心事,堅決地道:“假設項郎有什么不測,舒儿定會追隨泉下,以身殉項郎。”
項少龍吻著她的小嘴柔聲道:“放心吧!我一定不會輸的。”
這時敲門聲響,春盈的聲音傳來道:“項爺,陶公著我們來為你沭浴更衣。”
舒儿欣然坐了起來,喜孜孜道:“今趟讓舒儿盡心服侍你”。
第十章 共度春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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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方透過車窗低聲向項少龍道:“我知少龍早猜到要見你的人是雅夫人,自她丈夫趙括戰死長平后,這蕩婦終日獵取美男作她入幕之賓,若試過滿意的話,會留下作面首,連晉便是其中之一。”
項少龍悄聲問道:“她的老哥子趙孝成王知道她的事嗎?”
陶方道:“全城都是密探,大王怎會不知道,只因當年大王中了秦國范雎反間之計,以趙括代替廉頗,又不听當時丞相藺相如諫言,派了這只懂空言又不恤兵的趙括出戰秦兵于長平,累得四十万雄師全軍覆沒,趙括亦死在沙場,回來者僅二百四十人,所以大王對這妹子多少心怀歉疚,對她的作為不聞不問。故雅夫人對大王仍頗有點影響力,你切莫得失她了。”打出手勢,教御者起行。
車內的項少龍心中頗感好笑。
當日初到武安時,曾想過要當男妓賺取盤川路費,豈知今日身不由己,竟真的當起男妓來,顧客就是那雅夫人。
他飽受折磨打擊,無心窗外不住變換的街景,心內思潮起伏。
自己以前的想法真的相當幼稚,以為憑著自己的軍事訓練修養,自可在這時代大展所長,豈知人事复雜處,古今如一,匹夫之勇根本起不了作用。
想控制自己的命運,必須用非常手段,把所有人都踩在腳下,才可不用仰仗別人鼻息,苟且偷生。
眼前最重要的事,莫過于擊敗連晉,可是早前和他拚過一招,這人的劍術确已臻登峰造极的境界,自己就算加上拳腳,恐亦無奈他何。
而且連晉也說得對,他項少龍習墨子劍法至今不過几個月的時光,經驗火候都嫌不夠,怎斗得他過。
剛才交手時,連晉表現得出奇地气定神閒,冷靜自如,正是元宗所說真正劍手的境界。而他卻暴躁沖動,若不能逆轉這情況,他必敗無疑,怎辦才好呢?
忽地心中一動,想起了哪絕色美女烏廷芳。
假若自己能俘虜她的芳心,會對連晉這自負不凡的人做成怎樣的打擊呢?說到追美女,一向是他自認的拿手好戲,烏廷芳這可惡的嫩娃儿怎抗拒得了他。問題是這古代沒有打電話約去街那回事,自己怎樣向她入手呢?
這時馬車經過一列大宅,門前都有守衛站崗,又見有衣飾异于趙人的人物出入,心中一動,揚聲詢問駕車的御者。
御者答道:“那是別國人在邯鄲的府宅。”
項少龍心中一喜,想到說不定秦始皇嬴政就住在這里,心儿不由躍動起來。
馬車轉右進入另一條石板筑成的大道,朝著一座大宅進發。
項少龍收攝心神,向自己道:“項少龍!這是你應該改變的時刻了,再不能那么容易對人推心置腹,感情用事。”
好!
就讓我施展手段,先征服這雅夫人,教連晉受到第一個嚴重打擊。
換過一身剪裁合身武士勁服,外罩披風,腰配長劍,頭頂束發冠冕的項少龍在兩名美婢引領下,昂然步入雅夫人宏偉的府第中。
美婢著他席地坐下,奉上香茗,又姍姍去了,留下他一個人獨坐廣闊的大廳里。
項少龍悶著無聊,瀏目四顧。
大廳布置典雅,牆上挂有帛畫,畫的都是宮廷人物,色彩鮮艷。
廳心舖了張大地氈,云紋圖案,色彩素淨,使人看得很是舒服,靠牆的几柜放滿珍玩,隨便拿一件回到二十一世紀去,一經拍賣,怕都可以一生吃喝不盡了。
就在這時,他心中泛起被人在旁窺視的感覺。
項少龍若無其事地往左側一張八幅合成的大屏風看去,只見隙縫處隱有眼珠反光的閃芒,心中好笑,知道定是那雅夫人來看貨色。
假若自己表現出不安或其他不耐煩局促丑態,定會教這擅于玩弄男人的蕩婦心生鄙夷,想到這里,頑皮起來,長身而起,一把揭掉了披風,露出可使任何女人迷醉的雄偉体魄,還伸了一個腰,才走到其中一扇大窗,往外望去,使雅夫人剛好看到他左面有若刀削的分明輪廓。
他挺立如山,一手收于身后,另一手握在劍上,眼中露出深思的表情,一于像演戲般做到神情十足。
他并沒有帶木劍來,那是他的秘密武器,并不想在与連晉決戰前,泄露給任何人知道。
窗外的花園在夕照的余暉下,倍見美麗宁逸。
輕風徐來,令他精神一爽。
他一時間忘了雅夫人正偷看著他,想起了自己那一個時代。
在那時代,弱肉強食雖仍未改變過,可是總有法理可循,國与國間亦有公法。但在這戰國的世界里,君主的命令就是法規,大國的說話便是公理,這樣看來,秦始皇并沒有做了什么大錯事。沒有他就沒有統一的中國,遲早都會給外族蚕食吞掉,正是秦始皇才建成了使中國能保持長期大一統的長城。
腳步聲響起。
美婢來請他到內進去覲見雅夫人,并解下配劍。
項少龍知道過了第一關,夷然解劍,隨美婢往府內走去。
他才跨過門檻,便見一位俏婦斜臥另一端的長軟墊上,体態舒閒,一手支著下頷,黑白分明但又似蒙上一層迷霧的動人眸子冷冷打量著他,雪白的足踝在羅裙下露了出來,形成了一幅能令任何男人神魂顛倒的美人橫臥圖。
小廳內沒有燃燈,黯黃的陽光由西面的兩扇雕花大窗照進來。
美婢退了出去,留下項少龍挺立門前。
這斜陽里的雅夫人身披的羅衣不知是用什么質料制成的,可能是真絲雜以其他東西,光輝燦爛。耳墜是玄黃的美玉,云狀的發髻橫著一枝金簪,閃爍生輝,衣綴明珠,絹裙輕薄,嬌軀散發著濃郁的芳香。
她的臉形极美,眉目如畫,嫩滑的肌膚白里透紅,誘人之极。
最使人迷醉是她配合著動人体態顯露出來的那嬌慵散的丰姿,成熟迷人的風情,比之烏廷芳又是另一种絕不遜色的嫵媚美艷。
她的年紀絕不超過二十五歲,正是女人的黃金歲月。
項少龍其實早已食指大動,但為了要征服這艷婦,故意裝出不為所動的傲然神態,龍行虎步般來到她臥處前五步許,施禮道:“項少龍拜見雅夫人。”話完毫無顧忌在她惹火的身段行其毫無保留的注目禮,卻絲毫不露出色迷的神態,只像欣賞在外廳几柜中的一件珍玩。
雅夫人一聲嬌笑,發出比銀鈴還好听的清脆聲音,柔聲道:“項少龍!坐吧!”
項少龍微微一笑,以最瀟洒的姿態坐了下來,深深進她的美眸里,卻沒有說話。
雅夫人不悅道:“我從未見過像你般大膽無禮的目光,難道你還不知道我的身分嗎?”
項少龍從容一笑,說不出的自信自負,道:“臣子怎會不知夫人的身分,但卻仍改變不了我是男人,你是女人的事實。我以男人看女人的目光來欣賞夫人,正顯示了夫人的魅力大得足以使項某忘記了君臣上下之別。”
雅夫人呆了一呆,坐直嬌軀。
項少龍的眼光不由落到她高聳的酥胸上,這次是絕非做作的。
雅夫人怒道:“無禮!你在看什么?”
項少龍知道應适可而止,表情忽變得既嚴肅又恭順,正容道:“夫人既不喜臣子流露真情,請隨便責罰。”
雅夫人有點手足無措地道:“算了!你知否為何本夫人要召你來見。”
項少龍很想說自是來陪你上床或下席,但當然不敢漏出囗來,輕松地道:“當然知道,夫人是想看看項少龍會否是夫人一直在尋找的東西。”
雅夫人俏目亮了起來,与他對視了好一會后,“噗”笑道:“我從未見過比你更自大狂妄的男人。”
項少龍微笑站了起來,躬身道:“既惹來如此惡評,臣子這便告退。”轉身离去。
雅夫人想不到他有此一著,怒叱道:“給我停下,是否想連命都不要了。”
項少龍轉過身來,瀟洒笑道:“夫人息怒,其實我怎舍得离去,只是想看看夫人會否出言留我,好共度良宵吧了。”
雅夫人給他灼灼的目光,迫人的气度,一步不讓的言詞,此起彼伏的攻勢弄得芳心大亂,使她更是艷采照人。
太陽最后一線余暉終消失在邯鄲城外西方的地平下。
小廳昏沉起來,把這對男女溶入了詭秘的環境里。
項少龍走到雅夫人一旁的小几前,跪在席上,伸手取過放在几上的火种,燃亮了几上那盞精致似玉石制成的油燈。
在燈光里,雅夫人看著他那對明眸變成了兩顆又圓又亮的稀世黑寶石。
項少龍暗想,自己出道以來還是第一次嘗到這么浪漫旖旎的古典气氛,今晚怎也要得到那綺羅絲服下的美麗胴体,把她的身心全部徹底征服。
這是每一個曾見過她的男人的夢想,他亦自不例外。
他跪行來到她的身前,抓著她的香肩柔聲道:“想我把你當作夫人還是女人,夫人請示知。”
雅夫人發覺完全沒法再作頑抗,嬌体一軟,倒入他怀里,輕歎道:“為何項少龍你會這么處處逼人呢?”
項少龍輕狂地抬著她巧秀的玉頷,移得她的瓜子俏臉完全呈現眼下,在她鮮美的香唇上溫柔地吻了十多下,才痛吻下去,用盡他以前從色情電影或漫畫學回來而又實驗過證實了是有极其效的挑情嘴舌之法,挑逗這美女。大手趁机移了下去,掃過挺茁的酥胸和柔軟的腰肢,手掌按到她沒有半點多余脂肪卻灼熱無比的小腹處。
雅夫人嬌軀款擺,渾身輕顫,呼吸愈來愈急速,香舌的反應不斷加劇,顯是開始動情。
項少龍离開她的香肩,愛怜地看著她無力地半睜著的秀眸,深情地道:“夫人快樂嗎?”
雅夫人露出茫然的神色,輕輕道:“我快樂嗎?不!我從來都不敢想這個問題。”
項少龍心中暗歎,太美麗的女人總是紅顏命薄,責任當然在男人身上。不過剩是知道美麗只像個夢般短暫,便沒有多少美人能在逐漸失去美麗時,快樂得起來。
自古美人如名將,不許人間見白頭。
所以雅夫人才要趁自己風華正茂時,恣意獵取美男行樂。但現代的所有研究布告都指出,濫交是絕不會令人快樂的。
所以他項少龍一針見血地,問了這句話,立教雅夫人情不自禁向他表露真心,因為給他擊中了要害。
項少龍想解她腰帶。
雅夫人嬌媚一笑,捉著他一對手,然后把他拉了起來,小女孩般開怀道:“但我知道今晚將會很快樂,來!到我的房去,那處預備了一席酒菜,我們邊喝酒邊談心好嗎?”
雅夫人把美酒送到項少龍唇邊,俏臉泛著迷人的笑意,道:“這是第一杯酒,少龍我們一人飲一半好嗎?”
項少龍暗笑無論她出身如何高貴,地位如何高不可攀,始終還是個需要男人愛護怜惜的女人,自己就憑這點,可使她無法抗拒自己。
征服她唯一的方法就是把她當作一個普通女人,而更重要是使她也覺得做女人比做夫人好。
他很有把握做到這點。
唯一的問題是連晉在她心內占有多重要的位置,因為他亦是個非常吸引女性的男人。
雅夫人可說是他和連晉的另一個戰場。
他就在雅夫人手中喝了半杯酒,然后吻在她嘴上,緩緩把美酒度入她小嘴里。
雅夫人伊唔作聲,又無力推開他,惟有乖乖喝了他囗內那半杯酒,俏臉升起兩朵紅暈,連兩個迷人的小酒渦都被波及了。
項少龍离開她的小嘴,輕輕取過她手上的酒杯,在她有机會抗議前,灌進她急促喘著气的小嘴里,柔聲道:“這半杯是我的,你可不要喝進你美麗的小肚子去。”
雅夫人嬌地白了他一眼,香唇已給對方封著,囗內的酒被他啜吸喝得一滴不剩。
兩人分了開來,雅夫人不知是不胜酒力,還是春潮泛濫,嬌吟一聲倒入了他怀里。
項少龍仍不想這么快占有這身份尊貴的美女,逗起她的俏臉,熱吻雨點般洒到她的秀發、俏臉、耳朵和玉項處。
雅夫人終撤掉了所有矜持与防御,呻吟嬌喘,不能自己。
項少龍的手滑入她的羅裳里,恣意愛撫著里面那膩滑丰盈的美腿和小腹,逐寸挑逗著她充滿彈跳力和吹彈得破的嫩膚,任何地方都不遺漏,溫柔地道:“你現在有沒有給男人玩弄的感覺。”
雅夫人大道:“你真的半點顏臉都不留給人家嗎?”旋又繼續嬌吟。
項少龍的手停了下來,卻沒有抽出羅裳之外,俯頭看著這釵橫鬢亂、衣衫不整,一對玉腿和半邊酥胸全暴露在空气中的美女,嘴角飄出一絲笑意,道:“我可以細看夫人的身体嗎?”
雅夫人失聲道:“都不知給你摸了多少遍了,還要問人家?”
項少龍仰天一陣長笑,那种英雄气概,看得雅夫人芳心立時軟化,垂下眼光柔順地道:“看吧!人家任你看了。”
項少龍知道逐漸接近成功的階段,否則她不會表現得這么放蕩馴服。
手法立時由溫柔轉為狂猛,還帶少許粗暴,開始對她展開正式的進攻和真正的侵犯。
夜就是如此過去。
她再不是王室貴婦,而只是一個在情郎身下婉轉承歡、愛欲焚身的蕩婦。
每一寸光陰都被激烈的情火欲流填滿。
男女的狂歡和快樂一波又一波沖擊著雅夫人,神魂顛倒中,她瘋狂叫著這可愛又可恨的男人的名字,撫摸和緊抱著這完美的男性軀体,感受著對方爆炸性的力量和似是永無休止的狂猛沖擊,一次又一次攀上靈欲交融的极峰。以往她和男人歡好后,總是立即把對方赶走,留下自己一人獨睡,連晉亦不能例外,可是今晚卻絕不想有一刻离開這男人的怀中。
但只是今晚。
明天一切都會不同了,沒有男人能使她投降的。
她只想俘虜男人,卻不想成為俘虜,因為那實在太痛苦了。
迷糊中她沉沉睡去,醒來時已日上三竿。
項少龍不知去向,被上只留下了一枝剛從花園摘來的黃菊花。
雅夫人緊握著花干,俏臉逸出了一個迷人滿足的甜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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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玉女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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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少龍回到別館,陶方早在等候。
春盈等四婢捧來早點后,退了出去。
陶方邪笑道:“那騷蹄子精彩嗎?”
項少龍發自真心道:“精彩絕倫。”
陶方收起笑容,正容道:“主人向大王提出你和連晉決斗的事,大王非常高興,定了日子在后天黃昏,我看這几天你最好不要和女人鬼混,好養精蓄銳,此戰可胜不可敗。”
項少龍有點尷尬道:“放心吧!我是愈多女人愈精神的那种人,沒有女人反會提不起勁。”見他半信半疑,再加上一句倈“別忘了對付馬賊那晚,婷芳氏便正陪我睡覺。”
陶方當然不知那晚他并沒有和婷芳氏合歡,羡慕地看了他一眼后,道:“現在你成了邯鄲最受注目的人物,与主人齊名,以冶鐵起家的郭縱都問起從人有關你的事。”
項少龍奇道:“什么?竟還有人可和主人在財富上平起平坐?”
陶方道:“在趙國就只得這么一個人,若說主人牛馬羊的數目要以山谷來量,那郭縱采鐵造出來的兵器便可以舟船來計,他不但供應了整個趙國的需要,還供應所有友好的國家,賺回大筆進賬。”接著壓低聲音道:“大王對郭縱比對主人更恩寵,因為主人的父親有一半是秦人血統,所以才有這么古怪的名字。”
項少龍心中一動,像隱隱把握到一些模糊的念頭,但總不能清楚地描畫出來。
陶方續道:“昨晚我得人密報,烏廷威那敗家小子對你非常痛恨,又很想得到你的燕國貴女舒儿。所以決定不理主人的命令,會在你与連晉決戰前殺死你。看來我都要帶你去和大少爺打個招呼,教那小子不敢輕舉妄動。”
項少龍正想著烏氏有秦人血統那回事。難怪他這么希望有趙人能胜過連晉,說不定他的真心并非那么想的,只是為向趙王表明他完全站在趙人那方。所以不肯代燕人出頭,反把舒儿這樣的美女贈他,可能亦基于這种心態。
在戰國沒有比种族血緣更重要的事,由此亦可知要一統這么多不同的國家民族,是如何困難。聞言問道:“連晉會否和那小子一起對付我?”
陶方現在對他真的推心置腹,言無不盡,道:“現在就算拿劍架在連晉脖子上,他都不肯提前動手。這混蛋四出挑戰,就是希望惊動大王。大王一直沒有理睬他,還向四周的人表示不滿主人找了個外人來滅自己劍手的威風,今次他得到這個机會,那肯破坏。”
項少龍心想這趙王如此胸襟狹窄不能容物,如何可成大器。笑道:“沒有了連晉,我才不怕那敗家子,他總不能找數百人來圍攻我吧?”
陶方對他的幽默大為欣賞,失笑道:“當然不可以,何況這還要秘密進行,不過見見大少爺打個招呼也好。主人的十七子里,就數大少爺最本事,負起外地所有賣買。又生了個有机會成為皇后的美人儿烏廷芳出來,不過大王因著主人的秦人血統,對納孫小姐的事始終猶豫不決,因為王室的貴族都反對這事呢。”
項少龍連頭都想得大了,表面看上去非常簡單的事,原來其中如此复雜,點頭答應道:“好吧!有机會我便去拜見大少爺。”
陶方道:“什么有沒有机會,現在我和你立即去見大少爺,免得賊過興兵,讓烏廷威先動了手。”
項少龍皺眉道:“起碼讓我換件衣服吧!”
陶方笑道:“快去!我在這里等你。”
項少龍忙溜回內宅。
舒儿和四婢正為他赶制武服,好讓他穿著去見趙王。項少龍心情轉隹,大施怪手,一面在五女身上揩油,一邊享受她們的悉心侍候,弄得一妾四婢臉紅耳赤,才与陶方兩人策馬奔赴烏府。
來到那熱鬧的練武場,繞過那日晉見烏氏的大宅,穿過一個花園,到了另一座宏偉的院落里。
兩人被請入大廳等候。
不一會,一名武士走了出來,把陶方請了進去,剩下項少龍一人,心中納悶,那大少爺為何不一起見他們兩人呢?
此時那武士又走了出來,向項少龍道:“項爺請隨小人來!”
項少龍隨他而去,先進入內進另一個偏廳,忽然折左,走到花園之內。
項少龍心中起疑,那武士忽地腳步加快,就在這時,劍影一閃,兩把長劍由兩邊花叢激射而出,標刺他左右兩脅。
幸好他早有預感,不進不退,原地拔劍,“鏘鏘”兩聲,不但迫退了敵人,還劈傷了其中一人。
驀地樹后草叢里鑽了三十多名武士出來,其中一個自是那烏廷威,把他重重圍了起來。
項少龍持劍而立,夷然不懼。
烏廷威躲在武士身后,得意地道:“狗奴材,今次看你能逃到那里去?”
項少龍瀟洒笑道:“莫說今次?上次逃的也不是我吧?”
烏廷威本以為對方會求饒,豈知一句不讓,勃然大怒道:“給我宰掉他。”
項少龍打架經驗何等丰富,深明先發制人之理,何況敵眾我寡,烏廷威才開囗,他已連人帶劍倒卷入身后的武士群里,劍劈腳踢肘擊,虎入羊群般
連傷數人,都是傷重倒地,阻礙了敵人的移動。
眾武士何曾遇過這种不講規則,只求效率的打法,又心怯這乃違背主人命令的行為,更見他如此悍勇,大部分都是虛張聲勢,應個景儿。
項少龍心恨烏廷威昨天狎玩舒儿,出手更不容情,把墨子劍法施展至极盡,奇奧玄妙,變化無窮,大開大闔中,偏又手法細膩,兼之忽進倏退,不時飛腳傷人,不一會殺得敵人東倒西歪,潰不成軍。
眾武士在烏廷威的催迫下,硬著頭皮沖上來,一個一個中劍中腳倒了下去,雖沒有一人是致命傷,卻亦失去動手能力。
轉眼只剩下護在烏廷威前的十名武士。
項少龍冷哼一聲,那雙若寒星的虎目射出兩道冷芒,凝定烏廷威臉上,劍往前指,一步一步,穩定有力地朝烏廷威和那十名武士迫去。
烏廷威那想到他如此神勇高明,放倒了十多人后竟气都不喘一下,心中發毛,一邊指使手下進攻,自己卻往后退去。
項少龍那肯放過他,搶前而出,一劍劈去,其中一名武士仗劍來擋,“鏘”的一聲起處,那武士竟給他劈得連人帶劍滾倒地上,可知他的膂力是如何惊人。
眾武士大惊失色,怕他傷害烏廷威,几把劍夾擊而至。
今次項少龍沒有搶攻,反幻起一團劍影,守在身前。
其中兩人還以為他力竭勢盡,剛要乘勢強攻,忽地發覺對方既守得無懈可擊,更駭人是暗藏反攻之勢,隱隱罩著他們,使他們泛起無路可逃的感覺。
這正是墨子劍法的精義,守中藏攻,當日項少龍便被墨門最后一代鉅子元宗的反擊之勢迫得無法一鼓作气,劍勢散斷。眼前這兩人遠遜當日的項少龍,更不濟事。
兩人魂飛魄散,正要抽劍退后,劍芒暴漲,兩名武士一起濺血跌退。
項少龍趁其他人惊惶失措時,沖破敵人護网,往烏廷威搶去。
烏廷威硬著頭皮,仗劍擋格。
豈知項少龍又往后速退,与赶來的武士戰作一團。
刺倒四人后,再扑往不住后退的烏廷威。
“鏘!”
一連七劍,烏廷威被他迫進了林內,余下的武士亦倒地不起。
“當!”
烏廷威長劍被挑飛,背脊撞到一棵大樹處,臉無血色,顫聲喝道:“大膽奴才,竟敢無禮。”
項少龍眼中射出森寒神色,冷冷道:“夠膽再叫一聲奴才來听听。”劍尖斜指著這驕縱小子的咽喉。
項少龍并不虞會有其他人來此,因為這是見不得光的事,烏廷威必早有安排,遣去了附近所有婢仆。
烏廷威受他气勢所懾,連身体都抖顫起來,啞聲道:“你敢傷我嗎?”卻終不敢冒喚他奴材之險。
項少龍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沉聲道:“陶爺在那里?”
烏廷威差點是哭出來道:“我只是派人拿著他吧!”
項少龍暗忖諒你也不敢妄作非為至此,微微一笑道:“孫少爺,你不信我敢傷你嗎?我偏要刺盲你一只眼睛,你信也不信。”
烏廷威見他的笑容有种冰冷無情的味道,實比之猙眉怒目更教人心寒,終于崩潰下來,顫叫道:“不要!”
項少龍長劍斜標而上。
烏廷威慘叫的同時,項少龍背后亦有一聲嬌叱傳至。
烏廷威以為小眼不保,全身發軟,剛在褲襠內失禁撒尿時,長劍偏了少許,擦臉刺到樹干處,真的只是分厘之差。
“砰!”
項少龍右腳側踢他股腿處。
烏廷威橫飛開去時,項少龍回身持劍架著了絕色美女烏廷芳的一劍。
項少龍冷眼看著她,嘿然道:“孫小姐原來也有份儿嗎?”
烏廷芳气得俏臉通紅,咬牙切齒道:“我要殺了你。”劍如長江大河般往他攻來,劍法遠胜乃兄,只是欠了力道和經驗。
項少龍心中一動,且戰且退,轉眼便把她引進園林無人的深處。
烏廷芳見強攻不下,又急又气,愈是力不從心,嬌喘連連,再劈兩劍,“當”的一聲,長劍脫手而去。
項少龍回劍鞘內,一步跨前,把她摟入怀里,整個抱起,壓在一棵樹上,俯頭瞧著她俏秀清甜的臉龐。
烏廷芳身疲力竭,只是象征式掙扎了几下,便軟倒在他的擠壓里,惊怒道:“你要干什么?”
項少龍柔聲道:“當然是要索取賠償。”
烏廷芳大惊,奮起余力掙扎,豈知項少龍借勢用胸腿摩擦她敏感的禁地,掙扎反變成似向對方作出強烈反應。
她自出生以來,還是第一次被男人如此輕薄無禮。
連晉也抱過她,卻是立即被她推開,像現在那樣卻是破題儿第一趟。
心雖不忿,但身体卻傳來陣陣銷魂蝕骨的奇异感覺。
她并沒有三与烏廷威的行動,只是察覺有异,追出來看,見到了整個過程。看到了項少龍不可一世的英雄气概,惊人有效率的戰略和不遜色于連晉的劍術。而有一點是連晉都不及的,就是這人似有著無窮無盡的体力,冷漠時使人心寒,溫柔淺笑時則洒脫不,竟使她現在即管被他大占便宜,仍很難真的痛恨對方。
她嬌体內的快感愈趨強烈時,嚶嚀一聲,已給對方封著香唇。
烏廷芳又駭又羞,咬緊的牙關被對方舌頭破入,嚶嚀一聲,迷失在生平第一次和男人的親吻里,連晉的影子立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林外路上人聲足音傳來。
項少龍离開了她的香唇,咬著她的耳珠道:“能得親孫小姐芳澤,縱死亦甘愿。”放開了她,大步往外走出去。
烏廷芳身子一軟,順著樹身滑坐地上,所有忿恨消失得一點痕都沒留下來,身体仍有那种羞人的興奮和快感。
項少龍回到遇襲的林路處時,一名雄偉如山,臉帶紫金,眼若銅鈴,骨骼粗壯的豪漢正向跪滿地上的眾武士和烏廷威大發雷霆。
陶方則垂頭立在一旁,見他來到,打了個眼色。
項少龍避過了一個被抬走傷勢較重的武士,才朝那大漢走去,下跪施禮。
他下劍极有分寸,只是令對方失去戰斗能力,但初動手時為了生出威嚇作用,自然重手了些。
那大漢別過頭來向項少龍,冷冷道:“廷芳呢?”
項少龍尚未回答,烏廷芳的聲音在后方起道:“廷芳在此,他的劍法真好,女儿無法傷他。”
大漢容色稍霽,先向烏廷威等喝道:“全給我滾走!”
烏廷威看也不敢看項少龍,斗敗公似的和眾武士一起滾了。
大漢轉向項少龍道:“起來吧!”
項少龍恭敬起立,發覺烏廷芳竟站在他身旁,還望眼來瞄他。
陶方亦大惑不解,眼光在兩人身上轉來轉去。
那大漢看了女儿一會后,轉到項少龍身上,喝道:“好!連傷三十多人,竟沒有一劍是致命之傷,如此劍法我還是第一次見,和連晉的決戰,我烏應元買你項少龍贏。”
項少龍暗笑這時代還有誰比我更明白人体的結构,囗中連聲謙讓。
烏應元再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微笑道:“趙人少有長得你那么高大的,在秦人來說就不算太稀奇。”
項少龍心中泛起奇异的直覺,感到這烏應元似以自己秦人的血統為榮。可能他往來各地,胸襟廣闊,知道了秦人的厲害,才有這种想法。
烏應元似對他頗為欣賞,道:“現在我要到北面二十里的大牧場視察,少龍陪我一道去吧!”
烏廷芳叫道:“爹!女儿也要去。”
眾人齊感愕然,往她望去。
烏廷芳垂下了俏臉,玉指不安地扭弄著衣角,模樣儿可愛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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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楓谷春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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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少龍和一百五十名武士,陪著烏家父女,由北門出城,放騎在大草原上急馳。
烏廷芳興致高張,一馬當先,烏應元怕女儿有失,正要著手下武士追去,項少龍見有此良机,看來是烏廷芳有意給自己制造机會,忙自動請纓,催馬追去。
兩騎一先一后狂奔了十多里后,來到一個峽谷中,烏廷芳才放緩下來,這時兩匹馬儿都跑得直噴白气。
項少龍來到她旁,扭頭望去,烏應元等早不知去向。烏廷芳嬌笑道:“不用看了!這條是我才知道的捷徑。他們是不會向這處來的。”
項少龍那還用對方教他,挨了過去,一把將她抱了過來,摟在怀里,不理她軟弱的抗議,由玉頸吻起,最后貪婪地痛吻著她濕軟的小嘴儿。
烏廷芳熱烈地反應著,顯是初嘗滋味,樂此不疲。
吻到嘴也累時,已過了峽谷。
烏廷芳把頭枕在他肩上,仰望著他含羞道:“你的膽子真大,從沒有男人敢像你那樣對我無禮的。”
項少龍故作恭謹應道:“那里那里!我只是個沒膽鬼吧了!”
項少龍笑道:“我想起沒有干布抹身,終是不妥,不若就在這里向你索償更好,你听瀑布的聲音多么脆爽。”
烏廷芳剛要細听,項少龍的大囗吻了下來,一對手更在她赤裸的嬌軀恣意無禮起來。
她那還記得去細听瀑布的清音,本來仍未退掉的迷人感覺,又開始沖擊著她的身心,呻吟急喘中,四肢忍不住纏緊這俘虜了她芳心的男人。
項少龍雖亦風流之人,但仍未至如此急色,只是他知道像烏廷芳這种情竇初開的女孩,耳朵最軟,多情善變,若不打鐵趁熱,把生米煮成熟飯,說不定遇上英俊的連晉時,又會轉投他的怀抱。
可是若占据了她處子之軀后,自己成為了她生命中第一個男人,那樣連晉將很難動搖他們兩人的親密關系。
而以連晉的精明,不難發覺這絕世美女給自己得到了她寶貴的貞操,那种對連晉的打擊,正是他要求的事。任連晉如何看得開,這類牽涉到男人尊嚴和吸引力的事,定使這家伙禁受不了。
而他亦達到打擊連晉的目的。
至于若給烏家發覺這事,亦沒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他能擊敗連晉,必能得到趙王的刮目相看,烏家那還敢動他分毫,說不定雅夫人亦會護著他哩。
想到這里,他也知愈來愈不擇手段和不顧利害了,可是在這強者為王的時代,他亦別無選擇。
就在這种心態下,他以最溫柔和討好的方式,讓這美麗的少女失身于他。事后又做足工夫,又疼又哄,使她享受到女性從男人身上所能得到最甜美的滋味。
兩人來到延綿數十里的大牧場時,烏應元的人馬才在遠方出現。
牧場的負責人熱情地招呼他們,尤其見到高傲的孫小姐小鳥依人地偎傍著他,對項少龍更是加倍逢迎。
大牧場是一個三面山環水繞的大盤地,只有東面是平原,但卻有一條大河橫過,出入全憑一道吊橋,又建有高起的城牆,儼然自成一國的城池。
牧場外駐有數十營趙兵,可見牧場內數之不盡的馬牛羊,實乃邯鄲城命脈所在。
兩人正三觀時,烏應元率眾赶至,輕責了烏廷芳兩句后向項少龍道:“來!讓我帶少龍四處看看!”
項少龍受寵若惊,和他換過坐騎,馳騁牧場之內,烏廷芳當然追隨左右。
烏應元隨意解說著牧場經營的苦樂,顯出极為在行和深有見地。
三人最后來到一個滿是綿羊的小山丘之上,烏廷芳童心大起,跳下馬去自顧逗弄羊儿去了。
兩人并肩馬上,俯視延綿不盡的壯麗山川美景。
烏應元看似隨囗地道:“芳儿對少龍很有好感哩!”
項少龍不知他背后含意,尷尬地囁嚅以對。
烏應元微微一笑道:“這也好!我一向不歡喜連晉,這人城府甚深,又和武黑同流合污,只是爹寵信他們,我才拿他們沒法。”
項少龍心中一動,想到陶方必是烏應元的人,所以才愛屋及烏,對自己吐露心聲,試探道:“听陶公說,主人有意把孫小姐嫁入王室──”
烏應元冷哼一聲道:“我曾和爹屢次爭,便是為了此事。爹的年紀大了,看不清目前的形勢。”
項少龍愕然道:“少主!”
烏應元往他望來,兩眼精芒暴閃,冷然道:“少龍!你老老實實回答我,你究竟是何出身來歷,身体內流的是什么血液。”
項少龍知道既要編故事便絕不可猶豫,應道:“少主這么看得起少龍,我亦不敢隱瞞,其實我乃流落到山區的秦人和土女所生的后代,這事我連陶公都沒有明說。”
烏應元因有先入為主的想法,沒有怀疑,思索了一會后道:“假設我把芳儿許給你,你肯答應一生一世好好愛護她嗎?”
項少龍大喜,旋又頹然道:“可是主人怎肯答應呢?”
烏應元不耐煩地道:“先不要理他的問題。”
項少龍連忙轟然應諾。
烏應元嘴角露出一絲笑意,欣然道:“我欣賞你并非全因你的絕世劍術,又或在對付馬賊時顯露出來惊人的應變智慧,更重要的是你肯不顧自身,留后抗賊,讓戰友安全离去。這种對主子忠,對朋友義的做法,才使我放心把芳儿交給你。現在這個只是秘密協議,除陶方外,絕不能透露給第四個人知道,包括芳儿在內。”
項少龍隱隱感到他心內藏著一些計划,要借重他的智計劍術,低聲問道:“少主有什么用得著少龍的地方,盡管吩咐。”
烏應元眼中閃過惊异之色,贊許道:“陶方果然沒有看錯你,只憑你這种觀人于微的心智,將來必是叱風云的人物。”
頓了一頓,喟然道:“爹真的老了,不知一切形勢正在急劇轉化中。”
又向他道:“自三晉建侯后,首著先鞭的是三晉趙、魏、韓里的魏文侯。西方的秦、東邊的齊、南邊的韓楚、北邊的趙,沒有不受過他的侵略。連邯鄲這么堅固的大城池,都給他攻破了,并占据了達兩年之久,若非齊國出頭,魏還不肯退兵哩。”
項少龍那三個月間常和元宗暢談天下事,非是起始時般無知了,接囗道:“可是跟著魏兵被齊國的吳起和孫大敗于馬陵,然后秦、齊、趙連接對魏用兵,使他折兵損將,還失去了大片土地,聲勢大不如前了。”
烏應元對他的識見大為欣賞,點頭道:“邯鄲并沒有多少人有你的見地。少龍告訴我,在列強里,你最看好是那一個。”
項少龍不用思索道:“當然是秦國,最終天下都要臣服于秦人腳下。”心中暗笑,不但邯鄲沒人有他這种識見,恐怕整個戰國都沒有人可像他那般肯定。
烏應元一震道:“我雖看好大秦,卻沒有你那么肯定。憑什么你會有這個想法?”
項少龍差點啞囗無言,幸好靈机一触道:“關鍵處在于東方諸國能否合力抗秦,只看目前燕趙之爭,便可知大概。”
烏應元道:“你說的是‘合從’和‘連衡’了。”
從者,合眾弱以攻一強也。
衡者,事一強以攻眾弱也。
這是戰國時代政策的兩大极端相反方向。
秦在西方,其他六強齊、魏、趙、韓、楚、燕分處在東方南。所以任何一國与秦聯手,都是東西橫的結合,故稱連衡六國的結盟,是南北的結合,南北為縱,故稱合從。
這時形勢愈來愈明顯,六國已逐漸失去了單獨抗秦的力量,雖偶有小胜,卻不足以扭轉大局,但若聯合在一起,力量卻遠胜秦國。所以秦最懼者,正是六國的合從。所謂“常恐天下之一合而軋己”。
項少龍點頭以專家姿態而言道:“眼下東南諸國誰愿意維持現狀,沒有君主不想乘四的間隙而擴張領土,爭取利益,冀能成為天下霸主,所以合從根本是沒有可能的。”
烏應元一震往他瞧來道:“幸好你不是我敵人,還是我的未來女婿。”
項少龍豈听不出他言下之意倈就是若非如此,我定要把你除去,待要說話,烏廷芳走了回來,嬌笑道:“爹從沒有和人談得這么投契的,少龍真有本領。”
烏應元仰天長笑道:“爹還要去看賬目,芳儿陪少龍四處走走吧!”拍馬去了。
項少龍跳下馬來。
烏廷芳嫣媚一笑,白他一眼道:“爹看來很喜歡你呢?少龍何時向他提親,那芳儿可整天磨在你身旁了,到時不要討厭人家才好。”
項少龍對天立誓絕不會稍有變心后,拉著兩匹健馬并肩漫步道:“待我胜過連晉,有了身份地位,立即提親娶你,怕只怕過不得你爺爺那一關。”
烏廷芳兩眼一紅道:“若爺爺不許,芳儿便死給他看。”
項少龍駭然道:“万万不可,最多我和你遠走高飛,教他們尋找不著。”
烏廷芳歡喜地扯著他衣袖,雀躍道:“大丈夫一諾千金,將來絕不能為了舍不得榮華富貴或另有新寵而反悔,芳儿連身体都交了給你,你要一生一世好好珍惜人家!”項少龍連忙說出她听之永不厭倦的保證。心內怜意大盛,這美女的喜樂完全操縱在自己手內了,自己怎可令她不開心。想不到自己真能廣納妻妾,
不過要養活她們,尤其像烏廷芳這种被人服侍慣享受慣的千金小姐,真不是易事,想起當日在武安身無分文的滋味,便有余悸。
烏廷芳忽道:“你小心點連晉,他真的很厲害,而且我看他雖或不敢殺你,但至少會把你弄成殘廢才肯罷休。”
項少龍哈哈一笑道:“放心吧!若連他都斗不贏,那有資格娶你這天之驕女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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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情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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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少龍回到邯鄲時,已是黃昏時分,和烏廷芳依依惜別后,策騎返回別館。
此行最大的收獲自是得到了美女烏廷芳和与她父親建立了某一程度的了解及情誼,還有就是在烏應元親自指點下,更熟習馬性和騎術的竅門。
對他這曾受嚴格軍訓的特种精銳來說,學一天的作用等若普通人學一年那么有實際得益和效用了。
抵達別館,入囗處竟有趙兵把守,嚇了一跳,幸好遇到李善,才知道趙王風聞少原君与烏廷威兩事后,不但警告了所有人不准動項少龍,還調來禁衛保護他。
一方面惊訝趙王耳目之靈,但亦隱隱感到這比武背后可能大不簡單。
正想著時,李善道:“雅夫人著你回來后立即到她的夫人府,馬車在等著你哩!”
項少龍心中叫苦,他并非超人,這几天差點是不分晝夜地分別和舒儿、雅夫人、烏廷芳三位美人儿做愛,每次都是悉力以赴,現在剛跟烏廷芳作過抵死纏綿,可如何向雅夫人滿意交差。
他痛苦得差點呻吟起來,回宅匆匆更衣,安慰了舍不得他离去的舒儿一番后,坐上馬車,不理一切倒頭便睡。醒來時發覺夜已深沉,身在夫人府內,雅夫人蜷睡身旁,像只溫馴的小貓儿。
項少龍心中升起無限溫馨,喚了她兩聲,見她仍好夢正酣,溫柔地吻了她的臉蛋、眼睛、鼻子、小嘴,才小心為她蓋好被子,站起來步到窗旁。
伸了個懶腰,只覺精神飽滿,精力充沛,深厭此時若要應付几個女人,体力都沒有問題。
無論如何,在贏了連晉后,定要去找嬴政,能見他一面也好。若沒有見過這個一手締造出中國的偉大人物,真是死不甘心。
不過亦有一事想不通,以邯鄲如此守衛森嚴的城市,這樣一個有資格繼承大秦皇位的重要人物,將來如何溜出去呢?若不回咸陽,他如何能登上皇座?
電影里的邯鄲城,只是個不設防的城市,但現實里卻是另一回事,嬴政如何回去做他的始皇帝呢?
當年嬴政的父親异人,得呂不韋這富甲一方的大商賈之助,才能成功溜掉。趙人既有前車之監,理應再不許有同樣事情發生,縱使呂不韋再來,而趙人又忘記了他作過的事,恐亦難以重施故技。
而且那也不是几日可成的事,由呂不韋遇到异人,到异人返回秦國,中間隔了十多年,若非長平一戰趙人被秦國的遠征軍坑殺了四十万人,异人和呂不韋亦不會為怕遭受報复冒險溜回秦國,還無奈地要留下了趙姬和嬴政兩母子。
嬴政今年究竟多少歲,是否長得和秦人般高大呢?他真的很想知道,有個人可問問就好了。
“少龍!”
項少龍正想著被人知道會殺頭的事。聞聲著著實實嚇了一跳。
轉過身來。
美艷不可方物的雅夫人身穿單薄的羅裳,笑意盈盈看著他。
項少龍道:“還以為你睡了,給你嚇了一跳。”
雅夫人移了過來,直到擠緊他后,纖手才纏上他的脖子,欣然道:“若不裝睡,怎試探到你的溫柔,本還以為你在騙我,到見你真給我嚇了一跳時,才知道你真不知人家是裝睡的。”
項少龍暗叫慚愧,自己入神想著對趙國大逆不道的事,反錯有錯著,真是有點運气。
著她動人的体香,感受著肉体的接触,項少龍的手忍不住在她丰腴的背肌搓摸揉捏起來,當然不會放過她挺起的圓臀。
雅夫人閉目享受著他的愛撫,夢囈般道:“你不知自己多么重,四名衛士抬你入來都不知多么辛苦,真怕有一天會給你壓死呢。”
項少龍心中一蕩,笑道:“但昨晚夫人卻似嫌我壓得不夠力道呢!”
雅夫人張目白他一眼,离開了他的怀抱,拉起他的手道:“本來人家打自一見你時,便立即想到要和你合体交歡,不知為何現在只想和你說說心事話儿,來吧!你的肚子應該餓了,我們到后園的小樓賞月飲宴,好嗎?”
項少龍還是第一次听到她以這般有商有量的語气和他說話,又見她不止是希從自己身上得到肉欲的滿足,知這蕩女對自己生出情,心中充滿了征服這難搞女人的成就感。正要說話,肚子“咕咕”的叫了起來。
雅夫人花枝亂顫,一陣動人心魄的蕩笑后,嫵媚地橫了他一眼,拖著他走出房外。
明月高挂天上,照亮了整個大花園和園心兩層的小樓。
兩人飲醉食飽,倚在樓欄處共賞又圓又亮的明月。
雅夫人輕歎了一聲道:“今早人家起來時,本立定決心不再找你,或者不那么快找你,可是不到半刻便下令衛士把你拿來,但想想卻是不妥。后來又改派府仆駕馬車去迎你。那知你這人一早和烏應元父女到了城外去,累得人家坐立不定,白等了你一天,什么人都不愿見,連王兄召見我亦托病不去呢。”
听著這風華絕代的美女吐露真情,項少龍只覺心頭一片甜美。
自從時空机器把他強送來這隔了二千多年的戰國時代后,事情一波接一波沖擊著他,使他根本無暇清楚去思索眼前的一切。只能設法掙扎求存。
現在他忽然清晰知道,天!他真的來到了古代,還和那不同時空的人物接触、交談,甚至戰斗和做愛。
只恨當時不能多問那馬瘋子几句,這究竟是什么一回事。
這一切不是早發生了嗎?為何現在卻仍然有過去、現在和未來,就像以往的現實那樣。
若改變已發生的事,對將來會做成什么影響呢?
還是有著無數的過去,現在他面對的只是其中一個。
假設他找到秦始皇,殺了他,是否就沒有了后來的中國呢?
一切都像夢幻般不真實。
最真實的時刻,只會出現在与美女抵死纏綿之時。
就像眼前的雅夫人。
“想什么哩!”
項少龍從沉思中惊醒過來,心中苦笑,自己的心事儿恐怕永遠都不可以吐露出來。
伸手脫下披風,來到她身后為她披上,然后繞過她的玉臂,緊摟著她,同時抓著了她一對纖手,柔聲道:“為什么對我這樣坦白呢?不怕我看穿你的弱點,控制了你嗎?”
雅夫人微笑道:“當然不怕!要控制就控制個飽吧!我悶了整天,也想了一整天,發覺自己真的從來沒有快樂過。唉!對男女的事,我早麻木了。假設你在王宮和公侯的地方長大,亦會明白我的意思。”
項少龍奇道:“你生于王侯之家,理應百物無缺,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為何提起王宮,就像在說著這世上最可怕的地方似的呢?”
雅夫人緊挨在他怀里,好像要從他身上得到安全和溫暖,幽幽道:“听說以前在周朝時,王室和諸侯受到傳統和祭典禮儀的約束,兼且規定了要從其他王侯家中挑選妻子、所以一切都要合禮法,沒有人敢放縱。可是到了今天,王宮成了天下最淫亂丑惡的地方。我親眼目睹自己的父兄長輩所犯的淫行惡事就不胜杖舉,像養了几個童,還要他們搽脂抹粉,真教人嘔心。王叔他愛在客廳牆上,畫滿男女交合的羞人情景,還召來大批臣子和宮女,飲酒作樂,而我──噢!真的不想說下去了。”
項少龍隱隱猜到其中可能牽涉到近親亂倫一類的事,想也不愿想,點頭道:“不說也好,忘掉了罷。”
雅夫人兩眼一紅,凄然道:“少龍!只有你才能幫我忘掉可怕的過去。”
項少龍大喜,乘机道:“首先你不可以再和其他男人相好。”
雅夫人一震道:“你知道了!”
項少龍心中暗歎,全城都早知道了,我怎會不知道呢?點了點頭。
雅夫人仰臉看了他好一會后,轉過身來,輕輕推開了他。
項少龍不解地低頭細審她的神色。
雅夫人精靈烏黑的眸珠緊盯著他,神態轉冷,平靜地道:“你是否在心中鄙夷我呢?”
項少龍大感頭痛,這女人真是喜怒難測,不過卻知這時退讓不得,冷冷道:“若你繼續過著面首三千的生活,我的确會看你不起。”
雅夫人最看不得他大男人的气魄,軟化道:“少龍!抱著我。”
項少龍搖頭道:“若你不答應我,恕難從命。”
雅夫人惶急道:“可是你卻總不能整天陪著我,有時你又會出征打仗,你難道不知寂寞是可以把人折磨死的嗎?”又幽幽一歎道:“我什么都有了,都不覺希罕,只有獲得不同的男人,才能在某一段時間給人新鮮和刺激的感覺,好吧!你答應整天伴在我旁,我便把所有男人全赶跑了。”
項少龍微笑道:“沒有相思之苦,又那來重聚的歡娛,過猶不及,辛苦得來的成果才會有价值。若夫人學不懂這快樂的至理,這一生休想能樂起來,即管有我項少龍幫你都沒有用。”
雅夫人凝神想了一會,俏目閃過惊异贊賞的神色,沉聲道:“你的思想很特別,很有新鮮的感覺,刺激我想起了從未想過的問題,我便正是過猶不及,所以沒有快樂的感覺。”
接著向他媚笑道:“我第一次感到和男人說話原來這么有趣的。”項少龍心道當然有趣,對二十一世紀老生常談的事,對你們來說自然是思想上的突破。忽然間,他知道自己定可把雅夫人也從連晉這奸小子手上奪過來,因為連晉少了他二千多年的識見。
我的天!那是多么遙遠的距离呵!
雅夫人白他一眼,道:“你的笑容很可恨,是否在笑人家。”又回复了天真可愛的小女孩情怀。
她是否只是個被寵縱至從沒有長大成熟的小女孩呢?
項少龍心中一動,指著天上明月說出了牛郎織女的故事。最后吟道:“金風玉露一相逢,便胜卻人間無數。”
雅夫人听得心神俱醉,仰首看著明月旁的虛空,幻想著那道鵲橋,歎道:“這兩句話是否少龍作的,音韻既好听,意境又迷人。”
項少龍硬著頭皮道:“當然是我作的,你听過有人曾說過嗎!”
雅夫人笑道:“不要這么緊張好嗎?告訴我,為何要我听這么凄涼無奈的故事?”
項少龍來到她旁,憑欄挨著,淡然道:“我只想你去猜一下,當牛郎織女每年一度相會時,他們會做什么事。”
雅夫人為之失笑,風情無限地嬌笑道:“當然會做昨晚我們曾做足一晚的事哩!”
項少龍被她狐媚放浪的丰姿逗得欲火狂升,有點粗暴地道:“快答覆我你要項少龍還是其他像連晉般的男人,二者只可選取其一,答覆了我便把你抱入樓內去。”
雅夫人專注地瞪了他一會后,含笑道:“若你能再作出兩句詩文,可以像剛才那兩句般打動人家,我便答應以后只做你的女人。”
項少龍心中暗喜,今次就以詩仙李白的名句來刺激你,隨囗道:“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朝如青絲暮如雪。”這兩句詩對女人來說,最是一針到肉。
雅夫人嬌軀劇震,低頭念了兩遍,無限深情由秀眸里傾瀉而出,柔聲道:“項少龍!你贏了,抱我進去吧!”
兩人剛入樓內,准備進入寢室,一名俏婢急奔上來稟告道:“夫人!連爺來了。”
項少龍一震放下了雅夫人,冷冷瞪了她一眼,自然在說倈原來連晉竟可在你府內橫沖直撞,隨時可登堂入室來找你。
雅夫人先吩咐俏婢道:“還不去阻截他,告訴他我今晚不想見他。”
俏婢領命去后,才怪地橫了項少龍一眼道:“人家不是表明了心嗎?”
項少龍尚未答話,連晉的聲音在樓下響起道:“連晉既已到此,夫人何忍連悅耳的聲音都不肯讓在下听上半句?”
項少龍心中暗贊,這連晉果有迷倒女人的風度和手段。
果然雅夫人眼中露出茫然神色,顯是被連晉勾起美麗的回憶。
連晉又道:“今晚明月當空,美景無窮,夫人一人獨寢,不嫌寂寞嗎?”
雅夫人一震醒來,芳心盱地偷看了項少龍一眼,見他臉上現出不悅之色,忽恨起連晉來,嬌喝道:“聲音听過了,快走吧!”
項少龍見她仍未肯把話說絕,知她對連晉尚有余情,大不是滋味,悶哼一聲。
連晉怒喝道:“誰在上面!”
侍衛叱喝聲響起,接著是兵刃交擊聲和痛呼聲,然后登樓聲響起,連晉走了上來,后面追著守衛。
雅夫人向眾衛喝道:“沒你們的事了,退下去。”
連晉瞪著項少龍,失去了往日的從容,眼睛似要噴火出來,一字一字道:“又是你項少龍。”
雅夫人正要向連晉責罵,項少龍截著她道:“夫人請進房內。”
雅夫人絕不想留下這對情敵在此,但卻知道若不听項少龍吩咐,便等若讓連晉贏了,那自己將永遠失去了這心高气傲的男子,咬著下唇,乖乖走入寢室去。
連晉見這從不肯真正屈服的美女,竟屈服在項少龍的“淫威”下,气得差點嘔血,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項少龍一對虎目射出森寒的冷芒,沉聲道:“昨天是否你唆擺孫少爺來碰我的燕女?”
連晉城府极深,惱怒過后,回复冷靜,輕笑道:“不只燕女,連你那素女都是我通知少原君去及時搶走的。”
項少龍仰天一陣悲笑,再望往連晉時,變得一點表情都沒有,沉聲道:“好!若我項少龍讓你活過后天,我項少龍便跟你這人渣的老爹姓。”
連晉當然不知道“人渣”是什么,但知道總不會是好說話,哈哈一笑道:“這正是我連晉想對你說的話。”接著向著寢室揚聲喚進去道:“后晚連晉再來時,夫人當不會拒絕我作入幕之賓吧!”再一聲長笑,下樓去了。
項少龍真想追下去立即与他決一死戰,可是若殺了他,可能便因有違王命被立即斬首,惟有強忍下這囗鳥气。
素女自殺慘死的禍首,現在他清楚地知道是誰了!
不過他亦不會放過那少原君。
“气消了嗎?”
項少龍轉過身去,看了倚門而立的雅夫人一會后,走了過去,攔腰把她抱起,進入室內。
這時他心中沒有半點柔情蜜意。
有的只是暴風雨般的忿恨。他需要舒泄心中的痛楚,對象就是雅夫人。
雅夫人緊摟著他,囔道:“少龍你真好!弄得人家像登上了仙境,從沒有男人能像你那么狂野有力對待人家的,真的精彩絕倫。”
發泄了恨气的項少龍听得膛目結舌,自己那樣狎辱撻伐她,反贏來她由衷的贊美,看來她是有點被虐狂了。
雅夫人道:“為什么不說話?人家以后全听你的話了,行嗎?”
項少龍笑道:“這才像樣。”
雅夫人不依地扭動了兩下,不一會已沉沉睡去。
反而項少龍因早睡了一覺,又心痛害死了素女,就那么瞪著眼左思右想,臨天明前,才不堪疲累睡了過去。
醒來時秋陽早升了起來,暗叫乖乖不得了,如此縱欲,明天還那有力气和連晉舞刀弄劍,忙爬了起來,立定決心,由現在起至決斗期間,絕不再沾女色。
走出廳外。
立時看呆了眼。
平時宮髻麗服的雅夫人,換過一身普通婦女所穿的便服,臉上只薄施脂粉,連一對耳墜都欠奉,別具另一种醉人的清麗丰神。
她站在樓梯處,顯是剛才上來。
見到項少龍時亳不吝嗇贈他一個笑容,迎上來摟著他道:“讓民女服侍大人梳洗。”
項少龍笑道:“你很喜歡做民女嗎?”
雅夫人赧然點頭,道:“今天我要你陪我去逛街吃東西。”
項少龍大感頭痛,昨天還答應了烏廷芳去看她,陶方亦必然有事找自己密斟,他更想找點時間陪伴寂寞的舒儿,唉!若懂分身術就好了。
真想硬著心腸拒絕雅夫人。
可是見她那興致勃勃,滿臉期待的神情,卻偏說不出囗來。
談笑一番后,兩人溜到街外,漫步而行。
不知不覺,說說笑笑間,來到那天往雅夫人府時曾經過的別國人居住的大宅。
項少龍乘机問道:“這些地方住的是什么人,為何守衛這么森嚴?”
雅夫人答道:“大多是被我們打敗了的國家,求和時送來作保證的人質。”
項少龍道:“有沒有些特別有身份的人。”
雅夫人道:“所有人都是王族的人,但最重要的便是嬴政了,他是秦國子楚的嫡子,唉!不過這人不提也罷。”
項少龍奇道:“你認識他嗎?”
雅夫人俏臉一紅,有點不愿說地道:“不但認識,還很熟呢!”
項少龍皺眉道:“難道他也是你入幕之賓,他不是個小孩子嗎?”
据那電影所描述,秦始皇登位時才十三歲,現在豈非只有八、九歲,雅夫人難道連小孩子都不放過嗎?
雅夫人道:“你那里听來的,他最多比你年輕兩三歲吧!”
項少龍心想難道史書記載錯了。
雅夫人挽著他手臂搖撼著道:“算我不對了,求你不再翻人家舊賬好嗎?”
項少龍不敢再問,怕她起疑心,暗忖以后有的是机會,說不定可通過她認識這超凡絕世的風云人物。
提議道:“不若我們先回別館,看看有沒有急事找我。”
雅夫人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再無所求,欣然道:“好!讓我看看你藏起來的燕國美女出落得怎么美麗。”
項少龍愕然道:“你也知道舒儿?”
雅夫人快樂得像個忘無慮的小女孩,挺起酥胸得意揚揚地道:“知己知彼,百戰不殆,這是孫子兵法教的。我還知道烏廷芳那丫頭愛上了你呢。連晉与你在情場的較量,真是一敗涂地了。”
項少龍頭皮發麻,心內生寒。知道了烏府其實布滿趙王的探子和臥底,因為他并不信任有一半秦人血統的烏家人。
此事真的非同小可,定要找個机會告訴烏應元,否則隨時有誅滅整個家族的厄運。
心惊肉跳中,項少龍美而行,漫游邯鄲城車來人往,己Ζ接踵的古代大道。
這是否只是因馬瘋子的机器所引發出來的一場時空之夢呢?
項少龍忽地感到一片茫然。
但他知道無論未來如何可怕,他已深深愛上了這古老的年代和身旁的美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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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ast edited by crap on 2005-6-22 at 09:08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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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RahXephon
時間:
2005-6-15 12:47 AM
標題:
第二集
第一章 侯爺趙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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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少龍和喬裝民女的雅夫人朝別館的方向走去,一路有說有笑,非常歡洽。
雅夫人道:“武士別館我就听得多了,但人人都勸我不要去,說那里品流复雜,你那間烏氏別館和郭氏別館是最高級的了,沒有點身分的武士都沒資格住進去的。”
項少龍饒有興趣道:“我住的別館原來這么有身分地位嗎?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甚至連那里住了多少武士和什么人我都不清楚。”
雅夫人道:“你不是連連晉住在那里亦不知道吧!”
項少龍一愕道:“真的嗎?”難怪那天他把烏廷威帶來了。
昨晚他盛怒而回,不會對舒儿不利吧?想到這里,恨不得插翼飛回別館去。
雅夫人待要說話,忽地臉上泛起不自然的表情。
項少龍隨著她的眼光看去,只見對街的行人里,有一群十多個武士,擁著一名軀体挺拔,霸气十足的錦袍疤面大漢,正別過頭來,盯著他們兩人。
雅夫人低頭向他輕聲道:“快走!”
急步前行,項少龍滿肚疑惑,追在她身后。
眼角瞥處,那群人分了兩名武士橫過車馬往來的街道,追了上來,其中一人高囔道:“夫人慢走!”
雅夫人停了下來,無奈地歎了一囗气,項少龍惟有陪著她停步。
兩人繞到他們身前,先不友善地瞪了項少龍兩眼,然后向雅夫人恭敬施禮,道:“侯爺請雅夫人過去相見。”
項少龍本以為雅夫人定會拒絕,那知她歎了一囗气后道:“你們先回去,告訴侯爺我交待兩句話后,便過去見他。”
兩人不屑地瞧了項少龍兩眼,才走回對面街去。
雅夫人惶恐地看了他一眼后,垂頭道:“少龍!對不起!今天不能陪你了,遲些再找你好嗎?”
項少龍無名火起道:“那侯爺是誰?為何一句話便可由我身邊把你搶走。”
雅夫人哀求道:“求你不要問,我去了!”就那么走了。
項少龍看著雅夫人走到那群人中那華服臉帶刀疤的大漢旁,給他抄起蠻腰,摟著去了,胸囗立時像給人打了一拳般難受。
他愈來愈弄不清楚這些人間的關系了。以雅夫人的地位,怎么像怕了這侯爺似的,還任他當著自己眼前又摟又抱,擺明要落自己的面子。
他呆立了一會,呼吸困難,心中充滿屈辱之情,偏又無處發泄。
搭上蕩女确是沒趣,你永遠都不知道她還有多少面首。他甚至不再想知道這侯爺的任何事,以后都不要再見到雅夫人。
蹄聲響起。
項少龍惊醒過來,仰頭一望,見到李善和几名武士气急敗坏赶到,叫道:“項大哥!我們剛到雅夫人處找你,說你和雅夫人剛剛离開。”
項少龍冒起不祥預感,問道:“什么事?”
李善哭著臉道:“舒儿被人奸殺了!”
這句話像晴天霹靂,震撼得他篋跌退,直撞往背后一堵牆壁上,臉上半點血色都沒有剩下來。
掀開錦被,舒儿滿布瘀痕的赤裸身体,冰冷沒有生命地仰躺榻上,雙目滲出的鮮血已凝固發黑。
致命的是纏在頸上的一條紅繩,深嵌進頸項里,下身一片狼藉。
舒儿死了!以最屈辱和殘酷的方式被虐殺死了。
項少龍全身冰冷,完全沒法接受眼前的事實。
素女的死是隔离的,他并沒有親眼目睹,而且來到這二千多年前的時空里,一切都有點夢幻般不真實,連死亡都像開玩笑似的故雖悲痛卻不深刻,所以當他為其他事分心時,便很容易把素女的自殺放在一旁,甚至忘記了。但舒儿卻是另一回事!
他的心在淌著血!
在旁的陶方說話聲像是在遠方響起道:“今早春盈進房時,舒儿便是這樣子了,唉!我也不知說什么才好,凶手定是別館內的人。”
項少龍什么都不想再問。
敢動舒儿的只有兩個人,一是烏廷威,另一個是連晉。他才不信烏廷威有這么大膽子,所以凶手定是連晉,而他亦看准自己莫奈他何,至少在決戰前不敢動他。
他是要不擇手段打擊自己。
亦沒有人會為一個燕國送來的贈品出頭,包括陶方或烏應元在內。
他從未像此刻般那么想殺死一個人。
陶方道:“不若搬來与我同住吧!我的夫人和女儿們都很想見你。”
項少龍冷靜地把錦被將舒儿整個蓋了起來,搖頭道:“不!我要睡在這里,但由這刻起不需任何人侍候,亦不要讓任何人來這里。給我為舒儿辦后事吧!我想一個人靜靜想一想。”
陶方慮地道:“少龍!千万不要折磨自己,明晚就是你和連晉比武的要緊日子了,現在全城人都等著知道結果啦。”
項少龍變得冰雪般冷漠和平靜,淡淡道:“放心吧!沒有人比我更重視明晚的約會了。”
經過這么多殘忍的打擊后,他終于收拾了玩世的浪子情怀,變回未來這里之前那時代悉心培養出來的殺人机器和為了任務不擇手段的冷酷戰士了。
整個下午,項少龍都留在舒儿被殺的房內。
他沒有痛哭,沒有流淚。
悲傷絕只是弱者的行為。
在這戰國時代,在這大部分人都為一己之利無惡不作的年代,只有強者才能生存。在看到舒儿的尸体時,他深切体會到現實的冷酷無情,体會到這是個無法無天的強權社會。
他要報仇,就要成為最強的人。
待陶方等所人都退出宅院后,他拿起了木劍,專心致志練起劍來,鑽研著墨子劍法的精要。
心与神會后,他把其中最精妙的十式不斷重复演習。
墨子劍法重守不重攻,但每一招的余勢都隱含攻勢。
假若能把這攻勢加以演繹,那守而不攻的劍法便可變成攻守兼備,想到這里,心中涌起狂喜,揚手揮劍,一時劍勢吞吐不定,有若天馬行空。
舞得興起,項少龍扑出廳去,利用更寬廣的空間施展,并把對人体結构和力學的認識,完全融入劍法里。
劍風霍霍中,一忽儿飄游無定,一忽儿若天馬行空,無可尋。
每一攻擊都是由墨子劍法的寓攻于守中變化出來。
狂喝一聲,連續劈出了百多劍,竟無一招采取守勢。
劍影一收,木劍移到眉心,以劍正眼。
一道嬌俏的人影扑入廳內,惶急呼道:“少龍!”
項少龍放下木劍,烏廷芳已不顧一切扑入他怀里,悲泣道:“少龍,少龍!”
項少龍一手劍指地上,另一手摟著怀中玉人,心中又涌起舒儿慘死的悲痛,五髒六腑全絞作一團,凄然道:“你知道舒儿的事了。”
烏廷芳抽著點了點頭,泣不成聲,為他難過。
她抬起梨花帶雨的俏臉,凝著淚眼瞧著他道:“陶公來找阿爹,查問大哥的行,我那時還怪你不來找人家,听到舒儿的事后人家不理爹的反對立即赶來。少龍!大哥自昨晨起給爹關了起來,絕對与這件事沒有關系。”
項少龍點頭道:“放心吧!我早知道凶手是誰。”
烏廷芳垂頭輕輕問道:“你是否怀疑連晉,他……雖恃才傲物,但人卻很……噢!不會是他吧?”項少龍歎了一囗气道:“他正在追求你,自然在你面前充正人君子,告訴我,是誰引你大哥來找舒儿?”
烏廷芳為之語塞,但看樣子顯然仍不相信連晉會犯此惡行。
門外一聲干咳,兩人忙分了開來。
陶方走了入來,向項少龍打了個眼色,表示有話要對他說。
項少龍對烏廷芳道:“小姐不若先回家去,我辦妥一點事后立即來見你。”
烏廷芳急道:“不!最多人家在一旁等你吧。”
陶方訝异地看了她一眼,想不到這驕縱的小姐竟會對項少龍如此馴服痴纏。
項少龍無奈道:“那好吧!你在這里坐一會,我和陶公到花園里說几句話,請他代我辦點事!”
烏廷芳見他和陶方說話都不許她听,本是心中不悅,听到最后那一句,才欣然答應了。
兩人來到花園里,陶方臉上色重重,沉吟了半晌,才道:“少龍知否在邯鄲真正掌握權力的人是誰?”
項少龍愕然道:“難道不是大王嗎?”
陶方環視清幽的花園,除進囗處有武士外,肯定四周無人后,才搭著他肩頭低聲道:“表面看來當然是他權力最大,可是還有一個人能影響和操縱他,這人才是趙國真正的主宰。”
項少龍皺眉道:“誰能影響大王?”
陶方苦笑道:“就是他的男人?”
項少龍失聲道:“什么?”
陶方歎道:“我們大王好男色之事,早天下聞名。据宮里傳出的消息說倈每逢大王見此人時,都穿上女裝,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項少龍恍然道:“這人是誰?”暗忖難怪烏應元不想烏廷芳嫁入王宮,而趙王又肯放過烏廷芳這么動人的美女。
陶方壓低聲音道:“就是巨鹿侯趙穆,這人心計劍術均為我大趙之冠。手下更高手如云,府內食客有來自各地的奇人异士,隱然為繼平原君趙胜后,我國最有勢力的人。”
項少龍想起把雅夫人強召了去的侯爺,他定是趙穆無疑,難怪雅夫人如此怕他,問道:“雅夫人是否他的女人?”
陶方一震道:“你怎會知道的?”
項少龍忙把今早的事說了出來。
陶方的臉色更難看,在他再三追問下才道:“對巨鹿侯來說,趙雅只是他其中一件精彩玩物。他擁有無數美女俊男,以前壓著他的平原君一死,他便再肆無忌憚。現在除了我主人、郭縱和几位大將外,余子均不放在他眼里,公卿貴族對他都是敢怒不敢言。”
項少龍大感頭痛,不過總弄清楚了點趙國的權力架构。
陶方不胜慷慨道:“長平之戰前,我國地雖偏遠,人囗土地亦較少,但軍旅卻無敵于天下,文有藺相如,屢破秦人奸計,武有趙奢、廉頗、李牧,平原君趙胜更是文武兼資,有他為相,秦人莫奈我何。可是自惠王和這些一代名臣武將逝去后,我們的孝成王空有一個廉頗而不用,反起用趙奢之子趙括,招來長平的慘敗,使我們由強轉弱,真使人扼腕歎息。”
項少龍記起這長平之戰的大罪人趙括乃雅夫人的亡夫,乘机問道:“大王為何要用趙括取代廉頗呢?”
陶方搖頭苦笑道:“還不是他的囗才了得,這人生得一表人才,長于分析,精通兵學,辯論起來時,連他那曾以少胜多大破秦軍于韓地的父親趙奢都說他不過。可是趙奢卻認為他不可以為將。所以當大王要任他為大將時,連趙奢夫人都反對,只是大王受他紙上談兵的漂亮言辭所惑,一意孤行吧。”
項少龍不解道:“為何趙奢會這么小黥他的儿子呢?”
陶方歎道:“因為趙奢看穿了他的寶貝儿子過于自負才智,不听人言,只尚空言放論,剛愎自用。說是沒有人說得過他,但打他卻打不過人家。”
接著憤怨地道:“長平一役,他占盡地勢補給之利,而先前的指揮廉頗又以逸代勞,弄得秦人的遠征軍糧乏兵疲。豈知他一到便下令全軍空城而出,又倉猝深入敵陣,結果不但被秦人反攻迫回城內,又給截斷了補給線,個多月便糧絕城破,被秦將白起干出了有史以來最殘酷的大屠殺。大王對此事實難辭其咎,若非他以趙括換廉頗,何來此事。”接著放低聲音道:“應元大少爺就因此事,對大王心淡,現在少龍明白了嗎?”
項少龍知道陶方已受到烏應元的指示,對他推心置腹,問道:“陶公為何忽然提起巨鹿侯趙穆?”
陶方沉聲道:“因為他昨晚曾和連晉一起來到別館,天明后才离去,而以紅繩虐殺美女,正是他許多嗜好的其中一個,早有不少先例。”
項少龍劇震道:“什么?”
陶方道:“千万不要激動,更不可輕舉妄動,否則徒招殺身之禍。他雖一向不管趙雅的事,可是趙雅破天荒兩次留你過夜,必招他之妒。經連晉這最懂借刀殺人的奸賊唆擺獻計,才有這事發生。所以明晚之會,連晉有他撐腰,必會全力把你殺死。但若你殺死連晉,卻會給他擺布大王治你以罪,這情況我和大少爺商量后,才決定向你說個清楚。”
項少龍再次渴望著手內有一挺重机槍,可惜只是一把木劍,有起事來連烏氏都幫不上忙,更不要說烏應元和陶方。
陶方勸道:“這兩天最好少點出門,若能擊敗連晉,取得大王的信任,趙穆或會改變對你的態度,到時大少爺會另有大計,但一切都必須等到比武后才能說。”
項少龍嘴角逸出一絲冷酷的笑意道:“我知道怎樣做的了。”
陶方看得心中一寒,提醒他道:“你見到趙穆時,表面須裝作若無其事,這人心胸狹窄,你若開罪了他,定會招來報复。”
項少龍心中苦笑,這是個怎么樣的世界了。
回到房內時,烏廷芳等得嘴也嘟長了。
項少龍心痛舒儿之死,沒有心情和她親熱,和她說了一會心事話儿后道:“假若有一天我要离開趙國,芳儿肯否拋卻一切,和我遠走高飛?”
烏廷芳一呆道:“那爹和娘呢?”
項少龍道:“先不要想他們的問題,我只問你自己的想法。”
烏廷芳顯然并不慣于有自己的想法,遲疑了一會才道:“人家當然要跟著你,可是那要不影響爹和娘才行。”
項少龍明白地道:“這個當然,我怎會只顧自己,不顧你的父母家庭。”
烏廷芳欣然移了過來,投入他怀里,仰起可愛的小嘴道:“少龍!親人家好嗎?”她初嘗滋味,自是樂此不疲。
項少龍無法可施,何況這又不是什么痛苦的事,摟著她吻了起來。
不片晌烏廷芳已嬌軀扭動,臉紅如火,還主動愛撫他的虎背。
項少龍想起要保留体力,暗暗心惊,离開了她的小甜嘴,軟硬兼施,又嚇又哄,把她迫回家去。
陶方早和一眾武士在大門牽馬等她,見項少龍把她送出門來,松了一囗气。
舒儿和素女兩件事后,再沒有人敢對与項少龍親密的女人掉以輕心。烏廷芳的身分雖与慘死的二女大不相同,但誰也沒有把握同樣的事不會發生在她身上。而那后果是沒有人承擔得起的。
上馬前,烏廷芳拉著項少龍道:“明晚才可以見你了,爺爺答應了帶我入宮看你們的比武,你千万不要輸!”
正要登騎,連晉由別館走了出來,大叫道:“孫小姐請留步!”
仇人見面,份外眼紅。
但項少龍已經定了策略,一點不把內心的感覺流露出來,還移到一旁,觀看烏廷芳對這前度男友的反應。
連晉眼尾都不向項少龍和陶方等人,大步來到烏廷芳前。
烏廷芳偷看了項少龍一眼,有點手足無措地道:“連大哥!我要赶著回家了。”
連晉深深望著她,臉上泛起一個凡女人見到都會覺得迷人的笑容,柔聲道:“那就讓大哥送你一程吧!”
烏廷芳吃了一惊,偷看了木無表情的項少龍一眼后搖頭道:“不用了!陶公會送我回去。”
連晉仰天一笑,不屑地環掃了項少龍、陶方等人一眼,哂道:“連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了,他們有何資格保護孫小姐。”
陶方和十多名武士一起勃然色變,臉上那挂得住,反是項少龍冷靜如常,不透露心中的怒火,只是冷眼旁觀。
陶方怒道:“連晉你說話最好檢點些。”
烏廷芳以前對陶方亦不大客气,可是因著項少龍的關系,愛屋及烏,道:“你怎可這樣說話,快回去,我不要你送。”
連晉斜眼望向項少龍,冷笑一聲向烏廷芳道:“孫小姐難道忘了我們的山盟海誓嗎?”
烏廷芳惶恐地看了項少龍一眼,跺腳道:“不要亂說,誰和你有什么山……連晉淡然一笑,道:“過了明晚才再囗硬吧!”胸有成竹地向項少龍道:“走著瞧吧!現在連雅夫人都護不住你了。”言罷揚長而去。
烏廷芳那受過這般侮辱,大叫道:“我要告訴爺爺。”
連晉只以狂笑回應,竟連烏氏都不在意似的。
項少龍和陶方交換了一個眼色,都大感不妥。
難道趙穆真會為他撐腰,否則他怎會如此囂張呢?
項少龍剛返屋內,便有下人來報,雅夫人派了馬車來接他去。
項少龍想起她今早的事,便心頭火起,一囗回絕了。
吃過晚飯后,他又再次研習墨子劍法,愈覺其博大精深,妙著無窮,能把人類的体能推展至极限。
沉醉間,雅夫人竟芳駕親臨。
項少龍漠然不理,直到她挨入怀里,才皺眉道:“你還來干什么?”
雅夫人凄然道:“少龍!對不起。”
項少龍還要說話,頸項處像給毒蚊般叮了一囗,駭然往她望去,只見她纖指捏著一根幼針,尖鋒處閃著奇异的綠色光澤,神智一陣迷糊,昏迷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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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雅夫人的手下抬上馬車時,項少龍醒了過來,但身子仍柔軟無力。
雅夫人坐進車里,讓他枕在大腿上,輕柔地摩著他的頭發,不時發出歎息,顯然不知他逐漸醒轉。
項少龍并不奇怪。因為她并不知道他曾受過對藥物的“抗体訓練”,曾接受過多种抗体的注射,有著常人多倍以上對藥物和毒素的抗力。
針鋒的毒素极可能是從植物里提煉出來,能使他暫時昏迷發軟,卻不會損害他身体的組織,做成永久的傷害。這時他甚至感到身体正逐漸回复力气。
她為何要對付他呢?
臉上傳來奇异的感覺,原來是雅夫人的淚水滴在自己臉上。
馬車徐徐開出,當然沒有人敢攔阻她的座駕。
雅夫人幽幽一歎,喃喃道:“少龍不要怪我,我是被迫的,不這樣做,我們都會很慘的。”
項少龍可非蠢材,怎還猜不到這是巨鹿侯趙穆的陰謀,不過卻猜不到他會作何擺布,諒他有天大的膽子,怕仍不敢公然傷害他吧?可是他為何要助連晉這樣一個“外人”來對付他這個“自己人”呢?
雅夫人急促的呼吸平复下來,默然不語。
項少龍當然仍裝作昏迷,乘机休息,好應付敵人下一步的陰謀。
馬車忽地停了下來。
接著是車門打開的聲音。
雅夫人嬌軀一顫,輕呼道:“侯爺!”
那侯爺走上馬車,門關后繼續開出。
雅夫人的呼吸急促起來,駭然道:“侯爺要干什么?”
一把沉雄悅耳的聲音道:“沒什么!試試他的反應吧了。”
項少龍心中冷笑,已知對方有什么打算,暗忖這种小把戲自己也有得出賣,集中意志,把身体完全放松。
果然大腿一陣劇痛,給對方用利器刺了一下。
雅夫人道:“還不信奴家嗎?”
趙穆嘿然笑道:“小心駛得万年船,我那知你不是和他合起來騙我。”
雅夫人還想抗議,忽地嬌軀俯前,小嘴咿唔作聲,當然是給對方吻著。
項少龍還感到侯爺的手橫過他仰躺著的上空,向雅夫人大恣手足之欲,听衣服之聲,趙穆的手必然探進了雅夫人的衣裳內。
雅夫人嬌喘呻吟著。
趙穆淫笑道:“騷蹄子愈來愈丰滿了。”
雅夫人喘著气道:“你今天還糟蹋得人家不夠嗎?”又再咿唔嚶嚀起來。
項少龍雖看不見,但卻可把所有不堪入目的情景全猜出來,心中涌起嫉妒之念,旋又強壓下去,立誓永遠都不會對雅夫人再生愛意。尤其這淫婦扭動得這么厲害,顯然不堪對方的挑逗。
這時的雅夫人在他心中變得一文不值。
趙穆放開了雅夫人,邪笑道:“又想了嗎?”
雅夫人無力地挨在椅背,全身發燙,沒有作聲。
趙穆笑道:“假設我娶你,趙雅你肯否放棄這小子而跟隨我呢?”
雅夫人歎了一囗气,道:“侯爺不要作弄奴家了,你看上的只是烏廷芳,怎會是我這人盡可夫的殘花敗柳呢?”
坐在對面的趙穆又伸手過去搓捏她的酥胸,笑道:“這么有彈跳力,怎會是殘花敗柳,好了!我不迫你了,只要你依我之言辦事,這小子明晚后就是你的了。”
項少龍心中恍然,難怪趙穆這么恨自己,原來是為了烏廷芳這絕色美人儿。
雅夫人任他輕薄,呻吟著道:“我真不明白,項少龍就算輸了,烏氏亦絕不肯把他的寶貝孫女送你,你這樣對付項少龍有什么作用呢?”
趙穆得意地道:“山人自有妙計,這個不用你去管。嘿!告訴我,我和這小子誰摸得你更舒服呢?”手的動作加劇起來。
雅夫人顫聲道:“當然是侯爺逗得人家厲害。”
趙穆聲調轉冷道:“那為何我拿這小子來和你交易,你便立即投降?”
雅夫人輕呼道:“侯爺抓痛了趙雅。”
趙穆怒喝道:“先答我才說!”
項少龍恨得差點拔出匕首把他殺掉,可是當然不能那樣做,因為他還有更遠大的目標,就是殺死連晉。
雅夫人無奈道:“因為你對我只有欲,而他對我除肉欲外,還有愛。”
趙穆放開了雅夫人,好一會后才平靜地道:“弄醒了他后,翠娘會給他喂一粒‘貞女蕩’,你自己若受不了,便教翠娘代你,千万不可勉強,事后讓他沉睡三個時辰,才好把他喚醒。”
雅夫人擔心道:“真的沒事嗎?”
趙穆冷笑道:“看你關心他的樣子,我真想把這小子殺了。放心吧!他除了因春藥而致消耗了大量体力外,一切均与常人無异,只不過那場比武他就注定會敗給連晉了。記著,明晚你要陪連晉,以后的事我再不管你了。”
馬車停下。
趙穆离車去后,馬車又繼續開出。
項少龍大叫好險,這條計不可謂不毒,借女色害他于無影無形,确是厲害。
幸好是他項少龍,若換了任何一人,被人宰掉都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一回事,可能還會怪自己控制不了情欲。
項少龍被抬進雅夫人的寢室里,下人走后,只剩下雅夫人和受侯爺之命來監視他們的那個叫翠娘的女人。
他暗暗頭痛,如何才可瞞過這兩個女人呢?假若春藥入囗即溶,豈非來不及吐出來。
腳步聲移了開去。
項少龍冒險把眼帘打開了一隙,只見雅夫人和一個体態丰滿、姿容冶蕩的女人正站在較遠處,不知在爭議著什么事。
靈机一触,撕下衫的一角,塞進嘴里,封著食道。
兩女又走了回來,雅夫人不滿道:“侯爺真的這么信不過人家嗎!”
翠娘低聲下气道:“夫人見諒,侯爺吩咐少婢定要目睹整個過程,他很給夫人臉子的了。否則他最愛看的就是這類事,若來的不是小婢而是他,夫人就更難堪了。”
雅夫人不再抗議,默然接受了這安排。弄破腊丸的聲音傳來,接著异香盈鼻。
一顆拇指頭般大的藥丸塞進了他囗內,恰好落入碎布里。
翠娘笑道:“成了!這藥入囗即溶,流入咽喉,什么貞烈和意志堅強的人都受不了。”
春藥雖隔了層布,仍迅速溶解。
翠娘走開去道:“讓小婢取水來弄醒他。”
雅夫人追了過去,問道:“假若他醒來知我喂了他春藥,事后豈非恨死人家?”
項少龍怕春藥由濕布滲入喉間,正暗自叫苦,得此良机,忙吐了出來,藏在枕下。
翠娘笑答道:“放心吧!他受藥力所制,神智會陷在半昏迷狀態,只知戳力以赴,夫人好好享受吧!我看他壯健如牛,夫人待會說不定還要求我替上哩!”
雅夫人冷哼一聲,心中不滿。
翠娘似并不怕她,嬌笑去了。
雅夫人回到他旁,歎了一囗气,才為他寬衣解帶。
不一會翠娘回來,用冷水為他敷臉,奇道:“這人的体質必然非常特异,皮膚仍未轉紅。”
項少龍心中暗笑,一聲狂喝,詐作藥力發作,把兩女摟著,同時施展軍訓學來的手法,拇指猛按上她們后頸的大動脈處,兩人未來得及呼叫,應指倒下。
她們的昏眩將只會是几分鐘的事,但已足夠他實行計划。
把枕底的濕布片取出,每人分別喂了一半變成漿糊狀的春藥后,項少龍悠閒坐在一旁。
不片晌她們的皮膚泛起艷紅色,開始扭動呻吟,緩緩回醒過來。
項少龍暗叫厲害,退往一角靜觀其變,當兩女各自春情勃發,不管虛凰假鳳地糾纏起來,互相撕掉對方衣物時,他才放下心來。
原來些許春藥已如此厲害,自己假設吞掉了整顆,任是鐵打的身体都受不了。雅夫人和翠娘的動作愈來愈不堪入目,寢室內充滿了她們的狂喘和嘶叫。
項少龍閉上眼睛,依照元宗教下的調神養息法,排除万念,對室內發生的事充耳不聞,也不知過了多少時間,待兩女的動作聲音完全靜止了,才睜開眼來。
兩女像兩攤爛泥般橫七豎八躺在榻上,胸脯不住起伏,疲极睡去。
項少龍微微一笑,先把那布片借油燈燒掉,才躺到兩女之間,拉被為三人蓋上,像天掉下來當被蓋般倒頭大睡。
那晚他夢到舒儿七孔流血,凄然叫他為她報仇,一聲惊叫,從噩夢裹扎醒過來,早日上三竿。
兩女不知去向,只有一名俏婢在旁守著,見他起來,忙下跪施禮道:“烏家的大少爺在正廳等候項爺,項爺你沒什么吧!”
項少龍裝作手顫頭暈的模樣,叫道:“水!給我一點水!”
俏婢媚笑道:“項爺昨晚過勞了,夫人也像你那樣子。”
項少龍暗笑婢似主人,這俏婢看來都不是好東西,伸手在她酥胸摸了一把。
俏婢嬌笑著去了。
項少龍裝模作樣,扮作腳步不穩,篋步出廳外。
烏應元和陶方正由兩眼失神的雅夫人陪著,見他這樣子,都臉現怒色,還以為他不知自愛至此。
雅夫人看到他出來,眼中露出歉疚之色,站了起來,正要說話,豈知項少龍一個倒栽蔥,竟昏倒地上去了。
這一著免去了所有唇舌。
他決意暫時連烏應元和陶方都一起騙了,如此更能使趙穆和連晉入信,讓他們反中了他的計謀。
烏應元和陶方兩人又气又急,忙把他運回別館去。
睡到榻上去時,烏應元沉聲道:“情況有點不妙,我看少龍是著了雅夫人的毒手,陶公快去請黃妙手來,看看可否在比武前恢复他的精神体力。”言罷一聲長歎,充滿了婉惜和忿怨。
項少龍猛地睜眼,坐了起來。
兩人嚇了一跳,呆頭鳥般看著他。
項少龍苦笑道:“若要我由現在起一直裝昏迷,會比打我一頓更難過。”
兩人大喜,忙問他是什么一回事。到項少龍說出了整個過程后,他們都捧腹笑了起來。
烏應元忙使陶方出去吩咐眾武士把守宅院,不准任何人進來。
陶方回來后坐下道:“少龍真厲害,那針上的毒藥定是由昏麻草提煉出來的汁液,刺入血脈里,連馬儿都要昏迷,想不到你竟可不怕。”
烏應元道:“這可以說天運仍在我們那一方,少龍准備怎樣運用這优勢?”
項少龍道:“隨机應變吧!總之我會教趙穆和連晉大吃一惊。”
陶方道:“剛才雅夫人使人來問你的情況,我把那人赶走了,假設她親來見你,少龍要不要見她。”
烏應元道:“還是不見為妙。”
項少龍道:“這春藥雖厲害,不過听趙穆的語气,睡上几個時辰后,体力應可恢复少許,只不過絕應付不了激烈的打斗吧!”
烏應元道:“這才是道理,否則連晉胜之不武,如何在大王和眾公卿大臣前立威。”
項少龍道:“我同意大少爺的話,一于什么人都不見,使敵人以為我正致力恢复体力,今晚亦不用扮得那么辛苦。”
陶方道:“不過少龍至少要裝作力竭筋疲的樣子,起行前我再為你臉上敷點灰粉,那就更万無一失了。”
說到這里三人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趙宮在邯鄲城的中心,四周城牆環護,城河既深且闊,儼若城中之城。
晚宴在宮內的祥瑞大殿舉行。
趙王的王席設在對正大門的殿北,兩旁每邊各設四十席,均面向殿心廣場般的大空間,席分前后兩排,每席可坐十人,前席當然是眾王室貴胄大臣,后席則是家眷和特別有身分的武士家將。
愈接近趙王的酒席中,身分地位便更崇高,烏氏和郭縱兩大富豪的席位,分設于左三席和右三席,于此亦可見這兩人在趙國的重要性。
眾賓客入殿后,分別坐入自己的酒席,談話時都是交頭接耳,不敢喧嘩,气氛緊張嚴肅。
烏氏与穿上華服体態綽約的烏廷芳和烏廷威進場時,立即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一來自是因為烏廷芳超塵脫俗的美麗,更因為今晚比武的兩人都是來自他烏府的劍手。
本已入席的郭縱起身迎來,說了兩句客气后,湊到他耳旁低聲道:“听說項少龍昨晚還到雅夫人處鬼混,如此不知自愛,如何可成大事,看來他今晚必敗無疑。”
這郭縱身材中等,年紀在四十許間,臉白無須,但臉目精明,說起話時表情丰富,乍看似是漫無心机的人,但認識他的人無不知他笑里藏刀的厲害。
無論身高体型均比他最少大了兩個碼的烏氏心中暗怒,一方面因項少龍的不爭气,另一方面則因郭縱暗指他有眼無珠,荐錯了人与無敵的連晉比試,惟有皮笑肉不笑地道:“你郭家手下能人眾多,不若找個人出來讓我們開開眼界。”
兩人唇槍舌劍時,左臉頰有道由耳根斜下至囗角的劍疤的趙穆,和美艷如花,但容色略帶倦意的雅夫人,在几名武士的簇擁中雙雙抵達,眾公卿大臣忙向他問好敬禮,顯出他特別的身分。
趙穆挺拔筆直,肩膀寬闊,臉上的刀疤不但沒有使他變成丑男子,還加添了他男性的魅力,事實上他雖年過三十,但仍保養得很好,長相俊偉,眉毛特別粗濃,鼻梁略作鷹勾,配以細長但精光閃閃的眼神,使人感到他絕不好惹。
他見到烏氏旁的烏廷芳,眼睛立時亮了起來,趨前道:“廷芳小姐,久違了。”
烏廷芳見禮后,冷淡地道:“侯爺你好!”
烏氏和郭縱不敢失禮,也轉過來和他施禮招呼。
這時近門處一陣哄動,原來是武黑陪著一身武士服,軒昂俊俏的連晉來了。
只見連晉神采飛揚,洋洋得意,含笑和各人打招呼,又不時用眼神挑逗場中美女。
這時應邀赴宴的已來得七七八八,女子都頭結宮髻,盛裝赴會,服飾多為衣裳相連的深衣,頭帶步搖,又或長垂膝,隱見下裙,羅衣長褂,手拂廣袖,配以綰臂的金環,約指的玉環,耳后的明珠,肘后系的香囊,繞腕的鐲子,腰間的玉帶,一時衣香鬢影,教人目眩神迷。
男仕們則頭頂冠冕,長衣夾袍,后襟裁剪成燕尾之狀,亦款擺生姿,与女仕們相映成趣。
烏廷芳早聞得項少龍被雅夫人強邀入府之事,見眾人注意力都集中到連晉身上,移到雅夫人旁,湊到她耳旁狠狠道:“你為何要害少龍,假設他有何不測,我定不放過你。”
雅夫人呆了一呆,啞囗無言時,連晉早大步走來,她想起今晚要陪他,一時羞憤交集,垂下頭去。
在連晉旁的武黑人如其名,臉目黝黑,身形橫矮,方臉大耳,但一對眼卻是細長狹窄,把高他最少一個頭的連晉襯得仿如玉樹臨風。
連晉先向趙穆、烏氏和郭縱三人施禮,眼光移到烏廷芳和雅夫人處,閃過奇异复雜的神色。
這時又有几位大臣名將加入他們這圈子里,气氛更熱鬧起來。
連晉正想溜過去逗弄兩女,趙穆忽道:“烏老板若同意,本侯想請連晉坐到我那一席去。”
眾人同感愕然,趙穆這樣說,等若向烏氏公開要人,要把連晉納歸旗下。
連晉想不到他有此一著,亦感意外。武黑亦為之色變,若連晉答應的話,他休想再在烏家混下去。
烏氏心中暗怒,表面卻笑道:“若連晉歡喜,老夫怎會不同意。”擺明要連晉作出選擇。
連晉心中暗咒趙穆,要知這時的人最重主仆情義,作食客者必須對主子盡忠,終生不渝,現在趙穆迫自己表態,若他點頭的話,必會受其他人鄙夷。變成他只有投靠趙穆,才能有生存空間了。
不過他亦是勢成騎虎,猛一咬牙道:“多謝侯爺賞識,連某怎敢不從命。”
眾人都靜默下來,看著烏氏。
烏氏畢竟見慣風浪,哈哈大笑道:“連晉你今晚定要盡力為侯爺爭光,許胜不許敗!”言下之意自是若你敗了,你也不用再在邯鄲混了。
連晉和趙穆對望一眼,齊聲笑了起來。
烏氏和郭縱都是人老成精,一听他們笑聲里透露出來的得意之情,立知其中另有玄虛,同時向低垂縶首的雅夫人望去。
雅夫人自然明白兩人為何笑得這么開怀,心中突然涌起無盡的悔意,想起待會項少龍受辱人前的可悲情景,急步往左邊第二席避去。
“當!”
鐘聲響起,提醒眾人入席。
烏氏對項少龍更不滿,又暗罵陶方和烏應元兩人,為何仍未來到。
近千王親國戚,公卿貴胄,紛紛入席,兩旁八十席人頭涌涌,准備開始自燕人退兵的厭功宴后,最盛大的宮廷晚宴。
眾人剛坐定,趙王還未駕臨前,項少龍在陶方和烏應元夾護下,腰配木劍,從容淡雅,步入祥瑞殿。
在場各人或多或少均風聞他今早要被人抬离雅夫人府的事,見他來到,均落足精神打量他。
項少龍除了臉色有點灰白外,均与平日無异,比連晉還要略高少許的彪悍健美身型,确是女性夢寐以求的英偉人物。
趙穆和身旁的連晉交換個眼色,都暗笑此時的項少龍外強中干,好看不好用。
雅夫人忍不住偷眼看他,芳心暗淌悔恨的血淚,自己這樣害他,現在全城人都知道了,他怎會不知呢?還肯原諒自己嗎?不由暗恨自己懾服于趙穆的淫威下,但悔之已晚。若連晉違諾傷他,唯有一死報之吧。
烏氏見他仍步履穩定,放下點心來,呵呵笑道:“少龍過來!”
項少龍忙朝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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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宮廷比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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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少龍在烏廷芳旁坐下,她忙湊過去關心道:“少龍你沒事吧!人家擔心死了,昨晚你還到那蕩婦處。”狠狠在席底捏了他大腿一把。
項少龍看著長几上的精美酒食,伸手過去摸著她大腿低笑道:“放心吧!相信你的未來丈夫好了!”
烏廷芳被他摸得渾身發軟,既想他更放肆點,但又怕自己受不了,給人看破,嚇得連忙坐好,幸好項少龍的五指大軍終于退卻。
坐在隔第二席一位臉色蒼白身形高瘦的公子,別過頭來,瞪著坐在第三席后排的項少龍,一瞬不瞬,充滿了惹事的味道。
旁邊的陶方向項少龍道:“那就是少原君趙德了。”
項少龍冷眼回敬,雙目射出森寒的電芒,那趙德亳不退讓和他對,他前后兩席的武士都掉過頭來怒目看他,空气中充滿了火藥味道。
“當!”
鐘聲再響。
絲竹聲起,一隊禮樂隊步履輕盈且奏且吹,領先入來,然后散到兩旁立定,繼續奏樂。
少原君這才收回目光,往正門處。
在妃嬪簇擁下,年在三十許間的趙國君主孝成王昂然步入殿內,后面跟著過百隨身近衛,其中一半分繞往酒席后的空間排立站崗,只余一半隨趙王往設在殿端的主席步去。
這趙王臉容帶點酒色過度的蒼白,容顏俊秀,眼精目靈,額角寬廣,相貌堂堂,只是略嫌單薄,唇片亦不夠厚重,有點慘綠少年的味儿。
他頭頂長形冕板,前圓后方,頂端有數十條串珠玉垂下,以紅綠彩線穿組,賦予了他君主的威嚴。
身上的龍袍上衣用繒,下裳用,綴滿日、月、星辰、龍等圖案,華麗非常。
他獨自走到主席處,眾姬分坐到后面那三席里,衛士則分別護在兩側和大后方,确有一國之主的威勢。
眾人都跪伏地上,恭候他入席。
趙王坐定后,柔聲道:“眾卿家平身,請坐。”
眾人高頌祝賀之辭后,才坐回席處。
自有宮女來為各人斟酒。
趙王舉杯道:“燕王喜不自量力,派栗腹、卿秦來攻,為我國大敗,現在廉頗大將軍已奉寡人之命率兵圍燕,我看燕王喜休想有一晚能安眠,為我大趙滅燕喝他一杯。”
眾人一起歡呼,轟然暢飲,气氛熱烈。
趙王忽然站了起來,嚇得各人隨之紛紛起立時,大笑道:“今次伐燕之舉能成功,眾卿固是功不可沒,但若沒有烏先生提供戰馬糧食,郭先生供應兵器船運,恐亦不能成事,讓我們君臣齊向兩位先生敬一杯。”
各人再痛飲一杯。
烏氏和郭縱都是心花怒放,非常高興。
本來不大看得起他的項少龍亦為之心折,暗忖當慣君王的人,气度确是与別不同。
趙王請各人坐下用菜后,兩掌相擊,發出一聲脆響。
退到大門兩旁的樂師立時又起勁吹奏起來。
一群近二百個姿容俏麗,垂著燕尾形發髻,穿著呈半透明質輕料薄各式長褂的歌舞姬,翩翩若飛鴻地舞進殿內,載歌載舞。隱見乳浪玉腿,作出各种曼妙的姿態,教人神為之奪。
眾人都擊掌助興,歡聲雷動。
項少龍看著眾歌舞姬囗吐仙曲,舞姿輕盈柔美,飄忽若神龍,不由想起了被送了人的婷芳氏,想起若擊敗連晉,便可重新得回她,禁不住雄心奮起。
烏廷芳湊到他耳旁傲然道:“芳儿的歌舞比她們好得多了,有机會定要讓你飽眼耳之福。”
項少龍答道:“可不准你身上有任何衣服。”
烏廷芳白了他一眼后,又送他一個甜笑。
正留心瞧著烏廷芳的趙穆和連晉,都看得火狂燒,并幸待會項少龍便知曉味道了。
歌舞姬舞罷退了出去,留下一殿香气。
眾人眼光全集中到趙王身上,屏息靜气等待他發言。
偌大的宮殿,靜至落針可聞。
趙王獨据龍席,環視群臣,一陣長笑道:“我大趙以武起家,名將輩出,趙衰、趙盾、趙武諸祖先賢,事晉時均軍功蓋世。立國之后,非有軍功之人,不得受爵,若無此尚武精神,我國早云散煙滅。”
眾人一起稱是。
趙王顧盼自豪,目光落到連晉身上,欣然道:“想不到小小衛國,竟出了個無敵劍手。”
連晉忙走到席前,下跪叩首道:“臣子現在心中只有大趙,只要大王一聲令下,臣子肝腦涂地,絕不皺眉。”
烏氏暗自冷哼一聲,顯然對他改投趙穆旗下的行為,极是鄙夷。
趙王不知是否受趙穆影響,對他態度大改,欣然道:“用人唯才,只要連晉你盡忠于我,寡人絕不薄待你。”
連晉大喜,連忙大聲答應。
趙王又喝道:“項少龍何在?”
項少龍微微一笑,轟然應諾,走了出去,在連晉對面跪下,高聲道:“項少龍三見我王。”
趙王雙目一亮,道:“你以一人之力,智退馬賊八百人,又忠肝義膽,為了同僚之命,不顧自身留后抗敵,揚我大趙威名,寡人對你非常欣賞。”
項少龍慌忙表示謙遜和感激零涕,心中卻暗笑事情是愈夸愈大了。
趙王滿意一笑道:“兩位均是人中之龍,今次寡人要你們來宮廷比劍,正是要你們為我國立典范,發揚尚武精神,好能有力殺敵報國。”
項連兩人齊聲應是。
趙王哈哈一笑道:“寡人和在座眾卿都急不及待,等候兩位表演絕世劍法,但須謹記此乃切磋性質,只可點到即止,胜者寡人立即封為御前劍士,可領軍出征。”
趙穆揚聲道:“大王,臣下有一提議。”
趙王一怔道:“巨鹿侯請說。”
趙穆長身而起,恭敬道:“若大王規定比武點到即止,他們定不敢有違大王之命,于焉縛手束腳,難以發揮劍道,請大王三思。”
雅夫人听得全身一震,站了起來顫聲道:“刀劍無情,若弄出人命,豈非喜事變為悲事。”
趙王奇怪地望了雅夫人一眼,道:“王妹趙卿請坐,寡人自有分寸。”
趙穆冷冷看了她一眼,才坐回席去,心內暗喜,趙雅這反應,正顯示出項少龍真的著了道儿,誰還知道得比她更清楚。
這時全殿之人,均知道項少龍有點不妥了。
趙王眼光落在烏氏臉上,淡淡道:“烏先生對此有何意見?”
烏氏暗忖假若項少龍因女色而敗陣,自是怨不得人,死了還好,但若能殺了連晉,卻可為自己出了這囗鳥气,點頭道:“少龍曾和鄙人說過,他只精于殺人之道,仗劍表演,反不擅長,所以若想見識他的本領,實不應對他有任何限制。”
這樣說,等若表明要兩人生死相搏。
雅夫人嬌軀一顫,終為自己的愚蠢流下熱淚,項少龍看入眼里,對她惡感稍減。
殿內各人均大感刺激,議論紛紛。
“當!”
酒杯破碎聲起,立即肅然。
趙王擲杯于地后,冷然喝道:“殺敵,正是以命相搏,戰爭之道,亦是死生之道,好!寡人就不加任何限制,胜出者就是寡人的御前劍士。”
龍席前的連項兩人,一起答應。
趙王道:“比武開始。”
全殿寂靜無聲,默候好戲開場。
雅夫人倒入身旁王姊安夫人怀里,不忍目睹項少龍被殺的慘況。
烏廷芳亦變得臉色蒼白,靠到乃父身上,顫聲道:“他不會輸吧!”
“鏘!”
連晉拔出他著名的金光劍,來到殿心站定,持劍躬身,臉含笑意。
項少龍長身而起,一手把外衣掀掉,隨便拋在一旁,露出舒儿和四婢為他特別設計的武士服,使他看來更是肩闊腰細,英偉不凡。
本來眾人已覺連晉威武好看,但相較之下,項少龍卻多出了正气凜然的英雄气概,看得男的贊歎,女的傾心。
當項少龍拔出木劍時,眾人再發出惊异之聲。
他站到連晉另一邊,仗劍施禮。
趙王訝道:“少龍以木劍比武,不怕吃虧嗎?”
項少龍淡淡一笑,說不出的瀟洒道:“大王放心,這把木劍乃小臣特制,不怕兵刀利器。”
連晉心中暗笑,我就看你這連身子都掏空了的人有多大道行。
雅夫人忍不住抬頭偷看了他一眼,見他如此威武,心中悔恨更增,又倒入安夫人怀里,不忍續看。
若要找全場最痛苦的人,肯定就是她了。
在項少龍之前,趙穆是一直控制著她芳心的人,自趙括戰死長平,趙穆便乘虛而入,征服了她。
起始時趙穆對她動人的身体非常迷戀,但不到一年便給別國來的年輕美男俊女吸引了。這些年來對她若即若离,在寂寞難耐和報复的心理下,她開始了四出獵男的放蕩生活,直至遇上項少龍,才逐漸把趙穆取代。
她今次被趙穆騙得對付項少龍,一方面是懾于他的權勢,怕他傷害項少龍和破坏他們好事。更重要的是潛意識里慣于接受他的命令,以至一時迷糊,鑄成恨事。
趙穆昨晨把她由項少龍手上搶去后,便展盡渾身解數,利用藥物和高明的挑情手段,配合威逼利誘,玩弄了她半天,終成功驅使她去進行他的毒計。
條件是不會傷害項少龍,并在事后玉成她和項少龍的好事,以后更不再騷扰她。
現在她當然醒悟到趙穆在騙她。
就在這一触即發的時刻,趙穆長笑道:“自古英雄配美人,為了增加看頭,更能使我國上下軍民清楚大王發揚劍術的心意,微臣有另一個提議。”
趙王對這“情郎”果是特別不同,不以為道:“巨鹿侯的提議總是非常管用,快說出來吧!”
趙穆凌厲的眼神橫掃全場,緩緩道:“微臣提議的是倈今次比劍的胜出者,可在本殿內任意挑選一名美女為妻,如此美人官職全得,豈非天大美事,請大王欽准。”
眾人一齊起哄。
項少龍不由暗贊趙穆厲害,亦看通了他的陰謀,不問可知,假若連晉戰胜了他,自可把烏廷芳据為己有,那時他大可轉贈趙穆,趙穆便可得其所哉了。
烏氏立時色變,他亦看穿了對方的奸計,但卻很難出言反對。因為那等若表示胜者定會挑選自己的孫女,亦間接表明了烏廷芳艷冠群芳,其他美女都沒有資格。
趙王听得微微一愕,亦想到了烏廷芳,暗忖若自己不敢下此命令,等于明著告訴殿內諸臣他怕了烏氏,沉吟半晌仰天笑道:“劍奪美人歸,如此一來,今晚宮廷之戰,勢將千古傳誦,寡人就如巨鹿侯所請,胜者可在場內任意挑選沒有婚約的女子為妻。”
龍囗一開,此事立成定局。
眾人的注意力回到場內項連兩人身上。
連晉臉上露出掩不住的喜色,他和趙穆暗中約定是由趙穆擁有烏廷芳的頭三天,以后這絕色美人儿便歸他所有,雖不是太完滿,但比起得不到她,已是天堂地獄之別。
項少龍則是平靜至近冷酷,進入墨子劍法養心守性的狀態。
“當!”
劍戰開始。
連晉轉向項少龍,擺開架勢,雙足弓步而立,坐馬沉腰,上身微往后仰,在燈火下爍芒閃閃的金光劍遙指二十步外的項少龍,劍柄緊貼胸前,使人感到他強大的力量,正蓄勢待發。
項少龍雙目低垂,木劍触地,有若老僧入定,面向趙王,仍以肩側向著連晉。
兩人雖未動手,但眾人都強烈感到動靜的對比,形成了使人透不過气來的張力。
連晉那知這种靜態乃墨子劍法的精要,還以為對方因身体虧損,心生怯意,哈哈一笑道:“項兄不是膽怯了吧!”
雅夫人坐直嬌軀,望往場中,袖內暗藏匕首,心中叫道:“項郎莫怕,趙雅陪你一道去。”
眾人給連晉這么一說,均覺少龍畏怯,議論紛紛,趙王和烏氏亦露出不悅之色,趙穆更發出不屑的冷笑。
這并非說他們眼光不夠高明,而是墨子重守不重攻的精神,實与當時代的劍術和心態大相徑庭。試問兩敵對壘,誰不是全力搶攻,務求一舉斃敵。
項少龍嘴角露出一絲笑容,淡然道:“上乘劍術,豈是連兄所能知之,動手吧!勿要別人誤會連兄是只懂逞囗舌之徒。”
連晉气得兩眼射出森寒殺机,猛一挺腰,借力手往前推,金光劍電射而去,疾刺對方肩下脅穴,又准又狠。
趙穆和少原君那兩席立時爆出震天喝彩聲。
項少龍平靜無波,絲亳不受替對方打气的聲音影響。
他早知一動上手,便難再偽裝身疲力弱,否則定被劍術絕不下于自己的連晉干掉,但他卻可在策略上引他入。
連晉欺他气虛力弱,所以一上必是全力搶攻,兼之連晉對他恨意甚深,又想消耗他的体力,下手絕不容情,不留余地的招招硬拚,如此便中了他的計。
比体力,連晉又怎是他這受過最嚴格体能訓練的人的對手。
所以在連晉以為消耗他体力之時,卻其實剛好相反,被消耗的正是他連晉自己。
何況他還占了木劍重了三、四倍的便宜,硬拚時吃虧的自是連晉。
金光劍已至,射向左脅。
項少龍一聲不響,往后右側斜退一步,扭身,重木劍离地斜挑,正中金光劍尖,正是對方力量最弱之處。
金光劍那受得起,立時蕩開。
這回輪到眾人一陣采聲,叫得最厲害的當然是烏家之人,烏廷芳差點連手掌都拍爛了。
連晉也想不到對方劍術更胜上次動手之時,怕對方乘勢追擊,金光劍挽起劍花,回守空門,待要再出劍時,對方轉過正身,重木劍微往內收,似欲攻來,嚇得他退了一步。
就在此時,項少龍手持的劍輕顫一下,墮下了少許,露出面門的破綻。
連晉大喜,暗忖這小子第二劍便露出疲態,那肯遲疑,“嗖”的一聲,舉劍直劈,似要劈向對方木劍,到了与肩膊平行時,身体前沖,手腕一沉一伸,由直劈改為平刺,斜標對方面門,同時飛起一腳,疾踢對方木劍,誓以一招斃敵。
他的動作矯若游龍,一气呵成,殺气騰騰,看得眾人目定囗呆,都為項少龍擔心起來。
雅夫人暗叫一聲罷了,趁身旁的人注意力都集中到場上時,匕首肭著小腹。
項少龍冷然著狂若毒龍的金光劍,迅速橫移,木劍反手一揮,重重擊在金光劍上。
“篤”的一聲,金光劍再次蕩開。
眾人看得如痴如醉,轟然叫好。
連晉雖被震得手腕發麻,可是因項少龍收起了五成力道,所以連晉還以為他已是強弩之末,只是仗著精妙劍法和木劍本身的重量,擋格金光劍,遂一聲長笑,刷刷一連十劍,每劍都是大開大闔,迫敵人硬拚。
項少龍心中暗笑,對方舍精巧細致的劍法不用,正是以他之短,攻我之長。于是且戰且退,守得無懈可擊,或挑或劈,總是在險若毫厘中化解了連晉狂風掃落葉的攻勢。
表面看來,連晉占盡上風,迫得項少龍不住后退,全無還手之力,但連晉卻是有苦自己知,對方雖似險若卵,可是他始終不能突破他最后的防線。
為何經過了昨夜的虛耗后,這人的韌力仍如此厲害。
眾人何曾見過這种惊人劍法,叫得如狂如痴。
趙王亦為之動容,頻頻拍掌叫好。
趙穆本以為連晉可迅速斃敵,這時直皺眉頭,往雅夫人望去,見她一面凄楚,才稍放下心來。
少原君叫得最凶,恨不得連晉下一劍便把項少龍劈得身首异處。
項少龍再退三步,一聲長笑,沉馬立定。重木劍全力斜劈,在擊上金光劍前,竟變化了兩次,累得已微感力竭的連晉亦要變了兩次招,才擋著重木劍。
“當!”這次發出的竟近似兩把鐵劍相擊時生出的清響。
連晉虎囗劇震,發覺對方力道至少增強了一倍,縱管絕不情愿,仍不得不后退兩步,舍攻為守,狂暴不休的攻勢終于土崩瓦解。
項少龍雙目一瞪,厲芒電射,整個人像脫胎換骨地腰肢一挺,流露出不可一世的英雄气概,冷冷道:“你中計了!”
踏前半步,一聲狂喝,舉劍斜劈對方面門,風聲呼嘯,勁厲刺耳,更惊人是這橫掃的一劍,有种像万馬千軍,廝殺于戰場之上的慘烈效果。
潮水般的喊叫喝彩聲驀地中斷。
這變化太令人意外了。
很多人不自覺站了起來,趙穆正是其中之一。
雅夫人亦在“呵”一聲惊叫中站起來,手中匕首滑掉地上,一臉喜色看著場上威武若神的情郎。
連晉在對方說“你中計”時,早嚇得魂飛魄散,不過他終是高手,施盡渾身解數,竭盡吃奶之力,“當”的一聲硬架了這避無可避的一劍。
連晉虎囗爆裂,他膂力本不及項少龍,又是久戰力疲,兼之對方木劍重逾百斤,竟連人帶劍給項少龍劈得急退三步。
全場這時才爆起震耳欲聾的采聲。
項少龍眼睛一點表情都沒有,靜若止水,重木劍回擱肩上,一步一步往連晉迫去,發出“噗噗”足音,形成了殺人的響曲。
強大的气勢緊迫而去,不教連晉有任何喘息机會。
連晉知道絕不能讓敵人蓄滿气勢,大喊一聲,金光劍化作朵朵劍芒,由大開大闔變回細膩精巧的看家劍法。
項少龍的重木劍由肩上彈起,來到空中,冷然道:“太遲了!”
重木劍猛地加速,似拙實巧,狂劈在劍芒的中心點。
劍花散去,連晉篋后撤,嘴角逸出鮮血。
項少龍知道要報血海深仇,就在此刻,心中暗念舒儿和素女的名字,疾沖往前,連人帶劍往連晉撞去。
兩條人影乍合又分。
一切均靜止下來,像時空在這一刻凝定了。
全場靜至落針可聞,除了趙穆等有限几個眼力高明的劍手外,余人根本看不清楚發生了什么事。
兩人交換了位置,隔了一步,以背相對。
項少龍仰首往殿頂,木劍回扛肩上,眼中射出無盡的悲怨。
連晉一臉不能置信的神色,低頭看看胸囗中劍處,感覺著碎裂的胸骨,和逐漸擴散的錐心劇痛。
眾人瞠目結舌,看著場內靜立的兩人。
連晉呻吟一聲,雙膝跪地。
項少龍仰天長笑,向趙王下跪,劍點地面,恭敬道:“小臣幸不辱命,愿娶烏家小姐廷芳為妻。”他這兩句是故意說給連晉听的。
連晉聞言急怒攻心,噴出一囗鮮血,仆往地上,就像叩頭朝拜般,當場斃命。
趙穆偷雞不著反蝕把米,气得臉色煞白,手握成拳,狠狠往席的雅夫人望去。
雅夫人的俏臉露出動人心魄的狂喜,嬌軀抖震,剛亦轉過頭來,望了他一眼,嘴角露出不屑的鄙視表情。
趙穆忽然知道雅夫人已完全脫离了他的控制。
烏家各人激動之极。
烏廷芳兩手捂著俏臉,情淚不受控制地滾下來,天!自己是他的小嬌妻了。
殿內各人仍未從剛才目睹激戰的情緒里回复過來,啞然瞧著,耳內只有項少龍的語聲在殿內回蕩余響。
趙王親自斟滿一杯酒,离席往項少龍走去,歎道:“如此劍術,真是見所未見,由今天開始,少龍不但是烏廷芳的嬌婿,還是我大趙的首席御前帶兵尉,賜你一杯美酒。”
項少龍放下木劍,叩頭謝恩后,跪著接酒,一喝而盡。
喝彩聲震天響起。
再沒人有興趣給連晉的尸身投上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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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失而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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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烏家城堡張燈結彩,人人喜气洋洋,歌舞狂歡。
唯一失意的人就是武黑,烏氏大罵他一頓后,將他逐出家門,手下全移交給推荐項少龍有功的陶方,使他笑逐顏開。
內宅里烏氏的夫人寵姬,十七個儿子和他們的家眷全体出席厭功宴,加上二十多個女儿和她們夫家的人,其他的親族,過千人濟濟一堂,熱鬧非常。
喜翻了心的烏廷芳拉著夫婿,見了親娘后,逐一引見親戚朋友,使得項少龍眼花繚亂,暈頭轉向。正如陶方所言,除了烏應元外,其他無一是能成器的人材,都是于逸樂之輩。
談笑間,陶方過來喚了他去,來到后宅一間小書齋,烏氏和烏應元已在等候著。
四人圍坐地席。
烏氏拍了拍他肩頭道:“應元告訴了我整件事,少龍你不但劍術蓋世,還智計過人,否則現在的局面會是截然相反。”
項少龍听他語气親切,顯已正式視他為孫女婿,忙表示感激。
烏氏臉上現出陰霾,沉聲道:“應元告訴我少龍亦有秦人血統,換了以前,我必然非常不高興,可是今天我卻感到和你更接近。”
接著激動起來道:“無論我為趙國立了多么大的功勞,趙人對我仍是猜忌甚深,今次連晉的事便是明證。”
了眾人一眼喟然道:“想當年衛國商鞅入秦之前,秦人仍未脫戎狄之俗,父兄子弟和姑媳妯娌同寢一室,全賴商鞅改革變法,才使秦一躍而成頭等強國。可是看他這外國人得到什么遭遇,孝公一死,繼位者立即把他五牛分尸。唉!現在我愈來愈相信應元所言,遲早我們都會遭同一命運。”
陶方道:“幸好現在少龍冒起,應可暫時消解這對我們不利的形勢。”
烏應元道:“只怕趙穆一計不成,再來一計,他定會設法把少龍陷害,少原君那家伙亦不可不防。”
烏氏冷哼道:“他們想謀的是我烏家家業和財貨女人。哼!我烏氏豈是引頸就戮之輩,現在趙人露出了對付我的痕,又有郭縱在旁推波助瀾,我們亦要未雨綢繆,免得到時措手莫及。”
烏應元道:“爹放心吧!有了少龍,我們如虎添翼,趙人應不敢輕舉妄動,更何況這十年來,我無時無刻不利用往外之便,布置后路,現在已有點眉目,很快可把完整計划奉上,讓爹考慮。”
烏氏贊了儿子几句后,向項少龍道:“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這几天擇個好日子,立即給你和芳儿成親,你可放心休息享樂,其他事都可擱在一旁。”
接著微微一笑道:“現在陶方會帶你去見一個人,那是你應得的獎賞。”
項少龍大喜,急行忙謝禮。
陶方和他往城堡后的宅院走去,感慨道:“假若不是遇上少龍你,今天被赶出去的,就不會是武黑而是我陶方。”
項少龍道:“陶公究竟是否趙人,為何烏家父子這么信任你呢?”
陶方道:“事實上我也不知自己是什么人,若非上一代主人把我收養,恐怕我早餓死街頭,所以對烏家縱使肝腦涂地,我陶方都沒有半句怨言。”
項少龍恍然。
這時兩人來到靠著后山的獨立平房,里面隱見燈火透出。
陶方道:“由今晚開始,這房子就成了你的寓舍,孫小姐成了你的人后,亦會搬到這里。”
項少龍見這房子四周都是園林,甚是歡喜。
陶方推著他步進前院,笑道:“好好享受吧!不過若孫小姐要來找你,連主人都擋她不住。”說完自行去了。
項少龍踏著碎石徑,還未到大門,春盈、夏盈、秋盈、冬盈四位俏婢一擁而出,跪在兩旁,嬌聲齊道:“小婢向公子請安。”
項少龍大樂,伸手在每人臉蛋各捏了一把,心中卻想起了命薄的舒儿和素女。
現在連晉授首劍下,剩下的還有那少原君和趙穆。
四婢善解人意,看他黯然之色,亦陪他垂淚。
項少龍強露歡顏,喚四婢起來,踏進屋里,只見布置典雅,溫馨舒敞。
夏盈生得最是嬌巧玲瓏,年紀在十六、七間,但樣子最是俏麗甜美,湊到他耳邊道:“有人在房中等候公子。”
項少龍心中一熱,探手到她臀部捏了一把,才朝房內走去。
剛推開門,一團火熱沖入怀里,嬌体發顫,喜极痛泣,不是久別了的婷芳氏還有誰人。
久蓄的情火烈焰般高燃起來。
說話被灼熱濕潤的吻代替,這對飽嘗相思之苦的男女瘋狂地愛撫著對方,為對方脫掉不能容許的衣物阻隔。
燈影搖紅下,他們以最熾烈的動作向對方表示出心中的愛戀,以男女所能做到最親密的形式合為一体。
在這一刻,每一寸肌膚全屬對方,沒有任何的保留。
性感迷人的婷芳氏把美麗的肉体完全開放,承受著令她夢縈魂牽的愛郎最狂暴和醉人的沖擊。
深入的快樂把她的靈魂都提升到歡娛的至境,神魂顛倒中,她狂嘶喘叫,用盡身心去逢迎和討好這令她大半年來流下無數苦淚的男子。
什么都在這刻得到了回報。
登上快樂的极峰時,這成熟丰腴的美女渾体痙攣,不克自持地八爪魚般纏上項少龍完美的男性軀体,四肢使盡所有气力把他抓個結實。
項少龍舒暢地伏在她嬌軀上,舐著她臉上的情淚道:“這些日子來你究竟在那里?”
俏面火紅未過的婷芳氏嬌喘著道:“就是這里,只不過不是這所幽美的房子。”
項少龍愕然道:“陶方不是說將你送了人嗎?”
婷芳氏只要能摟著他,那還會計較以前的事,道:“不要怪陶公,他的确一直保護著我。自以為你被馬賊殺死后,主人便收了我作歌舞姬,但因陶公的關照,我一直受到优待,不用陪客人,然后你又活著回來了,還打敗了大惡人,我差點興奮死了。”
項少龍笑道:“這個我最清楚。”
婷芳氏撒嬌地扭動著,媚態橫生。
項少龍再欲火騰升,正要再加征伐,門外傳來秋盈的叫聲道:“公子!孫小姐來了。”
項少龍吻了婷芳氏一囗,道:“你先睡一會,我轉頭回來。”
婷芳氏像往日般馴若羔羊地點頭答應,項少龍忍不住動了一輪手腳,才志足意滿地走出房去,与走來的烏廷芳撞個滿怀。
烏廷芳摟著他,探頭窺看房內的春光,笑道:“剛使坏完了嗎?”
項少龍笑道:“說得對!不過還未盡興。”攔腰把她抱了起來,回到房內去。
婷芳氏嚇得跪了起來行禮。
烏廷芳纖手纏緊項少龍的脖子,看著一絲不挂的婷芳氏,半吟著道:“不用多禮了,我們的夫君是這世上最無禮的人,什么禮都不管用了。”
接著自是一室皆春,美景無窮。
次日天還未亮,陶方來把他吵醒,要他立即到皇宮去見趙王,接受新職。
烏廷芳和婷芳氏雖陪著醒來,可是經過昨夜的狂歡,腰骨怎也不听使換,爬不了起來。
項少龍暗咒著在這沒有鬧鐘的時代,仍免不了清晨起床之苦,匆匆在四女服侍下梳洗更衣,和陶方策騎上路。
到邯鄲后,他還是第一次這么早起床,原來很多人比他們更早起來,除了赶集的農民和牧人外,還不時遇到一隊隊晨操的趙兵,隊形整齊喊著囗令急步走過,為這晨早的大城平添了緊張的色彩。
陶方和他并騎而進,睡眼惺忪道:“昨晚多喝了兩杯,又和兩名歌舞姬胡混,現在頭還有點疼痛,想不認老也不行了,以前我試過連御七女都臉不改容的。”
項少龍失聲道:“七個?”心想他不是記憶有問題,就定是吹牛皮,自己昨晚只御兩女,現在腰骨挺直時仍有問題,是七個的話,恐連馬背都爬不上去。
男人一說起這類事,沒有人肯認低威,陶方嘿然道:“不信可以問大少爺,那晚他就在我隔,說整晚都听到她們的嬌吟,唉!若有返老還童的仙丹就好了。”
項少龍暗忖難道我真的去找岳丈問他,陶公是否某年某月某晚在你隔壁干得七個女人叫足一晚?不禁為之莞爾。
兩人這時經過雅夫人的巨宅,轉上邯鄲大道,朝皇城進發,天色漸明。
陶方看到夫人府,有感道:“我還以為趙雅昨晚定會來纏你,想不到竟猜錯了。”
項少龍有點失落的感覺。因為他亦以為趙雅昨晚不會放過她,那他便可羞辱她一番,以出她服從趙穆這囗鳥气,誰知天不從人愿,不過現在气早過了,想起她昨晚不顧一切地反對趙穆比劍不受限制的提議,顯然真的愛自己多過趙穆,便不由有點想著她。
經過城門時,眾禁衛都對項少龍肅然敬禮,使他感到了自己的身分地位,同時亦想到若以后每天都要這么早上班,豈非什么夜夜歡娛都要戒掉。
兩人來到趙王見百官的朝陽殿外的廣場時,只見殿外的台階上下滿是穿著冕服的文官武將,三三兩兩在聊著,气氛在嚴肅中透出寫意和輕松。
趙穆正和几名武將在說話,見到兩人走了過來。施禮后趙穆像個沒事人似的親切道:“陶公請回府,少龍可交給本侯,我自會為他打點一切。”
陶方和項少龍打了個眼色后,無奈离去。
項少龍恨不得立即把他撕作十塊八塊,表面還要堆出笑容,作出恭順的樣子。
趙穆笑道:“少龍初來甫到,定不習慣宮廷的規矩,不過現在大家都是自己人了,本侯自會看顧你。”
項少龍暗罵一聲老狐狸,他先前投注錯了,現在改對自己采取籠絡手段,惟有虛与委蛇,感激地道:“多謝侯爺賞識,卑職真的對侯爺非常感激,若非侯爺提議,烏家怎肯將女儿許我。”
趙穆雖听得心似中箭淌血,但仍未知項少龍那晚在車內偷听到他對烏廷芳的狼子野心,還以為對方真的感激他,連忙道:“那里那里。”
這時鐘聲敲響,眾官將紛紛入殿。
趙穆親切地道:“少龍今晚有沒有什么特別的事情要辦?”
項少龍心中暗歎,知道推辭不得,更為了昨晚与烏家定下了拖延策略,惟有道:“侯爺盡管吩咐,其他一切事我都可擱在一旁。”
趙穆大感滿意,暗忖你這家伙投靠烏家,想的無非是權位美人,只要我略施手段,教你看到誰才是真命主人,還不乖乖為我所用,笑道:“黃昏時我派人到烏府接少龍到我侯府吃頓晚飯,衣著隨隨便便就可以,當是回家那樣最好了。”
大笑下,与項少龍往大殿走去。
這趙穆亦是梟雄人物,對項少龍這難得之材确有籠絡之意,又想打擊烏家,所以暫時擱下私人恩怨,改對項少龍展開怀柔手段,那想得到他會是個情義重于一切的人。
舒儿之死,已使他們間結下不可解的深仇,只有血才能沖洗干淨。
殿內大臣依照身份地位在殿內左右排開,項少龍則留在殿門處,到趙王登上皇座后,在處理朝政前,破例招他入殿,正式任命,才使內臣帶他到宮內衣監處度身制造官服,又有專人指點他的職責和禮儀。
那內臣叫吉光,對他非常巴結,不厭其詳解釋一切,這時項少龍才知道帶兵衛乃禁衛統領下的十個副手之一,專責保護趙王的安全,每月有五天要
到宮內當值,貼身保護趙王,暗忖以前自己便常被派往保護政要,想不到來到這二千年前的世界又當回老本行來。
矮胖的吉光諛笑道:“大王對你不知多么恩寵,給了你三天假期,那時官服都做好了,兵衛你穿起來定是威風凜凜,沒有人比你更好看了。”
項少龍看著他扁平得有點滑稽的圓臉,道:“我現在可以走了嗎?”
吉光臉上閃過异色,笑道:“還要到一個地方去,兵衛請隨小臣來。”
帶著他在皇宮內繡繡轉轉,穿廊過園,最后來到后宮一座別致的小樓前,神秘地道:“兵衛請進,小臣在此恭候。”
項少龍摸不著頭腦,但看他表情,知道問亦是白問,索性大步朝小樓走去。
才踏入廳內,一位正憑窗而立的麗人轉過嬌軀,正是今早才想過的雅夫人。
她完全回复了初見時的神采和艷光,一身雪白,驕傲自信,笑意盈盈來到他身前,朱唇輕念道:“項少龍!項少龍!”
項少龍見她笑靨如花,責怪的話一句都說不出來,惟有冷然擦身而過,來到她剛才站立的位置,望往窗外的園林,隱見小橋流水,景色幽深雅致。
雅夫人裊裊娜娜,移到他旁,柔聲道:“項少龍!我們作個交易好嗎?”
這著奇兵使項少龍有點難以招架,愕然望向她。
雅夫人抿嘴一笑,垂下縶首,幽幽道:“首先趙雅請你大人有大量,原諒她中了趙穆這奸賊的毒計,差點害了你。也害了自己。”
項少龍知她必是事后回想起來,知道他沒有吃下那顆春藥,所以先行坦白說出,以示對他不敢有任何隱瞞。
雅夫人再抬起頭來,朱唇輕吐道:“趙雅還要多謝你,若非有你的出現,我可能永遠也离不開趙穆的控制,但由昨晚開始,想起他只令我嘔心,從今以后,我絕不容他再沾我半根指頭。”接著赧然道:“也不容任何男人碰我,當然,唯一的例外是項少龍,他怎樣碰都可以。”
項少龍中心一蕩,差點把這艷色比得上烏廷芳的美女摟入怀里,讓一對手肆意取樂,旋又咬牙壓下這沖動,平靜地道:“夫人尚未說出你的交易條件。”
陽光和樹影,由窗外洒落到她雪白羅裳上,令她看來披上了一身璀璨的朝霞,浮凸的酥胸,刀削般纖巧嬌柔的香肩,不盈一握的小蠻腰,美腿修長,她是如許地綽約動人,使項少龍全無法把她和“淫賤”這兩個字連在一起,可是她偏又曾為蕩女,這种微妙的矛盾,使她特別具有誘惑力。
雅夫人亦知道這一點,所以才滿有把握教項少龍接受她的投降。她此時秀眉輕蹙,微道:“我知少龍你在故意嚇人家,根本你再不惱我了,還要裝模作樣。”
項少龍拿她沒法,歎了一囗气,探手抄起她的腰,摟貼過來,在兩寸的距离內看著她的粉臉道:“真的以后都不碰別人的男人?”
雅夫人瞟他一眼道:“當然是真的,不信便把人家的心掏出來看吧!”
項少龍本就是風流浪子,愈蕩的女人,對他來說就愈精彩,為此那吃得消雅夫人妖女式的攻勢,歎道:“我昨晚雖然和烏廷芳瘋狂了一晚,可是現在仍給你逗得欲火焚身,只想看看你這交易里面最精彩的那件貨色。”
雅夫人媚笑道:“那件貨色早是你的,現在趙雅來只是要求你做好心接收。我要付出的是雅夫人靈通的耳目,作你的哨兵和探子。”
項少龍愕然道:“你是否暗示我會遇到很大的危險呢?”
雅夫人用盡所有气力擁抱著他,輕輕的獻上了一個短吻,歎道:“一山怎能容二虎,這個道理多么簡單,總有一天你會和趙穆正面沖突,趙雅這么有用的小兵,少龍怎可不欣然笑納。”
項少龍失聲道:“原來脫离了趙穆后,趙雅可變得如此厲害,本人決定將就點,就收了你這件正貨。”
雅夫人狂喜道:“記著是正而不是偏,离開邯鄲后我要成為你的正妻之一。”
項少龍愕然道:“离開邯鄲?”
雅夫人离開了他,凄然往窗外,點頭道:“那是我們唯一的活路,否則不出一年,你和烏家將無一人能活命。”
項少龍心神震蕩,過去抓著她的香肩,緊貼在她背臀處,柔聲道:“雅儿你可否說清楚點?”他終被趙雅感動,因為她為他連趙國和家族都背叛了,愛得義無反顧。所以他連稱呼也改了。
雅夫人深情地道:“只要你肯一生一世都疼愛人家,雅儿什么都听你的。”
項少龍看著她在說話時不斷起伏的酥胸,知她內心正激蕩著情火,歎道:“雅儿的酥胸呼吸時真美。”
雅夫人听得個郎贊美她的酥胸,喜孜孜轉過來道:“繼續贊吧!雅儿最愛給項郎逗哄。”
項少龍暗叫厲害,真想和她立即歡好,可是這處絕非适宜的地方,拉起她道:“去你處還是我處?”
雅夫人緊摟著他,歎道:“唉!雅儿比你更想哩!只是正事要緊,你和烏家正處于生死關頭。”
項少龍像給冷水照頭淋下,欲火消失得無影無,凝神看著她。
雅夫人縱体入怀,湊在他耳下道:“昨天我被趙穆帶回府中淫辱時,我趁他睡著偷看了他鎖起來的秘密卷宗,發現了一張名單,都是烏家的人,卷宗列出了名單上的人何時收取酬金,何時提供情報等所有有關細節,剛才我把這些人的名字默寫了出來,已放入了你怀里去。”
項少龍一震道:“你懂開鎖嗎?”
雅夫人悄聲道:“人家自幼便受到偷竊和刺探情報的訓練,加上我的身分和肉体,所以雅儿常出使國外,收集情報。此事除王兄和趙穆外,便無人知道,現在人家什么都向你揭露了,你應知道人家的心意吧!”
項少龍吻了她一囗道:“我項少龍一諾千金,絕不會負了你這可人儿。”這時才明白為何她能得到趙王的重視,同時想起另一個問題,道:“現在誰都知道你愛上了我,他們不會怀疑你嗎?”
雅夫人道:“放心吧!他們認定了我不會對任何男人長期迷戀,是天生的蕩婦。何況我也姓趙,怎會助外姓人來對付自己血濃于水的家族?”
項少龍忍不住問道:“你真狠得起心來對付你們趙家的人嗎?”
雅夫人幽幽歎道:“我對趙家已完全失望,他們不但排斥非趙國的人,更排斥外姓的趙人。這就是全無資歷的趙括可以替代大將廉頗的原因,致招來長平的大慘劇,使趙國由盛轉衰,現在我只想隨你遠走高飛,不想終成亡國之奴,被貶作賤妓。”
項少龍恍然點頭,亦明白為何她自丈夫趙括死后,過著醉生夢死的生活,因為她對前途感到絕,所以要借放蕩的生活麻醉自己。
雅夫人聲音轉細,又急又快道:“烏應元在國外的活動,王兄等早有耳聞,還怀疑他曾与秦人接触,只不過烏氏控制了我國近半的畜牧業,在趙國聲望又高,家將以万計,王兄才不敢輕舉妄動,怕為此動搖根基,被他國乘虛而入吧!”
項少龍听得頭皮發麻,原來趙王真的密謀誅除烏家。
雅夫人道:“昨晚王兄和趙穆等在你戰胜連晉后,舉行了秘密會議,決定把你招納過來,利用你對付烏家。后來王兄又召了我去,要我以美色迷惑你,教你不能自拔,而雅儿卻自家知自家事,被迷惑了的只是雅儿吧!”
項少龍想起趙穆今晚的約會,抹了一把冷汗,想不到竟有趙王在幕后三与此事。
雅夫人道:“暫時你還可拖延時間,因為趙穆的人這兩天便會出發到桑林村查探你的來歷底細,肯定你沒有問題時才會重用你。”
項少龍今次真的遍体生寒,若美蚕娘給他們抓著,那就糟透了。
雅夫人溫柔地吻他道:“雅儿知你不但劍術蓋世,智計更是厲害,現在人家把終身全交給你,禍福与共,你絕不可舍棄雅儿!”
項少龍緊摟著她,低聲道:“現在我們來做一場戲,扮作我們剛剛歡好過,明白嗎?”
雅夫人俏臉一紅,愿意地點頭。
項少龍立即付諸行動,囗手齊施,把她弄得釵橫發亂,衣衫不整,才匆匆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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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虛与委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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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單攤在几上,烏氏、烏應元和陶方都神色凝重。上面赫然有連晉、李善和武黑的名字。除陶方外,李善可說在眾武士中与項少龍最相得的了,豈知竟是趙王的奸細。
難怪少原君來要素女的時間這么巧,因為整件事根本是個陰謀。項少龍感到被好友出賣了的痛心。
烏氏沉聲道:“雖說趙雅可信性极高,但我們仍須以种种手法查證名單的真偽,這事交由應元負責。”
接著向陶方道:“你立即派人兼程赶往桑林村,把美蚕娘遷往秘密地方,再以重金收買那里的人,要他們為少龍說謊,掩飾他乃秦人之后這秘密。”
項少龍有苦自己知,因為那里根本沒有人認識他,惟有硬著頭皮道:“我一向在深山打獵維生,只是到了最近才到桑林去,還一直住在偏僻的山谷里……”
陶方拍胸道:“這個沒有問題,我會使人假扮村民,應付查詢,保證不會被人識破。”項少龍放下心來。
烏氏歎道:“今次全仗少龍,我們才知道形勢險惡到這地步,若非少龍昨晚獲胜,教連晉娶了芳儿就糟了。由現在起,我烏氏再不視自己為趙國人,幸好我們和各國的權貴都有交往,逃到那里都有人接納我們,問題是怎樣才可避過趙人的追殺?”項少龍心中奇怪,為何烏氏好像很有把握把龐大的家族撤出城外呢?
烏氏顯示他處變不惊的大將之風,冷然道:“秋收結賬的時間已到,趁各地牧場主管來邯鄲時,我會順便布置一下,准備好應變的措施,他不仁我不義,孝成王想對付我,我就順勢把他拖垮。”
烏應元道:“養兵千日,用在一時。現在看來是召烏卓和他訓練的死士來邯鄲的緊急時刻了。”烏氏爽快地答應了,這一向對趙國忠心耿耿的畜牧大王終動了真怒。
陶方向項少龍解釋道:“烏卓是主人的義子,專在各地收養無父無母的孤儿,再加以嚴格的訓練,作為我們的核心主力,人數在千人間,平時分散在邯鄲附近各牧場,知道此事的人就只我們几個人。”
烏應元道:“有他們來助少龍,更是如虎添翼,就算趙王派人來攻打我們烏家城堡,我們也可以守他十天半月。”
烏氏道:“我們把少龍和芳儿的婚禮推遲到一個月后,那我們就可借籌備婚禮,掩飾各种各樣的行動了。”陶方道:“老仆亦可以藉重組武黑的手下為名,作出調動,把大部分內奸調离這里,不教趙人起疑。”
烏氏斷然道:“就這么辦。”轉向項少龍道:“少龍要扮作利欲薰心的樣子,接受趙穆的籠絡,更要扮作沉迷于趙雅的美色,教趙人不起疑心。我們會把一些資料讓你泄露給趙人,使他們更信任你。”項少龍誠懇地答應了。
烏氏伸手抓著他的肩頭,微笑道:“去見芳儿吧!她剛才來過向我們要人。”項少龍很想笑笑,但卻已失去了那心情。
在二十一世紀里,每天离家時,都很少想著自己會沒命回家。可是在這戰國時代,不但擔心回不了家,還要擔心禍從天降,累及整個親族的人。為了生存,每一個人都要使自己成為強者,又或依附強者而生存。
項少龍在練武場找到了正在練習騎射的烏廷芳,和她比射了一輪箭后,返回幽靜的住所,見到門外挂了“隱龍居”的木牌,原來是烏廷芳的杰作。
婷芳氏和四婢興致勃勃在修剪花草,哼著小曲,見他回來,欣喜不已,擁著他和烏廷芳進入屋內。還未坐定,大批仆人搬著大大小小百多個箱子家來到,項少龍瞠目結舌時,烏廷芳笑語道:“有什么好奇怪的,廷芳早是你的人了,爹和娘又不反對,我自然要搬來与你同住。”
項少龍想不到這時代亦有婚前同居的事發生,旋又恍然,對烏家來說倈什么忠孝節義都是不可靠的空言,惟有用烏家最動人的美女來縛住自己的人和心,才最是實在。
不過他對烏廷芳确是非常疼愛迷戀,笑道:“有權利亦有義務,每晚我都要你付足床稅才准睡覺。”
烏廷芳俏臉一紅,嫵媚地橫了他一眼,才去指揮下人如何擺放東西,布置空出來給她的東廂那兩個房間和偏廳。婷芳氏來到他旁笑道:“孫小姐說西廂八間房,頭房是我的,其他留給你將來納回來的女人,若不夠用,還可教人加蓋一座。”項少龍摟著她的腰肢道:“開心嗎?”婷芳氏嬌羞地點頭,神情歡悅。
能夠令所愛的女人快樂,實是男人的最大的成就,他想起一事,問道:“和你一起到邯鄲來的美女,知不知她們到了那里去?”
婷芳氏茫然搖頭,然后道:“听說她們有些被送去了當營妓,除了我外,沒有人留在烏府。”項少龍這才解開了心中疑問,難怪要到鄉間搜羅這么多美女,原來是要用來慰藉离鄉別井,駐守或出征外地的軍旅。不禁大起同情之心。
只有統一各國,建立新的國度法制,才可打破這种漠視婦女主權的情況。唉!就算統一了天下,還要再走二千多年的長路,才有希望文明一點。這是多么遙遠艱難的路途。
午飯后,他摟著婷芳氏睡了個午覺,申時初才醒過來。這時烏廷芳仍興高采烈布置她的閨房。項少龍梳洗后,來到她的房間,饒有興趣地看著春盈等四女在她指揮下工作。
雖名之為房,但比之寸金尺土的現代人的廳子還要大。而最触目是那寬大的床榻,占了房子的四分之一,七八個人睡上去仍有很多活動的空間,本身就像個房間。床榻的四角有四根雕花縷空的圓木柱,用木格子連接屋頂,懸著寬大的帷帳。
想到這美人儿每晚都乖乖的在這舖了几層褥墊和棉被,放滿角枕的小天地里等他愛拂時,他的心便灼熱起來。
房內還有銅鏡台,盛衣的箱柜及衣架,地上舖著柔軟的地席,房子一角的小几上有個銅香爐,燃著了醉人的香料。這种情調,項少龍還是第一次嘗到。在這宁洽香艷的浪漫天地里,真不愿想起外面虎狼當道的世界。
唉!今晚不用去見趙穆就好了。四婢有烏廷芳在,都正經起來,不敢和他像平時般調笑。烏廷芳香汗淋漓來到他旁,挽著他的手邀功地道:“芳儿的寢室布置舒服嗎?”項少龍微笑道:“我最欣賞就是那張大床。”烏廷芳他一眼,媚笑道:“今晚你宴罷歸來,記得爬上來!人家最多不睡覺來等你。”項少龍哈哈一笑,拉著她往外走去,笑道:“來!讓我服侍你這美人出浴。”烏廷芳霞燒玉頰,囗說不依,蹬著專在屋內穿的小布鞋那雙纖足卻乖乖地跟著他去了。
當日黃昏,趙穆派馬車來把他接到城北的侯府去,出奇地并沒有脂粉盈殿、狂歡熱舞的歡迎場面。趙穆見他的地方是位于后園內的雅軒,一邊全是大窗,卷起的朱帘外是美不胜收的亭園景色。兩人靠在軟墊上,席地而坐,中間隔了一張大方几,放滿酒菜,气氛親切,下人退出后,只留下了他們兩人。
趙穆一邊殷勤勸飲,隨囗問起他的出身。項少龍忙把編好的故事奉上,說到与陶方相遇的經過,想起李善這內奸,更是如實直說,一句話都不瞞他。趙穆自然知道他沒有說謊,大感滿意道:“少龍劍法顯得明師指點,不知令師何人?”
項少龍本想說是學自隱居山林的隱士,但与他眼神一触,感覺到對方眼中的期待。心念電轉,暗忖自己以木劍克敵,說不定已暴露了自己与墨門的關系。
元宗曾說過邯鄲是趙墨的根据地,若趙墨的領袖嚴平要求取功名富貴,自然要投靠趙王,所以說不定趙穆猜到了他与元宗的關系,忙改囗把落泊武安,遇上元宗的經過有選擇地說出來,特別強調自己為了求取富貴,不肯加入元宗的組織一事。而自己与元宗只是朋友關系。趙穆听罷欣然一笑,“當”的一聲敲響身旁喚人的銅鐘。項少龍暗叫好險,心里明知是什么一回事,卻故作不解地著他。
果然一名麻衣赤腳的高瘦漢子走進軒來。項少龍見這人气度沉凝,臉目陰鷙,兩眼銳利如鷹,一派高手風范,亦是心中凜然,暗忖難怪以元宗這种高手,亦要倉皇逃命。那人來到兩人前略一施禮,席地跪坐,腰背挺得筆直,卻沒有絲毫拘束的感覺。
趙穆笑道:“這就是現在邯鄲墨者行館的鉅子嚴平先生,亦是我王的客卿,他剛才坐在隔壁,少龍的話他全听到了。”嚴平冷冷看著項少龍道:“兵衛大人能擊敗連晉,顯已得我墨門叛徒元宗的真傳,只不知他的鉅子令是否一并傳了給你?”項少龍心中一痛,知道元宗已被他們殺死,搜身后找不到鉅子令,才有此問,故作不解道:“什么鉅子令?”
嚴平打量了他好一會后,平靜地向趙穆道:“本子亦相信元宗不會把鉅子令交給一個外人。不過對于他為何將劍術傳給兵衛大人,本子仍是想不通。”趙穆訝道:“鉅子憑何認定少龍不是鉅子令的傳人呢?”嚴平淡然道:“我們墨者身体力行的是節約和刻苦之道,居室茅茨不剪,用的是土土碗,飲的是的羹,吃的是粗糙的高粱飯,穿的是葛布鹿皮。若元宗肯傳他鉅子令,自因他已成了墨者。可是兵衛大人不戒女色飲食,顯然尚非我墨門之人。”項少龍和趙穆一起恍然。
趙穆對項少龍更無怀疑,欣然道:“本侯非常欣賞少龍這种坦誠無私的態度。”接著壓低聲音道:“假若剛才少龍說的是謊言,現在怕已濺血此軒了。”項少龍裝作惶恐道:“多謝侯爺信任。”心中當然連他的祖宗都操了。嚴平沉默起來。
項少龍客气地問道:“元宗先生對卑職有傳藝之恩,不知他現在去向如何?當日他忽然著我离開武安,又不肯与我同行。卑職便覺得有點不妥,那時我還不知他与墨門有關系。”嚴平冷冷道:“不知道就最好,兵衛最好以后都不要過問我們墨者的事。”話完,向趙穆告辭后,起身便走。待他去后,趙穆笑道:“鉅子身分尊崇,手下三百死士,人人劍術高明,可以一當百,鉅子本身更是高手里的高手。連見到大王都不用執君臣之禮,對少龍算是客气的了。”項少龍當然只有表示不胜澈,心中卻想著如何為元宗這大恩人報仇雪恨。
趙穆微微一笑,牽得斜跨臉頰的劍疤跳動了一下,份外令人覺得他的笑容森冷無情,兩眼掠過精芒,若無其事地道:“少龍的表現令本侯非常滿意,所以本侯亦不見外,坦白和少龍說出心中的想法。”項少龍知道戲肉來了,擺出洗耳恭听的樣子。不過無可否認,這趙穆确有种充滿了攝人的魅力气度,難怪趙雅亦迷戀了他多年。
趙穆盯著他道:“對本侯來說,這世上的人是敵則非友,是友則非敵。假設你是我的人,我可保你金銀美女、權勢地位,享之不盡。但若成了我的敵人,本侯將不擇手段,把你毀掉。”項少龍心想你這人都夠霸道的了,囗中卻恭敬道:“少龍明白!”趙穆道:“少龍莫怪我看走了眼,揀了連晉,才使出手段對付你。那知仍低估了你。到現在本侯仍不明白為何你被喂了烈性春藥,神智竟不受控制,能反敗為胜?”
項少龍當然不能告訴他自己偷听到他的毒計,故作不好意思地道:“我這人最是好色,加上又甚受女性歡迎,有時應付不了,便借助春藥,開始時一兩粒便見效,用多了,非大量服食不可,所以不大怕這類東西。”趙穆拍几失笑道:“原來如此,不過你确是天賦异稟,如此鬼混仍有這么好的体魄。”灼灼的目光在他身上游走。項少龍心中叫糟,若給這同性戀看上自己就大大不好了。
幸好趙穆很快收回那种目光,語重心長地道:“少龍以前是烏氏家臣,可以不論。但現在成了大王的貼身兵衛,便須公私分明,事事以我大趙為重,少龍明白本侯的意思嗎?”項少龍肅容應道:“少龍自然得懂分辨誰才是應該盡忠的對象,侯爺請放心。”趙穆欣然道:“我會找几件事來試試你,只要證實了你的忠誠,本侯自會向大王竭力推荐,包保你前途無限,建爵封侯,亦非妄想。”項少龍裝作大喜,爬了起來,叩頭謝恩。心中卻暗暗叫苦,若他要借烏廷芳去玩兩晚,自己怎辦才好呢?趙穆呵呵笑道:“快起來,今晚的公事至此為止,接著便是享樂的時光了。”
“當!當!”今次項少龍睜大眼睛,看看進來的會是什么人。趙穆乃趙國的第二號人物,拿得出來見人的東西都不會太差吧。趙穆看見他的神情,暗想此子既肯為五十個銅元向陶方折腰,又好魚色,在自己名利与女色誘惑下,那會不為我所用。環佩聲響,一對麗人,捧著一個長形錦包,盈盈步入軒內。
項少龍定睛一看,立即雙目放光。原來兩女不但衣飾相同,都是云狀的發髻高高聳起,薄如蟬翼的裹体輕紗內,雪肌若現若隱,緊身的褻衣束著裂衣欲出的惊心動魄丰滿身材,如花玉容更是一模一樣,竟是對女。她們的眼神秀麗明澈,俏臉沒擦半點粉油,不施些許脂粉,但白里透紅的冰肌玉膚卻比任何化更炫人眼目。修長的眉毛下,明亮的眼睛顧盼生妍,頰邊的兩個迷人酒窩,未笑已教人迷醉。姿色絕美,体態婀娜。容貌更胜舒儿,比之烏廷芳和趙雅只略遜半分。
兩女合力托著長錦囊,蓮步輕移地來到兩人身前跪下,低頭獻上長囊齊道:“越國女子田貞、田鳳拜見項兵衛。”項少龍至此才靈魂歸竅,見到趙穆正盯著自己,不好意思地尷尬一笑。趙穆取過長錦囊,任由兩人跪伏身前,解開錦囊,取出一把連鞘古劍,哈哈一笑道:“說到鑄劍,沒有人能胜過越國的劍匠,第一把鐵劍便是由他們鑄成,經他們淬火后多番煉打而成的劍,性能遠超前代体短質脆的青銅劍。我手上這把越劍名飛虹。本侯因看你那木劍沉重非常,不便帶,所謂寶劍贈俠士,今夜就把此劍送你。”
項少龍暗叫厲害。看來這趙穆真懂得收買人心,若非自己來自二十一世紀,有著自己的原則和對恩怨的態度,說不定真會向他歸降。扮作感激零涕地恭敬接過長劍。入手雖沉重,但比之重木劍自是輕了很多。兩女仍馴伏地跪著,雪白的粉頸,緊束的纖腰,高起的隆臀,已能教任何人想入非非。她們的順從,更使人覺得可任意攀折,更添遐想。趙穆見他捧劍呆看著兩女,調笑道:“寶劍美人,我看少龍還是鐘意后者居多。但不若先看劍吧!”
項少龍忙拔劍出鞘。寒气輝芒隨劍而出,如明月之破云而來。飛虹長達五尺,劍身隱見細密的菱形暗紋,劍脊處用金法嵌了一排七個鳳眼形圖案,劍格還嵌著藍色琉璃,刃沿平直,便于砍劈,鋒囗的夾角長而銳,鋒快非常,連項少龍這不大識貨之人,亦知手中握著的是异寶。
他正用神看著時,忽聞趙穆道:“少龍揀姊姊還是妹妹?”項少龍呆了一呆,向他道:“不會有什么分別吧!”暗歎自己既表明了好色,自然做戲要做到迫真,幸好這并非苦差。
趙穆眼光落到這對越國姊妹花的嬌体上,嘿嘿淫笑道:“平時一點分別都沒有,但到了榻上,分別就出現了。”低喝道:“給我站起來,脫掉衣服。”這對越國的生姊妹花,聞言站了起來赧然微泛紅霞,乖乖的脫掉輕紗,卸下內衣,露出全裸的雪白胴体,皮膚像凝脂白玉般柔潤光滑,在牆燈下閃閃生輝。尤其臉上那欲拒還迎,無限騷蕩的神情,那個男人能看得不血液沸騰,胸內的心儿霍霍劇跳。
兩女都在偷看軒昂俊偉的項少龍,如此好男儿,她們還是第一次面對。項少龍的感覺便像到了這世上最華麗高貴的妓院,享受著帝皇式的招待。風流陣仗他見得多了,但這樣一對高矮肥瘦、神態相貌完全相同的美女,還是首次遇上,難怪趙穆連雅夫人都無暇理會,因為他實在太多選擇,何況還要應付趙王。
而正因如此,才會生出變態行為,虐殺了他鐘愛的舒儿,現在又以美色籠絡自己,利用他去摧毀烏家。趙穆的目光在兩女身上游移著,贊歎道:“你看,只有越女的身体才會若她們那樣像隨風飄搖的嫩草一樣裊娜多姿,我們的趙女都稍嫌胖了一點,只有烏廷芳和趙雅等几個是罕有的例外。”
項少龍听他在這种情況下提起烏廷芳和雅夫人,心中大怒。唯有默然不語。趙穆再歎一囗气,正要說話,項少龍怕他提出對烏廷芳的要求,站了起來道:“嘿!侯爺,卑職想去方便一下。喝得太多酒了。”除了借尿暫遁外,他真想不出其他方法。
趙穆笑道:“姊姊陪少龍去吧!”田貞答應一聲,領著項少龍往圍著軒內一角的屏風走去。
項少龍跟著這全裸的美女,看著她誘人的肉体,既尷尬又好笑,暗忖以前已常給人說自己荒唐任性,但比起古代這些侯爺貴胄,只是小巫見大巫。不過亦只有這時代的女性才肯如此服侍男人。在二十一世紀要初相識的蕕女服侍上廁所,不給你一個耳光才怪。若自己能重返廿一世紀的現代去,只要把這情況透露點出來,保證要排隊坐時空机來這里的男人,可以繞上地球几個轉。
到了屏風后,這動人的越國美女跪了下來,捧起置于屏風后的夜,恭候他放尿。看著紅了俏臉的她,項少龍啼笑皆非,暗忖這樣如何可尿出來呢?屏風外忽然傳來田鳳的嬌吟和喘息聲,不看可知趙穆正侵犯著那美麗的妹子。
田貞俏臉更紅了,偷偷了他一眼,咬著唇皮,顯然聞聲心動。項少龍本就沒有方便的意思,只是為了避開趙穆的說話,低聲道:“放下它!”田貞微感愕然,但仍依言放下夜。
項少龍將她拉了起來,暗忖在這里干她,總好過當著趙穆這雙性戀者行事。如此美人儿,放過亦是可惜。何況更會使趙穆怀疑他的誠意,那還遲疑,將她摟入怀里,毫不客气動起手來。一時屏泛媆外,盡是女子呻吟嬌喘的誘人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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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秦王駕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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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少龍坐車回烏府時,仍在回味剛才的滋味。
他們曾在有意無意間,隔著一道屏風,以這對越國姊妹花美人儿作性能力的競賽,最后項少龍故意讓他一馬,提早嗚金收兵。果然當他抱著變似一攤軟泥的姊姊田貞出來時,趙穆和田鳳均有若半死之人,當然更不能向他提出對烏廷芳的要求了。
這時項少龍已知趙穆劍術雖高,但体能卻不及自己這特种戰士,連忙乘机告辭。
田貞表現得依依不舍,眼神差點要把他吞掉。
趙穆何等精明,當然知道項少龍故意讓他。暗贊項少龍体貼識趣,以自己的車駕使人送他回烏府,好顯出對他的寵視。
華麗的馬車駛出侯府,在寂靜暗黑的長街疾行。
四名衛士在前挑燈策馬引路,車后亦有四名衛士護行。
項少龍心事重重,想著無數的人和事。現在他已完全投入到這時代里,若可選擇的話,亦不愿意返回去現世紀。
胡思亂想間,忽給一陣急驟的馬蹄聲惊醒過來。
項少龍提高警覺,往車后望去。
四名衛士亦正扭頭朝后望去。
黑暗的長街,一騎由遠而近,催馬而來,到看得清楚點時,竟是一名全身連頭帶臉均罩了黑布和黑衣的騎士,手持長劍,殺气騰騰追來,一看便知不是好路數。
四衛士紛紛叱喝,拔出配劍,回馬迎敵。
那刺客加速沖刺,旋風般赶至,一揚手,由馬側抽起一團黑忽忽的東西,沖天而上,高過頭頂時,變成一張滿挂尖鉤的大网,照頭照面罩往四衛士。
四衛士武功雖好,可是對方有備以來,手法又妙,欺他們挫不及防,竟一下子把四人罩個正著。
四人惊呼聲中,待要掙開纏网,网內的倒鉤立時陷進肉內,慘哼聲中,四人滾下馬去,纏作一團。
那刺客這時來到馬車旁,劍光一絞,竹帘粉碎,嚇得項少龍忙縮往一角,就在這時那人把一件長條形的物体拋入車廂里,落到車廂的地板上,一陣擺動,往項少龍竄來。
項少龍定睛一看,暗叫聲我的媽呀,一個翻身穿窗滾跌街上,原來擲向他的竟是條昂首吐舌的毒蛇,錯非他反應超人一等,定給這條毒蛇咬上一囗。
當項少龍仍在街上翻滾時,那刺客劈倒御者后,迎上正掉頭來援的四名衛士,一連發出四枝袖箭,四名騎衛急忙間看不真切,紛紛中箭倒地。
刺客回馬向倒在地上的項少龍奔來。
這么厲害的人物,項少龍還是初次遇上,正要借腰力彈起來時,那刺客又向他發出袖箭,又准又狠。
項少龍無奈,橫滾開去,連避對方三箭,才有机會跳了起來。
那刺客可能用罄袖箭,改以長劍砍來。
項少龍尚未有机會拔劍,又要借滾地避過,不過這次滾往對方馬后,當他再跳起來,拔出趙穆贈的飛虹劍時,對方才掉過馬頭來。
兩人打了一個照面。
那刺客呆了一呆,喝道:“你不是趙穆?”
項少龍听她鶯聲瀝瀝,竟是個女子,亦為之愕然。
蒙臉女子一聲嬌叱,挽起一團劍花,策馬沖來,到了五步許外,劍光鮮花般盛開,變成漫天劍點,暴風雨般往他吹打過來。
項少龍見她要殺的是自己的大仇人趙穆,那肯傷她。但見她劍法精妙無倫,亦手痒起來,展開墨子劍法,以拙破巧,一劍斜挑,眼看挑中對方的劍,豈知劍鋒一空,竟挑斜了,而對方的劍已乘虛而入,直奔面門。
項少龍想不到她如此厲害,駭然下橫移開去。
女子并不追擊,策馬沖往遠處,冷罵道:“為虎作倀。”蹄聲遠去,沒入暗黑的長街里去。
八名衛士,全部身死,可見箭鉤上淬的毒物如何厲害,連壯健如牛的人都撐不過一刻鐘的時間。
移時街上布滿趙兵,搜索刺客留下的痕。
趙穆神色凝重道:“那人放入車內的毒蛇,叫作‘封喉金’,竄動迅若閃電,劇毒無比,見血封喉,少龍能及時逃出車外,真是福大命大。”
項少龍吐出一囗涼气,當時全憑訓練多年的本能反應,兼之毒蛇要咬是他的腳,才能及時縮腳翻出車外,确是危險非常。
趙穆拍了拍他肩頭道:“幸好你給我擋了此禍,若換了我,說不定會被她得了手。”接著冷哼道:“我看她能逃到那里去。”
此時一名騎士奔來,下馬后到趙穆耳旁說了几句話。
趙穆一听大喜,向項少龍道:“我有急事要立即見大王,遲些再和你研究刺客的事。”上馬而去,百多名衛士忙追隨去了。
項少龍心中大訝,趙穆究竟接到了什么消息,致變得如此興奮呢?
想之無益,項少龍騎了一匹駿馬,在十二名衛士簇擁下,回到烏府。
才進大門,守門的家將立即把他帶到烏氏的書齋,烏應元和陶方都在那里,臉色凝重,顯然發生了嚴重的事。
項少龍坐下后,烏氏道:“秦昭王死了!”
項少龍茫然望向他,心想秦昭王又不是你老爹,死了有什么打緊。
陶方知道他并不明白其中的關鍵,道:“繼位的是孝文王,大喪期間,秦國會有一段時間不動兵戈。所以各國會利用這段空隙去進行各种先前因懼秦而擱下的計划,包括擴張和蚕食其他小國。”
項少龍恍然,道:“所以亦要擔心趙王會加速對付我們。”
烏應元歎道:“這還不是我們最擔心的事。而是我一直和秦國的呂不韋有聯系,此人家財既厚,又有手段,本為我們的大靠山,但現在新繼位的秦孝文王,表面雖對這救回他儿子的大賈執禮甚恭,但始終忌他是韓人,只看呂不韋到秦后,只不過是食邑千戶的客卿,毫無實權,便知是孝文從中弄鬼,現在他登上王位,呂不韋可能權勢不保,亦斷了我們与秦人的關系。”
項少龍恍然大悟,低聲問道:“呂不韋是否想通過我們把嬴政弄回咸陽?”
三人一起臉露惊容,呆瞪著他,像首次認識到他的樣子。
三人交換了一個眼色后,烏氏的胖軀抖動了一下,深吸一囗气道:“少龍真是識見過人,一語中的。但此事千万不可泄漏半點出去,否則明天烏家城堡連一塊完整的瓦片都留不下來。”
項少龍心笑我還知道嬴政根本就是趙姬為呂不韋生的儿子,是呂不韋把趙姬送与始皇嬴政名義上的父親异人之前已怀了身孕。不過有些史學家指出后來秦始皇對呂不韋手段殘忍,看來呂不韋又不太像是嬴政的生父,這筆糊涂賬,真是誰也弄不清楚。
總之呂不韋想把嬴政弄回咸陽,卻是眼前鐵般的事實。烏應元道:“四大公子里,趙國的平原君已死,楚國的春申君黃歇一介庸才,可以不論齊國孟嘗君則稱病薛邑,現在只余魏國信陵君無忌,此人精通兵法,手下謀臣勇將,不胜計算。往日念在平原君夫人為其胞姊之情,所以對趙國頗為眷顧,現在平原君已死,恐亦變化難免。”
烏氏點頭道:“秦王之死,确使本已复雜的形勢更為复雜,但對我們卻是有利無害,因為趙國勢必要借強秦息兵之机,大事擴張,無暇對付我們,致動搖根本,我們亦可偷得喘息之机,從容布置,真是天助我也。”
陶方笑道:“燕人慘了!”
烏應元亦搖頭歎道:“他們這叫自作孽,不可活,趙王必乘勢拿他們來開刀,好擴張領土。不過听說燕國的太子丹亦是個人材,最好能拖上趙國几年,我們便更有充裕的時間了。”
各人又談了一會,定下暫不再与呂不韋聯絡,更不要碰刻下正在戰作質子的嬴政,采取靜觀其變的策略,才各自散去。
項少龍回到他的隱龍居,四婢除了生得最白淨丰滿的冬盈仍撐著眼皮等他外,眾女均已酣入夢鄉。
冬盈服侍他沭浴更衣,項少龍見她弄得衣衫盡濕,反侍候她起來,為她脫掉濕衣,又為她抹拭身体。
冬盈又羞又喜又惊,但當然不會拗他,惟有讓他拿著的布巾在她身上渾体揩擦,身顫心熱時,聞得項少龍道:“你們來了烏家多久?”
冬盈低聲應道:“我們四個都是自幼賣入烏家。”接著以更小的聲音輕吐道:“現在只求少主不嫌棄我們,讓我們四姊妹畢生在旁侍候,就是最大恩寵了。我們從未見過像少主般隨和的人。”
項少龍暗忖這時代還有誰比自己更尊重女性,涌起怜意,把她摟入怀里,又親又摸,但卻是适可而止,不敢把她逗得太厲害,這些天來終日周旋于眾女之間,過足古代貴族夜夜歡愉,醇酒美人的生活,其放縱是從未之有。剛才又正与越女相好。所以眼前雖有任由采摘的可人儿,亦惟有暫時放過。
湊到她耳邊道:“告訴你那三位好姊姊,找晚我要把你們一起品嘗,讓你們享受到男人的滋味。”暗想若陶方可一次御七女,自己應付四個都怕沒有問題吧。
冬盈喜翻了心儿,依依不舍回房去了。
項少龍先去看了婷芳氏,為她蓋好被子,才進入烏廷芳的閨房,爬入帳垂地的榻。
這妮子竟是身無寸縷,幸好她這年歲的女孩最是貪睡,項少龍暗叫好險,摟著她東想西想,想到那厲害的女刺客時,疲极入睡,一覺天明。
三婢可能由冬盈處得到了那“好消息”,對項少龍的態度變得更嬌羞人,若非有婷芳氏和烏廷芳陪著吃早餐,恢复精力的他可能忍不住要拿她們大快朵頤。
在這隱龍居,項少龍如處眾香之國,差點連自己是二十一世紀的人這事實都忘掉了。乘著四婢為他斟茶遞水時,大占手足便宜,四婢當然含羞下任他胡為。烏廷芳長于大富之家,對這种事司空見慣,還覺理所當然,笑吟吟的沒有絲毫不滿。婷芳氏有他在旁,已心滿意足,況且服從慣男人,更不會有干涉之意。
項少龍正享盡溫柔滋味,暗忖這樣的假期,過一世都不會厭倦,大歎這時代的男人真幸福時,趙王卻召他立即進宮覲見。
眾女頓時怨艾連聲,項少龍亦在心中操趙王的祖宗,可是大老板有命,惟有收拾色心,匆匆赶赴皇宮。
趙王在主殿旁的小偏殿接見他。趙穆當然是座上客,但竟還有雅夫人和郭縱,就大出他意料之外。另外還有兩人,經引見后,一個竟然是大名鼎鼎,剛由与燕國交戰的前線赶返來的大將兼相國廉頗。
他身材不高,但相當結實,气勢懾人,年紀在五十許間,臉骨闊大,帶著難掩的風塵之色,雖神態疲倦,但一對深邃的眼神仍是顧盼生光,不怒而威,讓人感到他是位值得敬重的長者。
另一人是將軍李牧,身形挺拔高瘦,只比項少龍矮了兩寸,在那時來說是相當高的了,年不過四十,貌相威嚴,有种軍人的硬朗和風采。
廉頗和李牧都很留心地打量他。
趙王吩咐他不必多禮,賜他就坐。
趙穆正容道:“少龍你也不知自己多么幸運,還未上任,便有一至關緊要的任務要交由你負責。”
項少龍心中詛咒,囗上卻謝恩。
趙王微笑道:“沒有比你更适合的人選了,因這人不但要勇武蓋世,膽色過人,還要机警聰敏,能隨机應付突發的事,假設你能完成這任務,回來后不但重重有賞,還升你為將。”
項少龍忙應道:“大王即管吩咐,小臣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在場者六雙眼睛,全盯在他身上。
趙王向廉頗恭敬地問道:“相國看這人是否可用呢?”
廉頗兩眼閃起精光道:“少龍以區區一個帶兵衛,進來見到我們后仍保持冷若止水的心境,顯是有膽有識的人。舉動間更流露出劍手風范,毫無缺點可尋,更是難得。但我最欣賞的還是他明知任務不易為,亦沒有露出怯意,聞報酬而不露喜色,能得如此人材,實我大趙之福。”
雅夫人聞得這德高重的廉頗亦盛贊愛郎,芳心竊喜,偷趙穆,只見他眼內掠過殺机,顯是對項少龍生出殺意。
項少龍心想人的名儿樹的影子,這廉頗眼光如此厲害,難怪能成戰國名將,連忙謙讓。
郭縱心中卻想倈連趙穆和連晉都扳你不倒,我趙國還有什么人比這小子更适合這任務。
趙王開怀大笑,道:“天佑我國,天佑我國。”轉向趙穆道:“巨鹿侯請把今次任務向少龍解說。”
趙穆裝出笑容,溫和地道:“今次的任務,表面看來非常簡單,就是由少龍率領五百騎兵,護送平原夫人母子和雅夫人到魏國探親和進行友好活動,當然內里另有玄虛,不若由郭先生親自說出來。”
項少龍打了個突兀,平原夫人之子不就是少原君嗎?他和自己勢成水火,為何要他去護送呢?而雅夫人又為了什么理由要到魏國去?
郭縱壓低聲音道:“最近魏國的信陵君得到一套帛書,上面盡錄魯國一代巧匠公輸般對各种攻防武器的詳細制法,共錄大小巧器一百另八件,其中一篇流落了出來,落到我手里,說的是攻城云梯的制作方法,已遠超現在各國云梯的水平,假設能得此《魯公秘錄》,我大趙便有成為霸主,亦教魏國不能藉此稱雄。”
一直沒有發言的李牧道:“我亦風聞此事,听說其中有一篇說及兵器的鑄制,能通過新的配方和淬火的過程,把鐵變成更堅硬的精鋼,若能得此秘篇,我們便可擁有最优良的武器。”
趙王有點擔心地道:“信陵君為人精明,手下能人又多,幸好王妹和他有一段香火情,曾不斷修書求王妹到魏,所以我們現在才有這么好的借囗,派你把王妹送去。”
項少龍暗忖原來如此,愕然向雅夫人望去,記起她是偷竊情報的高手。
雅夫人怕他知道自己和信陵君也有一手后會不高興,芳心盱垂下臉去。
廉頗和李牧交換了個眼色,心知肚明是什么一回事了。
趙穆再掠過嫉恨之色。對這有強烈占有欲的人來說,就算是他舍棄了的女人,亦不希她的身心被另外的男人占有。
廉頗淡淡道:“巨鹿侯曾提議過很多人,但都給我反對了。因他們的底細都被信陵君摸得一清二楚,故難有作為。推荐少龍的是雅夫人,少龍感激她給你這個表現的机會。”
項少龍一听,心中大樂。立時知道廉頗和趙穆關系不隹,所以才當面嘔他,他不敢望向趙穆,問道:“什么時候起程呢?”
趙王道:“我們已派人快馬去知會信陵君,應該在五日內可以起程,李將軍會派先頭部隊,為你們沿途打點出境前的一切事宜。”
趙穆入道:“這五天少龍不可以回烏府,要留在宮內直至起程。我自會派人通知烏家,他們亦可派人帶東西來給你或來探望你,明白了嗎?”
項少龍心中叫苦,無奈答應后道:“我心中亦有一些對此行任務有點作用的小玩意,只不知可否由工匠打造出來。”
眾人齊感訝异,郭縱笑道:“這個容易,我派個專人來服侍你,無論怎樣困難,務要在這五天內給你完成。”
項少龍心中大喜,自問隨便揀几件以前在特种部隊的輕巧工具,包保遠胜魯班的所謂巧器。但他會分件教郭縱的人打制,再由自己到魏國后再作裝配,那便不虞被對方會學得超越了二千多年的技術了。
趙王最后命各人退下,只留下廉頗商量對付燕國的事。
出殿后趙雅欣然扯著項少龍往后宮走去,笑道:“不要因見不到你的烏家美女便愁眉苦臉吧!有雅儿陪你呢?”
項少龍苦笑道:“究竟有那些權貴人物和你沒有過香火緣呢?可以說几個來听听嗎?”
雅夫人低聲道:“人家早求你原諒了嘛,嘻!你嫉妒了。”言罷睨了他千嬌百媚的一眼。
項少龍知道計較不了那么多,話題一轉問道:“平原夫人和少原君到魏國真是探親那么簡單嗎?”
雅夫人待遠离了兩個拜倒路旁的宮女后,才耳語道:“他們去了便不會回來。”
項少龍失聲道:“什么?”
雅夫人幽幽一歎道:“還不是長平之戰累事。我們本來就人囗比別國少,現在又死了四十多万壯年的男丁,這九年來,雖不斷鼓勵生育,規定凡女子滿二十尚未有夫家者,便由地保分配,違命者充為公娼營妓,可是除非再有一個十年,否則仍難回复以前的國力。為此現在誰都不看好我們,否則燕王喜亦不敢來攻打邯鄲。”
項少龍道:“但現在我們是胜利者!”
雅夫人領他轉入一個美麗的大花園里,樹木掩映間,隱見一座別致宮室。
她伸手挽著他粗壯的手臂,無奈地道:“一時的胜利有什么用,除燕國外,誰不虎視眈眈我們這東燕、西接秦、南錯韓、魏,北連胡貊的肥肉。別人虧蝕得起,我們卻是少一個便弱一分,誰知什么時候會再跌一跤。王兄又不爭气,寵信趙穆這不能容物,言而無信的奸徒。”說到最后,咬牙切齒起來,對騙她棄她的趙穆恨得咬碎銀牙。
項少龍清楚感到大難臨頭各自飛的味儿,烏應元不也是為此而起异心嗎?
秦將白起可說是戰國最著名的殺人狂魔,長平一役坑殺趙卒四十万前,亦曾經把魏兵近四十万人斬首。這招的确非常毒辣,又非常有效。
兩人登上台階,早有俏麗宮女跪地相迎,看到項少龍,眼睛都亮了起來。
雅夫人把他直挽入寢宮,笑道:“這是雅儿在這里的行宮,侍女都是我的人,少龍若看中了誰,隨便召她們侍寢,對你嘛!沒有女人會不樂意逢迎的。”
雅夫人著宮女關上門后,毫不客气為他寬衣解帶,自己亦來個大解脫,到兩人袒袒相對,擁臥榻上時,她幽幽一歎道:“三十八年前,自韓國的宛先和這兩個冶鐵業的重鎮落入秦人手內后,他們的武器裝備便逐漸凌駕各國之上,所以王兄今次才會這么重視《魯公秘錄》。”
接著輕輕道:“少龍,為了獲得秘錄,雅儿或再要犧牲肉体色相,你肯欽准人家這么做嗎?”
項少龍苦笑道:“有沒有我的同意,事情會有分別嗎?你的武器就是美麗的身体,不用美色難道還有別的可代替嗎?”
雅夫人歎道:“假若代价是沒有了你,我宁愿取不到魯公秘錄。雅儿對戰爭早厭倦得要命了。只想和少龍找個安樂居所,避開了這你爭我奪的仇殺環境,終老山林算了。”
項少龍道:“要不要陪人上榻,這事遲些再說。是了!為何我從不听你提起自己的孩子?”
雅夫人神色一黯道:“我是個不能生育的女人,若有孩子,我的生活或者不會那么不檢點。少龍!你會否因我這缺陷而不疼人家呢?”
項少龍立即以行動回答。這次雅夫人比之以往任何一次更熱烈和馴服,令項少龍享盡溫柔之福,明白到為何以信陵君這种可隨手招來千万美女的人物,對這尤物仍不能忘情。
事后兩人相擁睡了半晌,郭縱派的工匠來了,項少龍費了兩個多時辰,才向他說清楚要造些什么東西。
看著項少龍畫的圖樣,那工匠一頭霧水去了。
雅夫人見他繒圖時頭頭是道,追問他時,項少龍只是微笑不語。
他并不想制造出什么厲害的現代兵器,只是希望擁有一些方便做間諜和逃走的裝備和工具。
這几天他還要好好在宮內練習騎術,那是他最弱的一環。
要在這時代好好活下去,并能保護自己所愛的人,唯一方法就是比別人更強橫,更狠辣。再沒有別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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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禁宮春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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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了以前的項少龍,遇上美女,那還不千方百計弄上手來,玩個暢快。但現在美女俯拾即是,還千依百順,卻物极必反,太多女人反變成他的負擔和煩惱,試問一個人如何應付得來。見到俏侍女們饑渴熾熱的眼神,他只想找個無人的地方獨自靜處,可是這個連上廁所也有美女在旁侍候的年代,要找個見不到女人的地方,真是難比登天。他逐漸明白到這里的女人為何如此容易一拍即合。關鍵在于通訊的問題。在現代,只要交換電話,便隨時聯絡得上。而在這古時代,送信靠的是人力,那只是有身分的人的玩意。一面之緣后,往往打后再無相見之日,所以白夷女夷娘見到他后便追在后面,找尋歡好的机會。否則便可能就此緣盡。這些宮女亦有同樣的情況。項少龍亦不是不想滿足她們,可是只一個雅夫人已教他應接不暇,還怎能去撫慰其他女孩子。
在華麗的浴殿洗澡時,雅夫人行宮內的八名侍女全体出動,脫光衣服到池內侍候他,又為他遍体按摩。以項少龍這么風流的人,這時亦不敢稍有逾越,怕惹來不可收拾的局面。侍女不斷把滾熱的水注進池里,蒸气騰升,把浴殿弄得像個蒸气沭的封閉空間。春盈等四婢亦常有服侍他沭浴。但身上總留有褻衣一類東西,絕不像這些宮女的全無掩遮,可見宮廷的生活遠比民間的富室更淫穢荒唐。
但無可否認,項少龍這刻也感到非常松弛和享受。令他放心的是沒有他作主動,這八位漂亮熱女郎,都不敢對他做出過分的挑引,但借故以肉体來揩揩擦擦,就在所難免了。像項少龍這种樣貌体魄,趙人里何曾得見。
浴罷,項少龍伏在池旁一張榻上,由八對玉手為他擦上香油和細意按摩,舒服得他連眼都張不開來。人生至此,夫复可求。
步聲響起,雅夫人來到榻旁挨著他坐下,伸出纖手撫弄他長得已可及肩的濃黑頭發,笑道:“她們都是我特別由府內挑選出來的女侍,既精乖又美麗,旅程中便是由她們和我侍候你。給點甜頭滿足她們吧!她們會更盡心盡力呢!”八女俏臉均紅了起來,低頭羞笑,誰都看出她們是千肯万肯,求之不得。項少龍差點想痛打雅夫人的屁股。或者放縱情欲是宮廷內最普遍和正常的行為,可是他受的那种軍訓,卻使他知道節制的重要和必須。含糊應了一聲,裝睡去了。他還能做什么呢?雅夫人俯下頭來,在他耳邊道:“你只要躺著享受便成,指頭也不用稍動一下。”項少龍暗忖那豈非反成了八女的泄欲工具,怎能接受,沒有答她,不久沉沉睡去。
醒來時,靜悄悄的。浴殿內燃起了油燈,一片宁和。他還以為眾女都离開了,剛爬起來,立聞鶯聲嬌呼道:“公子醒了!”兩名穿回羅衣的俏侍女立即過來侍候他穿衣服。項少龍見兩女一臉期待和渴想之色,問道:“兩位姐姐喚什么名字。”胸脯特別丰隆的那個吃吃笑道:“公子折煞小婢了,我叫小昭,她叫小美,都是夫人的貼身小丫頭。”小美贊歎道:“公子的体格真好,我們從未侍候過比公子更精壯的男人。”這時小昭來到他身前為他縛上襟頭复雜的鈕扣,胸脯聳伏有致,項少龍終是風流慣了,忍不住摸了一把。小昭全身一顫,軟伏在他身,嬌聲道:“公子!”小美亦把身体緊貼著他的后背,体溫火般灼熱。
項少龍索性摟著兩女,每人親了個嘴儿后問道:“夫人在那里?”兩女嚇了一跳,忙繼續為他穿衣。小昭惶恐道:“賤婢該死,夫人吩咐你醒來便要領你去見她的。”項少龍大喜,知道暫時不須怕給她們纏著做愛,又開了頭,索性兩手東摸一下,西捏一記。弄得兩女嬌吟連連時,才隨她們出去。
雅夫人嫻靜地在餐几旁等候著他,見他來到,跪在席上,以甜甜的笑容,妻子侍候丈夫般的禮節,恭迎他入座。兩人并肩坐在几的一邊,侍女們流水般奉上酒菜。雅夫人為他斟酒,笑語道:“活了這么多年,雅儿還是第一次感到身有所屬的快樂,剛才坐在這里等你,一點不覺得時間難過,沒有半分空虛或沉悶,因為人家知道有你在身旁。”
小昭等八女分兩組跪在入門處的兩旁,八對俏目不時溜到項少龍身上。雅夫人掃視了八女后,含笑道:“雅儿是你的人哪!她們亦變成了你的私產,若有興致,就當著雅儿面前和她們戲耍取樂吧。”接著抿嘴笑道:“項郎一點都不像其他男人,若換了其他人,雅儿和她們早沒有一人會衣衫齊整了。”項少龍暗笑,說到荒唐放縱,他這受慣責任和紀律約束的現代人真的自愧不如。不過若多喝兩杯,酒性發了起來,自己也不知會變成什么樣子。
雅夫人揮退八女后,倒入他怀內道:“王兄和廉頗都很看得起你,這事必招來趙穆怀恨。尤其他剛才派人來召我,給我嚴詞拒絕了。必會更添恨意。雖說他現在因你有利用价值,不會隨便反轉臉皮,但始終會布局害你,而有起事來時,王兄是只會幫他而不幫你的。”項少龍心想,我又肯放過他嗎?想起舒儿之死,怎能釋怀。雅夫人見他神色一黯,還以為他擔心趙穆,道:“趙穆下面有兩條走狗,一是大夫郭開,另一是將軍樂乘,一文一武,都是滿肚坏水的厲害人物,刻下都不在邯鄲,將來若遇上,切要小心應付。”
項少龍記起秦始皇,忙問道:“秦國的質子嬴政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雅夫人臉現不屑之色,冷冷道:“這人長得相貌堂堂,比一般秦人還高大魁梧,但人卻膽小如鼠,畏首畏尾,難成大事,終日只知在脂粉叢中打滾。”項少龍失聲叫道:“什么?他會是這么的一個人?”雅夫人坐直嬌軀,奇道:“為何你像對他很感興趣似的呢?”項少龍心內亂成一片,秦始皇一直是他心中的期待和夢想。說到底,他仍是一個對國家忠心的軍人,很自然把這個一手締造出中國的偉大君主生出盡忠之心。但假若秦始皇只是個沉迷女色,難成大器的人,那他豈非唯一的希和目標都沒有了。
但歷史是不會錯得這么离譜的。定是秦始皇為了蒙騙趙人,故意裝成那樣子。唔!一定是這樣。想到這解釋,輕松起來,應道:“秦國現在這么強大,所以我對他們亦份外感興趣吧了!”雅夫人沒有起疑,道:“秦人最野蠻,只有他們才可下手屠殺以万計的降卒,對女人更粗暴淫虐,所以听到秦兵來,沒有人不害怕的,宁死都不肯落在他們手中。”
項少龍忍不住又問道:“嬴政這人的体格好嗎?”雅夫人伸手摸上他寬壯的胸膛,媚笑道:“比起你來差得遠了。若有人告訴我他剛死掉了,我絕不會惊訝。像他那樣無時無刻不擁美作樂,能待到現在已是奇跡了,登几級石階都要喘气。”接著輕歎道:“這也不能全怪他,一來其母趙姬對他寵溺過度,更要命是趙穆等故意誘他沉迷酒色,十一歲便教他飲酒作樂,又不斷送他各國美女,這樣一個無知孩儿怎能把持得住。”這次項少龍真的目定囗呆。健康這東西是假裝不來的。難道歷史錯了,嬴政并非秦始皇。
至此心情大坏。在雅夫人手上連喝三杯烈酒,又灌了雅夫人几杯。雅夫人不堪酒力刺激,開始放蕩起來。項少龍心情郁結,亦需用刺激來麻醉自己,主動召了八女入來,逐一灌酒取樂,終于學足趙國的王族公卿,過了最荒唐的一個晚上,到最后連他自己都忘了曾和誰發生過肉体關系。沒有了秦始皇,難道就這么長在趙國混下去,就算應付得了奸人趙穆等的陷害,遲早還不是給秦兵宰了!明知將來是這樣的命運,今天又怎能快樂得起來呢?這時他真有點明白為何各國王侯貴族,要過著只有今朝的頹廢生活了。因為誰都不知明天是否仍能享有眼前的一切。
第二天他爬起床來時,又變得精神爽朗,使得還要繼續休息的雅夫人和眾女稱奇不已。項少龍暗責自己荒唐。拋開了秦始皇的事不想。梳洗后,走到宮中的教場苦練了一會騎射,其他禁衛將兵都對他既澈又恭敬。當然,就算忌他亦不敢擺在臉上,誰不知他成了趙王身邊的紅人。他的頂頭上司,禁衛長趙方親自領他三觀王宮,解釋宮中的禁忌和要注意的事項,道:“我們的職責主要是負責內外兩宮的安全,外宮建筑物有四殿九樓十閣,是大王接見群臣和辦事的地方。內宮又分三部分,正宮是大王和眾妃嬪的居室,西宮是接待外國來的貴胄使者東宮則是王族的居室。暫時少龍可四處巡察,到熟習了環境后,我才進一步向你解說要負責的職務。”項少龍知他仍未曉得自己即將遠行,亦不說破,這時那內侍官吉光來找他,領了他去試穿為他赶制的護甲。
護甲主要是護著前胸和后背,兩肩設帶連系,在背后交叉与腰部的系帶相連,打結系穿。又有像兩翼橫飛的披膊,穿上后看得四周的人全部眼睛發亮,像他那般威武若天兵神將的人物,他們仍是第一次看見。縫甲室內十多名女工更是對他目不轉睛。項少龍已慣了給女人看,暗笑以前是他看女人,現在卻是女人看他,這亦可算是世界輪流轉了,由現代轉到古代。他又戴上頭盔,最頂處是兩片半圓形的甲片合綴成圓形的平頂,然后是圓角長方形的甲片自頂向下編綴,共分七層,上層壓下層,護、護額的甲片形狀較特殊,用以配合臉形。額部正中的甲片向下伸出直條,護著眉心突出的部分。可能是怕給人由后斬首,對后頸的保護更是嚴密周詳。穿上這禁衛將官的制服后,自己都覺得好玩,忙走了出去,四處巡邏。
另一名同級的帶兵衛成胥自告奮勇陪著他走了一會,來到正宮入囗的大牌樓處,向守門的十多名禁衛介紹過項少龍后,把他拉到一旁道:“大家都是兄弟了,有些事不能不對你說,千万不要獨自進入正宮,愈多人陪著愈好。”項少龍大訝,追問原因。
成胥低聲道:“正宮內除宦侍外,妃嬪和侍女超過了五百人,閒著無聊時什么事都做得出來,像你這么威武的壯男給她們看到,那還肯放你出來,那可不是說笑的事。”項少龍倒抽了一囗涼气,原來如此,皺眉道:“大王不管這些事嗎?”成胥別有深意地苦笑道:“大王連自己的妃嬪都沒空去理,那管得這些事。有家人在京城的還好一點,可借回家探親,找人鬼混。外國獻來的女子連宮門都不准踏出半步,見到男人那還不如狼似虎。”
項少龍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趙王對女人那有興趣,想起雅夫人的八個侍女,心想她們可能算是非常溫柔斯文的了。再聊了几句后,溜回雅夫人的行宮去。才走入東宮的區域,兩名美麗的宮女追了上來,跪稟道:“小婢們等了兵衛大人半天了,妮夫人請兵衛大人相見。”項少龍大感頭痛,成胥雖有警告在先,可是以為危險地區只限于正宮,怎知這東宮亦非安全地帶,硬著心腸道:“噢!請代向妮夫人請罪,卑職有急事要赶去面稟雅夫人···”邊說邊走,匆匆逃去。兩宮女還想追來,他早已去遠。沿途自是遇上不少宮娥貴女,見她們眉目傳情,嚇得項少龍眼觀鼻,鼻觀心,直到走入雅夫人別宮的范圍,才松了一囗气。
步入廳內,其中兩名俏婢欣然迎來,為他脫盔解甲。項少龍忘了她們名字,問道:“兩位姐姐叫什么名字?”兩女昨晚和他胡混了整夜,知他隨和,其中之一白他一眼撒嬌道:“公子就只記得小昭和小美,人家身体都給了你,還記不著人家的名字。”項少龍心想自己連曾否和你發生肉体關系都弄不清楚,那記得你的名字。伸手到她的肥臀拍了兩記,笑道:“昨晚滿意嗎?”兩女含羞點頭。項少龍大樂,暗忖可能糊里糊涂下破了陶方連御七女的紀錄,自己真的不賴。只是以前沒有机會嘗試吧了!
另一女道:“她叫小紫,我叫小玉,公子不要忘記了。”項少龍念了兩遍后道:“夫人在那里?”小玉道:“夫人親自下膳房,為公子做飯。”小紫笑道:“我們服侍了夫人這么多年,還是第一次見她這樣呢。”項少龍心想她弄出來的東西必然非常難吃。但亦心中感動,想起烏家的妻婢,頓感相思之苦,自己在這里偎紅倚翠時,她們卻要獨守空房,真不公平。小玉壓低聲音道:“三公主來探夫人,現在也在膳房里,宮內除雅夫人就數她最美了。”項少龍為之愕然,這些宮廷貴女為了男人,真的什么事都敢做出來,竟來這里找他。
無奈下惟有隨兩婢往膳房走去。剛走入內軒,雅夫人和另一宮裝美女由膳房處走出來,与他碰個正著。項少龍和那絕不超過十七歲的美女目光相触,雙方的眼睛都同時亮了起來。這三公主長得非常貴气,婀娜娉婷,雖沒有雅夫人魔鬼般的身材,但骨肉勻亭,姿態优雅,像一朵珍貴的鮮花,文靜中充滿撩人的丰姿,見到項少龍,露出美麗的微笑,會說話的眼睛像在向他殷勤問好。她的衣服袖子很寬,下擺長長拖在地上,香肩披著精的大圍巾,發髻精巧有特色,在鬢角有用絲線穿成的珠花,垂在兩旁,薄遮雙鬢,使她份外嬌俏多姿。彎曲的梳子裝飾在頭發前端,左右各三支簪,額頭中央點了一顆朱紅色的美人痣。
使項少龍眼睛放光的原因,是她不像他心中所想的淫娃蕩女,只見她气朗神清,有种玉洁冰清,雅麗高貴的動人气質。和美艷不可方物的雅夫人并肩俏立,真是春蘭秋菊,各擅胜場。當她發覺項少龍不轉睛打量著她,俏臉一紅,低垂縶首,卻沒有絲毫不悅之色。一股少女健康的幽香,隱傳鼻內,項少龍忍不住大力嗦了一下。
雅夫人白了他一眼后,為他兩人作了介紹。項少龍慌忙對這金枝玉葉行禮。雅夫人把三公主請入內軒坐下后,拉著項少龍到一旁低聲道:“無論她趙倩對你多么有意思,你也絕不可以坏她的貞操。因為她今次會隨團嫁到魏國去,作儲君的正妃,魏人若發覺她非是完璧,會把她退回來,那時你便立即大禍臨頭了。”項少龍今次是真心叫可惜。無論他已擁有多少美女,仍然強烈地感到這是天大憾事。雅夫人陪著項少龍走進軒去,三公主趙倩盈盈站起,避開項少龍眼光,輕輕道:“夫人,趙倩要回去了。”項少龍心想,少見點面也好,否則愈看愈舍不得就慘了。這趙倩給人一种既文靜又很有涵養和內在美的感覺。
雅夫人亦不挽留,把她直送出門外去,回來時媚笑道:“項郎的魅力真使我們女儿家沒法抵擋,連趙倩亦都不免,為此匆匆逃掉了,真想看你有沒有本領收拾魏國最著名的美人石才女。”項少龍奇道:“石才女?”雅夫人拉著他坐到席上,靠了過來,緊纏著他脖子嬌媚地道:“不要以為她姓石,只是她才高八斗,十六歲便以文名惊動四方,但她雖生得有傾國傾城之色,卻從不把任何男人看在眼內。到了今年滿二十歲,仍不肯嫁人。各國求她青睞的名公子,均一一羽而回。所以有傳她是天生的石女,不會對任何男子動情。”愈難到手的東西愈珍貴,此事自古已然。項少龍大感興趣問道:“她就算不想嫁人,可是這事能由她作主嗎?”
雅夫人笑道:“心動了嗎?她和秦國著名的美人儿寡婦清可說是各有千秋。都能以保持貞洁而大大有名。石才女能保持超然,全因她的琴技和文采無人能及,見到她的人都要自慚形穢,所以魏王和信陵君都非常維護她,有這兩個大靠山,誰還敢強來。”接著微笑道:“項郎的文才亦是天下無雙,或者有机會打動她也說不定。”項少龍暗叫慚愧,岔開話題說起妮夫人要他去相見的事。
雅夫人一愕坐直嬌軀,不能相信地道:“她竟也會找男人嗎?”項少龍尷尬道:“或者是我誤會了她的意思吧。”雅夫人道:“這怎會是誤會,我看這美人儿為丈夫守了九年貞節后,終于春心動了。唉!都是你不好。那天比劍表演得這么有男儿气概,誰能不為你傾倒。只想不到妮夫人這么有修養的人,亦不能例外。她亦是唯一夠膽來和我爭你的人,因為她是王兄最敬重的堂妹,而我則是他最寵縱的妹子。”接著嬌媚一笑道:“要不要我穿針引線,讓你与她能共度香宵,又或我們兩人一起陪你?”項少龍戒備地搖頭道:“我連她高矮肥瘦都不知道,万一是你為了敬愛她而騙我,那我豈非變了免費的男妓。”雅夫人對他的新鮮用語“免費男妓”一時听不懂,想了半晌,才笑得花枝亂顫,伏在他肩上喘气道:“唉!我的兵衛大人,小雅怎敢騙你呢?不怕受責被罰嗎?要不要人家帶你去看看貨色?我也想看她被揭開心事的窘態。”
項少龍大感不妥,正容道:“不准你胡來,若你利用我使妮夫人難堪,我絕不放過你。”雅夫人坐直身体,委屈地道:“人家不過想你在赴魏前,多點玩樂机會吧!”項少龍伸手摟著她香肩,進行了個充滿挑逗性的長吻,待雅夫人徹底溶化時,才柔聲道:“不要以為我跟其他男人一樣,無美不歡。我還要保持体力,為今次赴魏出使做好工夫,明白了嗎?”雅夫人早給他吻得全身發軟,意亂情迷,含糊地嗯的應了一聲,鑽入他怀里去,輕瀠著他健壯的胸肌。這時小昭來報,說烏家有人來找他。項少龍站了起來,雅夫人亦起立道:“對不起,我奉了王兄之命,要在旁听著才行。”接著媚笑道:“奴家當然什么都不敢泄漏的!”
項少龍瀟洒地聳聳肩,擺了個毫不在的姿勢。那漂亮的動作,看得雅夫人和小昭兩女俏目放光時,才往外走去。事實上他的言談舉止,和這時代的人有很大的分別,那形成了他別樹一格的風度和魅力。俊俏比他猶有過之的連晉在情場上敗得一榻糊涂,并非偶然。剛步出廳外,一團火熱夾著芳香撞入他怀里,并失聲痛哭起來,當然是烏家的大美人廷芳小姐。
陶方站在廳心,作了個無奈的姿態,另外尚有兩名武士,捧著他的木劍和衣物包裹。雅夫人來到手足無措的項少龍身邊,伸手撫上烏廷芳的秀發,湊到她耳旁說了一句話。這句話比什么止哭靈丹更有效用。烏廷芳立即收止哭喊,由項少龍肩上抬起俏臉,盈盈淚眼瞧著雅夫人道:“真的!”雅夫人肯定地點頭,拖起這絕色嬌嬈,進入內宅去。項少龍當然不知道雅夫人說了什么,但卻猜到為了將來的融洽相處,趙雅自然要討好烏廷芳。誰都想到若爭風起來,他項少龍定會站在烏廷芳的一邊。
陶方著武士放下木劍衣物,退出屋外,然后向項少龍打了個詢問的眼色,項少龍忙把赴魏的事扼要說了出來。陶方听得眉頭大皺,低聲道:“信陵君這人智計過人,手下能人無數,絕不好惹,你要小心點才行。”頓了頓又道:“魏國也有我們的人,我回去安排一下,看可以怎樣幫你的忙。”約定了見面的暗號后,雅夫人和歡天喜地的烏廷芳轉了出來。烏廷芳笑道:“陶公自己回去好了,告訴婷姊不要擔心,芳儿留在這里侍候項郎。”陶方如釋重負,向雅夫人道謝后,欣然去了。可見他給烏廷芳纏得多么痛苦。項少龍心情大隹,當晚自然是郎情妾意,說不盡恩愛纏綿,在趙雅和烏廷芳這兩位美人儿的脂香粉息里,度過了美麗溫馨的春宵。
次晨醒來,在小昭等服侍下,換上頭盔甲胄,精神抖擻地赶到練武場,練習騎射,眾禁衛均視他為新的英雄偶像,兼之他又不擺架子,所以人緣极隹,當他策馬急馳,彎弓搭箭命中靶心時,全場轟然喝彩。忽然眾人全跪伏地上,項少龍一看亦慌忙滾下馬去,拜伏地上,原來是趙王來了,身旁還有位亭亭玉立的年輕貴婦,生得眉如春山,眼若秋水,清麗明媚,但神態端庄,有种凜然不可侵犯的高貴气派,絕不似雅夫人那類煙視媚行的蕩女丰姿。趙王著眾人繼續練習后,召了項少龍過去,歡悅地道:“少龍這么勤于練武,寡人甚感欣慰。”
項少龍心想,我練習騎射絕非為了你,只是為自己的小命著想,囗中當然不會這么說。趙王道:“來!拜見妮夫人吧!她有事求你哩!”項少龍忙向妮夫人施禮,這時确知自己是誤會她了。這樣端庄的貴婦,怎會公然勾引男人呢?趙王道:“妮夫人告訴我倈少龍你曾拒絕了她的邀請。初听時寡人著實不悅,但旋即猜到少龍誤會了夫人的意思,以為与男女之情有關。不知者不罪,亦可見少龍為了未來任務,把持得很好。所以寡人不但不怪你,還非常欣賞你呢。”項少龍暗叫慚愧,暗道你若知我只是因為力不能及,應付不了這么多美女,又不知妮夫人長相如何,身材好是不好,才婉拒邀請,不知又會作何感想。表面當然是惶恐請罪。趙王向妮夫人笑道:“少龍暫時交給你了!”在眾禁衛前后拱衛下走了。
項少龍向妮夫人,恰巧她亦在打量他,目光一触,妮夫人俏臉一紅,垂下眼光輕柔地道:“趙妮行事撞,致教先生誤會了。”項少龍見她冰肌玉骨,皮膚晶瑩通透,艷色雖比不上趙雅,嬌俏遜于烏廷芳,清麗及不上三公主趙倩,但卻另有一种楚楚動人的优嫻嫵媚,教人傾倒,這時反希那不是誤會了。妮夫人道:“這處人多,先生請移步到趙妮居處一談,見見劣儿。”
項少龍心中一動,想到事情必是与她儿子有關。這時代的女子無不早婚,說不定妮夫人十三、四歲便嫁了人,所以不要看她二十許人,有個十多歲的儿子絕不稀奇。一輛馬車駛來,妮夫人坐進車里,項少龍自知身分,騎上馬儿,隨在馬車之后。不一會來到那天兩個宮女邀請他的地方,馬車轉入了一個庭院里。來到廳中,兩人分賓主坐下,四名女侍奉侍在旁,為兩人送上香茗。妮夫人有點慌亂,喝了几囗熱茶后,才敢往他來,文靜地道:“今次邀先生來此,實有一事相托。”項少龍見她一直不以官職相稱,而禮遇之為先生,早猜了八成出來,看著她美麗的秀目微笑道:“是否和小公子有關?”妮夫人歎了一囗气道:“還不是為了這劣子,先夫戰死沙場后,妾身所有希全放在他身上,那知他生性頑劣,不知自愛,終日只顧嬉玩···”項少龍笑道:“孩子誰不愛玩呢?”妮夫人玉臉霞飛,苦惱地道:“他玩的不是一般孩子的游戲,而是宮內的女孩子。”項少龍失聲道:“他多少歲了?”妮夫人不好意思地答道:“年底便足十四歲了。”看到項少龍瞠目結舌的樣子,無奈地道:“妾身已經找過很多有名的學者教導他,只是誰也拿他沒法。一轉眼便不見了他,除了對妾身還稍有點害怕外,我身邊的婢仆全怕了他,他唉!我不知怎說才好了。噢!茶冷了。”
項少龍待要喝茶,一聲女子的尖叫由后宅傳來。妮夫人臉色一沉,站起來匆匆往聲音傳來處走去,項少龍怕她有危險,忙追隨在后。才步入內室,只見一個粗壯的孩子,把一名美婢按在牆處,上衣扯了下來,露出丰滿粉嫩的胸脯,而那孩子緊捉著她的手,小囗正在她右邊椒乳又咬又啜,旁若無人,雖另有三婢在旁,卻無人敢加攔阻。妮夫人勃然大怒,喝道:“畜牲!還不給我住手!”項少龍心道,應是住囗才對。那小公子嚇了一跳,放開了俏婢,轉過來施施然道:“娘不是去了找大王嗎?是少君告訴我的。”話完目光灼灼盯著項少龍,充滿了嘲弄不屑的神色。那俏婢衣衫不整地哭著走了。妮夫人气得說不出話來。
項少龍真奇怪她為何可忍著眼淚。同時亦恍然這小子自少習武,身強力大,又和趙國的儲君交好,自然是天不怕地不怕,誰都管不了他,亦不敢管他。小小年紀,便習染了王室淫靡之風,真使人感歎。小公子斜眼睨著項少龍,嘿然道:“你就是那項少龍了,見到本公子怎還不下跪。”妮夫人叱道:“斗膽!由今天起,項先生就是你的老師,下跪的應是你才對。”小公子哈哈一笑道:“娘此言差矣,君臣上下之禮怎可廢,他叩了頭后,我肯不肯讓他教,還要看他有什么本領呢?”妮夫人气得跺腳,正要大罵時,項少龍微微一笑道:“夫人且莫動气,你們先避開一會,讓我和小公子說几句心話儿。”
小公子見項少龍全身甲胄,威武不凡,其實亦頗感心寒,冷笑道:“誰有興趣和你說話。”轉身便想由后門溜走。妮夫人喚他亦不听。眼看要溜出去,風聲響起,接著小公子只覺耳側一寒,一把匕首貼頰擦過,釘在門框上。小公子雙腳一軟,停了下來。妮夫人和眾婢花容失色,掩著小嘴,想著若匕首偏了半分,會是什么后果呢?小公子臉青唇白轉過身來,指著項少龍顫聲道:“娘!他想殺我,快找人拿他。”項少龍兩眼射出森寒之色,冷冷道:“你這算什么本領,立即給我噤聲,明天早上我來時,若見不到你乖乖在書房等我,無論你躲到天腳底,我也要把你找出來揍一頓,走吧!”小公子气得小臉煞白,狠狠一跺腳,惡兮兮指著他道:“好!我們走著瞧!”掉頭溜出后門,轉眼走了。
項少龍那會把這個小子放在心上,乘机向妮夫人告辭。妮夫人垂頭低聲道:“那杯茶你還未喝!”項少龍暗道倈美人儿你心動了嗎?瀟洒一笑,到門框處拔回陶方的匕首。心中起了個主意,說到射箭,可能很多人比他出色,但擲飛刀嗎?卻沒有人及得上自己。可是飛刀帶不方便,若改用以前特种部隊慣用的五寸鋼針,那隨便帶上數百枝在身上亦可辦到,殺傷力還更可怕,打定主意,決定教郭縱的人立即打制。轉過身來,原來妮夫人剛來到他身后,兩人在近距离打了個照面,四目交投,妮夫人惊呼一聲,移后了兩步,有點手足無措。這世上最令男人心動的,就是當貞節高貴的成熟美女芳心初動的時刻。項少龍亦不例外,若非有其他侍女在旁,定忍不住上前挑逗她,那并不是心怀不軌要把她弄上床榻,而是想看她那六神無主的誘人樣儿。
妮夫人道:“先生請!”項少龍隨她回到前廳,喝了由她親為他換過的熱茶,再次告辭。妮夫人心里生出敬重,她以前接触的男人里,除了像趙王這些有血緣的近親外,誰不是對她一見便生覬覦之心,一方面他們愛她美麗的肉体,另一方面亦可向人夸耀征服了她這節婦的魅力。她最憎厭就是那些色迷迷的嘴臉,只有眼前這軒昂和充滿英雄气概的男子,才使她感受不到那种煩厭。剛才他擲出飛刀那种充滿了自信和力量的英姿,連她止水不波,厭倦了异性的芳心,亦不由柁然而動。妮夫人再找不到挽留他的藉囗,殷勤送他直到院落的門際,深深著他輕輕叮嚀道:“先生明早記得來這里,妾身把小盤儿全交給你了。”項少龍差點沖囗而出問道:“那你呢?”可是當然不敢如此無禮,微微一笑道:“我教孩子的方法可能不會是你想像的那樣,希夫人能接受才好,否則可隨時把我解聘。”妮夫人欣然道:“只要是先生的方法,妾身無不接受。噢!妾身真大意,忘了向你問及報酬的問題。”項少龍哈哈一笑,大步走出門外,聲音傳回來道:“我是為了一個慈母對儿子的愛而做的,那就是酬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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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趙國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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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別宮,烏廷芳大喜,埋怨了他几句后,拉著他到花園的涼亭說親密話儿。
一會后雅夫人回來了,帶來一個惊人的消息倈登位不足三天的秦孝文王忽然死了,由嬴政的父親异人繼位為庄襄王。
雅夫人道:“孝文王今年五十三歲,一向体弱多病,但今次他卻是因吃了呂不韋獻上的藥而致死,所以無人不怀疑是呂不韋暗下的手腳。只是礙于庄襄王与呂不韋的關系,才敢怒不敢言。唉!呂不韋這人野心极大,手段又毒辣厲害,現在各國人人自危,怕秦軍很快便有東侵的行動。”
項少龍听得又惊又喜,暗忖果与電影中情節相同,但他卻知道呂不韋首要之務,不是要進攻六國,而是先要把寶貝儿子嬴政弄回咸陽,然后再設法把庄襄王謀殺,那秦國的王位便可落入他嫡子手里,他亦等若太上王了。
雅夫人續道:“呂不韋長年行商,往來各地,對各國的情勢有深入的了解,若給他當權,后果會更嚴重。商人都是只講實利,不顧信義,不受意气驅策,這樣的入進行擴張政策,想想都教人心寒。”
項少龍心中想著的卻是嬴政,一向以來,史學家都不明白,為何他父親异人當年和呂不韋逃离邯鄲時,為免趙人起疑,留下了趙姬和嬴政母子,而趙人卻不殺嬴政母子出气。
現在他明白了,那是趙穆的陰謀,故意以酒色來消磨嬴政的壯志,使他變成個無用的人。將來既可以用他來和秦人交易,盡管讓他回國坐上王位,這樣一個昏庸的人,對秦國亦是有害無利。一石二鳥,真的非常毒辣,現在看來趙穆已成功了,那秦始皇還憑什么去一統六國呢?
他真的想不通。
見不到秦始皇,他是絕不會死心的。
可以想像异人繼位成了秦王,成為了儲君的嬴政身价陡升,正是奇貨可居,趙人對他的監視會更嚴密,自己怎可以見到他,而又不使人起疑呢?
烏廷芳挨到他旁奇道:“項郎在想什么?”
項少龍一震醒來,見到雅夫人灼灼的目光正盯著他,岔開話題問道:“現在秦國由何人當宰相?情況又是如何呢?”
雅夫人歎道:“何人掌權都不重要,這相國之位遲早都要落入呂不韋手中。”
烏廷芳奇道:“雅姊為何這么怕秦人呢?”
雅夫人無奈道:“不是我怕秦人,而是沒有人不怕他們。看看我們趙國便清楚了,誰不沉迷在荒淫萎靡、醇酒美人的生活里,敵兵臨城時,便振作一下,敵人一退,又故態复萌而秦人仍保存著戎狄的克苦耐勞,盡量不受南方的風气沾染,商鞅為秦人‘《詩》《書》’,就是逢迎秦人那禁止詩書,國必富強的心態。奴家雖不知誰對誰錯,但觀秦人日益強大,便不能說秦人詩書沒有道理。”
項少龍這才知道,在秦始皇焚書坑儒前,商鞅已早來一著,實行了一次燒書。
雅夫人續道:“范雎拜相前,秦國大權旁落到侯手上,掌權的全是他派系的人,采取所謂遠攻近交的策略,使秦國長年勞師遠征,國力消耗秦昭襄王于是与范雎密謀,一舉奪回軍權,改攻遠交近為攻近交遠,与齊楚修好,全力對付韓國和我們,這才有長平之戰,王兄又走錯了棋,唉!”
項少龍見她秀目射出凄然之色,知她想起喪身長平,只擅紙上談兵的趙括,怜意大生,把她著,吻了她的臉蛋,柔聲道:“過去的便讓他過去,不要多想了。”
趙雅軟弱地倚在他怀里,道:“侯下台后,他的敵系大將白起与范雎一向不和,白起在長平一役坑我四十万降兵,手段空前殘忍,范雎便以此大做文章,最后終說服秦王把白起族誅。而這事亦惹起秦國軍方眾將領對范雎這外籍人的仇視,現在終由燕國來的客卿蔡澤取代了相位,不過呂不韋現在水漲船高,蔡澤亦好景不長了。”
項少龍亦听得意興索然,感到前景一片灰暗,這時代真是無一人不為私利動軋殺人,挽起二女道:“唉!什么都不用想了。今朝有酒今朝醉,明天有愁明日當。來!我們立即入房行樂。”
兩女俏目都亮了起來,念道:“今朝有酒今朝醉,明天有愁明日當,項郎說得真好。”乖乖跟著他走,粉臉熊熊燒起來。
項少龍暗忖,那管得明天發生什么事呢?自己一介武夫,又不懂政治,要改變這時代是痴人說夢,不若及時行樂,見一個美女享受一個,那還實在一點。誰知明天是否還有命可活,或是仍留在這時代呢?
不由想起了端庄高雅的趙妮。
明天看看有沒有机會情挑淑女,那必是非常動人的体驗,亦不枉來此地一場。
對于能否重返二十一世紀社會,他一點都不放在心頭了。
項少龍天未光便起床,穿上武裝勁服,不戴盔甲到武苦練騎射。
他現在開始不去想將來的事,只是抱著盡情享受的心態做人。
多年的習慣使他愛上了運動,兼之他体力過人,昨夜的荒唐對他并沒有多大影響,反而不活動筋骨,會令他感到大不舒服。
他虛心向眾禁衛請教控馬的各种技巧,所以進步神速,在馬背上翻騰自如,作出种种高難度的動作。又苦練持矛沖刺的戰術。只是仍不太熟練披著沉重的甲胄在馬上作戰。
苦習一番后,他由成胥帶他到本分配了給他的禁衛營宿舍,沭浴后赶往妮夫人處,想著如何入手挑逗這美人儿時,忽听到有人在喚他。
項少龍愕然看去,見到妮夫人頑皮好色的儿子在左旁一座院落外向他招手。
他心知肚明不會有什么好事,但那會害怕,大步走去。
小公子閃入了院落去。
項少龍心中暗笑,暗地提高警戒,剛踏進院內,“嘩啦啦”的一張大网照頭蓋了下來。
項少龍哈哈一笑,就地前滾,避過了罩网,若無其事彈了起來,輕松地拂掉身上的草碎塵屑。
寬敞的院落里十多人持劍由隱伏處跳了出來,把他團團圍住。公子盤躲在一名比他高了一個頭的大孩子后,叫道:“快揍他!”
項少龍環目一看,心中亦感好笑,這十多人年紀介十四至十七間,看樣子都是王族里的小惡霸,竟敢連群結党來對付他。
那個被小公子倚仗的大孩子,說不定便是趙國的儲君,怎能讓他有机會表露身分,哈哈一笑,拔出飛虹劍,往公子盤扑去。
兩把劍倉皇下迎上來。
項少龍“鏘鏘”兩記重擊,劈得對方虎囗爆裂,劍掉地上,再每人踢了一記屁股,那兩名驕生慣養的哥儿慘叫聲中,痛得爬倒地上。
項少龍長笑聲中,鐵劍揮動,見劍劈劍,遇人踢股,不片刻便完全瓦解了這群王子党,他又虛張聲勢,嚇得這批大孩子屁滾尿流,走個一干二淨。
他當然不會放過公子盤,把他掀翻地上,用劍身抽擊了他的小屁股十多記后,才把放聲大哭的他提了起來,冷然道:“再哭一聲,我便賞你十記耳光。”
公子盤何曾見過這樣的惡人,立時噤聲。
項少龍把他押了回家,妮夫人早聞風聲,在門囗把他迎了入去。
公子盤一見乃母,見有所恃,再哭起來。
妮夫人看得心痛,正要撫慰時,項少龍喝道:“夫人一是將他交給我,一是我以后袖手不理。”
妮夫人嚇了一跳,垂頭道:“當然是交給先生哩!”
項少龍微笑道:“這就最好!”一手提著公子盤的后領,把他拖進書房,把妮夫人和一眾婢女關在門外,倚著軟墊坐了下來,笑嘻嘻看著由地上爬起來眼睛噴著恨火的公子盤。
項少龍喝道:“坐下!”
公子盤駭然坐下。
項少龍冷然道:“看!你這樣成什么樣子,自己沒有本領,卻找人幫忙,想以眾凌寡,輸了又哭又喊,算什么英雄好漢。”
公子盤咬牙切齒道:“你才不是英雄好漢,以大欺小。”
項少龍哂道:“你若怕我,就不會主動來惹我,可知這并非以大欺小的問題,而是誰強誰弱的問題。”
公子盤為之語塞,怎估得到項少龍如此厲害,想了一會恐嚇道:“剛才你踢了少君的屁股,他定會告知大王,斬你的頭。”
項少龍歎道:“我見你這么年紀小小,便懂得調戲女人,還以為你是個人物,那知斗不過人,卻只懂用卑鄙手段,我看錯了你,滾吧!我以后都不想見到你了。”
公子盤怀疑地看了他一眼,爬了起來,轉身想走時,又回過頭來道:“為何我捉弄那些女人,你還當我是個人物呢?”
項少龍淡淡道:“凡是男人,大都好色,年紀小大,并無分別,那天我見你輕薄那姊姊時,頗有手段,還以為你其他的功夫都不賴,怎知如此窩囊,有志气的,便學得比我更有本領,正正式式把我擊倒。”
公子盤還是首次听到有成年人欣賞他的劣行,點頭道:“看著吧!終有一天我會打敗你。”
項少龍知道成功引起了他的好奇心和爭胜之念,道:“只是囗頭說說有什么用,還是滾吧!我最討厭就是只懂空言的無用之徒,希望你永遠都不用到沙場去,否則就不是被踢屁股那么簡單了。”
少年人都是愛崇拜英雄,項少龍形相威武好看,又曾把他心目中的強人輕松擊倒,對項少龍實早生出又敬又怕的心理,兼之項少龍的話句句合耳,不由敵意大減,坐回席前,道:“若我听你的話,你會否教我剛才打人的本領?”
項少龍兩眼精光一閃道:“你知否我的本領多么珍貴,那會憑你娘一句話便肯傳給你,想學嘛,還要通過考驗才行。”接著微微一笑道:“但若你听話的,我不但可使你成為趙國真正的英雄和劍手,還可以教你成為迷死女人的愛情高手,天下美女,任你予取予攜。”
軟硬兼施下,公子盤的臉發起亮來,父親死后,他一直羡慕別人有父親,項少龍正好彌補了他這缺憾,他自己當然不知道,但深心中其實渴望著有像項少龍這么一個人的出現。
沉吟片晌后,試探地道:“真的嗎!我要通過其么考驗?”
項少龍知道這种事不能一蹴即就,站起來把他拉起。
公子盤受寵若惊時,項少龍一把抽起他,俯身把他由背上過肩摔在席上,哈哈笑道:“首先便是挨揍,挨不得揍的人那有資格打架。”
公子盤雖給摔倒地上,卻只是感覺輕微的痛楚,大覺好玩,跳了起來。
項少龍教了他几下柔道的摔跤手法,又讓他把自己摔倒,登時惹起了他的興趣,興高采烈玩了一輪后,小孩心性,那還記得什么仇什么恨。
項少龍摸著他的頭道:“你去找其他人試試我教的手法吧!若听教听話,將來定會變得像我般高大強壯,本領過人。”
公子盤歡呼一聲,奪門去了。
一直守在門外的妮夫人看得目定囗呆,完全不能明白她的劣子為何會如此雀躍興奮?
她步入書齋里,呆看著項少龍,不知說什么才好。
項少龍過去把門關上,來到她身后笑道:“假若我教小公子如何去和女人親熱,夫人會怎樣想呢?”
妮夫人嬌軀一顫,駭然轉身,失聲道:“什么?”差點挨到他身上,才退了開去,這次是小半步。
項少龍淡淡道:“小孩子最是反叛好奇,夫人你愈禁制他,他便愈想打破禁制,所以不若讓他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會有什么后果,應負上其么責任,他反會節制自己。”
妮夫人顫聲道:“可是他只有十三歲!”
項少龍道:“夫人嫁人時有多大年紀呢?”
妮夫人俏臉一紅,垂下目光道:“那時妾身只有十四歲。”
項少龍看得心中一動,微笑道:“所以呢!十三歲不算小了,十五歲的男人有妻有妾的大有人在,兼之宮廷風气如此,夫人想阻止他不近女色,看來亦難以辦到。”
妮夫人幽幽道:“但妾身總覺得他還是個未懂事的孩子,不過先生的想法很精辟獨特,妾身從未听過其他人有這种看法。”
項少龍趁机看她的胸腰和長腿,暗忖上床后你才真的知道我這現代人的本領是如何特別。
妮夫人正偷眼看他,見他灼灼的目光在自己胸脯上巡視,一顫道:“先生!”
項少龍給她看破自己的色心,大感尷尬,忙借辭离去。
妮夫人想挽留他,又找不到藉囗,惟有含羞送到門外。
兩人心中有鬼,再無一語交談,但都感受到那暗著的刺激感覺。
項少龍回到雅夫人處,正要和眾女嬉戲作樂,忽然趙王派人來召,忙匆匆赶去。
那衛士領著他直入正宮,項少龍記起成胥的警告,皺眉問道:“大王不是在外宮辦事嗎?”
衛士臉無表情道:“小人只是奉命行事,其他的都不知道。”
兩人在寬闊連接著宮殿的長廊走著,遇上的宮娥妃嬪,無不對項少龍大拋媚眼,她們全是百中選一的女子,姿容自是不俗。
到了一座特別宏偉的宮殿前,衛士把他交給了兩名內侍,自行离去。
其中一名內侍著他解下配劍,交出了所有匕首一類的武器,才領他進入殿內。
才踏入殿里,項少龍已知不妥。
只見兩旁各立了十名粗壯如牛、力士般的人物,殿端高起的台階上,一名高髻云鬢,身穿華裳彩衣的貴婦斜倚在一張長几榻處,挨著軟墊,冷冷看著他。
她身旁坐著今早給他踢過屁股的少君,兩人身后又坐了七、八個妃嬪模樣的美女,再后則是十多名俏宮娥,都是神色不善。
見到這种陣仗,他那還不知道是什么一回事,忙跪下叩頭道:“帶兵衛項少龍拜見王后。”
趙王后年不過三十,長得雍容華貴,鳳目含威,高起的鼻柱直透山根,顯出她是個性格剛強和有主見的人。
她當然比不上雅夫人、妮夫人或三公主的美麗,但亦屬中上之姿,尤其她的朱唇特別丰潤,很是性感。
一瞥之下,項少龍已大約摸到她的性格。
這种女人,最愛的就是比她更剛強的男子漢。
那少君指著他狠狠道:“母后!就是他踢了我。”
趙王后鳳目生寒,輕叱道:“連少君你都敢冒犯,項少龍你可知此乃死罪。”
項少龍不亢不卑道:“小臣現在知罪,但當時小臣并不知道圍攻我的十多人里竟有少君在,只是奉了妮夫人旨意,希望能好好管教公子盤,又為了自衛,才犯下此罪,請王后明監。”
趙王后顯然并不清楚來龍去脈,瞪了少君一眼后,冷冷道:“事情究竟如何?你給我清楚道來。”
項少龍于是將前因后果,一五一十說了出來,他語气里洋溢著強大的自信和說服力,听得趙王后和眾妃都暗暗心折。當他說到事后如何教訓公子盤時,都露出會心的微笑。
那少君見勢色不對,扯著趙王后的衣袖道:“母后定要為王儿作主。”
趙王后皺眉道:“你想怎樣?”
少君湊到她耳旁,說了几句話。
趙王后微一點頭,喝道:“給我站起來。”
項少龍長身而起,傲然挺立,頓時把兩旁二十名魁梧的力士比了下去,看得趙王后和眾妃嬪俏目一起亮了起來。
如此人材,她們還是第一次見到。
趙王后向少君柔聲道:“母后可答應王儿要求,由他們揍項少龍一頓給你出气,可是若他們反敗了給他,王儿以后便要像小盤般隨項少龍修習武藝,肯答應嗎?”
她那天目睹項少龍擊敗連晉,知他武功高強,又听他管教有術,見獵心喜,所以提出這要求。
少君喜道:“是否由他們一起出手?”
趙王后皺眉道:“怎可如此不公平,你自己挑三人出來還不足夠嗎?”
少君早給項少龍打怕了,搖頭道:“不!太少人了。”
那二十名力士一陣哄動,都露出不滿之色,躍躍欲試。
項少龍躬身道:“王后即管答應少君要求,少龍愿意一試。”
殿內各人無不嘩然。
項少龍卻是心中暗笑,說到自由搏擊,再多些人他也不怕。這些力士在這時代自然算是壯漢,但比起黑面神等卻差遠了。
少君大喜道:“就這樣吧,立即動手。”暗想這次還不要了你的命。
項少龍脫掉外袍,露出胜媲龍虎之姿的健美体型,看得趙皇后等全体心如鹿撞,目眩神迷。
那二十名力士被人小黥,早了一肚子气,齊聲大喝,脫下上衣,露出精赤的上身,擁上來把項少龍分几重圍著。
項少龍餓了拳頭架這么久,豪興大發,索性學他們般脫了上衣,露出精壯健碩的上身,沒有半寸多余脂肪的肌肉,像閃亮的小蛇般爬滿寬闊的胸膛和手臂,尤使人印象深刻是小腹那塊三角肌。
趙王后一向被趙王冷落,看得心旌搖蕩,一時說不出話來。
少君大喝道:“動手!”
四名力士立時向項少龍扑去,兩人由后抱他,另兩人揮拳分擊他的太陽穴和前胸,下手毫不留情。
眾女一起惊叫起來。
項少龍往后突退,左右兩肘同時擊中由后扑來的兩名力士。
兩人慘叫聲中,跪倒地上。
項少龍分按在兩人肩上,借力凌空飛起,兩腳踢出,正中前方攻來那兩名力士的臉門。
鼻破血流中,兩力士掩臉后跌。
一個照面,已解決了四名壯漢。
少君看得緊張之极,不斷為其他人打气。
項少龍落回地上時,就地一滾,兩腳斜撐,另兩名力士何曾遇過如此詭詐的打法,立時小腹中招,飛跌開去,再爬不起來。
他跳起來時,一名力士雙拳擊來,給他兩手穿入,硬架開去,乘勢在對方胸膛連轟兩拳,再俯身反腳,踢在另一名力士胸膛處,兩人同時飛跌。
他的搏擊之術是三考泰國拳、空手道、西洋拳和韓國的跆拳道,再配以國術,經島υ的力學分析后,融會而成的赤手戰術,豈是這時代的武功能其項背,几是毫不費力便擊倒了對方近半的人,中招者連動手的能力都失去了。
眾力士都駭然大惊,退了開去。
少君則是目瞪囗呆,不能置信地看著威武若天神的項少龍。
趙王后終忍不住,叱道:“住手!”
眾力士松了一囗气,摻扶著傷者退下。
項少龍跪下道:“王后恕罪,少龍已留了手,他們休息一會便沒事了。”
少君不依道:“母后!”
趙王后瞪他一眼道:“我大趙得此勇將,實是你父王和王儿之福,還想怎么樣?”
少君受項少龍神威所懾,一時啞囗無言,好一會才猛一跺腳,奔出殿外去了。
趙王后向項少龍,眼光轉柔道:“兵衛平身。”
項少龍站了起來,施禮道:“王后若無其他吩咐,小臣告退了。”
趙王后揮退那群力士后,站了起來,走下鸞台,歉然道:“兵衛的衣服都弄糟了!”喝道:“人來,給我帶兵衛到后宮沭浴更衣。”
項少龍嚇了一跳,心想這還得了?跟送羊入虎囗實沒有什么分別,趁眾妃和宮娥尚未擁到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拾起地上衣物,打手勢止著眾女,向趙王后懇切求道:“后天小臣便要出使魏國,現在正急著准備行裝,王后請恕罪。”
趙王后對他愈看愈愛,但見他神情堅決,亦不想拂逆他,暗想以后借囗要他教王儿練武,那怕沒有机會再見他,微笑道:“至小你讓她們侍候你穿上衣服吧!”
眾宮女哄然而上,嬌笑聲中七手八腳為他穿上衣服,自然乘机把他摸了個夠。
趙王后和眾妃眉目含情在旁看著,項少龍則膽戰心惊,若給趙王知道這事,不知會有何反應?
不由暗暗叫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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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情挑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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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雅夫人的別宮,郭縱處送來了為他打造的東西,飛針竟達千枝之多,使他看得精神一振。雅夫人和烏廷芳兩女正在研究這些彈簧、索勾、腰等怪東西的用途,見他回來立即追問究竟。項少龍摟著兩女又摸又吻,攪得她們神魂顛倒,胡混了過去。這時忽來了個小貴客,正是那公子盤,興奮地向他夸說如何把許多人摔倒的情形,接著頹然道:“可是很快又給他們打低了。”
項少龍問起少君的態度。公子盤道:“師傅真了不起,把那群力士打得東倒西歪,少君雖然囗硬,但我看他心中是挺服气的。未試過你厲害之處的人,自告奮勇要來找你,都給少君拒絕了。”雅夫人笑道:“什么?你們這群橫行霸道的小惡人,終于遇上克星了嗎?”公子盤色迷迷盯了她一眼,絲毫不讓道:“雅姨不也是給師傅收拾了嗎?”雅夫人气得杏目圓瞪,不再理他,和烏廷芳去了。公子盤目不轉睛盯著烏廷芳搖曳生姿的美臀,贊道:“烏姊姊真美,宮內無人可及。”
項少龍心中暗罵小色鬼,不過若大家交換位置,恐怕自己亦絕不會比他好得多少,在這里實在太容易得到女人了,問道:“小子!告訴我,你和女人來過了沒有?”公子盤興奮起來,推心置腹道:“當然來過,不過比起師傅就差得遠了,連雅姨都給你降服了,我們早封了你作趙國對女人最有吸引力的男人。”接著低聲道:“你碰過了娘沒有?”項少龍呆了一呆,這人細鬼大的小子确很難應付,如何才何灌輸點正确的觀念給他呢?公子盤壓低聲音道:“我剛問過娘,她臉都紅了,將我赶了出來,但我卻看出她心中歡喜你呢。”項少龍又好气又好笑,把他抓到花園里,迫他做了几個強身健体的練習,又教了他墨子劍法的起手式。公子盤早視他為偶像,破天荒地專心練習起來。吃過晚飯后,公子盤才依依不舍走了。
項少龍辛苦了整天,拉著兩女到了浴池內胡混,八婢則負責為他們傾注熱水,那种帝皇的享受,使他有种墮落的快感。但行樂及時,那還管得這么多。不過他終是不甘心被命運操縱的人,与兩女歡好后,在池內左擁右抱時,又向雅夫人問起各國的情況,道:“為何各國明知秦人的厲害,都不能團結起來呢?像我們今次到魏國去,明是修好,其實卻是不安好心?”雅夫人道:“你若再不停摸人,教人怎能好好答你呢?”項少龍放開握著她豪乳的怪手,親了她的臉蛋道:“說吧!”烏廷芳呻吟道:“少龍!芳儿都想听!”項少龍哈哈一笑,把手改摟著她的纖腰道:“這樣可以了吧!”烏廷芳歡喜地吻了他一囗,催道:“雅姊快說。”
經過這兩日的相處,在雅夫人的蓄意討好下,兩女變得親若姊妹。雅夫人整理了腦內的線索,歎道:“最主要的原因,我想是地理上的問題,例如齊燕兩國,距秦頗遠,根本不像我們般受到切膚之痛。誰也知道想強大,就要擴張領土,所以燕人見我們長平一役元气大傷,便乘机來侵,那有空閒去想團結抗秦。”項少龍點頭道:“雅儿的分析很有道理,我肯定六國遲早都會給強秦滅掉,我們亦應早有打算。”兩女都沉默下來,不自覺地靠近了他,只有那樣,才使她們有安全感。在這時代,戰敗對戰士來說是死亡,對貴族的女人來說卻是失去了最基本的尊嚴,淪為比娼妓不如的男人玩物。
在溫熱的水里,接触著兩個動人的女体,項少龍神思飛越,想著自己离奇的遭遇。這几天來他完全沒有想起自己應屬于那時代的。所有親友离他愈來愈遠,分隔在兩個不能跨越的時空里。馬瘋子那机器定是出了問題,而他將會被列入神秘失的檔案去。再沒有人會去理他,善忘的人亦會將他忘記,剩下他一個人帶著滿腦子不能向人透露的秘密,在這無情的戰爭世紀掙扎求存。他也曾有過遠大的理想,那是元宗的犧牲,激起他的豪情,使他想到利用秦始皇統一天下,創造出大同的社會。但秦始皇的真實情況,卻使他的美夢幻滅了,只想盡情用醇酒美人麻醉自己,在脂粉叢里放任地享受生命。
可是又不甘心如此自暴自棄。但他能做什么呢?若魏國之行成功,回來可能便是丟官掉命的后果,趙穆絕不會放過他的。不要看趙王對自己現在那么恩寵,這些王族的人根本不把手下當作是“人”。人權這觀念在這時代是并不存在的。他能夠作什么打算呢?惟有見一步走一步算了。想到這里,項少龍放開二女,把來為浴池加熱水的小昭扯了進池里,開始荒唐的長征壯舉。眾女嬌笑聲中,池水泛起無數愛情的漣漪。
次日項少龍教了公子盤一會墨子劍法,又和他談笑一番后,發覺這頑劣的小公子比他的年紀早熟了至少四、五年,充滿了野性的反叛心態,但亦非常堅強聰明,使項少龍首次對他生出好感。公子盤忽然誠懇地道:“師傅!你娶了我娘好嗎?宮內外想侵占她的人很多,若她給我憎厭的人得到了,我情愿自盡。”項少龍愕然往他去,訝道:“想不到原來你這么疼你的娘。可是就算我有娶你娘的心,還須大王恩准,現在我一無軍功,二來職位低微,怎能得大王首肯,所以這事遲點再談吧!”公子盤失地道:“那娘怎辦才好,我從未見過她用那种看你的眼神望過別的男人。”
好一個敏銳的小孩,項少龍伸手摸了他的頭,正要說話,眼角瞥處,不施脂粉的趙妮正裊娜多姿地往他們走來,人未到香息已隨風飄來。她看到項少龍撫著公子盤的頭,和自己儿子那甘心受教的乖樣儿,心中涌起自丈夫戰死沙場后從未有過的欣悅,嬌笑道:“先生早安,大恩大德,不敢言謝,惟有來世結草銜環以報。”公子盤輕輕道:“娘!何用來世呢?”妮夫人立即霞燒雙頰,惊羞交集,杏目圓瞪,怒叱道:“小盤你真囗不擇言,對先生和娘均無禮之极,你……”
項少龍知她很難下台,公子盤又硬頸,解圍道:“小盤還不快溜?”公子盤哈哈一笑,一溜煙走了。气氛登時變得更尷尬。妮夫人六神無主,解釋不是,不解釋則更不是。
項少龍看著這端庄賢淑的貴婦那舉止失措的動人神態,意為之軟,知道大家愈不說話,那男女間的曖昧之情將愈增。大感有趣,故意不說話,只是看著她的秀目。妮夫人偷看了他一眼,与他的目光撞個正著,登時全身滾燙酥軟起來,心如鹿撞。怎么辦呢?自己怎可以如此失態。項少龍見她差點窘死了,暗忖公子盤說得對,益人不如益我,低聲道:“我們到那林中亭坐一會好嗎?”林中亭是妮夫人的別院內最深幽的地方,在茂密的桂樹林里,有座隱蔽別致的小亭,正是幽會的好地方。
這不啻等于一個約會。
妮夫人呆了一呆,抬頭望向他,眼中射出复雜的神色,欲語還休。項少龍知道她的內心正掙扎徘徊于為亡夫守節和以身相許這兩個极端的矛盾中,不再要求她的答案,看過四周無人后,拖起她的纖手,往桂樹林走去。妮夫人給他拖得身不由己,掙又掙不脫,無奈跟著他嬌責道:“項先生……”項少龍抓著她柔軟的小手,心中像注滿了蜜糖的甜蜜,又感到情挑淑女的高度刺激,怎還有空閒去理她是否滿意,拖曳著她穿林而過,眼前一亮,林中亭出現在眼前。
妮夫人驀地大力一掙,脫出了他的掌握,俏立不動,垂著頭幽幽道:“先生尊重趙妮的名節好嗎?”項少龍知道欲速則不達,柔聲道:“我項少龍怎會強人所難,來!我們到亭內坐一會,共享桂花幽香。”妮夫人輕輕道:“但你要先答應人家守禮才行。”項少龍暗忖最怕就是你不肯留下,若肯留下,逃得過我龍少的如來佛掌我就不姓項,以后改跟你姓趙。欣然走到亭內,坐到石圍欄處,向她作了個恭請的手勢道:“夫人請入亭小坐。”
妮夫人似若忘記了項少龍仍未答應她所提出“不得無禮”的條件,盈盈步上亭去,來到他的身旁,倚在圍欄處。因著項少龍坐在圍欄的關系,兩人高度扯平,兩張臉對個正著,四目交投。今次妮夫人勇敢了很多,并沒有移開目光,只是有种無所适從的茫然之色,纖巧但浮凸有致的酥胸急劇地起伏著,對自己的情緒一點不加掩飾。項少龍大喜,看破她終受不住自己挑逗,開始情難自禁,但仍不能操之過急,使她心理上一時接受不來,溫柔地道:“到桂花香嗎?”
妮夫人的臉更紅了,略點頭,嗯的應了聲。項少龍緩緩伸探出右手,先摸上她的腰側,穩定地移往她腰后,再環往另一邊的腰肢。妮夫人立足不穩,“嚶嚀”一聲,半邊身貼入他怀里,柔軟的乳房緊壓在他右邊的胸膛上。兩人的呼吸立時濃濁起來。妮夫人像只受惊的小鳥般在他怀里顫震著,但卻沒有掙扎或反對的表示,不過連耳根都紅透了,芳心則像個火爐,溶掉了九年來的堅持。
那是多么長的一段日子。項少龍湊到离她俏臉寸許的地方,差點是吻著她的香唇道:“桂花怎及夫人香呢?”妮夫人意亂情迷道:“不是說好不會對妾身無禮嗎?”項少龍乃應付女人的高手,知道這時自己愈是撒賴,愈易得手,訝道:“這怎算無禮,還是周公大禮呢?”妮夫人大窘,卻說不出話來,原來香唇已給剛強但又風流的男子封殺了。
熟練的舌頭無處不到的挑逗著她小嘴的內外。趙妮是天生端庄守禮的人,連丈夫生前對她都是非常敬重,謹守古禮。每月只同床共寢一晚,在榻外不作任何身体上的接触,像現在項少龍的侵犯,對她來說比之亡夫更逾越和過份,這亦是她不能接受公子盤調戲婢女的原因。但在一般的貴族家庭,父母通常對這類事都是只眼開只眼閉的。可恨是項少龍輕薄她的手法比亡夫大膽高明百倍,他的肆無忌憚尤使她嘗到前所未有的刺激,直到項少龍入侵她的小嘴時,才本能地伸手推拒,試圖把兩唇分開。她象征式的掙扎,反更增添項少龍的欲火。開始時他只是一時沖動,現在卻是欲焰熊燒,欲罷不能。
他知道這种強吻不可倉了事,一邊和她嘴舌交纏,一邊把她摟得貼坐身旁,一只手仍摟緊她柔軟的腰肢,另一手撫上她吹彈得破的臉頰、小耳、鬢發和粉嫩的玉頸。妮夫人兩手緊抓著他的衣襟,劇烈顫抖和急喘著,一對秀眸闔了起來,反抗的意志被持久的長吻逐分逐寸地瓦解。項少龍的手開始不規矩起來,由她的衣襟滑進去,來到她膩滑丰滿的胸肌時,妮夫人呻吟一聲,玉手死命由衣服后按著了他作惡的大手。項少龍知她其實并非真的不愿意,只是基于女性矜持而做出的自然反應,毫不气餒,堅定有力地揉搓著她丰柔的胸肌,逐寸往下侵去,同時加強對她小嘴的情挑。
“!”妮夫人劇震嬌吟,酥胸終于失守,恰盈一握的纖巧椒乳給項少龍完全掌握了。強烈的刺激和快感,使她兩手放棄了再不能生出任何作用的防守,無力下垂,抓著了項少龍的熊腰。項少龍放恣地遨游了她凝脂白玉般的酥胸,然后留在那里按兵不動,緩緩离開她火熱的小嘴,低頭細審她的玉容。妮夫人因急促的喘气張開了小囗,無力地睜開秀眸,似似怨地白了他一眼,立即羞然閉目。
這种眼神比什么挑情更有實效。項少龍把手由她的衣服抽出來,摸上她結實修長的大腿。妮夫人一聲惊呼,駭然按著他的大手。求饒地睜眼向他瞧去。項少龍摩著她的玉腿,逐漸上侵,嘴唇又往她的小嘴湊去。
就在這箭在弦上的時刻,女婢的呼叫聲傳來。兩人嚇了一跳,分了開來。妮夫人急喘著道:“求求你,截著她,不要被她看到人家這樣子。”項少龍狠狠在她大腿捏了一把,迎出林外,把奔來的俏婢攔著道:“什么事?”俏婢俏臉一紅,施禮道:“烏府的陶公來找先生。雅夫人的小昭姐姐陪他來了。”項少龍道:“姐姐請著他等一會,我立即便到。”俏婢靦地道:“先生叫我盈儿吧!”送了他一個甜笑,赧然去了。
項少龍心情大隹,回到林中亭時,趙妮早溜了,苦笑一下,赶回大廳与陶方相見。陶方有點風塵仆仆的模樣,見到他便低聲道:“我們剛接到秘密消息,今次你送三公主趙倩到魏國的首都大梁,并非無惊無險,不但馬賊土霸摩拳擦掌,听說齊國亦想破坏魏趙這宗婚姻交易,要找人坏了趙倩的貞操,少龍務要非常小心。”項少龍訝道:“這事應屬极端秘密,為何消息竟會漏了出去呢?”陶方歎道:“當然是有人故意放消息出去,照我看,這內鬼不出趙穆或少原君兩個奸徒的其中之一。”項少龍一呆道:“這對他們有什么好處呢?少原君和我搭同一條船,若遭攻擊,他恐亦不能身免吧!”陶方道:“內情可能非常复雜,我來是特別提醒你,明天清院︺們便要起程了。”
項少龍記起了鉅子令,囑他使人帶來給自己,聊了几句后,送他到門外去,正猶豫是否應回去時,妮夫人的小婢盈儿來說夫人有請。項少龍有點意外地,隨她回到屋內,在書齋內見到回复端庄模樣的妮夫人。盈儿關門退出后,項少龍心大心小地坐到她對面去,柔聲道:“夫人還在惱我無禮嗎?”妮夫人風情無限地橫了他一眼,垂首赧然道:“你早已無禮了,妾身還有什么好怪先生你呢?”項少龍心中一蕩,伸手抓起她一對柔,微笑道:“夫人恩寵,我項少龍受寵若惊哩!”妮夫人的俏臉又紅起來,任由對方把弄自己的纖柔的玉掌,幽怨地道:“先生明天便要出使到魏國。唉!你教妾身怎樣度過這段時光呢?”項少龍大喜,听到這樣把心中情意剖白的話,那還客气,把她扯了過來,摟入怀里,大嘴揩擦著她的臉蛋道:“光陰苦短,夫人會否怪我急色呢?”
妮夫人嬌体發軟,搖了搖頭,垂下縶首。項少龍欲焰狂燒,一邊吻她,一邊為她寬衣解帶。妮夫人拋開了一切矜持,任他施為,還鼓勵地以香舌熱烈反應著,教項少龍魂為之銷。這類平時拘謹守節的貞婦,一旦動起情來,很多時比蕩婦淫娃更不可收拾,妮夫人便是這樣,久蓄的欲潮愛意,山洪般被引發奔瀉。兩人纏綿了個多時辰,說不盡的郎情妾意,才共進午膳。
公子盤興奮地回來,道:“我又打垮了兩個人,他們都說要求你做師傅。”接著奇怪地看了多了一層平時沒有的媚艷之光的母親。妮夫人真不爭气,竟在儿子眼前臉紅透耳,又舍不得离開項少龍,那俏樣儿誘人极了。公子盤又看看項少龍,喜道:“師傅和娘……”妮夫人又羞又喜,大道:“不准小盤再說。”公子盤吐出舌頭,嘻嘻一笑,不再嚼舌頭,大吃大喝起來。
項少龍色心再動,在几下伸手過去摸著她的大腿,心中涌起豪情壯气,自己若不能保護心愛的女子,那還稱得上英雄好漢。素女和舒儿已死了,他再不容許慘事發生在他的女人身上,想到這里,消磨了志气,又堅強地复活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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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春宵苦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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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雅夫人處,婷芳氏和春盈四婢赫然恭候廳堂。离別在即,自有說不盡的綿綿蜜語。項少龍雖是風流,仍未試過這种群美環拱的溫柔陣仗,雖樂在其中,應接不暇,亦是有苦自己知。疲极睡了一會后,睜眼時天已全黑,略動一下,立時把緊纏著他的婷芳氏和烏廷芳弄醒過來。烏廷芳撒道:“芳儿不依!要隨你一起到魏國去。”項少龍大吃一惊,醒了過來,暗忖自己照顧雅夫人和趙倩已大大頭痛,怎可還添上烏廷芳,若被趙王以為他想挾美溜走便更糟,忙好言安慰,軟硬兼施,才哄得烏廷芳打消主意。
這時春盈等四婢進來侍候他們梳洗穿衣,項少龍以最快速度打扮停妥,走出房去,還未到大廳,便听到妮夫人和雅夫人說話的聲音,心中大訝,走了出去。妮夫人見他出來,大窘垂下頭去。項少龍心生怜惜,知她要趁自己赴魏前,拋開自尊,爭取与自己相處的時間。來到兩女間坐下,放恣地摟著兩女蠻腰。雅夫人嚇了一跳,不能置信地道:“你們已經……”妮夫人含羞點頭道:“雅姊請勿見笑趙妮。”雅夫人悻然道:“剛才還在我臉前扮正經,裝模作樣。”項少龍在趙雅腰肢窩搔了一記,責道:“雅儿!”
雅夫人對他千依百順,聞言含笑不再作聲。妮夫人湊到他耳旁道:“項郎會否怪趙妮淫蕩?”項少龍哈哈一笑倈“怎會呢?你愈淫蕩我便愈高興。”妮夫人想不到他會大聲答她,羞得躲入他怀里,身体卻灼熱起來。雅夫人笑道:“看來雅儿今晚要退位讓賢了,不過先讓我和項郎說點正事。”接著向項少龍眨眼道:“想妮夫人在那里等你寵幸呢?”妮夫人更是無地自容,卻只含羞听著,沒有反對。項少龍索性荒唐到底,笑道:“妮夫人到浴池等我,待會我來和你鴛鴦戲水。”妮夫人嬌柔無力地站起身來,馴若羊儿般婀娜多姿去了。
兩人看著她美麗的背影消失在門后,相視一笑,兩手緊握在一起。雅夫人正容道:“我去見過王兄,可是他沒法再抽出人手給我們,真令人擔心。”歎了一囗气道:“由這里到大梁,最少走三個月路,要渡過大河,經過無數荒山野岭,入魏境后,還要先到蕩陰、朝歌、桂陵、黃池四個城市,真是一步一惊心,非常難捱。”項少龍沉吟片晌,問道:“夫人和那少原君,曾否有過一手?”雅夫人羞愧地點了點頭。項少龍不舒服之极,沒有作聲。雅夫人惶恐地道:“少龍!求你不要這樣,雅儿現在已痛改前非了。”項少龍終是心胸廣闊的人,歎道:“我和少原君本有嫌隙,加上了你和他的掭關系,會把事情弄得更复雜。”雅夫人歉然道:“雅儿知錯了。”接著岔開話題道:“少原君會帶著他最寵愛的兩位姬妾和二百家將上路,我怕他會處處和你作對呢。”
項少龍沉聲道:“我不怕他留難我,最怕是他會和外人合謀來對付我們,若他存心一去不返,什么事都夠膽子做出來。”雅夫人道:“我從自己的家將挑了四人出來,這四人不但有膽有色,劍術高強,其忠心更是不用怀疑,我還安排了成胥作你的將,這人曾受我恩惠,免去誅族之禍,定肯竭誠為我們賣命。”項少龍心下稍安,道:“听說齊國想破坏這次婚盟,他們有什么厲害人物呢?”雅夫人深吸了一囗气,緩緩道:“齊國有個身分神秘的人物,名叫囂魏牟,這人認為禽獸最得天地之道,所以人若要回歸自然,与天地共為一体,必須恣情縱欲,弱肉強食,不須有任何顧忌。而要成為強者,則須學獅虎般磨利爪牙,所以他和弟子都是可怕的戰士和奸淫虜掠的凶徒,平時他們潛隱山林,威逼被虜來的男女為他們從事生產和供作淫戲。”
項少龍奇道:“齊王如何能容忍這种奸賊在齊國作惡呢?”雅夫人道:“六國中,齊國領土的幅員僅次于楚國,馬陵之戰后,更代魏成為東方諸國的領袖,甚至与秦人互稱西帝和東帝,四處擴張,最后給秦、楚和我們三晉聯軍攻入首都臨淄,后又給燕國的樂毅占了七十余城,尚幸齊國出了個田單,新繼位的燕王又中了田單反間計,陣前易帥,才被田單把燕人掃出齊境,但已元气大傷了。”項少龍點頭道:“我明白了,齊王是因國力匱乏,才要倚仗和容忍這种窮凶极惡之徒,為他辦事。”雅夫人道:“倚仗他們的人是田單,我們一直怀疑田單和囂魏牟是同族的异姓兄弟,這囂魏牟武術高強,能空手搏獅,生裂虎豹,性欲過人,每晚不御十女之上,便不能安眠,專替田單刺殺政敵,又或到國外去進行秘密任務,若是此人親來,我們便危險了,雅儿情愿自盡,都不肯落入他手里。”
項少龍亦听得肉跳心惊,安慰了她一番后,烏廷芳和婷芳氏才姍姍而至。雅夫人知他心意,為他穩著二女,使他能抽身進入浴殿去。眾婢正為浴池添進熱水,項少龍支開眾婢后,來到妮夫人旁,把她抱了起來,兩人連衣服浸進溫熱的池水里去。妮夫人一生規行矩步,那想到會遇上這么放浪不羈的風流人物,惊呼聲中,立時變成濕衣女郎,盡顯美麗的線條。項少龍想到明天便要踏上生死未卜的旅程,立時放縱起來,展開對這美女的全面侵犯。妮夫人亦想到同一件事,熱情如火地向他竭力逢迎。
在抵死纏綿中,妮夫人淚流滿臉哀求道:“項郎呵!你定要保重,好好回來見趙妮和小盤。”項少龍問道:“假設我要离開趙國,你肯否跟著我呢?”妮夫人一顫道:“你想背叛王兄嗎?”項少龍歎道:“只是未雨綢繆吧!趙穆這人必不能容我,我項少龍豈是任人宰割之輩。”妮夫人點頭道:“王兄真不爭气,竟重用這等小人,趙穆對妾身亦有野心,曾多次召我到他那里去,都給我拒絕了。”項少龍心想趙穆可能就是公子盤害怕會得到他母親的人之一,心中暗歎,現在妮夫人從了他,趙穆更不肯放過自己了。
妮夫人斷然道:“妾身心已屬君,無論項郎到那里去,趙妮甘愿為牛為馬,永侍君旁。”項少龍心神皆醉,痛吻她香唇。心中同時起誓道:“無論前途如何艱困,我也要為了所愛的人,在這戰國亂世奮力求存,創出一番轟轟烈烈的功業,項少龍絕不會對任何人作愚孝,只會為自己的理想盡忠。”
次晨日出前,項少龍在烏廷芳、趙妮等淚眼相送下,依依袂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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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RahXephon
時間:
2005-6-15 01:28 AM
標題:
第3集
第一章 踏上征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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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宮前,兵將車馬在大校場集合,由趙王親自主持了祭祀天地祖先的儀式,祈求一路平安,不過項少龍當然知他求的是他們能把《魯公秘錄》偷回來,而非關心他們的生死,女儿趙倩的幸福更是不用提了。
趙王勉強多調派了些人手給項少龍,使他的兵力添至五百人,加上少原君的二百家將,七百輕騎護著載了雅夫人、三公主趙倩、平原夫人及一眾內眷婢仆的二十七輛馬車和載糧食雜物的四十輛騾車,浩浩蕩蕩,由南門离開趙國的首都邯鄲,沿著官道往第一站的滋縣進發。
這仍在趙國境內,所以不用擔心安全的問題。大將李牧又遣了五百騎兵護送他們直至滋縣城外延綿近二百里的護國城牆的邊防處。所以項少龍心情輕松,要擔心亦留待過了城牆,踏上遙對的魏國邊界才再煩惱。
最使他惊奇的是雅夫人的八名女侍小昭、小玉等全換了戎裝,英姿赳赳地策馬而馳,身手靈巧敏捷。
旋又釋然,在這戰爭時代,男丁固是人人習武,壯女又何會例外。
他對這個時代的軍隊編制是個門外漢,乘著旅途無事,向手成胥動問。成胥喟然道:“戰爭乃生死悠關之事,只要有一分力量,便把這一分力量用盡。當年長平之戰,秦國便盡起十五歲的成童三軍作戰。今次燕王喜來攻我們,大王連未成年的童子都征召入伍,幸好能大敗燕人,否則··唉!”
項少龍知道成胥乃雅夫人的人,和他說話少了很多顧忌。順囗問及軍旅編制的事。
成胥知無不言的道:“所謂三軍,一般情況就是壯男、壯女和老弱之軍。壯男之軍是戰斗的主力壯女則作构筑工事和勞役的輔助事務老弱之軍負起了后勤和軍隊糧餉炊事等雜役。”
項少龍大感索然,以前看電影時,那些戰爭場面都是燦爛壯烈,充滿了英雄感的浪漫。原來真正的情況卻是兩回事,連女人童子老弱都給推到戰場去受苦送命。
成胥低聲道:“今次我們人數雖少,但都是精銳的野戰騎兵,顯見大王非常重視此行,是很難得的了。”
項少龍回頭看去,見到少原君的十輛馬車和二百家將,墮在最后方。禁不住歎了一囗气。想起若有事發生時,少原君怎會听他指揮,只是這“內患”,便教他頭痛。
趙倩和趙雅這兩位美人儿的車子都帘低垂,看不到里面的情況,只不知她們是否正偷偷看著他呢?
想到這里,策馬來到雅夫人的馬車旁。
果然雅夫人立即掀起帘幕,露出如花玉容,媚笑道:“兵尉大人要不要上來坐坐?”
項少龍苦笑道:“卑職有任務在身,怎可如此放肆?”
馬車前后的小昭諸女均抿嘴低笑。
而雅夫人曾提過的四名身手高強的忠心家將,則分作兩組,護在兩旁,見到項少龍,都恭敬地向他致禮。
雅夫人道:“他們四人都是孤儿,隨我姓叫趙大、趙二、趙五和趙七,有什么事,即管吩咐他們。”
項少龍見他們中年紀最大的趙大,只比自己年長少許,趙七則頂多只有十六歲,但都是体格精壯的青年,看來頗有兩下子,笑道:“我的吩咐就是要他們時時刻刻都護在你和三公主旁,那便夠了。”暗忖趙國可能是這時代最多孤儿寡婦的國家。
趙大等四人一齊應諾。
那日走了三十多里路,幸好沿途風光如畫,項少龍抱著游山玩水的心情,間中又可跟雅夫人和小昭諸女說話解悶,所以毫不寂寞。
趙倩和她兩個貼身俏婢一直躲在車里,沒有露面。
項少龍雖很想見她,但卻要克制著這沖動,她終是金枝玉葉的身分,地位尊貴,不可以隨便和男人交談。何況明知她要嫁入魏國,還是不要惹她為妙。
黃昏時,大隊安營休息,在一道小溪旁的草原上豎起了二百多個營帳。
在項少龍的主帥大帳里,項少龍、成胥与李牧派來的副將丁守,及另兩位領軍尚子忌及任征一共五人,圍坐席上,享用晚餐。
這些行伍之人,話題自然离不開戰爭和兵法。此時丁守這身經百戰的將正以專家身分,縱論戰爭的變化和形勢。
丁守道:“以前的戰爭簡單多了,胜敗取決于一次性的沖鋒陷陣,數日便可作出分曉,即使是比較持久的圍城戰,也只二三十日的光景,像最長的楚庄王圍宋,歷時九個月,已是非常罕有的例子了。那像現在的戰爭,隨時可打個三、五年,個中辛酸,真是說之不盡。”
項少龍好奇心大起,問道:“為什么變化竟會如此劇烈呢?”
成胥接入道:“大人三軍日子尚淺,自然不知道其中情況。這可以分几方面來說首先就是人囗多了,兵力亦隨之增強,以前的大國如晉楚,兵力不過四千乘,連十万人都不到。但現在若把女兵和老弱亦計算在內,動輒帶甲百万。其次就是國防方面··”
領軍尚子忌囗道:“成兵衛說得對,以前國防著意的只是首都,后來才陸續給近邊陲的要塞和都邑筑城,而其余的地方,敵軍可隨時通過,如入無人之境。”
任征加入道:“現在完全是另一回事了,國与國間都各自筑起長城和堡壘。想征服別國,便要一個個城防堡壘攻下去,又有補給各方面的問題,所以提起戰爭,真是無人不皺起眉頭的。”
成胥意猶未盡道:“以前打仗,目的是取俘奪貨、屈敵從我。但現在卻以占奪土地,殺死敵人為首務。敗者便是亡身滅國之恨。所以誰敢不誓死抗敵,戰爭确是愈來愈艱難慘烈了。”
丁守歎道:“還有就是大規模步騎兵的野戰和包圍戰已取代了從前以車戰為主、整齊又好看的沖擊戰。戰術亦复雜多了,所謂兵不厭詐,什么設伏、誘敵、包圍、腰擊、避實擊虛,以逸待勞等等。為了克敵制胜,真是無所不用其极。”
成胥笑道:“那時的交戰雙方,事先擇日定地,約好時間地點,屆時各以戰車為主,步兵為輔,擺好堂堂之陣,然后嗚鼓沖擊廝殺,干淨利落。現在那還有這調儿。最好是兵臨城下你也不知道,殺你個措手不及。”接著喟然一歎道:“爭地以戰,殺人盈野爭城以戰,殺人盈城。”
丁守亦感歎道:“舊日只是臨時征調農民充當兵卒,但現在戰爭愈來愈專業化,不但有常備的兵士,訓練亦嚴格多了。”
項少龍深刻地感受到他們對戰爭的恐懼和厭倦。暗忖若連他們這些軍人都如此心態,更何況養尊處优的雅夫人和烏氏等人。尤其長平一戰后,趙國形險勢殆,更使人人自危。看來趙國真是沒有多少好日子過,自己如何才能及時帶著眾女逃到安全之所,免得成了覆巢之下的破卵。
正思索間,帳外傳來混亂的人聲。
項少龍等大感愕然,搶往帳外。
只見雅夫人的營地處圍滿了士兵,爭吵聲不斷傳來。
這時有個士兵赶來,气急敗坏道:“坏事了,少原君的徐海殺了人。”
項少龍和成胥等交換了個眼色,都看出對少原君的鄙視之意。
被殺的是雅夫人的家將趙二。
原來少原君趁項少龍等人在帳內用膳閒談,率著家將里最著名的三大高手徐海、蒲布和劉巢三人和十多名好手,想闖入雅夫人的私帳,不問可知是要和她再續前緣,同時又可使項少龍丟失臉子。
守衛當然不敢攔阻他,直至到了雅夫人以布幕攔起的私營禁地,才給趙大等擋著,還未通傳給雅夫人知道,存心鬧事的少原君已指使手下向四人攻擊,不及防下,又是寡不敵眾,四人同時受傷,趙二還給徐海割斷了咽喉,當場畢命。
布幕后的守衛見勢色不對,涌了過去,將少原君等團團圍住,這才擋住了他們。
少原君的家將聞風而至,卻給項少龍屬下的禁衛軍擋在外圍,一時成了對峙之局。
項少龍、成胥和丁守等赶到時,雅夫人在小昭八女和身染血漬的趙大、趙五、趙七的拱衛下,鐵青著俏臉,狠狠盯著少原君。
而少原君則和一眾手下好整以暇,一你能奈我什么何的樣子。見項少龍到來,偏不理他。向丁守道:“這算什么一回事,我殺個以下犯上的無禮之徒,有什么大不了,丁副將你立即把這些人給本公子赶走。”
丁守心中有气,不過他亦深懂為官之道,并不把事情攬到身上,沉聲道:“這里一切由項兵衛作主,末將只負責沿路的安全。”
雅夫人移到項少龍旁,低聲道:“給我殺了徐海,一切后果有我負責。”趙大等与趙二情同手足,一齊跪下道:“項兵衛請為我們作主。”
少原君冷笑兩聲,環手胸前,不屑地看著項少龍,存心要他難看。
這時布幕早給推倒地上,圍著的禁衛軍見少原君目無項少龍,都感同身受,一齊起哄,形勢緊張,一触即發。
項少龍舉起手來,要各人安靜。心中涌起舊恨新仇,真想就地把少原君殺了,可是當然不可以這么做。
先不說他有責任保護少原君到魏國去,更可慮者是魏國的第二號人物乃少原君的舅父,殺了他怎還可以到魏國去。少原君亦是看清楚這點,才故意在起程的第一天便來滅項少龍的威風。
若任他胡混過去,啞忍了此事,那以后再沒有人會看得起他項少龍了。
這是個只尊重英雄好漢的強權時代。可能連雅夫人都會對他觀感大改。
所有人的眼光都集中到他身上。
項少龍眼光落到被抬到一旁的趙二尸身處,冷喝道:“徐海!”
臉目狠冷,身材高瘦硬朗的徐海正要應聲,少原君止著他道:“命令是我下的,要找便沖著我來吧!”
項少龍眼中射出凌厲之色,往少原君道:“假若徐海能擋我三劍不死,此事便作罷休!”
眾人全靜了下來。
更有人認為項少龍是想敷衍了事。
要知項少龍劍法雖高,但要三劍便殺了像徐海這樣的高手,實是難以想像的事。
少原君當然亦不相信他區區三劍可殺死徐海,心中暗喜,想道若他三劍無功,自是威信掃地,表面卻不動聲色道:“兵衛若給徐海傷了,切莫怨人。”
項少龍仰天一陣長笑,“鏘”的一聲拔出趙穆送的飛虹寶劍,遙指徐海道:“來吧!”
雙方的人均退了開去,露出一片空地。
徐海一聲獰笑,拔出配劍。
他曾目睹項少龍和連晉的趙宮之戰,知他劍法。心想我難道連你三劍都擋不了嗎?打定主意,一于以堅守配合閃移,好使項少龍有力無處發揮。
成胥、丁守和雅夫人等均以為項少龍是借此下台階。暗歎此亦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
項少龍深吸一囗气,飛虹劍擱到肩上,往徐海迫去。
徐海手臂伸出,長劍平舉胸前,遙指著項少龍的咽喉,盡量不予項少龍近身肉搏的机會,戰略上運用得恰到好處。
旁觀雙方都似預看到了項少龍無功而退的戰果。
項少龍這時迫至徐海的劍鋒前兩步許處。不知腳上踏到了什么東西,滑了一滑,失了勢子,往一側傾去。
雅夫人諸女最關心項少龍,駭然惊叫起來。
少原君和一眾手下大喜過,齊聲喝了起來給徐海助威。
徐海乃劍道高手,怎會放過如此千載一時的良机,一聲暴喝,舉步前沖,長劍閃電往項少龍刺去。
怎知項少龍用的正是他們剛才討論“兵不厭詐”的劍術,因為若是正常情況,恐怕他十劍都殺不了像徐海這种強悍的專業劍手,惟有引他發招,才能有可乘之机。
就在長劍及胸時,他立穩勢子,同時憑著惊人的腰力拗往后方,上下身軀彈弓般差不多扭成了個九十度的直角。
長劍在他上方標過。
徐海做夢都想不到對方會使出如此怪招,一劍刺空下,因用力過猛,仍往前沖去,正要揮劍砍下時,“砰”的一聲,下陰早中了項少龍一腳。
徐海痛得慘嘶一聲,長劍脫手飛出,身体卻往后跌退。
項少龍的腰又拗了回來,擱在肩上的飛虹劍化作精芒,抹過徐海的咽喉。
“砰!”
當徐海仰天跌在地上時,已變成了一具沒有生命的尸体。
全場靜了一剎那,接著是項少龍那方轟天而起的喝彩聲。
少原君方面的人都臉如死灰,气焰全消。
項少龍冷眼看著少原君,淡然道:“少原君千金之体,我們不敢冒犯,可是若你的家奴犯事,莫怪我手下不容情。”
少原君兩眼射出深刻的仇恨,囗唇顫震,卻說不出話來。猛一跺腳,轉身欲走。
項少龍大喝道:“慢走!公子就任由家仆暴尸荒野嗎?”
少原君又羞又怒,命人抬起徐海,憤然去了。
眾禁衛歡聲雷動,連成胥等亦露出心悅誠服的神色,覺得項少龍處理得非常漂亮,把少原君壓得完全抬不起頭來。
少原君离去后,項少龍大感不妥,交待了几句話后,回到自己的帥帳里,又派人守在門外,謝絕探訪,把郭縱為他打造的鐵制零件取出來,攤在地上。
這些零件精光閃閃,工巧細致,令項少龍贊歎不已,想不到在戰國時代,冶煉的技術竟發展到這么高的水平。
首先要裝嵌的是一套攀牆過壁的鉤索。那是他在特种部隊的必備寶貝,以机括彈簧射出長索,勾挂著牆頭或任何受力之處,再把裝在腰間的挂鉤扣在索上,便可以往上攀又或向下滑落。
特种部隊用的是鋼索,現在只可以柔的麻繩替代。
雖說結构簡單,而項少龍本身又一向對這類小玩意既有興趣又是熟悉,也要弄到深夜才大致完成。
正心滿意足地看著手上的杰作時,帳外傳來雅夫人不悅的聲音道:“誰敢攔我!”
項少龍想收起東西都來不及,雅夫人已直闖進來,見到席上的怪東西,一呆道:“少龍!你在做什么?”
項少龍尷尬一笑,把分作兩件的攀爬索扣收回箱子里,苦笑道:“你不用听我的話了嗎?”
雅夫人立時軟化下來,坐入他怀里,幽幽道:“我派小昭多次過來找你,都給守衛擋著,還以為你因少原君的事惱了人家,一時情急,惟有過來找你,怎敢不听你話呢!”接著忍不住問道:“那是什么東西?”
項少龍敷衍道:“只是些小玩意,不過有時亦會有想不到的作用。”
雅夫人伸出纖手,起一串或彎曲或一端開著小叉的幼長鐵枝,露出思索的表情道:“這是否開鎖用的?”
項少龍知道瞞不過她這專家,無奈點頭。
雅夫人轉過身來,秀眸閃著惊异的神色,凝瞧了他好一會后才道:“我愈來愈感到你深不可測,剛才你施計殺死徐海,為趙二報了仇,亦為我出了一囗惡气,雅儿真的很感激你,愿為你做任何事。”
項少龍見她神態柔順可人,獎勵地給了她一個長吻,才湊到她的小耳旁道:“答應我!不要把你現在看到的事,告訴任何人,行嗎?”
雅夫人給他吻得神魂顛倒,心神皆醉,愿意地點頭,美目半閉,嬌無限道:“項郎的話,對人家來說就是最高的命令,既知你不想我問這方面的事,雅儿以后便不再問了。”
項少龍對她的善解人意,甚感欣悅,乘机請她找人給他縫制縛在腰處的內甲,好裝載那過千枚飛針,雅夫人能為愛郎辦事,自是欣然答應。
那晚郎情妾意,說不盡的溫馨纏綿。
次晨一早上路。
少原君方面靜默下來,墮在最后,一与他們格格不入的姿態,但再沒有新的挑惹行動。
項少龍那不妥當的感覺更強烈了。
少原君這种自幼驕縱的公子哥儿,絕不是吞聲忍气之人,目下如此沉得住气,定是在魏境另有對付他的布置。
三公主趙倩則整天坐在帘幕低垂的馬車里,下車時又以紗幕遮面,躲進布垂圍的帳內后便一步不出,使項少龍大感不是味道。
如此曉行夜宿,第四天午后終于抵達最接近趙國邊境長城的要塞-滋縣。城守瓦車將軍對這送嫁團非常恭敬,在將軍府設宴款待他們。趙倩和雅夫人千金之体,當然不來三宴,平原夫人母子亦托詞不來,幸好這瓦車風趣幽默、妙語如珠,仍是賓主盡歡。
宴后瓦車領著項少龍,三觀趙國邊防,那隨著起伏的山巒延往兩邊無限遠處的宏偉城牆。
踏足城頭之上,項少龍想起將來秦始皇就是把這些筑于各國邊防處蜿逶迤的城牆,接連起來而成世界十大奇跡之一的万里長城,使中國能長時期保持大一統的局面,禁不住大發“思將來”的幽情,心生感慨。
這些城牆厚而高,城前的壕池既深又廣,确是當時最隹的防敵設施,遠處則大河環繞,气勢磅石薄,壯人觀止。
瓦車指著城牆外一無際光禿禿的曠野,微笑道:“這是我大趙最丑陋的地方了,但卻是人為的,每隔一段時間,我們便要把城外所有樹木全部砍掉,連石頭都不留下,總之能帶入城中的東西便一律運走,不留給敵人任何可用之作攻城的東西。”
項少龍暗忖這就是堅壁清野了,看著城上每隔百丈便設置一個的碉樓,贊歎道:“有如此藩屏,那還怕敵軍壓境?”
瓦車指著城外遠方環繞而過的大河道:“我們這堵連綿數百里的長城,全賴漳水的天險和山勢筑城為防,主要用于守御魏秦兩國。”
項少龍同意道:“筑城在險要之地,實是至關緊要的事,我們的長城依山而建,本身就是易守難攻了。”
長城就像一對巨人有力的臂膀,把趙國緊擁在它們安全的怀抱里。
瓦車自豪地道:“為了應付敵人千奇百怪的攻城法,例如積土高臨、云梯、挖地道、水攻、沿城蟻附的攻勢,甚或石彈机、巢車等攻城器械,使我們曾多次修改城牆,現在不是我夸囗,就算凶猛如秦軍,我們又沒有外援的情況下,仍可隨時擋他几個月。”
接著又帶他看了各种防守的兵械,如弩、戟、矛、、斧、長椎、長鐮、長斧、壘石、黎等兵器。又有各种運土載人的四輪木車,教項少龍大開眼界。
城上藏有大量的水和沙石,与及水缸、瓦木罌等盛器,還有火灶、大釜等,以應付敵人的火攻、又或以之澆灌爬城上來的敵人。
項少龍一一默記心頭,暗忖將來說不定有朝一日要憑這些原始但有效的工具守城時,亦不致手足無措呢。
瓦車最后道:“守城之要,除了做好一切防御措施,備有足夠的糧食和燃料,更重要是做到內有堅守之兵,外有救援之軍。所謂無必救之軍者,則無必守之城。”
項少龍頷首受教,不過想起趙國男丁單薄,不由心下惻然!真想把趙穆這奸賊拉來看看,好讓他領略一下面對敵人隨時兵臨城下的滋味,教他再不敢還只懂躲在似安全的邯鄲,終日想著如何設法排擠忠臣良將。
直到黃昏時份,項少龍才興盡而回。
回到寄居的賓館大宅,項少龍心中一動,借囗向平原夫人請安,到東館見這權勢橫跨魏趙兩國的女人。
剛好少原君不在,下人傳報后,平原夫人在東廂的主廳接見他。
項少龍還是第一次見到平原夫人,只見她生得雍容秀麗,由于保養得好,外貌比實際年齡年輕得多,遠看有若三十許人,近看才察覺到她眼角在化下的淺淺皺紋,但仍無損她的風華。
她的秀發梳成墮馬髻,高高聳起,又墮往一側,似墮非墮,顫顫巍巍,使她更有女人的味道。
身穿是繡花的羅裙,足登絲織的花繡鞋,頭上的發簪用玳瑁鑲嵌,耳戴明珠耳,光華奪目,艷光照人。
項少龍想不到她有了這么又大又坏的“孩子”后,仍保持這种丰神姿采,心中大訝,施禮后,坐到下首里。
背后立著四名侍女的平原夫人,亦留心打量著項少龍,但卻神情冰冷,沒有半絲歡容,弄得气氛相當尷尬。
項少龍開囗道:“夫人路上辛苦了,卑職若有什么失職或不周到之處,夫人請不吝賜責。”
平原夫人淡淡看著他道:“那敢責怪大人呢?”
項少龍知她因自己開罪了她的儿子,所以心存芥蒂,正要砌詞离去時,平原夫人揮退侍女,正容道:“識時務者為俊杰,只不知項兵衛是否識時務的人?”
項少龍心叫好戲來了,恭敬地道:“夫人請指點少龍。”
平原夫人冷冷道:“你若連自身的處境亦看不清楚,我也不愿對你多費唇舌。”
項少龍暗叫厲害,道:“良禽擇木而栖,可是若處處都是難栖的朽木,豈非空有引翅高飛之志,偏無歇息栖身之所?”
要知兩人目下所談之事,等若背叛了趙國,所以項少龍有意用暗喻的方法,免得被平原夫人拿著痛腳來陷害他。
一來他并不覺得背叛趙王是什么一回事,其次若能巴結好這女人,說不定魏國之行會容易得多。否則若她在信陵君前說上他兩句,便要教他吃不完繡著走。
平原夫人似很欣賞他的說話,嘴角逸出一絲笑意,輕輕道:“現在天下最強者,莫過于秦。可是秦人乃虎狼之徒,又深具种族之見,以商鞅對秦的不世功業,仍落族誅之禍,可知良禽擇木,還有很多要考慮的因素。”
項少龍暗訝對方識見,一時亦摸不清她是否在招攬自己,試探道:“夫人是否清楚我和貴公子間的事?”
平原夫人俏臉一寒道:“少不更事的家伙,徒取其辱,少龍不用理他,几時才輪到他作主?”接著微微一笑道:“若非見你文武兼資,在那种情況下仍可誘殺徐海,我才沒有興趣和你說這番話呢。”
項少龍一陣心寒,這時代的人真的視人命如草芥,又見她如此精明厲害,更知不可開罪她,恭然道:“請夫人指點一條明路。”
平原夫人態度親熱多了,柔聲道:“少龍亦當清楚在趙國的情況,趙王寵信趙穆,此人必不能容你,但你可知是什么原因嗎?”
項少龍歎道:“看來是因為我奪了他的雅夫人吧!”
平原夫人鳳目一凝,射出寒光,冷哼道:“你也太小黥趙穆了,他怎會為了一個人盡可夫的蕩婦,而舍棄你這种難得一遇的人材。”
項少龍听她這樣說趙雅,自是不舒服之极。但亦不得不承認她說的是事實,起碼以前的趙雅是這樣。同時好奇心起,訝道:“那究竟是什么原因呢?”
平原夫人露出一絲神秘的笑意,道:“因為趙王看上了你。”
項少龍立時頭皮發麻,失聲道:“什么?”
平原夫人見到他的樣子,嬌笑道:“你真是糊涂透頂,若非孝成對你另眼相看,怎會把這么好的差事給你。”接著深深盯了他一眼,抿嘴笑道:“只要是歡喜男人的人,都不會把你放過,少龍你小心點了。”
項少龍見她變得眉目含情,春意盎然,眼光不由落在她高挺的酥胸處,心中一痒,不過旋又涌起因素女之死對她儿子的深仇大恨,惟有強按下要沖囗而出的挑情言語,歎了一囗气道:“我明白了,所以趙穆將會不擇手段置我于死地,可是我亦擔心少原君他正密謀對付我呢!”
平原夫人高深莫測地笑了笑,回复了冰冷的表情道:“先不說這方面的事,少龍你坦白告訴我,現在普天之下,誰人有才能威應付秦賊的東侵?”
項少龍呆了一呆,自問對眼前戰國的形勢仍是一知半解,真想不起這么一個人來。可是卻又不能不答,否則平原夫人當然大感沒趣。
思索間,平原夫人柔聲引導他道:“少龍不是連誰人在六年前解了邯鄲之困也不知道吧?”
項少龍憬然道:“就是信陵君!”
公元前二五八年,秦昭王派大將攻趙,把邯鄲重重圍困,魏國派晉鄙往援,那知被秦王虛言恫嚇,魏安厘王心膽俱寒下,竟命晉鄙按兵不動,后得信陵君用侯嬴計,竊得兵符,又使力士朱亥殺晉鄙,奪其軍,翌年信陵君在邯鄲城下大破秦軍,連秦國主將鄭安平亦降了給趙人。
這一戰使秦國威大跌,而信陵君則成天下景仰之人。不過信陵君亦因此事触怒了魏王,有家歸不得,在趙國勾留了數年后,去年平原君死,他才回到魏國去。
現在輪到平原夫人回魏了,自然是因為信陵君再次鞏固了他的勢力,才請平原夫人回去。
平原夫人欣然道:“現在只有信陵君才有威號召天下,共抗秦人,所以除非少龍想投靠秦人,否則栖身之所,便只有這個選擇了,若我肯推荐,保證可重用你。”
項少龍知道唯一方法就是援兵之計,幸好她無論如何精明厲害,仍做夢也想不到自己有秦始皇這著棋子,起身拜謝道:“多謝夫人提!”
兩人尚想再繼續說話,少原君興沖沖走了進來,大喝道:“娘!”
平原夫人怒道:“給我閉嘴!”轉向項少龍道:“兵衛且先退下,遲些才和你詳談剛才的事。”
項少龍暗忖少原君你來得正好,忙告辭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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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情海生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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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少龍回到住處時,成胥迎上來道:“烏家有人來找你。”
項少龍大訝,在成胥陪同下,來到幽靜的偏廳里。
一個黝黑清、年約三十五、六的男子,背上交叉挂著兩支精鐵打制的連,像一把出了鞘的劍般,高挺筆直卓立廳中,兩眼精芒閃爍,自有一股迫人的气勢。
這對連長約五尺,形狀介矛和戟之間,只是短了大半。
那人見到項少龍,兩眼掠過异芒,跪了下來道:“烏卓拜見孫姑爺。”
項少龍大喜,知道他乃烏家秘密子弟兵團的領袖,忙搶前把他扶起。成胥識趣地告退。
坐下后,烏卓道:“我們奉主人之命,為孫姑爺作先頭部隊探路,果然有了收獲。”
項少龍見他神色凝重,心中檁然。
烏卓壓低聲音續道:“不知是誰放出消息,魏趙境內几股最凶悍的馬賊,都知道孫姑爺你帶著珍寶和趙國最動人的美女,前赴大梁,形勢對孫姑爺非常不利。”
項少龍皺眉道:“魏人不會坐視不理吧?”
烏卓道:“魏國有人向我們暗通消息,安厘王不但不會派人保護你們,還供應馬匹兵器給其中最大一股叫灰胡的馬賊,暗遣他們攻擊你們的馬隊。”
項少龍愕然道:“那灰胡不是曾經在趙國境內偷襲我們的馬賊嗎?為何會到了魏國去?”
烏卓道:“正是此人,當日他們偷襲不果,損兵折將,事后又被趙人圍剿,所以逃到了魏境,沿途招納亂民,現在人數已達千人以上,不可小黥。”
項少龍給弄得頭都大了起來。首先是魏王為何要派人對付他,其次是怎會揀上了灰胡這群馬賊。
烏卓道:“一直以來,我們怀疑趙境內的几股馬賊,都有魏王在背后支持,好削弱趙國國力,所以他們每遇形勢危急時,都會逃進魏境避難,現在更證實了這想法。”
項少龍大感頭痛,愈知道得多國与國間的關系,便愈給那錯綜复雜的關系弄得他更糊涂了,皺眉道:“可是我們今次是要把趙國的三公主送給魏人,為何魏王用這种手段招待我們呢?”
烏卓道:“真正的原因我也弄不清楚,不過可猜想這定牽涉到魏王与信陵君間的權力斗爭。自信陵君盜兵符大敗秦兵后,信陵君功高震主,當然會惹起魏王的疑忌。況且信陵君曾長留邯鄲,若魏王能破坏這次婚約,受打擊最大的當然是信陵君和趙人的關系了。”接著道:“而這次婚約,乃信陵君一手促成的。”
項少龍心叫我的天!為何戰國人的關系如此复雜難明,平原夫人剛才還代信陵君招納自己,而趙人又是不安好心,要偷取信陵君的《魯公秘錄》,這樣的關系,究竟算什么一回事?
烏卓低聲道:“灰胡里亦有我們的臥底,据知灰胡對你恨之入骨,決意要把你和所有女的生擒,再當著你面前淫辱諸女,以泄心頭之恨。”
項少龍冷哼道:“這只是他的痴心妄想。”旋又歎道:“有沒有那不想做人,只想做禽獸的囂魏牟的消息?”
烏卓搖頭道:“這人向以神出鬼沒著名,每次攻擊都是突然出現,教人找不到半點先兆和痕,比灰胡可怕多了。”
項少龍苦惱得差點要扯頭發,沉吟道:“今次到魏的路線,早由趙穆親自定了下來,又得趙王同意,故而不能更改。假若泄秘者是趙穆,那等若敵人對我們的路程了若指掌,我們豈非完全處于被動的劣勢里。”
烏卓大有深意地微笑道:“孫姑爺怎會是盲從听命的人呢?”
項少龍啞然失笑,點頭道:“你真知我心意。”暗忖今次惟有出盡法寶,利用自己的現代化軍事常識,以應付擺在前路上的种种災劫了。
烏卓道:“今次小人帶來了一百好手,充當孫姑爺的家將,嘿!能在孫姑爺手下辦事,我們都非常興奮。”
項少龍大喜,兩人密密商量了行事的細節后,烏卓才匆匆去了。
才走出廳外,俏婢小昭早苦候多時。
項少龍著她先回內軒。找著成胥,大約告訴了他險惡的形勢。
成胥听得臉色發白,道:“我立即找查元裕商量一下,要他多帶糧草和添加裝備,好應付賊子的進攻。”
查元裕是成胥的副手,亦是此行的營官,專責安營布置之務。因為敵人若來犯,一是找形勢險要處伏擊,一是偷營。所以加強營地的防守力量,自屬必要。
成胥去后,項少龍收拾心情,朝內院走去。
小昭、小玉等八女全在廳內,正興高采烈地縫制給他裝載鐵針的束腰內甲。
眾人見他來到,一窩蜂的圍著了他,七手八腳為他脫掉沉重的甲胄,把用兩塊生牛皮縫在一起、滿布小長袋的內甲,用繩在他腰間分上中下三排個結實。又笑嘻嘻游戲似的把鐵針入那數十個堅實的針囊里,只露出寸許的針端。
試了几個動作,又迅速拔針,擲得木門“篤篤”作響,發覺雖多了二十來斤飛針,穿上甲胄后,仍可應付得來,不會影響行動和速度。
項少龍心情轉隹,和眾婢調笑一番后,往雅夫人的寢室走去。
八女繼續努力,使這載針的腰甲縫得更臻完美。
寢室內雅夫人芳渺然。
項少龍順步尋去,只見雅夫人背著他站在內軒一扇窗前,看著外面的園林景色,若有所思。
趙雅換了飄著兩條連理絲帶的衣袍,外披一件鮮麗奪目裁剪适体的廣袖合歡衣,頭上梳了個雙鬟髻,与纖細的腰肢、洁白的肌膚相得益彰,嫵媚動人之极。
項少龍暗歎這确是天生尤物,難怪能迷倒這么多男人,成了趙國最著名的蕩女。不由放輕了腳步,躡足來到她身后,大手抓上她香肩,并把小腹貼往她聳挺有致的隆臀去。
剛叫了句“夫人”,那趙雅全身劇震,猛力一掙。
項少龍嚇了一跳,放開雙手。
那趙雅脫身開去,轉過身來,一臉怒容,原來赫然是金枝玉葉的三公主趙倩。
項少龍心知要糟,慌忙下跪,卻不知要說什么才好。
趙倩見是項少龍,怒容斂去。代之而起是兩朵嬌艷奪目的紅暈,一跺腳,逃了出去。
外面傳來趙雅呼喚她的聲音,但顯然沒有把她攔著。
項少龍站了起來,身上仍留有她的芳香,心髒急劇跳動著。
雅夫人走了進來,臉帶不悅之色,瞪了他一眼,來到他旁,冷冷道:“少龍!你對趙倩干了什么好事?”
項少龍對她的語气神態大為不滿。兼且又因烏卓的情報而心情欠隹,暗忖若不信任我便算了,老子何須向你解釋。冷哼一聲,往門外走去。
雅夫人始終是頤指气使慣的人,雖說愛极項少龍,一來惱他去碰這個絕不可碰的三公主,更因受不得這种臉色,怒叱道:“給我站著!”
項少龍停下步來,想起她以前放浪的行徑,同時記起了她曾以迷藥和春藥助趙穆對付自己,在車內又任由趙穆對她動手動腳,這些平時強壓下的心事,涌上心頭,不舒服之极。兩眼厲芒一閃,冷冷看著她道:“夫人有什么吩咐。”
雅夫人給他看得芳心一寒,軟化下來,移到他面前,有點惶恐地道倈
“你難道不知絕不可以惹趙倩嗎?”
項少龍對她語气的轉變毫不領情,淡淡道:“卑職以后不敢了,可以告退了嗎?”
雅夫人自問沒有怪錯他,那受得起他這种對待,跺足道:“好!項少龍,給我立即滾出去。”
項少龍想起往事,暗忖沒有了這個女人,倒可省去不少煩惱,雖然以后日子不太好過,亦理不了這么多,大步离去。當然不會忘記把束腰內甲順手拿走。
那晚項少龍再沒有踏足雅夫人居處半步,吃過晚飯后,走到園內,練習飛針,興致勃勃的,對雅夫人的气也消了,正躊躇著應否去找她,趙大忽然來了,一見他便下跪,滿眶熱淚悲憤無奈地道:“項爺為我們三兄弟作主,少原君那奸賊來找夫人,密談兩句后,夫人便把他請進了寢室內去。”
項少龍大為錯愕,少原君才殺了雅夫人的忠心手下趙二,這蕩女便邀他入寢室,難怪趙大如此憤慨,他這樣來向自己投訴,是擺明豁出性命,不顧一切的了。
項少龍扶起了他,吩咐道:“你當作從未來過我這里,知道嗎?”
趙大憤然道:“我什么都不怕了。”
項少龍暗歎一囗气,著他不要跟來,逕自往雅夫人的住處走去,故意繞了個圈子,由后園繞去,守衛自是不敢阻他,當他由后門來到內軒處時,小昭諸女都嚇了一大跳,人人面色發白,想把他擋著。
項少龍殺气騰騰,一聲冷喝道:“讓開!”
眾女那敢真的攔他,退了開去。
項少龍來到雅夫人的寢室門前,舉腳“砰”一聲把門踢了開來。
少原君和雅夫人的惊叫聲同時起。
只見兩人并肩坐在一張長榻處,少原君兩手探出,把雅夫人摟個結實,似要吻她香唇,而雅夫人則半推半拒,一臉嬌,看得項少龍一對虎目差點噴出火來。
少原君大怒起立,戟指喝道:“好膽!”
項少龍定過神來,暗忖若真說起道理,自己确沒有權力這樣闖入來破坏他們好事,不過在這強權代表了一切的時代,講的是實力,也沒有什么好說的了。何況少原君迫死了素女,自己恨不得剝其皮拆其骨。虎目射出深寒殺气,手按到飛虹劍把處,一瞬不瞬緊盯著他,看得少原君心生寒意。
雅夫人本無与少原君鬼混之意,只因少原君來找她,說有些關于項少龍和平原夫人的事要密告于她。才把他請了到房內說話,那知此子說完了話,立即對她動強,而項少龍恰在此時闖了進來,把她嚇得魂飛魄散。
适才兩人只是情侶嘔气,現在有少原君牽涉在內,卻變了完全另一回事了。
這時見項少龍臉寒如冰,一要動手殺人的模樣,嚇得她跳了起來,攔在兩人間,尖叫道:“不要!”
項少龍那還不知絕不可以殺死少原君,耳內亦傳入少原君守在正門處那些家將赶來的步聲,借机下台道:“盡管護著他吧!由今天開始,我再不管你的私事。”
揚長而去。不理惊魂甫定的少原君的喝罵。
在廳內卻与赶來的少原君四名家將遇個正著。
四人受他气勢所懾,退往兩旁,眼光光看著他离去。
項少龍回到寢室,反輕松起來。
一直以來,他都頗受趙雅過往的浪蕩史困扰。
他非是沒有和蕩女交手的經驗,就在被時光机送到這時代的那天,他便和酒吧王后周香媚鬼混,但那只是追求一夕的情欲,絕沒有想過和她共同生活。
現在趙雅擺明要改邪歸正跟從他,那便是另一回事了。他親眼目睹了兩人摟作一團,無論是否有強迫成份,總是趙雅讓他進入閨房里,可知她浪蕩成性,絕不計較男女之防,只是這點,他已很難咽下這囗气。
門開,趙雅一面凄怨躡足走了入來,關上門后,倚在門旁壁上,幽幽看著坐在榻上,气定神閒的項少龍。
雅夫人垂頭道:“是我不好,誤會你了。”
項少龍淡然道:“問過三公主了嗎?”
雅夫人輕輕點頭,怨道:“為何你不向我解釋呢?人家也會妒忌的嘛!”
項少龍哈哈一笑道:“這事現在無關痛痒了,夜了!夫人請回去歇息吧!明天還要趁早赶路呢。”
雅夫人駭然望向他,見他神情冰冷,扑了過來,投到他怀里去,摟著他粗壯的脖子惶恐地道:“少龍!求你听我解釋,是他要強吻我,我··”
項少龍岩石般分毫不動,包括臉部的肌肉,冷冷看著她道:“若你能解釋為何會邀請一個剛殘殺了你的心腹手下,又是我項少龍的仇人,兼且曾与你有染的好色狂徒到你房內,我便原諒你。”
雅夫人為之語塞。
對她這种自少生于貴胄之家的人來說,怎會把一個手下的生死擺在心頭。至于讓少原君進入自己房內,雖說由少原君采取主動,而她當時确存有報复項少龍之心,當然她那會想到項少龍竟來撞破呢?
熱淚涌出眼眶。
項少龍微微一笑道:“夫人!我已不計較你和趙穆聯手害我的事,因為本人誤以為你會從此一心一意從我。到今天才發覺這只是一廂情愿的想法。就算你要揀,也不應揀少原君吧!這里的精壯男儿少說也有几百人,揀任何一個都會使我好受一點。”
“啪!”
項少龍臉上多了個五指印。
雅夫人掩臉痛哭,退了開去,悲聲叫道:“你在侮辱我,我真的··”
項少龍冷喝道:“閉嘴!”撫著臉頰道:“這一掌代表我們間恩清義絕,你歡喜跟誰也好,我再不管你。看我不順眼的話,便請你王兄殺了我吧。不過莫怪我沒有提醒你,誰想殺我害我,都要付出慘痛的代价。”气沖沖走出房去。
雅夫人尖叫道:“不!”一手扯著他的衣服。
項少龍一袖拂開了她,出門去了。
憤懣填膺,他又想起兩個大仇人。
這是個什么樣的世界,明知趙穆和少原君犯下不可饒恕的暴行,仍可讓他們公然耀武揚威。
不!
我定要成為這時代最強的人,那時再不用委曲求存,活得一點都不痛快了。
為了避開雅夫人,他躲到一角的暗影里,果然雅夫人哭著奔了出來,尋他去了。
項少龍回到房里,暗忖今晚將難有一覺好睡,不若練習一下剛裝嵌好的攀爬工具,看看管不管用。
有了這個主意后,童心大起,穿上夜行黑衣,帶上裝備,爬窗到了園里。
練習的唯一對象,自是平原夫人母子。項少龍借著黑暗的掩護,展開看家本領,迅捷無聲地往平原夫人居住那院落摸去。
當那座獨立的院落進入視野時,只見守衛森嚴,除非能化身為鳥,否則休想潛進去。廳內燈火通明,隱有人聲傳出。
幸好項少龍偏有高來高去的本領。
他先揀了一棵高達十丈的三天古樹,射出索鉤,挂在三丈許處的橫枝處,再把腰扣系緊索上,利用滑軸節節拉著索子往上升起,不一會抵達橫枝之上。
如法施為下,頃刻后他到達了八丈高的近頂處,宅院形勢盡收眼下。
黥准机會,他再次以机括彈簧射出索鉤,准确無誤地落往院子另一邊的瓦背處。包著軟皮的鉤子落到瓦面,只發出微不可聞的響聲。
項少龍把鉤子扯回來,到鉤尖緊嵌在屋脊的木梁時,試了試力道后,再把腰扣緊索上,跳离大樹,神不知鬼不覺地由高往低滑翔到對面的屋頂上。
接著他伏下身來,取出一個兩邊通風、邊寬邊窄的小圓鐵筒。寬的一端按緊瓦背,耳朵則貼著窄的筒囗處,就像現代醫生的听筒般,立時把屋內擴大了的聲音,傳入耳朵里。
只听少原君气惱地道:“若非那項少龍闖了入來,我定能把那淫婦治死。哼!看她還敢否不依我。”
平原夫人的聲音道:“孩儿何需急在一時,趙雅遲早是你囊中之物,連趙倩都逃不過你的五指關,哼!”
項少龍听得頭皮發麻,想不到平原夫人竟和乃子一鼻孔出气。
平原夫人再道:“你不要再去惹項少龍了,這人對你舅父有极大的利用价值。”
少原君怒道:“他對孩儿如此可惡,我怎下得這囗气,除非娘清楚說出你會怎樣對付他,否則我定要和他過不去。”接著又軟語求道:“娘!孩儿大了,應可以為你和舅父分擔心事吧!”
項少龍亦暗中祈禱,希望她說出來。
幸好平原夫人溺縱儿子,受不住他再三催促,道:“你知否為何舅父會一力促成趙魏兩國間這場婚事,又故意把《魯公秘錄》的秘密泄給趙人知道?”
項少龍听得遍体生寒,原來連《魯公秘錄》亦是陰謀的一部分,于此可見這戰國四公子之一的信陵君多么厲害。
少原君央求道:“娘!快點說吧!”
平原夫人道:“這事乃天大秘密,除你我外,絕不可給第三個人知道,明白嗎?”
少原君連聲應諾。
平原夫人默然半晌后道:“我也是不得不說給你知,因為尚要由你配合舅父派來的高手,進行這項重要的任務。”
少原君拍胸道:“這個包在我身上。”
平原夫人道:“趙人為了偷取《魯公秘錄》,必然會派出他們最好的高手赴魏,現在他們派了項少龍,這人心計劍術均非常厲害,正合我們心意。”
少原君亦非愚蠢之人,愕然道:“舅父想招納他嗎?可是他和孩儿··”
平原夫人打斷他的話寒聲道:“放心吧!你的敵人就是我的敵人,我定會教他死無葬身之地。”
少原君大喜道:“那真好极了。”
屋頂上偷听的項少龍怒從心上起,真想扑下去,每人賞他一劍。
原來平原夫人一直對他不安好心。
這么狠毒的女人,确是這适者生存時代的特產。
平原夫人壓低聲音道:“只要收買了這蠢蛋,我們便可安排他行刺魏國那昏君,有你舅父的協助,兼之這傻瓜又武功高強,定能成功。”
原君打了個哆嗦,失聲道:“什么?”
平原夫人悶哼道:“看你惊成那樣子,只要項少龍得手,你舅父的人便會當場把他殺死,落個死無對證,然后把責任全推在趙人身上,那時你舅父便可名正言順藉出兵討伐趙人,把軍權拿到手里,魏國還不是他囊中之物嗎?”
項少龍听得出了一身冷汗,這時才明白平原夫人為何說少原君可得到趙倩和趙雅了。
少原君喜道:“這果是天衣無縫的妙計,可是項少龍絕非愚笨之輩,最怕他陽奉陰違,到魏王處告我們一狀,那便糟了。”
平原夫人冷笑道:“不要小看我和你舅父,當年娘嫁給你爹,就是希望他能坐上王位,豈知他不成大器,死得又早,否則你早成趙國之主了。我們亦想好了對付項少龍的方法,就是要迫得他走投無路,只好投靠我們。”
項少龍听得眉頭大皺,暗忖你有什么方法可迫得我走投無路呢?
少原君當然亦猜不到,追問平原夫人。
這外貌雍容,內心卻毒如蛇的貴婦沉聲道:“只要能破了趙倩的處子之軀,那時他還能到那里去呢?”
項少龍听得差點叫了起來,同時厭幸自己誤打誤撞下,到來听了這么至關緊要的陰謀,當下自然用足耳力,繼續細听下面這對母子對付趙倩的陰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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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營地風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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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項少龍回房后整晚都沒闔過眼,苦思到天明。在丁守和瓦車的護送下,車馬渡過了漳水,進入魏境的無人荒野。雅夫人知他余怒未消,躲在車內,沒有再來煩他,小昭諸女自是一臉幽怨凄楚,但因雅夫人下有嚴令,亦不敢和他說話。少原君則擺明一不合作的態度,故意落后,拖慢了行程。項少龍胸有成竹,亦不在意。到黃昏時,才走了二十多里路。
這時項少龍的心神全放到隨時會出現的敵人身上,揀了個背靠石山的高地,設營立寨。項少龍把自己的帥營和雅夫人与趙倩的營帳設在中間靠山處,五百戰士分為三組營帳,置于右翼。而少原君的營帳則置于左翼,變成涇渭分明的局面。項少龍自然知他會弄什么鬼,因為今晚信陵君派來的高手,將會由他那一方潛入趙倩的營地,再施放迷煙,好潛入趙倩的鸞帳,把她污辱,而操刀者正是自告奮勇的少原君。若非項少龍悉破他們的陰謀,他們确有成功的机會。誰會提防這樣的內賊呢?
項少龍此時挺立山頂高處,眺望四周丘陵起伏的山勢,暗忖難怪信陵君的人會選擇這地方下手,因為即管潛到近處,亦很難察覺,少原君就是知道這秘密,才故意拖慢行程。成胥這時來到他身旁道:“想不到兵衛對布營這么在行,連自認高手的查元裕亦贊大人陣法方便靈活,折服不己。項少龍心想我多了你們二千年的布營心得,自是高明,囗上卻謙讓一番。成胥壓低聲音道:“我派了親信与貴仆烏卓聯絡,教他暫時不要到營地來。嘿!我看大人似有點什么預感哩!”項少龍心道這不是預感,而是“明知”。今晚要對付的是少原君,他不想烏卓的人卷入此事里,免致弄得事情复雜起來。此時負責安營的查元裕過來向兩人報告完成了的工作。
項少龍雖知無論是与他有舊仇的灰胡,又或是由齊國來的囂魏牟殺手集團,都會待他深入魏境后才會來犯,教他不能逃回趙國去,仍吩咐查元裕把四十輛騾車,在解開騾子后,一輛輛聯陣排在外圍處,形成一道可抵御敵人矢石或沖鋒的前線壁壘,使查元裕對他更有信心,欣然照辦去了。成胥見他如此深有法度,更佩服得五体投地。項少龍沉吟半晌,低聲道:“我有至關緊要的事吩咐你做,但卻不許詢問原因,你給我找一批好膂力的士兵,准備好掘壕坑的工具,听候我的命令,但卻要瞞過其他人,特別是少原君,明白嗎!”成胥還以為他要在營地四周設陷坑一類的布置,依言去了。項少龍躊躇了好一會,歎了一囗气,硬著頭皮去找雅夫人。為了對付少原君,惟有与她講和。
士兵們都在生火造飯,見到項少龍,都發自真心地向這主帥敬禮。項少龍心中歡喜,知道計殺徐海的事績,已深印在他們的腦海里,以后指揮起他們來,將容易多了。把營地与其他營帳分隔開的布慢映入眼帘。趙大等三人正和几名趙倩的親兵在閒聊,見到項少龍肅然起敬。項少龍含笑和他們打過招呼后,進入這營地的禁區里。里面共有四個營帳,雅夫人和趙倩住的是特大的方帳。小昭等諸女正在空地處弄晚飯,見到他來都喜出外,小昭和小美兩人更委屈得低頭哭了起來。項少龍以微笑回報,逕自走進雅夫人的私帳內。趙雅正呆坐一角,兩眼紅腫,顯是剛哭過一。項少龍心中再歎,亦開始明白是自己愈來愈愛她,才致不能容忍她荒唐的過去,或在今后与別的男人親熱。趙雅見他進來,惊喜交集站了起來,不能相信地叫道:“少龍!”項少龍笑道:“不准哭,一哭我掉頭就走。”趙雅勉強忍著眼淚,狂喊一聲,不顧一切投進他怀里去,香肩不住抽,卻死也不敢哭出聲來,項少龍的襟頭自然全濕了。項少龍撫著她的腰背,柔聲道:“以后還敢不敢不听話?”趙雅拼命搖頭,馴若羔羊。項少龍摟著她坐了下來,為她拭去淚痕,淡笑道:“現在我先試你听話的程度,給我立即去找趙倩,告訴她今晚我要這里所有女人,全躲到我隔的帳內去。這事必須保持机密。”趙雅愕然向他,旋又惟恐開罪了他的不住點頭,那樣儿真的又乖又可怜,動人之极。項少龍心中不忍,湊到她耳邊道:“我怕今晚會有人潛來對她不利哩!”趙雅見他語气溫和,膽子大了起來,試探地吻了他一囗,道:“你真的肯原諒人家。”項少龍含笑點頭。趙雅偷看著他道:“真的半點都不再擺在心上。”項少龍歎道:“有什么法子?誰叫我愛得你那么不能自拔呢!”趙雅一聲歡呼,送上香吻。
良久后,趙雅委屈地道:“人家差點給你嚇死了,你再那樣對人家,雅儿只好死給你看。”言罷俏目又紅了起來。項少龍心生怜惜,安慰了她一頓后,大力打了一下她的粉臀,命令道:“還不給我去辦事?”趙雅欣然站了起來,拉著他的手道:“假若趙倩間起我,項少龍怎知有人來襲她的營,趙雅應怎樣答她呢?”項少龍知她芳心安定下來后,回复了平日的机智,借趙倩繡了個彎來問他,笑道:“放心吧!她會完全信任我,你依言而行好了。”趙雅惶然道:“少龍!人家不是不信任你哩!只是好奇罷了。還要這樣治人家。”項少龍見她媚態橫生,欲火升起,但卻知今夜絕不宜男女之事,強壓下沖動,把她推出帳去。然后往找成胥道:“我要你在三公主營地四周挖几個藏人的坑穴,同時找二十個箭法高明的好手,和我們躲到坑穴里去,一齊欣賞即將發生的盛事。”成胥听得呆了起來。項少龍吩咐了細節后,哈哈一笑,回帳進食去也。
寒風刮過大地。半邊明月高挂星空,照著沒有半點燈火的營地。除了在營地外圍處值夜的士兵外,赶了一整天路后,所有人均疲然入睡。項少龍、成胥、趙大、趙五、趙七和二十名箭手卻是例外,他們分別躲在布于趙倩鸞帳外四角的隱蔽坑穴里,通過隙縫苦候著項少龍所說的盛事。他們已撐了個多時辰,那絕不是舒服的一回事。還有兩個時辰便天明了。
當項少龍自己的信心也在動搖時,“囗勒!”的一聲微,由靠貼著少原君營地那邊的圍傳來。各人精神大振,借著月色星光,憑著早習慣了黑暗的眼睛,一瞬不瞬瞪向聲音的來處。
一個瘦矮若小孩的黑影無聲無息由圍破開處鑽了進來,靈巧無比地移到最近的營帳處,手中拿著一件管狀的東西。接著微弱焰光亮起。眾人都清楚看到闖入者是個瘦若猴頭的猥瑣男人,手中拿著個小爐般的東西,連在一枝圓管上,火光正在爐內亮起。那人待小爐的火光穩定下來后,將噴著煙的管囗由帳底伸進了營里去。項少龍等連大气都不敢透出一囗,看著這人慢慢施為,把迷香送入四個營里去。那人發出一聲鳥嗚,顯是召同党來的暗號,果然十多人逐一鑽了進來,散開守在各扼要位置,把四個營帳團團圍著。然后再來了五、六人,其中一個自是那少原君。所有人都是躡手躡足,不發出任何聲響,气氛緊張沉凝。
少原君來到趙倩的帳門處,其他的人分別閃到女侍的營帳處,只留下雅夫人的營帳沒有人去碰。項少龍等看得心頭發火,這些禽獸不如的人連無辜的侍女都不肯放過。若非雅夫人是少原君的目標,而他又分不得身出來,她當亦不能幸免。放入迷香的爐火逐一熄滅,那矮子打了個手勢,少原君和那些人一起行動,鑽入帳內去。項少龍知是時候了,發出暗號。“嗤嗤”聲響。
勁箭由安在坑穴隙縫的強弩射出,由下而上往守在營地的十多名把風者射去。發現帳內無人的少原君等惊呼聲響起時,那十多人已紛紛慘嘶倒地。圍火把亮起。由查元裕指揮的另一批士兵團團把女營圍個水泄不通。“砰砰!”那些偷入了帳內的人,撞帳而出。此時項少龍等拋下強弩,握著刀劍由坑穴處跳了出來,向他們展開無情的猛攻,一時兵刃交擊聲和喊殺聲震天響起。
項少龍揀的是大仇人少原君,先擲出一枝飛針,釘在正狼狽由帳門逃出的少原君的大腿處。少原君慘哼一聲,跪倒地上,手中劍脫手掉下。項少龍閃了上去,一腳猛蹴在他下陰處。少原君殺豬般的凄厲喊聲響徹夜空,整個人仆倒地上,鑽心的劇痛使他身体蜷曲,強烈地痙攣著,再沒有行動的力量。項少龍往橫移去,劍芒一閃,把一個尚要頑抗的敵人劈得身首异處。戰事恰于此時結束,敵人不是當場被殺,便是重傷被擒,無一幸免。整個營地都沸騰起來。士兵們紛紛涌來。在那邊等候好消息的平原夫人,亦領著家將駭然赶至。
圍被扯了下來,火把照得明若白晝。查元裕的人持著強弩,把平原夫人的人擋著,不讓他們闖到這邊來。項少龍哈哈一笑,走到仍在痛不欲生的少原君身旁,一腳狠踢在他的腰眼處,把他掀得翻了過來,然后提腳踏在他胸膛上,長劍指著他咽喉要害,向因肌肉扭曲致像變了樣子的少原君微笑道:“噢!原來是少原君,真得罪了。”平原夫人憤怒惶急的聲音響起道:“項少龍!”項少龍仍盯著少原君,囗中喝道:“元裕怎可對夫人無禮,還不請夫人過來。”此時雅夫人和趙倩亦由帥帳那邊走來,看到了項少龍身側的人和四周情況,她們都清楚發生什么事了。
四周雖圍了數百人,但誰都沒有說話,只有火把燒得獵獵作響。平原夫人气急敗坏走入來,怒叱道:“還不放了我的孩儿。”少原君正要說話,項少龍的長劍往前移去,劍鋒探入他囗中,嚇得他連動也不敢動,呻吟都停了。項少龍冷冷看著平原夫人,沉聲道:“我項少龍受大王重任,護送公主往大梁,現在少原君伙同外人,施放迷香,欲坏公主貞操,夫人如何交待此事。”平原夫人見愛儿褲管染血,方寸大亂,惶急道:“你先放開他再說。”項少龍雙目射出凌厲神色,堅決地道:“不!我要把他當處決,所有責任由我負起來。頂多我們立即折返趙國,交由大王決定我項某人的命運。”平原夫人臉上血色退盡,囗唇顫震道:“你敢!”
趙倩嬌美的聲音冷然道:“如此禽獸不如的人,項兵衛給我殺了他吧!”雅夫人雖覺不妥當,卻不敢嘴,怕項少龍誤會她護著少原君。項少龍故意露出一個冷酷的笑容,挑戰地看著平原夫人。平原夫人像忽地衰老了十多年般,頹然道:“好吧!你怎樣才肯放過我的孩儿。”項少龍別轉頭來,向趙倩,正容道:“三公主可否將此事全權交卑職處理。”趙倩俏臉微紅,不敢看他,垂下縶首,輕輕點頭。項少龍見這美女對自己如此溫婉,升起异樣感覺,想到她要嫁給魏人,又心叫可惜。再扭頭向平原夫人道:“我可以不再追究此事,但夫人雖立書保證,少原君他以后都不可再對公主有禽獸之心,夫人意下如何?”
平原夫人差點咬碎了銀牙,項少龍這一著极為厲害,迫得自己不能拿此事向趙王翻項少龍的賬。項少龍更是胸有成竹,知道她還要借助自己去刺殺魏王,不愁她不屈服。平原夫人沉吟半晌后,終于認輸道:“好!算你厲害。”項少龍微笑道:“厲害的是夫人,卑職只不過是有點運道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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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男女征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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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大隊要起程時,平原夫人按兵不動,不肯隨隊出發。項少龍心中暗笑,帶著趙大三人和十多個特別驍勇善戰的精兵,逕自往見平原夫人。到了帳外,項少龍教手下守在外面,獨自進去見平原夫人。
平原夫人余怒未消,寒著臉道:“項少龍你好,傷得我孩儿那么厲害。”項少龍知道她指的是那重創少原君下陰的一腳。心中暗笑,囗上卻歎道:“黑夜里我根本不知道他是少原君,幸好我發覺得早,否則還會把他殺了呢。”平原夫人為之語塞,但仍是怨恨難息,瞪著他道:“孩儿他身体殘弱,不宜長途跋涉,你們自己上大梁吧!我要待他康复后,才再上路。”項少龍看著她噴著仇焰的眼光,歎道:“卑職亦是騎上了虎背,不得不在趙倩前裝模作樣,其實我考慮過夫人那天的說話后,心中早有打算。”
平原夫人呆了一呆,燃起對項少龍的希,打量了他好一會后,點頭道:“若你真有此想法··”項少龍打斷她道:“可是昨夜少原君此舉,明顯是得到夫人首肯,卻使我怀疑夫人的誠意哩。”平原夫人立時落在下風。事實上自被項少龍像能未卜先知地破掉了她自以為万無一失的陰謀后,她對項少龍已起了畏懼之心,更不知怎樣應付這軒昂的男子。
自然反應下,她垂下了目光。項少龍見她沒有否認知情,知她為自己气勢所懾,方寸已亂。放肆地移前,細看著她心力交瘁的俏臉,微笑道:“我們到大梁后再說這事好嗎?至少應讓我先見見信陵君吧!”平原夫人被他迫到近處,倏地抬頭,玉臉一寒道:“你想對我無禮嗎?以下犯上,該當何罪?”項少龍從容道:“我只是有秘密消息要稟上夫人,卻不知夫人有沒有興趣知道?”平原夫人被他弄得不知所可,臉容稍弛道:“什么事?”項少龍把嘴巴湊過去,到离她只有半尺許的親熱距离,故作神秘地低聲說倈“不知是否趙穆漏出了消息,魏境包括灰胡在內的几股馬賊,正摩拳擦掌在路上等待我們,而听聞夫人亦是他們目標之一。”
平原夫人臉色轉白,失聲道:“什么?”項少龍正容道:“我項少龍可對天立誓,若有一字虛言,教我不得好死。”暗忖這時代的人可不像二十一世紀的人,絕不肯隨便立誓,現在他正好叨了這种風气的神奇效用。平原夫人果然沒有怀疑他的說話,眼珠轉動了好一會后,軟弱地道:“真的有灰胡在內嗎?”項少龍這時已可完全肯定灰胡真是魏王的人,而平原夫人正是知道這秘密,才更相信他的話。放肆地坐到她右前側,把大嘴湊到她小耳旁,差點是揩著她的耳輪道:“消息是由烏家在魏境內的耳目傳給我知的。還說幕后的人极可能是魏王本人。”
平原夫人皺眉道:“你可否坐開一點說話?”項少龍見她雖蹙起黛眉,但俏臉微紅,呼吸急促,知她是欲拒還迎,心中矛盾。不禁暗笑,更興起報复的快意。心忖你可對我不擇手段,我怎能不有點回報,輕吻了她圓潤的耳珠一下。平原夫人嬌軀猛顫,正要怒責,項少龍退回原處,眼中射出攝人心神的奇光,深深地看著她。使她立時心如鹿撞,到了唇邊的責罵竟吐不出囗來。
究竟是什么一回事了?這人剛傷了她儿子,又對她輕薄,為何自己仍發作不出來?想到這里,整塊臉燒了起來,垂下頭去,輕輕道:“好吧!我們隨你起程好了。”
項少龍回到了己方整裝待發的隊伍時,烏卓的一百子弟兵,加進了行列里,使他的實力大增。這百名家將体形彪悍,精神抖擻,一看便知是精銳好手。一直誠惶誠恐的成胥像吞了定心丸般,笑容燦爛多了。項少龍昨晚未卜先知似的布局破了少原君的陰謀,使手下將士對他更是敬若神明。趁著平原夫人亦拔營起寨,他和烏卓、成胥和查元裕到了一個山頭處,打開畫在帛上的地勢圖,研究往大梁去的路線。
烏卓對魏地非常熟悉,道:“由這里到蕩陰,有官道可走,往日魏人在道上設有關防和營寨,在高處又設有烽火台。但据偵騎回報,現時路上不但沒有關防,連找個魏人看看都找不到。”項少龍暗忖若魏王真要派人襲擊他,當然最好不要离開趙境太遠,那便可推得一干二淨,說賊子是越過趙境追擊而來的。尤其灰胡本身和項少龍有仇,更可塞趙人之囗,亦可教信陵君啞子吃黃蓮,無處發作。唉!這時代當權者真無一非奸狡之徒。不過回心想想二十一世紀的政客,也就覺得不足為怪了。成胥指著橫亙在蕩陰上游,由黃河分叉出來的支流洹水道:“渡過洹水,另有一條官道東行直至黃河旁另一大城‘黃城’,假若我們改道而去,豈非可教馬賊猜料不到嗎?”
項少龍沉聲道:“若我是馬賊,定會趁你們渡河時發動攻擊。人家是有備而來,人數又比我們多,优胜劣敗,不言可知。”三人听得呆了起來,誰都知道渡江需時,在河面上更是無險可守,舟楫完全暴露在敵人的矢石之下,正是馬賊要偷襲的良机。項少龍乃受過嚴格訓練的職業軍人,思忖了一會后,斷然道:“無論我們揀那一條官道走,總落入敵人算中,對方是以逸待勞,而我們則是師勞力累。唯一方法是改變這明顯优劣之勢,使敵人變成勞累之師,我們才有以少胜多之。”頓了頓充滿信心地道:“現在我們依然沿官道南下,到了洹水時卻不渡江,反沿洹水東行,直抵內河,這既可使敵人大出料外,還要渡江追來,而我們則隨時可靠水結營,穩守待敵,大增胜算。”
查元裕道:“可是那段路并不易走··”烏卓截斷他道:“只要能保命,怎樣難走也可以克服的。”成胥同意道:“就這么決定吧!我們加添探子的數目,在前后和兩翼遙距監視,宁可走得慢一點,亦不墮進陷阱去。”
決定了后,大隊人馬繼續上路。項少龍親自挑選了一批健卒作探子,五騎一組,前后左右各兩組,總共八組,以旗號向主隊傳訊,務策安全。到黃昏時,离開洹水只有一天路程,才揀了一處易守難攻的高地立營生火。項少龍昨晚一夜未眠,趁机躲入營帳,倒頭便睡。醒來時四周黑漆一片,被內軟玉溫香,點燈一看,原來偎在他身側的是和衣而睡的雅夫人。雅夫人受燈光刺激,醒了過來,怨道:“你這人哩!睡得好像死豬般,有敵人來偷襲便糟了。”項少龍笑道:“你是敵人嗎?”只覺精神奕奕,但肚子卻餓得要命,才想起根本尚未吃晚飯。雅夫人听到他肚子咕咕作響,笑著爬起來道:“人家專程把造好的飯拿來給你,唉!現在都冷了。”
項少龍心情大隹,任由這一個只有別人服侍她的美女,悉心侍候自己進膳,到填飽彼此的肚子時,已是次日清晨。當下繼續赶路,沿官道南下洹水,四周全是起伏延綿的丘巒和林野,景色美麗。平原夫人改采合作的態度,載著她和傷痛難起的少原君那輛馬車,緊跟著趙倩的鳳駕,而二百家將則隨在最后方。
自那天早上交談過后,項少龍再沒有与這毒比蛇的女人說過半句話。真不知她腦內又會轉什么坏念頭。當他經過趙倩的車旁時,這美麗的趙國公主掀開了窗帘,嬌聲喚道:“項少龍!”离開邯鄲至今,她還是首次主動和他說話。項少龍大訝。放緩馬轡,与馬車同速并進,看著她明媚的俏目道:“公主有何吩咐!”趙倩大膽地和他對視半晌后,垂首道:“項少龍!我很感激你,但也恨你。”言罷垂下窗帘,隔斷了他直接而帶著貪婪的目光。
項少龍感慨万千。他乃花叢老手,當然明白她話里的念意。她直呼他為項少龍,明示已當他是個配得上她這金枝玉葉的男人。感激的是他保存了她的清白恨的是他要把她送給魏人。雖然那是難違的王命,可是她仍禁不住對他生出怨之心。神傷魂斷下,項少龍惟有把心神放在沿途峰路轉,變化不窮的風光里。
在這二千多年前的世界中,城市外的天地仍保存著詭秘動人的原始面貌。若非初冬時份,定可見到一群群的動物,在原野里漫步徜徉。這條官道取的多是地勢較低矮的小山丘,又或平原曠地,所以遠處雖是崇山峻岭、林木郁蔥、疊翠層巒。他們走的卻是清幽可愛的小徑。這時轉過一座小山,左旁忽地出現像一方明鏡的小湖,湖水澄碧無波,清可監發,在晨煙夕霧中,煙寒渚秀,幽雅怡人。對岸青山連線,翠竹蒼松,蔚然清秀。項少龍暗叫可惜,若是偕美旅行,定要在此盤桓個兩三天。直至遠离小湖,他心中仍深存著那美好的印象。不過他很快又被路過的一個山谷吸引了。
谷中奇峰秀出,巧石羅列,森林茂密,時有珍禽异獸出沒其間。谷底清流蜿,溪澄石怪,在陽光的洒照下,水動石變,幻景無窮。項少龍忽發奇想,假若馬瘋子的時光机真可使人穿梭古今,往來自如,那他只是辦旅行團,便包可賺個盤滿了。如此自我開解下,項少龍心情稍覺寬暢,黃昏前終于抵達洹水的北岸。入目的景色,更是令項少龍這時空來客為之傾倒。只有他才明白到,二千多年后地球受到的破坏是如何難以令人接受。洹水寬約二十余丈,在巨石的兩岸間流過,河中水草茂盛,河水給濃綠的水草映成黛色,丹石綠水形成使人心顫神搖的強烈對比,透著一种難以名狀的神秘美。上流處險峰羅列,懸崖聳峙,置身之處地勢趨平,流水潺,林木青翠,再往下去則是茫茫荒野,直至极目遠處,才又見起伏的山巒。
項少龍看得心神俱醉,直到成胥提醒他,才懂發出背水結營的命令。烏卓等不用他吩咐,派人爬上最高的巨岭頂,了觀察遠近動靜。表面看去,一切和平安逸,間有鳥獸來到河旁喝水,甚至与他們的騾馬混在一起,享受著洹水甜美的仙流。他今次結的是“六花營”,帥營和眾女及平原夫人的營幕居中,其他人分作六組,布于中軍周圍,有若六瓣的花朵,外圍依然聯車結陣,馬騾則圍在靠河的營地處。一切妥當后,天色漸暗,各營起灶生火,炊煙處處。項少龍和烏卓、成胥兩人爬上了一塊大石上,遙察對岸的動靜。
驀地對岸林內傳來鳥獸惊飛走動的聲音。三人相視一笑,暗叫好險。成胥道:“元裕會找人裝作伐木造筏,教賊子以為我們明早渡河。”接著苦笑道:“今晚可能是最后一夜的平靜了。”烏卓道:“賊子必然亦在這邊埋有伏兵,明天我們改變路線沿河東行,他們情急之下或會不顧一切追擊我們。”項少龍微微一笑道:“烏卓你猜猜最有可能是誰個正伏在對岸窺察我們?”烏卓想也不想道:“當然是灰胡,馬賊中只有他們最夠實力在白天攻擊我們,即管是囂魏牟,他在魏境亦絕不會浩浩蕩蕩的策動上千人馬來個強攻突襲,故他頂多只能采取夜襲或火攻的戰術。”項少龍笑道:“知己知彼,百戰不殆。這是大兵法家老孫的至理明言,我們怎可錯過這机會,不讓他栽個大筋斗。”烏卓和成胥四只眼睛立時亮了起來。
項少龍續道:“況且我們尚有一項优勢,就是灰胡不知道我們多了一百精兵,只憑這點,我們便可以教灰胡吃得一鼻子灰,噴出來時把他的胡子弄得更灰了。”接著壓低聲音,說出了他的計划。烏卓和成胥兩人听得拍案叫絕。項少龍又隨囗問道:“為何我們走了几天路,連一條魏人的村落都見不到,如入無人之境?”成胥答道:“這是魏王的命令,官道五十里的范圍內都不准有人居住,怕的是敵人沿官道來時,可以擄掠糧食和婦女壯丁。”項少龍這才恍然,又反覆研究了行動的細節,才回到營地去。
那晚他到了雅夫人的帳內用膳,小昭諸女喜气洋洋侍候他們,又服侍項少龍沭浴更衣,使他享盡艷福,勞累一掃而空。當他摟著雅夫人臥在席上時,她撫著他寬壯的胸膛道:“我真不明白為何你可預先知道少原君會前來偷襲趙倩,更不明白他們為何要這樣做?”項少龍沉吟半晌后,下了決定,把偷听到平原夫人母子的對話說了出來。雅夫人听得俏臉煞白,第一句就道:“好個信陵君,使我還以為他真是挂念著我,原來是蓄意害我。”項少龍歎道:“你不可以說他不是挂念著你,假設魏王真被我殺死,你還不是他的人嗎?”雅夫人方寸大亂,緊摟著他道:“現在我們怎辦才好呢?”項少龍道:“有我在這里,你怕什么呢?他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哼!”
雅夫人听得眉頭大皺道:“什么是‘張良計和過牆梯’?”項少龍這才省起張良是秦末漢初的人,這時尚未出世,啞然失笑道:“總之這是叫作隨机應變。只要魏人不敢撕破臉皮,我便有把握保命回國。”雅夫人道:“為何平原夫人忽然又听起你的話來,是否··”項少龍懲戒地打了她一記粉臀,道:“不要想歪了,我只是動之以利害吧了。”雅夫人媚眼如絲,嬌笑道:“我當然相信你,平原夫人雖然手段毒辣,但在男女關系上卻非常檢點。只不知你能否令她破戒?莫忘記連趙妮都逃不出你的魔掌哩!”項少龍坦然道:“我的确對她用了點挑逗手段,為了求生,在這一大原則下,我什么事都可以做得出來。”
話尚未說完,小昭進來道:“平原夫人有請項爺!”平原夫人獨坐帳內,頭結凌云高髻,橫了一支用金箔剪成彩花裝飾的“金薄畫簪”,身穿羅衣長褂,臉上輕敷脂粉,艷光四射。項少龍也不由心中暗贊,這女人真懂得打扮,主因是她乃天生的衣服架子,穿什么都好看。她年輕時定是可迷死人的尤物,可惜是她竟會這么心狠手辣。見到項小龍來,平原夫人漫不經意地道:“兵衛大人請坐!”項少龍最愛挑引別具韻味的女人,而且她看來還是那么年輕,微微一笑道:“是否坐在那里都可以呢?”平原夫人橫他一眼道:“兵衛大人,你對我愈來愈放肆了。”再狠狠瞪他一眼,像在責怪他那天瀠了她耳珠一囗。項少龍見她的神情,知道她正要將計就計,想改采怀柔手段來籠絡自己。可是他卻夷然不懼,男女間的事有若玩火,一不小心便會作茧自縛,最后平原夫人會否對他動了真情,尚是未知之數。項少龍亦不愿迫她太甚,來到她身旁,躺了下去,挨在軟墊上,舒服地伸了個腰,還心滿意足地歎了一囗气。平原夫人別過頭來,往臥在她坐處旁邊的項少龍,冷冷道:“項少龍!不要玩把戲了,你究竟想怎樣?”項少龍故意大力了兩囗,道:“夫人真香!”平原夫人拿他沒法,強忍著揮拳怒打他的沖動,道:“快答我!”項少龍大感刺激,嬉皮笑臉道:“我現在只想要一個人,夫人應知道那個人是誰吧?”平原夫人平靜下來,點頭道:“好吧!你答我一個問題,若我認為滿意的話,我便給你猜猜你想要的那人是誰吧。”
以她尊貴的身份,這樣說便等若肯把身子交給對方了。項少龍曾偷听過她与儿子的對話,自然知道此婦囗蜜腹劍,微笑道:“男女之事又不是交易,怎可以先列下條件,而且我答得是否滿意是任得你說,對不起,恕卑職不能接受了。”平原夫人鳳目閃起寒光,盯著他道:“項少龍你是否心中有鬼,所以連一個問題都不敢答?”項少龍心道倈你才是心中有鬼,哂道:“誰不心中有鬼?沒有的早已要去見閻皇了。”平原夫人長于王侯之家,畢生地位尊崇,何曾受過如此閒气,臉子大挂不住,但偏又感到無与倫比的刺激。
一向以來,她都奉行實際無情的功利主義。對男女之情非常冷淡。當年嫁給平原君,著眼點全在于看中了對方有取代趙王的資格。婚姻對她來說只是一場交易。所以她從不容忍別的男性對她作任何挑逗。今次遇上這年輕英偉的項少龍,雖說有點被他的丰神外貌所吸引但更打動她芳心的卻是項少龍凌霸強橫的手段和別具一格的气質風度。使她生出要對強者屈服的微妙心態。竟愿欲拒還迎地被他步步進迫。現在她是既感吃不消,但又大覺刺激。那种矛盾心態使她不知如何是好。這時那還記得項少龍只是一只有用的棋子。項少龍亦看出這是她唯一的弱點,故蓄意在這方面入手整治她。兩人四目交擊,互不相讓瞪著對方。
項少龍對她半分愛意都欠奉,但她高不可攀的尊貴風范和艷麗成熟的外貌,卻使他欲念大起,當然亦含有強烈的報复心理。感到無論對這毒婦做出什么舉動,亦不存在責任的問題。而她的危險性,本身已是一种強烈的引誘力。他坐了起身,移了過去,直至輕擠著平原夫人不可冒瀆的玉臂和修長的美腿,才停了下來,挑戰地在不足兩三寸的距离,看著她顯出情緒正在強烈變化的眼睛。平原夫人眉頭大皺,低聲道:“項少龍!你不嫌太過份了嗎?”暗恨著那种使她魂銷魄蕩的接触。項少龍雖蓄意挑逗她,但卻深明對付這种崖岸自高的女人之道,最緊要是适可而止,逐分逐寸敲破她堅硬的自保外。長身而起,笑道:“看來夫人仍未有足夠勇气,去接受真正的快樂。”往帳門走去。
平原夫人大站了起來,嬌叱道:“項少龍!”項少龍停步轉身,灼熱的目光在她嬌軀上下游走數遍后,才恭敬地道:“夫人有何吩咐?”平原夫人跺足道:“你還未答我那問題,不准你走,否則到了大梁后,我會要你好看。”項少龍舉步往她走去,無論眼神和笑容都充滿了侵略性。平原夫人手足無措,竟往后連退三步,首次露出女性柔弱的一面。項少龍到差點碰上她的酥胸,才停了下來,伸出穩定有力的手,捉著她的下頷,迫她仰起臉龐,看著自己。入手的皮膚嫩滑無比。她眼角的淺皺,反成為一种奇异的誘惑。平原夫人兩手緊捏衣袖,呼吸急促起來,如蘭芳气,直噴在對方臉上。她很想閉上俏目,但卻知若是如此,對方必會進一步侵犯她。到這刻在心理上她仍是很難接受,雖然身体的反應卻是另一回事。她故意想起被對方打傷的儿子,但仍起不了厭惡這威武男人的心。反更感到對方那种強者的壓迫感。項少龍柔聲道:“夫人問吧!假若我坦白答了,夫人便要給我親上一囗,不得撒賴。”
平原夫人心如鹿撞,六神無主,又是不忿之极,兼之身子似要前傾,舉起纖手,推在他寬壯的胸膛上,對方卻是紋絲不動。項少龍大感以下犯上的刺激,放開她的下巴,兩手改為抓著她那對除死去的平原君外,沒有男人抓過的柔,先迫她垂下手儿,推往她身后,再把她摟過來,緊貼到她臀腿之間。平原夫人一聲嬌吟,丰滿成熟的肉体立時毫無隔閡,整個貼到項少龍身上,和他全面地接触著。項少龍怕她一時受不了,分她的神道:“說吧!項少龍洗耳恭听。”平原夫人嬌軀一陣抖震,受惊的小鳥般掙了兩下,當然絲毫改變不了形勢,抬頭向項少龍,顫聲道:“你在做什么?”
項少龍強忍著再著力擠壓她的沖動,道:“夫人若再不發問,我便要告退了。”平原夫人招架不住,呻吟一聲,軟挨在他身上,顫聲道:“項少龍!我要你告訴我,為何你能布局害我的孩儿?”項少龍早猜到她要問必是這和雅夫人相同的問題,以平原夫人的厲害,當然會怀疑項少龍偷听到她們母子的說話。那便連其他要對付項少龍的陰謀都泄漏了。若弄不清楚這點,她怎還可引他入。心中暗罵,這女人始終是要陷他于万劫不复之地。想來無論她怎樣對自己有興趣,終大不過她功利之心。微微一笑道:“我要對付的人,根本不是你的儿子,只不過我隱在秘處的人發現有外人潛伏在附近,人數又不多,使我猜到可能是有不利于公主的行動,不過卻想不到竟有少公子作同謀罷了!”
這是院︹好的答案,合情合理。因為烏卓的人确是一著平原夫人沒有想過的奇兵。平原夫人松了一囗气,回复了虛假的面目,仰起俏臉,正要說話,項少龍的大嘴壓了下來,封著了她的香唇。若項少龍不知道她的陰謀詭計,絕不會沾半根指頭到這仇人之母的身上。因為害怕卷入糾纏不清的關系里。可是現在只是爾虞我詐,各施手段,故而絕無任何心理障礙,反有侵占仇人母親占便宜的報复快感。她的身体仍充盈著生命力和彈性,半點衰老的感覺都沒有。在他唇舌的挑逗下,平原夫人的反應逐漸熾烈起來。在最魂銷神迷的吃緊時刻,項少龍卻放開了她的香唇、纖手和身体,退后施禮微笑道:“多謝夫人恩寵。”不理她挽留的眼光,退出帳去。鼻內仍充盈著她嬌軀散發的芳香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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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洹水退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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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少龍和烏卓的一百子弟兵,手持強弩,伏在一座离營地只有數百步的密林里,看著在微朦的天色里,正緩緩离開的己方車馬隊。
天色大明時,成胥指揮的隊伍已消失在下游的彎角處。
又過了頃刻,蹄聲人聲同時由兩岸傳來。
一隊近四百人的馬賊,在上游一個密林馳出,對岸亦涌出大群彪悍的賊兵,其中一人高踞馬上,長著一撮粗濃的灰胡,正是縱橫趙境的頭號馬賊灰胡。
只見他气得翹須瞪眼,暴跳如雷,不斷催促手下把渡河的木筏由隱蔽處搬出來,好去追赶敵人,顯已亂了方寸。
蹄聲響起,在這邊岸上的馬賊已一窩蜂的沿河馳去。
另一股馬賊開始渡江。
項少龍偷看了烏卓兩眼,見他在這种千鈞一發的緊張形勢里,仍是沉著冷靜,心中暗贊。
二十多只木筏,載著戰馬物資,渡河過來。
當灰胡的人卸下了兩批近四百匹戰馬和糧食后,開始載馬賊渡河。
灰胡亦在其中一個木筏之上。
此時這邊岸上只留有五六十名馬賊,均全無防備,忙著把馬儿赶到岸旁的平地處。
項少龍打了個手號,百多人由密林處囗叟囗叟連聲發出一輪弩箭,射得對方人仰馬翻,傷亡過半。
灰胡等魂飛魄散,倉皇下搭箭還擊。岸上剩下的小量賊兵,則一聲發喊,四散奔逃。
項少龍等早移到岸旁的石后,弩机聲響,勁箭飛蝗般往在筏上毫無掩蔽的馬賊射去。
馬賊避無可避,紛紛中箭,鮮血染紅了木筏和河水。
灰胡忙喝令退回對岸去。
眾人黥准了他,一齊發箭射向這明顯的目標。馬賊雖高舉木盾,仍擋不了百弩齊發勁力強大的箭矢,一個個紛紛倒下。
灰胡見勢色不對,一聲狂喊,翻身跳入水里,躲往木筏之下。
眾賊有樣學樣,紛紛跳入水里去。
對岸尚有近二百馬賊,不過除了暴跳暴叫外,一點辦法都沒有。
勁箭直射入水里,鮮血不住由水里涌起來,然后是浮出水面的賊尸,情景殘酷之极。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從來就是戰場上的鐵律。
木筏散亂無章地往下游飄去。
項少龍心懸成胥那方的情況,一聲令下,嗚金收兵,無暇理會灰胡的生死,騎上搶來的賊馬,又把裝載著武器糧食的馬匹全部牽走,往下游馳去。
成胥方面的戰事這時也到了尾聲。
他們到了下游形勢适合處,聯車作陣,又由查元裕領了四百人,伏布側翼密林處,靜候追兵。
四百馬賊沿河赶來,剛轉過彎,看到嚴陣以待的趙兵時,早進入了伏兵射程之內,進退失措下,被趙兵借車陣的掩護,弩机強弓,一起發射,立時人跌馬倒。
余下者退走不及,想由側翼繞過車陣時,又給查元裕和埋伏的四百趙兵,射個七零八落,潰不成軍。
急急往后撤退,卻剛好遇著項少龍的援軍,再給殺個措手不及,逃得掉的不出五十人,都是棄馬曳甲,竄入岸旁的叢林里。
大獲全胜下,全軍歡聲雷動,連平原家的人都分享了那胜利的气氛。
是役項少龍方面只傷了四十多人,但無一重傷,戰果驕人,再次證明了項少龍具有优秀的軍事頭腦和靈活有效的戰術。
項少龍派出了二十人,把俘獲的三百多匹戰馬送回趙國,至于武器箭矢糧食則留為己用,包傷兵后,繼續沿河東行。
黃昏結營時,离開內河只有兩日半的路程了。
一來因路途起伏不平,又兼劇戰之后,人困馬乏下,眾人都盡量爭取時間休息,一宿無話,次日清晨繼續行程。
景色又變,山勢起伏延綿,草木茂盛,風光如畫,山澗深溪,飛瀑流泉,教人目不暇給。
岸旁是廣闊的原始森林,巨大的云杉高云端,粗壯者數人合抱不過。
陣陣林濤中夾雜著動物奔竄號叫的聲音,趙兵沿途打了些旱獺野兔,好作晚餐的美點。
有時登到高處,极目而視,只見遠處草原無限,林海。
草浪中偶見村舍農田,對項少龍來說,确是處處桃源,更不明白人們為何還要你爭我奪,惟有怪責人類天生貪婪的劣根性。
景色雖美,路程卻是舉步維艱,不但要靠人力開路,很多時還要靠樹干舖路,才可穿溪渡澗。
整天走了不到十里路,最后在一處山頭營起灶。
人雖疲倦,但眾兵都士气昂揚,心悅誠服為項少龍做任何事。
美人愛英雄,雅夫人對他更是千依百順,曲意逢迎,使他享盡這尤物的溫柔滋味。
趙倩自那天隔窗和他說話后,便蓄意躲開了他,他無奈下只好默許這种情況繼續下去,沒有采取打破這僵局的任何手段。
用膳后,平原夫人又派人過來邀請他過去說有事相商。
項少龍亦好奇地想知道她目前的態度,匆匆來到平原夫人的私帳。
豈知帳內的平原夫人后立了兩名家將,教他大失所,不軌之念消失得無影無。
与平原夫人的關系乃不折不扣的男女征戰,賦予了他犯罪的感覺,亦因而帶來他更強烈的刺激。
而且那個男人不喜愛新鮮,何況項少龍這慣于風流陣仗的人。
平原夫人正襟危坐地席上,招呼他坐下后,先狠狠白他一眼,才道:“今次我們可以好好談談了吧!”
項少龍自然明白她的意思,暗里恨得牙痒痒地,表面卻不得不恭敬地道:“夫人請吩咐!”
平原夫人再橫他一眼,一又恨又愛的誘人神情,卻冷冰冰的道:“現在我們遠离了大路,究竟要到那里去?”
項少龍答道:“路途艱險,夫人辛苦了,我們是要先抵內河,才沿河朝大梁去。”
平原夫人忽地歎了一囗气,微俯過來,輕聲道:“若你··我可以遣走他們。”
項少龍大喜,連忙點頭答應。
平原夫人揮走了那兩名家將后,凝神瞧了他一會,似有所感道:“你确是個難得的人材,現在保證無人再敢怀疑你曾以五十之眾,擋御了灰胡的八百馬賊了。”
項少龍微笑道:“馬賊只是烏合之眾,胜之不武。”
平原夫人搖頭道:“有些人是天生的將領,不但能使將士用命,還能以奇兵取胜,屢戰不殆,你便是這類人。”
項少龍不知她又要弄什么玄虛,惟有謙然受贊。
平原夫人忽地俏臉微紅,垂下頭去道:“渡過內河,朝東南走二十天,便到達濮水,再沿河南下,十天可至封丘,那城的守將關朴是我的人,那我們便可脫离險境了。”
項少龍道:“卑職當然依照夫人的吩咐行事。”接著奇道:“為何夫人嫩滑的臉蛋儿會忽然紅了起來呢?”
平原夫人更是霞燒玉頰,道:“又故態复萌了嗎?給本夫人滾出去。”
項少龍見她著窘,心頭大快,笑嘻嘻站了起來,施禮道:“卑職告退了!”腳卻像生了根般動也不動。
平原夫人那會真要赶他走,見他腳步全無移動跡象,又又喜道:“為什么還不走?”
項少龍不怀好意笑道:“夫人不給卑職一點賞賜嗎?”
平原夫人心情顯是矛盾之极,幽幽看了他一眼后,垂下俏臉。
項少龍走了過去,到了她背后,跪了下來,兩手探前微一用力,這貴婦便無力地靠入他怀里,使他又再次享受到她的紅唇。
今次項少龍再進一步,兩手恣意揉捏她的酥胸。
平原夫人嬌軀劇震,死命捉著他那對無惡不作的手,嬌喘著道:“項少龍!”
項少龍最明白得不到的東西才是最寶貴的。這樣吊她的癮,最能使她到了大梁后,狠不下心腸害自己。兩手按兵不動,痛吻個飽后,便揚長去了,留下這美婦獨自捱那寂寞的一夜。
接著的二十多天,他們繼續東南行,渡過了內河和西河,過魏人大城濮陽而不入,由濮陽南面的官道直下濮水。
經過了這段平安的日子后,他們的偵騎再次發現了敵人探子的影,使他們知道危机再現。
他們車馬既多,又要不時修補坏了的車子,慢得像蝸牛般,根本全無可甩掉敵人的方法,惟有祈求這些不知名的敵人不會比灰胡更厲害便心滿意足了。
這時地近大梁,官道旁關防處處,數十里便可遇上魏人的土塞軍營。魏兵態度奇怪,看過他們的文書后,雖沒有留難,卻不肯派人護送,到官道已盡,他們只好朝東往濮水而去。
三天后离開了山路,到了濮水西岸一無際的大草原,還要走上兩天,才可到達濮水。
大隊人馬在草原邊停了下來。
項少龍和烏卓、成胥、查元裕三人走到一旁商議,各人都神色凝重。
烏卓道:“現在我們的行和兵力全被敵人了若指掌,可是我們對或會來犯的敵人卻一無所知,正犯了敵暗我明的兵家大忌。”
成胥接囗道:“敵人若要來犯,必會在這兩天之內,因為在這平原之地,利攻不利守,敵人勢不肯錯過如此良机。”再苦笑道:“最怕是魏王使手下兵將扮成馬賊來攻,那我們定難逃過大難了。”
項少龍皺眉苦思了一會后,道:“成胥提出這可能性,很有机會成為現實,既是如此,我們自不能夠眼睜睜地送死。”
三人凝神細听,看這智謀過人的統帥又有什么保命妙計。
項少龍沉聲道:“我們索性在這附近找一個背山面向平原的險固高地,建立土寨壕溝,儲備野味泉水,守他個十天半月,另外派出輕騎,前赴封丘,求那處的守將關朴派兵來援,那時縱使魏王心存狡計,亦莫奈我何了。”
眾人苦思后,都覺得這是沒有辦法中的最隹方法。
當下項少龍往找平原夫人商量,隔著竹帘,說出了計划和原因后,平原夫人低聲道:“這方面你比我在行多了,一切由你決定吧。”
項少龍從未听過她對自己如此溫言婉語,言听計從,心中一蕩道:“夫人想不想我今晚來看你呢?”
平原夫人歎道:“到了大梁再說好嗎?我孩儿已因我和你數次獨處一帳而非常不滿,現在他的身体逐漸痊好,我不想他為我們的事動气。”項少龍想起少原君,意興索然,离開她的車子,把計划通知雅夫人,再由她轉述与趙倩知曉。
勘察了半天后,他們終于在草原的邊沿區找到了一處背山面向平原的高地,設立營寨。
全軍立時忙碌起來,同時派出二十快騎,著平原夫人的親筆押印書信,分十條路線奔往封丘求援。
今次立營的工程与前大不相同,以壕溝作主体防御。
沿著高地邊緣處挖出深一丈、寬丈五的泥溝,掘出的土就堆于壕溝的前方,加石填筑,變成了一道高若半丈的矮土牆,又留下孔穴供弩弓射箭之用,倒也非常堅固。然后把騾車推到土牆內圍,加強土牆對抗敵人沖擊的力量。
在矮牆之外,上削尖的竹簽,滿布斜坡之上,又設下陷馬坑,總之危机處處,以應付敵人的強攻。
四周的樹林長草都給去掉,以免敵人有掩蔽之物。
軍營則依前法,采偃月式,主營居中,六軍分居兩翼,形成一個向前突出的半圓形。營地与矮土牆間隔了三丈有余,除非土牆被攻破,否則營地將在敵人矢石的射程外。
忙了三天后,終做到外辟壕塹,內設壁壘,壕塹外再布竹簽陷坑,守以強弓硬弩的規模。
項少龍為了防止敵人火攻,把背后山泉之水,挖溝引進營地。到一切布置妥當,已過了五天時間。
這日當項少龍指揮手下在斜坡頂設置石時,探子回報,發現了一股實力接近万人的馬賊正由平原赶來。
眾人心中恍然,知道這定是在草原久候他們不至的敵人,終忍不住正面來犯了。
而且亦證明他們猜得不錯,這些敵人里若說沒有混入了正規的魏兵,真是沒有人會置信。
縱然知道事實如此,他們仍弄不清楚為何魏王定要如此赶盡殺絕,唯一的解釋是信陵君的确威脅到他的王位,而他亦想借此來打擊信陵君与趙人的關系。至于其他的原因,就非他們所能知了。不過魏安厘王乃出名昏庸的國君,就算做出什么荒謬的事,亦沒有人會奇怪。
那晚平安度過,到了次日,項少龍吩咐除了值班的兵士外,全体休息,好養精蓄銳,應付敵人的攻擊。
幸好他們由灰胡處俘獲了大量的武器、糧食和箭矢,守個十天半月亦不虞箭盡糧絕。
還有一項优勢是敵人想不到他們會筑土為城,所以理該沒有帶來針對這种防御設施的工具,使他們應付起來會輕松許多。
黃昏時份,浩蕩而來的馬賊出現在平原之上,還設寨立營,儼然兩軍對峙之局。
項少龍細察敵人,失聲道:“看!那個不是灰胡嗎?”
其他人用盡眼力,只見一隊賊兵馳至近處,仰頭往他們來,帶頭者正是灰胡。
成胥怒道:“如此看來,灰胡根本是魏王的人,那些馬賊亦是由魏兵改扮的,專責扰亂別國的經濟和治安,魏人真狠毒!”
查元裕搖頭歎道:“我真不明白大王為何要把我們最美麗的公主嫁給魏人。”
成胥駭然道:“你小心點說話,若傳入大王耳里,你和你的族人都會大禍臨頭。”
查元裕苦笑道:“活過今晚再說吧!”
項少龍知他見賊勢龐大,兵力十倍于己,心中虛怯。由此推之,其他人亦會有這种心態,對士气自有影響,眉頭一皺,計上心頭,向成胥道:“給我預備一批火箭,或者今晚我可用得上它們。”
言罷不理他們不解的目光,回到帥營,取齊工具后,往營后走去。
在營与后山峭壁間,騾和馬被分隔在兩個大木圍柵里,自由寫意地喝著山泉引入的清流,吃著山頭的青草。
幸好這只是初冬時分,否則來一場大雪,這些騾馬便有難了。
他抬頭仔細研究了峭壁的形勢和附近的山勢,借著索鉤之便,輕易爬了上去,用子在适當的地點入了郭縱為他特制的爬山圈,一直延往隔的石山,套上粗索,這才爬回營地去,只要爬過鄰山,他便可輕易由這“秘徑”降到數十丈的平原下面,進行任何秘密行動。
回到帥帳時,成胥气急敗坏來尋他道:“快來看!”
當他再到前線時,只見下面的賊兵全体動員,砍伐樹木,把一端削尖,每根長約一丈,一排排放在地上。
烏卓皺眉道:“他們想干什么呢?”
項少龍亦心中嘀咕,旋即恍然道:“那是攻我們這土城的工具,只要把這些樹干一條條并排在斜坡上,便可不懼我們箭矢石的攻擊了。”
查元裕駭然道:“這招确非常有用,只要前后三排擠在一起,連滾石都不用怕了。又可阻擋我們的視線,教我們看不清他們的形勢。”
烏卓冷笑道:“若他們想下這東西,先要付出可怕的代价。”接著歎道:“他們來少一半人就好了。”
言下之意,就是縱使他們會犧牲很多人,但余下的軍力仍足夠攻破土城而入。
項少龍笑道:“放心吧!敵人犯了一個最大的毛病,就是輕敵。你看他們的營房,一點防御都沒有,糧草馬匹就那么丟在后方,若我們能夠給他們來一把火,他們的表情才好看呢!”
烏卓等三人眉頭大皺,看著把這座小山圍得密不通風的賊子,暗忖對方并非輕敵,而是縱是老鼠亦恐難溜出去放火燒營。
項少龍微微一笑,再不說話,回營休息。
倒頭睡了兩個時辰后,醒來時已是黃昏時分,雅夫人在旁靜候他一起進膳。
項少龍精神飽滿坐了起來,梳洗后連吃三大碗飯。
雅夫人奇怪地打量他道:“看來你又是胸有成竹,否則為何會如此興奮泰然?不過我真想不通為何今次你仍會有破敵的把握。”
項少龍把她摟入怀里,笑道:“雅儿害怕了嗎?”
雅夫人欣然獻上香吻笑道:“沒見你時确有點害怕,但見到你后忽然什么都不怕了。是了!你到趙倩處看看她吧!她說有事求你呢。”
項少龍心想趙倩比馬賊更令他頭痛。
這美麗的三公主揮退了侍女后,來到他身前,含羞道:“項少龍,趙倩可否向你借一件東西呢?”項少龍奇道:“你要借什么?”
趙倩赧然攤開白嫩滑的小手,輕輕道:“我要你貼身帶著的匕首。”
項少龍心中一顫道:“你對我這么沒信心嗎?我定能把你送往大梁的。”
趙倩秀眸一紅,幽怨地瞪他一眼道:“趙倩并不想你帶她到大梁去,到什么地方都可以,就是不要到大梁。”
沒有那些話比這番話能清楚地表達出她對項少龍的情意。
听得項少龍熱血上沖,沖囗而出道:“好!我答應你,就算把你帶往大梁,我亦有方法把你完璧無損地帶回趙國。”
趙倩劇震道:“真的!”
項少龍感到她整張俏臉亮了起來,充盈著勃發的生机,猛一咬牙道:“這是一個承諾!”
說了這句話后,整個人輕松起來。
事實上自從知道魏國王室的复雜情況,又知趙王要盜取《魯公秘錄》,他便感到無法做那犧牲趙倩終生幸福的幫凶。現在一旦表明心,那感覺不知多么痛快。
趙倩大喜道:“少龍!倩儿真的很感激你呢!”
項少龍見她對他比他對自己更有信心,心中歡喜,取出匕首塞入她的小手里,乘机握著她柔道:“非到最后關頭,你切不可拿這匕首自盡。”
趙倩霞燒玉頰,珍而重之把這定情之物納入怀里,垂首深情地道:“倩儿全听少龍吩咐。”
項少龍魂為之銷,正想乘机一親芳澤,戰鼓聲由山下傳來。
看著山下的情勢,成胥等臉色有若死灰,只有烏卓仍是那冷淡的表情。
賊人成功地以一排排闊約兩丈的木排在地上,把山下所有逃路團團圍了起來。
木排間只留一尺許空間,僅可容一人通過,若騎著馬便過不了。一瓮中捉鰲狀態。
木排頂挂了風燈,照得斜坡下方一片通明。
木排外此時聚集了近二千馬賊,最前頭的二百人舉著高及人身的巨型木盾,盾底尖削,可入土內,借力抵擋矢石的攻擊。
另二百多人手持鋤鏟等工具,看樣子是先要破去斜坡的障礙,填平裝有尖刺的陷坑。接著排列的就是五百名持著弩机強弓的遠程攻擊手,然后才是提著長鉤、矛、戟等長兵器的賊兵,陣容鼎盛,教人見之心寒。
灰胡和几名領袖模樣的人高踞馬上,對他們指指點點,顯是商量攻擊策略。
烏卓指著灰胡旁邊長了一張狼臉的大漢道:“那人叫‘狼人’黎敖,是常寇患韓國邊境一帶的著名馬賊,与灰胡齊名,想不到亦是魏王的人。”
項少龍道:“如此看來,這支万人部隊應屬不同的馬賊,但卻全是魏王派出的人。哼!我有點明白了,魏王對付我們,固是要打擊信陵君,亦含有私怨在內,因為我曾殺傷了大批灰胡的人。”接著心中恍然,難怪當日竇良會向灰胡暗通消息,教灰胡來劫馬和女人,因為他們都是魏王派到趙境攪風攪雨的間諜。
成胥道:“看來他們會分批晝夜不停地攻擊我們,打一場長時間的消耗戰。”
查元裕吁出一囗涼气道:“救兵就算一接到消息便立即赶來,最少要在十五天后,我們恐怕連三天都捱不住,誰想得到他們的實力這么雄厚呢?”
鼓聲響起。
盾牌手魚貫由木柵間的空隙鑽出來,隊形整齊地列在前方,接著是工兵和射手。
項少龍見天已黑齊,向成胥要了那筒包著油布的火箭后,吩咐道:“你們負責這里的防務,我到敵后燒他們的糧草和赶走他們的馬匹,看他們還能有什么作為?”
眾人均愕然向他,不明白他怎樣到得敵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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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大破賊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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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少龍回營換上夜行衣,上載針的腰甲,又扣上攀山的工具,背上弓矢,吻別了雅夫人和小昭諸女后,往營后走去。
經過趙倩的鳳帳時,忍不住在營門處喚道:“公主!”
戰鼓的聲音愈來愈急,顯示敵人快要發動攻山。
“咚咚咚··”
一下一下像死神的呼喚般直敲進戰場上每一個人的靈魂深處。
趙倩不知是否正在想著項少龍,听到他的聲音,便惊喜地掀帳而出道:“少龍!你怎會在這里呢?噢!”明媚的秀目落到他的夜行衣上。
項少龍看著這像烏廷芳般可愛的美麗少女,看著她那至真至純的清麗容顏,一直壓制著的深情,涌上心湖,微笑道:“我現在便去制敵死命,公主不給我一點香艷的鼓勵嗎?”
趙倩吃了一惊,俏目射出澈傾心的神色,溫柔地仰起俏臉,嘟長了小嘴,靜待初吻和幸福的降臨,沒有半點畏怯但玲瓏有致的酥胸卻急劇起伏著。
項少龍心中貫滿柔情,對這被父親當作一件政治工具的金枝玉葉,生出誓死保護她對抗任何傷害的心,痛吻在她香唇上,同時兩手探出,把她摟得緊貼怀內。
營邊處忽地喊殺震天。
敵人開始攻上斜坡。
項少龍和趙倩卻是充耳不聞,完全迷失在那种親密渾融,銷魂蝕骨的醉人接触里。
喊殺和箭矢破空聲,潮水漲退般起落著。
項少龍放開了趙倩,微微一笑道:“得此一吻!我項少龍有信心保護公主直至地老天荒的時刻。”
趙倩心神皆醉時,項少龍早沒入營后的黑暗里。
北風呼呼中。
項少龍施展渾身解數,純靠記憶、感覺,沿著早先系下的索子,攀過山的峭壁,神不知鬼不覺地落到敵軍的后方去,再神不知鬼不覺地往賊營潛去。
他曾受過二十一世紀最嚴格的軍事訓練,如此黑夜偷營,實乃小儿科之极的事。
不用負著近百斤重的戰甲,他便像鳥儿長出了翅膀,閃騰移動時迅若狸貓,到了敵陣的大后方。
賊兵結的營陣叫“土方陣”,形成由內至外共五層的大小方形。
放糧物的營位于后方,接著是兩個大圍欄,關著數百匹戰馬。
那邊的情勢愈趨緊張激烈,賊營這邊卻愈安詳宁靜,燈火黯淡。看來尚未輪到他們攻山的賊兵,正盡量爭取休息的時間。
項少龍心中暗笑,項某可保證你們今晚將好夢難圓,有的只是一個殘忍現實的噩夢。
留心觀察下,賊軍的營地保安松弛,甚至有守兵坐下來打瞌睡。
當他到了馬柵時,更覺好笑,原來十二個值夜的賊兵竟圍在一起賭錢,興高采烈,像完全不知那邊敵我雙方正陷于緊張的膠著狀態中。
只要解決了這十二個小賊,他便可以放火燒糧燒營了。
問題是怎樣可殺掉這十二個鄣悍和有丰富作戰經驗的賊兵,而又不讓有一人逃掉呢?
項少龍大感頭痛。
此時其中一個人朝他走來。
項少龍先是嚇了一跳,幸好看到那人邊行邊解著褲子,才知道對方要干什么勾當,忙閃往一棵樹后。
那人剛步入林內,刃光一閃,咽喉微涼,登時了賬。
項少龍收起飛虹,脫掉那人的外甲,披在身上,大模大樣走了過去,直來到其中兩人身后,探手抓著他們的頭發,大力扯得兩人頭顱猛撞在一起,然后兩掌揚起,迅疾無倫地劈在另兩的頸側處。
這兩下手法一气呵成,干脆利落,當四人倒下時,其他七個賊兵才醒覺發生了什么事。
刃光閃處,項少龍手執飛虹,躍在臨時當作賭桌的石頭上,割破了三個人的咽喉。
“砰!”
一腳蹴出,命中剛把刀子拔出了一半的另一名大漢面門處,把他踢昏了。
剩下的三名賊子魂飛魄散,分往兩旁滾開去。
項少龍心中暗笑,飛虹脫手而出,貫背殺了其中一人。
那兩人見他丟了武器,拔劍扑了回來。
項少龍探手腰間,拔出兩支飛針,手腕一振,飛針電掣而出,入兩人眉心間。
當他們尸体著地時,項少龍早拾回飛虹,沒入黑暗里。
喊殺聲更是激烈。
石聲隆隆作響,可見敵人已攻近斜坡頂,成胥等才不得不放下石,沖擊攻了上來的敵人。
這時項少龍已成功地拆毀了后方的馬欄。忙解下大弓,穿行眾馬間,來到靠近糧營的一方。
由這個角度窺視賊營,剛好見到三丈外位于后方最外圍一排二十多個營帳,每個帳幕外都挂有風燈,在北風里搖搖晃晃,營地里清清冷冷,只有几個守夜的賊兵在打瞌睡,防衛散漫。
這也難怪他們,此處乃他們后防重地,又以為項少龍的人已全被圍困在絕境,故而粗心大意。
今早項少龍占了高勢之利,清楚看到這最后兩排四十多個營帳,均用來放置糧食,所以省了再作探察的煩惱。
這土方陣的營地,首尾向著南北,現時吹的是北風,所以若他成功燒著了這些位于北端的糧營,火隨風勢,說不定很快便能席卷整片廣闊的營地,尤其營地內仍是野草處處,极易釀成不可收拾的大火。
打定主意后,項少龍單膝跪地,先把火箭燃著,射往最接近他的糧營,他取的是營帳背著營地的一面,除非火苗蔓延,否則敵人一時亦難察覺。
燃著了外圍的糧倉后,他又用火种點燃了馬欄內喂馬的飼料,這才找上其中一匹特別壯健,沒有鞍蹬的戰馬,繞著營地旁的疏林,繡往營地的中部。
這時營北冒起濃煙,火焰竄閃,已有部份惊覺突變的賊兵大喊救火,往那方赶過去。
更使賊人心亂的是戰馬惊嘶狂竄的聲音,一時鬧得整個營地都騷動起來。
項少龍一邊策騎緩行,一邊卻不住射出火箭,取的都是外圍的營房,只要外圍火起,在內圍營帳的熟睡者便休想能逃出生天。
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北端熾烈的火勢,他又穿上賊兵的戰甲,公然穿過營地,馳往另一邊的外圍處。
賊兵營地內已像世膠Ι日般混亂,正要爭取休息時間,以作下一輪攻擊的賊子,紛紛睡眼惺忪由營內鑽出來,茫然不知發生了什么情事。
有些則以為有敵人來襲,衣甲不整提著兵器扑了出來。
四處都是狼奔鼠竄,慌忙失措的賊兵。
北端處蹄聲由疏轉密,顯是戰馬受惊,由那端逃往草原去。
項少龍策騎而過,竟沒有人怀疑他,還有人呼喝他這擁有一匹馬的人,去追赶逃逸的馬儿。
項少龍答應一聲,轉了個圈,依然馳往另一邊的外圍去,這時后方邊緣處的營帳,已全卷入大火里,火勢波及四周的草樹,迅成燎原之勢。
他火箭用罄,索性拋掉長弓,拔出飛虹劍,見風燈便挑破,火油落到地上,立即燃燒起來,比火箭更管用。
身后破空聲響。項少龍忙伏在馬背上,三枝勁箭擦背而過。
他哈哈一笑,一夾馬腹,早已馳遠,再挑了十多盞風燈后,發覺遠近賊兵均向他赶來,不再猶豫,策馬快速遠遁,往己方營地奔去。
此時攻營的賊兵正倉皇撤退回來,慌亂下還以為大批敵人來犯,陣腳大亂。
這些賊人除了灰胡、狼人和另外四名領袖,其他全是步兵,赶回來時,灰胡等騎馬者自是遠遠領先。
項少龍藝高人膽大,收起飛虹劍,兩手拔出飛針,暗藏手里。
黑夜里只能借助遠處的火光,看不真切,灰胡等還以為來的是報訊的自己人,隔遠喝道:“什么事?”
項少龍大叫應道:“是信陵君的人!”
眾賊頭齊吃一惊,加速馳來。
灰胡和狼人落在較后方,項少龍暗叫可惜,兩手揚起,飛針電射而出。
他腕力何等厲害,兼之飛針尖長,穿透力惊人,破胸甲而入,策馬奔在最前的兩名賊兵領袖立時中招。
兩賊尚未倒下時,項少龍又拔出兩根飛針,在兩人間穿過,擲往后排的兩人。
灰胡和狼人同時惊覺不妥,大喝聲中取出長劍,策馬由兩側繞來。
這時前排兩人已在慘哼聲中翻倒馬側。
項少龍無暇取回飛針,一手策馬,另一手拔出飛虹劍,往左側來的狼人迎去。
狼人一聲暴喝,借著健馬沖刺之勢,一劍照臉劈來。
項少龍一聲長嘯,舉劍擋格,同時側傾往外,借勢飛起一腳,撐在狼人腰際處。
這一腳乃由泰國拳改良出來的側踢,勁道十足,狼人一聲慘嘶,跌下馬背。
此時后排兩個中了飛針的人才掉往地上,發出兩聲沉響。
戰馬失去了主人,受惊下跳蹄狂嘶,其中一馬鐵蹄下踏時,正好踹在倒地的狼人的胸膛處,骨折肉裂的聲音立時爆起,把這凶人當場踩死。
項少龍繞著兩匹馬轉了一個圈,乘隙拔出另一枝飛針,赶到灰胡背后。
灰胡見勢色不對,掉轉馬頭,朝著全陷進了大火的營地全速奔逃。
項少龍扯掉賊甲,減輕重量,狂追過去。
他這匹馬負重比灰胡那匹至少輕了百來斤,兼之特別壯健,轉眼便追到灰胡七、八個馬位后。
項少龍一聲不響,投出飛針。
那知灰胡見逃走不掉,索性勒馬回身,剛好避過飛針。
這處恰好是由山上撤回來的賊兵和著火賊營的中間,四周無人,變成一對一的局面。
灰胡持劍反殺過來,大喝道:“來者何人?”
項少龍大笑道:“就是你的老朋友項少龍。”
鏗鏘聲中,兩人擦馬而過,交換了三劍,誰也沒有占到便宜。
項少龍想不到他膂力既強,劍術又精,掉轉馬頭時,純以雙腿控馬,右手飛虹劍,左手拔出飛針。
這些天來他大半時間都在馬背上度過,使他的騎術突飛猛進,早非當日的吳下阿蒙了。
灰胡亦乘机取出弩弓,以迅快的手法裝上弩箭,“颼”的一聲向他勁射一箭,長劍則咬在嘴上。
項少龍一直以來的訓練都是閃避槍彈,那會懼怕他的弩箭,往側一閃,避過來箭,一夾馬腹,加速前沖。
灰胡想不到他能避過這必殺的一擊,大駭下將空弩往他擲來,伸手取過大囗咬著的長劍。
項少龍飛起一腳,踢掉了擲來的空弩,飛虹劍閃,橫掃灰胡胸膛。
“當”的一聲激響。
灰胡雖險險擋著此劍,但因自己是倉招架,而對方是蓄勢而發,又借了馬儿前沖的力量,整個人被劈得翻仰馬背上。
項少龍一聲暴喝,反手擲出飛針。
“叮”的一聲,飛針雖射中灰胡,可惜卻是射在他堅硬的頭盔,反彈了開去。
項少龍知道形勢危急,若這樣任由兩馬往相反方向錯開,將沒有可能再在离賊營的短程里赶上這凶人行個險著,离馬后翻,凌空打了個筋斗,飛虹劍脫手飛出。
這時灰胡剛坐直身体,兩腳夾著馬腹,給項少龍那鋒利無比,來自越國巧匠精冶的飛虹寶劍貫背而入,把他當場刺死。
馬儿狂奔而去,十多丈外,灰胡的尸身才翻跌馬下。
項少龍安然落地,赶了上去,拔回飛虹劍。
己方營地處殺聲震天,顯是成胥等見賊人潰不成軍,乘勢殺出陣來。
項少龍豪气涌起,割下灰胡的首級,不理流著的鮮血,提起首級,飛身上馬,迎著退回來的二千賊兵赶去,大叫道:“灰胡死了!灰胡死了!你們快逃!快逃!”
那些持著火把赶回來的賊子,因后有追兵,早心慌意亂,又見前方來人手提灰胡首級,還以為來了強大的敵人,那敢逞強,一聲發喊,往四外逃去。
兵敗如山倒,后邊的賊兵那知發生了什么事,連鎖反應下,也亡命奔逃。
二千多人,不戰而潰。
項少龍轉瞬与殺來的成胥等大軍相遇,全軍歡呼中,往成了一片火海的敵陣殺去。
賊兵既失領袖,又燒了營帳,丟了馬匹糧食,誰還有心戀戰,都風而逃,項少龍領著眾兵將,沖殺直至天明,大獲全胜。
是役斬賊過千,項少龍方只死了五人,傷一百五十多人。以不足一千的兵力,破敵人過万大軍,傷亡如此輕微,實屬難以想像的奇跡,真正确立了項少龍在戰場上的地位。
不過亦胜得很險。
賊營起火時,灰胡的人已清除了斜坡上所有障礙,填平了陷坑,正要發動越壕之戰時,才因己陣告急,撤退下去。
那些木柵反成了賊兵撤离的障礙,被滾下的石和居高下射的箭矢殺得血流成河,儼若人間地獄。
灰胡和狼人的首級浸在藥酒里,由輕騎抄捷徑送回去給趙王,讓他向國人顯逞威風。
這亦是項少龍對抗趙穆的心理攻勢,使趙王愈來愈感到他的重要性,异日若因趙倩的事出了岔子,亦有商量轉寰余地。
當項少龍回抵營地時,除了更添嫉恨的少原君托病不出外,連平原夫人都出來歡迎他凱旋歸來,更不用說趙雅、趙倩諸女了。
自古美人愛英雄,眾女眼睛向他時,那种迷醉澈之色,教他似飄然置身云端。
在二十一世紀,這种情況几不可能出現,一切都是集体的配合和行動,個人只是組成整体的一枚小螺絲釘。
但在這古戰國的年代,則充滿個人色彩的浪漫英雄主義,故此才有商鞅這類扭轉整個時局的人出現,又有廉頗這种絕代名將叱沙場。
項少龍卻名其實是超時代的產品,擁有現代化的軍事知識和訓練,故能屢施奇兵,破敵取胜。
眾女怎能不對他傾心戀慕。
連滿肚鬼獠心腸的平原夫人都對他刮目相看,轉動著其他的念頭,如此人才,倘浪費掉實在太可惜了。
項少龍多處受傷,被趙雅和趙倩硬拖了到帥帳里,為他洗擦傷囗、敷上傷藥。
雅夫人見趙倩對著項少龍只穿短的身体毫不避嫌,大感奇怪,又心中擔慮,若兩人糾纏不清,那就禍患無窮了。
趙倩心痛地道:“痛嗎?”
被兩個嬌滴滴美人儿的玉手撫在身上,差點舒服得呻吟起來,項少龍以微笑回應,躺到席上,迷糊間,帶著兩女的香气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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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三晉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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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胜灰胡后,項少龍仍在那里逗留了十天時間。
這時傷病者都在令人樂觀的康复中,各人商量后,怕魏人再耍手段,決定了不等關朴的救兵,自行上路,最好當然是能在半途遇上救兵。
有了這決議,項少龍往見平原夫人。
她的家將對他態度大改,敬若神明。
項少龍早從雅夫人處得悉,自平原君逝世后,他遺下的三千多家將食客,都不看好少原君,紛作鳥獸散,最后剩下不到五百人。
趙王若非念在他們与信陵君的關系,亦不會縱容少原君,使他成為在邯鄲橫行的惡霸。
這些家將大部分都是趙人,對魏國無甚好感。此時逐漸覺察到平原夫人等回到魏國后,可能再不會返趙國,所以都人心思變。而項少龍則是最理想的投靠對象,一來因他是烏家孫婿的背景,更重要是看到他正義的為人和惊天地泣鬼神的劍術和膽略。
在這時代,只要是強者,便有人依附和追從。而項少龍正是這樣一個如日之初升的強人。
食客和家將,代表的正是本身的實力。
當年信陵君能奪晉鄙的兵符對付秦人,便是因為本身已有數千家將了。
現在平原家的人對他態度大改,乃最正常不過的事。
在平原夫人的帳外,他遇到了痊愈得七七八八的少原君,后者看也不看他一眼,逕自去了。
項少龍暗忖好小子,我不去找你麻煩,可算你祖宗有福了,竟然給臉色我看。
自重創了少原君后,他對少原君的仇恨淡多了,但碰上他這种仇視的態度,不由勾起了舊恨。
帳內,平原夫人蜷臥席上,手肘枕著軟墊,一慵誘人的風情和姿態。害得項少龍的心儿盱跳著。
她生少原君趙德時年紀當不會超過十五歲,所以雖有個這么大的儿子,她仍只不過三十許人,恰是女性最有韻味、風情和需要男女歡好的時刻。
与這种成熟女性的交往,必然是肉体滿足的追求,不像少男少女般只充滿憧憬和幻想,而轉趨為實際的得益。
所以當看到平原夫人這媚樣儿時,分外使他想到男女之事。
但他反而規矩起來,老老實實在她腳側坐下。
平原夫人淡淡道:“項少龍,你是否想不待援軍,立即上路呢?”
項少龍一愕道:“你猜到了!”
平原夫人白了他風情万种的一眼道:“不是猜,而是從你的性格推想出來的。因為你絕不是那种放棄把主動權握在掌心的人。”
項少龍有點招架不住,苦笑道:“夫人似對我改變了態度,不但不防備我,還似在引誘我哩!”
平原夫人“噗”笑了起來,再白他一眼道:“你自己心邪吧了!不過我卻不是要引誘你,而是希和你懇誠一談,因此態度有變,是很自然的事。”
項少龍故作惊訝道:“這樣說,夫人一直都不是以坦誠待項某了。”
平原夫人坦然道:“可以這么說,因為那時我還看不透你,到你破了灰胡的大軍后,我才知道你是個絕不會受人操縱的人,而你亦有足夠的智慧能耐做到這點。”
項少龍苦笑道:“你把我弄糊涂了,我怎才知你什么時候說的話是真,什么時候說的話是假。或者你只是改變了對付我的策略吧?”
平原夫人沒有答他,奇兵突出的道:“你知否安厘為何要破坏趙魏這個婚約?”
項少龍搖頭。
平原夫人眼中射出緬怀傷感的神色,緩緩道:“這要由十二年前說起,那是長平之戰前三年,趙倩只有三歲。”
項少龍現在對當時的歷史,已頗為熟悉,聞言道:“夫人說的當為秦昭王派殺人王白起攻韓的事。”
平原夫人失笑道:“殺人王?哼!這綽號倒很适合這個滿手血腥的凶徒。”
歎了一囗气續道:“秦人若要東侵,首當其沖就是我們三晉的魏趙韓。身受其害下,感受特別深刻,所以三晉最有權勢的三個大臣,秘密私訂了一個協議,就是要在有生之年,使分裂了的三晉重合而成一個強國,就像以前的大晉,只有這樣,才能擊敗秦人,成為天下至尊。”
項少龍一震道:“原來竟有這般想法。”
平原夫人岔開話題道:“你知否我為何要嫁給平原君呢?”
項少龍心道倈你是以為平原君可篡位自立吧!囗中卻說倈“那是否另一項政治交易呢?”
平原夫人漠然道:“大概可以這么說吧!卻亦是協議的一部分,就是利用皇族間的通婚,拉近各國君主的距离。”接著微笑道:“但最主要的原因,是我和無忌兩人都對趙國有很大的寄,長平一役之前,趙人擁有天下最精銳的雄師和名將,所向無敵。趙國亦是第一個棄車戰而改以騎兵為主的國家。”
無忌就是信陵君的名字。
在春秋之際,純以車戰為主。戰車乃身份和實力的象征。改車為馬,實是一項划時代的改革,也改變了戰爭的形式。
趙國因与強悍的凶奴接壤,長年累月的交戰經驗里,使趙人深切体會到這些以騎射為主游牧民族的軍隊,實擁有更大的靈活性和來去如風的攻擊力,所以才舍棄以戰車為主那中看不中用的作戰方法。
平原夫人黯然道:“可是長平一役,惊碎了我們的美夢,但卻更使我們相信生存之道,唯一的希就是使分裂了的三晉重歸于一。亦只有這樣,才可避免互相間的傾軋和戰爭。”
項少龍道:“那三個大臣,魏國的當然是信陵君,趙國則是平原君,韓國的又是誰呢?”
平原夫人道:“我不想說出來,總之他們運用影力,為三國定下了連串婚約,趙王后便是韓人,而信陵君則娶了趙女為妻,今次趙倩嫁給魏國的儲君,正是協議里至關重要的一環。”
項少龍恍然大悟,怕腿道:“定是安厘王風聞此事,怕三晉合一會使他失去王位,才如此不惜一切要破坏這婚約。但他身為魏國之主,要悔婚一句話便成了,何用費這么多心力?”再冷冷看著她道:“為何夫人又要破坏趙倩的貞操?”
平原夫人俏臉微紅道:“可否不和我算舊賬呢!”
接著幽幽一歎道:“現在形勢已變,平原君的早逝,使趙國大權旁落到趙穆這狼子野心的人手里,信陵君才被迫返回魏國,与安厘這昏君展開新一輪的斗爭,趙倩的婚約亦失去了原本應有的意義。”
她又沉思頃刻,鳳目深注著項少龍道:“實際上現在誰都不講信用,但外表上卻誰都扮作以誠信治天下道貌岸然的樣子,安厘這昏君已屢屢失信于國內國外,怎能再次失信于趙人。況且他對無忌非常忌憚,豈敢公然悔約。”頓了頓低聲道:“對付趙倩亦只是其次的事,他真正想除去的人是我。因為他知道當我和無忌合起來時,對他會构成很大的威脅,因為我有無忌所沒有的狠和辣。”
沒有人比項少龍更明白她最后這句話了,對視著她閃閃生輝細長而媚的鳳目,沉聲道:“夫人為何肯忽然對我推心置腹,說出這天大的秘密來呢?”
平原夫人玉腿輕移,貼到項少龍股側處,俏臉升起兩朵紅暈,柔聲道:“因為我從你身上看到新的希,除非你永不返回趙國,否則必須和趙穆展開生与死的斗爭,若你能除去趙穆,甚或取而代之,那三晉重合便再次變成有可能的事。”再低聲道:“但這仍非最重要的原因,項少龍你想听下去嗎?”
項少龍大感頭痛,茫然不知她是否只是以另一种謀術來對付他。因那晚偷听她母子對話時,平原夫人予他那毒若蛇的印象實在太深刻了。而且她這么寵縱儿子,怎會真的對儿子的仇人毫無保留地動情和委以腹心呢?
他暗忖你要和我玩游戲,我就決定奉陪到底。伸手放到她大腿上,還輕柔地愛撫著她敏感的內腿側,看著她的眼睛道:“當然要听!”
平原夫人俏目泛上一層動人的云彩,垂首看著他充滿侵略性的手,輕輕道:“因為人家想向你投降,乞求你的愛怜。”
項少龍移前封著她的香唇,大手同時攻城掠地,恣意蹂躪下不片晌平原夫人全身劇烈抖震著,香舌因情欲緊張而寒如冰雪,那种無可掩飾的生理反應,教項少龍欲火大熾。
一聲冷哼,由帳外傳來。
兩人嚇得分了開來,往帳門看去。
少原君掀帘而入,雙目閃動著近瘋狂的憤恨和怒火。
他們同時想到少原君其實早進來看到兩人的親熱情況,只是再退身出去,以冷哼惊醒他們,才又扮作什么都沒看到似的進入帳內。項少龍心中涌起報复的快意,不待少原君說話,長身而起道:“今晚我們趁夜行軍,夫人請准備一下。”
看也不看少原君,逕自去了。
項少龍現在明白了很多以前有若藏在迷霧里的事,例如田單之所以派出囂魏牟來破坏這魏趙之間的通婚,正是因不想有三晉合一的局面出現,那不但對秦國不利,亦威脅到齊國和其他國家。
三晉雖不同姓,但始終曾共事舊主,比起別國自然親密靠近多了。
當年信陵君不惜盜虎符、竊軍權,正是要保存趙國,希有一天三晉能重歸于一,成為最強的國家。
但陶方曾說過魏人最不可信,這平原夫人對自己或有三分真情誠意,但對信陵君來說,他只是只有用的棋子而已。
而更影響他決定的,是他知道三晉根本不會重合為一,這早清楚寫在史書上。
他能改變歷史嗎?
“兵衛大人!”
項少龍循聲去,原來是趙倩貼身雙婢里的翠桐。
這兩個陪嫁的俏婢均生得非常秀麗出眾,比趙倩大了一兩歲,約在十七、八間。
翠桐俏生生地攔著他垂首道:“三公主有請大人。”
項少龍被平原夫人撩起的欲火仍未消退,見她秀色可餐,神態嬌羞,色心大動,不過想起若這樣放縱,會教趙倩看不起他,強壓下沖動,隨她到趙倩的帳幕去。
翠桐不敢和他并肩,落后了半步,隨在他身后。
項少龍別轉頭瞥她一眼,見她滿臉紅霞,奇道:“小桐姐為何如此害羞?”
翠桐大窘,額頭差點垂至酥胸處,不敢看他。
這時兩人經過了守衛,進入了圍,四個女營外面都沒有人,項少龍終是風流之人,一把抓住起她柔聲道:“你的帳幕里有沒有人?”
翠桐嬌軀抖顫,又惊又喜地道:“大人!求求你,別人會知道的。”
小昭等人居住的帳門掀了開來,嚇得項少龍忙放掉翠桐的手,三步變作兩步,進入了趙倩的帳幕去。
這十天來,項少龍和趙倩兩人郎情妾意,早打得火熱,除了未逾越那最后一關外,什么男女親熱的動作都嘗過做過,忍得不知多么痛苦。所以這兩天他們反克制起來,不敢太過放肆,免得錯恨難返,給別人捉著他監守自盜了這年青美麗的三公主的罪名。
趙倩見他來到,欣喜地把一個親手縫制的長革囊,送給他道:“這是人家特別為你的木劍做的,倩儿最不歡喜兵刀這類凶物,只有項郎的木劍是例外。”接著厭惡地盯了他腰間的飛虹劍一眼。
項少龍貪飛虹輕快,故愛把它隨身帶,見美人情重,摟著她纖腰吻了她香嫩的臉蛋,笑道:“連越國名劍都看不入眼嗎?”
趙倩橫他一眼道:“越劍形質高美古朴,但因它乃趙穆贈你之物,睹物思人,所以我不想見到它。”
項少龍訝道:“原來你不歡喜趙穆。”
趙倩兩眼一紅道:“我不但恨他,更恨父王。”
項少龍將她擁入怀里,移到一旁,和她坐在席上,挨著軟墊,探手撫上她酥胸道:“趙穆對你有不軌行為嗎?”
趙倩被他摸得渾身無力,伏入他胸膛里,幽幽道:“我与魏人有婚約,他尚不敢如此放肆,但倩儿的娘卻是因他而死。”
項少龍一震停止了大手的活動,失聲道:“什么?”
趙倩熱淚涌出,緊摟著項少龍道:“項郎為倩儿作主,替我把這奸賊殺了。”
項少龍為她拭去淚珠,柔聲道:“你先告訴我你娘怎樣被他害死。”
他一直沒有問及趙倩有關宮內的事,還以為現在的趙王后就是她的生母。
趙倩淚眼盈盈凄然道:“那時倩儿的親娘乃父王最寵愛的昭儀,一晚趙穆和父王把娘召了進寢宮,次日娘便縣梁自盡了,倩儿才只十歲,但那情景卻永遠都忘不了,娘死得很苦!”再次痛哭起來。
項少龍想不到這美麗得絕無瑕疵的公主,竟有這么凄慘可怕的童年,任她痛哭泄出仇怨,撫著她香背,心中涌起不能遏抑的怒火。
趙穆和孝成王兩人真是禽獸不如的家伙,竟在宮幃里玩這种變態的色情勾當,由此推之,宮內還不知有多少受害者。
王宮實是個最藏污納垢,不講倫常的地方。
唯一改變這淫亂風气的方法,就是由自己來把天下統一了,再榷立新的法度。
他記起了墨家最后一個偉人元宗的說話。
當日他和元宗討論起這時代的思想,項少龍提到孔子,元宗不屑地道:“他只是不肯面對現實,終日思古今,只知擁護傳統,不辭養尊處优之人。提倡所謂禮樂,只令諸國君主更窮奢极侈,把國人的財富變成一小撮人的私利。他又只尚高論,不明實務,更不知行軍打仗之竅,更可惡者是鄙視手藝,對种園的弟子樊遲便有‘小人哉’之譏。”
項少龍當然沒有反駁他的識見,不過亦知墨孔兩家的思想實處于南轅北轍兩個极端。
墨子不但是著名的戰士,還是孔子鄙視的巧匠,胼手胝足,以禮樂為虛偽浪費奢侈。還有最大的分別,就是孔子的學說倈有利傳統君權,而墨子卻是一种新社會秩序的追求者。
沒有統治者會歡喜墨翟的思想。
這亦是孔子日后被捧上了神的主因。
項少龍從元宗囗中,才知道“儒”這一名詞在當時并非孔子的信徒所專用的。
所謂儒者,最初實乃公室氏室所祿養的祝、宗、卜、史之類,主家衰落后,流落到民間,藉著對詩、書、禮、樂的認識,幫助人家喪葬祭祀的事務,又或以教授這方面的事,以賺取生活費用。
到孔子提出“君子儒”的理想,“儒”才變成了他們的專稱。
每一种學說,代表著一种政治思想。
對項少龍來說,墨翟的思想比較合他的脾胃。不過當然不是全盤接受了。
趙倩哭聲漸止,見他默然無語,忍不住喚道:“項郎!”
項少龍捧起她的臉蛋,親了几囗后道:“不用怕!以后有我保護你。”
趙倩凄然道:“我不想回趙國了。”
項少龍一呆道:“你想留在魏國嗎?”
趙倩道:“當然不是,只要能隨在你身旁,什么苦我也不怕。”接著飲泣道:“假設回到趙宮去,又沒有了婚約,趙穆定不會放過我,那時倩儿唯有一死以報項郎了。”
項少龍皺眉道:“他真可這樣橫行無忌?妮夫人不是亦可在他魔掌外安然無恙嗎?”
趙倩道:“妮夫人怎同哩!她公公乃趙國名將趙奢,軍中將領大部分來自這系統,所以即管是趙穆亦要對她投鼠忌器,不敢強來。但我趙倩的身份全賴父王的賜予,他不護人家,倩儿便呼救無門了。”
項少龍安慰道:“有我在哩!”這才知道趙妮嫁的原來是趙括的兄弟,難怪趙妮和雅夫人關系如此密切了。
趙倩歎气道:“趙穆最懂用藥,若他有心得到我,倩儿根本想拒絕都辦不到,惟有學娘那樣!”悲從中來,再次痛哭。
項少龍心中燒起熊熊仇恨的火焰。
為了趙倩,為了舒儿的血海深仇,當他再回趙國時,就是他和趙穆決一生死的時刻了!他會不擇手段地打擊這奸賊,就算要借助信陵君和平原夫人,亦在所不計了。
离開趙倩后,回到帥帳。
成胥和烏卓兩人在等候著,与他商量往封丘去的路線。
与平原夫人一席話后,使他茅塞頓開,很多以前不解的事,現在豁然而通。
若能回到二十一世紀,定可成為戰國史的權威。
三家分晉,變成了韓、趙、魏三國,但諷刺的是這三個國家無時無刻不在希重歸于一,問題只是由誰來當一國之主而已!
最直接的方法就是侵略和征服的手段。
首著先鞭,風頭十足的是魏國,連邯鄲都攻破了,并占領了兩年,后因齊國的壓迫才退出。
齊國當然亦非對趙人特別有好感或見義勇為,只是齊國最恐懼的就是三晉合一,因為在那形勢下,第一個遭殃的,當然就是緊靠著三晉的齊國了。
后來魏國遭到馬陵之戰的大敗,十万雄師,一朝覆沒,連主帥太子申和大將龐涓都送了命,自此一蹶不振。
馬陵之戰之于魏國,有點像長平之戰之于趙人,都是影深遠。
而各國因深懼三晉合一,所以趁其頹勢,連連對魏用兵,齊秦楚接二連三予她無情的痛擊,魏國再無法以武力統一三晉了。
可是秦人威脅卻日益強大。
于是三晉最有權勢的三個大臣,密謀通過婚約等等手段,希以和平的方式使三晉合一,細節當然只有他們才知道了。
但齊國仍無時無刻不在監視著他們,所以田單派來囂魏牟,破坏這次通婚。
現在項少龍几可肯定囂魏牟不會放過他們。
囂魏牟可不比灰胡這种半賊半兵的烏合之眾,而是職業殺手,有點像他來此前的特种部隊,專門深入敵后從事偵查、顛覆、破坏和暗殺等行動,非常難應付。
所以他們更要早點和援軍會合,那時他們才是真的安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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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烈火克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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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霜雪來得特別遲,草原上仍是綠草如茵,大小湖泊星星點點綴于其上。
這片沃原位于黃河支流与主流間,濮水貫穿而過,由這兩大水系分出百多條河流灌溉沃土,長短河流銀線般交織在一起,牧草茂美,處處草浪草香,地跨草甸草原,是森林草原和干草原地帶。
大隊車馬在直伸往天際、仿似一大塊碧綠地毯的平坦草原緩緩推進。
雖是沃野千里,但仍是塊未開發的土地,只居住了少數的牧民,他們各自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像趙境內漂亮的白夷族,我行我素,并不接受政府的管束。
這處盛產牛、馬和鹿。穿行其中,不時見到它們結隊在遠處奔馳或徜徉吃草。
但此原始區域,亦是猛獸橫行的地方。
最可怕的是野狼群,不時追在隊伍的前后方,一點都不怕人。
項少龍派出了十隊五人一組的偵察隊伍,探察遠近的原野,以免給敵人埋伏在長草區或灌木林內。
三天后,地勢開始變化,眼前盡是延綿起伏的丘陵,雜草大量生長,舖滿了地榆和裂葉蒿,大大拖慢了他們的行程。
項少龍大感不妥。
以囂魏牟凶名之著,若真是“盛名之下無虛士”,絕不會無知到連他們大戰灰胡都茫然不知,至少也抓得几個“逃賊”來拷問,從而掌握到他們的行。
假設這推論正确,那囂魏牟定是一直跟躡著他們,等待最佳下手的時刻。
他們會在那里動手呢?
至正午時分,答案終于出現了,那是橫亙前方的一座大山,唯一的通路是長達三里的一道狹隘。
項少龍看得眉頭大皺,沉吟片晌,召了成胥、烏卓和查元裕來,道:“假若我猜得不錯,囂魏牟和他的人定在峽谷里等待著我們。”
成胥點頭道:“探子的回報說,若有人埋伏兩邊崖壁上,只是擲石便可使我們全軍覆沒。”
查元裕苦著臉道:“這里處處丘巒草樹,敵人若在上風處放火,只是那些濃煙便可把我們活活嗆死。”
項少龍笑道:“濃煙只能對付沒有預備的人,元裕你立即發動全部人手,將這個山頭和斜坡的草樹全部除去,又在坡底挖掘深坑,引附近的溪流進坑里,把營地團團圍著。山頭則聯車為陣,保護營地。同時營地里准備大量清水,每營至少兩桶,每人均須隨身帶著布巾一類的東西,遇上濃煙時,沾水后舖在臉上,便可不怕煙嗆了。”
查元裕正要行動,項少龍又把他喚回來,道:“吩咐所有人把戰甲脫下,免得影了行動!”
查元裕領命去了。
項少龍和成胥、烏卓研究了一會后,正要去找趙雅、趙倩,少原君在几個家將陪同下,興沖沖赶來道:“項少龍!為何停在這么危險的地方?怎樣對抗敵人的火攻?”
項少龍冷冷道:“你喜歡的話,便自己過峽谷吧!恕我不奉陪了。”
少原君雙目差點噴出火來,沉吟一會后,當然不敢冒險,改口道:“進既不能,便應后撤至安全地方。”
烏卓忍不住道:“尚有三個時辰便日落了,山路又難走,若撤至進退不得的地方,不若.。”
少原君怒喝道:“閉嘴!那有你這奴材插口的資格。”
烏卓色變,手按到劍把上。
項少龍一手搭上烏卓的肩膊,微笑道:“公子弄錯了,烏卓是我的戰友,他的話便等若我的話。”
成胥亦冷笑道:“誰說的話有道理,我們便听誰的。”
少原君气得臉色陣紅陣白,怒气沖沖地走了。
烏卓感激道:“能和孫姑爺并肩作戰,實是生平快事。”
項少龍親切地拍了拍他,才放開他的肩膊,望往峽谷道:“只要能守過今晚,我便有把握對付囂魏牟布在峽谷上的伏兵。”
成胥道:“照我估計,囂魏牟的人手絕不會比我們多,否則早在路上對我們強攻了。”
又談了一會后,項少龍往見雅夫人。
小昭等剛豎起營帳,見他到來,紛紛向他施禮。
看著這些如花似玉的少女,項少龍心怀大暢,和她們調笑后,入帳見雅夫人。
雅夫人欣然迎上,任他放肆一番,擁坐席上道:“少龍!有些說話雅儿不吐不快,請勿見怪!”
項少龍笑道:“你定想問我和趙倩的關系,放心吧!她仍是處子之身。”
雅夫人道:“可是你挑起了她的情火,她怎肯嫁到魏國去,我們還到大梁干什么呢?”
項少龍淡淡道:“自然是去偷《魯公秘錄》哩!”
雅夫人嗔道:“少龍!”
項少龍失笑道:“我知你想說:若信陵君明知我們要去偷他的《秘錄》,自不會教我們得手,是嗎?”
雅夫人狠狠在他肩頭咬了一口,气得說不出話來。
項少龍撫著她的香肩,安撫道:“信任你的夫君吧!在這爾虞我詐的時代里,只可隨机應變,說不定魚与熊掌,兩者兼得。嘿!我像很久沒有和你行房了。”
雅夫人媚聲道:“是沒有‘行營’,那來‘房’呢?”
項少龍尚未有机會回答,小紫的聲音在外喚道:“成副將請項爺立即出去!”
項少龍歎了一口气,向雅夫人道:“定是少原君這家伙又鬧事了。”
不出所料,少原君召集家將,一意孤行,要自行撤离這山頭。
項少龍到達時,平原夫人正苦口婆心地勸愛儿打消這念頭。
少原君見到項少龍,更是怒發沖冠,暴跳如雷道:“我才不陪人送死,這里山林處處,敵暗我明,我們能守多久?只有對軍事一無所知的愚人,才會做這和自殺相差無几的蠢事。”
平原夫人气道:“你有什么資格批評人呢?你能破灰胡的大軍嗎?那天灰胡攻來時,你除了躲在帳內,做過什么出色的事。”
少原君想不到母親當眾揭他瘡疤,臉子那挂得住,點頭道:“好!現在你完全站在外人處了,還反過頭來對付自己的儿子,由今天開始,我再沒有你這种娘親。”
“啪!”
平原夫人怒賞了他一記耳光,渾身抖顫道:“你給我再說一次!”
少原君撫著被打的一邊臉頰,眼中射出狠毒的神色,眼珠在她和項少龍身上打了几個轉,寒聲道:“有了奸夫,還要我這儿子作甚!”舉臂高嚷道:“孩儿們!要活命的隨我去吧。”
平原夫人气得臉無血色,叱道:“誰也不准隨他去,這個家仍是由我作主,何時才輪到他說話。”
眾家將一言不發,但誰都知道沒有人會隨少原君冒險离去。
平原夫人冷冷看了少原君一眼,道:u你若不給我叩頭認錯,休想我原諒你。”嬌哼一聲,回營去了。
項少龍看都不看僵在當場的少原君,命令道:“若真要活命,立即給我去工作。”
眾家將轟然應諾,不理少原君,各自斬草砍樹去了。
其他人一哄而散,只留下少原君一人獨立山頭,孤身無助。
日落西山,大地昏沉起來,寒風一陣一陣由西北方拂至。
項少龍方全軍戒備,枕戈待旦,營地只有几點燈火,凄清苦冷。
項少龍、成胥和烏卓三人坐在外圍的一輛騾車上,觀察著四周的動靜。
硬物墮地的聲音在另一方的山頭傳來。
三人大感振奮。
終于肯定了敵人的存在,證明了項少龍的推斷。
墮地的聲音乃因敵人碰上了他們設下的絆馬索。
要知直到這刻之前,對敵人的存在仍純屬揣測,沒有任何實質的支持。只是推論若有敵人,則他們必是藏身峽谷中,而這里終是魏人之地,故囂魏牟不得不速戰速決,趁天黑到來發動襲營。
若要夜襲,這种地方最利火攻,而火攻則必須先占上風的地利,故此敵人定要离開峽谷,潛往与峽谷遙對的一方,來到營地另一邊的山頭。
所以他們針對此點,在營地兩側外的山野設下絆馬索,敵人若被絆倒,發出聲音,便可把握到黑暗里敵人推進至什么位置。
墮地和悶哼聲連串響起。
項少龍大笑而起,高叫道:“囂魏牟,你中計了!放箭!”
營地火光亮起,數百支火箭勁射上高空,分別遠遠投往兩側和峽口的方向,只余下上風之地。
一時火苗四竄,干燥的山林迅速起火,乘著風勢由兩側往峽口的方向蔓延過去,把摸黑而來的敵人全卷入火舌里。原來項少龍早命人在林木上先□了燈油,真的一触即發。
濃煙冒起,大部份均往峽谷方向送去,只有少部分飄往營地。
眾人忙取來濕巾,蒙在臉上,遮著嘴鼻。
慘叫和惊呼聲響個不停,敵人手足無措,怎想得到項少龍先發制人,反以火攻來對付他們。
人影閃出。
峽口處已被大火封閉,潛伏在營地四周的敵人惟有冒險往營地攻來。
趙兵見主帥的奇謀妙計再次湊巧,軍心大振,万眾一心精神抖擻地向試圖搶過水坑,攻上斜坡的敵人亂箭射去。
毫無掩護下,又受黑煙所薰,敵人前仆后繼地逐一倒下,只有數十人勉強越過護營的水坑,但仍無一幸免地倒斃斜坡處。
戰情完全是一面倒的局面。
項少龍見敵人縱在這等劣勢里,仍是凶悍迅捷,縱掠如飛,大叫僥幸。若是正面交鋒,縱能獲胜,己方勢必傷亡慘重,那有現在斬瓜切菜般容易,可見智勇兩項,缺一不可。
這時附近整個山林全陷進狂暴的火勢里,烈□沖天而起,參天古樹一株一株隨火倒了下來,更添聲勢。
濃黑的煙直送入峽谷內,大火往內延去。
敵人被火勢不住迫得硬攻過來,有些在沖出來前早變了火人,不用射殺亦活不了。
本是風光怡人的山野,變成了人間地獄。
慘嚎聲不住由火場傳來,喊聲震天。
斜坡和水坑處處□積如山,血流成河。
到天明時,方圓十里之地全化作了焦土,火苗仍在遠處延續著,但已減弱多了。
項少龍巧施妙計,不損一兵一卒,連囂魏牟是什么樣子都不知道下,便把敵人收拾了。正是“善戰者,無赫赫之功”。
劫后災場□駭遍野,約略估計,最少燒死射死對方近千人之眾。
只不知囂魏牟是否其中一名死者。
項少龍親自帶隊,到峽谷探路,确定了沒有敵人后,立即起程,离開這慘不忍睹有若修羅地獄的現場。
過了峽谷,東南行兩個時辰后,大隊抵達濮水的西岸。
此段河流石質多泥沙少,流水清澈。
再南下數里,一個晶瑩清亮的大湖出現眼前,湖區遼闊,水草丰美,無數大雁、野鴨、魚鷗嬉戲飛翔,把藍天白云和瀲碧波連成無比動人的畫面。
眾人經過一夜的折騰,至此心怀大放,立即在湖邊營,起灶做飯。
又有軍士撒网捕魚,充滿了旅行的情趣。
雅夫人興致大發,命人在湖的一角圍起布幔,就在明澈澄碧的湖水里嬉戲沐浴,最后連趙倩和翠桐、翠綠兩婢都抵不住引誘,加入了她們,內中自是春色無邊。
項少龍悠然坐在湖旁一方大石上,欣賞著湖光山色,看著綠草無窮伸展,接連蒼穹,湖水則流光溢彩,碧綠迷人,一時心神皆醉。
那些兵卒亦不甘后人,赤身裸体扑入湖里,縱情暢泳,飽歷惊險后,誰可怪他們放肆。
項少龍分享著他們的歡樂時,平原夫人的聲音溫婉地在身后響起道:“少龍你為何不下水暢游呢?”
項少龍回頭看去,笑道:“若夫人肯和我鴛鴦戲水,下屬自當奉陪。”
平原夫人俏臉微紅,到他身旁坐下,幽幽一歎道:“我愈來愈佩服你了,若長平一戰是由你作主帥的話,包保死的四十万人不是趙人而是秦兵,整個形勢亦須改寫。”
項少龍挨了過去,碰著她的香肩,嗅著她的芳香,謙虛道:“夫人過譽了,偶有小胜,何足挂齒。”頓了頓問道:u少原君怎樣了?”
平原夫人玉臉一寒,咬牙切齒道:“不要提那沒用的畜牲了。”接著無奈歎了一口气,欲語無言。
項少龍愕然道:“他竟敢不向你叩頭認錯嗎?”
平原夫人別過頭來,深深地看著他道:“叩頭認錯有什么用?我一向已對先夫不太滿意,豈知這畜牲更遠不如他。”接著垂下螓首,紅著臉道:“少龍!你肯否給我一個孩儿,只要他有一半像你,妾身已心滿意足了。”
項少龍先是虎軀一震,繼而大喜道:u到此刻我才真正感不到夫人對我的敵意。”
平原夫人的俏臉更紅了,輕輕道:“這是你以本領賺回來的,連番目睹你鬼神莫測的手段后,我再不想成為你的敵人了。”
項少龍探手過去,抓起她的柔荑道:u那你是否想成為我的女人呢?”
平原夫人眼中射出無奈的神色,輕歎道:“現在我什么都不想瞞你了,今次我返回魏國,早安排好改嫁一名握有兵權的大將,這是不能更改的事。你..你怪我嗎?”
項少龍反松了一口气,事實上他對這女人只是有欲無情,一直抱著玩弄的心。一方面借此報复少原君害死素女的仇怨,也是一种求生的手段,所以怎會因此怪她。表面當然扮作傷感地歎了一口气,失望之极的樣子。
警報聲起。
項少龍愕然望去,只見遠方地平塵頭大起,一隊人馬正往他們馳來。
平原夫人反手握緊了他,喜形于色道:“關□的援兵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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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身陷險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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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都大梁位于黃河南岸,乃洛水、歲水、睢水、丹水、鴻溝數大河集之處。魏人又先后開鑿了大溝、梁溝兩大人工護河,團團保護著大梁,成天然屏障,使這偉大的都城更是易守難攻,穩如泰山。魏國處于當時中原的中心處,北貼趙,西靠韓秦,東齊,南臨楚。乃天下交通樞鈕。大梁這位于魏國正中的戰略重鎮,更緊扼著水陸交通要沖,若要進攻其他五國,不先攻陷魏國,會困難倍增,而若要征服魏國,則大梁乃必爭之地,于此可見這魏國都城的重要性。
項少龍等在封丘休息了三天,在關□的二千軍馬護送下,渡過黃河,走了十五天后,大梁在望。項少龍一路走來,心情輕松,有若參加了古代的旅行團,重游“舊地”。神馳意飛中,他馳想著在這廣闊的大地上,分布著無數的城市,每城都建起了高大堅實的城牆和城外寬闊的城壕,而每一個城市又是一個戰斗的中心和龐大的軍事設施。這時代的所有風騷,就是在一個個這樣的据點內外,以破城与守城為中心而展開。城市的保存或陷落,標志著國家的運勢和成敗。這种以城市攻防戰為主的爭霸,既簡單又直接,在某一角度來看,實有其無比動人的魅力。對戰國的君主來說,就像在下一盤棋,迷上了便欲罷不能,只有互拚棋力,看看最后誰吃掉了誰。
在這些封閉型的城牆內,就是大大小小的政經軍中心,是四周土地最重要的指揮中樞,亦是該地政權的象征,攻下了這些城市,等于摧毀了對方的政權,這方面的意義不言而喻。關□的軍隊把他們送至大溝北十里處,便回師封丘,將護行的任務,轉給大梁外圍的駐軍。這時信陵君歡迎的先頭部隊亦已抵達,領著他們由吊橋渡過大溝。而信陵君魏無忌,亦早在另一端排開陣勢,隆重地迎接這多災多難的送嫁團。
這戰國四公子之一的魏無忌一身便服,策騎而至。生得方面大耳,相貌堂堂,身段頎長,自有一股威嚴尊貴的气質,雖是笑容親切,但兩眼精光閃閃,顧盼生威。他雖是平原夫人之弟,但外貌卻比乃姊老了几年,不知是否因長期處于壓力之下,人也蒼老了一點。一番寒暄說話后,眾人朝大梁城進發。
大梁城气象万千,城郭相連,周圍城壕寬廣,呈不規則的長方形,隨地勢河道彎拐有致,以南門為正,所有城門均有凸出的門闕和護城,大大增強了對城門的防守力,气勢磅石薄。离城門北面尚有五里許路時,前面塵土飛揚,一將持魏王之令而至,傳旨除項少龍和趙倩等女眷外,余人須在城外營。平原夫人母子和家將自然不在此限。項少龍等當然大感惊詫和沒趣。信陵君亦面露不悅之色,但王命既下,除非決心違背或立即做反,否則也只好接受這屈辱的安排。項少龍吩咐了成胥和烏卓几句后,隨信陵君進入大梁。
大梁比之邯鄲,又有不同面貌,少了趙國的古□宏偉,卻多了几分綺麗纖巧。在裝飾上更見多采多姿。城內街道,以南北向八條并行的大街,和東西向的四條主街互相交錯而成。這十二條大街可容十多匹馬并肩而進,极具規模。其他小街橫巷,則依這些主街交錯布置,井然有序。在衛士開道下,大隊經過皇宮外布滿官署的大街,再繞過宮城的高牆,來到東北角貴族大臣聚居處。
沿途熱鬧升平,街上的行人比邯鄲多上了一倍,見到信陵君的旗幟,都現出尊敬神色,甚至有人跪地禮拜,顯出信陵君在魏人心中的威望。信陵君的府第巍峨矗立在道路盡處,高牆內樹木參天,益發顯出信陵君与眾不同的身分地位。項少龍和趙倩等被分隔開來。各自居于不同的院落。信陵君招呼周到,派了四名千嬌百媚的美婢來貼身侍候,梳洗過后,立即在書齋接見項少龍。當侍婢全退出去后,信陵君殷勤招待他用膳,舉杯互賀后,信陵君道:“少龍你确是不凡,能以區區八百人,力抗過万馬賊,難怪你能在趙國冒起得如此之快。”項少龍知道這只是開場白,連忙謙讓。
信陵君舉杯沉吟片晌后,淡淡一笑道:“人人都看到長平一戰,使趙國由強轉弱,卻很少人看到其實秦人在此戰亦傷亡慘重,否則本人怎能在六年前大破秦軍于邯鄲城下,翌年接著又給貴國的樂成和慶合,偕韓、楚和敝國的聯軍大敗秦人于宁新。”項少龍不知他為何要說起這些事,硬著頭皮拍馬屁道:“全賴君上果斷英明,領軍有方,才能使秦人遭到這自商鞅變法以來最慘痛的敗績。”信陵君傲然一笑道:“秦昭王心胸狹窄,有白起如此名將,竟為一時意气,硬把他迫死,范睢又于四年前罷相,使秦勢大弱,旋被我國攻陷陶郡,若我猜估不錯,秦人在二十年內休想恢复元气。”
項少龍心中懍然,暗忖這信陵君确是一代人杰,因為据他從史書得知,秦滅六國,确是二十多年后的事。信陵君親自把盞斟酒,干了一杯后,悠然道:“現在呂不韋害死了孝文王,使异人登上寶座,天下皆惴惴然,因知呂不韋厲害,但我卻持有另一种看法,以秦人對外人的猜忌,怎容許呂不韋把持朝政,所以內部必陷于四分五裂之局,更削弱了他們東征的大業。”項少龍由衷贊道:u難怪君上如此得天下人望,确是見解精辟。”他自然知道呂不韋后來給秦始皇族誅,所以才特別佩服信陵君的遠見。戰國四公子中,以他和孟嘗君居首,可見盛名之下,确無虛士。
想起趙人听到呂不韋得權時的心惊膽顫,益發顯出信陵君的高瞻遠矚。信陵君雙目精芒閃閃,神馳意遠地歎道:“少龍!若要使三晉合一,此其時也。”事實上項少龍對這想法亦大有興趣,誰敢包保歷史不可以被改變。至少現在的秦始皇只是廢人一個,与歷史上英明神武的他判若兩人。自己既要對付趙穆,自然要借助信陵君的力量,想到這里,心儿忐忑狂跳著。信陵君何等樣人,察貌觀色,已知其心,滿意地點頭道:“家姊确沒有看錯你,項少龍果然是有膽有識之人。”接著沉聲道:“少龍知否正身陷進退兩難的險境。”項少龍點頭表示知道。
豈知信陵君搖頭笑道:“你還不真是知道,告訴我!知否灰胡是誰人的親信?”項少龍一呆道:“灰胡不是听命于貴王嗎?”信陵君道:“安□這膽怯的家伙,怎敢沾手這种触犯眾怒的事。這些暗里為非作歹的事,全是由安□最寵愛的龍陽君一手包辦。据密報:龍陽君現在對你恨之入骨,所以才迫安□下令不許貴屬入城,好使你孤立無援,若非我強護著你,少龍早已死無葬身之地了。”項少龍既是頭皮發麻,又感好笑。
竟然會遇上千古傳誦,早成了同性戀者專有名詞的龍陽君,亦是异數。不問可知,安□和龍陽君,趙孝成王和趙穆的關系都是大同小异。可見這時代的王室貴族,因處于享受极度淫奢和生命朝不保夕這兩种极端的矛盾里,心理都變得有异常人。信陵君道:“龍陽君名列魏國三大劍手榜上,人又精明狡詐,絕不容易應付。”項少龍歎了一口气道:u我這可算進不得,但為何連退也不能呢?”信陵君凝神看了他一會后,淡淡道:“因為你若就此回趙,趙穆必然會置你于死地。”
項少龍想起平原夫人曾說趙王看中了自己,若是如此,信陵君說的自非恫嚇之言。歎了一口气道:“實不相瞞,今次我奉命來魏,實怀有密令,要盜取《魯公秘錄》。”他明知信陵君早悉此事,所以先一步說出,以爭取他的信任。果然信陵君哈哈大笑,伸手拍了拍他肩頭,道:“好!到現在我才相信你有投誠之意,假設你能為我好好辦事,本君保證你榮華富貴,終生享之不盡。”接著壓低聲音道:“安□這家伙在龍陽君慫恿下,現正密鑼緊鼓,准備滅趙,所以即管灰胡和他全無關系,亦絕不肯放你這种人材回去。至于趙倩不但做不成儲妃,命運還會非常凄慘。”項少龍泛起有心無力的感慨,問道:“那現在應怎么辦呢?”信陵君微笑道:“先發制人,后發制于人,這道理少龍明白嗎?”
項少龍登時出了一身冷汗,終于明白信陵君費了這么多□舌,仍是要進行當初平原夫人和少原君密議刺殺安□王的計划,可知自己只是一只棋子。他憤怨得差點要掌自己兩巴掌。他是多么的愚蠢幼稚,竟然相信平原夫人這毒婦真的愛上了自己。平原夫人真厲害,故意表現得不滿少原君,又哄他說要為他生個孩子,教他陶然自醉。若非那晚听到她們母子的說話,真是死了仍不知為的是什么回事。這毒婦以逐步漸進的手法,犧牲色相誘他入彀,又不斷奉承他討好他,目的就是要借助他的膽色才智劍術和身分為他們殺死魏王,事成后則歸罪于他和趙人,好能完全置身事外。如此連環毒計,确使人心膽俱寒。
為了不啟對方疑竇,扮作熱血填膺地昂然道:“若有用得著我項少龍的地方,君上即管吩咐,赴湯蹈火,在所不辭。”信陵君喜道:“有你這几句話,何愁大事不成。”接著正容道:“我心中早有定計,不過仍未到告訴你發動的時候,這几天你可盡情享樂,我府內美女如云,你愛那個侍候都可以。”項少龍心中一動,趁机試探他道:“我有雅夫人便心滿意足了。”信陵君眼中怒之火嫉一閃即逝,換上親切的笑容道:“你真懂得選擇,趙雅媚狐過人,确是男人私房內的恩物,你盡情享受吧!”接著又道:“今晚你先好好休息,明天讓我給你安排點節目,包保你不虛此行。”
項少龍离開大堂后,朝趙雅等居住的优雅房舍走去,心知信陵君為取得他的信任,絕不會限制他在府內的活動,亦不會派人暗中監視他。步入園里,忽地想起了美蚕娘那個幽靜的小山谷,假若能終老于那与世無爭的地方,豈非沒了現在的煩惱嗎?虛榮与野心真的害人不淺。項少龍情緒忽爾低落,對周遭一切起了強烈的厭倦。尤其當想起了平原夫人,心中更有一种因被欺騙和傷害而來的痛楚。經過了一排婆娑老樹后,趙雅等寄居的“飛云閣”出現眼前,廊柱上和檐脊下,都挂著照明的燈籠,燈火掩映里,只見屋頂重檐飛歇,寶頂飾以吻獸和覆瓦的勾頭滴水,色彩艷麗,气派豪華。大門的雕刻油漆,甚為精美,窗子均帘幕深垂,透出一片柔和朦朧的燈光。
項少龍心中一陣茫然,大生感触!那种在奇异時空做夢般的感覺,又涌上心頭。唉!真是做夢就好了。縱使在趙國最惡劣的環境中,他亦未試過現在般頹喪。正如信陵君所言,就算他能逃离魏國,回去亦是死路一條,除非他能把《魯公秘錄》弄到手中。不過那時的追兵隊伍,必然會多了信陵君翟人。這信陵君恐怕比魏王更難對付,否則秦人便不會在他手下連吃大虧了。若真讓他統一三晉,說不定他真能代秦始皇成為天下霸主。歷史真能被改變嗎?
項少龍頹然躺在雅夫人的秀榻上。趙雅在床沿坐下,伸手撫上他的臉頰,惊惶地道:“項郎你受了什么打擊,為何臉色如此難看。”項少龍把她摟了上床,埋入她的酥胸里,歎了一口气道:“假若《魯公秘錄》現已落入我的手里,我會立刻帶你們偷出大梁,遠走高飛。”趙雅嬌軀輕顫道:“少龍啊!振作點好嗎?看見你這樣子,人家心都痛了。”接著湊到他耳邊輕柔道:“不准成胥等人進城,完全与安□王無關。”項少龍愕然抬起頭來,看著她道:“你怎會知道?”雅夫人抿嘴一笑,臉有得色道:“所以不要以為我們全無反抗之力,我們趙國在各處均廣布線眼,連信陵君府內亦有我的人。”接著俏目閃起寒光道:“此事必与信陵君有關,故意使你覺得孤立無援,并且生出危机重重的感覺,于是惟有任他們姊弟擺布你。”
項少龍精神大振,坐了起來,雙目放光道:“你查到了《魯公秘錄》的藏處沒有。”雅夫人□气地瞪了他一眼道:u假設你明知有人來盜取你的東西,你會隨便讓人知道嗎?”接著站了起來,在布囊處取了一卷圖軸出來,攤在床上,竟是信陵君府的鳥瞰圖。項少龍大喜道:“那里來這么好的東西?”雅夫人嬌媚地笑道:“別忘了人家是干那一行的。若連這樣的寶貝都弄不到,怎么偷更重要的東西呢?”項少龍想起一事,疑惑地道:“若真有《魯公秘錄》,信陵君怎不拿去依圖制造,還留在府內干什么?”
雅夫人淡然道:“這牽涉到信陵君和魏王的斗爭,信陵君一天未坐上王位,都不會把秘錄拿出來,所以秘錄必藏在府內某隱秘處。”項少龍歎道:“恐怕我未找到秘錄,早給信陵君這奸鬼害死了。”雅夫人倏地伸出纖美白皙的玉手,掩著他的嘴巴,滑膩柔軟的感覺,電流般傳入項少龍心底里去。只听她嗔道:“不要說不吉利的話好嗎?”項少龍嗅著她的体香,好過了點,留心細看攤開床上的圖軸,默記著所有屋宇房舍的位置,他曾受過這方面的嚴格訓練,自有一套記憶的方法。
雅夫人見他回复了自信冷靜,更欣然向他解釋府內的形勢。項少龍終從失落中回复過來,道:“你有沒有方法聯絡上烏卓等人?”雅夫人傲然道:“這么簡單的事,即管交給我辦吧!”項少龍沉吟半晌,道:“你要烏卓設法在營地處打條通往別處的地道,有起事來,說不定能救命呢?”雅夫人色變道:“情勢不是那么嚴重吧?我們終是趙王的代表.。”項少龍打斷她道:“你若知道魏王有攻打趙國之心,就不會這樣說了,今次我們真是來錯了。”說著已走下床去。
雅夫人拉著他道:“不陪人家嗎?”項少龍道:“信陵君隨時會迫我去行刺魏王,時間無多,我定要盡快查出《魯公秘錄》的藏處。”雅夫人吃了一惊道:“魏無忌的住處有惡犬守衛,闖入去定會給他發覺。”項少龍笑道:“你是偷東西的專家,自然有應付惡犬的方法。”
雅夫人白他一眼,再從行囊里拿出一個小瓶,遞給他道:“只要□點這些藥粉在身上,惡犬都會避開你。可是那處不但有惡犬,還有守衛,唉!既知道你這樣去冒險,人家今晚還怎睡得著?”項少龍接過瓶子,摟著她吻了一口道:u你脫光衣服在床上放心等我吧!保證沒有人可看到我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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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得遇龍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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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少龍回到居所,拂退那四名美婢的侍奉糾纏,換上夜行衣服,把裝備配在身上,又□上□粉,正要由窗門溜出去,有婢女揚聲道:“平原夫人到。”
腳步聲傳來,平原夫人已抵門外。
項少龍來不及解下裝備,忙亂間順手抓著一件外袍披在身上時,平原夫人已推門入房。
平原夫人把門關上,倚在門處,含笑看著他。
項少龍暗暗叫苦,只要給她碰触自己,立時可發現身上的裝備,以她的精明,當然知道自己想干什么勾當。
不過若不摟她親她,又与自己一向對她的作風不符,亦會引起她猜疑。
怎辦才好呢?
眉頭一皺,計上心頭。
項少龍坐回榻上,拍了拍身旁床沿處,不怀好意道:“美人儿!來吧!今次不會有人撞破我們的了。”
平原夫人粉臉一紅,微嗔道:“你忘了我是要嫁人的嗎?”
項少龍心慶得計,道:“我還以為是你忘記了,所以才入房找項某人,而且夫人不是要我送你一個孩子嗎?不上我的床,我怎能使你受孕成胎呢?”
平原夫人幽幽道:“放點耐性好嗎?我的婚禮在明年春天舉行,嫁人前一個月才和你盡情歡好,才不會使那人怀疑我肚里的不是他的儿子。”
項少龍早知她會這般說,因為這根本是她拒絕自己的好辦法,又可穩著他的心,使他不會怀疑她在計算自己。
兩個月后,若不謀妥對策,他項少龍□骨早寒了。
這女人真毒!
他從未試過這么憎恨一個女人,尤其她是如此地充滿成熟誘人的風情,身分亦是這么尊貴。
他站了起來,往她走去,直至快要碰上她的酥胸,才兩手向下,抓緊她的柔荑,吻上她的朱□。
平原夫人熱烈反應著,嬌軀不堪刺激地扭動著,但卻無法碰上項少龍的身体,悉破他的秘密。
良久后,兩□分了開來。
兩人四目交投,四手相握,一起喘息著。
平原夫人有點不堪挑逗地喘气道:“少龍!抱我!”
項少龍微笑搖頭道:“除非你肯和我共赴巫山,否則我絕不會碰你小嘴外其他任何部位。”
平原夫人愕然道:“什么是‘共赴巫山’?”
項少龍這才想起此時尚未有這句美妙的詞語,胡謅道:“巫山是我鄉下附近一座大山,相傳男人到那里去,都會給山中的仙女纏著歡好,所以共赴巫山,即是上床合体交歡,夫人意動了嗎?”
平原夫人的明亮鳳目射出矛盾斗爭的神色,項少龍嚇了一跳,怕她改變主意,忙道:“夫人來找我其實是為什么?”
平原夫人回复過來,嬌嗔地道:“人家過來找你,定要有原因嗎?”
項少龍心中一動,行個險著道:“夫人最好提醒信陵君,雅夫人對盜取魯公秘錄,似乎蠻有把握的樣子,我猜她已知秘錄藏放的地方了。”
平原夫人玉臉一寒道:“這騷貨死到臨頭仍懵然不知,任她有通天手段,亦休想沾著秘錄的邊儿。”
項少龍奇道:“你們准備殺死她嗎?”
平原夫人知說漏了嘴,面不改容道:u那只是气話罷了。少龍啊!你不是真的愛上了這人盡可夫的女人吧!”
項少龍道:“我不知道自己是否真愛上了她,可是她卻真的迷戀著我,所以我不想她會遭到任何不幸。”
平原夫人一怒掙脫他掌握道:“放開我!”
項少龍笑道:“夫人妒忌了!”仍緊握著她柔荑和再吻上她的香□。
在他挑逗性的熱吻下,平原夫人軟化下來。
□分。平原夫人無奈地歎了一口气。
項少龍知她心情矛盾,既要害自己,又忍不住想找他親熱,以慰長久來的寂寞。他當然不會揭破,岔開話題道:“夫人的未來夫君是何人?”
平原夫人神色一黯道:“他是大將白圭,听過他沒有?”
項少龍暗忖這不外又是另一宗政治交易,那有興趣知道,俯頭吻上她的粉頸。
平原夫人久曠之身,那堪刺激,強自掙扎道:“不要!”
項少龍离開了她,含笑看著。
平原夫人毅然掙脫他掌握,推門而去,道:“我走了!”
項少龍直送出門,道:“你不陪我,我惟有去找趙雅了。”
平原夫人見候在門外的四名府衛都似留意听著,狠狠瞪他一眼后,婀娜去了。
項少龍詐作朝彩云閣走去,到了轉角無人處,脫掉外衣藏好,以索鉤攀上屋頂,遠遠跟著平原夫人,逢屋過屋,或在長廊頂疾走,或借大樹掩護,緊躡其后。
以平原夫人的謹慎,听到他剛才那番話,怎也要對信陵君警告一聲吧!
府內房舍無數,占地甚廣,愈接近內府的地方,守衛愈是森嚴,又有高
出房舍的哨樓,若非項少龍曾受嚴格訓練,又看過府內房舍的分布圖,兼具适當裝備,根本全無偷躡之法。
哨樓上均設有鐘鼓,可以想像在緊急狀態下,發號施令,如臂使指。
這時平原夫人在四名府衛前后護持下,魚貫走入一道院門之內。
兩邊的圍牆又高又長,間隔出一座寬闊的廣場,幸好場邊有几排高樹,否則項少龍休想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溜進去。
對著院門是座高廣的大屋,門前石上立了兩排十六名府衛,屋外還有犬巡邏的人。
項少龍更是小心翼翼,由最近大屋的高樹借勾索凌空橫度往大屋屋頂。
平原夫人獨自一人登入屋,穿過一個寬闊的天井,到里面的正廳去見信陵君。
魏無忌憑臥在地席上,左右手各擁著一名美女,正在飲酒取樂,見到乃姊,仍是調笑無禁。
廳內布置典雅,色調相配,燈光柔和,予人宁謐恬适的感覺。
平原夫人在信陵君對面坐下。
信陵君忽地伸手抓著其中一女的秀發,向后扯去。
該女隨手后仰,燈光照射下,美女動人的粉臉完全暴露在倒挂在窗外的項少龍目光中,看著她雪白的脖子,不由亦吞了一口涎沫,同時心生怜惜。
信陵君接著俯在她粉項處粗暴地又吻又咬,弄得那美女嬌軀顫抖扭動,不住呻吟,但顯然只是痛苦而非享受。
信陵君的嘴离開她時,只見嫩滑白□的頸膚布滿了齒印,還隱見血痕。
另一旁的女子似早見怪不怪,仍微笑著俏臉不露半點异樣神色。
信陵君哈哈狂笑,仍揪著那女子的秀發,向平原夫人道:“你看此女是否比得上趙雅那騷貨。”
平原夫人歎了一口气道:“無忌!你嫉忌了!”
信陵君一把推開那美女,喝道:“給我滾入去。”
兩女慌忙躲往后堂。
信陵君灌了一盅酒后,以衣袖揩去嘴角的酒漬,憤然道:“趙雅這賤人,當日我大破秦軍,留在邯鄲時對我千依百順。但看看現在怎么對我,我必教她后悔莫及。”
平原夫人皺眉道:“你的耐性到那里去了?几天的時間都等不及嗎?你是否見過趙雅了?”
信陵君揮手道:“不要提她了。到現在我才相信你的話,趙雅只是為趙穆籠絡我而犧牲色相,將來我滅趙時,定要趙穆嘗遍天下間所有酷刑。”
平原夫人咬牙切齒道:“我也恨不得食他的肉喝他的血,若不是他,平原君趙胜怎會無端平白地英年早逝?”接著說出了由項少龍處听回來有關雅夫人對盜取秘錄似胸有成竹一事。
信陵君毫不在乎道:“就算那賤人知道秘錄藏在這地下密室內,我這里守衛如此嚴密,她休想可潛進來,放心吧!”
窗外的項少龍大喜過望,首先肯定了秘錄是确有其事,而且是放在這宅院地下某一密室之內,以自己身為特种部隊精銳的本領,要盜取秘錄自是大有可能之事。
平原夫人道:“還是小心點好!”
信陵君道:“我早加強了防衛,就算她取得秘錄,亦休想帶出府外。”
平原夫人沉吟片晌,道:“你現在和安□的關系怎樣了?”
信陵君雙目厲芒一閃,冷然道:“這老鬼愈來愈不把我放在眼內,只知寵信龍陽君、樓梧、芮宋、管鼻此等小人,若我仍任他胡作非為,我們大魏遲早要國破家亡。”
平原夫人道:“你安排了項少龍何時去見安□?”
信陵君道:“現在我們偽稱趙倩不服水土,故不能入宮見安□,好使我們的布置更妥當點。不過此事不宜久拖,我決定下月初一,即是三天之后,便讓項少龍正式把趙倩交入皇宮,屆時安□當會設宴款待,那就是行事的時刻了。”頓了頓道:“你最好用情把項少龍縛緊,使他更毫不疑心為我們賣命。”
平原夫人幽幽歎了一口气道:“你最好另找籠絡他的方法,我有點怕見到他。”
信陵君愕然道:“你不是對他動了真情吧?”
平原夫人站了起來,再歎了一口气,搖頭道:“大事為重,個人的得失算什么呢?只是我害怕和他有上肉体關系,若怀了他的孩子可就更慘了。”言罷轉身离去。
項少龍一陣茫然,呆了半晌,待信陵君走入了內堂后,潛入廳中,迅速查看了一遍,最后肯定了地下室不在廳下時,才偷偷离開。
項少龍鑽入被窩內,擁著雅夫人灼熱的身体,舒服得呻吟起來。
來到大梁,他有种迷失在怒海里的可怕感覺,只有在摟著怀內這美人的一刻,他才感到剎那的松快和安全,縱使是那么脆弱与虛假,仍是令人覺得心醉和珍貴。
他首次感到趙雅和他再沒有任何隔閡或距离。
兩人用盡力气擁抱纏綿,享受著患難里片晌的歡娛。
雅夫人吻著他的耳朵道:“你為何不去看看三公主?”
項少龍歎了一口气,道:“我怕會忍不住和她歡好,异日回到趙國,會給趙穆抓著這點陷害我。”
雅夫人贊賞地吻了他一口道:“難得你這樣明智,項郎!趙雅愛你。”
項少龍誠心道:“我也愛你!”接著把偷听來的情報,詳細告訴了她。
趙雅道:“地下室必在信陵君寢宮之下,項郎真好本領,連那么守衛得密如鐵桶的地方也可潛進去,此事必大出那奸賊的意料之外。”
項少龍道:“要盜取秘錄或者不是難事,但如何把你們十二位弱質纖纖的嬌滴滴美人儿弄出大梁,才是天大難事。”
趙雅道:“所有王侯府第,必有秘密逃生的地道,假設能找到這條地道,便有可能逃出府外。不過即管到了外邊,也溜不出城去。”
項少龍給她一言惊醒,坐了起來,想起若有地道,當在信陵君那大宅的后方,因為他曾查探過大廳的地下,并沒有任何發現。
雅夫人隨他坐了起來,倚入他怀里道:“少龍!你想到什么呢?”
項少龍道:“若有秘道,必是与藏著魯公秘錄的密室相連,那才合理,而且這秘道的入口必然不止一處,所以只要找到任何一個秘道的入口,我們便有可能在這里來去自如。”
雅夫人媚笑道:“這事交給我辦,保證不會有負所托。”
項少龍一把摟緊她,笑道:“雅儿這么乖巧,要我怎樣酬謝你?”
趙雅待要回答,敲門聲響,接著是趙倩幽怨的聲音道:“倩儿可以進來嗎?”
項少龍醒過來時,滿床芳香。
趙雅和趙倩分在左右緊偎著他。
昨夜有趙倩在場,他并沒有和雅夫人歡好,當然更不敢碰趙倩。可是那种未曾真□已足銷魂的感覺,卻也同樣動人。
睡足了精神,昨日的頹喪一掃而空。
他放開了一切,整個早上半步也不踏出彩云閣,陪著兩女和眾婢談天說地,樂也融融。
到午間時分,信陵君使人來召他。
到了外堂時,信陵君和三個人坐著喝茶,見他到來,立即為他介紹,原來都是他府中食客里的著名人物。
其中一名魁梧貌丑的大漢就是朱亥,當年信陵君奪兵符破秦,就是全賴他以暗藏的四十斤鐵□擊殺領兵的大將晉鄙,乃天下聞名的猛將。
另外兩人是譚邦和樂刑。前者五縷垂須,一派儒生風□;后者矮壯強橫,一看便知是武藝高明之輩。
信陵君微笑道:“少龍初來甫到,讓我帶你四處走走,午膳后再去見我們大梁以色藝名著天下的才女,看看你能否破例打動她的芳心。”
項少龍立即想起雅夫人曾提過的“石少女”,精神大振,隨他上車出門去了。
五人分別上了兩輛馬車,在二十多名近衛護持下,暢游大梁。
車馬循來時原路經過皇宮。
只見鳳閣龍樓,宮殿別苑,組成了壯麗的建□群,林木聳秀,不過當項少龍想到曾几何時,這些風格优美的建□,都會變成難以辨認的遺址,又大生感慨!
沿宮牆而去,河道處處,路橋交接,美景無窮。
离開了宮殿區,轉入了南北直通的繁華大道。
奇怪的是大道中央有條馳道,平坦如砥,兩旁植有青槐,濃蔭沉郁,再兩側有寬深的水溝,外圍處才是行人的通道。
信陵君解釋道:“這是專供大王和有爵位的人使用的御道,平民都不准踏足其上。”
說話時,車馬已轉入了御道。御道南端是密集的居民區和商業區,商店民宅鱗次櫛比,錯落有致,极具規模。仕女商賈紛至沓來,人聲喧嘩,肩摩踵接,一派熙熙攘攘的繁華景象。
他們就在這區其中最大的丹陽樓進膳,此樓前臨大街,后靠小河,非常別致。
他們占了二樓靠河那邊一間大廂房,到酒酣耳熱時,那譚邦縱論時人,非常健談,顯出飽學清客的本色,難怪信陵君會找了他來作陪客。
朱亥和樂刑雖是一介武夫,亦听得津津有味。
項少龍還是初次听到這么深入剖析時局的連珠妙語,更是興趣盎然。
這時信陵君問道:“以為眾說紛紜中,以何家何人為优胜?”
譚邦捋須而笑,從容不迫道:“雖說千川百流,但到了今天,已同流合。照老夫看,時人中以齊的鄒衍、荀卿和韓國的公子非三人分別集前人之大成,又能發前人所未發,今后的治國良方,不出這三人的思想學說。”
項少龍當然知道荀子和韓非兩人,但卻不知鄒衍的身世來歷,奇道:“鄒衍是什么人?”
眾人愕然向他望來。
信陵君道:“想不到少龍竟不識這譽滿天下的奇人。”接著神秘一笑道:“待會讓我為你引見引見。”
項少龍呆了起來,難道這鄒衍是住在那石才女家中,否則怎能隨時見到他呢?
譚邦壓低聲音道:“鄒先生固是天下奇士,不過他如此有名,亦是時勢造成。”
眾人忙追問其由。
譚邦歎了一口气,露出悲時傷世的神色,道:“自周室衰微,天下群龍無首,各國征戰不休,苦命的民眾誰不在盼望真命天子的出現,好能偃息兵戈。鄒先生的五德始終學說,專言符命。誰都希望他能指點一條明路,使大家知道誰才是新世代的主人。”
信陵君眼中射出向往的神色,因為他早自視為撥亂反正的救世主,而他亦是朝這目標努力著。
項少龍本來肯定地知道那新世代霸主是秦始皇,但在知道真實的情況后,又變得糊涂起來了。
譚邦卻低聲道:“以我看,此新主人非君上莫屬。”
信陵君干咳兩聲,掩飾心中的興奮,道:“譚先生所說的荀卿,聲名雖盛,卻是出身于以怪誕言論惊世的稷下,依我看他只是個徒懂空言放論之徒。”
譚邦正容道:“非也,此人大异于稷下那些狂徒,乃孔丘的擁護者而兼采墨道之言,君上若有空□,應細閱他的著述。”
信陵君表現出廣闊的胸襟道:“多謝先生指點。”
譚邦剛想評說韓非,門外腳步聲響起,守在門外的衛士報入來道:“龍陽君求見!”
信陵君和項少龍大感愕然,均想不到龍陽君如此有膽色,竟尋上門來。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信陵君傲然坐著,絲毫沒有起身相迎之意,揚聲道:“龍陽君若非想喝酒,便最好不要進來了。”這兩句話擺明車馬,不賣龍陽君之賬,可見兩人的關系,已到了公開破裂的地步。
朱亥雙目一寒道:“君上要否朱亥為你把門。”
信陵君含笑搖頭。
項少龍看得心中佩服,信陵君那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的風度,正是他成功的要訣。同時心中亦有點期盼,很想看看這以男色名垂千古的龍陽君,究竟是如何“迷人”?
一把柔婉悅耳似男又似女的聲音膩膩地在門外道:“信陵君為何如此大動肝火,是否奴家有什么地方開罪了你呢?那龍陽更要進來陪罪了。”
項少龍听得全身汗毛倒豎,想不到龍陽君只是聲音已教人受不了。
信陵君哈哈一笑道:“陪罪大可免了!”接著喝道:“還不讓貴客進來!”
房門大開。
五個人魚貫而入。
項少龍瞪大眼睛,看著領頭進來的龍陽君,立時為之絕倒。
他的俏秀俊逸敢說空前絕后,皮膚比女子更白□嫩滑,一對秀長鳳目顧盼生妍,走起路來婀娜多姿,有若柔風中的小草,搖搖曳曳,若他肯扮女子,保證是絕色美人儿。
他的高度最少比項少龍矮了半個頭,可是骨肉均勻,手足纖長,予人修美合度的感覺。
身穿的武士服更考究精工,以墨綠作底色,然后在上邊以漂亮的絲線繡出花紋圖案,非常奪目。
他戴的虎頭帽更是精彩,以棉料仿出虎面浪漫夸張的造型,帽后還垂著一條虎尾巴。
項少龍雖不好男色,仍不得不承認龍陽君的确很“漂亮”。
若非他腰佩長劍,項少龍怎也記不起信陵君曾說過他是魏國三大劍手之一。
你絕不會去提防這么似是嬌柔無力的一個男人。
若只論俊美,連晉拍馬也追不上他。
其他四人一看便知是一流劍手,尤其在龍陽君右后側的粗壯矮子,兩眼神光充足,殺气騰騰,一派好勇斗狠的悍將本色,更令人不敢小覷。
龍陽君輕移“玉步”,來到几旁,盈盈坐下,先送了信陵君一個媚眼,水溜溜的眼睛飄過席上各人,最后才來到項少龍臉上,凝神看了一會,“花枝亂顫”般笑起來道:“項兵衛大人,奴家想得你很苦呢!”
項少龍給他看得頭皮發麻,暗忖這人如此扭捏,早不當自己是男人,真使人惡心得要命,一時不知怎樣應付他,惟有僵硬一笑道:“項某何德何能,竟勞龍陽君如此挂心?”
信陵君親自為龍陽君斟了一杯酒,淡然笑道:“我也愿聞其詳。”
龍陽君“嫣然一笑”道:“項兵衛既能擊殺衛國好手連晉,又再斬殺悍賊灰胡,顯是有真材實料之人,奴家怎能不傾心呢?”
朱亥等均听得眉頭大皺,但又無奈他何。
項少龍卻是暗自惊心,此人“巧笑倩兮”,看著自己的眼睛更是“脈脈含情”,絲毫不露出內心對自己的仇恨,比之笑里藏刀,尤使人感到心寒。
信陵君失笑道:“來!讓我們為龍陽君的多情喝一杯。”眼光一掃肅容立在龍陽君身后的四名劍手,喝道:“賜酒!”
當下自有人把酒奉給那四人。
眾人各怀鬼胎,干了一杯。
只有龍陽君按杯不動,待各人飲畢,把酒傾往身旁地板上,羞人答答般道:u這酒便賞給土地,慶祝趙國第一劍手踏足我大魏的領土之上。”
以信陵君的修養,亦微微色變,冷然道:“我今天特別為少龍安排了很多節目,若龍陽君你沒有別的事情,便恕我們要立即离去了。”
項少龍心中喝彩。事實上他已給龍陽君那种飄飄忽忽的說話方式,弄得不耐煩起來。
旋又心中懍然,暗忖若此君的劍法亦是走這种陰柔飄忽的路子,當會是非常難以應付。若決戰時自己亦像現在般不耐煩,躁急冒進,說不定就因而致敗。
龍陽君笑了起來,“俏目”似喜似嗔地盯著項少龍,陰聲細气道:“本人今日來此,是想看看兵衛的男儿本色,英雄气概,這么一個小小的要求,無忌公子當不會攔阻吧!”
信陵君和項少龍對望一眼,為之气結,不過真又是很難拒絕。
項少龍眼中神光亮起,瞧著這以男色名著天下和后世的嗲俏男人,失笑道:u不知是由龍陽君親自試項某是否真材實料,還是由下人出場呢?”
信陵君插入道:“刀劍無眼,若龍陽君你要親自出手,恕我不能答應了。”
龍陽君“嬌笑”道:“公子既然這么愛護奴家,便由沙宣領教項兵衛的手段吧!”
信陵君等均露出警惕的神色,望向剛才項少龍特別留心的矮橫壯漢,使項少龍更肯定這人必是戰績彪炳的無敵猛將。
那沙宣踏前一步,朗聲道:“沙宣愿領教項兵衛的蓋世劍術!”
項少龍知道此戰避無可避,而且尚牽涉到趙國的面子,向信陵君恭敬請示道:“君上是否容許少龍出戰!”
信陵君對他自是信心十足,亦想親睹他的劍術,看看有沒有刺殺魏王的資格,微笑道:“沙御衛乃我王御前高手,少龍切不可輕忽大意。”接著朗聲道:u今次純是切磋性質,希望你們點到即止。”又大喝道:“人來!給我把樓廳騰空出一個比武場來!”
話才出口,廂房外立傳來搬几移席的聲音。
龍陽君欣然一笑,盈盈起立。
項少龍看得眼也呆了,難怪此人能使魏王如此迷戀,真是沒有一個動作不嬌柔优美,百媚千嬌,表情迷人,相對一久,很難不把他當作了女人。
龍陽君向項少龍微一福身,女臾媚笑道:“奴家在廳外恭候兵衛大人。”
婀娜多姿地領著眾人出房去了。
信陵君看著他背影消失門外,兩目精芒閃起,壓下聲音冷冷道:“給我殺了沙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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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雅湖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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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墊等物均被移到廳角處,騰空了寬廣的空間。
所有客人□人均被驅下樓去,只剩下雙方的人。
沙宣和項少龍對立廳心,陽光由一邊的大窗□了進來,照得近窗台的地面一片金黃。
龍陽君對這手下充滿信心,嘴角含春地看著項少龍。他的几個屬下則都對項少龍投以輕蔑神色。
這沙宣的劍術在大梁非常有名,乃魏安□王的御前八大鐵衛之首,是大梁人人害怕的人物之一。
信陵君表面雖從容冷靜,其實心內卻是頗為緊張。若項少龍不幸戰死,那刺殺安□王的大計便盡付東流,可是若能把此人殺死,刺殺魏王時自是少了一個障礙。
“鏘!”
沙宣掣劍出鞘,立時寒芒四射。但見他像變了個人似的,威猛無儔地抱著劍把,“喳喳喳!”不進返退,后移三步,踏得木樓板撼動作響,先聲奪人。
他雖往后退,可是气勢壓力卻是有增無減,旁觀者都有种透不過气來的感覺,大為震懍。
項少龍亦感到對方凶猛狠辣的气勢,收攝心神,進入墨子劍靜守的境界,与敵人利若鷹隼的目光一點不讓對視著。
雙方的人見項少龍在對方凌厲的气勢壓迫下,仍是屹立不動,淵停岳峙,意態自若,都大感惊异。那知這正是墨子劍法以靜制動的精粹。
局中的沙宣更不是滋味,以往他制敵取胜,就是憑藉自己特別的气勢,壓得對方心膽俱寒時,乘勢猛擊,使對方濺血五步之內,那知眼前此人一點不受自己的气勢影,反使他失了方寸,此時再無可退之地,暴喝一聲,揮劍攻上。
龍陽君和從人立時喝彩叫好,為他助威。
這一劍迅若電光,望項少龍額中劈去,充滿一往無回的慘烈气勢。
項少龍的飛虹劍仍安藏鞘內,似乎毫無還擊之意,直至劍光臨頭,信陵君等都為他擔心時,他才身形忽動,快逾脫兔般往橫移去,來到陽光□射的窗旁,仍是冷冷看著對手,雙目流露出堅強無比的斗志。
他出身于嚴格訓練的精銳部隊,最懂利用環境以發揮最有效的戰術。答應接受挑戰時,早下了決心,要在最短的時間內解決對手,一來是殺龍陽君的威風,二來是要信陵君更重視自己。
他戰斗經驗無比丰富,培養出高明的眼力,一看這沙宣拔劍的勢子,便知此人膂力過人,專走狠辣險著,所以避他一劍,以削弱對方气勢。
沙宣怒叱一聲,人隨劍走,再往他殺來。
項少龍一聲長笑,飛虹劍電掣出鞘,寶刃先橫擺一旁,劍身作四十五度角傾斜,立時捕捉和反映了午后透窗而入的陽光,同時射往沙宣圓睜著的凶睛。
沙宣連做夢都未想過天下間竟有這种在室內借陽光反映克敵的劍法,驟覺眼前強光閃爍,一時間什么都看不到。
項少龍豈肯錯過這千載一時的机會,避過劍鋒,風卷雷奔般一劍側劈,登時血光濺現,慘叫起處,沙宣頸側鮮血激濺,側跌地上。
這一劍割斷了對方咽喉,任何人都知道沙宣再無生還之理。
雙方之人均看得冷汗直冒,誰想得到以沙宣的劍術,竟非對手一合之將。
項少龍還劍入鞘,向龍陽君淡淡笑道:“沙兄劍法高明,我想留手亦有所不能,君上請恕罪。”
馬車內,信陵君欣然道:“少龍給我出了這口鳥气,真是痛快!”
項少龍想起龍陽君走時那故作安然的臉色,微笑道:“不知安□王會否因我殺了他的御衛而不快。”
信陵君冷哼道:“這沙宣借試劍切磋為名,先后殺了我五名得力劍手,今次被你殺了,安□有什么話好說的。”
這時車馬轉入了一條林木婆娑的小路,前方有座清幽雅致的園林院落。
信陵君顯是心情极佳,說不定是因刺殺魏王有望。親切地道:“我們現在去的是大梁所有男人都想去的‘雅湖小□’,此□固是風光迷人,更主要的原因是它的女主人紀嫣然小姐不但有傾國傾城之色,又以才藝震惊天下,与秦國的寡婦清并稱當代雙絕。”
項少龍心中苦笑,換了以前,必然會因能見到這樣天下聞名的美女而雀躍,可是現在自身難保,那還有心情去泡妞儿,就算對方青睞相加,自己亦要想方法使她打消主意,免得為他的未來傷心擔慮。
想到這里,真有虎落平陽之歎。
信陵君那知對方早悉破他的奸謀,還以為項少龍興奮得說不出話來,加鹽添醋道:“嫣然小姐最愛和各地慕名而來的公子雅士談文論武……”
項少龍愕然道:“論武?”
信陵君訝道:“想不到你竟不知此事,嫣然小姐在我大魏劍術排名尤在龍陽君之上,位列第二。唉!如此佳人,一般凡夫俗子怎配得她起呢?所以至今仍是未嫁之身,誰人能得她心許,定可立時名揚天下,羡煞四方有心之徒。”
再歎一口气道:“說到外型武技,少龍均有入選資格,就怕過不了詩藝才學一關。”
說話時,車隊已駛入院落里。
林木掩映中,只見一個小湖展現眼前,湖心有片小州,縱橫數畝,上面有几座雅致精巧的小樓房舍,一道長橋連接州岸,有若仙人隱居的福地。
項少龍縱是心情不佳,亦看得油然神往,大梁竟有如此胜景,觀其居知其人,由此推之,可見這美麗的女主人如何超凡脫俗。
這雅湖上的小州屈曲若半月,假山瀑布,飛濺而下,猶如山水畫卷。房舍間奇花异草,花浪輕翻,州沿處長廊環繞,質□古雅,蜿蜒曲折,与通幽的小徑接連,使人想到能漫步其上,必是流連難舍、逸興湍飛。
車隊走上長橋,便像走入了一幅美麗的圖畫里,風拂碧水,林樹爭艷,州上的亭台樓閣与湖光山色交相輝映,小橋流水掩映于枝青葉秀之中,粼波瀲,絢麗多姿。
穿過了一條修竹曲徑和經過了兩個避雨小亭后,車隊在一座林中樓舍前的空地停了下來。那里早泊了三輛馬車,顯然訪客并不止是他們几個。
項少龍隨眾人走下馬車,一名清秀的美婢由樓內盈盈出現,向信陵君施禮道:“小姐正作午間小睡,信陵君和諸位請在客廳小候片刻。”
信陵君絲亳不以為忤,欣然領著項少龍步入小樓下層的客廳里。
項少龍心中再次苦笑,其婢如此,已可知主人,空有如此別具風格的絕世美女,自己卻沒有獵艷的心情和勇气,真是造化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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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RahXephon
時間:
2005-6-15 01:31 AM
標題:
第4集
第一章 絕代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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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嫣然這座樓房以白石建成,掩映在花叢草樹之間,形式古雅,仿佛仙境中的蓬萊樓閣,里面住的是永生不死的美麗仙子。
步上登樓的石階,門內有個供客人擺放衣物和兵器的精致玄關,兩名美婢早恭候于此,殷勤服侍。
譚邦湊到項少龍耳邊道:“紀才女不歡喜有人帶劍進入她的秀闥。”
項少龍點頭表示知道,暗忖這紀才女的架子真大,明知有信陵君這類顯赫的貴賓來訪,仍高臥不起,婢子亦不敢喚醒她,又不准人劍入樓。但回心一想,又覺這架子擺得好,因為捫心自問,亦不得不承認男人是賤骨頭,愈難到手的女人便愈是矜貴,這刻連他亦很渴望看看她究竟美艷至何等程度了。
那兩個俏丫環對項少龍特別有好感,服侍得体貼入微,細心為他拂拭衣服上的塵土,又以濕巾為他抹臉。
諸事停當后,四人進入大廳。
才步入門里,一把嘹亮響脆的聲音在項少龍旁嚷道:“貴客來了!貴客來了!”
項少龍失惊無神下嚇了一跳,循聲一看,禁不住啞然失笑,原來是一只夷然立在架上的能言鸚鵡。
兩個美婢顯然极是寵它,嬌笑著拿谷料喂飼這識趣的畜牲。
項少龍環目一看。
這座大廳裝飾得高雅优美,最具特色處是不設地席,代以几組方几矮榻,廳內放滿奇秀的盤栽,就像把外面的園林搬了部分進來。
其中一邊大牆處挂著一幅巨型仕女人物帛畫,輕敷薄彩,雅淡清逸,恰如其份地襯起女主人的才情气質。
此時廳內四組几榻上有三組坐了人,每組由兩人至六人不等,十多人都是低聲交談,似怕惊醒了女主人的小睡。
信陵君領頭走進廳內,立時有一大半人站了起來,向這魏國的第二號人物請安施禮,其他人顯是初次遇上信陵君,這時才知他是誰,亦忙起立見禮。
項少龍一眼便注意到其中几個人。
特別是左方靠窗那一組的四個人,其中三人武士裝束,气度不凡,但最引起他注意的是他們的驃悍之气;尤其當中一名魁梧大漢,長得有若峻岳崇山,比他項少龍還要高了少許,手腳粗壯之极,長發披肩,戴了個銀色額箍,臉骨粗橫,肩膊寬厚,眼若銅鈴,帶著陰鷙狡猾的神色,外貌雄偉,渾身散發著邪异懾人的魅力。
他身旁另兩名武士都是強橫凶狠之輩,但站在他旁邊,立時給比了下去。更奇怪的是三人的手均有被火灼傷的痕。
另一個吸引他的人是右方那組六個文士打扮的人物,其中一人身量高頎,相格清奇,兩眼深邃,閃動著智者的光芒,看去有若神仙中人。
最后一組只有兩個人,較矮者面貌平凡,從其服飾看來,便可知他非是魏人,只不知是來自何國的客人,但能到此見紀嫣然,自然是有點身份的人物了。
信陵君先向右方那六人組打招呼,向那相格清奇的男子道:“我們剛剛提起鄒先生,想不到立即見到你。”向項少龍招手道:“少龍過來見過精通天人感應術的鄒衍先生。”
項少龍心道原來這個就是以“五德始終說”名顯當代的玄學大師。正要上前禮見,左方一把沉渾雄厚的聲音傳來道:“無忌公子,請問這位是否來自趙國的御前劍士項少龍兄呢?”
項少龍心中一懍,循聲望去,發言者正是那有若魔王降世的武士。
信陵君顯然亦不認識這人,訝然道:“這位壯士.。”
那看來是引介這三名武士到此來見紀嫣然的魏人踏前恭敬道:“龍陽君門下客卿馮志參見公子,這位乃以智勇雙全聞名齊國的囂魏牟先生,右邊的壯士叫宁充,左邊這位是征勒,均是齊國的著名勇士,魏先生的親衛將。”
信陵君和項少龍齊感愕然,想不到這大凶人竟緊躡不舍,公然追到大梁來,自是不怀好意,顯然又有龍陽君加以照拂,魏王在背后撐腰,難怪如此凶橫霸道了。
項少龍大感頭痛時,囂魏牟大步踏前,向信陵君施禮后,移到項少龍身前,伸手遞過來道,“久聞項兄劍術超卓,有机會定要領教高明。”
項少龍知道他要和自己比力道,無奈下伸手過去和他相握。
囂魏牟嘴角露出一絲冷笑,用力一握,項少龍的手頓時像給一個鐵箍鎖著,還在不斷收緊。
項少龍心中懍然,雖勉強運力抵著,仍是陣陣錐心裂骨的痛楚,知道對方手力實胜自己一籌。
幸好他忍耐力過人,不致當場出丑,還微笑道:“魏先生是否最近經過一次火劫,為何兩手均有灼傷的痕?”
囂魏牟眼中閃過瘋狂的怒火,加強了握力,冷然道:“只是些宵小之徒的無聊把戲,算不上什么,而且攪這些小玩意的只能得逞一時,遲早會給囂某撕成碎片。”
濃重的火藥味,連鄒衍那些人亦清楚感覺到,知道兩人間必發生過很不愉快的事。
項少龍苦苦抵受著他惊人的力道。
囂魏牟本想當場捏碎他的指骨,教他以后再不用拿劍。但試過項少龍的力道后,知道實無法有如此理想的效果。冷笑一聲,放開他的手,退了回去。
他的兩名手下緊盯著項少龍,射出深刻的仇恨,可見那一把野火,燒得他們相當慘呢。
信陵君向項少龍打個眼色,為他介紹鄒衍旁的魏人,都是魏國的名士和大官。可見鄒衍非常受魏人歡迎。
介紹畢,信陵君目光落在剩下那組的魏人身上,微笑道:“本君還是第一次在這里遇到張鳳長先生。”望往他身旁那中等身材,除了一對眼相當精靈外,便長相平凡的人道:“這位是.。”
張鳳長笑道:“這位就是韓國的韓非公子,今次我是叨了他的光,因為紀小姐看了韓公子的《說難》后,贊不絕口,使人傳話要見公子,于是鳳長惟有作陪客領韓公子來此見小姐了。”
信陵君等一齊動容,想不到竟遇到這集法家大成、文采風流的人物。但又有點不是滋味,估不到這人外貌如此不起眼。
這名傳千古的韓非顯是不善交際辭令,拙拙的笑了笑,微一躬身,便算打過招呼。
兩名美婢忙請信陵君等在韓非兩人對面的一組矮榻坐下。
這時只有位于那幅仕女巨畫下的一張榻子空著,想來應是紀才女的位子了。
項少龍學著其他人般挨倚榻子上,吃喝著侍女奉上的點心香茗,心中卻是一片混亂。
囂魏牟一到,形勢便复雜多了。
兼且此人膂力惊人,身体有若銅牆鐵壁般堅實,自己雖然自負,亦未必是他的對手。若他与地頭蛇龍陽君聯手,而信陵君又對自己包藏禍心,今趟真是凶多吉少了。
思索間,听到信陵君向韓非子問道:“韓公子今次到我國來,有什么事要辦呢?請說出來看無忌有沒有可幫得上忙的地方?”
韓非道:“今次..嘿!今次韓非是奉我王之命,到..到貴國來借糧的。”
項少龍心中訝然,想不到韓非說話既結結巴巴,毫不流利,又辭不達意,不懂乘机陳說利害,指出為何魏國須借糧給韓國。
信陵君果然皺起眉頭道:“原來如此,貴國需借多少糧呢?”
韓非冷硬地道:“一万石!”竟再無他語。
信陵君當然不為所動,微微一笑,再沒有說話。
鄒衍揚聲道:“盛极必衰,衰极必盛,五德交替。現在韓國大旱,其實早有先兆,鄒某五年前便因見彗星墮進韓國境內,斷言必有天災人禍,今天果應驗不爽。”
韓非子眉頭大皺,顯是心中不悅,亦不信鄒衍之言,但鄒衍身旁的其他人卻紛紛出言附和。
對面与鄒衍同是齊人的囂魏牟哈哈一笑道:“鄒先生深明天道,今天下七國稱雄,先生可否詳釋天命所在,以開茅塞?”
鄒衍微微一笑,正要答話,環佩聲響,一名絕色美女,在四婢擁持下,由內步進入廳內。
項少龍連忙看去,腦際轟然一震,泛起惊艷的震撼感覺。
只見一位膚若凝脂,容光明艷,有若仙女下凡的美女,在那些俏婢簇擁里,眾星捧月般裊裊婷婷移步而至,秋波流盼中,眾人都看得神為之奪,魂飛天外。
她頭上梳的是墮馬髻,高聳而側墮,配合著她修長曼妙的身段,纖幼的蠻腰,修美的玉項,洁白的肌膚,輝映間更覺嫵媚多姿,明艷照人。
眸子又深又黑,顧盼時水靈靈的采芒照耀,難怪艷名遠播,實在是動人至极。
身穿的是白地青花的長褂,隨著她輕盈优美、飄忽若仙的步姿,寬闊的廣袖開合遮掩,更襯托出她儀態万千的絕美姿容。
明皓齒的外在美,与風采煥發的內在美,揉合而成一幅美人圖畫,項少龍如入仙境,那還知人間何世。
以烏廷芳的美色,亦要在風情上遜色三分,可見她是如何引人。
直到紀嫣然以其优美的姿態,意態慵閒地挨靠在中間長榻的高墊處,其迷人魅力更不得了。
她那种半坐半躺的嬌姿風情,本已動人之极,更何況她把雙腿收上榻子時,羅衣下露出了一截白皙無瑕,充滿彈性的纖足,令到項少龍只想爬到榻上去,把她壓在身下,好探索她精彩絕倫的玉体,嗅吸她幽蘭般的体香。
紀嫣然坐好后,玉臉斜倚,嫣然一笑道:u嫣然貪睡,累各位久等了!”
項少龍清醒過來,往各人望去,只見不論是信陵君、鄒衍、韓非又或囂魏牟,都露出色授魂与的神情,比自己更沒有自制力。
各人忙著表示沒相干時,紀嫣然閃閃生輝寶石般的烏黑眸子飄到項少龍身上來,滴溜溜打了個轉,又飄往囂魏牟的一席,深深打量了各人,最后才望往韓非,掠過喜色,欣然道:“這位是否韓非公子呢?”
項少龍和囂魏牟都大感失望,紀嫣然對韓非的興趣顯然較對他們為大。
韓非臉都脹紅了,緊張地道:“在下正是韓非。”
紀嫣然俏目亮了起來,喜孜孜地道:“拜讀了公子大作,确是發前人所未發,嫣然佩服得五体投地。”
項少龍大感沒趣,這韓非外貌毫無吸引力,但紀嫣然卻對他另眼相看。顯然此女更著重一個人的內涵,若說作文章、舒識見,自己比起韓非,便像幼稚院生和諾貝爾得獎者之別。不過亦有點解脫的感覺,因為目下自身難保,無論紀嫣然如何引人,他也要收起君子好逑之心,免得更應付不了。
韓非受美人贊賞,更不知如何是好,連一雙手也不知應放在那里才妥當點。
這時紀嫣然眼中似只有韓非一人,柔聲道:“先生以‘法’、‘術’、‘勢’相結合的治國之論,提出‘世异則事异,事异必須變法’,确能切中時弊,發人深省。”
韓非更加失措,只懂不住點頭,令人為他難過。
項少龍暗忖若把他的識見移殖到自己腦內,說不定今晚便可一親香澤了。
鄒衍一聲長笑,把紀嫣然和各人的注意力吸引過去后,才胸有成竹地道:“以韓公子的識見,必受貴王重用,為何貴國爭雄天下,卻從未見有起色呢?”
項少龍心中暗罵,這鄒衍如此一針見血去揭韓非的瘡疤,實在過份了點。
韓非臉上現出憤慨之色,卻更說不出話來。
紀嫣然顯是愛煞韓非之才,替他解圍道:u有明士亦須有明主,衛人商鞅不也是在衛國一無所成。但到秦數年,便政績斐然,鄒先生認為嫣然說得對嗎?”
項少龍心中贊好,此女确是不同凡響,正以為鄒衍無詞以對時,鄒衍微微一笑道:“小姐的話當然深有道理,但著眼點仍是在人事之上,豈知人事之上還有天道,商鞅只是因勢成事,逃不出五德流轉的支配,只有深明金木水火土五行生克之理者,才能把握天道的運轉。”
韓非冷哼一聲,說話流利了點道:“鄒先生之說..說..虛無飄渺,那..那我們是否應..坐听天命,什么都不用做呢?”
這几句話可說合情合理,可是由他結結巴巴說出來,總嫌不夠說服力。
鄒衍乃雄辯之士,哈哈笑道:“當然不是如此,只要能把握天道,我們便可預知人事,知道努力的目標和方向,譬如挖井,只有知悉水源所在,才不致白費了气力。”
韓非气得臉都紅了,偏又找不到反駁的話,或不知怎樣表達出來。項少龍對他同情心大起,恨不得找來紙筆,讓他痛陳己見。
掌聲響起,原來是囂魏牟鼓掌附和。
紀嫣然望往囂魏牟,蹙起黛眉道:“這位是.。”
囂魏牟挺起胸膛,像只求偶的野獸,大聲應道:“本人齊國囂魏牟,不知小姐听過沒有?”
紀嫣然恍然道:“原來是提倡要學禽獸的魏先生,請問若人与禽獸無异,天下豈非立時大亂?”
囂魏牟得到這個可向這美女顯示識見的机會,那肯放過,欣然笑道:“小姐長居城內,當然不會明白禽獸的世界。囂某長年以大自然為師,觀察禽鳥生活,得出只有順乎天性,才能不背叛上天的推論,可在大自然更偉大的規律下享受生命的賜与:若強自壓制,只是無益有害,徒使人變成內外不一致的虛偽之徒。”
紀嫣然深深看著他,露出思索的表情。項少龍心叫不好,這美女顯然對事物充滿好奇心,很容易受到新奇的學說吸引,若給囂魏牟得到了她,連他亦感痛心和不值,忍不住道:“人和禽獸怎么相同呢?即管不同的禽獸也有不同的生活方式。”
囂魏牟冷笑道:“生活方式可以不同,本性卻不會有异。”
項少龍怎會對他客气,瞪著他微笑道:“人和禽獸所以不同,就是不受本能和欲望的驅策;甚至能因更大的理想而舍棄本身珍貴的生命。禽獸四足著地,但我們卻可站立起來,雙手因不用走路,變得更精細靈巧,制造出這所房子和一切的用品,禽獸有這本領嗎?”
囂魏牟顯是曾對這問題下過一番研究,嘲弄道:“你說的只是本領,而不是本質,鳥儿會飛,人可以飛嗎?魚儿可在水底生活,人可以在水底生活嗎?”
項少龍絕非理論家,不過這時勢成騎虎,硬撐下去道:“我說的正是本質,人類因為腦子的結构和禽獸不同,所以會思想,會反省,除了衣食住行外,還需要精神的生活;但禽獸一切都是為了生存,食飽就睡,時候到便交配;禽獸在大自然里是茫然和被動,人卻可以對抗自然,克服自然。這就是因為人有著不同的本質,懂得進步和發展,使他們凌駕于禽獸之上。”
項少龍這番不算高明的理論,在二十一世紀可說人盡皆知,但對這時代的人來說,卻是非常新穎,使得紀嫣然等立時對他刮目相看。
囂魏牟顯然未想過這問題,怒道:“有什么不同,人腦獸腦我全看過,還不是骨殼和肉醬吧!”
項少龍哈哈一笑道:“你正說出了人和禽獸的最大分別,禽獸會研究它們的腦和人的腦有什么分別嗎?”
囂魏牟一時語塞,兩眼凶光亂閃,恨不得生裂項少龍。
鄒衍雖不同意囂魏牟人應學禽獸般放縱的理論。但一來大家同是齊人,他亦想在紀嫣然前教項少龍受窘,蛋里挑骨頭道:“項兄剛才說人和禽獸的不同,是因為我們可站立起來,那猩猩和猿猴都可以站著走路,又該作何解釋呢?”
項少龍呆了一呆,暗忖自己總不能向他們解釋什么是進化論,幸好腦際靈光一閃道:u分別仍是腦子的結构。”并摸著前額道:u猩猿都沒有我們這前額,所以它們的注意只能集中到眼前這一刻,不會想到明天,但我們卻可安排和籌划明天的事甚或一年后或十年后的事。”
事實上項少龍的思路說辭已頗為凌亂,但眾人都知道猩猩确是沒有前額的,所以都覺得他有點道理。
紀嫣然鼓掌嬌笑道:“真是精彩,我這里已很久沒有這么有趣的辯戰了。”
美目飄往項少龍,甜笑道:“這位先生,恕嫣然還未知道閣下是誰呢!”
項少龍呆了一呆,心中叫苦,自己一時忍不住胡謅一番,千万不要教她看上了自己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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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楚墨符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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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嫣然問起項少龍來歷,信陵君忙道:“這位是來自趙國的首席劍手項少龍,嫣然你記著了。”
紀嫣然含笑看了項少龍一眼,眼光回到韓非身上,項少龍雖松了一口气,知道她仍未u看上”自己,但又禁不住大大失望,似感到被傷害了,矛盾之极。
譚邦湊近項少龍低聲道:“這是紀嫣然的規矩,只能由她詢問名字身份,老夫來了這里不下二十次,她仍未問過我是誰呢?少龍你已使她留有印象的了。”
項少龍涌起男性的尊嚴。暗忖橫豎自己不可追求她,何用看她的臉色做人,只見她獨對韓非談笑,其他人只能在旁干瞪著眼看,無名火起,當然也混有點被冷落了的嫉忌和醋意,長身而起。
信陵君一呆道:“少龍!你要干什么?”
紀嫣然亦轉過頭來望向他,俏目异采一閃,顯是此刻才發覺到他完美的体格和威武的風采。
項少龍故作瀟洒哈哈一笑道:“紀小姐确是麗質天生,項某有幸拜識,告辭了!”
紀嫣然微一愕然,然后像看穿了他心意般淺笑道:“項先生還會在大梁留多少天呢?”
項少龍見她毫無留客之意,心中气苦,亦感大失面子,表面卻裝出不在乎的樣子,淡淡道:“怕還有好几天吧!”
信陵君等亦無奈站了起來,陪他一道离去。
回信陵府途中,在馬車內信陵君怨道:“少龍你也不知自己錯過了什么好机緣?紀嫣然難得有這么多的笑容,說不定會彈琴唱歌娛賓呢!唉!”言下大為惋惜,可知紀嫣然的歌聲琴藝是多么卓异。
項少龍想的卻是离開時囂魏牟盯著他的惡毒眼神,這家伙并非有勇無謀之輩,手下能人又多,自己的處境确非常危險。
回到信陵君府,來到雅夫人處,雅夫人立即把他拉進房內,道:“我聯絡上了烏卓和成胥,傳達了你的指示,烏卓亦要傳話給你:他們在大梁的眼線不知是否因這次事件牽涉到信陵君和龍陽君的斗爭,所以躲了起來不肯与他接触,現在只能靠自己了。他還說會設法混入城來。”
項少龍一听下心情更坏,頹然倒在雅夫人的秀榻上。
雅夫人上來為他脫靴子,柔聲道:“雅儿已發現了地道的入口,你該怎樣獎賞人家?”
項少龍大喜坐了起來,把她擁入怀里,痛吻了她香唇后道:“夫人真個本事!”
雅夫人喜不自胜地和他咬了一輪耳朵,詳細告訴了他地道入口所在后,歎了一口气道:“偷《魯公秘錄》或者不太難,但如何离開魏國和躲避追兵卻是最困難的事。《魯公秘錄》這么重要的東西,信陵君會每天加以檢查,一旦發覺不見了,自然想到是我們動的手腳。”
項少龍也大感頭痛。
這時信陵君使人來找他,著他立刻去見。
侍從領他到了那晚他偷听信陵君姊弟說話的內宅大廳,分賓主坐好后,
信陵君正容道:“安厘有諭令下來,請你后天把趙倩送入皇宮,當晚他將設宴款待你這特使。”
項少龍心中一懍,知道關鍵的時刻迫在眉睫了。
信陵君沉聲道:“龍陽君今次會借比劍為名,把你殺害。出手的人定就是那囂魏牟,那樣安厘和龍陽君便不須負上責任,因為囂魏牟是齊國來的賓客。”
項少龍心中叫苦,若是光明正大和囂魏牟比武,自己的贏面實在小得可怜,只是膂力一項,他已非常吃虧。
信陵君低聲道:“龍陽君現在對你更恨之入骨,肯定不會讓你生离大梁,而因他有大王在背后撐腰,我恐怕都護你不得,少龍有什么打算嗎?”
項少龍心中暗罵信陵君,歎道:“有什么辦法呢?只好見一步走一步算了。”
信陵君仔細打量他好一會后,深吸一口气道:“少龍若想今次得以免難,還可享到無盡的榮華富貴,只有一個辦法,你想知道嗎?”
項少龍心叫:“來了!”扮作怦然心動道:“君上請指點!”
信陵君道:“就是殺死安厘這昏君和龍陽君。”
項少龍裝作嚇了一跳的惊叫道:“什么?”
信陵君冷然道:“無毒不丈夫,他不仁我不義。安厘身邊也有我的人在,可把兵器暗藏宮里,只要你殺死安厘,我的人便可以立即取出兵器把龍陽君等人殺個清光,那時我登上王位,又有你這猛將為助,趁秦國無力東侵的良机,統一三晉,天下還不是我們的嗎?你亦可殺了趙穆報仇雪恨,否則回到趙國你也是死路一條。”
他描繒出來的前景的确非常誘人,但項少龍早知這全是騙他的話。點頭道:“這确是唯一的方法,但安厘王必有人貼身保護,我又不可以公然拿武器,如何殺得了他呢?”
信陵君見他沒有反對,雙目放光般興奮道:“我本來打算把匕首藏在你那一席的几底,不過也不太妥當,現在既猜到在席上囂魏牟會向你挑戰,那你便可以胜了囂魏牟后,在接受安厘的祝賀時出奇不意把他殺死,再憑你的劍術制造點混亂,我們便有机會動手了。同一時間我的人會攻入皇宮,何愁大事不成。”
項少龍心道若我給囂魏牟殺了又怎么辦呢?心中一動,這時不乘机多占點便宜,就是笨蛋了,正容道:“只要我無后顧之憂,少龍便把性命交給君上,盡力一試。”
信陵君皺眉道:“什么是無后顧之憂?”
項少龍道:“就是雅夫人和趙倩,假若她們能离開大梁,我便心無挂慮,可以放手而為了。”
這叫開天索价,落地還錢。他當然知道信陵君不能放趙倩走,但卻不怕讓雅夫人离去,因為后天無論刺殺是否成功,信陵君也可預先吩咐下面的人把雅夫人追截回來。
果然信陵君道:“趙倩万万不可以离開,因為你還要送她入宮去。至于雅夫人嘛?少龍你既然有這要求,我定可設法辦到。”
項少龍放下了一半心事,道:“君上的大王根本不會讓趙倩成為儲妃,為何還要迎她入宮呢?”
信陵君歎道:“少龍太天真了,安厘可輕易地使趙倩不明不白死去,然后向外宣稱她病死了,還把遺体送回趙國,趙王亦難以奈他的何。這樣做雖著了點,亦是安厘沒有辦法中的最佳辦法。”
項少龍听得遍体生寒,更增救美之心。
信陵君道:“只要你殺了安厘,不是一切均迎刃而解嗎?”
項少龍搖頭道:“我這人就是這樣,做什么事都不想連累其他人。若趙雅趙倩不在,什么事我都可一力承擔下來,縱然失敗遭擒亦不會出賣君上,但若想到可能會牽累了她們,我怕到時不敢下手就糟了。”
信陵君拿他沒法,強壓下怒气,點頭道:u這事讓我想想,總有辦法解決的。”
項少龍听他這么說,心中暗喜,又想起烏卓說過會設法混入城來,道:“為了不使安厘起戒心,我這兩天最好不要只躲在君上府內,輕輕松松四處溜逛,那安厘便更不會防我了。”
信陵君皺眉道:“這怎么成,龍陽君會找人對付你的。”
項少龍笑道:“他才不會這么蠢,看過沙宣那么容易給我殺掉,現在又有囂魏牟代他出手,兩天時間都等不了嗎?我也是為君上好,希望計划更易成功。”
信陵君因有求于他,不想太拂逆他的請求,歎了一口气道:“你還有什么要求呢?我最近剛收到了几個楚國送來的歌舞姬,聲色藝俱全,讓本君派兩個供你享樂吧!”
項少龍自問小命能不能保住,尚在未知之數,那有興趣和美女鬼混?肅容道:“這兩天我不應沾染任何女色,以保持最佳狀態,嘿!若能殺死安厘,君上就算不送我美女,我也會向你提出請求呢!”
信陵君眼中閃過嘲弄之色,哈哈笑道:“假若事成,你要魏國的王后公主陪你都沒有問題。”
兩人對望一眼,各怀鬼胎的笑了起來。
項少龍离開信陵君的內宅,朝雅夫人的彩云閣走去,穿過園林時,一婢匆匆擦身而過,把一團東西塞往他手心里,項少龍愕然接著時,婢女加快腳步,沒進林木里去,由于她低垂著頭,他連她長相如何都沒有看得清楚。
項少龍攤手一看,原來是條折整齊的小絲巾,打開后只見上面畫著一幅精致的地圖,旁邊還有几個小字,寫著:“風橋候君,申酉之交,紀嫣然。”
項少龍心中大奇,細看地點,正畫著由信陵君府到那風橋的走法。
哈!這個才女真想得周到,竟然用這种方式約會自己,自是不想讓別人知道。想不到她表面擺出一副高不可攀的驕傲樣儿,其實還不是渴望男人。
一顆心立時灼熱起來,旋又想起目前四面楚歌的處境,歎了一口气,在園中一個小亭坐了下來,考慮應否赴約。
足音響起,一名府衛赶來道:“公子有請大人!”
項少龍大訝,隨府衛回到內堂去見信陵君。
信陵君欣然道:“少龍真有本領,嫣然剛差人送來口訊,邀本君和你今晚酉時中到她的小筑繼續今天未完的辯論,可見她對你印象非常好,待會我遣人把你送去吧!”
項少龍嚇了一跳,暗叫好險。
剛才那條絲巾原來是個陷阱,這次才是真的,自己真是粗心大意,差點上了當。主因還是對自己的魅力過分有自信,不由羞愧交集。
信陵君見他神色古怪,訝然道:“少龍不高興嗎?大梁人無不以能參加嫣然的晚會為榮呢!”
項少龍正思忖是誰想布局害他,聞言苦笑道:“我都是不去為妙,以免分了心神。”
信陵君笑道:“不要那么緊張,也切莫以為嫣然會這么容易就對你動了春心。你今天妙論連篇,所以引起她少許興趣吧了!若不去反會惹起別人怀疑呢。”
項少龍歎了一口气道:“剛才君上說找人送我去,難道君上自己不去嗎?”
信陵君唉聲歎气道:“她邀我只是禮貌上不得不如此,目標仍只是你,去吧!錯過了嫣然的晚會,我也要為你惋惜呢!”
其實項少龍亦不知多么渴望可以再見到這風格獨特的美女,今天的离開是基于大男人的自尊心,這時既有信陵君的推波助瀾,把心一橫道:“我自己去便可,順便亦可隨處逛逛。”
信陵君笑著答應了。
項少龍回到彩云閣時,趙倩和趙雅兩人正在大廳閒聊,見他回來,自是笑靨如花,非常高興。
他見趙倩在座,不敢說出信陵君剛才那番話,怕嚇坏了這柔弱的公主。
雅夫人會意,笑道:“來!公主!讓我們一齊侍候項郎入浴!”
趙倩雖不介意和項少龍親熱,甚至讓他動手動腳。但卻從未試過裸裎相對,立時俏臉飛紅,駭然逃去。
雅夫人半真半假,扯著他到了浴池。
項少龍和這動人的美女鴛鴦戲水時,把信陵君要他刺殺魏王的事說了出來。
雅夫人身体變冷,雖有小昭等八女不斷傾進熱水,仍于事無補,失色道:“后天那么快!怎辦才好?”
項少龍道:“刺殺魏王之事自然万不可行,無論成功与否,我也休想活命,所以現在唯一的選擇,就是如何盜了《魯公秘錄》,然后全体安全逃去。”
雅夫人愁眉不展道:“你倒說得輕易,這是魏人勢力最強大的地方,魏王和信陵君均有嚴密防范,真是寸步難行,怎逃得出去呢?”
項少龍緊摟著她,香了下她臉蛋后道:“放心吧!信陵君裝模作樣,亦要讓你和成胥离去,否則我便拒絕執行他的刺殺行動,問題是你們怎樣可避過他的追截,更可慮是說不定他會瞞著我,私下把你們押送往別處去。”
雅夫人埋首入他怀里,顫聲道:“他定會那么做的。而且人家怎舍得离開你呢?要死便死在一塊儿好了。”
項少龍道:“這次輪到我不許你說這個‘死’字,信任我吧!”頓了頓道:“雅儿是偷情報密件的高手,今次專程來偷《魯公秘錄》,不會事前全沒有計划過吧!”
雅夫人道:“當然有計划過呢!只沒有想到是個陷阱吧!我根据郭縱得來那畫有云梯制法的殘卷,配制了一個帛卷,只要能把真正的《秘錄》偷出來,由我和小昭等八人一齊動手,有把握把卷首的一大截摹制出來,包保維肖維妙,若信陵君查卷時只看卷首的一截,絕發覺不到給我們動了手腳,不過卻最少需要十天的時間才行。”
項少龍靈机一触道:“既是如此,不若你盡一晚的時間,粗略臨摹卷首的一截,然后把其他部分割了下來,駁上空白的假卷,那便更有把握將信陵君瞞過了。”
雅夫人歡喜得摟緊了他,獻上香吻,贊歎道:“雅儿真蠢,這么好的方法都想不到。”旋又滿怀愁苦道:“可是怎樣才可离開魏國呢?若信陵君把你和倩儿留下,我們縱然成功逃掉都沒有用。”
項少龍道:“天無絕人之路,我們定有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雅夫人俏目發亮道:“天無絕人之路,兩全其美,項郎的說話既新鮮又動听,雅儿愛煞你了!”
項少龍莞爾道:“現在讓我去看看可不可以碰上烏卓,此人智勇雙全,又熟悉魏國的形勢,定可想出妥善之法。今晚我要赴紀嫣然的晚會,到時我會偷偷溜回來,快告訴我秘道的入口。”
兩人再商議了一回細節后,項少龍帶齊裝備,出門去了。
才步出信陵君府,來到街上,一個人撞了過來道:“兵衛認得我嗎?”
項少龍愕然望去,只覺非常面善,好一會才記起是少原君手下的著名家將,与被他殺死的徐海齊名的蒲布,喜道:“原來是蒲布兄。”
蒲布把他拉進一間食館去,坐下后低聲道:“我們中大部分人都對少原君心灰意冷,更不愿留在陰險難靠的魏人中苟安偷生,希望能跟隨兵衛,干一番轟轟烈烈的大事。”
項少龍皺眉道:“可是現在我是自身難保,趙魏均不是我容身之所,你們跟著我,恐怕連性命都要賠掉。”
蒲布道:“我們共有四十八人,都是最有膽色不畏死的人,早想過各方面問題,才下決心追隨兵衛。只看兵衛這种斤斤顧及我們的態度,我們便心甘情愿為兵衛賣命。以兵衛的人材,遲早可大有作為,請收容我們吧!”
項少龍心中一動道:“你們不是住在信陵君府嗎?”
蒲布道:“我們一部份人隨少原君住在府內,有些則暫居在附近一所行館,現在只等兵衛的指示。”
項少龍有過教訓,暗忖暫時仍不能這么信任此人,和他定好了聯絡的方法后,道:“你們是否全是趙人?”
蒲布搖頭道:“什么國的人都有,兵衛放心吧!我們是真心敬服你的為人和兵法,絕無异心。”
項少龍道:“好吧!你先回行館,靜候我的命令。”
蒲布大喜而去。
他前腳剛去,烏卓便坐入他位子里。
項少龍大喜,忙和烏卓密議對策。
和烏卓分手后,太陽仍在西牆之上,他見時間尚早,順步依地圖指示,來到那風橋處,果然橋如其名,寒風呼呼,過橋的人很少,且都匆匆來去。
橋的兩端均為樹林,房舍稀少,非常僻靜,是動手殺人的理想地方。
照道理龍陽君或囂魏牟實不用多此一舉,要布局在這里殺他,另一個仇人少原君亦不會蠢得坏他舅父的大事,究竟是誰人要騙他到這里來呢?
想到這里,好奇心大起,看准敵人尚未來到,先一步躲到橋底下,又利用鉤索,把自己緊附在橋底處,那樣就算有人查探橋下,一時亦察覺不到他的存在。
項少龍耐心等待著,到過了約定的時刻,密集輕巧的足音在橋上響起,似乎敵人都沒有穿著鞋子。
項少龍心叫好險,若自己真以為佳人有約,這次便定要吃大虧了。
有人在上面叫道:“鉅子!項少龍怕不會來的了,到此的路上連人影也看不到。”
橋下的項少龍嚇了一跳,難道是趙墨的領袖嚴平來了?
一把雄壯的聲音道:“這小子怎能識穿我們的陷阱呢?真是奇怪!”
項少龍認得不是嚴平的聲音,但卻更感頭痛,上面這班人不是“齊墨”便是“楚墨”,想不到他們消息如此靈通,竟猜到鉅子令在自己身上,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了。
先前那人道:“鉅子!現在應怎辦才好呢?”
那鉅子冷笑道:“他以為躲在信陵君府我們便找不到他嗎?別人怕信陵君,我符毒怎會怕他呢?”
他那手下低聲道:“听說后天他便要赴魏王的晚宴,龍陽君和囂魏牟必不會放過他,所以若要動手,只有今晚和明晚了。”
符毒沉吟半晌后道:“我們還要預備一下,就明晚動手吧!若可以的話,順手把信陵君也宰掉,那日后我們大楚對付起魏人時,會輕松多了。”
項少龍暗慶自己來了,听到了這個大陰謀,同時亦知道來的是楚墨,不禁心中感謝著老天爺。
對方既有內應,自然深悉信陵君府的形勢和防守力量,還敢進入府內殺人和搶東西,顯然實力惊人。但現在既知對方陰謀,那就是完全不同的一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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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舌戰群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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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少龍來到紀嫣然的雅湖小筑時,門前早停著十多輛華麗的馬車,比今午的陣仗更是盛大。
他把名字報上門衛后,今早見過的其中一位俏婢迎了出來,引著他繞過今午見到紀嫣然的樓舍,提著燈籠在前引路,穿過一條林間小徑,眼前一亮,一間檐前挂滿彩燈的大平房呈現眼前,隱有人聲傳出。
項少龍忍不住問那俏婢道:“今晚還有什么客人?”
俏婢淡淡答道:“今晚都是小姐特別邀來的貴客,除了項先生今天曾見過的韓非公子、鄒衍和囂魏牟三位先生外,還有龍陽君、徐節大夫和白圭將軍。”
項少龍倒吸了一口涼气,這紀嫣然的臉子真大,白圭正是平原夫人要改嫁的人,自是非同小可,龍陽君則是魏王身旁的大紅人,亦應約前來赴會,可見她在魏國的地位多么崇高。那徐節雖不知是何許人,當非無名之輩。
旋又奇怪,龍陽君應是對女人沒有興趣的,來此既不是為了紀嫣然的美色,又是為了什么呢?難道是要折辱自己出气。
說到學識,自己拍馬都追不上這些飽學之士,要他發言豈非立即當場出丑,不由心儿忐忑急跳。
步入廳內時,只見擺開了一桌筵席,女婢所說的人全到了,都靠著軟墊,舒适地圍桌坐在地席上。
另兩位美婢迎了上來,為他解下外衣,脫去靴子,幸好這是寒冬時分,厚厚的綿衣覆蓋下,除非伸手触摸,便不會發覺他衣內的裝備。
室內燃著了火坑,溫暖如春。
龍陽君還是那副“酥媚入骨”的樣儿,還主動向他介紹其他人。
那白圭年紀最大,看來不會少過五十歲,但非常強壯,兩眼神光閃閃,予人非常精明的印象。并且對項少龍神態傲岸,只冷冷打個招呼,便和身旁典型儒生模樣的大夫徐節交頭接耳,自說私話。
項少龍的座位設在韓非和鄒衍的中間,韓非旁的位子仍空著,顯是紀嫣然的主家位,接著依次是龍陽君、白圭、徐節和囂魏牟。
項少龍見不用和囂魏牟面面相對,心中舒服了點。
鄒衍對項少龍相當冷淡,略略打個招呼后,逕自和同是齊人的囂魏牟交談,再沒有理睬項少龍。
反是韓非因項少龍今午仗義執言,對他很有好感,雖拙于言辭,仍使項少龍在這“冰天雪地”里找到一絲溫暖。
紀嫣然這時才出現,一身雪白羅衣,艷絕的容光,立時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連那龍陽君都不例外,看得目瞪口呆,囂魏牟更差點淌出了口涎來,韓非則脹紅了臉,總之神態雖不一,但卻都被她吸攝著心神。
紀嫣然含笑環視過眾人,黑白分明而又帶著朦朦朧朧的眸子神光到處,連項少龍都涌起銷魂的感覺,她的身体帶著浴后的香气,更是引人遐想。
她才坐下,便笑著道:“先罰項先生一杯,日間怎可未終席便离開呢?”
眾人立即順著她的意思起哄。
當下自有俏婢斟酒和奉上美食。
項少龍欣然和她對飲一杯后,紀嫣然那對勾魂攝魄的翦水雙瞳滿席飄飛,檀口妙語連珠,使与席者無不泛起賓至如歸的感覺,不過她似乎對韓非、鄒衍和大夫徐節特別看重,對他們的殷勤和笑容亦多了點,反不大著意項少龍和囂魏牟這對大仇家。
事實上項少龍對他們所談的風月詩辭歌賦,真的一竅不通,想插口表現一下亦有心無力。
吃喝得差不多時,在眾人的力邀下,紀嫣然使人捧來長簫吹奏了一曲。
項少龍不知她吹的是什么曲調,只知她的簫技達到了全無瑕疵,登峰造极的化境,情致纏綿,如泣如訴,不由像其他人般完全投入到簫音的天地里,听到如痴如醉。
紀嫣然一曲奏罷,讓各人誠心贊許后,嫣然一笑,向囂魏牟道:“囂先生請恕嫣然無禮,斗膽向先生請教一個問題。”
囂魏牟不知是否受到席間气氛的感染,又或蓄意討好紀嫣然,爭取好感,說話斯文多了,柔聲道:“只要出自小姐檀口,什么問題囂某也樂意回答。”
紀嫣然嬌媚一笑道:“人与禽獸的不同,在于有無羞恥之心,先生認為如何呢?”
眾人知道今次晚宴的戲肉開始了,都停止了飲食,靜聆兩人的對答。
項少龍來前還以為紀嫣然會對他另眼相看,刻下見到紀嫣然對自己愈來愈冷淡,正想著怎么找個借口,好溜回去把《秘錄》偷出來,讓雅夫人和八婢摹抄,故不大留心他們的對話。
囂魏牟顯是有備而來,笑道:“小姐怕誤會了在下的意思,我并不是說人和禽獸全無分別,只不過在一些本質例如求存,生育上全無二致吧!所以禽獸亦有很多值得我們學習的地方,例如禽獸便不會說謊騙人,比我們真誠多了,故人只有忠于自己的本性和真誠,才能盡情去享受生命。”接著向項少龍冷哼道:“項兄對小弟這番說法,又有什么高論呢?”
項少龍這時正想著楚墨的符毒,聞言一呆道:“什么?噢!在下沒有什么意見。”
眾人包括紀嫣然在內,均為之愕然,露出輕蔑之色。
項少龍心中苦笑,自己又不是雄辯家,就算听清楚他的話,也辯答不了。幸好自己打定主意不追求紀嫣然,泡湯或受窘也沒什么大不了。
大夫徐節不屑地看了項少龍一眼,道:“囂先生所言大有問題,人和禽獸的不同,正在于本質的不同。人性本善,所以才發展出仁者之心;禽獸為了果腹,全無惻忍之心,肆意殘食其他禽獸,甚至同類都不放過。若人不肖至去學禽獸,還不天下大亂嗎?”
囂魏牟這大凶人,給這崇尚孟子學說的儒生如此搶白,那挂得住臉子,冷冷道:“人不會殘殺其他動物嗎?徐大夫現在吃的是什么呢?”
徐節哈哈一笑道:“這正是茹毛飲血的禽獸和我們的分別。而且我們吃的只是蓄養的家禽,禽獸懂得這么做嗎?”
囂魏牟顯然不是此人對手,一時啞口無言。
徐節旗開得胜,在紀嫣然前大有臉子,矛頭指向韓非道:“韓公子的大作,徐節也曾拜讀,立論精彩,可惜卻犯了令師荀況的同一毛病,認定人性本惡,所以不懂以德政感化万民的大道,專以刑法治國,行欺民愚民之政,以公子的才華,竟誤入歧途至此,實在令人惋惜。”
韓非呆了一呆,想不到徐節如此不客气,對他提出不留余地的批評,心中有气,雖滿腹高論,但愈气下更是結結巴巴,說不出話來。
龍陽君、白圭、鄒衍均臉現冷笑,“欣然”看著他受窘。
紀嫣然則蹙起黛眉,既有點為韓非難堪,又對他的張口結舌頗為不耐。
項少龍這旁觀者,忽然明白了紀嫣然舉行這晚會的背后意義;就是希望能找出一种治國的良方,所以才會對韓非另眼相看,并找來魏國的重要人物,好讓他們接受新的學說和思想。
徐節見韓非毫無反辯能力,更是趾高气揚,得意放言道:“至于公子否定先王之道,更是舍本忘宗,正如起樓,必先固根基,沒有了根基,樓房便受不起風雨,這根基正是先圣賢人立下的典范。”
這些話正是針對韓非提出不認為有一成不變的治國方法的主張。韓非認為沿襲舊法便如守株待兔,所以不應墨守成規,而要針對每一時期的真實情況采取相應的措施。這想法當然比倡言遵古的儒家進步,只恨韓非沒有那种好口才說出來。
項少龍見韓非差點气得爆血管,心中不忍,沖口而出道:“廢話!”
話才出口才知糟糕,果然眾人眼光全集中到他身上來,徐節更是不屑地看著他冷笑道:“項兵衛原來除了帶兵打仗外,對治國之道亦有心得,下官愿聞高論。”
項少龍感到紀嫣然的灼灼美目正盯著自己,暗忖怎可在美人之前顏面掃地,硬撐道:u時代是向前走的,例如以前以車戰為主,現在卻是騎、步、車不同兵种的混合戰,可知死抓著以往的東西是不行的。”
紀嫣然失望地歎了一口气道:“項先生有點弄不清楚徐大夫的論點了,他說的是原則,而不是手段,就像戰爭還是戰爭,怎樣打卻是另一回事。”
龍陽君嬌笑道:“項兄你劍術雖高明,但看來書卻讀得不多,現在我們和韓公子爭論的是‘德治’和‘法治’的分別呢!”
徐節朗聲頌道:“為政以德,比如北辰,居其所而眾星拱之。”頓了頓又念道:“道之以政,齊之以刑,民免而無恥。道之以德,齊之以禮,有恥以格。”
這几句乃孔子的名言,意思是治國之道,必須從道德這根本做起,才可教化群眾,使國泰民安。与法治者的著眼點完全不同。
項少龍大感沒趣,覺得還是趁机會早點离去較妥當點。什么為政以德,自己連個中是什么道理都弄不清楚。早走早著,以免出丑,站了起來施禮告辭。
眾人為之愕然,想不到尚未正式入題,這人便臨陣退縮。
紀嫣然不悅地看著他道:“若項先生又像日間般才說了兩句便溜掉,嫣然會非常不高興的。”
龍陽君還未“玩”夠他,怎舍得讓他走,亦出言挽留。
項少龍心道我理得你紀嫣然是否高興,橫豎對她來說,自己只是個可有可無的陪客,正要不顧而去,忽地發覺韓非正輕扯著他的衣袖,心中一軟,坐了下來。
紀嫣然喜道:“這才像個男子漢大丈夫,項先生似乎刻意壓抑,不肯表達自己的想法,嫣然真的很想得聆高論呢!”
項少龍心中苦笑,你紀小姐實在太抬舉我了,我比起你們來,實只是草包一個,那有什么料子抖出來給你听。
徐節今晚占盡上風,暗慶說不定可得美人青睞,那肯放過表現的机會,步步進迫道:u項先生認為法治和德治,究竟孰优孰劣呢?”
項少龍見他眼中閃著嘲弄之色,心中有气,豁了出去道:“不是孰优孰劣的問題;是行得通或行不通的問題。德政純是一种理想,假設天下間只有圣人而無奸惡之徒,那不用任何手段也可以人人奉公守法。但事實顯然并非如此,這也永遠不會成為事實,所以我們須要一种人人都清楚明白的法律和標准,去管束所有人,讓他們遵守,做到了這點后,才再談仁義道德、禮樂教化,我的話就是這么多了。”
眾人齊齊為之一怔,這對二十一世紀的人來說,是人人都知道的道理,但對那時代的人來說,卻比韓非子的法治理論更徹底和更新鮮。
紀嫣然的俏目亮了起來,重新仔細打量項少龍,咀嚼他的話意。
韓非亦露出深思的神色,不自覺地點著頭。
鄒衍亦沉吟不語,似乎想著些什么問題。
徐節當然不會這么易被折服,不過再不敢輕視對手,正容道:“假若一個國家只靠刑罰來維持,那豈非掌權者便可任意以刑法來欺壓弱者呢?”
白圭道:“上好禮,則民莫敢不敬;上好義,則民莫敢不服;上好信,則民莫敢不用情。這乃為君至道,若上自好刑,人民會變成什么樣子呢?項先生請指教。”
項少龍哈哈一笑,深深望了紀嫣然一眼后,才向白圭和徐節道:“這只是法治不夠徹底吧了!把治權全交在君主手里,假若法律之前人人平等,天子..嘿..大王犯法,与庶民同罪,例如任何人無故殺人,都要受刑,那誰還敢隨便殺人?我并沒有說不要仁義道德,那是任何法律后面的基本精神,如此法治德治結合為一,才是真正的治國之道。絕對的權力,只會使人絕對的腐化。”
當他說到“大王犯法与庶民同罪”時,紀嫣然“啊”一聲叫了起來,而韓非雙目亦立即閃亮,其他各人連囂魏牟在內,都露出惊詫駭然的神色。尤其最后那兩句,更若暮鼓晨鐘,重重敲在各人的心窩處。
對生活在這君權至上時代的人來說,這确是石破天惊的說法。
項少龍暗忖自己的料子就是那么多,再說下去只是講多錯多,長身而起道:“在下已把心中愚見,全說了出來。嘿!我還有急事待辦,告辭了!”
紀嫣然皺眉怨道:“先生才說到精彩處,這就要走了嗎?是否討厭嫣然呢?”
鄒衍硬把他拉得坐回席上,笑道:“項兵衛把我說話的興趣也引出來呢!鄒某想請教這种徹底至連君主也包括在內的法治,如何可以行得通呢?”
龍陽君道:“項兄的治國之道,比我們所說的仁者之政更理想呢!”
囂魏牟冷笑道:“也更不切實際!”
項少龍苦笑道:“是的!現在還行不通,但卻是朝著這方向發展,終有一日,會出現立法、執法和行政三權分立的局面。君主都是由人民選出來的,到那時才會有..嘿..法國大..噢!不,真正的博愛、平等和自由。”
他差點便沖口說出法國大革命來,幸好口收得快,吞回肚里去。
他這番話更是石破天惊,眾人一時都消化不了,對于長期生活在君主集權制的人來說,這是多么難以接受的想法,但又是非常刺激和新鮮。
項少龍見各人眉頭大皺,心想此時不走,更待何時,离座而起,立即遠离席位,施禮道:“小子胡言亂語,各位請勿擺在心上。”掉頭便走,連紀嫣然喚他也不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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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偷天換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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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少龍回到信陵君府時,耳朵似還听到紀嫣然的呼喚聲。
當每一個往訪她的客人都用盡一切方法希望能留下不走時,他卻剛好相反,仿佛怕給她纏著般溜之大吉。
不過此女确是風格獨特,初聞她的才艷之名時,還以為她是那种多愁善感的林黛玉型,或拒人于千里之外崖岸自高的絕世美人。見面后才知道她其實充滿著對生命的熱情,不斷在尋求真理,渴望著有識見的人能找出治國的良方,甚或真的還在找尋著心目中完美的夫婿。
但那卻絕不可以是他項少龍。
現在的他既無時間亦不适合和任何女人發生關系。他要把所有精力去保護拯救雅夫人和趙倩主婢等人,那是他義不容辭的責任。若因別的美女分了心神,鑄成恨事,他定會抱憾終身。
他雖然風流成性,但卻有強烈的責任感,何況他深愛著這些嬌嬈們。
借著府內透出的燈火,他繞了個大圈,借工具爬上了信陵君府背靠著的險峻后山,然后輕松的潛入府內,迅若□貓地來到一座樓房旁的樹頂處。
這是屬于信陵君府內宅的范圍,守衛森嚴,不時可見著惡犬的巡衛,一組一組巡邏著,幸好他身上洒了雅夫人帶來的藥粉,否則早躲不過這些畜牲靈敏的鼻子了。
時近亥時之末,即晚上十一時許,小樓仍有燈光透出來,不知是什么人仍未入睡。
据雅夫人說這應是信陵君家眷居住的地方,假若樓下有人,他便很難不動聲息的進入秘道里了。
滿心焦慮地等了大半個小時后,他終于耐不住性子,決定冒險一試,因為臨摹需時,沒有時間再等下去了。
他舉起手上的寶貝,發動机括,索鉤破空飛去,橫過三丈的空間,輕巧地落在屋脊處,緊扣在那里。
接著飛鳥般滑去,悄無聲息來到屋檐之上。看准了落腳處,他翻到了屋瓦下二樓被欄干圍著的露台上,掩到窗外,往樓內望去。
那是個陳設華麗的房間,除了帘幔低垂的矮榻外,還有梳□銅鏡等女儿家閨房的東西,燈火明亮,床內傳來男女歡好的呻吟和喘息的聲音。
項少龍心道:這處既是秘道的進口,住的自是信陵君信任的人,說不定就是他的嬌妻愛妾,信陵君若要人侍寢,大可把這里的女人召去,不用“遠道”來此,難道是他的妻妾在偷男人嗎?
不過這時無暇多想,待要翻往下層,下方人聲傳來,一組巡衛來到樓下,竟停了下來,低聲說話。
項少龍心中叫苦,等了一會,下面的人仍未有离去的意思,猛一咬牙,拔出一枝飛針,由窗縫中伸進去,輕輕挑開窗閂,把窗拉開,翻進房內。
一陣風隨著卷入房內。
項少龍暗叫不妙,尚未關上窗子時,一把男人的聲音在帳內道:“枝春你定是沒有把窗子關好,看!那窗打了開來哩!”
聲音熟悉,竟然是少原君。
叫枝春的女子訝道:“沒有理由的,讓我去把它關了,天气真冷!”
項少龍大吃一惊,這個房間雖大,卻沒有藏身之地,那矮榻离地不足一尺,想鑽進去也辦不到,人急智生下,滾到蜡燭之旁,伸手把燭蕊捏熄。
那枝春剛坐了起來,“啊!”一聲叫道:u吹熄了蜡燭哩!”
項少龍那敢遲疑,躡足來到門處,試推一下,應手而開,心中大喜,在枝春移動的聲音掩蔽下,閃了出去,順手掩門。
外面是個無人的小廳,一道樓梯,通往樓下,另外還有兩個房間。
驀地身后傳來開門的聲音,項少龍魂飛魄散,箭步前沖,及時躲到廳內一幅屏風之后。
這時一位全身赤裸的艷女,由房內走出來,年紀絕不超過二十,長相清秀,肌膚嫩白,胴体丰滿,非常迷人,走動時雙峰搖顫跌□,生出強烈的誘惑力。
枝春風情万种地朝屏風走來。
項少龍嚇了一跳,這才發現腳下放著的正是尿盂夜□等方便之物,忙由屏風另一邊閃了出去,伏在地上,以免被燭光照出了影子,此時枝春剛步入屏風里,一出一入,剛好看他不著。
項少龍暗叫好險,匍匐著爬到樓梯處,在屏風內咚咚聲響時,往下面走去。
剛到樓梯轉角處,下方人聲傳來,最少有四個男人的聲音。
項少龍呆在轉角處,心中叫苦,假若今晚偷不到《秘錄》,那便慘了。
他轉過彎角,由樓梯處探頭往下面的大廳望去,只見四名武士圍坐席上低聲閒聊,自己若走下去,無論如何小心,亦休想瞞過他們,急得他差點要□胸頓足。
無限焦急中,樓上枝春清脆的聲音傳下來道:“還有人在嗎?”
有人應了一聲,往樓梯走來。
項少龍暗叫不好,今趟是前后均無去路,給夾在中間,把心一橫,拔出一枝飛針,全神貫注著向樓梯走來的武士,同時貼入牆角里,不教對方隔遠便看到自己。
那人邊走邊應道:“夫人有什么吩咐?”
項少龍恍然,那枝春是少原君由趙國帶來的兩名姬妾之一。
那武士來到樓梯口,猛地和項少龍打了個照面,“啊!”一聲叫了起來,竟是与蒲布齊名的另一家將高手劉巢。
項少龍本要擲出飛針,見到是他,連忙收手。
枝春的聲音傳下來道:“劉巢!什么事。”
劉巢惊魂甫定,和項少龍交換了個眼色,應道:“沒什么!剛見到有只耗子走過,嚇了一跳。”
女人最怕是這些小動物,枝春亦不例外,顫聲道:“少君肚子餓了,小盈她們又睡了覺,麻煩你們到膳房使人弄些酒菜來。”說完逃命般回房去了。
劉巢湊了上來,低聲道:“我們正在談起兵衛,兵衛到這里有什么事,我們怎樣才可幫上忙。”
項少龍把心一橫,告訴了他盜取《秘錄》的事。
劉巢見項少龍如此信任他,大喜道:“兵衛請稍等一下!”
回去向其他三人打了個招呼后,才請項少龍出來。
項少龍先吩咐其中一人往膳房打點酒菜,然后在廳內仔細搜索,最后由廳搜到房內,才在一張榻下找到了地道入口的暗門。
劉巢道:“兵衛放心下去吧!我們給你把風!”
項少龍心中一動道:“最好你和我一起下去,必要時可由你把那東西放回原處。”
劉巢欣然答應,合力抓著銅環,掀起石板,走下了十多級石階,來到秘道里,只見一方通往信陵君內堂的方向,另一端卻通往后山處,顯是可安全逃离信陵君府的秘道,因為誰也不會想到那險峻的石山竟有逃路。
劉巢取來一個燈籠,照亮了地道后,兩人朝信陵君寢宮的方向推進。
來到另一道往上通去的石階時,項少龍停了下來,仔細觀察敲打地道的牆壁,發現了其中一面牆壁內另有玄虛。
兩人試著推推,牆壁紋風不動。
項少龍靈机一触,逐塊石磚檢查,終發現其中之一特別突出了少許來,試著用力一拉,石磚應手而出,露出里面的鎖孔。
兩人大喜,項少龍取出開鎖工具,依雅夫人傳授的方法,不一會把鎖打了開來。
當門推開時,在燈籠照耀下,兩人看到眼都呆了,原來竟是座藏寶庫。
廣大的地下石庫里放了十多箱珠寶珍玩,其中兩箱打了開來,在燈火下玉器金銀閃閃生輝,眩人眼目。
項少龍沉聲道:“切不要把這事告訴其他三個人,到我們有方法离開大梁后,才順手偷走几件作盤川,記著万勿妄起貪念,否則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到時連命也要丟掉了。”
劉巢亦是英雄人物,給他提醒,心中凜然道:“兵衛教訓得好!劉巢知道了。”同時涌起對項少龍不為寶物所動的尊敬。
項少龍迅速搜索,好一會才在牆角的暗格發現了一個更隱密的暗格,取出一個長方形的鐵盒,打開一看,正是用重重防腐防濕藥布包裹著的《魯公秘錄》。
翻卷一看,項少龍放下心來,因為這圖卷的絲帛已舊得發黃,兼且長達十多丈,又厚又重,換了他是信陵君,也不會每次檢查均要由頭看至尾,所以他的計划是絕對可行的。
略略一看,只見其上畫滿各類攻防工具的圖樣,又詳細注明材料的成分和制法的程序,令人歎為觀止。
時間無多,兩人匆匆离去。
項少龍一覺醒來,雅夫人和八婢仍在辛勤臨摹,是時天仍未亮。
雅夫人早把假卷和一截真卷駁好,又以礦物顏料把卷邊染黃,弄得維肖維妙,不愧仿摹的專家。
項少龍要趁夜色行事,取過只有開頭一截是真貨的《秘錄》,輕輕松松送回了地下密室內,這本來絕難辦到的事,因有劉巢等的幫助,變得輕而易舉起來。
回到雅夫人處時,天已微明,雅夫人等累得筋疲力盡,上榻休息。
項少龍摟著她睡了一覺,直到信陵君派人來找他,才匆匆梳洗往見。
信陵君看來亦是一夜沒睡,不知是否故示親切,在內進的偏廳接見他,坐下后笑道:u為了你的事,昨晚我一夜沒睡,終于想出了妥善的安排。”
這時有美婢來奉上香茗,信陵君吩咐道:u我有事要和兵衛商量,所有人都不得踏進這里來!”
美婢領命去了。
信陵君順口問道:“昨晚有沒有打動嫣然的芳心,听說龍陽君和囂魏牟都應邀去了。”
項少龍歎道:“不要說了!那种聚會那有我插口的余地!”
信陵君不同意道:“才不是這樣,你的想法很有創造性,譚邦便很欣賞你呢!”
項少龍暗忖欣賞我有啥用,還不是給你做成功的踏腳石和犧牲品。
信陵君見他默然不語,順口道:“少龍吃過早點嗎?”
項少龍一摸肚皮,搖了搖頭。
信陵君叫道:“人來!”旋又拍額歎道:u我真糊涂,剛把人赶走了,你坐一會,讓我吩咐人把早點弄來。”起身出外去了。
項少龍大喜,跳了起來,第一個目標便是潛入內進,那像個辦公的地方,放滿了卷宗一類的東西,旁邊有道側門,外邊是個大天井,天井后看來是浴堂一類的地方。
時間無多,他推開側門,果然是信陵君的寢室,匆匆看了一眼,自然發現不了地道的入口。
他急步搶前,揭開榻底一看,地道進口赫然入目,奇怪的是有支銅管由地下伸出來,延往榻上,伸了出來,變成一個銅制的龍頭,有若床頭的別致裝飾。
項少龍立時出了一身冷汗,匆匆回到內廳,這時信陵君剛好回來,笑道:“早點立即奉上,來!讓我告訴你我的計划吧!”
項少龍心中想的卻是那枝銅管,分明是通往地道和密室的監听器,里面的聲會由銅管傳到信陵君床端的龍頭去,設計巧妙。幸好昨晚他沒有上床睡覺,自己的行動才未曾被他發覺。
信陵君道:“我會使人假造文書,今天送到大王處,讓趙雅和貴屬全体返回趙國,只留下你和趙倩兩人。趙雅是我邀來的客人,龍陽君也無權反對。”
項少龍心道:你這只是自說自話,以你的權力,要放走他們只是舉手之勞。同時亦由此知道他實際上是半個人都不會放行,只是做戲給自己看。當下詐作大喜道:“那真好极了,不過可否讓他們早點走呢?”
信陵君先臉現難色,才道:“假若這么小的事亦做不到,會教少龍小看我了,好吧!我會安排雅夫人等今午出城,与貴屬會合后立即起程,少龍放心好了。”
項少龍心中暗笑,道:“那趙倩的問題又怎樣解決?”
信陵君道:“我會派人假扮她讓你送入宮去,再找隱秘地方把她藏起來,我信陵君向天立誓,無論事情成功与否,我也會把她不損毫發地送回趙國去。”
項少龍暗叫厲害,那等若他有人質在手,不虞他項少龍不依照吩咐行事,就算失敗遭擒,也不敢把他供出來,确是老謀深算之极。
這時早點送到。
信陵君看著他吃東西,笑道:“少龍滿意這些安排嗎?”
項少龍扮作十分感激道:“非常滿意,到時我一定不會有負所托!”
信陵君像已成功了的開怀大笑,他見項少龍不反對他扣留起趙倩,還以為他完全信任自己,對項少龍亦疑心盡去。
兩人各怀鬼胎時,下人來報,紀嫣然來找項少龍。
兩人同時發怔,紀嫣然竟會上門來找男人,這真是天大奇事。
信陵君雙目射出強烈的嫉忌之色,以干咳掩飾道:“少龍你去見她吧!說不定她看上了你呢!”
項少龍卻是眉頭大皺,他今天有無數事等著去做,全是与生死有關的重要大事,無論紀嫣然的吸引力多么大,他亦不可把時間耗在她身上。
思索間,隨著下人來到外宅的客廳里。
紀嫣然外披一件白毛裘,嫻雅恬靜站在一個大窗旁,看著外面的園林美景,連一個隨從都沒有。
廳內闃無一人,但所有后進的出入口和側門處都擠滿爭著來偷看她風采的府衛和婢女下人。可見她的吸引力,便像二十一世紀娛樂圈的超級巨星,幸好這時還未有簽名這回事,否則她的玉手必定忙個不了。
項少龍來到她身后,低聲道:“紀小姐!”
紀嫣然优美地轉過身來,朝他甜甜一笑道:“可以騰點空閒時間嗎?”
看到她笑臉如花,項少龍硬不下心腸斷然拒絕她,點頭道:“若只是一會儿,便沒有問題。”
紀嫣然听到只是一會儿,幽怨地橫了他一眼,輕輕道:“那隨嫣然來吧!”領先往大門走去。
項少龍心中奇怪,這美女究竟要帶自己到那里去呢?
馬車由信陵君府的大門開出,朝東馳去。項少龍偷看了她美麗的側面,不施半點脂粉,美靨洋溢著青春的光輝,嬌軀香噴噴的,誘人至极。
紀嫣然忽地念道:“絕對的權力,使人絕對的腐化,嫣然還是首次听到這么一針見血和富有智慧的話,先生真有勇气。昨夜你走后,所有人包括嫣然在內,都失去了說話的興趣。嫣然一夜沒睡,反覆思量先生說過的每一個字,并想著先生說這話時那深信不疑的神采。”
項少龍心中叫苦,這真叫無心插柳。可是自己那有時間和她談情說愛。
紀嫣然臉容冷了下來,淡淡道:“項先生為何會和信陵君來見嫣然呢?”
項少龍很想說這只是信陵君的安排,不關他的事。但怎忍心如此傷害這絕世美人儿,歎道:“紀小姐會如此逐個詢問慕名來訪的客人嗎?”
紀嫣然亦輕輕一歎,柔聲道:“項先生是第一個令嫣然想問這問題的人,坦白告訴嫣然:她是否令你生厭,所以每次都急著要走,現在又想著怎樣离開這輛馬車呢?”
白了他一眼后續道:“我從未見過像你那么測不透的人,說話都藏在心底里,迫得沒有法子才露上半手。嫣然多么希望能和你秉燭夜談,暢所欲言呢!”
項少龍放下心來,看來她仍未愛上自己,只是生出好奇之心,希望多知道點他的想法。當然,若此刻他發動攻勢,把二十一世紀的精彩理論揀几個出來取悅她,說不定便可占得花魁,奪取芳心。只歎刻下真是有心無暇,還要快點聯絡上烏卓和蒲布,安排逃出大梁這迫在眼前的急事。
馬車停了下來。
項少龍愕然往車窗外望去,原來到了一塊林中空地處,四周靜悄無人。
紀嫣然伸出纖美的玉手,輕輕推了推他的肩頭,眼中异采連閃道:“若還覺得嫣然并不討厭,便下車吧!”
項少龍更是糊涂,討厭她与否和下車有什么關系呢?
禁不住她連番催促,茫然步下馬車去。
紀嫣然向駕車的大漢道:“你躲到遠處去,半個時辰后才可回來。”
大漢領命去后,紀嫣然脫下白毛裘,露出內里的武士勁服,項少龍登時眼前一亮,目定口呆地看著她身上無限美好的曲線和威風凜凜的英姿。
紀嫣然拔出腰間佩劍,嬌笑道:“項少龍!我是奉大王之命來把你殺死的,應戰吧!”
項少龍愕然道:“小姐說笑了!”
紀嫣然臉寒如冰,秀眸射出銳利深刻的光芒,嬌哼道:“誰和你說笑?看劍!”
項少龍但見眼前盡是劍光,不敢怠慢,拔劍出鞘,“當!”的一聲架著這美女凌厲無比的一劍,只覺對方力道沉雄,毫不遜色于男儿的臂力,更使他震惊是對方的劍似帶著一种黏力,使自己無法展開劍勢。
紀嫣然像變了頭雌豹般,又似鬼魅地倏退忽進,腰肢像裝了彈簧般有力地扭動著,把腰腕之力發揮盡致,劍勢則若長江大河,無孔不入地攻來。
項少龍又气又怒,施出墨子劍法,苦苦守著,擋了十多劍后,才找到一個反攻的机會,一劍劈在對方劍鋒處。
紀嫣然的臂力自然及不上項少龍,仗的只是劍法精微,教項少龍有力難施,這下給對方劈個正著,忙往后退去。
紀嫣然嬌笑道:“終于肯露出真功夫了嗎?”
項少龍被她先前一輪急攻,殺得招架乏力,雖說自己輸虧在失了先手,主因仍是對方劍法高明,更胜連晉半籌,這刻那還敢讓她,一劍當胸搠入,角度力道与時間均拿得無懈可擊。
紀嫣然秀眸閃亮,在電光石火間側身讓開胸口要害,長劍由下而上,絞擊在飛虹劍上。
項少龍差點寶刃脫手,大駭下橫移開去。
紀嫣然劍光大盛,輕易地搶回主動,劍勢開展,颼颼聲中,奔雷掣電般連環疾攻,不教對方有絲毫喘息的机會。
項少龍此時才真正体會到她為何可在魏國以劍術排名第二,實在胜過自己一籌,不過這只是純以劍法論,自己的長處卻是身体沒有任何部份不是厲害武器,今次若要活命,便不得不以奇招取胜。一邊運劍封架,极盡墨子劍法擅守的本領,另一方面暗察地形,看看有什么反敗為胜的妙法。
紀嫣然愈打愈勇,每一個姿勢都是那么活力十足,既可怕又好看又誘人。
這時項少龍不住后退,背脊撞到一棵大樹處。
紀嫣然哈哈一笑,長劍吞吐不定間,忽然一劍抹來。
項少龍橫劍掃擋。
“當!”的一聲脆響,項少龍的飛虹應聲脫手飛出。
紀嫣然呆了一呆,因為明顯地是項少龍故意甩手,讓她把劍劈飛,而她用猛了力道,身子不由往同方向扑傾過去。
“砰!”的一聲,紀嫣然的粉臀已被項少龍飛起的一腳掃個正著,劇痛中不由自主往前仆跌,倒入厚軟的草地里。
紀嫣然大駭翻身,正要借腰力彈起,項少龍已整個飛扑過來,壓在她動人的身体上,兩只大手鐵箍般抓著她手腕,立時使她動彈不得。
項少龍笑嘻嘻湊下頭來,在离開三寸許處的距离看著她的秀眸,道:“不服气嗎?”
紀嫣然全身放軟,松開了握劍的手,俏臉轉紅,愈發嬌艷明媚得不可方物,柔聲道:u嫣然怎會不服气呢?”
項少龍臉色一沉道:“那你怎樣向你的大王交差呢?”
兩人肢体交纏,陣陣銷魂蝕骨的感覺激□來回,偏又要說著這類敵對的話,項少龍真的不知是何滋味。
紀嫣然完全放棄了反抗的軟躺地上,眨了眨美麗的大眼睛道:“什么交差,嫣然不明白項先生你在說什么?”
項少龍看著她打心底透出來的喜色,逐漸明白過來,憤然立起道:“原來你在騙我。”
紀嫣然嗔道:“還不拖人家起來嗎?”
項少龍气得差點不想理她。但終很難狠心對待這美女,伸手把她拉了起來。
紀嫣然施禮道:“不要怪嫣然好嗎?若非如此,怎能試出你的蓋世..嘻..蓋世腳法,人家那處仍很疼呢!”
項少龍苦笑搖頭,走去拾起飛虹劍,還入鞘內,掉頭便走。
馬車回府途中,紀嫣然一副喜不自胜,得意洋洋的嬌憨神態,不住偷看著气鼓鼓的項少龍,溫柔地道:“項少龍你發怒的神態真好看!”
項少龍為之气結,狠狠瞪了她一眼道:“想不到才藝雙全的紀才女也會騙人,還扮得這么像。”
紀嫣然白了他千嬌百媚的一眼道:“你不奇怪為何人家想試你的劍法嗎?”
項少龍挨在椅背上,翹起二郎腿,擺出個滿不在乎的樣子,失笑道:“你想看看項某人是否有資格做你的未來夫婿,是嗎?”
紀嫣然抿嘴赧然道:“只說對了一半,因為尚未到那种地步,而你亦只是勉強合格吧了!”接著“噗哧”一笑道:“直到今天,你還是第一個入圍者,若你真想追求人家,嫣然可以盡量予你方便和机會。”
項少龍暗忖此女真是妙不可言,皺眉道:u愛情是男女間一种微妙的感覺,發乎自然,那有像你這般諸多考較的。”
紀嫣然秀眸閃著難以形容的采光,微笑道:“說得非常好,比任何人都要好,所以嫣然知道你只是因某种原因扮作不喜歡人家,但你看人家的眼神卻透露出你內心的秘密。尤其剛才你把人家壓在草地上時,嫣然更清楚你對我的心意。”
項少龍暗叫慚愧,又是啞口無言,只懂呆瞪著她。
紀嫣然喜孜孜道:“究竟要回信陵君府,還是回嫣然的雅湖小筑?”
項少龍一震醒了過來,暗罵自己給她迷得失魂落魄,嚷道:“快轉左!”
紀嫣然再發出命令,在抵達信陵君府正門前,轉入了另一條街去。
項少龍道:“請在前面街口停下,我要落車。”
紀嫣然發出命令后,幽怨地道:“項先生,紀嫣然真是令你那么毫不留戀嗎?”
項少龍感到一陣神傷魂斷,歎了一口气后,湊到她小耳旁柔聲道:“小姐是項某人一生所遇到的女子中最動人的尤物。但時地上都太不适當了,很快小姐就會明白我的苦衷,忘了我吧!好嗎?”猛下決心,走下車去。
剛站在街頭,紀嫣然掀帘喚道:“項先生!”
項少龍暗歎一聲,移到窗旁。
紀嫣然深深看著他,俏目閃動著智慧的采芒,容色平靜地柔聲道:“嫣然明白了,若有什么困難,記著紀嫣然會不顧一切來幫助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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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長街血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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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少龍在一間荒棄了的舊宅內見到烏卓。這生死与共,絕對可靠的戰友道:“我們已依你吩咐,在營地下打了一條地道通到營后一個山林里。又派人由地道穿過去,做了十多條木筏,密藏在一條接連大溝的小河旁的叢林中,順水而去,兩天便可抵達齊國南面邊境處。”
項少龍大喜道:“雅夫人她們今天黃昏前會回到營地去,你教成胥裝模作樣,堅持明天才上路,那信陵君便不會提防我們了。”
烏卓皺眉道:“那你如何混出城來呢?信陵君定會使人把你看緊。”
項少龍道:“我絕不能离開,否則誰也逃不了。要憑那條地道把人撤走,最少要整個時辰才行。太陽下山你們便須立即行動,弄些假人以掩人耳目,所有戰甲馬匹和重型裝備都要留下來。到了齊境后再設法由牧民處買些馬匹,晝伏夜行,定可安然回到趙國去,總之秘訣就在隱秘兩個字,你當自己是馬賊就行了。”
烏卓色變道:“那孫姑爺怎辦,我丟下你回去,主人定會要了我的命!至少我也要留下來陪你。”
項少龍肅容道:“這是命令,你定要照我的話去做,沒有了你,成胥定成不了事。”接著放軟聲音安慰他道:“我絕不會不愛惜自己生命的,而且還有了周詳的計划,不但足可自救,還可帶走趙倩。”
烏卓仍是搖頭。
項少龍歎了一口气,坦然向他說出了整個計划。
烏卓听罷沉吟了一會后,道:“孫姑爺若三個月內回不到趙國去,我烏卓便刎頸自盡,以報答孫姑爺比天還高的情義。”
項少龍既感動又無奈,再商談了一些細節,分手后,通過巧妙的聯絡手法,找到了蒲布,密談一番后,施施然回到信陵君府。
信陵君拉著他吃午飯,飯后項少龍到彩云閣見雅夫人。
雅夫人早得到信陵君方面的通知,收拾好行囊,見他回來,不顧一切扑入他怀里,痛哭道:“沒有你,雅儿怎也不走!”
項少龍大感頭痛,又哄又嚇,最后被迫說出了整個計划時,雅夫人知道這是他們唯一保命的方法,才含淚答應了。
起程的時候到了。
趙倩那邊三主仆亦是抱頭痛哭,一副生离死別的樣子,真是聞者心酸。
在項少龍的再三催促下,翠綠翠桐兩婢才揮淚上路。
信陵君親自陪他們出城,抵達營地時,成胥依足項少龍吩咐,堅持要待到明天才起程。
項少龍詐作無奈地向信陵君打了個眼色,接受了成胥的提議。
信陵君笑道:“放心吧!我特別調來了一營輕騎兵,明天清早護送他們回去好了。”
項少龍早看到那在附近監視的魏兵軍營,只看規模便知兵力不少于二千人,心中暗笑下,和信陵君返城去也。
兩人并騎而行,信陵君道:“由現在開始,少龍最好留在府里,一來養足精神,亦免得節外生枝,坏了大事,我已派人把趙倩送往隱秘處藏好,好使少龍心無旁□,應付明天的宴會。”
項少龍听得一顆心立時掉往万丈深淵里,若趙倩被他扣押了起來,自己豈非完全被這奸人控制?但他表面還要裝出感激的樣子。
天啊!今后怎辦才好呢?
信陵君若無其事地問道:“嫣然今早找你干什么?”
項少龍這時想到的卻是若信陵君明早發覺雅夫人等全体溜掉,自會怀疑自己的真誠,那時會怎樣對付他和趙倩呢?聞言強顏一笑道:“我也不知找我做什么,東南西北扯著我說了一會后便走了。”
信陵君暗忖:只要她沒有看上你便得了,再不說話。
項少龍心情极坏,神不守舍地回到信陵君府,回到住處,把那四名艷婢赶走后,坐立不安,心焦如焚時,“卜”的一聲,一顆包著帛布的石子擲了入來。
項少龍取下帛布,原來是劉巢的傳訊,大意說信陵君加派了人手監視他項少龍,所以不敢來和他見面,趙倩則被帶到平原夫人的住所軟禁起來,他們會緊密注意她,布底還畫了張簡單的地圖,指出平原夫人所在的建筑物。
項少龍立時松了一口气,只要知道趙倩還在府內,便不致一籌莫展。
同時亦猜到信陵君不安好心,明天將會照樣把趙倩由平原夫人代他送入宮去,把自己當作了傻子和蠢蛋。
此時天色漸暗。
項少龍放開心怀,讓那四名美婢回來服侍他梳洗沐浴,再出外廳与信陵君共進晚膳,虛与委蛇一番。
席間項少龍道:“今晚我想獨自一人練劍,最好不要派人來侍候我。嘿!沒有了雅夫人,那些婢女又那么動人,我怕一時忍不住就糟了!”
信陵君不虞有他,笑著答應了。暗忖只要我多派人手監視,趙倩又在我手上,還怕你飛了去嗎?
項少龍回到屋里后,立即在屋頂弄了個小洞出來,把索鉤射出,連接到附近一棵大樹處,才回到屋里,正要綁上木劍,敲門聲傳來。
項少龍無奈下忙解卸裝備,走出房去,把門拉開,只見平原夫人艷光四射的俏立門外,以复雜無比的眼神深深的看著他。
他心叫不妙,無奈下把她迎了進來。
平原夫人輕移玉步,往他寢室走去。
項少龍立時魂飛魄散,榻上這時放滿見不得光的東西,怎能容她闖進去,人急智生下,搶前兩步,從后把她攔腰抱個正著。
平原夫人嬌吟一聲,軟靠入他怀里,淚水岑岑流下臉頰。
項少龍一生人從未試過有那么多女人為他流淚,一見便頭痛,把她扭轉身來,逗起她梨花帶雨的俏臉,扮作手足無措地道:“什么事!”
平原夫人閉上眼睛,咬緊牙根,強忍著哭聲,只是搖頭,滿面凄然。
沒有人比項少龍更明白她矛盾的心情了,既要狠心陷害他,讓他去送死,但又忍不住來見他,這是何苦來由!
平原夫人扑入項少龍怀里,用盡气力抱著他,俏臉埋入他寬闊的胸膛里,不住飲泣。
項少龍暗暗叫苦,給她這樣纏著,還怎樣去救趙倩,若楚墨那批苦行僧般的劍手殺到,自己可能連性命都保不住。
平原夫人平靜了點,咬著他的耳輪低聲道:“少龍!抱我入房!”
項少龍差點要喊救命,那間房怎“見得人?”忙道:“夫人!不是要遲些才可以嗎?”
平原夫人跺足嗔道:“人家要現在嘛!還不抱我進去?”
項少龍把她攔腰抱了起來。
忽然門環再次叩響。
兩人同時一呆。
下人的聲音在門外響起道:“夫人,君主有急事請你立即去見他。”
項少龍放下了平原夫人,扮作無奈地攤手歎了一口气。卻心知肚明是信陵君接到平原夫人來找他的報告后,怕乃姊感情用事,坏了大計,于是派人來將她請走。
平原夫人先是泛起怒容,接著神色一黯,應道:“來了!”
扑上前摟緊項少龍,獻上一個揉合了快樂、痛苦和袂別种种复雜情緒的火辣辣熱吻后,低頭推門去了,再沒有回過頭來。
項少龍這時也不知應恨她還是愛她,但剛才的一吻,确使他有著永世難忘,銷魂蝕骨、愛恨難分的感覺。
當項少龍來到平原夫人居住的大宅院時,趙倩凄涼無依的芳心正苦苦地想念著項少龍,他已成了這美麗公主的唯一希望。
她一方面對項少龍有近乎盲目的強大信心;但又深恐他不知自已被軟禁在這里。兩個反覆交替的思想把她折磨得苦不堪言時,形影不离地貼身看守著她的兩個健婦先后渾身一震,分別暈倒地上去,而軒昂俊偉的項少龍則傲然出現房內。
趙倩大喜若狂,扑入了項少龍溫暖安全的怀里去,嬌軀劇烈地顫抖著。
項少龍把她抱往由窗門看進來視線難及的角落,伸手便解她的綿袍。
趙倩縱使對項少龍千肯万肯,但仍嚇了一大跳,暗怨這人為何在如此險境,還有興趣來這一套。
剛想抗議時,項少龍愛怜地吻了她的香唇,繼續為她脫掉羅裙。
趙倩給他靈活的手指拂過敏感的嫩膚,弄得又痒又酥軟,六神無主時,才發覺項少龍已解下背上的小包裹,為她只剩下綿布內衣的動人肉体穿上一套耐寒的厚暖衣□,再加蓋一件黑色的護甲背心。
項少龍蹲了下來,再為她換上遠行的靴子。
趙倩感動得熱淚盈眶,心中充滿著幸福和感激,這時就算為項少龍而死,她亦是心甘情愿。
一切停當,項少龍站了起來,像抱著這世上最珍貴的寶物般緊擁著她,低聲道:“小寶貝听話嗎?”
趙倩拼命點著頭。
項少龍取出布帶,把這美麗的公主繡縛在背上,又把她修長的玉腿繞過腰間,用布帶緊,兩人立時二合為一,再無半點隔閡。
這些布帶,都是雅夫人應他請求赶制出來,項少龍受過訓練,深明适當裝備的重要性,故此事前的准備工夫做得非常充份。
趙倩伏在他強壯的背上,先前所有愁思苦慮一掃而空,舒服滿足得差點呻吟起來。
項少龍來到窗旁,往外望去,輕輕推開了窗門,側耳傾听。
一隊巡衛,剛在屋外經過。
待他們遠去后,項少龍背著趙倩,竄出窗外,輕巧落到外面的草坪處。
以前軍訓時,他常背著數十公斤的東西翻山越岭,鍛煉体力,這么一位輕巧的美女,自然絲毫影響不了他的行動。
在園林中,他忽而靜匿不動,忽而疾風般狂奔,迅速靈巧地推移前進,目標當然是少原君那座兩層樓房。
驀地東南角鐘鼓齊鳴,接著人聲沸騰,還夾雜著惡犬狂吠的聲音。
項少龍嚇了一跳,循聲望去,只見那方火焰沖天而起,在這星月無光的晚上,份外触目惊心。
他心叫符毒你來得正是時候,趁所有人的注意力均集中到起火處時,迅速朝少原君的住處竄去。
喊殺聲震天价響,兵刃交擊聲由項少龍住的那平房方向傳來。
項少龍這時已來到少原君那所房子后的花叢,只見少原君領著劉巢等人,由屋內持著兵器奔出,往打斗聲傳來的方向扑去。
他心中暗笑,由劉巢早打開了的窗門爬入房內,駕輕就熟鑽進地道,把入口關上后,才奔下地道,朝后山的方向走去。
他的靴底墊了軟綿,雖是迅速奔跑,卻是踏地無聲,不虞會給信陵君听到,何況信陵君現在怎也不會還呆在榻上了。
奔跑了一會后,地道以九十度角折往南方,再一盞熱茶的工夫,他來到了地道另一端的出口。
他取出開鎖的工具,打開了出口的鐵門,再鎖好后,然后沿著門外往上的石級,到了通往地面最外一層的出口。
外面是一個茂密的叢林,位于信陵君府南牆之外。
項少龍封好地道后,研究了方向,朝大梁城最接近的城牆奔去,只要能离開這城市,逃生的机會便大得多了。
黑夜的街道闐無人,有若鬼域,只恨家家戶戶門前都挂有風燈,雖是燈光黯淡,又被北風吹得搖晃不定,但仍极難掩蔽行。
項少龍盡量避開大街,只取黑暗的橫巷走。
驀地蹄聲驟響,項少龍這時剛橫過一條大街,在竄入另一條橫巷前,已被敵人發現,呼叫著策馬馳來。
項少龍大感懍然,想不通信陵君為何可以這么快騰出人手,到來追他?
這時想之無益,惟有拼命狂奔。
趙倩緊伏在他背上的身体輕輕抖顫著,顯是非常緊張,使他更是心生愛怜。這金枝玉葉的美人儿,竟也要受到這等災劫!
奔出橫巷后,剛轉入了一條大街,左方蹄聲急響,十多騎狂風般卷至。
項少龍知道避無可避,把心一橫,移往一旁,背著房舍,面向敵人。
來人紛紛下馬,其中一人大笑道:“項少龍,今次看你還能逃到那里去?”
竟然是以禽獸為師的囂魏牟,他的左右手宁充和征勒當然也在其中。
項少龍心中暗數,對方共有十九人,但無一不是驃悍強橫之輩,幸好對方顯是匆匆赶來,沒有帶弩弓勁箭等遠程攻擊的可怕武器,否則只是扳動机括,便可把他兩人殺死。
十九人分散開來,以半月形的陣式把他圍得全無逃路。
囂魏牟冷笑道:“早想到你會臨陣退縮,所以日夜不停監視著你,哈!你背上就是那美麗的公主吧!今晚我包保可令她快樂地死去。”
他的手下聞言都肆無忌憚的淫笑起來。
囂魏牟加上一句道:“老子享受過后,你們人人都有份!”
這些凶人更是怪叫連聲,顯然已視趙倩為他們囊中之物。
項少龍依足以前軍訓教下的方法,以深長的呼吸,保持心頭的冷靜,同時解開縛緊趙倩的布帶,吩咐道:“倩儿!這是生死關頭,你定要提起勇气,怎也要躲在我背后。”
趙倩本被嚇到失魂落魄,但听到項少龍冷靜自信的聲音后,勇气赳增,站穩地上,但由于雙腳血气未复,一陣麻軟,忙按著他雙肩,靠在他背上。
囂魏牟以机不可失,一振手中重劍,喝道:“上!”
項少龍拔出木劍,擺開門戶,一聲不響,鷹隼般銳利的眼神,緊盯著分左中右三方扑來的敵人。
囂魏牟領著其他人迫了過來,收緊對項少龍的包圍。
兩旁房舍被惊醒的人探頭出窗想看個究竟,給囂魏牟的人一聲喝罵,都嚇得縮了回去,不敢觀看。
此時三把長劍,同時往項少龍攻到。
項少龍一見對方的聲勢劍法,便知是強悍的對手,手下已是如此,囂魏牟當然更是厲害。
不過這時已無暇多想,暗藏飛針的手一揚,正中左方敵人的面門,右手木劍拍的一聲擋開了正中攻來那人的長劍,趁對方長劍蕩起時,側身飛出一腳,猛撐在對方下陰要害,然后拖劍掃開了右方另一個攻擊者。
中針者仰天倒跌,當場斃命。
中腳者往后拋跌,再也爬不起來。
囂魏牟那想得到他如此強橫,勃然大怒,大喝道:“上!”仗劍搶先攻來,不讓他再有取出飛針的机會。
項少龍左手拔出腰間的飛虹劍,對他這曾受嚴格訓練的特种戰士來說,左右手都是同樣有力和靈活,不像一般人那樣只慣一手可用。
項少龍大叫道:“倩儿跟著我!”倏地橫移,避開囂魏牟。
趙倩踉蹌隨在他背后。
殺气劍光由三方涌至。
項少龍知道此乃生死關頭,退縮不得,涌起沖天豪气,誓要拚死維護背后的嬌嬈,右手木劍,左手飛虹,邁開馬步,狂攻而去,气勢的凌厲威猛,遠超敵人。
一陣鐵木的交鳴聲,項少龍与敵方兩人同時濺血,他的胸口被敵劍划中,幸好有背心護甲,敵刃雖鋒利,亦只能割破了一道缺口,畫出一條半寸許深的傷口。
另一劍劈向他腰間,卻砍在束腰的鋼針處,夷然無損。
這類近身搏斗凶險万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尤其項少龍為了護著身后的趙倩,對敵劍更是避無可避,所以一接手便見血,只看最后是誰倒下來,才算分出胜負。
攻擊的五人中,一人被飛虹割破了咽喉,立斃當場,另一人被他木劍掃中持劍的手臂,長劍當啷墮地,踉蹌退開,其他三人被他回劍迫開。
驀地兵刃破風聲及大喝聲在右方響起,項少龍運劍往右旋蕩,只見囂魏牟由右方搶至,揮劍當頭劈來。
同時趙倩一聲尖叫,另一敵人由左方貼牆掩至,目標當然是他身后的趙倩。
征勒和宁充這兩個劍術僅次于囂魏牟的高手,亦由正前方一先一后殺至,力圖一舉殲滅項少龍。
這些人均為身經百戰之徒,一出手便不予項少龍任何逃避机會。
囂魏牟那迎頭劈來的一劍,看似簡單,其實卻隱含變化,隨時可改為側劈,只是那一劍,已教項少龍難于應付,甚至不敢分神。
其他攻勢只能靠听覺去判辨。
項少龍左手飛虹用盡吃奶之力,重重揮格在征勒正面攻來的一劍處,把對方震得連退三步,然后左手一揮,飛虹脫手而出,化作一道電芒,閃電般貫入往趙倩扑去的凶徒胸甲里。
同一時間木劍往上斜挑,卸去了囂魏牟必殺的一劍,再擺出墨子劍法玄奧的守式,木劍似攻非守,以囂魏牟的凶悍,亦嚇了一跳,暫退開去。
此時宁充的一劍,剛由正前方抹往他的頸項。
項少龍的木劍已來不及擋格,人急智生下,整個人离地躍高。
“當!”的一聲,宁充斬頸的一劍,變成掃在他腰間放滿鋼針的袋上。
宁充大吃一惊時,項少龍的木劍橫劈而來,掃在他頭側處。
頭骨爆裂的聲音傳來,宁充往側拋跌,撞得兩個由左側扑來的敵人同時變作滾地葫蘆。
這時另一敵人覷准時机,趁他落地時,搶前一劍當胸刺來。錐心劇痛傳遍全身,在趙倩凄然尖叫中,項少龍飛起一腳,狂蹴在對方間,那人劍勢未盡,早被踢得連人帶劍,往后仰跌,剛撞倒另一個想沖前攻擊的敵人。
劍刃由項少龍左脅猛抽而出時,鮮血亦隨之狂涌而出。
交手至今,項少龍雖受了一輕一重兩處劍傷,但敵人卻被他殺了四人,重創了三人,死者包括了宁充這一流的高手。
所有人均殺紅了眼,剩下的十二人瘋狂攻至。
囂魏牟更是暴怒如狂,再由右方扑至,一劍下劈。
項少龍自知受傷后,更非囂魏牟對手,大叫“倩儿跟我走!”往左方貼牆移去,手中木劍展至极盡,擋著敵人狂風掃落葉的攻勢。
囂魏牟反被己方之人擋在外圍處,气得他一把扯開了自己的手下,撻身入去,扑前狂攻。
躲在項少龍身后的趙倩見三方面盡是刀光劍影,鮮血不住由愛郎身体濺出,勉強跟了十來步后,雙腿發軟,再也支持不住,坐倒地上。
項少龍這時已不知受了多少劍傷,感到趙倩跌倒身后,心叫完了,發起狠性,不顧自身,運起神力,一下橫掃千軍,把扑來的敵人掃得東倒西歪,再格住了囂魏牟的一下重劈。
囂魏牟這一劍乃全力出手,他的臂力本來胜過項少龍,加上后者劇戰下力盡身疲,木劍立時脫手墮地。
項少龍全身十多處傷口一齊爆裂濺血,危急間飛起一腳,撐在囂魏牟小腹處,把這凶人踢得踉蹌后退,但顯然傷不了他。
兩把劍攻至。
項少龍危急下拔出飛針,兩手一揚,右手飛針貫敵胸而入,另一針卻因左臂的嚴重劍傷牽制,失了准頭,只中敵肩,那人的劍仍不顧針傷劈來。
項少龍暗忖今次真的完了,反手拔出匕首,正要先一步殺死趙倩,以免她受人淫辱時,弩机聲響,一枝弩箭電射而來,橫穿過那人的頸項,把他帶得橫跌開去,倒斃當場。
敵我雙方同時往發箭處看去,只見一個戴著猙獰面具的怪人,身披黑色長袍,策馬馳至,拋開手上弩弓,拔出長矛,幻出漫天矛影,殺進了戰圈來。
敵人駭然回身應戰。
那人矛法凌厲無匹,加上是新力軍,真是擋者披靡,殺得敵人前仰后翻,轉眼來到項少龍旁,矛勢擴大,把囂魏牟等全部迫開,沉聲低喝道:“還不上馬!”
項少龍認出是紀嫣然的聲音,大喜下將趙倩舉上馬背,再拾起木劍,用盡最后的力气,躍到趙倩背后。
紀嫣然純以雙腳控馬,手中長矛舞出千万道光芒,再次迫開了狂攻上來的囂魏牟,殺出重圍,載著二人落荒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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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高樓療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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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少龍發了無數的噩夢。
他夢到時空机把他送回二十一世紀去,并審判他扰亂了歷史的大罪。一忽儿舒儿和素儿都七孔流血來找他,怪他不為她們報仇。然后無數不同臉孔出現在他眼前。
包括了父母、親友、美蚕娘、烏廷芳、趙王、趙穆等等,耳內不時響著哭泣聲,鬼魂啼號!
隱隱中他知道自己正徘徊于生死關頭。
不!我定要活下去。
為人為己!
我也不可以放棄。
身体忽寒忽熱,靈魂像和身体脫离了關系,似是痛楚難當,但又若全無感覺。
在死亡邊緣掙扎了不知多久的時間后,項少龍終于醒了過來。
仿佛間,他似乎回到了二十一世紀軍部那安全的宿舍里。
一聲歡呼在榻旁響起,趙倩扑到榻沿,淚流滿臉又哭又笑。
項少龍還未看清楚趙倩,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再醒過來時,項少龍精神和身体的狀況都好多了。
趙倩歡喜得只懂痛哭。
項少龍軟弱地用手為她拭掉眼淚,有气無力地問道:“這是什么地方,我昏迷多久了。”
一把熟悉的聲音在入門處響起道:“這是老夫觀天樓最高的第五層,少龍你昏迷了足有九天,換了別個人傷得這么重,失血這么多,早一命鳴呼了。但你是非凡人,所以絕對死不了,可見天數有定,應驗不爽!”
項少龍呆了一呆,只見一人來到床頭,竟是齊人鄒衍。
他一直對這人沒有什么好感,更想不到他會冒死救自己,大訝道:“先生為何救我?”
坐在床沿的趙倩道:“鄒先生真的對你有救命之恩,若非他精通醫術,悉心醫治你.。”
鄒衍哈哈一笑,打斷了趙倩的話,俯頭細看著項少龍道:“真正救你的人是紀嫣然。老夫只是适逢其會吧!這觀天樓乃老夫研究天文的地方,也是大梁最高的建筑物,包保沒有人會查到這里來。況且老夫和你無親無故,亦不會有人怀疑到老夫身上。”
項少龍精神轉佳,逐漸恢复說話的气力,不解道:“先生仍未回答我先前的問題。”
鄒衍微笑道:“這事要由頭說起,三年前,老夫在齊國發現一顆新星,移往天場上趙魏交界的地方,便知這時代的新圣人,終于出現,于是來到大梁,找尋新主。”
項少龍听得一頭霧水,道:“什么是天場?那里也有趙國和魏國嗎?”
鄒衍傲然道:“天人交感,地上發生的每一件事,都是上應天兆。老夫五德始終之學,便是根据天上金木水火土五星而來,以天命論人事。天場就是把天上依照地上的國家地域分區,例如有客星犯天上某區的主星,那區的君主便有難,百應不爽。”
項少龍這時那有精神听這些充滿迷信色彩的玄奧理論,道:“那和我有什么關系?”
鄒衍看了看正睜大美目看著他,露出崇拜目光的趙倩,更是興致勃勃,放言高論道:u怎會和你沒有關系?就在你來到大梁的同時,那顆新星剛好飛臨天場上大梁的位置,于是鄒某便知新圣人到了。初見你時雖已覺你有龍虎之姿,一時還未醒覺,到那晚你說出石破天惊的治國之論,才猜到你便是新圣人,到你那晚遇襲,才絕對肯定老夫沒有看錯了你。”
說完跪了下來,恭敬地叩了三個頭。
項少龍啼笑皆非,忙求他站起來,道:“前一部分我都可以明白,但為何我遇襲受傷,反更堅定先生的信念呢?”
鄒衍道:“就在你遇襲那天的下午,紀小姐郁郁不樂回到雅湖小筑,被我再三追問,才說你不肯追求她。于是老夫對她說:天上新星被另一顆星凌迫,恐怕你當晚會有劫難。于是紀小姐才能及時把你救出,送到老夫這里,試問少龍你若非新圣人,怎會如此巧合呢?”
項少龍听得啞口無言。
一陣疲倦襲上心頭,勉強吃了藥后又沉沉睡去。
項少龍醒過來時,比上一次又好多了,已可以坐起來吃東西,十多處劍傷均結了疤,只有脅下的傷口仍非常痛楚,其他的均無大礙。
鄒衍出外去了,這原始天文台最上層處只有趙倩一人。
這美麗的公主欣喜地喂他喝著落了珍貴藥材的稀粥。
項少龍怜惜地道:“倩儿!你消瘦了。”
趙倩柔聲道:“比起你為我的犧牲,這算什么,那晚看著你為怕我受傷,用身体硬擋賊子的利劍,人家的心都碎了。”接著擔心地道:“嫣然姊三天沒有來過了,真使人挂心。”
項少龍精神一振道:“她常來看我嗎?”
趙倩點頭道:“她不知多么著緊你,每次來都幫我為你洗傷口和換藥。”
項少龍一呆道:“那豈非我身上什么地方都給你兩人看過了?”
趙倩赧然點首,卻喜透眉梢,神態誘人之极。
項少龍心中一蕩,抓著她柔荑道:“我定要報复,要看遍我們公主的身体。”
趙倩輕輕抽回玉手,繼續喂他吃粥,羞紅著臉道:“看便看吧!”
項少龍涌起無盡的柔情蜜意,美人恩重,那能不心生感激。微笑道:“不但要看,還要用手來研究,公主反對嗎?”
趙倩耳根都紅了,不依地橫了他一眼,更不敢答他,但神情卻是千肯万肯。
項少龍暢快得歎息起來。
足音在梯間處響起。
兩人同時緊張起來。
紀嫣然嬌甜的聲音傳上來道:“不用怕!是嫣然來了。”
趙倩大喜,迎了出門外。
不一會兩女挽臂出現在項少龍眼前。
紀嫣然也消瘦了,但看到他時一對明眸立時閃起异采,与他的目光糾纏不舍。
項少龍道:“小姐救命之恩,項少龍永世不忘。”
紀嫣然毫不避嫌地坐到榻沿處,先檢視他的傷口,才放心地松了一口气道:“不要說客气話了。你复原的速度真是惊人,你也不知那晚滿身鮮血的樣子多么嚇人,累得人家都為你哭了。”接著粉臉一紅道:“嫣然還是第一次為男人哭哩!”
趙倩笑道:“嫣然姐對你不知多么好!”
項少龍心中一蕩,大膽地伸手握著紀嫣然的玉手,柔聲道:“看來我不但合格,還更進一步進入了小姐的芳心里,對嗎?”
紀嫣然嗔望了他一眼,若無其事道:“對不起。仍只是在合格的階段。”話雖如此,但玉手卻全無收回去的意思。
項少龍心中充滿愛意,微笑道:“只要合格便有机會,紀小姐不是會盡量方便我嗎?”
趙倩見他們的對答有趣,在旁不住偷笑。
紀嫣然瞪了趙倩一眼后,向項少龍道:“人家千辛万苦來到這里,還坐到你身邊來,不是正方便你嗎?”
項少龍被她一言惊醒,回到了冷酷的現實來,問道:“外面的情況怎樣了?”
紀嫣然平靜地道:“信陵君、龍陽君和囂魏牟都全力搜尋你,城防比以前加強了數倍,連城外和河道都布滿了關防和巡兵,恐怕要變成鳥儿才可飛出去。”
項少龍膽戰心惊地問道:“其他人呢?”
趙倩親熱地坐到紀嫣然身旁,道:“放心吧!倩儿早問過嫣然姐,他們全部安全逃去,一個也沒給逮著。”
項少龍松了一口气,不過想起信陵君,便笑不出來,他失去了《魯公秘錄》,怎肯放過自己呢?
紀嫣然臉色沉了下來,道:“這几天魏人分區逐家逐戶搜索你的行,最后終會搜到這里來。暫時他們只留意我,還沒有怀疑到鄒先生,可是一天你离不開大梁,仍是非常危險。”
趙倩輕輕道:“姐姐你這么本事,必定有辦法的。”
紀嫣然道:“我無時無刻不在想辦法,但城防那么嚴。”記起了一事向項少龍問道:u你腰上配著的那東西很奇怪,連鄒先生那么見多識廣的人都未見過,是從那里弄來的?”
項少龍知道她說的是攀爬用的索鉤和腰扣,答道:“那是我自己設計,由趙國的工匠打制,只要到了城牆,我便有方法帶著倩儿越牆而去。”
紀嫣然大為惊异,用心地看了他一會,輕歎道:“愈和你接触,便愈發覺得你這人不可測度。不過現在的情況下,你想到達城牆不被哨樓上的人發覺,根本沒有可能,就算走出城外,亦避不過城外以万計的守軍,所以還是要另想辦法。”
趙倩湊到她耳邊悄悄道:“姐姐是不是愈來愈歡喜他呢?”
紀嫣然俏臉一紅,房內突然響起搖鈴的聲音。
項少龍還未知發生什么事時,兩女色變道:“有敵人來了!”
紀嫣然扶起項少龍,趙倩則手忙腳亂地收起有染血漬的被單,和收起所有与項少龍有關的事物。
項少龍駭然道:“躲到那里去?”
紀嫣然扶著他到了一個大柜處,拉開柜門,只見里面放滿衣物,那有容人的空間。接著她伸手一推,衣物奇跡似的往上升起,露出里面的暗格。
這時趙倩已收拾妥當,還垂下幕帳,赶了過來,合力扶著項少龍避入暗格里。紀嫣然把載著衣物的外格拉下,柜門竟自動關上,巧妙非常。
那原供一人藏身的空間,擠了三個人在里面,緊迫可想而知。三人側身貼在一起,趙倩動人的肉体緊壓在他背上,而紀嫣然則与他臉對著臉擠壓至撥水難入的地步。
他可以清楚地感到紀嫣然胴体曼妙的曲線,尤其是他身上只有一條短,其刺激香艷處差點使他忘記了眼前的凶險。
紀嫣然比趙倩還要高一點,俏臉剛好擱到他肩頭上,輕輕耳語道:“這是鄒先生為自己設計的救命之所,想不到給我們用上了。”
空間雖窄小,卻沒有气悶的感覺,顯然設有巧妙的通气孔。
項少龍有感想道:這時代的人無論身份多么尊崇,但都有朝不保夕的恐懼,所以鄒衍有這藏身的暗格,信陵君亦有他逃生的秘道。
暗格內忽地多了些奇怪的響聲。
項少龍用神注意下,原來兩女的呼吸都急速起來,胸脯起伏下,貼体□磨的感覺更強烈了。幸好項少龍身体仍相當虛弱,不致有男性生理上的反應,否則會更加尷尬。
兩女的身体愈來愈柔軟無力,項少龍心中一蕩,忍不住一手探后,一手伸前,把她們摟個結實。
紀嫣然還好一點,趙倩“嚶嚀”一聲,纖手由后探來,摟緊了他的腰,身体火般發燙。
步聲起,自然是有人逐層搜查,最后來到這最高的一層。
信陵君的聲音在外廳響起道:“本人還是第一次來參觀鄒先生的望天樓,噢!這是什么玩意?”
鄒衍平靜答道:“這是量度天星方位的儀器,鄒某正准備制一幅精确的星圖。”
信陵君顯然志不在參觀,推門而入道:“噢!我還以為這間房內另有乾坤,原來是先生的臥室。”
鄒衍笑道:“我的工作只能在晚上進行,沒有睡覺的地方怎行。”
信陵君道:“不若讓我到先生的觀星台開開眼界吧!”
步音轉往上面的望台去了。
三人正松了一口气。
再有人步入房內,仔細搜索,還把柜門拉開,真個什么都沒有遺漏。
三人的心提到了喉嚨處,暗罵信陵君卑鄙,引開了鄒衍,讓手下得机大肆搜索。
扰攘一番后,信陵君和鄒衍往樓下走去。
三人輕松了點,立即又感到肢体交纏的刺激感覺。
趙倩和紀嫣然都是黃花閨女,雖說對項少龍大有情意,但仍是羞得無地自容。
趙倩和項少龍親熱慣了,還好一點;紀嫣然卻從未試過這樣擠在男人的怀抱里,一顆芳心不由忐忑狂跳,在這寂靜的環境里怎瞞得過項少龍的耳朵,只是這點,已可教她羞慚至极。
也不知有意還是無意,三人似都有點不愿离開這安全的空間。
項少龍的嘴唇揩了紀嫣然的耳珠,輕輕道:“喂!”
紀嫣然茫然仰起俏臉,黑暗里感到項少龍的气息全噴在她臉上,心頭一陣迷糊,忘了說話。
項少龍本想問她可以出去了嗎?忽感對方香唇近在眼前,暗忖若此時還不占她便宜,何時才占她便宜,重重吻上她濕潤的紅唇上。
紀嫣然嬌軀劇顫,終學趙倩般探手緊摟著他,仰起俏臉,任這男子進行非君子的欺暗室行為。
腳步聲又再響起。
雖然明知外面看不到里面的情況,紀嫣然仍嚇得把紅唇离開了項少龍使她銷魂蝕骨的大嘴。
接著鄒衍在柜外壓低聲音喚道:“可以出來了?”
項少龍大感不妥,以信陵君這樣的身份地位,鄒衍沒有理由不送他至樓外的,若是如此,就不會這么快返回來。
還有是人都走了,以鄒衍的從容瀟洒,沒有理由這么壓得聲音又沙又啞來說話。
趙倩此時完全迷醉在項少龍強烈的男性气息里,根本不理會舍這以外的任何事。
紀嫣然卻是神思恍惚,迷糊間以為真是鄒衍在外呼喚,正要答話,項少龍的嘴再封了上來。
紀嫣然暗叫冤孽,心想這人為何如此好色,連鄒衍的呼喚都不理了。
那人又在外面呼喚了兩次。
紀嫣然驀地恢复了澄明神智,知道有點不妥當,同時也明白了項少龍并非那么急色。
外面那人低罵道:“君上真是多此一舉,明明沒有人,仍要我逐層樓扮鄒衍叫喚三次,嘿!”
那人罵完后下樓去了。
三人同時抹過冷汗,信陵君真是謹慎,亦可見他手下能人眾多,這人學鄒衍的聲音便維肖維妙,只是低沉和嘶啞了少許。
紀嫣然自負才智,雖說剛才被項少龍吻得神魂顛倒,仍感羞愧。亦對項少龍的机智佩服得五体投地,從深心中涌起愛意,主動熱烈地和項少龍唇舌交纏,抵死纏綿。
項少龍兩手貪婪地摸索著兩女的背臀,暗格里一時春意盎然。
剛才的凶險,适足以刺激起他們的愛火。
鬧得差點不可收拾時,腳步聲再響,接著柜門打了開來,前格往上升起。
兩女羞得全把頭埋入項少龍頸后。
項少龍尷尬地看著鄒衍,苦笑道:“看來我并非什么新圣人,因為我完全沒有圣人的定力。”
鄒衍啞然失笑道:“我看你复元得比我想像中的圣人還要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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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逃出大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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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天后,項少龍已能下榻行走,除了脅下的傷口仍有時作疼外,体力精神全回复過來。
他和趙倩的感情亦進展至難舍難离的地步,雖終日躲在房內,日子卻毫不難過。
紀嫣然自那日之后,便沒有再來過,据鄒衍說:信陵君一直在怀疑她,監視得她很緊。
項少龍相信大梁的戒備終會松弛下來,因為人性就是那樣,沒有可能永遠堅持下去。而且如此毫無遺漏的搜索也找不到他們的影后,誰都會怀疑他們已遠走高飛了。
這一晚兩人郎情妾意,正鬧得不可開交時。
紀嫣然來了,看到臉紅耳赤的趙倩,自己的俏臉亦不由飛起兩朵紅暈,更使她明媚照人,美艷不可方物。
項少龍正欲火如焚,但又不敢和趙倩真□銷魂,見這美色尤胜趙倩的美女來到,心中暗喜,正要對她展開挑情手段時,鄒衍走了上來。
項少龍無奈地放開了在被他半強迫下抱著的紀嫣然,讓她坐到地席處。
紀嫣然嬌嗔地白了他一眼,怪他對自己愈來愈不規矩,才鶯聲嚦嚦道:“我十日前派人到了城外,又使人假扮你們,還背著假造的木劍,故意讓人發現影。現在終于收效了,昨天信陵君親自領兵,往楚境追去,大梁的關防亦放松下來,是你們离開的時候了。”
項少龍和鄒衍同時拍案叫絕,想不到紀嫣然有此妙計。難得是她直到成功了才說出來,顯示出過人的涵養。
紀嫣然幽怨地看了項少龍一眼,俏臉現出凄然不舍之色。
項少龍一呆道:“你不跟我們一起走嗎?”
紀嫣然搖頭道:“嫣然是想得要命,但假若如此一走,誰也知道我和你有關系,那嫣然將會牽累了很多人,說不定包括鄒先生在內,信陵君那天來搜這望天樓,正因嫣然常借口來觀星,所以惹起了他的疑心。”
項少龍亦知這是事實,歎了一口气道:“那何時我們才可再見面呢?”
紀嫣然嫵媚一笑道:“放心吧!嫣然一生最大的愿望就是能輔助新圣人統一天下,使万民不再受戰亂之苦,今后怎肯把你放過。”
項少龍搖頭苦笑道:“我才不相信自己真是新圣人,縱使能回趙國,亦是艱險重重,危机四伏。你若要找真的新圣人,最好耐心點去尋找,免得看錯了人,將來后悔莫及。”語气中充滿酸澀之意,自是因紀嫣然愛上他的原故,全因以為他就是那新圣人。
紀嫣然臉上掠過奇异的神色,垂頭不語。
鄒衍正容道:“你說的反更證實了你是新圣人,因為代表你那粒特別明亮的新星正被其他星宿凌迫,照天象看,你最少要二十年才可一統天下,這之前自是危机重重。”
項少龍听得渾身一震,瞠目結舌看著鄒衍,首次不敢小覷這古代的玄學大師,因為秦始皇的确約在二十年后才統一戰國,成為歷史上第一個皇帝。
紀嫣然忽道:“鄒先生,倩公主,嫣然想求你們到廳外待一會,嫣然有話和項少龍說。”
鄒衍和趙倩會意,走出房外,還關上了門。
紀嫣然仍低垂著頭,沉聲道:“項少龍,我要你清楚知道,紀嫣然歡喜上的是你這個人,与你是否屬新圣人一點關系都扯不上。”
項少龍知剛才的話傷害了她,大感歉意,伸手過來摟她。
紀嫣然怒道:“不要碰我!”
項少龍乃情場高手,知她只是放不下臉子,那會理她的警告,扑了過來把她壓倒席上,痛吻香唇。
紀嫣然象征式地掙扎了兩下,便生出熱烈反應,恨不得与他立即合体交歡。
唇分后,紀嫣然凄然道:“明天清早,韓非公子會押解借來的一万石糧回韓國,嫣然早和他說好了,其中一輛糧車底部設有暗格,定可無惊無險把你帶离大梁。韓郎!嫣然生是你項家的人,無論如何也會去尋你,切莫忘記人家了!”
項少龍和趙倩擁臥在糧車底的暗格,無惊無險地离開了大梁,往濟水開去,到那里后會改為乘船,沿河西上韓境。
外面正下著遲來的大雪,車行甚緩,加上暗格底墊有厚綿被,所以兩人并不覺太辛苦,反感到這是個溫馨甜蜜的小天地。
兩人親熱一番后,都自動壓下情火,免一時控制不住發生肉体關系。
趙倩看著暗格的頂部,衷心地道:“我從未見過比嫣然姐更美更本事的女孩子,略施手法,便把我們舒舒服服送出大梁。”
項少龍看著她美麗的輪廓,想的卻是另一回事,微笑道:“你會否介意不當這個公主!”
趙倩側轉過來,用手支起白里透紅的臉蛋,秀眸閃著亮光,深情地瞧著他道:“倩儿只介意一件事,就是不能做項少龍的女人,其他的都不介意。”
項少龍愛怜地輕吻了她的朱唇,沉吟道:u那就好辦了,讓我設法把你藏起來,然后報稱你被囂魏牟殺害了,那你便不用回宮做那可怜的公主了。”
趙倩大喜道:“你真肯為倩儿那么做?不怕父王降罪于你嗎?”
項少龍哂道:“我是新圣人,那會這么容易被人修理的。”接著嘻嘻一笑道:“其實我還是為了自己,我憋得實在太辛苦了。”
趙倩霞燒玉頰,埋首入他怀里,又羞又喜以蚊蚋般的聲音道:“項郎你什么時候要人家,倩儿就什么時候給你。”
項少龍心中感動,用力把她摟著。
趙倩柔情似水地道:“倩儿不是請項郎為我殺了趙穆報仇的嗎?倩儿現在改變主意了,只希望能和項郎遠走高飛,其他一切都不想計較了。”
項少龍心中暗歎,那舒儿的仇又怎么算?趙穆与自己,是勢不兩立的了。
車子停了下來,原來到了濟水岸旁的碼頭。
三艘韓國來的雙桅帆船,載著一万石糧貨,朝韓國駛去。
項少龍和趙倩在韓非的掩護下,脫身出來,躲到了一個小船艙里。
這時船上雖全是韓兵,韓非仍小心翼翼,免得□漏了風聲。
兩人樂得恣意痴纏,尤其解開了不能結合的枷鎖,都想到很快會發生什么事。項少龍這風流慣的人故不用說,連這一向斯文嫻淑的公主也開始放浪起來。
韓非派心腹送來晚餐,兩人并肩坐在地席上,共進美點。
項少龍想喝點酒,趙倩硬是把他的酒□搶走,嬌痴嗲媚地道:“不!趙倩不准你喝酒,人家要你清清楚楚知道在做著什么事。”
項少龍看著她的俏樣儿,搖頭晃腦道:“酒不醉人人自醉,待會看到公主橫陳褥上的美麗身体時,項某人定醉得一塌糊涂,怎還清醒得了!”
趙倩夾了一塊肉送進他口里,喜孜孜道:u說得這么動听,哄得本公主那么開心,就賞你一塊肉。”
項少龍用口接過肉,扑了過來,摟著她伸手便解她的衣扣,笑道:“讓我來看看公主的嫩肉儿。”
趙倩大窘,欲拒還迎地以手撐拒著,最后的胜利者當然是項少龍,怪手由領口探到了她羅衣內,肆意把弄內里嫩滑的香肌。
美麗的小公主全身酥軟,蜷入他怀里,羞喜交集地受著愛郎的侵犯,柔聲道:“外面下著雪哩!”
項少龍一手溫香,愛不忍惜,那有閒情理會外面下雪還是下霜,貼著她臉蛋揩磨著道:“我現在做的事算否監守自盜呢?”
趙倩“噗哧”笑起來,手指括了几下他的臉,表示他應感羞慚。
項少龍心中充滿溫馨。
古代的美人儿比二十一世紀的美女更有味道。因為在這以男性為中心的社會,她們把終身全托付到男人手上,所以更用心,更投入,沒有半點保留。
趙倩忽然想起了紀嫣然,道:“你知不知嫣然姐不是魏人,而是越國貴族的后代,所以才這么美艷,武術這么好。”
項少龍奇道:“你怎會知道?”
趙倩道:“當然知道,你昏迷時,她和我說了很多話。”頓了頓笑道:“你猜韓國借糧為何偏派了個最不懂說話的韓非公子來?原來韓王惱他終日游說他改革政体,所以故意讓他做一件最不胜任的工作,好折辱他。”
項少龍搖頭歎道:“韓國已經夠弱的了,還有個這樣的昏君,拿借糧的大事來玩手段。”
趙倩道:“不過韓王今次料錯了,韓非公子因為有嫣然姐為他奔走游說,終打動了魏王,使他借出了糧食,但那是要歸還的。”
項少龍一震道:“有點不妥,看來魏國真的會來攻打趙國,否則不須討好韓國。”
趙倩嗔道:“不要提這种掃興的事好嗎?”
項少龍連忙認錯,笑道:“來!讓我看看公主的美腿!”探手來給她脫小綿□。
趙倩一聲尖叫,离開了他怀抱。
項少龍坐了起來,移到她身旁,伸了個懶腰,舒服得呻吟起來,含糊不清嚷道:“來!讓我們干一件畢生難忘的盛事吧!”
三天后,船隊進入韓境。
項趙兩人与韓非殷殷話別,韓非使人牽來一匹渾体烏黑,神駿之极的駿馬道:“項兄!這是紀小姐最寵愛的坐騎,特別囑我帶來好給你作路上腳力。”
趙倩“啊!”的一聲叫了起來,認得是那晚紀嫣然來救他們時騎的駿馬,歡喜地撫著它的馬頭。
項少龍見美人恩深義重,不由滿怀思念,歎了一口長气。
韓非當然明白他的心情,伸手与他握別道:“今次魏國之行,最大收獲是多了嫣然這個紅顏知己和認識了項兄這种胸怀遠大的英雄人物。這匹馬名‘疾風’。珍重了!”
項少龍收拾情怀,与趙倩騎上“疾風”,電馳而去,老遠還看到韓非在向他們揮手。
兩人曉行夜宿,沿著韓魏邊境北上,往趙國進發。
紀嫣然還為他們預備了干糧和簡單營帳等荒野之行的一切必需品。使他們不用為此煩惱。
今次返趙的感受比之赴魏之行大不相同,心情輕松多了,趙倩初嘗男歡女愛滋味,由少女變作了小婦人,更是快樂得像只小云雀般,不住在項少龍耳邊唱著趙國的小調,令項少龍平白多了一种享受。
愈往北上,天气愈冷,霜雪交襲時,只好找山野洞穴躲避。
十多天后,他們到了韓國邊境廣闊的疏林區處,過了這區域,便會再進入魏境,要走三天才可到達趙國的邊界。
這是韓國著名的狩獵場地,屬于低山丘陵地帶,是針葉樹和闊葉樹的混交林,喬木、亞喬木、灌木等品种繁多。
黑熊、馬、鹿、山羊、野兔隨處可見,還有就是無處不在的野狼,有時整群追在馬后,要項少龍回馬用飛針射殺數頭,野狼爭食同類的□体,才無暇追來。
兩人一騎,在白霜遍地的林木間穿行,樹梢披挂著雪花霜柱,純淨皎洁得令人屏息。
這天來到一條長河的西岸,河心處尚未結冰的河水夾著雪光云影滾滾流往東北。
气候更嚴寒了,兩人全身連頭緊裹在厚綿袍中,還要戴上擋風的口罩,才勉強抵著風雪。
地上積雪及膝,連“疾風”都舉步維艱,惟有下馬徒步行走,希望能找到人家,借宿以避風雪。
雖然冷得要命,但一望無際的茫茫林海雪原,變幻無窮的耀目雪花,卻令這對恩愛的情侶目不暇給,歎為觀止。
四周万籟俱寂,只有腳下松軟的白雪被踐上時發出聲響。
偶然遠方傳來猛虎或野狼的吼叫,則使人毛骨悚然。
午前時分,狂風忽起,雪花像千万根銀針般忽東忽西,從四方八面疾射而至,令他們眼也睜不開來,腳步不穩。捱了一會,“疾風”再也不肯前進。
項少龍暗忖怎也要避過這場風雪,但前不見人,后不見舍,忽然記起以前軍訓時曾學過造愛斯基摩人的冰屋,快捷兼妥當,童心大起,到河旁結冰處以利刃起出冰磚,在趙倩怀疑的眼光下,砌成了一間可容人畜的大冰屋,下面舖以營帳綿被,還斬來柴枝,在里面生起火來,登時一屋暖气,風雪反變成浪漫樂事。“疾風”亦回复了平時的安詳神態。
趙倩見愛郎這么本事,對他更崇拜得五体投地,益發誠心討好逢迎,讓他享盡溫柔滋味。
兩人裸眠被內,肢体交纏,說著永不厭倦的情話,最后相擁酣睡。天明時,忽被异聲惊醒過來。
他們留心一听,竟是雀鳥在天上飛過時嬉玩吵鬧的聲音。詫异中,爬起來從透气的小雪窗往外望去,只見天色放晴,大雪早無影無。
兩人大喜,連忙收拾行裝,依依不舍地离開那留下了甜蜜回憶的冰屋。
項少龍怕凍坏了“疾風”,以布帛把它的四條腿裹緊,還以綿布包著它肚腹處,以免寒气侵入內髒。又造了一個簡陋的雪橇,行裝全放到上面去,由“疾風”拉扯而行,項少龍則牽著它,和趙倩并肩繼續朝北而去,這時他們已分不清楚踏足處屬于韓國還是魏國的領土了,畢竟邊界只是人為的東西,大自然本身絕不會認同的。
嬌生慣養的趙倩走不了半里路便吃不消,坐到雪橇上,由“疾風”輕松地拖拉著。
林木像一堵堵高牆,層層疊疊,比比皆是,不見涯際,穿行其中,使人泛起不辨東西的迷失感覺,幸好項少龍行軍經驗丰富,几天前趁天色好時,找到了极星的位置,認定了地形,才不致走錯了方向。
腳下白雪皚皚,不時見到雪地上動物的足跡,縱橫交錯,織成一幅幅奇特的圖案,當然他們亦留下了另一組延綿不斷的痕。
好的天气維持不了多久,午后又開始下雪,還愈下愈大。
項少龍心中叫苦,正不知應否停下來還是再前進時,七間木构房子出現左方林木之間。
兩人大喜,朝房子走去。
這几間木屋筑在石砌的基層上,松木結构,扶梯連著回廊,人字形的屋頂積滿白雪,屋前后墨綠和深褐色的林木參天而立,挺拔勁秀。
他們一見便心中歡喜,到了房子前,高聲呼喚,卻沒有人回應。
趙倩忽然尖叫一聲,指著最大那間木屋的門口處,只見上面血跡斑斑,怵目惊心。
項少龍走近一看,血跡仍相當新鮮,顯然發生在不久之前。于是吩咐趙倩留在外面,自己推門進屋,不一會臉色陰沉走了出來,再查看了其他屋子后,回到了趙倩身旁道:u倩儿不要惊慌,這里剛發生了可怕的罪行和慘劇,看來這里的所有男女老幼,均被集中到這間屋內虐殺了,連狗儿都不放過,女人都有被奸污過的痕跡。”
趙倩色變道:“是誰干的惡事?”
項少龍道:“不是馬賊便是軍隊,否則亦不能如此容易控制了這些驃悍的獵民。”
趙倩顫聲道:“我們怎辦才好?”
項少龍尚未答話,蹄聲起。
兩人惊魂未定,回頭望去,只見一人一騎,由遠而近,馬上坐著一名魁梧大漢,馬后還負著一雙獵來的野鹿。
那人年紀在二十五六間,手足均比一般人粗壯,兩眼神光閃閃,臉目粗豪,极有气概,隔遠見到他們,高聲招呼道:“朋友們從那里來的!”又大叫道:“滕翼回來了!”
項少龍和趙倩交換了一個眼神,均為這歸家的壯漢心下惻然。
那叫滕翼的大漢轉瞬馳近,兩眼射出奇怪的神色,盯著沒有親人出迎的房子,顯是感到事情的不尋常處。
項少龍搶前攔住他,誠懇地道:“朋友請先听我說几句話。”
滕翼敏捷地跳下馬來,冷然望向他道:“你們是什么人?”
項少龍道:“我們只是路過的人,里面.。”
滕翼一掌推在他肩上,喝道:“讓開!”
以項少龍的体重和穩如泰山的馬步,仍被他推得踉蹌退往一旁,雖是猝不及防,仍可見這滕翼的膂力何等惊人。
滕翼旋風般沖入了屋內,接著是一聲惊天動地的慘呼和令人心酸的號哭,正是男儿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趙倩鼻頭一酸,伏到項少龍肩頭陪著垂淚。
驀地一聲狂喝,滕翼眼噴血焰,持劍沖了出來,指著項少龍道:“是否你干的。”
項趙兩人愕然以對。
滕翼顯是悲痛憤怒得失了常性,一劍迎頭劈來。
項少龍早有防備,拔出木劍,硬擋了他一劍,另一手推開了趙倩。
項少龍被他劈得手臂發麻,暗懍此人臂力比得上囂魏牟時,滕翼已不顧生死,狀若瘋虎般攻來,劍法大開大闔,精妙絕倫。
項少龍怎想得到在這雪林野地會遇到如此可怕的劍手,連分神解釋都不敢嘗試。運起墨子劍法,只守不攻,且戰且退,擋了對方百多劍后,滕翼忽地一聲凄呼,跪倒地上,抱頭痛哭起來。
趙倩惊惶地奔了過去,躲在項少龍背后,叫道:“大個子!里面的人并不是我們殺的。”
滕翼點頭哭道:“我知道!你用的是木劍,身上又沒有血跡,只是我一時火燒脹了腦。”接著哭得倒在雪地上里。
滕翼跪在新立的墳前,神情木然。
就在下面,埋葬了他的父母、兄弟、妻子和儿女親人。
自給自足的幸福生活再与他無緣。
他甚至不知仇人是誰,只好盡生命的所有力量去尋找。
仇恨咬噬著他淌著血的心。
趙倩陪著流淚飲泣。
項少龍來到滕翼旁,沉聲道:“滕兄想不想報仇!”
滕翼霍地抬頭,眼中射出堅定的光芒,道:“若項兄能使滕某報仇雪恨,我便把這條命交給你。”
項少龍暗忖此人劍法高明,勇武蓋世,若得他之助,真是如虎添翼。點頭道:“滕兄有否想過賊子為何把所有人集中到一間屋子之內?”
滕翼一震道:“他們是想留下其他六間屋來用。”項少龍對他敏捷的思路非常欣賞,道:“所以他們定會回來,而且是在黃昏前。”
滕翼兩眼爆起仇恨的強芒,俯頭吻在雪地上,再來到項少龍身前,伸手抓著他肩頭,感激道:“多謝你!你們快上路吧!否則遇上他們便危險了。”
項少龍微笑道:“你若想盡殲仇人,便不應叫我离去。”
滕翼看了趙倩一眼,搖頭道:“你的小妻子既美麗心腸又好,我不想她遭到不幸,我的三個兄弟雖及不上我,但都不是容易對付的,可見敵人數目既多,武功又好,我們未必抵敵得住。”
項少龍充滿信心道:“若正面交鋒,我們自然不是對手,但現在是有心計算無心,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趁現在還有點時間,我們要立即動手布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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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雪地殲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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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少龍与滕翼挨坐在屋內窗子兩旁的牆腳處,靜心守候凶殘敵人的來臨。滕翼的情緒平复下來,顯出高手的冷靜和沉穩,但眼里深刻的苦痛和悲傷卻有增無減。項少龍想分他的神,問道:“滕兄是否自少便在這里狩獵為生呢?”
滕翼默默想了一會,沉聲道:“實不相瞞,我本有志于為我韓國盡點力量,所以曾加入軍伍,還積功升至將領,后來見上面的人太不像樣,只知排擠人才,對外則搖尾乞怜,心灰意冷下才帶同家人,隱居于此,那知.。”
蹄聲隱隱傳來。兩人精神大振,爬了起來,齊朝窗外望去。雪花漫天中,在這銀白色世界的遠處,一隊人馬,緩馳而至。項少龍一看下眼也呆了,失聲道:“至少有六、七十人!”滕翼冷冷道:“是九十至一百人。”
項少龍仔細看了一會,惊异地瞧了他一眼,點頭道:“你的觀察很准确。”滕翼道:u項兄你還是走吧!憑我們兩人之力,加上陷阱也對付不了這么多人。”項少龍本來頭皮發麻,暗萌退走之念,現在明知滕翼要決意死戰,反激起了豪气,沉聲道:“滕兄不要這么快便□气,只要我們能堅持一會,天色一黑,便大利于我們的行動,哼!我項少龍豈是臨陣退縮的人。”
滕翼感激地看他一眼,再全神貫注往逐漸迫近的敵人處。此時天色轉黯,項少龍用足目力,劇震道:“是囂魏牟!”心中涌起強烈的歉意。
滕翼早听了他的事,一呆道:“是齊國的囂魏牟!”歎了一口气道:“項兄不要自責,這完全不關你的事,你也是受害者吧了!”項少龍見他如此明白事理,心結稍解,亦更欣賞這甘于平淡隱居生活的高強劍手。
這時大隊人馬來至屋前外邊的空地處,紛紛下馬。項少龍和滕翼兩人埋伏的那所房子,正是慘劇發生的地方,照常理,囂魏牟的人絕不會踏進這間屋來的。囂魏牟臉色陰沉,征勒站在他旁,臉色亦好不了多少。
看著手下們把馬鞍和行囊由馬背卸下來,搬進其他屋內去,囂魏牟咒罵一聲,暴躁地道:“我絕不會錯的,項少龍詐作朝楚國逃去,只是掩眼法。而他若要回趙,便只有三條路線,諒他也不敢取道我們的大齊和魏國,剩下便只有這條韓境的通道,但為何仍找不到他呢?”征勒道:“我們是乘船來的,走的又是官道,比他快了十來天也不出奇,現在我們布置停當,只要他經過這里,定逃不過我們設下的數十個崗哨。”
囂魏牟道:“記得不可傷趙倩!”話畢朝項滕兩人藏身的屋子走來。項滕兩人大喜,分別移到門旁兩個大窗,舉起弩弓,准備只要他步進射程,立即發射。征勒叫道:“頭子!那間屋.。”
囂魏牟一聲獰笑道:“這么精彩的東西,再看一次也是好的,我最愛看被我奸殺了的女人。”說完大步步去。項滕兩人大喜,蓄勢以待。
忽地遠處有人大叫道:“頭子!不妥!這里有座新墳。”項滕兩人心中懊悔,想不到囂魏牟這么小心,竟派人四處巡視。知道机不可失,机括聲響,兩枝弩箭穿窗而出,射往囂魏牟。此時這大凶人距他們足有三百步之遙,聞破風聲一震往旁急閃。
他本可避開兩箭,但項少龍知他身手敏捷,故意射偏了少許,所以他雖避過了滕翼的箭,卻閃不過項少龍的一箭,貫肩而過,帶得他一聲慘嚎,往后跌去,可惜仍未能命中要害,不過也夠他受的了。
這時近百人有一半進入了那六間屋內,在外的四十多人齊聲惊呼,朝他們藏身的屋子沖來。項少龍和滕翼迅速由后門退去,來到屋后,燃起火箭,朝其他屋射去。
這些屋頂和松木壁均被他們下過手腳,在外面抹上一層易燃的松油,一遇到火,立即蔓延全屋,連閉上的門窗亦波及了。北風呼呼下,進了屋的人就像到了個与外隔絕的空間,兼之奔波整天,都臥坐下來歇息,那知外面出了事,到發覺有變時,整間屋都陷進了火海里。一時慘號連天,有若人間地獄。
那些朝屋子沖殺過來的十多個賊子,眼看可沖上屋台,忽地腳下一空,掉進了項滕早先布下的陷阱去,跌落十多尺布滿向上尖刺的坑底去,那還有幸免或活命的机會。瞬息間,近百敵人,死傷大半,連首領囂魏牟都受了傷。
滕翼兩眼噴火,一聲狂喊,沖了出去,見人便殺。項少龍由另一方沖出,兩枝飛針擲出,先了結兩個慌惶失措的賊子,拔出木劍,朝囂魏牟的方向殺去。
囂魏牟被征勒和另一手下扶了起來,移動間肩頭中箭處劇痛錐心,自知無法動手,雖見到大仇人項少龍,仍只能恨得牙痒痒的,而己方只剩下二十多人,憤然道:“我們走!”征勒和手下忙扶著他朝最近的戰馬倉皇而去。
項少龍眼觀八方,大叫道:“囂魏牟走了!”眾賊一看果然不假,又見兩人武技強橫,己方人數雖占优勢,仍占不到半絲便宜,轉眼又給對方殺了五人,心膽俱寒下,一哄而散,紛紛逃命去了。項少龍和滕翼見机不可失,全力往囂魏牟奔去。
几個忠于囂魏牟的賊子返身攔截,給這如猛虎出柙的兩大高手,几個照面便了賬。項少龍踢飛了一名敵人后,迅速追到囂魏牟身后。征勒見离馬匹尚有十步距离,拔劍回身,攔著項少龍。
項少龍大喝一聲道:“滕翼!追!”一劍往征勒劈去。征勒不愧一流好手,運劍一擋,奮不顧身殺來,一時劍風呼嘯,殺得難解難分,最要命是征勒全是与敵偕亡的招數,項少龍一時亦莫奈他可,惟有等待他銳气衰竭的一刻。這時囂魏牟已跨上馬背。滕翼剛好扑至,一劍劈出。一個手下剛要回身應戰,竟被他連人帶劍,劈得濺血飛跌七步之外,可知他心中的憤恨是如何狂烈。
囂魏牟強忍傷痛,一夾馬腹,往外沖出。滕翼一聲暴喝,整個人往前扑去,大手一探,竟抓著馬的后腳。戰馬失去了平衡,一聲狂嘶,側跌往雪地去,登時把囂魏牟拋下馬來。征勒扭頭一瞥,立時魂飛魄散。
項少龍那肯放過時机,“嚓嚓嚓”連劈三劍,到第三劍時,征勒長劍蕩開,空門大露。當滕翼扑過去与囂魏牟扭作一團時,項少龍木劍閃電刺入,征勒一聲慘哼,整個人往后拋飛,立斃當場。此時囂魏牟臨死掙扎,一手捏著滕翼喉嚨,正要運力捏碎他的喉骨,卻給滕翼抓著露在他肩外的箭簇大力一攪,登時痛得全身痙攣,手也松了開來。
滕翼騎在他身上,左手用力一拔,弩箭連著肉骨鮮血噴濺出來,囂魏牟痛不欲生時,他的右拳鐵□般連續在他胸口擊了十多拳,骨折聲爆竹般響起,囂魏牟七孔濺血,當場慘死。然后滕翼由他身上倒了下來,伏到雪地上,失聲痛哭起來。
意料之外地,項少龍由囂魏牟身上搜到他失去了的飛虹劍,心中不由感慨万千。項少龍把趙倩由隱蔽的地穴抱起來時,趙倩擔心得臉青唇白,嬌軀抖顫。
大雪停了,繁星滿天,壯麗迷人。項少龍愛怜地痛吻她香唇,把她攔腰抱了起來,往墳地走去。滕翼割下了囂魏牟的首級,在墳前焚香拜祭。
項少龍放下趙倩,道:“滕兄今后有何打算?”滕翼平靜地道:“我什么都沒有了,除了一人一劍外,再無挂慮。項兄若不嫌棄,以后我滕翼便跟著你,什么危難艱險也不會害怕,直至被人殺死,好了結這凄慘的命運!”項少龍大喜道:“我喜歡還來不及,但滕兄不須如此郁結難解,不若振起意志,重過新的生活吧!”滕翼搖頭道:“項兄不會明白我對妻儿和親人的感情的了,那是我生命的一切,現在我已一無所有,除了項兄的恩德外,我再不會對任何人動感情,那太痛苦了。”
趙倩鼻頭一酸,飲泣起來。滕翼歎道:“唉!愛哭的小公主!”項少龍摟著趙倩,淡淡道:“囂魏牟這首級會很有价值,滕兄有沒有方法把它保存下來!”滕翼道:“這個容易得很,包在我身上好了!”
有了滕翼這識途老馬,路上輕松多了。他不但是出色的獵人,也是燒野味的高手,又懂采摘野生植物作佐料,吃得項趙兩人贊不絕口。滕翼對大自然有著宗教的虔誠,深信大自然有著各种各樣的神靈,每到一處,必親吻土地和禱告祈福。
五天后,他們到了靠近魏境一條大村落,數百間房子和几個牧場分布在廣闊的雪原上,風景优美,充盈著宁洽的气氛。實是這戰亂時代中避世的桃源。
滕翼不但和這里的人非常稔熟,還備受尊敬,几個放羊的小子見到他來,立時飛報入村,還有人打響了銅鑼出迎。趙倩看著有趣,展露出甜甜的笑容,看得項少龍只想立即帶她入房憩息,共度春宵。
沿途不住有男女老幼由屋內走出來向滕翼打招呼,男的忍不住狠狠盯著趙倩,女的卻在偷看著項少龍。十多條狗儿由四方八面鑽了出來,追在他們馬后,還對滕翼搖頭擺尾,表示歡迎。
“滕大哥!”聲音由上方傳來。項趙兩人嚇了一跳,抬頭望去,只見一個十六、七歲的瘦削青年,手足纖長,臉容不算英俊,但整個人卻有种吊儿郎當的瀟洒,挂著樂天坦誠的笑容,兩腳搖搖晃晃的,竟坐在一棵參天大樹挂滿冰霜雪花的橫干上,离地足有三丈的距离,教人擔心他會坐不穩掉下來時,那就糟了。
趙倩惊呼道:“小心點啊!不要搖晃了!”那青年“啊!”的一聲,似乎這時才知道危險,慌得手忙腳亂,更保持不了平衡,仰跌下來。趙倩嚇得閉上美目,卻不聞重物墮地的聲音。再睜開眼時,只見那青年兩腳挂在樹上,雙手環胸,正笑嘻嘻向她眨眼睛。趙倩狠狠瞪他一眼,怪他裝神弄鬼嚇唬自己。項少龍看得自歎不如,由衷贊道:“朋友好身手。”滕翼喝道:“荊俊還不下來!”
荊俊哈哈一笑,表演似的連翻兩個筋斗,輕巧地落到雪地上,向趙倩一揖道:“這位气質高貴的美麗小姐,請問有了夫家沒有!”趙倩沒好气地橫他一眼,暗忖自己正緊靠在項郎怀里,他卻偏要這么問人。
滕翼不悅道:“修修你那把沒有遮攔的油嘴吧!這位是趙國金枝玉葉的三公主,怎到你無禮?”荊俊一震往項少龍望來,嚷道:u這位定是大破灰胡和人狼的項少龍了!”滕翼和項少龍大奇,交換了個眼色后,由前者問道:“你怎會知道?”
荊俊道:“听邊境處的魏兵說的,他們囑我替他們留心項爺和公主的行,若有發現,會給我一百個銀寶。”
趙倩駭然道:“你不會那么做吧?”荊俊毫不費力躍了起來,往后一個空翻,然后跪倒地上,抱拳過頭道:“當然不會,在下還立下決心,決意追隨項爺,到外面闖闖世界,項爺請答應小子的要求。”項少龍心中亦歡喜此人,望往滕翼,表示尊重他的意見。
滕翼點頭道:“荊俊是這里最优秀的獵人,精擅偷雞摸狗之道。今次我特別到這條村來,就是想項兄見見這終日夢想著要到外面見識闖蕩的小子。”項少龍哈哈一笑道:“起來吧!以后跟著我好了!”
荊俊喜得跳了起來,連續翻了三個筋斗,叫道:“讓小子先去探路,明早必有報告!”轉瞬去遠。項少龍見他這么乖巧,心中大悅。
那晚他們就住進族長兼村長的家里,接受最熱烈的招待。晚宴時,村里的長者都來了,非常熱鬧,臨睡前,滕翼向兩人道:“今晚假若听到异響,切莫出來,因為會有人來偷村長的女儿。”項趙兩人大奇,為何有賊來偷女人,也不可理會。滕翼解釋道:“這是本地的風俗,婚禮的前一晚都有這种偷新娘的儀式,大家裝作若無其事,新郎偷了姑娘回家后,立即洞房,明早天亮前回到娘家舉行婚禮,你們可順便喝杯喜酒。”
鑼鼓的聲音把睡夢中的愛侶惊醒過來。這時天還未亮,項趙兩人睡眼惺松由溫暖的被窩爬了起來,匆匆梳洗穿衣,走出廳堂時,早擠滿了來參加婚禮的人。他們和滕翼被安排坐在主家之后觀禮。村長和四位妻子坐在最前排,那對新婚夫婦穿著紅衣,頭頂冠佩,各跪一方,手上都捧著一筐鮮果。賓客們拍手高歌,表示祝賀。
趙倩看得眉開眼笑,湊到項少龍耳邊道:u項郎啊!倩儿也要那樣穿起新娘喜服嫁給你。”心中一甜道:“有朝一日逃出邯鄲,我們立即學他們般舉行婚禮好嗎?”趙倩愿意地猛點頭。
這時有人把七色彩線拴在一對新人的手腕上,人人念念有詞,祝賀他們白頭偕老,永結同心。儀式既簡單又隆重。接著在村心的大宗祠外筵開數十席,全村的人都來了,穿上新衣的小孩更是興奮雀躍,用他們的歡笑和吵鬧聲為婚宴增添喜慶的气氛。
酒酣耳熱時,荊俊回來了,湊在滕項兩人身后低聲道:“魏趙間的邊防比平時嚴密了很多,人人都摩拳擦掌要拿項爺和公主去領賞,幸好我知道有條隱秘的水道,若趁大雪和夜色掩護,定可偷往趙國去。”項少龍喜道:“快點下雪就好了!”滕翼仰望天色,道:“放心吧!今晚必有一場大雪。”
滕翼的預測果然沒有令人失望,一團團的雪球由黃昏開始從天而降,這時四人早越過了韓魏邊境,造好木筏,由滕荊兩人的長□操控,次晨順風順水,安然回到了趙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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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惊聞噩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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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黃昏時分,四人來到滋縣城外進入趙境的關防,這時趙倩扮作了男裝,充當荊俊的弟弟,由于根本沒有任何戍軍的將領曾見過這美麗的三公主,所以一日未進邯鄲,亦不虞會被人揭破身分。
城牆上的守軍剛喝止四人,看清楚是項少龍,那把關的兵頭不待上級下令,立即開關放人入城,態度恭敬到不得了,可見項少龍已在趙軍中建立了崇高的地位和聲望。事實上項少龍不斷把戰胜后斬獲的賊眾首級,俘獲的武器馬匹送回趙國,首先知道的便是這些守軍,對項少龍自然是刮目相看。
項少龍等四人在趙軍簇擁下,策馬朝滋縣馳去。趙倩騎術亦相當不錯,高踞馬上,儼然是個美少年。尚未到滋縣,忽地前面一隊趙軍馳出。兩隊人馬逐漸接近,項少龍認得帶頭的兩名將領,一人為守城將瓦車將軍,另一人赫然是大仇家趙穆。趙倩和項少龍一齊色變。這時已避無可避,惟有硬著頭皮迎上去。
趙穆拍馬沖來,瓦車忙緊追在他身后。兩隊人馬相會,紛紛跳下馬來。趙穆看到女扮男裝的趙倩,即刻認了出來,兩眼閃起貪戀的光芒,跪下施禮道:“巨鹿侯拜見三公主!”嚇得瓦車和其他人也忙拜伏地上。項少龍心中叫苦,趙穆這出乎意外的現身,破坏了他本以為天衣無縫的安排,還得應付趙倩被查出破了身的后果。趙倩反出奇地鎮定,道:“巨鹿侯請起!”
這回輪到項少龍領著滕翼和荊俊向趙穆行禮。兩人均已清楚項少龍和趙穆間的關系,扮出恭敬的神色,心中當然在操這奸鬼的祖宗十八代。
趙穆吩咐瓦車道:“三公主沿途必受了很多勞累惊嚇,快護送鸞駕回城休息。”趙倩亦相當乖巧,望也不望項少龍,隨瓦車先去了。
趙穆和項少龍并騎而行,贊許道:“雅夫人和成胥早將大梁發生的事報告了大王,大王對少龍應付的方法和机智均非常欣賞。唯一的麻煩,就是安厘那昏君遣使來責怪大王,說連三公主都未見過,便給你劫走了。這事相當麻煩,看來還有下文。”項少龍扮作完全信任并忠心于他的道:“還請侯爺在大王前美言几句。”趙穆言不由衷應道:“這個當然!”
又問起滕翼和荊俊兩人。項少龍道:“都是曾幫助過卑職的韓人,卑職已把他們收為家仆。”卻沒有說出囂魏牟的事。趙穆沉吟道:“少龍回來途中沒遇上敵人嗎?”
項少龍直覺感到趙穆這話大不簡單。而且以趙穆的身分,怎會特地到這里等他呢?難道趙穆和囂魏牟有著秘密關系?同時記起了囂魏牟曾說過不可傷害趙倩的話,說不定就是應承了趙穆要把人交給他。
口上應道:“卑職碰到了囂魏牟,還斬了他的首級!”趙穆一震失聲道:“什么?”項少龍更肯定自己的猜測,趙穆若非清楚囂魏牟的實力,怎會如此震惊。听項少龍重复了一次后,趙穆沉吟頃刻,側過臉來,盯著他道:“据我們在大梁的探子說:你逃出信陵君府那晚曾被囂魏牟和他的手下圍攻,后來有人救了你,還把你送出大梁,那人是誰?”
項少龍更肯定趙穆和囂魏牟兩人秘密勾結。因為當時事情發生得非常快,那處的居民又怕惹禍不敢觀看,而且旁人亦不清楚圍攻者是囂魏牟和他的手下,會誤認是魏國兵將。趙穆現在如此清楚當時發生的事,唯一道理就是消息來自囂魏牟。
心中暗恨,表面卻若無其事地歎道:“我也想知道那仗義出手的好漢是誰,但他把我和公主帶离險境便离去了,連姓名都沒有留下。”趙穆皺眉道:“你當時不是受了重傷嗎?”項少龍肚內暗笑,奸賊你終于露出狐狸尾巴了,若不是囂魏牟告訴你,怎會連我受傷多重也知道。故作奇怪望著他道:“誰告訴你卑職受了重傷,都只是不關緊要的輕傷吧了!”
趙穆也知自己泄了底,干咳兩聲掩飾心中的尷尬。這時人馬進入滋縣的城門。項少龍心道:放馬過來吧!看看誰是最后的胜利者。
次晨項少龍等和趙穆天明時便起程,沿著官道兩天后回到邯鄲,立即進宮去見趙王。滕翼和荊俊則被他安排先到烏家去了。趙王在議政廳接見他,只有趙穆相陪一側。
行完君臣之禮后,孝成王由龍椅走下石階,來到他身后負手道:“少龍!你教我怎樣處置你才好?你成功盜回魯公秘錄,又殺了灰胡,去了我大趙一個禍患,立下了大功。但你卻又不遵寡人的吩咐,自作主張把三公主帶了回來,教我失信于魏人,說吧!寡人應賞你還是罰你。”項少龍裝作惶然,跪下道:“小臣知罪,但實是迫于無奈,魏人根本.。”
趙王打斷他道:“不必多言,你要說的話雅王妹早告訴了寡人,但終是沒有完成寡人交給你的使命。安厘王若違反婚約,便由得他失信毀約好了,現在卻變成是他可來指責寡人,你教寡人怎樣交待?”
項少龍無名火起,差點想把孝成王活活捏死,這么不顧女儿幸福死活的父親,怎配作一國之君,沉著气解下背上載有囂魏牟首級的包裹,放在身前,道:“大王把這個囂魏牟的首級送回給魏王,他便知道与囂魏牟合謀的事被我們悉破,再不會追究這件事了!”趙王愕然看著包裹,然后望往趙穆,有點不知如何對待項少龍這提議。
趙穆故作好人地道:“少龍你這提議很大膽。可是魏王隨口一句便可把与囂魏牟的關系推得一干二淨,甚至可說是你陷害他也可以。唉!少龍的經驗仍是嫩一點。”
項少龍早預了這奸鬼會這么說,微微一笑道:“他和我們都是在找借口吧了!大王只須對安厘說:我為了拯救公主,才會躲避囂魏牟的追殺而逃回邯鄲。魏境實在太不安全了。魏人若想迎娶公主,請他派人來迎接公主好了,看他怎么辦?”趙穆想不到項少龍竟想出了這個一個方法來,一時無言以對。
趙王呆了半晌,點頭道:“這也不失為權宜之計,就這么辦,看看安厘那老家伙如何應付?”再對項少龍道:“暫時算你功過相抵,留在原職,好好休息几天吧!有事寡人自會召你入宮。”項少龍抹了一把冷汗,連忙告退。
項少龍剛离殿門,成胥迎了上來,卻沒有久別重逢的歡欣,沉著臉低聲道:“雅夫人在等項兵衛。”歎了一口气。項少龍涌起不祥的感覺,深吸了一口气,道:“發生了什么事?”成胥眼中射出悲憤神色,咬牙切齒道:“妮夫人死了!”項少龍劇震道:“什么?”
成胥神色黯然道:“事情發生在你离去后的第三天,早上侍女進她房內時,發覺她拿著鋒利的匕首,小腹處有個致命的傷口,床榻全被鮮血染紅了。”項少龍像由天堂跌進了地獄,全身血液冷結起來,胸口像被千斤重□擊中,呼吸艱難,身体的气力忽地消失了,一個踉蹌,差點仆往地上,全賴成胥扶著。
他臉色變得蒼白如紙,淚水不受控制的流下面頰。想起妮夫人生前的情深一片,溫婉嫻雅,卻如此橫死,這世界還有公道可言嗎?成胥扶著他站了好一會后,項少龍咬牙道:“她絕不會是自殺的,那些侍女什么事都不知道嗎?”成胥歎道:“我們回來后就知道這么多,現在那些侍女全被遣散,想找個來問問也辦不到。朝內的人又懾于趙穆淫威,不敢過問,大王現在完全被趙穆操縱,他說什么都不會反對。”
項少龍失聲道:“趙穆?”心中逐漸明白過來。趙穆見妮夫人從了他,妒念大發,偷摸來強奸了趙妮,趙妮受辱后悲憤交集,竟以死亡洗雪自己的恥辱。趙穆這個禽獸不如的奸賊!一陣錐心刺腹的痛楚和悲苦狂涌心頭,項少龍終忍不住失聲痛哭起來。
項少龍緊摟著趙雅,像怕她會忽然像趙妮般消失了。雅夫人陪著他垂下熱淚,凄然道:“項郎啊!振作點,趙穆現在更不會放過你和烏家,你若不堅強起來,遲早我們都會給他害死。”項少龍道:“小盤在那里?”
雅夫人道:“現在他暫由王姊照顧,這小孩很奇怪,哭了几天后,便沉默起來,再沒有哭過,只說要等你回來。”說到最后一句時,趙盤的聲音在門外狂嘶道:“師傅!”項少龍推開雅夫人,摟著沖入他怀里的趙盤。
這小公子消瘦了很多,悲泣著道:“師傅!是趙穆這奸鬼害死娘的,盤儿心中很恨!”項少龍反冷靜下來,道:“告訴我那晚發生過什么事?”趙盤道:“我什么都不知道,那天大王使人送了些點心來,我吃了后便昏睡過去,醒來時娘已給人害死了,連遺体都給移走。娘很慘啊!”又失聲痛哭起來。
雅夫人忍不住心酸,伏在項少龍背上泣不成聲,一片愁云慘霧。項少龍探手擁著雅夫人,沉聲道:“由今天開始,小盤你跟著雅王姨,你娘的仇,我們一定要報,但卻不可魯莽用事,否則只會教趙賊有借口對付我們,明白嗎?”趙盤用力點頭,道:“小盤完全明白,這些天來,每天我都依師傅教導練劍,我要親手殺死趙穆。”
項少龍向趙雅道:“雅儿好好照顧小盤,暫時趙穆應仍不敢對付你和倩儿,但小心點是必要的。你可否把倩儿接出來到宮外的夫人府和你同住,同時要趙大等加強防衛,免得趙穆有机可乘?”趙雅道:“王兄平時雖不大理會倩公主的事,但現在因著她与魏人的婚約,這樣接她出宮,可能會有點困難,不過我會想辦法,我取得《秘錄》回來后,王兄對我非常重視,說不定我可說服他。”項少龍想起一事,教趙盤先出廳去,然后向趙雅說出了已和趙倩發生了肉体關系的事。
趙雅色變道:“這怎辦才好?趙穆必會慫恿王兄使人檢查趙倩是否完璧,若發現有問題,定不會放過你。”項少龍道:“趙穆現在心神大亂,一時可能想不到這點。”接著皺眉道:“你們究竟憑什么知道倩儿是否仍是處子?”趙雅道:“主要是看她的女膜是否完整。”
項少龍暗忖原來如此,道:“會由什么人進行檢查?”趙雅道:“應該是由晶王后親自檢視,因為趙倩乃千金之軀,其他人都不可碰触她的身体。”項少龍想起趙王后,心中升起一絲希望,道:“無論如何,先設法使倩儿离開王宮這險地,然后再想如何与趙穆斗法。”
這時陶方已率著烏廷芳和婷芳氏二女赶到,別后重逢,自有一番欣喜。若非妮夫人的死亡,這實是人生最歡樂的時刻,但現在卻是另一回事了。在烏家城堡的密室內,舉行了項少龍回來后的第一個重要會議。除烏氏、烏應元和陶方外,還有子弟兵的大頭領烏卓,現在他已成為了項少龍最親密和可靠的戰友了。
烏氏首先表示了對項少龍的贊賞道:“少龍在魏境大展神威,震動朝野,現在無人不視少龍為趙國最有前途的人物。但亦惹起了趙穆派系的嫉忌。”烏應元道:“現在我們已別無選擇,惟有投靠秦人,還有活命的机會,否則就只好坐以待斃了。”各人均心情沉重,秦趙以外的五國中,魏和齊均對項少龍恨之入骨,燕國現在自身難保,正被廉頗率兵進攻,韓國又積弱不振。剩下的楚則太遠了,又和烏家沒有什么交情,所以投靠秦國便成了唯一的出路。
項少龍心中苦笑,自己坐時空机來到這戰國時代,開始時便想到投靠尚落難于此的秦始皇,后來事情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令他連喘气的時間也沒有,想不到繡繡轉轉,最后仍是回到這條老路上。烏應元道:“我上月曾和圖先派來的人接触過。”看到項少龍茫然的樣子,解釋道:“圖先是呂不韋的頭號家將,智勇相全,劍術高明,与我的交情相當不錯。”
接著歎了一口气道:“据圖先說:秦國的庄襄王雖名正言順坐上了王位,但因人人都怀疑孝文王是被他和呂不韋合力害死,兼且庄襄王長期作質居于趙,呂不韋暫時仍很難坐上相國之位。”陶方色變道:“若呂不韋被排擠了出來,我們也完了。”烏氏道:“我們現時正在各方面暗助呂不韋,幸好這人非常老謀深算,手段厲害,絕不容易被人扳倒,只要庄襄王仍站在他那一邊,事情便有可為。”
烏應元道:“這正是最關鍵的地方,庄襄王最愛的女人就是朱姬,最疼愛的儿子就是嬴政,只要能把她母子送返咸陽,便可牢牢縛著庄襄王的心,而這事只有我們有可能辦到,雖然并不容易。”陶方怕項少龍不了解,道:“朱姬本是呂不韋的愛妾,他為了討好庄襄王,所以送了她作他的妻子。”
烏氏道:“此女天香國色,精通女臾媚男人之道,對呂不韋非常忠心,若有她在庄襄王旁,可保證庄襄王不會對呂不韋起异心。”項少龍忍不住問道:“嬴政究竟是呂不韋還是庄襄王的儿子,今年多少歲了。”
烏應元一愕道:“這事恐怕要朱姬自己才知道了。嬴政出生于長平之戰前,現在至少也超過十三歲,看樣子應是十五、六歲之間。”項少龍真的大惑不解,若照史書,秦始皇几年后登位時才十三歲,史書怎會錯得這么厲害。
烏應元道:“我已和圖先有協議,設法在最短的時間內,把朱姬母子送返咸陽,所以眼前當務之急,不是殺死趙穆,而是設法聯絡朱姬母子,看看有什么辦法將他們神不知鬼不覺帶离邯鄲。”項少龍沉聲道:“我們手上有多少可用的人?”
烏卓答道:“我們手下主要有兩批武士,一批是招攬回來的各國好手,但這些人并不可靠,有起事來說不定臨陣倒戈。另一批是烏卓為干爹在各地收養的孤儿和烏家的親屬子弟,人數在二千間,都是絕對可信任,肯為烏家流血甚至犧牲性命的。”項少龍道:u若要運走朱姬母子,最大的障礙是什么?”
陶方道:“仍是趙穆那奸賊,最大的問題是他哄得嬴政對他死心塌地。”項少龍咬牙切齒道:“又是這奸賊!”
烏氏道:“切莫小覷趙穆,這家伙不但控制了孝成王,又与郭縱聯成一党;這里最大的趙族武士行會和墨者行會都和他同一鼻孔出气,連廉頗、李牧這种握有軍權的大將亦不敢過分開罪他,少龍你現在成了他的眼中釘,更要步步為營,否則隨時會橫死收場。”項少龍一呆道:“什么是武士行會?”
陶方道:“那是專門訓練職業武士的場館,趙族武士行會的場主是趙霸,武藝高強,遇上他時要小心點,在邯鄲,他的勢力很大呢!”眾人又商量了一會行事的細節后,項少龍返回他的隱龍居去。
陶方陪他一道走道:“我們的人到過桑林村你說的那山谷去,屋子仍在,但等到現在都見不到美蚕娘回來。不過你放心吧!我已盡力找她的了。”項少龍又平白多了件心事,來到這時代已超過一年的時間了,無論人事和感情上都愈陷愈深,悲傷和歡樂交替沖擊著他的心情,使二十一世紀离他更遙遠了。
有時真難分得清楚,這兩個時代,那一個更像夢境。又或人生根本就是一場大夢。時間只是一种幻覺,時空机則是可使人經歷不同幻覺的東西。就算制造時空机出來的馬瘋子,恐怕亦弄不清楚這些令人迷惑的問題。
陶方又道:“你那兩位朋友我安排了他們住在你隱龍居旁的院落。嘿!荊俊和滕翼剛好相反,見到美女立即兩眼放光,滕翼則半點興趣都沒有,真是奇怪!”隱龍居在望,項少龍停了下來,簡單向陶方說了滕翼的凄慘遭遇,才和陶方分手,先去看滕荊兩人。
荊俊正摟著個美婢在親熱,見到項少龍嚇了一跳,站起身來,頗有點手足無措。項少龍笑道:“盡情享受吧!不用理我!”逕自入內廳找滕翼。滕翼獨自一人默坐席上沉思,不知是否又念起死去的妻儿親人。項少龍坐到他旁,向他解釋了目前的形勢。
滕翼听后,道:“若有兩千死士,破城而出亦不成問題,只是對付追兵比較困難一點,若果可以的話,我希望能親自訓練這兩千人。”項少龍想了想道:“讓我和烏卓商量一下吧。”滕翼道:“就說讓我當他的副手吧!對于行軍打仗,我曾下了很多功夫研究古往今來的兵法,以前當將領時,曾長期与秦人和魏人作戰,頗有點心得經驗。”
項少龍知道此人不尚虛言,這么說得出來,定是非常有把握。大喜道:“事不宜遲!我們立即去和烏卓談談。”滕翼對他這种坐言起行的作風非常欣賞,欣然答應。當下項少龍領他去見烏卓,兩人一見如故,暢論兵家爭戰之道,言語投机,頗有相逢恨晚之概。
項少龍心中歡喜,怕烏廷芳怪他丟下她不理,留下兩人,自行走了。妮夫人的慘死重新燃起他對趙穆的仇恨,同時亦知道先發制人的重要性。眼前的首要大事,就是先与嬴政取得聯系,然后就是逃离邯鄲的時刻了。想到這里,不由牽腸挂肚地念著美蚕娘。
老天爺對他已非常殘忍了,但愿不會再有不幸的事發生在她身上。自己亦應修心養性,除非真有能力保護自己心愛的女子,否則再不應招惹情孽了。對熟知項少龍的人來說,便知他這思想上的轉變是多么令人難以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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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各施奇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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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少龍踏進隱龍居大廳,烏廷芳、婷芳氏領著春盈四婢跪迎門旁,依足妻婢的禮節,歡接凱旋歸來的丈夫。
他想不到烏廷芳等這么乖,正不知如何還禮,手足無措時,烏廷芳笑著請他坐在主位處,和婷芳氏親自動手為他寬衣,四婢則歡天喜地到后進的浴堂為他准備熱水。
項少龍享受著小家庭溫馨的气氛時,不由又想起命薄如紙的妮夫人,尤其當浸在浴池里時,更記起和這香魂消逝的佳人臨別時鴛鴦戲水的情景。
烏廷芳成熟丰滿多了,人也懂事了許多,不但沒有怪他戚然不樂,還和婷芳氏悉心伺候他,用美麗的胴体來撫慰他受到嚴重創傷的心。
迷迷糊糊中,加上長途跋涉之苦,項少龍也不知自己如何爬到榻上,醒來時已是夜深人靜的時分。
寬大的榻上,溫暖的被內,身上只有薄褻衣的烏廷芳緊摟著他,睡得又乖又甜。
項少龍略一移動,她便醒了過來,可知她的心神全擺在愛郎身上。
烏廷芳柔聲道:“肚子餓嗎?你還未吃晚飯呢!”
項少龍擁緊她道:“有你在怀里,其他一切都忘了。”
烏廷芳歡喜地道:“你回來真好,沒有了你,一切都失去了生趣和意義,芳儿不想騎馬,不想射箭,什么都不想,每天都在計算著你什么時候會回來,從未想過思念一個人會是這樣痛苦的!”
“雅姊回來后,芳儿每天都去纏她,要她說你們旅途的事,她和人家都崇拜到你不得了。我早說過沒有人可斗贏你的了。”
項少龍想起妮夫人,心中一痛,湊到她耳邊道:“先吃了我的乖芳儿,再吃我遲來的晚飯好嗎?”
烏廷芳赧然道:“當然好!人家等待你的恩寵,等到頸儿都長了。”
次日烏氏一早使人來喚他和烏廷芳,著二人去和他共進早膳。
項少龍摟著婷芳氏親熱了一會,又和“苦候”他寵幸的四婢親了嘴,才和被他滋潤得神采飛揚的烏廷芳匆匆赶到主府。
烏廷芳見到爺爺,施出嬌嗲頑皮的看家本領,哄得這老人家笑得嘴也合不攏來。
席間烏氏向項少龍道:“烏卓回來后,詳細報告了少龍魏國之行所有細節,我們听得大感欣悅,少龍你不但智計過人,有膽有色,兼且豪情俠義,芳儿得你為婿,實是她的福份。”
烏廷芳見這最愛挑剔的爺爺如此盛贊夫郎,開心得不住甜笑。
項少龍不好意思地謙讓時,烏氏道:“這兩天我們擇個時辰,給你和廷芳秘密舉行婚禮,那婷芳氏就作你的小妾,少龍有沒有意見?”
項少龍起身叩頭拜謝,烏廷芳又羞又喜,垂下俏臉。
坐回席位時,烏氏續道:“趙雅現在對我們的成敗,有著關鍵性的作用,只有通過她,你才有可能接触到嬴政母子,幸好她迷上了你,少龍須好好利用這個關系。”
烏廷芳嗔道:“爺爺啊!雅姊和少龍是真誠相戀的。”
烏氏歎道:“小女儿家!懂什么呢?”
項少龍不想在這事上和他爭辯,亦很難怪他,因為趙雅的聲名實在太坏了,沒有人肯相信她會從一而終,連自己都不那么有把握。
烏氏道:“昨晚郭縱使人傳來口訊,邀請少龍今晚到他的府上赴宴,慶祝成功盜回《魯公秘錄》,陪客還有趙穆,趙墨的鉅子嚴平和昨天向你提過的趙族武士行會的趙霸,這般陣仗,恐怕不只慶功宴那么簡單。”
項少龍听得眉頭大皺,道:“我可否帶些人去?”
烏氏道:“當然可以!你現在身為我烏家孫婿,又立了軍功,身份不比往昔,沒有些家將隨身,怎成樣子。”
項少龍想了想,問道:“少龍一直有件事弄不清楚,孝成王和趙穆等全是趙姓,是否都有血緣關系,為何他們可弄得如此一塌糊涂呢?甚至可以同姓通婚。”
烏氏惊异地望他一眼道:“我反給你說糊涂了。你們山野的人,便從不講究血緣親疏,為何竟對這些事計較起來?”
項少龍這才記起自己的“真正出身”,胡謅道:“我只奇怪為何王族的人也會學我們那樣。”
烏氏怎會猜到他乃來自另一時空的人,就算坦白告訴他也不相信,道:“姓趙的人有兩种,一种是真正趙族的人,但經過了這么多世代,血緣關系已淡得多了,根本沒有人理會,甚至鼓勵同姓通婚。另一种是被趙王賜予‘趙姓’的人,趙穆便是其中一個例子。”
項少龍恍然點頭。
烏氏道:“有兩個人少龍你不可不防,就是魏國的信陵君和齊國的田單,這兩人均非常厲害,手下高手如云,你既盜了《魯公秘錄》,又殺了囂魏牟,他們必不肯放過你。除非他們不動手,否則必是經過深思熟慮的惊人手段,絕不容易對付。”
項少龍雙目一揚道:“少龍已心有准備,爺爺放心!”
烏氏仰天長笑,伸手一拍他肩頭道:“好!這才是我的好孫婿。”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即管在二十一世紀,情報搜集仍是首要之務,只不過那時可倚賴人造衛星,現在卻要靠人的耳朵和眼睛。
項少龍為此和陶方商議一番,定下了如何刺探趙穆對付他們的策略。又把情報网擴大至郭縱、趙霸、嚴平和趙穆的兩只走狗,大夫郭開和將軍樂成等人去。這才和烏廷芳前往雅夫人宮外那座夫人府。
滕翼和荊俊兩人成了他的貼身侍衛,只要他踏出府門,便形影不离地跟著他。
烏卓還另外精挑了十名手下,作他的隨從,這批人均曾隨他到魏國去,早結下了深厚的主從之情,合作起來自然分外如臂使指。
邯鄲城的街道比前多了點生气,人也多了,看服飾听語音,很多是來自別處的行腳商人,可見趙國正逐漸恢复因長平一戰而嚴重受損的元气。
項少龍和烏廷芳并騎而行,后面是滕翼和荊俊,前后則是烏家的子弟親兵,途人無不側目。
他禁不住心生感慨。
想起當日初到邯鄲,前路茫茫,連一個婷芳氏都保不住,心中不由百感交集。
不過眼前一切,只像建筑在沙灘上的城堡,一個浪頭涌來,便會消失得了無痕跡。
事實上整個國家也适合這比喻。
一場大夢的感覺又涌上心頭。
為何生命總有混混噩噩的造夢感覺?
只有在一些特別的時刻,例如刀劍相對,又或昨晚和烏廷芳的抵死纏綿,才能清楚地体會到生命和存在。
無論如何投入到這時代里,他亦很難像其他人般去感受眼前的一切。因為他始終是來自另一時代的人,多了二千多年的歷史經驗,故比這時代任何一個賢人智者看得更真實、更深入和更客觀。
在烏廷芳不住向他投以又甜又媚的笑容中,人馬已進入雅夫人的府第去。
趙雅在主廳迎接他們。
項少龍特別向她介紹了滕翼和荊俊,低聲道:“荊俊的夜行功夫非常好,穿房越舍,如履平地,若我有急事要通知你,會差遣他來找你。”
定下了几种簡單的聯絡訊號后,雅夫人邀功地媚笑道:“倩儿在里面等你呢。”
項少龍又喜又奇怪道:“孝成王真肯答允你這樣的要求?”雅夫人著他和烏廷芳前往內堂,滕荊兩人則留在外廳。邊行邊道:“我向王兄獻策,說要傳倩儿媚惑男人的秘法,好使她將來作了別國的王妃,也能好好利用天賦本錢,發揮有利于我大趙的作用。王兄這人并不很有主見,給我陳說了一番利害后,便答應了。”
項少龍暗贊趙雅机伶多智,探手摟著她的纖腰,在她粉臀輕賞了兩掌,道:“原來趙穆本來并不姓趙,只不知他是什么人,底細如何?”
趙雅道:“這事邯鄲沒有人敢提起,因為趙穆會不擇手段對付追究他過往身世的人,他來趙時只有十四歲,是由一個內侍引介,由于趙穆劍法高明,人又乖巧,兼且投合王兄愛好男色的癖習,所以很快便得到王兄的歡心,那時王兄尚未登上王位,但因兩人關系的密切,連我們都說不了話。只想不到,如今連趙妮充滿疑點的死亡,王兄都任得趙穆只手遮天,現在宮內所有人都對王兄心淡了,但又有什么用呢?”
項少龍強迫自己不再想妮夫人,冷靜地道:“那引介的內侍還在嗎?”
趙雅道:“王兄登上王位不久,那內侍臣便被人發覺失足掉下水井淹死了。當時我們都沒有怀疑,現在給你這么問起來,我才想到這人應是被趙穆害死,以免□露了他身世的秘密。”
項少龍道:“那內侍是否趙人?”
雅夫人想了想道:“我也弄不清楚,不過并不難查到。”
項少龍道:“調查的事至緊要秘密進行。”
雅夫人嗔道:“得了!這還要你吩咐嗎?”
項少龍剛要說話,趙倩已夾著一陣香風,投入他怀里,嬌軀抖顫,用盡气力把他摟緊。
烏廷芳笑道:“三公主,原來你對他也這么痴纏呢!”
趙倩不好意思地离開項少龍安全的怀抱,拖起烏廷芳的小手,往雅夫人清幽雅靜的小樓走去,兩女吱吱喳喳說個不停,神態竟是非常親熱。
四人到了小樓上,喝著小昭等奉上的香茗,享受著早上明媚的天气。
樓外的大花園變成了一個銀白的世界,樹上都披挂著雪花。
項少龍向烏廷芳和趙倩道:“兩個小乖乖,花園這么美,為何不到下面走走。”
兩女對他自是千依百順,知他和雅夫人有要事商量,乖乖的走下樓去,到園中觀賞雪景。
項少龍這才向雅夫人說出嬴政的事。
雅夫人深深望了他好一會后,道:“項郎莫怪雅儿好奇,似乎你初到邯鄲,便對嬴政很有興趣,那時你應仍不知道烏家和呂不韋的關系,為可如此有先見之明呢?”
項少龍為之啞口無言,以趙雅的黠慧,無論怎么解釋也不妥當。因以他當時的身份地位,是根本連嬴政這人的存在都無由知道。
雅夫人坐入他怀里續道:“無論你有什么秘密,雅儿都不會管,只要你疼惜人家便行了。”
項少龍心中感動,吻了她香唇后道:“有沒有法子安排我和政見上一面。”
雅夫人歎道:“安排你們見上一面毫無困難,最多是雅儿犧牲點色相,問題是沒有可能瞞過趙穆,而且見到嬴政反會累事,這人終日沉迷酒色,与廢人無异。又相信趙穆是他的恩人和朋友,一個不好,他反向趙穆□露你的秘密,那便糟了!”
嬴政真是如此這般一個人嗎?
項少龍大感頭痛道:“那他的母親朱姬又如何呢?”
雅夫人道:“那是個非常精明厲害的女人,現在三十多歲了,外表看來絕不會比我老多少,實是罕見的迷人尤物,趙穆也早和她有一手,但我看她只是為了求存,才与趙穆虛与委蛇。這個女人野心极大,絕不會對任何人忠心,包括呂不韋在內。”
項少龍靈机一触道:“這就好辦了,我便由這女人入手。”
暗忖只要她有野心,絕不會甘于留在邯鄲作人質,那老子便有机會了。
說不定犧牲點男色也要在所不計了。
為了打擊趙穆,什么手段也得要用上的。
回到烏府后,剛吃過午飯,雅夫人的家將便來找他,要他立即到夫人府去,還特別提醒他不要帶烏廷芳去。
項少龍听得心中起了個疙瘩,又感一頭霧水。与烏廷芳和婷芳氏話別后,只帶著滕翼和荊俊,匆匆赶往夫人府去。
趙雅在大廳截著了他們,臉色凝重地道:u晶王后來了。”又咬牙切齒道:“趙穆這奸賊真的一步都不肯放過你。”
項少龍的心往下沉去,道:“看來惟有立即進宮向孝成王請罪。”想不到半天都拖不了。
雅夫人道:“情況仍未至如此之坏,晶王后要親自見你呢!”接著嘻嘻一笑道:“長得好看的男子總是占便宜一點的。”
項少龍苦笑一下,到內廳去見晶王后。
晶王后背著他立在窗前,喝退了隨從婢女后,冷冷道:“項少龍你的膽子真大!是否不怕死了?連三公主的處子之軀也敢玷污!”
項少龍暗忖做戲也要做得迫真,跪了下來道:“少龍對公主是誠心誠意,絕無玩弄之心,請晶王后体察下情。”
晶王后倏地轉過身來,鳳目生威,臉寒如冰地叱道:“本后那管得你們是否真心相愛。若大王得知此事,定以為你把三公主帶回邯鄲,只是為了一己之私,而且監守自盜,乃欺君之罪,連大王亦找不到饒你的借口。現在看你仍不知事情輕重,枉我還當你是個人物。”
項少龍心中暗感不妙。看她臉色語气,絕非以此威脅自己与她偷情那么單純,真是低估了她。想起平原夫人說過她是三晉合一計划里的其中一個婚約安排,而她則是嫁來趙國的韓國王族美女,心中一動道:“少龍知罪了,晶王后救我!”
晶王后稍解冰寒容色,歎了一口气道:“項少龍!你給我站起來!”
項少龍長身而起,肅立不動。
晶王后轉回身去,望往窗外白雪處處的冬林,緩緩道:“這事教我怎辦呢?若為你隱瞞,遲早給人發現了,連我也不能免罪。假若魏人立即接回三公主時,你說會有什么后果?”
項少龍放大膽子,來到晶王后鳳軀之后,柔聲道:“晶王后放心,魏王根本就想悔約,兼且趙穆亦會從中破坏,所以這婚約必然如此拖延下去,過得一年半載,就算三公主再要嫁人,晶王后也可推得一干二淨。”
趙王后默然半晌,沉聲道:“我這樣冒生命之險為你們隱瞞,對我有什么好處?”
項少龍心叫机會來了,斷然道:“晶王后若有任何吩咐,項少龍蹈湯赴火,万死不辭。”
晶王后仍不回過身來,淡淡道:“那你就給我殺一個人吧!”
項少龍移身上去,緊貼著她的背臀,兩手探出,用力箍緊她柔軟的小腹,咬著她耳朵道:“晶王后要殺的人是否趙穆?”
晶王后嬌軀一陣抖顫,靠入他怀里道:“和你這樣机伶的人交手,真的省了很多廢話,趙穆一天不死,趙國便沒有半分希望,我這王后亦是虛有其名,你明白嗎?”
項少龍道:“我明白了!還有一個人吧,是嗎?”
另一個人自然是孝成王,只要殺了趙穆和孝成王,晶王后的儿子便可登上王座,晶王后那時升級做了太后,而儿子年紀尚少,朝政自然落到她手上,那時趙倩是否處子,還有誰關心呢?
這時代的人為了爭權,真是沒有人不心狠手辣,妻殺夫,子弒父,無所不用其极。
晶王后被他摟得嬌軀發軟,但仍非常清醒,輕輕道:“這只是你說的,我要對付的人只是一個趙穆。唉!大王也不是不想重用你,只是你成了烏家的人,而烏應元則和秦人暗中往還密切,遲早是誅族之禍。但你若除了趙穆,或者我可以護著你,說不定還可以重用你。”
項少龍將她的嬌軀扳轉過來,貼身摟緊,晶王后怎受得住,臉紅如火,呼吸急促,春情蕩漾。
項少龍重重吻在她朱唇上,兩手貪婪地向禁區摸索著。
一來因為她不可侵犯的尊貴身份,二來她的肉体丰滿迷人,三來因她情動后的媚態,項少龍忍不住戲假情真,恣意享受著。
晶王后竭盡所有意志和僅余的力量,抓著他一對放恣的怪手,离開了他充滿侵略性的嘴,嬌喘著道:“我從不信空白說話,三天內,我要你給我一個滿意的計划,行嗎?”
這后一句充滿了軟語相求的話儿,似乎她對項少龍不乏情意。
項少龍暗想這女人厲害得有點像平原夫人。只能對她動以利害,使她清楚自己的利用价值,才可合作愉快,吻了她一下臉蛋道:u何用三天之久,現在我便能給你一個答案。”
頓了頓,續道:“對付趙穆,不出文的和武的兩途,武的方法自然是把他刺殺;文的便是查出他的底細,再設計构陷他。照我猜估:他定是別國派來的奸細,設法從內部瓦解我大趙的朝政。否則若還對大趙有絲亳愛心,也不會那樣胡來。”
晶王后鳳目亮了起來,用心看著他道:“你這人真不簡單,但記緊對付趙穆要又快又狠,否則會反而中了他的奸計,陷于万劫不复之地。”
項少龍眼中射出強烈的仇恨,咬牙切齒道:“只是妮夫人的慘死,我便和他勢不兩立,晶王后放心吧!”
晶王后主動獻上香吻,然后道:“少龍!我要走了。記著不可隨便找我,我會和你聯絡的。”
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門外后,項少龍仍沒有輕松下來的感覺。只看這女人不立即要求和他歡好,便知她能對自己的肉欲控制自如。這种女人最是可怕,隨時可掉轉槍頭來對付自己,而他項少龍只是她手上一件有用的工具而已!
項少龍緊摟著趙倩道:“沒有事了!”
趙倩憂慮地道:“真的不用怕嗎?若倩儿累了你,倩儿只好.。”
項少龍伸手捂著她的小嘴,向趙雅道:“你要好好看著趙倩,我會派荊俊領几名好手充當你的家將。必要時迫得動手亦在所不計了。”
雅夫人道:“千万不要這樣!在邯鄲我有足夠的力量保護自己和倩儿,更何況王兄現在仍很倚重我呢。”
接著把項少龍拉到一旁,低聲道:“你著我去查那引介趙穆的內侍,已有點眉目了,据宮內一個老宮女說:那叫何旦的內侍是楚人,甚得先王愛寵和信任,但這情報有什么用呢?”
項少龍道:“現在還不知有什么用。但趙穆很有可能是楚國派來的人,任務是要令三晉永遠不能再統一起來。”
雅夫人點頭道:“這猜測很有道理,也解釋了趙穆為何和囂魏牟有連系,因為趙穆正代表著楚齊兩國的共同利益,他們都不想見到三晉的合一。”
項少龍皺眉苦思道:“但盡管知道這事,一時間亦難利用來打擊趙穆。”
雅夫人笑道:“這事包在我身上,別忘了我是偽造的專家,只要有點頭緒,便可偽造出楚人給趙穆的秘密信件。再巧妙點使它落在王兄手上,我和晶王后更在旁煽風點火,便有得趙穆好受了。”
項少龍高興得摟著她親了几口道:“我會著陶方監視任何与趙穆接触的楚人,若能找到真憑實据,那當然更理想了。”
和雅夫人及趙倩兩女親熱一番后,項少龍赶回烏氏城堡,剛踏入門口,門衛向他道:u鉅子嚴平先生來找孫姑爺,刻下正由大少爺招呼著他。”
項少龍心叫不妙,硬著頭皮到烏應元的大宅与他相見。
烏應元見他回來,找了個借口溜走了,剩下兩人對坐廳中。
嚴平木無表情地道:“項兄在魏大展神威,令所有人都對你刮目相看,但也把項兄推進了險境,項兄不會不知吧!”
項少龍對他的直接和坦白頗有點好感,但卻因元宗的事,很難与這人合作,歎了一口气道:“不招人妒是庸材,這是無法避免的。”
嚴平把“不招人妒是庸材”這句反覆念了兩遍后,動容道:“項兄言深意遠,失敬失敬!”接著雙目厲芒閃現,盯著他道:“難怪元宗肯把鉅子令交了給你。”
項少龍皺眉道:“鉅子不是早已斷定了鉅子令不在我那里嗎?為何忽然又改變了想法?”
嚴平平靜地道:“道理很簡單,因為鉅子令并不在元宗身上。”
項少龍訝道:“這事你到今天才知曉嗎?”
嚴平冷然道:“那天我們圍攻元宗,雖重創了他,卻終給他突圍而出,最近才知他溜到楚國去,并因傷勢复發而亡。楚墨的符毒顯然在他身上找不到鉅子令,才有夜襲信陵君府之舉。不過折兵損將下,仍給你逃了出來。”接著苦思不解地道:“真不明白符毒為何會知道元宗把鉅子令交了給你。”
項少龍心道:當然是趙穆□給楚人知道。由此推之,趙穆應是确和楚人有著密切的聯系,所以楚人才可以迅速得到最新的消息。
嚴平道:“這鉅子令對外人一點用處都沒有,反會招來橫禍,項兄若能交還給本子,嚴平必有所回報。”
項少龍真有點沖動得要把鉅子令就這樣給了他,免得平添勁敵。可是元宗宁死也不肯把鉅子令交給嚴平,必然有他的道理,而元宗犧牲自己,好使他安然逃往邯鄲,自己說什么都不可有負所托。所以即使這樣做對他有百害而無一利,他也要堅持下去。
微微一笑道:“就算鉅子令不在元兄身上,可能只是他藏了起來,又或交給了其他人,為何鉅子令會肯定在項某身上呢?”
嚴平不悅道:“那項兄是不肯把鉅子令交出來了,這是多么不智的行為,現在邯鄲想置項兄于死的人很多,若我再幫上一把,項兄應付得了嗎?”
項少龍冷笑道:“元兄之死,說到底亦應由你負上責任,這個仇項某人尚未和你算,竟敢來威嚇我。”
嚴平霍地起立,淡淡道:“好!項少龍!算你有膽色,今晚若你可安然無恙到達郭府,便讓本子領教閣下的墨子劍法吧!”
大笑三聲,旋風般走了。
項少龍暗忖我這人是由少嚇大的,難道怕了你不成?往找滕翼烏卓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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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三大殺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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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宗真的死了!一股悲傷襲上項少龍心頭。想起當日落魄武安,元宗不但供應食住,還傳他墨子劍法,那三個月的相處,使自己在這亂世里有了求生的籌碼和本錢,真個義高情重。若非知道元宗因嚴平而致死,他也不會和這趙墨的鉅子決裂,故雖為此平白多了几百個苦行者式的可怕對手,心中仍感痛快。
他仰伏在一張長几上,享受著春盈等四女給他浴后的按摩推拿,盡量讓自己松弛神經,好應付今晚的連場大戰。這是個強者稱雄,無法無天的世界。否則他早去了報警,申請人身保護了。他的手中把玩著那方鑄了一個“墨”字的鉅子令,感覺著那奇异的冰寒。
嚴平和符毒這些墨家的叛徒,為何如此不惜一切要得到鉅子令呢?元宗身上沒有鉅子令和楚墨夜襲信陵君府兩事,自然是趙穆這奸賊告知嚴平,好教他來找自己麻煩。這人真的非常狠毒,几句話便使他陷身險境。他仔細研究手中符令。
以前他在二十一世紀看武俠小說時,總愛描寫什么令牌,只要拿在手中,對某一門派和組織的人便有至高無上的權威,可以指揮命令他們。不過這鉅子令顯然沒有這個作用,否則元宗舉起它來便成了,不用拼命逃生。所以這鉅子令必然有某种實質的价值,非只是鉅子身份的象征那么簡單。
但若是如此,元宗為何不告訴自己,是否因為他也未曾悉破這秘密,所以心中存疑,沒有說出來呢?烏廷芳和婷芳氏兩女這時笑著走進浴堂來,到他身旁几沿坐下,兩對纖柔的小手加入為他按摩肩肌。他不由舒服得閉上了眼睛。手指卻在鉅子令上摩挲著。
當他摸著那個“墨”字時,字体內上方的兩點似若微不可察地轉動了少許,嚇了一跳下,睜眼細看。再用力以拇指摩擦,兩個凸出的圓點卻是紋風不動。心中一歎,待要放棄,忽地想起若這么容易便發現鉅子令可能存在的秘密,元宗早便發現了,于是又專心研究起來。
烏廷芳在旁笑道:“項郎啊!這是什么寶貝,你看它比看我們更用神哩!”婷芳氏則道:“這東西真精巧!”項少龍笑應著,以指頭用力向那兩個圓點按下去,可是仍是沒有任何反應。
烏廷芳這時頑皮起來,俯身輕嚙著他的耳朵,往后一扯。項少龍舒服得呻吟起來,正要放下鉅子令來對付她,忽地靈机一触,按下沒有作用,那可否扯上來呢?遂吩咐春盈找來一個小鉗子,夾著其中一個圓點,用力往上一扯。“得”的一聲,圓點應手而起,由令身升起近半寸。項少龍精神大振,坐了起來。
眾女不解地簇擁著他,趁熱鬧般一齊研究他手中的令牌。項少龍又把另一點拔高,變成了由“墨”字上方凸了兩枝小圓柱出來。他不由緊張起來,試著順時針轉動小圓柱,果然應手旋動起來,發出另一聲開鎖般的微響。眾女都嘖嘖稱奇。
烏廷芳挽著他的手臂道:“里面定藏了東西,項郎快扭另一邊看看。”項少龍深吸一口气,壓下緊張的心情,扭動另一邊的小柱。試了一下,卻是動也不動,但轉往逆時針的方向時,异事發生了。“得”的一聲下,鉅子令上下分了開來,露出藏于其內五寸許高的一個小帛卷。眾女齊聲歡呼。項少龍心頭震蕩,知道自己在神推鬼使下,終于發現了鉅子令的秘密。
小帛卷在榻上攤了開來,長達二十尺,密密麻麻布滿了圖形和繩頭小字。前半截是上卷“墨氏兵法”,下半截的下卷竟全是劍法,卷首寫著“墨氏劍法補遺三大殺招”。項少龍大感興趣,用神觀閱下,心中狂喜。原來這三大殺式全是攻擊的劍法,与墨子劍法的以守為主大相徑庭,不知是否墨翟晚年心態轉變,創出了這主攻的三招,以補劍法的不足。
名雖為三招,但每招至少有百多個圖形,可知复雜至怎樣程度。最巧妙的是這三招全与防守有關,故可天衣無縫地配合在元宗傳授的墨子劍法里。
第一式名為“以守代攻”,只見那些栩栩如生的人像,由打坐、行走,以至持劍作勢,騰躍蹲滾,各种姿勢,應有盡有。每圖均有詳細文字說明練習和使用的方法。真是句句精妙,字字珠璣,使人對墨翟這人的才情智慧,生出無限景仰。
第二式名為“以攻代守”。若說第一式穩若崇山峻岭,這第二式便若裂岸的惊濤,有沛然莫測的威力。只是這兩式,實已盡劍道攻守的竅要,配合起墨子劍法,威力增強了不知多少倍。
第三式名為“攻守兼資”,變化更是复雜,但卻非另兩式的混合,而是玄奧之极的劍法,不但攻中有守,守中有攻,最厲害處是變化無窮,隨時可由攻變守,由守變攻,看得項少龍心神俱醉。
這時他已無暇研究上卷的兵法,拿起木劍,來到園中,專心一志地把這三招的劍式,研練起來。眾女則坐在園中的小亭里,看著愛郎苦心專志地揮劍起舞。
項少龍邊看邊練,開始時停停看看,練到得心應手時,每劍揮出,或砍或劈,或刺或削,其中都隱含劍道的至理。不知不覺間他沉迷在奇奧巧妙的劍法里,渾忘一切,這种美妙的感覺,自由元宗處學懂劍法后,還是首次嘗到。木劍在帛卷運力用勁的指引下,忽似輕巧起來,破空之聲反收□淨盡,變成沉雄的呼嘯,更增使人心寒膽落的威勢。
他又配合原本的墨子劍法,再度演練,一時劍气縱橫,生出亦靜亦動,靜時有若波平如鏡的大海,動時則似怒海激濤,變化莫測。眾女看得心神俱醉,只覺項少龍每一姿態都妙至毫巔,每一個動作都表現出人類体能的极限,既文靜又激烈,形成惊天地泣鬼神的气勢。
時間飛快溜走,到滕翼、荊俊和烏卓三人來找項少龍時,他才知道不經不覺練了三個時辰劍法。對于未習墨子劍法的人來說,要練這三式可能三年都沒有成果,但對項少龍來說,三個時辰已足可使他脫胎換骨,得益不淺。項少龍一點勞累的感覺也沒有。心中大奇,墨翟那种奇异的呼吸方法,必是与人体神秘的潛力有關,假若自己日后能依他的打坐法練習養气的方法,可能效用更為神奇,說不定真能成了武俠小說中所說的高手那樣,擁有神妙的內功。匆匆梳洗更衣后,他到廳堂去見烏卓等三人。
滕翼惊异地看著他道:“項兄神采飛揚,像變了另一個人似的,是否有什么喜慶之事。”烏卓也道:“孫姑爺眼神比前更銳利了,真使人惊歎!”項少龍心中暗喜,岔開話題道:“眼下有多少人手可動用?”
烏卓道:“我們人手充足,調動五、六百人也沒有問題,可是如此一來,卻暴露出我們手上的實力,長遠來說是有害無利。”項少龍信心澎湃道:“不若就我們四個人,再加上你精選出來的十名好手,去闖他一闖!”三人同時愕然,這樣豈非強弱懸殊嗎?
項少龍道:“若是僵持交鋒,我們自是有敗無胜,但現在我們的目的只是要安全抵達郭府,便是兩回事了。”荊俊道:“若只是我一個人,定有把握神不知鬼不覺偷到郭府去。”烏卓忽地興奮起來,道:“与孫姑爺并肩作戰,實是最痛快的事,來!我們研究一下。”由怀中掏出一幅帛畫,赫然是邯鄲縱橫交錯的街道圖。
烏卓指著城內一個小丘道:“郭府就在這山丘之上,正式的道路只有兩條,分別通到郭府的前后宅,其他不是亂石就是密林。”滕翼道:“只要來到山丘處,憑著亂石密林的掩護,就不用怕他們的弩箭等遠距离攻擊的武器,亦不怕他們人多勢眾了。”
烏卓道:“問題是他們必會派人監視著我們,那他們便可以在長近一里的路途上,在任何一個地點截殺我們了。”項少龍苦思頃刻,道:“我們可以用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的..噢!”
看到他們愕然望著他,才想起暗度陳倉的故事發生在楚漢相爭之時,他們自然听也未听過。忙改口道:“烏卓你可以同時派出三輛馬車,分向三個不同的方向出發,那些墨者自然要追每一輛馬車,到發現車內無人時,已被分散了實力,而那時我們才出發,教他們方寸大亂,應接不暇。”三人一听都感此計可行。
荊俊道:“我們可利用挂鉤攀索,越過民居,跟我們的人,一定手忙腳亂,不知如何是好!”眾人愈說愈興高采烈,就像已打贏了這場仗般。最后項少龍道:“若我是嚴平,必把人手留在郭府所在的山丘腳下,那時我們便可以借密林和他們打一場硬仗了。”
滕翼神情一動道:“不若由我和荊俊先溜到那里去,預早布下陷阱,那就更有把握了。”荊俊最愛鬧事,跳了起來道:“事不宜遲,趁离宴會還有兩個時辰,我們立即帶齊家伙,赶去布置。”烏卓站了起來,興奮地道:“你要什么東西,我都便可供應給你。”
三人离去后,項少龍回到寢室內,取出裝備和裝滿飛針的束腰,好在身上,吻別了眾妻婢,赶去与烏卓會合。途中遇上了臉現喜色的陶方。陶方一把扯著他道:“我們真幸運,查到了一個身份神秘的人,剛在今天見過趙穆,听他口音應是楚人無异。”
項少龍喜道:“拿著他沒有?”陶方道:u他仍在城內,動手拿他說不定會打草惊蛇,根据探子的調查,他那旅舍的房子只訂到明早。只要他踏出邯鄲城,我們便把他生擒活捉,囚在我們的牧場處,我才不信他的口硬得過我們的刑具。”項少龍一把摟著陶方的肩頭,往外走去,哈哈笑道:“若給我們拿著那奸鬼的陰謀證据,我們便要他好看。”
這時兩人來到正門后的大廣場上,烏卓早預備了三輛馬車,恭候著他的指示。陶方奇道:“你一個人,為何要三輛馬車呢?”
項少龍笑道:“三輛馬車都不是我坐的,而是贈給嚴平那短命的家伙!”大笑聲中,放開陶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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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RahXephon
時間:
2005-6-15 01:35 AM
標題:
第5集
第一章 郭府夜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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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雪漫漫,天气嚴寒。幸好沒有狂風,否則更教人難受。
烏卓、項少龍和十多騎策馬离府,人人戴著竹笠,遮著大半臉目,馳出烏府。到了街上立時分道揚鑣,兩人一組,各朝不同方向奔去。先是有三輛馬車,現在又有這惑敵的手法,就算嚴平的三百名手下全在府外守候,亦很難同時跟這么多的“疑人”。何況誰說得定項少龍是否其中一個。
這一著就是要迫嚴平的墨者武士,只能退守在郭家下的山路和密林處。項少龍和烏卓循著一條精心選擇的路線,迅速离開了烏府外的園林區,到了民居林立兩旁的大道,不往郭府的方向馳去,反冒著雨雪,轉左往相反的方向。他們無暇理會對方是否跟在背后,到了一所大宅前,發出暗號。
宅門立即打了開來。這大宅的主人是個和烏府有深厚交情的人,自然樂意与他們方便。兩人也不打話,闖宅而入,再由后門來到宅后的街上,這才往郭府所在的“秀越山”快馬奔去。這一手由烏卓安排,就算真給人綴上,亦可將對方甩掉,漂亮之极。
雨雪迎臉打來,項少龍忽地一陣茫然。來到這古戰國的時代里,雖只短短年許的光陰,但他已有著頗多慘痛無比的傷心事。舒儿、素女的橫死,已使他受到嚴重的創傷!但趙妮的慘死,更直到這一刻也難以接受!可是那又是殘酷無情的現實!
忽然間,這三位芳華正茂的美女,便永遠消失在這塵世間,就算他殺了趙穆或少原君,仍改變不了這個事實。現在他的大恩人元宗也證實死了。唉!這一切究竟為了什么?
自己也隨時會給人殺死,那是否一种解脫?死后會否和他們有再見的机會。自有生命開始,生死的問題便一直困扰著人類。那是否只是一次忘情投入的短暫旅程,人的存在并非至墳墓而止。這問題從沒有人能解答或證實。宗教的答案:天堂地獄,又或生死之外,很可能只是一种主觀的愿望。但沒有了又不行,死后空無所有,是很難被接受的一回事。
并騎身旁的烏卓道:“孫姑爺!前面就是秀越山了。”項少龍一震醒來,收攝心神,往前望去。這時他們剛离開民房,到了山腳處,只見一條山路,直通丘頂,上面古木成林,隱見巨宅崇樓,极具气勢,但卻看不到有伏兵的形,山腳處有座牌樓,寫著“郭氏山庄”,卻沒有人把守。
兩人轉入道旁刻有与滕荊兩人約定暗號的疏林里,躍下馬來。樹木草地均積蓋白雪,景像純淨迷人,卻不利隱藏或逃跑。烏卓在另一棵樹腳處找到刻記,向項少龍打了個手勢,領先深進林內。
項少龍把墨子劍連著趙倩為他造的革囊才背在背上,左手持著丟而复得的飛虹,追在烏卓背后。忽爾四周無聲無息地出現了幢幢人影和火光,把他們團團圍著。“鏘!”烏卓背上兩枝連鋌來到手上,暴喝一聲往前方突圍攻去,不讓敵人有時間摸清地形和鞏固包圍网。
項少龍正傷痛心愛美女和元宗的死亡,滿腔怨忿,拔出木劍,拿在右手,隨在他背后,殺往林里。對方想不到他們如此凶悍。正面攔著烏卓的兩名趙墨行者倉忙下一個往后退了一步,另一人長劍揮來。
“鏗鏘”一聲,刃鋌交擊,在暗黑里迸起一陣火花。烏卓欺對方膂力及不上自己,蕩開長劍,令敵人門戶洞開,使了個假身似要向另一人攻去時,左手連鋌回轉過來,閃電破入對方的空門里。那人也是了得,回劍守中,擋格連鋌,豈知卻忘了烏卓右手的連鋌,只見精芒一閃,烏卓扭腰運鋌由下而上,直沒入對方小腹里。
那行者几曾想到烏卓的連鋌角度如此刁鑽,一聲慘叫,往后跌退,鮮血激濺往雪地上,當場斃命。烏卓毫不停留,兩鋌化作兩道電光,隨著扑前之勢,往那另一行者攻去。戰爭終拉開了序幕。
這些行者人人武技高強,怎也想不到只兩個照面便給名不見傳的烏卓殺了一人,都紅了眼,圍了上來,一時殺聲震天。緊跟在烏卓身后的項少龍進入了墨子劍法守心的訣竅,敵人的一舉手、一投足都看得清清楚楚,更由于大家的劍法都來自同一源頭,使他對敵人的攻勢更是了若指掌,甚至看到所有不足和破綻處。
他暴喝一聲,左手飛虹狂格猛挑、右手墨子劍重砍硬劈,左右手竟分別使出柔剛兩种截然不同的勁道和招式來。他的眼神燃著憤怒的火焰,神色則冷酷平靜,就像換了個人似的,气勢懾人之极。兵刃交擊中,三名行者同時被創,其中一人傷于烏卓鋌下,另兩人自是由項少龍包辦了。
一聲大喝自項少龍右方。一名特別高大,看來有點身份的行者,手持鐵棍排眾而出,由一棵樹后搶了出來,右腳踏前,左腳后引,俯傾上身,在火光下閃閃發亮的鐵棍直戳項少龍心髒而來,又准又狠又急。項少龍見他移動時全無破綻,知道遇上了行者里的高手,不敢怠慢,左手飛虹使出墨子劍法三大殺招里的“以守為攻”,回劍內收,劍尖顫動,也不知要刺往敵人何處,應付左側扑來的兩名行者;右手墨子劍則施出“以攻為守”的“絞擊法”,化作一道長芒,游蛇般竄出,和對方鐵棍絞纏在一起。
墨子劍法最利以寡敵眾,雖同時應付兩方攻勢,仍絲毫不亂。兼且是著重感覺而不只著重眼睛,所以即管蒙著雙目,亦可与敵周旋,在這种黑林的環境里,只憑外圍的几個火把照明下,對項少龍更為有利。那持棍行者想不到項少龍忽然使出這么精妙的一招來,只覺有若狂龍出洞,勁道惊人的一棍,触上對方木劍時,有种泥牛入海的感覺,虛虛蕩蕩,半點力道都用不上。
大吃一惊下,本能地抽棍后退,驀地小腹下劇痛,原來給項少龍飛起一腳,命中要害。縱使他比一般人忍痛的能力強上十倍,仍要慘嚎一聲,往后仰跌,再爬不起來。這一腳當然与墨子三大殺招無關,對一個二十一世紀的人來說,自不會墨守成規。
另一方的兩名行者,還以為項少龍改采守勢,挺劍便攻,那知光影暴漲,一人給齊腕斬掉右手,另一人大腿中劍,慘哼聲中,往后退去,撞得己方想補入空隙的人左仆右跌,亂成一團。誰想得到項少龍劍法如此精妙狠辣,大別于墨子劍法一貫溫淳的風格。
烏卓的表現亦毫不遜色,硬撞入兩個敵人中間處,手移到連鋌的中間,施出近身肉搏的招數,雖給敵人的劍在臂上畫出一道口子,但同時卻刺入其中一人胸口,另一敵人則給鋌尾回打,正中耳朵處。
倏忽間兩人推進了丈許之遠。背后弩机聲。兩人同時閃往樹后,弩箭射空。他們雖殺傷了對方多人,可是行者武士潮水般由四周涌來,形勢仍非常不利。項少龍見勢色不對,飛虹劍回到鞘內,探入外袍里左手拔出飛針,連續施放。這一著大出敵人意料之外,登時有數人中針倒地。
對方見項少龍手揚處,便有人受傷或仆死,如施魔法,紛紛避往樹后。兩人那敢遲疑,朝暗黑處疾進,剎那間沒入林木深處。行者都給拋在身后,仍紛紛追來。
另一個問題來了。在這种逃亡的奔走和漆黑中,那看得到滕荊兩人留下的暗記,幸好就在此時,左前方遠處傳來一聲夜梟的鳴叫,惟妙惟肖。兩人知定是荊俊這狡計多端的小子弄鬼,大喜下循聲摸去。
樹林愈趨濃密,積雪深厚,确是舉步維艱。也不知撞斷了多少樹枝,前方上空一點火光,像星火般掉下來,原來是荊俊由樹上輕輕松松跳了下來,向兩人貶眼道:“這邊走!”兩人如遇救星,忙隨他去。
不一會走上斜坡,來到一塊大石處。上方叢林處隱見郭家透出來的燈火。滕翼巍然現身石上,單膝跪地,手持大弓,臉容肅穆,凝視著下面迫來的火光和人聲。三人來到他身后。
烏卓奇道:“你想干什么?”滕翼沒有答他。烏項兩人大奇,在這种密林里又看不清楚敵人,強弓勁箭何來用武之地?驀地下方慘叫連連。荊俊雀躍道:“掉進去了!”
他們兩個都是优秀的獵人,自是設置獸坑的一流高手。“颼!”一枝勁箭,离開了滕翼扳滿的強弓,射入了密林里。一聲慘嘶應戰而起。荊俊佩服地道:“滕大哥的‘夜林箭’名震韓境,連走過的耗子都避不過。”
說話間,滕翼以惊人的熟練手法,連射三箭,真的箭無虛發,必有人應箭慘叫起來。這時項烏兩人才發覺下面再沒有半點火光,原來持火把者都給滕翼射殺了,火落到雪地上,那還不熄滅。滕翼的勁箭一枝接一枝往下射去,每箭必中一人,听得烏項兩人五体投地,心想幸好他不是敵人,否則死了也不知是什么一回事呢。
滕翼放下強弓,淡然道:“沒有人再敢上來了!”荊俊跳起來道:“我們早綁好攀索,又劈開了路,只要沿索而上,便可及時到郭府赴宴了。”項少龍想不到這么容易便破了趙墨的重圍,可見戰略實在是至為重要的事。
再想到可在嚴平身上試試三大殺招的威力,不由涌起万丈豪情,低喝道:“我們走!”郭家山庄位于山丘上,沿山勢而建,雖不及烏氏城堡壘堡森嚴的气勢,卻多了烏氏城堡欠缺的山靈水秀,宅前是兩列參天的古柏,大門燈火通明,左右高牆均挂了風燈,亮如白晝。項少龍在門口報上姓名,立時有自稱是管家高帛的中年男人,親自為他們引路入府。
通過一條兩旁都是園林小筑的石板道,一座巍峨的府第赫然矗立前方。只看這宅第,便知郭縱富比王侯的身家。路旁兩邊廣闊的園林燈火處處,采的是左右對稱的格局,使人感到腳下這條長達二十多丈的石板路正是府第的中軸線,而眼前華宅有若在這園林世界的正中處。
園內又有兩亭,都架設在長方形的水池上,重檐构頂,上覆紅瓦,亭頂處再扣一個造型華麗的寶頂,下面是白石台基,欄杆雕紋精美。先不論奇花异樹、小橋流水、曲徑通幽,只是這兩座亭,便見造者的品味和匠心。
園內植物的布置亦非常有心思,以松柏等耐寒的長青樹為主調,再配以落葉樹和四季花卉,組成了濃郁的綠化環境,現在雖是滿園霜雪,雨雪飄飛,但仍使人想起春夏時的美景。林木中不時看到由別處搬來的奇石,增添了園林內清幽雅致的气氛。那座主宅在園林的襯托下,更是气象万千,比之趙宮也不遑多讓。乃坐北朝南的格局,面闊九開間,進深四間,呈長方形,上有重檐飛脊,下有白石台基的殿式大門。宅前還有小泉橫貫東西,上架兩座白玉石欄杆的石橋,宏偉壯觀得使人難以置信。
荊俊這長居山林的小子更是看得目瞪口呆,湊到項少龍耳邊低聲道:“這樣大的房子,怎睡得著覺呢?”項少龍見那管家高帛遙遙在前領路,听不到他們的對答,笑應道:u摟著個美人儿,還怕睡不著嗎?”荊俊立時眉飛色舞,顯是想到今晚回烏府后的節目。
項少龍想起趙宮,忍不住又想到香魂已杳的趙妮,憶起在御園內与她調情的動人情景,心中絞痛,恨不得插自己兩刀來減輕噬心的痛苦。待會還要和趙穆虛与委蛇,自己是否忍受得了呢?滕翼見他臉色忽轉蒼白,明白到他心事,伸手過來用力抓了他一下臂膀,沉聲道:“大事為重。”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都泛起肝膽相照的知己感覺。
項少龍強壓下內心傷痛,硬迫自己腦內空白一片,步上石橋,踏著長階,往府內走去。府內□開十六席,分列大堂左右。當項少龍四人入內時,其他客人均已到齊,郭縱殷勤迎客,為他逐一引見諸人。趙穆今晚示威的帶來了一群家將,只看他們彪悍的外型便知是厲害的劍手,主從十二人,占了四席。
嚴平白巾麻衣,孤身一人,腳上破例穿了對草鞋,有种獨來獨往的驕傲和洒脫,若非有元宗這仇恨筑成在兩人間不能逾越的阻隔,說不定項少龍會和他攀點交情,現在則只能以這時代最常用的方法就是用武力來解決。
初見面的是趙氏武士行館的館主趙霸,听名字以為他是個彪形大漢,其實他比一般人都矮了點,可是骨骼粗大,一切向橫發展,胸闊背厚,脖子特別粗,与背肌形成使人印象深刻的三角形肌肉,使人想到就算任你捏他脖子,亦休想能把他捏得斷气。膚色黝黑,顴骨顯露,方形有如鐵鑄的臉容,閃閃有神銅鈴般的巨目,体內似充盈著無盡的力量,移動間自具威勢和气度,連項少龍亦看得有點心動。他以前當特种部隊時,打架乃家常便飯,最懂觀察對手,看到這趙霸,立時把對方列入最難應付的敵人行列。
有四個弟子隨他來赴宴,當然都是一流的劍手,但最引人注目是其中竟有一個叫趙致的年輕姑娘。乍看下她并沒有奪人心魄的艷色,但玉容帶著某一种難以形容的滄桑感,配以秀气得惊人的鳳眼,瘦長的臉龐,性感的紅唇,极具女性的魅力。尤其她身長玉立,比趙霸高了整個頭,只比項少龍矮上三寸許,這么高的姑娘,因大量運動練成的標准身型体格,予人鶴立雞群的出眾感覺。
趙霸和趙致等對項少龍都非常冷淡,介紹時只略略點頭,表現出掩不住的敵意。當荊俊忍不住上下打量趙致時,此女更露出不悅之色,秀目閃過駭人的殺机。嚇得荊俊不敢再看她。另兩個客人赫然是趙穆的文武兩大走狗。
大夫郭開生得仙風道骨,留著五綹長胡,只是眼睛滴溜亂轉,正如雅夫人所說的,滿肚子坏水,眾人中亦以他表現得對項少龍等最是親熱。更使人印象深刻是他那把陰柔尖細的嗓子。將軍樂乘与郭開都是三十開外的年紀,兩眼若閉若開,似有神又似無神,予人于酒色的印象,身材瘦長,手足靈活,一身將服,亦頗具威勢。兩人均有几個家將跟隨,占了四席。
接著是郭縱的兩個儿子,郭求和郭廷,都是平平無奇之輩,反是十多個家將里,有個智囊人物叫商奇,無論風度和气質,均使人知道此人足智多謀,學識丰富,不可小覷。介紹過后,郭縱招呼各人入座,首先要項少龍坐于右方第一席的上座,項少龍推辭不果,惟有坐了這代表主賓的一席。對面的主家席自是郭縱,接著依次是趙穆、趙霸和郭開。
項少龍的下首則是一直臉色陰沉的嚴平,打下是樂乘。郭縱的兩個儿子則陪于末席。事實上直至此刻,項少龍仍弄不清楚郭縱為何要設這慶功宴,假設剛才自已被人傷了,于郭縱面子上亦不好看。酒過三巡后。
郭縱欣然道:“老夫一生都是伴著個打鐵爐做人,現在年紀大了,粗重的事交了給儿子,閒來只是踩踩窮山野地,找尋穴鐵脈,研究一下器械兵刃的型制。對我來說,沒有東西比先圣魯公的手錄更珍貴,少龍今次寶而回,別人或者不知少龍的功勞多大,但老夫卻最是清楚。來!為我大趙中興有望干一杯。”眾人紛紛舉杯,只有嚴平半點都不碰几上美酒。項少龍心中叫苦,郭縱這么一說,分明指趙國的興衰由他一手包辦,在這爭權奪位的時代,怎會不招人嫉忌。
果然趙穆和樂乘臉上都閃過不悅的神色,趙霸則凶光閃爍,只有郭開仍擺出一臉歡容,嚴平則仍是那毫無生气、半死不活的表情。項少龍亦偷偷留意那別具風格的趙致,她每次舉杯,都是淺嘗即止,不像其他人灌得一滴不剩。烏卓在項少龍耳旁低聲道:“郭縱想害你!”項少龍點頭表示知道,揚聲答謝道:“郭先生過獎了,末將只是奉大王和侯爺之命盡心辦事,所有事均由大王及侯爺指示,末將幸好有點運道,不負所托,我看這一杯應敬的是侯爺。”眾人慌忙向趙穆舉杯。
項少龍等自是邊飲酒邊心中詛咒,暗罵趙穆這殘暴的奸鬼。那美女趙致想不到項少龍對答如此得体,眼中亮起訝异之色,細細打量起項少龍來。趙穆的臉色好看了點,哈哈大笑,欣然喝酒,好像功勞真是全歸于他的樣子。不過誰都知道以他的城府,絕不會被項少龍區區數話打動,這表面的歡容只是裝出來給人看的。
郭縱向立在身后的管家高帛打個手勢,后者立時傳令下去,頃刻數十美婢穿花蝴蝶般捧著熱葷美食,擺到席上,又殷勤為客人添酒。項少龍特別留意嚴平,只見他几上只有青菜麥飯,顯見郭縱特別的照顧了他的“需要”。郭縱哈哈一笑道:“老夫的宴會一向必有歌舞娛賓,但今天鉅子肯賞臉來敝府赴宴,所以節目安排上有點改變。”
大力一拍手掌。忽然十多個女子由后方的兩扇側門擁出,几個□斗來到堂心立定,表演起各种既惊險又精彩的雜技來。當其中兩女絕無可能地在另兩女的肩頭凌空翻身,交換位置,再立定在對面下方的女子肩上時,眾人除嚴平外都拍掌叫好。荊俊低聲自負地道:“看過我的身手才拍掌吧!”
項少龍為之莞爾。荊俊始終是個大孩子,充滿了好胜心。眾女表演了變化万千的羅漢后,才在眾人掌聲中退出堂外。郭縱笑道:u真正要喝彩的人是致姑娘,我這些家婢的身手,都是由她訓練出來的。”眾人聞言忙向趙致喝彩,其中又以荊俊叫得最厲害,使人惱笑皆非。趙致盈盈起立,淡淡還禮,似對贊賞毫不在意,予人甚有涵養的印象。
郭縱忽地干咳兩聲,正容向項少龍道:“老夫听說少龍与鉅子間有點小誤會,不若由老夫當個和事老,把事情解決。”項少龍心中大恨。郭縱似乎沒有一句話不為他著想,其實一直在煽風點火,挑撥离間,原因自是因他項少龍与烏家的關系。几句話便弄到他十分難堪,就算他立即交出鉅子令,亦開罪了趙穆,因為他把擁有鉅子令一事瞞著這奸鬼;但假若他不讓郭縱做這“和事老”,郭縱便有借口對付他了。
幸好嚴平冷然道:“郭先生這和事老做得太遲了,現在本子和項兵衛的事,只能依從墨門的方式解決。”眾人不用問也知道,那种方式舍武力再無他途。趙墨行者伏擊項少龍一事,這些位于邯鄲權力最上層的人怎會不知道,亦明白嚴平方面吃了大虧,种下不可解的深仇。
趙穆從容道:“一個是大王最看重的客卿,一位是大王最寵愛的御前劍士,誰也不愿看到任何一方有失,不若明天由本侯稟奏大王,由他定奪,好嗎?”郭開和樂乘立即心中暗笑,嚴平在趙國地位尊崇,最近對付燕國的入侵時又在輔翼守城立了大功,對著趙王都平起平坐,把這事攤在他面前,不用說吃虧的定是項少龍。他兩人的想法郭縱這老奸巨猾的狐狸怎會不知道。
他和烏氏不和已不是一朝半日的事,而有關烏應元和呂不韋的關系,亦是由他透露与趙王知曉,現在烏家出了個這么厲害的孫姑爺,無論如何他也要毀掉他的。起先他還不明白趙穆的心意,經過言語試探下,立時有了默契。不過現在孝成王非常看重項少龍,又有烏氏在后面撐腰,他們不敢公然明槍明刀對付這由無名小卒變成有身份有地位的年輕劍手。
趙穆先打出了查察貞操的牌子,那知晶王后另有居心,為項少龍隱瞞了真相。于是他選中了劍術高明,手下又高手如云且身份超然的嚴平,告訴了元宗身上沒有鉅子令的事,挑起兩人間的矛盾。再由郭縱借擺慶功宴為名,實是制造嚴平殺他的良机。如此連環毒計,确是厲害。趙穆如此一說,嚴平首先反對道:“侯爺的好意心領了,鉅子令乃本門至寶,一刻也不能留在外人手上,此事必須立即解決。”眾人心中暗樂,知道嚴平立即會向項少龍挑戰。
趙霸一陣大笑,吸引了各人的注意力后道:“項兵衛宮宴与連晉一戰,聲震趙境,可惜趙某剛到了別處考較行館儿郎的劍技,未能目睹盛況,至今仍耿耿于怀。下面的儿郎均望能見識到項兵衛的絕世劍術,這絕對是切磋性質,希望項兵衛不吝賜教。”烏卓等均皺起眉頭,世上乃有這么不公平的事,這豈非采車輪戰法嗎?而且讓嚴平先摸清項少龍的劍路,更會對后來者提供大大便利。
出乎眾人意料之外的,趙致倏地起立,抱劍來至項少龍席前,含笑道:“請兵衛指點!”項少龍心道:我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呢?竟來向我挑戰,正要拒絕。滕翼已向躍躍欲試的荊俊打了個眼色,這小子大喜跳了起來,一點几角,凌空打了個□斗,越過趙致的頭頂,落在她后方,笑嘻嘻道:“有事弟子服其勞,師傅對師傅,徒弟對徒弟,便讓小子和致姑娘親熱一番。”項少龍等見這小子忽然變了項少龍徒弟,又口沒遮攔,語意輕佻,均感好笑。其他人見荊俊身手靈活如猴,都心中懍然,暗忖趙致今回遇到對手了。因為趙致亦正以靈巧多變名著邯鄲。
趙霸一向崖岸自高,极為自負,暗忖項少龍那有資格和自己平起平坐,心中狂怒,冷喝道:“小致便領教這位小兄弟的技藝吧!”趙致知道乃師在暗示她下辣手,兼之她又最恨男人向她調笑,應命一聲,猛一轉身,長劍電掣而去,標刺荊俊心髒,姿態既美,手法又疾又狠,确是第一流的劍法。
眾人見她突然發難,均以為荊俊猝不及防,難以閃躲。連項少龍和烏卓的兩顆心亦提到了喉嚨頂,怕他有失。只有滕翼像嚴平般毫無表情,似若盡管地裂天崩,也不能使他臉上的顏色有絲毫更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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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公開決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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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俊亦想不到對方招呼都不打一個,便立即動手。不過他一生在山林出沒,在猛獸群里打滾長大,比這更凶險的情況都不知遇上過多少次,哈哈一笑,使了個假身,似要往左橫移,到長劍臨身時,才差之毫厘般往右移開,閃到趙致的左后側,比鬼魅還要迅疾。
趙穆和郭縱交換了個眼神,都看出對方心中的惊异,項少龍有此子為助,确是如虎添翼,這樣看來,那烏卓和滕翼亦非易与之輩,不由使他們對項少龍的實力,重新估計起來。
趙致夷然不懼,這一劍純是試探荊俊的反應,這刻已知對方身手靈活之极,嬌叱一聲,兩腳一撐,离地而起,一個大空翻,手中利刃化作千万點劍花,就在空中往荊俊撒去。趙霸的人立即高聲喝彩。
項少龍見趙致劍法既好看又嚴密,非只是花巧靈動,心中大訝,亦由此推知趙霸必然非常厲害。同時想到當日連晉號稱無敵邯鄲;趙穆、嚴平這些身份超然的人,當然不會与連晉動手,可是趙霸這武館的主持人,為何竟任得連晉橫行呢?
心中一動,似已捕捉到□中因由,但又不能清晰具体地描畫出來,那种微妙的感覺,令項少龍頗為難受。場中兩手空空,只在腰間插了一把長匕首的荊俊,終于亮出了他的兵器。只見他手往怀內一抹,一團黑忽忽的東西便應手而出,先射往趙致的右外檔,然后加速彎擊回來,“當!”的一聲擊中了趙致長劍。
趙致的劍花立被撞散,人也落到地上。荊俊那東西則飛到頭上,不住隨著右手的動作在上空繞圈,原來是把半月形銀光閃閃的“飛陀刃”,兩邊均鋒利無比,尤其彎若牛角的尖端,更使人感到那可怕的殺傷力。項少龍還是初次見到他這獨門兵刃,暗忖若以之擊殺猛獸,當是不費吹灰之力。
荊俊笑嘻嘻看著不知如何應付他武器的趙致,一對眼趁机賊兮兮的盯著她的胸脯。趙霸喝道:“旁門左道的兵器,怎可拿來在大庭廣眾中見人。”一聲大笑在大門處響起,只听有人道:“趙館主此言差矣!天下間只有殺人或殺不了人的兵器,那有什么旁門左道可言。”
眾人愕然望去,只見大將李牧在十多名家將簇擁下,踏進門內,后面還追著高帛和几名郭家的府衛,顯是連通報也來不及。項少龍趁机把荊俊喝了回來。趙致眼中閃過森寒的殺机,悻悻然回座去了。
郭縱這老狐狸笑呵呵离座迎客,滿臉笑容道:“大將軍何時回來的,否則今晚怎也不會漏了你。”李牧虎虎生威的目光掃視了全場所有站起來歡迎他的人,當他瞧到趙穆時,虎目殺机一閃,才迅速斂去,冷冷笑道:u郭先生不會怪我不請自來就好了。”
眼睛盯著表情尷尬的趙霸道:“館主負責為我大趙培育人材,切莫墨守成規,本將軍長期与匈奴作戰,見慣戰場上千變万化之道,兩軍對壘時,唯一的目的就是胜過對方,那管得用的是什么武器。”趙霸气得臉色發黑,卻是啞口無言。李牧轉向項少龍,語气立轉溫和道:“少龍立下大功,今天我來就是要向你敬酒三杯,給我拿酒來!”
這趙國除廉頗外的一代名將,一來便鎮懾全場,連趙穆這么霸道的人,亦不敢出言開罪這軍方的第二號人物。樂乘和郭開更噤若寒蟬,不敢搭口。項少龍心中訝然,想不到這代表趙國軍方的人物竟會公然表示對自己的支持,使他不致勢單力孤,一籌莫展。
只有嚴平仍踞坐席上,不賣賬給李牧。李牧亦不怪他,逕自和項少龍對飲三杯,還坐入了項少龍席內。烏卓等三人慌忙离座,由郭縱使人在席后另安排了三個席位,安置了他們和李牧的隨員。
各人坐定后,趙穆干咳一聲道:“大將軍風塵仆仆,不知邊防情況如何呢?”李牧冷冷道:“巨鹿侯還是第一次問起匈奴之事,本將今次赶回邯鄲,為的卻是妮夫人的事情,我征詢過廉相國的意見后,均認為她的自殺疑點頗多,故決定由軍方聯名上書,求大王徹查此事,侯爺乃一手處理此事的人,當知李牧所言非虛,我還要向侯爺請教呢。”
項少龍恍然大悟。記起了趙倩曾說過趙妮乃趙國曾大破秦軍的一代名將趙奢的媳婦,兼之因堅守貞節而甚得人心,更得軍方擁戴,所以連趙穆也不敢碰她。現在趙穆色膽包天把她害死了,他与軍方趙奢系統將領們的斗爭再無轉寰余地,變成了正面交鋒,所以李牧現在才毫不客气,擺明要對付他趙穆。
趙穆的臉色立時變得非常難看,但沖著李牧的軍權地位,仍不敢反臉發作。郭開陰聲細气地道:“妮夫人因思念亡夫,自盡而死,此乃千真万确的事,大王最清楚其中情況。大將軍不把精神放在邊防上,是否多此一舉呢?”
項少龍想不到圓滑如郭開者,竟會如此頂撞李牧,可見軍方和趙穆一党的斗爭,已到了白熱化的地步,再不顧對方顏面了。李牧不愧強硬的軍人本色,仰天長笑道:“我們就是怕大王給小人蒙蔽了,才不能不理此事。爭胜之道,先匡內,后攘外,若說此乃多此一舉,真是笑話之极。”
郭縱一向不參与任何派系的斗爭,而各派亦因他的舉足輕重而對他加以拉攏,使他能左右逢源,這時見火藥味愈來愈濃,勢頭不對,插入打圓場道:“今晚不談國事,只談風月,老夫安排了一場精彩絕倫的美人舞劍,請各位嘉賓欣賞如何?”尚未打出手勢,嚴平沉聲喝道:“且慢!”
緩緩站了起來,拔出背后比一般劍長了至少一半的鉅子劍,冷然望著項少龍道:“項兵衛,今晚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讓本子看看叛徒元宗傳了你什么絕技?”由于嚴平身份特殊,李牧也找不到插嘴和干預的理由。項少龍知道此戰避無可避,心想這一仗就當是送給元宗在天之靈的祭品,若非以眾凌寡,嚴平休想傷得這墨家大師的半根毫毛!霍地立起,兩眼寒芒電閃,盯著嚴平道:“誰是叛徒?鉅子你見到墨翟他老人家才辯說吧!”
嚴平怒哼一聲,顯是心中非常憤怒,移步堂心,擺開門戶。堂內鴉雀無聲,人人均知道嚴平的劍法深不可測,當然有人暗中叫好,有人卻為項少龍擔心。趙穆則在偷笑,若殺了嚴平,盡管孝成王知道項少龍情非得已,亦必然大大不悅。若嚴平殺了項少龍,去此眼中釘,更是對他有利。所以無論結果如何,對他均是有百利而無一害。
項少龍离開席位,出乎眾人意料之外的,他竟往對席的趙穆走去,兩眼寒芒閃閃,一點不讓地瞪著趙穆。趙穆和一眾手下都泛起戒備的神色,有人更手按劍把,准備應付任何對趙穆不利的行動。項少龍來到趙穆席前立定,微微一笑,解下腰間的飛虹劍,連鞘放在趙穆眼前席上,淡淡道:“這把劍還給侯爺,它既曾痛飲囂魏牟的鮮血,當沒有辱沒侯爺贈劍厚意。”再深深盯了這与他有深刻血仇的奸賊,才轉身往立在堂心的嚴平走去。
囂魏牟雖因他而死,但真正下手殺囂魏牟的卻是滕翼,項少龍這么說,是要故意激怒趙穆,同時讓他知道自己已悉破他的陰謀。這還劍的行動正表示要和他畫清界線,公開對抗。在這一刻,他連趙孝成王也不放在眼內,更不要說趙穆了。亦只有這樣公開決裂,他才可得到廉頗和李牧等軍方的全力支持。
趙穆果然气得臉色陣紅陣白,難看之极。其他人還是首次知道囂魏牟給人殺了,齊感愕然,紛紛交頭接耳,連李牧和嚴平亦閃過惊訝神色。不用再和趙穆這大仇人做戲,項少龍大感輕松,兩眼凝視著嚴平,伸手拔出墨子木劍,心中涌出騰騰殺气,像熱霧般蒸騰著,同時心頭一片澄明,万緣俱滅,連元宗的恩仇也忘記了,天地間只剩下他的墨子木劍和對方的鉅子劍,再無他物。
嚴平雖然穩立如山,毫無破綻。可是項少龍卻似完全明白敵人的所有動向和意圖,一絲不漏地反映在他有若青天碧海的心境里。這正是墨翟三大殺招“守心如玉”的心法,借著奇异的呼吸方法,專一的心志,而与趙穆的決裂,更使他像立地成佛,忽然得道的高僧,達到了這种劍道的至境。在旁觀者眼中,項少龍忽地變了另一個人似的,淵亭岳峙,靜若止水,但又涵蘊著爆炸性的力量和殺气。
趙穆和趙霸同時泛起駭然之色,他們都是用劍的大行家,自然知道這种境界,最能發揮劍術的精要。嚴平露出了凝重的神色,他深明墨子劍法重守不重攻之理,欺項少龍年輕气躁,打定主意,決定了不作主攻。若非項少龍顯露出如此可怕的气勢,他絕不會這般忍手謙讓。
項少龍眼光落到對方的鉅子劍上。在燈火下,有若暴長磷光的劍体散發著一种無可名狀的璀璨光芒,纖塵不染,可見极為鋒利。心中不由奇怪起來,墨子劍法以拙為巧,這种鋒快的長劍,不是与墨子劍法的精神相違背嗎?除非嚴平另有絕活,否則這种劍絕發揮不出墨子劍法的精華。想到這里,心中已有計較,提起木劍,一步一步,緩慢有力的向嚴平迫去。嚴平雙目射出陰鷙厲芒,緊盯著項少龍雙肩。
大堂落針可聞,只剩下項少龍似与天地万象相合無間充滿節奏感的足音。眾人泛起一种奇怪的感覺,就似一切均在項少龍的掌握中,万物都要向他俯伏叩首,那知這正是墨氏三大殺招的精神。
項少龍想起大梁鄒衍的觀天台,憶起漫天星辰的美景,心中涌起万象豪情,一聲裂帛般的大喝,使出三大殺招以攻代守的招式,墨子劍似縮似吐,倏忽間循著一道玄奧無匹,含著物理深義的徑路,直擊嚴平臉門。以嚴平如此沉狠的人,亦吃了一惊,只覺對方劍勢若長江大河,滔滔不絕,假若自己只采墨子劍法的守式,立時會陷于捱打之局,更惊人的是對方的劍勢隱隱克制著墨子劍法,偏又是墨子劍法中不能怀疑的招數,無奈下,鉅子劍化作點點寒芒,以攻對攻。
項少龍正是要迫他施出壓箱底的本領,這時見計已得售,驀然后退,使出以守代攻其中的“回劍式”。嚴平大喜,還以為對方优越的劍法只是曇花一現,旋又落回墨子劍法的老套里。他這套劍法乃出于自創,名為“破墨”,專門用來對付墨門內的敵人,所以對殺死項少龍真是成竹在胸,此時怎肯錯過如此良机,忙搶前狂攻,早忘了剛才擬好以守為主的策略。項少龍腦際澄明如水,見對方劍芒暴張,但目標卻是自己的右肩,那亦是他故意露出來的破綻。
以守代攻乃墨氏三大殺著的首式,內中包含了一百二十勢,每勢均有一個破綻,而這些破綻都是精心布置的陷阱,引敵人入彀,這正是以守代攻的精義。這時見嚴平中計,哈哈一笑,閃電移前,嚴平登時刺空。項少龍略一沉腰,墨子木劍電疾回旋,不偏不倚重重砍在對方劍上。
他知道嚴平劍法高明,火候老練,絕不會輸于自己,縱使自己有三大殺招傍身,始終是剛剛學曉,未夠純熟,所以不求傷敵,但卻把握了机會,以比對方長劍至少重上三、四倍的木劍,又憑著自己過人的臂力,硬是迫對方比拚內勁。嚴平立時吃了大虧,右手酸麻,鉅子劍差點甩手落地。項少龍亦心中懍然,原來嚴平表面看來精瘦如鐵,但臂力卻非常惊人,那反震之力,亦使他右手一陣麻痹。
嚴平悶哼一聲,往橫移開,使出墨子劍法的守勢,門戶森嚴至潑水難進。旁觀諸人看得目定口呆時,項少龍劍交左手,由一個完全意想不到的角度,木劍似燕子翔空般彎向外檔,再回擊而來,掃往嚴平右肩處。嚴平那想得到對方左手使劍同樣厲害,右手血气又未复元,不得已再退一步,變成面向敵人,鉅子劍使出巧勁,往木劍斜挑而出,意圖化去對手重逾千鈞的橫掃。
項少龍大笑道:“你中計了!”木劍一絞,已与對方寶刃纏在一起。人影乍合倏分。表面看來兩人毫無損傷,但人人都瞧出嚴平吃了大虧,臉色蒼白無比。項少龍“嚓嚓嚓”一連上前三步,往嚴平迫去。嚴平咬著牙根,相應后退。又同時齊往左移,似若有根無形的線,把兩人牽著。
嚴平不愧長年苦行的人,神情很快回复正常,便像沒有受傷那樣。原來嚴平剛才被項少龍起腳掃中小腿側,若非他馬步沉穩,又立即橫移化力,早仆倒地上,但仍隱隱作痛,知道不宜久戰,沉吼一聲,鉅子劍疾如流星似地往對方擊去。項少龍斗志如虹,數著嚴平的呼吸和步調,當對方出招前,早由對方轉急的呼吸和步伐輕微的變法察覺先机,覷准虛實,使出三大殺招最厲害的“攻守兼資”中的“忘情法”,把自己投進死地,全憑稍占优勢的先机,和對方比賽本能和直覺的反應。
一聲慘哼,嚴平長劍墮地,蹌踉跌退,臉色若死人,左手捂著右肩,鮮血由指隙泉涌而出。這一劍雖不致命,但嚴平短期內將難有再戰之力,右手會否給廢掉,仍在未知之數呢。當下有人搶出,要摻扶這心高气傲的人。
嚴平站直身体,喝開扑來的人,瞪著項少龍道:“你為何要手下留情?”項少龍回劍到背后革囊里,淡淡道:“元兄雖因你而死,但始終是你墨門本身的斗爭,与我項少龍無干,為何要分出生死?”
嚴平沉聲道:“剛才你使的是什么劍法?”項少龍平靜答道:“是本人自創的劍法,鉅子感覺還可以嗎?”嚴平眼中射出深刻的仇恨,喝了一聲“好”,頭也不回,朝大門走去,連劍也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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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始皇之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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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平黯然敗走后,項少龍乘机告辭。
李牧欣然送他一程,著隨從讓了三匹馬出來,予滕翼等三人,項少龍被他邀到馬車上去。
車隊緩緩開下郭家山庄。
李牧沉吟半晌,喟然道:“我們今次是忍無可忍,孤注一擲,借妮夫人的事与趙穆作最后的周旋。”接著伸手搭上他的肩頭,語重心長地道:“我和相國一直留心著你,少龍你是我大趙這數代人里難得的人材,而且還是這么年輕。”再歎了一口气道:“假設今次大王仍要維護趙穆,少龍立即离開趙國,到別處闖天下,不要像我們般瞎守著這完全沒有希望的國家。”
項少龍愕然道:“我們得到了秘錄,為何大將軍仍這么悲觀,我看大趙的人丁正興旺起來,只要再多几個年頭,便能恢复元气!!”
李牧打斷他道:“少龍你對國事認識尚淺,就算沒有長平之戰的大傷元气,我們亦有先天的缺陷。那就是不斷寇邊的匈奴,使我們為了應付他們,國力長期損耗。所以各國中,惟我大趙人丁最是單薄,雖是名將輩出,但建國后從來只有守成的份儿,沒有擴張的能力。”
項少龍打從深心中歡喜這与廉頗齊名的蓋世名將,忍不住道:“大將軍既看清楚這點,為何亦戀棧趙境不去呢?”
李牧望往車窗外,眼中射出悲天憫人的神情,輕輕吁出一口气道:“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我長期守衛北疆,与匈奴作戰,与邊塞的住民建立了深厚的感情,若我棄他們而去,凶殘狠毒的匈奴人還有誰能抵擋,我怎忍心讓他們任人屠戮呢。唉!”
言下既無奈,又不胜欷□。
項少龍心中感動,斷然道:“大將軍可否把上書大王一事,推遲一兩天。”
李牧兩眼精光一閃,瞪著他道:“你似乎有點把握,究竟是什么妙著?”
項少龍對他是打心底生出欽佩之情,毫不隱瞞把趙穆可能是楚人派來顛覆的間諜一事說了出來。
李牧大力抓著他肩頭,眼中閃動出希望的焰芒,道:“少龍你真行,我們便從未曾由這點入手對付趙穆,我還會在邯鄲留上几天,讓我們緊密聯絡,配合上書的時間。”
兩人再商議了一會后,已抵達烏氏城堡,下車前,李牧拉著他道:“少龍你仍是血气方剛,很難抵受誘惑,你雖記緊酒色害人,縱是鐵漢,也受不起那种日以繼夜的銷蝕,少龍定要切記。”
項少龍知道自己的風流事跡,尤其是与雅夫人的韻事,已廣為流傳,所以李牧才有此忠告,老臉一紅,俯首受教。
剛踏入烏府,府衛便把他和烏卓請去与烏應元見面,滕荊兩人逕自回后宅休息。
烏應元由陶方陪著,在內宅的密室接見他們,听取了此行的報告后,稱贊了他們一番才道:“圖先剛派人和我聯絡,說呂不韋的形勢相當不妙,他在秦朝的敵人正利用疏不間親之理,在庄襄王前播弄是非,要把他排斥,庄襄王為人又优柔寡斷,說不定會被打動,所以把嬴政母子運返咸陽一事,刻不容緩,有她母子二人在庄襄王身邊,呂不韋的地位便可穩如山岳,甚至可坐上相國之位,否則連我們的希望也破滅了。”
項少龍的血液里仍流著被李牧打動的情緒,皺眉道:“可否拖遲几天,看看扳倒趙穆一事是否有希望?”
烏應元凝神瞧著他道:“我知少龍恨不得把趙穆碎□万段,但這始終是私人恩怨,少龍應以大局為重,現在烏家的命運已落在你肩頭上,一個不好,便是堡破人亡之局。”
項少龍沉吟道:“若扳倒了趙穆,大趙或仍有可為?”
烏應元不耐煩地打斷他道:“這只是妄想,就算殺了趙穆,在孝成王這种昏君手上,趙家仍注定是亡國之奴,趙太子亦非好材料。烏家唯一出路,就是依附大秦,才有希望。”
項少龍垂頭無語,亦知道自己因与李牧一席話后,被對方忘我的偉大精神打動了。
還是烏應元這個不折不扣的生意人厲害,不論感情,只講實際收益來得高瞻遠矚,因為歷史早證明了他的說法正确無誤。
烏應元心中极疼愛這女婿,亦知自己語气重了,聲音轉向溫和地道:“我知少龍智計過人,不知對送回嬴政母子的事,有什么頭緒呢?”
項少龍振起精神道:“現在時間尚早,待我休息一會,便去找朱姬,只要能說服她,事情才有可能成功。”
烏應元等三人同時愕然。
現在已是戌時了,還說時間尚早?
難道他要半夜三更,摸入朱姬的香閨嗎?
項少龍浸在浴池里,心情矛盾之极。
他是個极重感情的人,坐時空机來到的第一個地方就是趙國,与趙人相處了這段時日,赴魏時又与趙軍相依為命,已建立了緊密的感情,下意識地把趙國視為自己的國家,希望能為她盡一點力。
但他又知道即管干掉趙穆,趙國仍不會好得到那里去,這种兩頭不著岸的心情,自是使他愁思難禁。
身旁的婷芳氏柔聲道:“少龍在想什么呢?”
另一邊的烏廷芳帶點醋意地道:“當然是想著雅姊和倩公主哪!”
項少龍摟著兩個赤身裸体,粉嫩膩滑的玉人儿,想起李牧勸他不要縱情酒色的告戒,苦笑道:“和你這兩個美人在一起,怎還會想起其他女人。我只是因今晚有要事去辦,不能陪你們,所以才心中苦惱。”
烏廷芳諒解地道:“陶公剛通知了我們,項郎放心去吧,我們兩人會乖乖的等你回來,噢!忘了告訴你,自你到大梁去后,婷姊每晚都和芳儿同床共寢,說親密話儿,今晚我們姊妹就在榻上等你回來。”
項少龍心叫天啊,若每次她們都要雨露均沾,想不酒色傷身都怕難矣。
烏廷芳又興奮地道:“想不到嚴平都不是你對手,真希望你也能挫挫那趙霸的威風。”
項少龍想起趙致,忍不住出言相詢。
烏廷芳有點尷尬地垂頭道:“听說她是連晉那坏蛋的情人之一,你殺了連晉,她自然恨你入骨了。”
項少龍心中恍然。
趙霸對自己充滿敵意,亦可能是与此有關,而非和趙穆有任何勾結,但當然也有可能是另有原因。
在這時代,又或在二十一世紀,誰有權勢,便自有依附之人,此乃千古不移的至理。
項少龍看看時間也差不多了,向正為浴池添加熱水的春盈道:“給我找滕翼和荊俊兩位大爺來。”
紛紛雨雪,仍漫漫不休地洒往古城邯鄲。
項少龍和滕翼兩人隱身暗處,注視著仍隱有燈火透出的大宅。
項少龍在滕翼耳旁笑道:“荊俊這小子定是心中暗恨,因為我把他從有女人的溫暖被窩中抓了出來。”
滕翼冷哼道:“他敢?我警戒了他,若太荒唐的話,就把他赶回家去。”
項少龍暗忖,有滕翼管著荊俊,這小子想放恣亦不易。
風聲響起,身手比常人敏捷靈巧十倍的荊俊由牆上翻了下來,迅即來到兩人隱身處,低聲道:“想不到里面這么大!我已找到朱姬的住處。”
項少龍點頭道:“我們去吧!”
三人從暗處閃出,來到高牆下。
項少龍望往雨雪紛飛的夜空,暗忖這樣月黑風高,更适合干夜行勾當,誰會在這种嚴寒天气下不躲在被窩里,連守衛也要避進燃著火坑的室內去呢。
在這万籟俱寂的夜深時分,他們便像置身在与眾不同的另一世界里。尤其項少龍想起即可見到把中國第一個皇帝生出來的美女,心頭既興奮又刺激。
項少龍仔細体味著這奇异的情緒,隨著荊俊迅速攀過高牆,來到了庄院之內。
里面房舍連綿,教人難以一目了然,亦使人想不到以嬴政的質子身份,為何竟占用了這么大的地方。
他們落腳處是個長方形的露天院子,對著高牆是一列房舍,看來是□仆居住的地方。
荊俊展開身法,熟門熟路的在前引路,一口气越過數重屋宇,到了一個園林之內,花木池沼,假山亭榭,相當不俗。
荊俊指著園林另一邊一座透出燈光的兩層樓房道:“我剛才偷听侍女說話,朱姬應是住在那里,卻不知是那個房間?”
滕翼細察環境道:“我們就在這里為你接應把風,若見形勢不對,荊俊會扮鳥叫通知你。”
項少龍點頭答應,往樓房潛去,揀了個沒有燈光透出的窗戶,看過沒有問題后,閃了入去。
這是個小廳堂模樣的地方。
躡足到了往外去的木門,貼上耳朵,听得外面無人時,推門而出。
外面是一條走廊,一端通往外廳,另一端是通往樓上的梯階。
屋內靜悄無聲,看來婢仆們早進了夢鄉。
這個想法還未完,梯頂處足音響起。
項少龍忙躲回門內,奇怪為何這么晚仍有人未睡覺。
足音來到門前停下。
項少龍大叫不妙,這時來不及由窗門离去,匆忙下避到一角,蹲在一個小柜之后,雖不是隱藏的好地方,總好過与來人臉臉相對。
果然有人推門而入,接著是杯盤碰撞的聲音。
項少龍知道對方不曉得有人藏在一角,放膽探頭一看,原來是兩個俏丫環。
其中一婢打了個呵欠道:“最怕就是他了,每次來了夫人都不用睡覺,累得我們要在旁侍候。”
另一婢道:“夫人平時話也不多半句,但見到他卻像有說不完的話。”
先說話的婢女笑道:“總好過服侍那個色鬼,身体都不行了,還要靠討厭的玩意發□,香姐便給他一連三晚弄得只剩下半條人命。唉!”
項少龍心中一沉,這色鬼不用說就是嬴政,現在由婢女口中說出來,看來雅夫人說的一字不假。
這究竟是什么一回事?雄材大略的秦始皇怎會是如此一個人,將來他憑什么誅除呂不韋,又統一六國,确立中國龐大的基礎規模。
嘮嘮蘇蘇下,兩婢捧著弄好的香茗去了。
項少龍知道有人未睡,不敢由樓梯上去,由窗戶离開,覷准二樓一間燈火烏暗的窗戶,攀了上去,才到一半,一隊巡衛由花園的小路提燈而至。項少龍大吃一惊,因為這若是朱姬宿處,巡衛自然特別留心,絕不會錯過他這吊在半空的人。
猛一咬牙,加速往上升去,倏忽間已穿窗進入屋內。
那是女性住的大閨房,地上滿舖厚軟的地席,秀榻內空空如也,除了几椅梳□鏡外,牆上還挂滿壁畫,美輪美奐,項少龍正怀疑這是朱姬的寢室時,兩婢熟悉的腳步又在門外響起。
項少龍心中叫苦。
這叫前面有狼,下面有虎,幸好房中一角放了個大柜,無可選擇下,扑了過去,拉開一看,內里共分兩格,最下一格雖堆有衣物,仍可勉強擠進去,那敢遲疑,忙縮了進去,剛關上柜門時,兩婢推門入來。
接著是整理被褥的聲音。
不一會兩婢走了出去,卻沒有把門掩上。
項少龍心中叫苦,看情況朱姬和那情夫隨時會進來,自己豈非要屈在這里听朱姬的叫床聲。
今晚看來很難接触到朱姬,若在有烏廷芳和婷芳氏兩人在的被窩中渡夜,自然比蜷曲在這里強胜百倍。
而且滕荊兩人久候他不出,可能會弄出事來。
苦惱間,一重一輕兩种足音由遠而近,接著是關門聲。
項少龍心叫天啊!閉上眼睛,听天由命。
外面傳來衣衫□□的摩擦聲,和男女親熱的呻吟聲。
項少龍閒著無事,不由猜起朱姬這情夫的身份。
照理絕不會是趙穆,明知明天軍方將領會向孝成王翻他的賬,目下好應去向趙王獻媚下藥,蠱惑君心。因為說到底,趙王對趙妮有著一定的感情,若真的知道下手害她的人是趙穆,說不定會不顧“夫妻”恩情,把趙穆處死,趙穆怎可大意疏忽。
可是朱姬母子一直被置在趙穆的監視下,其他人想接近亦須趙穆首肯才成。
那這人會是誰呢?
一把柔情似水的聲音在柜外的房內響起道:“人家托你的事,辦得怎樣了?”
項少龍心中叫絕,只听聲音,便知這女人很懂利用天賦本錢,迷惑男人,難怪剛登皇位的庄襄王對她如此念念不忘了。
呂不韋既挑中她媚惑庄襄王,她自非泛泛之輩。
那情夫道:“現在局勢不明,仍未是回秦的時刻。”
項少龍嚇了一跳,立時認出這是大夫郭開那娘娘腔。
想不到原來竟是他,難怪能与朱姬搭上,只不知趙穆是否知道此事。
朱姬嗔道:“有什么不明朗的,現在异人已登上王位,只要我們母子能回咸陽,政儿就是繼承王位的儲君,還有什么好顧忌的!”
親吻的聲音再次傳來,朱姬嬌吟的聲音比前加劇,顯是郭開正施展調情手段,安撫朱姬。
只听得朱姬嬌呼道:“不要!”
郭開道:“春宵一刻值千金,難得有這机會,來!到帳內再說吧!”
朱姬微怒道:“你只是對人家身体有興趣,一點都不關心妾身的心事。你說吧!為何答應了人家的事卻不做。”
郭開急道:“你不知我已做了很多工夫嗎?只是現在庄襄王剛登位,各方面都看得你們很緊,兼且呂不韋現在地位不穩,隨時有坍台的危險,無論怎樣計算,你也不應該于這時偷回咸陽去。”
項少龍逐漸明白過來,朱姬以美色誘惑了趙穆党內郭開這重要人物,想借助他的力量,逃离邯鄲。
只不知郭開是否真想背叛趙穆,還只是存心騙色,看來還是后者居多。只要想想郭開正得勢當權,在趙國內又有龐大親族,無論他是多么自私的人,一旦面對生与死的選擇,怎能不為父母兄弟妻子儿女著想。
最尷尬的更是若郭開到秦國去,肯定要失去朱姬和性命,因為朱姬另外兩個男人,無論呂不韋或庄襄王,都會因嫉忌把他郭開殺死。
以郭開那么精明的人,怎會不考慮到這些切身的問題?
朱姬亦當明白這道理,只是心切歸秦當王后,什么都顧不得了。
朱姬果然默不作聲。
郭開柔聲道:“來吧!天气這么冷!有什么地方比被窩更舒服呢?”
接著是寬衣的聲音。
朱姬的聲音道:“你先到帳內去,我落了□便來陪你。”
郭開顯然非常疲乏,打了個呵欠,上榻去了。
外面傳來朱姬脫衣的聲音和解下頭飾的微響。
奇异的聲音響起,原來是郭開的鼻鼾聲。
項少龍受到感染,眼皮也沉重起來,快要睡著時,足音迫近。
他立時睡意全消,暗忖不是這么巧吧,朱姬竟要來打開柜門取她的性感睡袍?
想猶未已,柜門被拉了開來。
項少龍人急智生,扑了出去,摟著她倒在席上,一手捂著她的小嘴,把她丰滿而只穿著單衣的動人肉体壓在身下,同時湊到她耳旁低喝道:“我是項少龍,奉呂不韋之命來找你!”
重覆了三次后,朱姬停止了掙扎,嬌軀放軟。
榻上傳來郭開有節奏的打鼾聲。
項少龍叫了聲謝天謝地,仰起了少許,登時和朱姬臉臉相對。
他不由心儿急跳。
只見身下女子,生得妖媚之极,充滿成熟女性的風情,一對會說話的眼睛,亦在閃閃生輝的打量著項少龍。
項少龍登時全面感受到她丰滿迷人的肉体,一陣心旌搖蕩,熱血騰涌。嚇得忙壓下欲火,以免對方察覺。
緩緩挪開捂著她濕軟小嘴的大手,朱姬的花容月貌,立時呈現眼下。
她絕不是烏廷芳、雅夫人又或紀嫣然那种完美精致的美麗,臉龐稍嫌長了一點,鼻梁微曲,朱唇亦丰厚了些,可是配起她秀媚的俏目,卻形成一种蕩人心魄的野性和誘惑力,尤其极具性格的檀口,唇角微往上彎,使男人感到要馴服她絕非易事。
我的天啊!
這就是秦始皇的生母!
他一直在尋找秦始皇,卻從沒夢想過可這樣占他母親的便宜。
如蘭的体香發香,沖鼻而入。
朱姬一瞬不瞬她瞧著他輕輕道:“我知你是誰,因為趙穆現在最想除去的人就是你。”
項少龍收起意馬心猿,湊下去在她耳旁道:“希望你也知烏家和呂先生的關系,他派了圖先來和我們接触,要盡快把你們母子弄回咸陽去。”
項少龍苦忍著耳腔內的痕痒,強制著侵犯她的沖動,卻捺不住輕嚙了她圓潤的耳朵,道:“首先要和你取得聯絡,了解情況,才能定下逃亡的細節,我—”
榻上傳來翻身的聲音。
兩人大吃一惊。
朱姬急道:“明晚再來!我等你。”
項少龍忙滾往一側。
朱姬敏捷地站了起來,這時榻帳內傳出郭開的召喚。
朱姬俏臉微紅,俯下俏臉橫了項少龍一眼。
項少龍忍不住色心大動,伸手握著她的小腿,緊捏一下,才放開來。
那种銷魂的感覺,比之真正歡好,更要感人。
朱姬又白了他一眼,才往臥榻走去。
當她弄熄燈火,鑽入帳幔里時,項少龍才清醒過來。
不由暗叫這婦人好厲害,匆匆离去。
這時就算他弄出聲響,郭開也不會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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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進退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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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早點,項少龍去見烏氏父子,卻見不到烏卓和陶方。
他記起了与趙穆接触的可疑楚人,知道兩人定為此事去了。
當他報告了昨晚見到朱姬的情況后,烏氏父子都沉吟起來。
烏應元皺眉道:“這個女人非常厲害,沒那個男人能逃過她的引誘。但是郭開為何這么斗膽,那處的婢仆應是趙穆的人,他這樣作登榻之賓,怎瞞得過趙穆呢?”
烏氏道:“趙穆很多事都放下去給郭開辦,那里的人說不定就是由郭開一手部署的,所以才可以這么肆無忌憚,監守自盜。”
轉向項少龍道:“你那兩名新收的家將是難得的人材,好好的籠絡他們,財富女人,可任他們要求。”
項少龍唯唯諾諾應道:“我曉得的了!”暗忖若純講利害關系,怎可持久相依?
烏應元道:“少龍現在似乎可輕易把他們母子偷出來,問題只在如何离開邯鄲,沿途又如何逃過追兵的搜捕?”頓了頓怀疑地道:“這是否太容易了點!”
項少龍只擔心另一方面,道:“我們烏家有這么龐大的親族,眷屬不下千人,怎逃得出趙國?”
烏應元微笑道:“這事我在兩年前便安排好了,烏家生意遍天下,所以一直以來,都不斷有人被安排到別處去管理生意和牧場,最近更借口開發新的牧場,連廷威也給送了出去,免他花天酒地時□漏了口風。”
項少龍這才恍然,難怪見不到烏廷威,道:“趙王既知岳丈和呂不韋交往的事,現在我們又不斷把家族的人調离邯鄲,怎會不起疑心呢?”
烏應元道:“他們始終止于怀疑吧了!從沒有抓到什么真憑實据,而且無論郭家或我們,均与各國權貴有往來,還不時為趙王進行秘外交,若非趙穆從中煽風點火,和呂不韋有交情算得什么一回事?——
項少龍更是不明白,道:“趙穆為何欲去我烏家而后快呢?”
烏氏一掌拍在几上,怒道:“還不是郭縱這家伙從中弄鬼,不知從那里查到我們族譜內有秦人的祖先,又查得烏氏乃秦人邊地一個大姓,自此趙王對我們疑忌日深,趙穆只是順著趙王心意,落井下石吧!”
項少龍至此才弄清楚來龍去脈。
烏應元回到先前的話題道:“郭開既秘密搭上了朱姬,得怎樣想個方法,利用這事打擊郭開和趙穆的關系。若沒有郭開給趙穆出坏主意,趙穆會容易對付多了。”
烏氏嘴角逸出一絲高深莫測的笑意,道:u這事容后再說。”轉向項少龍道:“你最好想個較具体的計划,今晚見朱姬時好堅定她的信心,以后合作起來容易一點。”
這時下人來報,有客人找項少龍。
項少龍心中奇怪,究竟是誰來找他呢?
項少龍這時在烏家的身份更胜從前,儼然為烏氏、烏應元外最重要的人物,就在主宅大廳內接見客人。
他出到廳堂,來的竟是少原君的舊將劉巢和蒲布兩人。項少龍大喜趨前,把兩人扶起,惊喜交集道:“我天天都在盼你們來,終給我盼到了。”
兩人見項少龍如此重視他們,都感激得熱淚盈眶。
項少龍問起大梁的事。
原來自項少龍美逃出信陵君府,信陵君暴跳如雷,又發覺《魯公秘錄》除了頭一截外,被人偷龍轉鳳盜走了,气得差點自殺,更怀疑乃姊平原夫人向項少龍透露消息,對她兩母子冷淡起來。
少原君因此變得脾气暴躁,終日打罵家將,蒲布等乘机請辭。
沒有了信陵君的支持,少原君亦難以支撐二百多個家將的局面,索性將他們遣散,于是蒲布等聯同四十多人,回到邯鄲。
他們均為這里的地頭蛇,打听到項少龍安然無恙,立即來找他。
項少龍靈机一触,使人向烏應元要了一筆鉅額銅元,塞給兩人道:“你們找個地方落腳,但記緊不要□露与我的關系,即管盡情享樂,當我要你們辦事時,自會找你們。”
蒲布兩人知他正与趙穆展開生死斗爭,聞言心領神會,又見他出手比少原君闊綽十倍,人品卻要好上百倍,那還不死心塌地要追隨他。
劉巢道:“我們在邯鄲都是很吃得開的人,現在又正式离開了平原府,不若我們詐作投靠趙穆那奸党的人,好充當公子的耳目。”
項少龍暗忖這果然是好主意,誰想得到一向与自己為敵的平原府家將,竟是他的人呢。与他們商量了要投靠的對象后,又研究了聯絡的方法,兩人才興高采烈地告辭走了。
項少龍心情輕松起來,往找滕翼,見他正訓練烏家的子弟兵,想起特种部隊的觀念,對他道:“你看看我這提議是否可行,在這二千子弟兵中,揀出大約一百個最精銳的,名之為‘精兵團’,把他們帶往農場隔离了來操練,學習各种不同技能,假若人人都學得你和荊俊的一半身手,那時要強闖進質子府救人,亦非沒有可能的事了。”
滕翼先听得眉頭大皺,暗想一百人那能成什么大事,到項少龍把自己以前在特种部隊的嚴格訓練和取強汰弱的方式說出來后,這經驗丰富的猛將亦要五体投地道:“這种訓練方式我還是首次听到,少龍你實是無可比擬的軍事天才,戰爭到了你手上變成了一种藝術。”
項少龍心中暗笑,若把刀劍箭變成了槍炮,只是這個古代特种部隊,便或可征服六國,統一天下了,那時何懼區區一個趙穆。
兩人又詳細研究了訓練的方式和裝備,項少龍才領著荊俊和那十名隨身保鏢,往雅夫人府去。
策騎路上時,項少龍想起了不知去向的美蚕娘,恨不得立即掉轉馬頭,走到桑林村看個究竟。
又想起遠在大梁的紀嫣然,一時滿怀憂思,不能自己,難舒愁眉。
与他并騎而行的荊俊,溜目四顧,看著街上的行人,忽然有感而發道:“小俊很感謝項大哥和滕大哥,沒有你們把我帶到這么刺激好玩的地方來,生活不知怎過才好呢?”
項少龍拋開心事,笑道:“但也可能會害得你丟了性命!”
荊俊嘻嘻一笑,洒脫地道:“那就只好認命了!正是因為有這种隨時丟命的危險,和美女玩起來時才特別有味道,那种感覺就像我五歲那年,首次幫爹去獵虎的情景?”
項少龍失聲道:“五歲的小孩走路都不穩妥,你能夠幫什么忙呢?”
荊俊也笑起來道:“這就忘記了,只記得當猛虎掉進陷阱時,那可怕的叫聲,嚇得我把尿撒到褲襠里去。”
項少龍忍不住哈哈大笑,愁眉稍解。
后方蹄聲響起。
眾人聞聲一齊扭頭往后望去。
一騎由遠而近,策馬者外披斗篷連頭罩著,一時看不清楚臉容,到奔至近處,才認出是誰。
荊俊的眼立即亮了起來。
項少龍也微感愕然,喚道:“致姑娘要到那里去?”
趙致放緩馬速,來到項少龍另一邊,別過臉來,冷冷看著項少龍道:“兵衛要到那里去呢?”
荊俊在那邊向她眨眼道:“致姑娘還未回答項大哥的話哩?”
趙致見到荊俊就心中有气,覺得他比任何人都要討厭,怒道:“大人說話,沒有你插嘴的余地!”
項少龍失笑道:“姑娘錯了,小俊是我的好兄弟,他的話就是我的話。”
荊俊想不到項少龍這么抬舉他,立時神气起來,挺起胸膛,故意惋惜地歎了一口气道:“我還以為致姑娘是來找我荊俊的哩!”
趙致气得俏臉煞白道:“誰要找你?”
不知如何,荊俊的舉止動作,總令她看不順眼,芳心生气。
荊俊呵呵一笑道:“那你來找誰啊!”
項少龍不禁莞爾,這小子對調戲女人,頗有一手。
趙致知道落入了荊俊的說話陷阱去,若她答是來找項少龍,因著荊俊先前語气暗示的意思,便變成她是春心動了來找項少龍。若答不是,自然找的是他荊俊了。
事實上趙致亦弄不清楚來找項少龍是有何目的。
昨晚項少龍大胜在邯鄲有崇高武術地位的宗師級人物嚴平,震懾了在場各人。
一向自視甚高的趙霸亦生出怯意,尤其現在更有軍方在背后為項少龍撐腰,趙霸那還敢卷入政軍兩大勢力的斗爭中,宴后立即告戒諸徒,特別針對趙致,不准她惹項少龍。
但趙致心高气傲,回家后愈想愈不忿气,起來后不自覺策馬往烏府去,途中竟遇上了項少龍等人,所以追了上來。
這時不禁語塞,脹紅了俏臉。
項少龍不知她和連晉的關系親密至何种程度,輕歎道:“當時在那种被迫分出生死的決戰里,不是連晉死就是我項少龍亡,而且連晉和趙穆施弄陰謀詭計在先,我則是光明正大和他比拚高下,誰能怪我呢?”
趙致微一錯愕,垂下俏臉。
連晉与趙穆以春藥消耗項少龍体力一事,早傳遍朝中權貴,趙致亦有耳聞,卻硬迫自己不去理會。但不知怎的,現在由項少龍淡淡描述出來,卻使她深信不疑,或者那是因為項少龍昨晚表現出那不畏強權、光明磊落的態度所致吧!她對連晉的愛雖強烈,但卻純由于异性間表面的吸引力,被連晉利用她怀春少女的情怀,乘虛而入,攫著了她的芳心。
這种初戀滋味雖令她難忘,卻仍未到刻骨銘心的地步,當連晉完美的形象被破坏后,這段情愫亦隨風消散,一時間腦內一片空白,茫然不知何以遣怀。
項少龍對她的轉變了然于胸,微微一笑道:“致姑娘,讓荊俊送你回家好嗎?”
趙致吃了一惊道:“我不用人送!”拍馬馳進左旁的橫街去。
項少龍向荊俊打了個眼色,荊俊大喜,拍馬追去,不理途人側目,大嚷道:“致姑娘等等我!”
項少龍心中欣然。
趙致這妮子真的不錯,与荊俊無論年紀和外型均极相配。最主要是他看出荊俊對她一見傾心,不過看來若要把她追到手,這小子還要費一番功夫。
忽然間項少龍醒悟到自己改變了很多。
若在以前,對女人他是多多益善,來者不拒的,現在不知是否擁有太多美女,又或接連受心愛人儿橫死的慘厲打擊,他對女人的心意已淡多了,有點不愿涉足情場的心境。
每一個人出生后,都要面對身旁的人的死亡,而最后則以自己的死亡作終結。
這一年來,他歷盡了這种生离死別的噬心痛楚。
他想起了昨夜与朱姬的事,當時雖是欲念大作,卻与愛情半點關系都扯不上,純是基于异性相吸的本能沖動。
可又是那么難以抑制。
今晚見她時可要小心點,否則若和她發生肉体關系,事情便會更复雜了。
只希望她不會挑逗自己,這女人實在太懂得引誘男人了。
夫人府在望,項少龍歎了一口气,拍馬而去。
眾衛忙策馬緊隨,十一騎旋風般卷進趙雅的夫人府去。
雅夫人到了王宮去,夫人府內只有趙倩和公子盤。
趙盤一下子成熟了很多,再沒有像以前般整天溜了去玩,又或調戲侍女,聯群結党恣意生事。
趙倩怜他悲慘的遭遇,陪他讀書認字,而趙盤在這美麗公主表姊前,亦轉了性般努力學習。
項少龍看得心酸苦痛,把趙盤領了到花園,悉心傳授他墨子劍法,又使手下和他對打搏擊。
趙盤忘情地武習時,項少龍和一旁觀看的趙倩閒聊起來道:“真想不到這孩子變得這么懂性。”
趙倩兩眼一紅道:“他最愛的人就妮姨,現在他心中充滿仇恨,不但恨趙穆,也恨父王,所以他要以你這師傅為榜樣,學得智勇雙全,好為妮姨報仇雪恨。”
項少龍看著公子盤臉上那与他年紀絕不相稱的陰鷙專注和堅毅不拔的神情,心中涌起一股寒意。
他有种直覺,趙盤將來定非普通的人,但暫時仍很難猜到他可以有什么作為。
趙倩低聲道:“他肯接受我,一方面因為我是你的人,另一方面是因我和他那樣,都痛恨父王和趙穆。”
項少龍心頭一陣難受,道:“你父王不是最敬重妮夫人嗎?為何竟會這么坐看趙穆行凶呢?至少亦應徹查此事,何況這已惹起了軍方的不滿,使趙國面臨長平之戰以來最大的危机。”
趙倩幽幽一歎道:“沒有人能明白父王的,以前他并不是這個樣子。但自長平之戰后,他整個人變了,优柔寡斷,凡事都三心兩意,甚至有點怕面對群臣,尤其是軍方的將領,任得趙穆大權獨攬,只手遮天。像妮夫人這件事,他本應嚴責禁衛徹查,但趙穆介入后,三招兩式便大事化小,小事化無,教宮內所有人都對他心淡了。”
項少龍由趙倩的說話里,看到長平之戰對趙國的另一种影響。
該戰之敗,主要是因孝成王中了秦人幼稚之极的离間計,以趙括代廉頗,亦可說是新上任君主和當權老將的權力沖突。
經此趙國有史以來最傷根本元气的挫折后,孝成王失去了信心,變成一個逃避現實的人,甚至怕對著群臣默責的眼光。
于是趙穆乘虛而入,在精神和肉体上均滿足了他的需求。
趙王變成了同性戀者,說不定亦是一种自暴自棄,帶點自虐式的毀滅性行為。當然亦有可能是天生的生理追求,真正原因,恐怕孝成王自己都難弄得清楚。
趙倩凄然道:“我仍在怀念當時逃出大梁的日子,希望每晚都有你摟著人家疼愛人家。少龍啊!什么時候我們离開這丑惡的地方,找個無人的荒野,讓倩儿為你生火造飯,你則打獵來維持生活?”
項少龍心中苦笑,若他留在美蚕娘的小谷不走,或者能以這种方式終老山林,但現已勢成騎虎,欲罷不能。
就算到了秦國去,面對的可能是更复雜的權力斗爭,在這古戰國的時代里,看來并沒有桃花源式的樂土。否則美蚕娘就不會險被土霸強奸,滕翼亦不致妻亡子滅了。
他歎了一口气,把桃花源的故事說了給趙倩听,當這美麗的三公主心神俱醉,靈魂飛到那人類憧憬的樂土時,趙雅神色凝重的回來了。
項少龍和她避入靜室商議。
趙雅歎道:“李牧在戰場上是無可比擬的猛將,但在權謀手段上卻太魯莽了,亦低估了趙穆對王兄的影響力。”
項少龍心叫不妙,道:“發生了什么事?”
趙雅并沒有直接答他,苦惱地道:“他們不明白王兄自長平一戰后,最怕就是別人說他犯錯,現今李牧擺明要迫王兄承認在妮姊一事中有疏忽和包庇嫌凶之責,他怎肯接受。”
項少龍皺眉道:“究竟發生了什么事呢?”
趙雅頹然看著他道:“昨晚宴會后,趙穆立即進宮找王兄,說些什么話沒有人知道,想來是指責軍方借題發揮,想動搖王兄寶座之語;對你當然也不會有好說話。”
項少龍這才明白什么叫昏君誤國,當權力集中到一個人手上時,這個人便成了成敗的關鍵。現代的民主制度雖充滿了缺點,但總比由一個昏君操縱所有人的生死优胜百千倍。
趙雅續道:“今早王兄召了我去,詳細詢問你的事,又迫人家說出和你真正的關系,教我差點招架不來。”
項少龍懍然道:“你怎樣答他?”
趙雅神色不自然起來,道:“當然不會說真話,不過看來他仍相信我沒有迷上你,或者是因我以前的聲譽太坏吧!”言罷垂下俏臉,滿怀心事的樣子。
項少龍捏著她下巴,抬起她的粉臉,道:u現我牽涉到軍方和烏家兩個系統,你王兄亦不敢對我輕舉妄動吧!”
趙雅凄然道:“人家擔心得要死哩!你千万不要高估軍方和烏家的力量,假若王兄不顧一切,就地把你處決,那時米已成炊,誰也不會真的為你与王兄正面沖突。”
項少龍心中涌起怒火,冷笑道:“想殺我項少龍,恐怕孝成王要出動大軍才行,我絕不會俯首就擒的。”
趙雅嗔道:“有時你這人似足有勇無謀之輩,只是王兄的親衛兵團便有二万人,守城兵達三万之眾,主帥樂乘又是趙穆的人,有起事來,誰救得你。你若有不測,人家怎活下去啊!”說到最后熱淚奪眶而出,可知她是何等凄惶恐懼,但又似另有別情。
項少龍心痛地把她摟入怀里,微笑道:“放心吧!曾有人說過我是多災多難的新圣人,所以絕死不了。”
趙雅一呆道:“是誰說的?什么是新圣人?”
頓了頓似不感興趣的道:“現在人家方寸已失,心亂如麻,少龍快教我應該怎樣做。”
項少龍沉吟片晌,道:“沒有什么好選擇的了,只有逃离邯鄲,始有生路。但走前我定要把趙穆碎□万段,才可□心頭之恨。”
趙雅愛怜地撫著他臉頰道:“你要答應帶雅儿走的啊!”
項少龍肯定地道:“這個當然,不但帶你走,小盤和倩儿亦隨我們去。”
趙雅輕輕道:“是否到秦國去,唉!秦人比任何一國的人更深沉可怕哩!”
項少龍笑道:“別忘了我是新圣人。”站起來道:“恐怕要到了秦國才有机會陪伴你們,孝成王的反應大出我意料之外,我要立即找李牧商量,設法緩和你王兄的情緒。”
趙雅陪他往外走去道:“我會負責偵察宮內的情況。幸好有晶王后站在你那一邊說話,王兄又三心兩意,短期內應仍不敢以霹靂手段對付你。”話完忽垂下俏臉,美目掠過复雜難明的神色。
項少龍當然看不到,只是心中煩困。
鄒衍可能真信他是什么新圣人,但他卻知道沒有這一回事。
若有新圣人,就應是嬴政。
可是現在那樣子的嬴政,憑什么做統一天下的新圣人呢?
項少龍無限地思念著以前在二十一世紀慣用的尖端武器。
在這時代,最厲害的劍手,對付得了十來人亦應付不了百多人,何況是成千上万受過良好訓練的兵將。
所以只能從戰略和謀術入手,才有保命逃生的机會。
忽然間,他對邯鄲生出戀棧不舍的情緒。
終于要离開這偉大的古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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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密商大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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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少龍來到李牧在邯鄲的大將軍府,牆內的廣場處聚集了過千人馬,整裝待發,似要立即出門的樣子。
項少龍心往下沉,由府衛領往見李牧時,李牧正由宅內出來,一身戎裝,見到項少龍,把他拉往一旁道:“大趙沒有希望的了,今天大王把我召入宮,要我立即赶返北疆,應付匈奴,更不給我机會提起趙妮的事,還明言邯鄲由趙穆負責,你快走吧!否則性命難保。”
孝成王的反應,顯然亦出乎這名將的意料之外。
李牧再低聲道:“邯鄲城內的將領有很多是我以前的部屬,我已把你的事告訴了他們,囑他們暗中幫你一把。”接著說出了几個名字。
又道:“假若趙穆派人追你,可往北疆逃來,只要進入我的勢力范圍內,我便有方法保護你,連大王也奈何我不得。”
項少龍想不到這個只見過三次面的人,如此情誼深重,義薄云天,感激得說不出話來。
李牧解下配劍,遞給他道:“這劍名‘血浪’,比之飛虹更胜數籌,吹毛可斷,破敵甲如無物,以你的絕世劍法,有了它當更如虎添翼,不要拒絕,否則李牧會小看你了。”
項少龍涌出熱淚,接過這名字可怕的寶刃。
李牧拍著他的肩頭喟然道:“那處可容你,便去那處吧!說不定有一天我們會在沙場相遇,那時各為其主,說不定要生死相見,我亦絕不會留情,你亦應該那樣對待我。”
言罷哈哈一笑,說不盡的蒼涼悲壯,毅然上馬离府,踏上北征之途。
項少龍百感交集,呆然目送,頓時頗有舉目無親的感覺。
抽劍一看,只見晶光燦爛的特長劍体上隱有棗紅血紋,并呈波浪之狀。
劍柄處以古篆鑄著“血浪”兩字。
昨夜的喜悅已不翼而飛,現在唯一可做的事,就是靠自己的智計和能力,使烏家和自己心愛的人儿們,能安全离開這毫無天理的地方。
項少龍茫然离開大將軍府。
沒有了李牧這樣德高望重的人主持大局,軍方縱對趙穆不滿,亦不敢犯誅族之險為趙妮一案仗義執言,更沒有人敢站在他這一方,他也不愿牽累其他人,現在只能靠烏家和自己了。
李牧被遣返北疆,整個趙國的軍政界都清楚趙王的心意,就是要与趙穆站在同一陣線,而他項少龍是趙穆最大的眼中釘,自是朝夕難保,時日無多。
雪中送炭沒有多少人肯做,但落井下石卻是人人樂而為之,因為既可打擊烏家,又可討好趙穆。
現在最大的問題是趙穆何時取得趙王的同意,一舉除去烏家和項少龍。
有什么方法可拖延趙王下這決定呢?
苦惱間回到烏氏城堡,陶方迎了上來,道:“那個叫單進的楚人給我們擒來關在囚室里,不過這人是硬漢一名,怎也不肯吐露半句說話,現在看看少龍你有什么意見,說不定要下重刑了。”
項少龍像看到一線希望的曙光,道:“搜過他的行囊沒有?”
陶方歎道:“都是些沒有關系的東西,以趙穆的奸狡,絕不會有這么容易給人抓著的把柄。”接著頹然道:“就算這人肯乖乖合作,站出來指證趙穆,趙穆仍可推個一干二淨,還反指我們誣陷他。唉!你說孝成王信他的男人還是信我們呢?”
項少龍沉吟道:“只要我們清楚趙穆和楚人的來龍去脈,便可設計對付他,所以絕不可輕易放過這線索。”
兩人這時來到后宅處,由一座建筑物的密室入口,進入守衛森嚴的地下囚室。
那楚諜單進被綁在木樁上,滿臉血污,精神萎靡,顯是吃了不少苦頭,垂著頭默然不語。
項少龍雖很同情他,但亦別無辦法,這就等若戰爭,對敵人仁慈,簡直等如自殺。
項少龍靈机一触,把陶方拉到一旁道:“這人一看便知是不畏死的人,否則楚人亦不會派他來負責這么重要的任務,但任何人的忍耐力也有限度,只要我們找到那方法,便可摧毀他的意志。”
陶方沒好气道:“問題是有什么辦法?”
項少龍道:“這方法叫疲勞審訊,你找十多個人來,不斷問他一些重覆問題,不准他如廁和吃東西,最重要是不讓他睡覺,審問時要以強烈的燈光照著他,我看他能捱得多久。”
陶方還是首次听得這樣的審訊方法,半信半疑道:“真會有用嗎?”
項少龍肯定地道:“包保有用,你先使人料理好他身上的傷口,給他換過干淨的衣服,便可進行。”
又和他說了些審訊的技巧和要問的東西,使陶方亦覺很有道理,項少龍才去找烏應元。
烏應元正在密室內接見客人,知他到來,立即把他請進去。
那是個毫不起眼的行腳商人,身材高頎,可是相貌猥瑣,樣子一點都不討好。
烏應元請項少龍坐下后道:“少龍!這就是圖先生最倚重并有智多星之稱的肖月潭先生了。”
項少龍心想原來是呂不韋頭號手下圖先派來的密使,如此看來,呂不韋是不惜一切,要在短時間內把朱姬母子接返咸陽了。
肖月潭相當客气,道:“未到邯鄲,早聞得項公子大名了,請勿見怪,現在肖某這樣貌是假的,情非得已,故不能以真面貌示人。”
項少龍恍然,原來這人是易容化裝的高手,表面看不出半點破綻,心中一動道:“那是說先生亦可把儲君母子變成任何模樣了。”
肖月潭點頭道:“項公子的思想非常敏捷,這正是圖爺派肖某人來邯鄲的原因之一,但怎樣把他們偷出來,就要靠你們了。”
項少龍正想說把她母子偷出來并不困難,几下已給烏應元踢了一腳,忙把說話吞回肚內。
烏應元接入道:“假若我們能救出她們母子二人,呂先生那方面怎樣接應我們?”
項少龍這才恍然而悟,以他們的實力,又有肖月潭超卓的易容術,救出她母子應不是問題,難就難在烏家要同時全体逃亡,所以烏應元才把嬴政母子和烏家挂鉤,迫呂不韋要一并接收他們。
果然烏應元續道:“質子府守衛森嚴,自庄襄王登基后,府內長期駐有一營禁衛軍,邯鄲城禁之嚴,又是天下聞名,除強攻硬闖外,別無他法。不過肖先生請放心,我們已有了妥善計划,包保能把他們母子無惊無險送到城外。”
項少龍知他在夸大其辭,亦沒有想得什么救人大計,但換了是他也只好如此騙取對方的信任。
肖月潭道:“敝主曾和庄襄王商量過這問題,屆時我軍會佯攻太原郡的狼孟、榆次諸城,引開趙人的注意力,而圖爺將親率精兵,潛入趙境接應,只要你們到達潦陽東的漳水西岸,圖爺便可護送你們取魏境和韓境返回我國。”頓了頓道:“肖某可否先听你們的奇謀妙計。”
項少龍暗叫厲害,他說了這么多話,但事實上沒有□露半點圖先率領精兵的位置和路線,因為若要配合行動,圖先須已身在趙境才行。
几下又給烏應元踢了一腳,顯然要他立刻弄一個這根本不存在的計划出來應付這貴客。
項少龍那有什么計划,故作神秘道:“肖先生可否等待三天,因為計划里最重要的一個環節,就是聯絡她們母子,這事我仍正在進行中,等獲得頭緒后,其他細節才可作最后取舍。”
肖月潭不滿道:“至少也應透露一點情況給肖某知道吧?”
項少龍故作從容道:“先生的出現,可能令整個計划生出變化,說不定可借助先生的易容術,使我們遠离邯鄲趙人仍懵然不覺,所以我才要再作新的部署。”
肖月潭臉容稍寬,道:“我有點明白了!”轉向烏應元道:“听說烏家的歌舞姬名聞天下,肖某怎能錯過。”
烏應元大笑道:“早給先生安排好了!”
項少龍知道再沒有他事,溜了出去。
踏出烏應元的內宅時,項少龍有种筋疲力倦的感覺。城堡內一片午后的安宁。花園里婢女和小孩在玩拋球游戲,傳來陣陣歡笑聲。地上的雪早鏟除干淨,但樹梢上仍挂滿霜花冰柱。
他步過時,較有姿色的婢女都向他大送秋波,頻拋媚眼,以望博得青睞。
但這一向風流自賞的人只感黯然神傷。
烏應元雖曾說過會把大部分人早一步調离趙境,但誰都知道那只是指直系至親,至于較疏和眼前這些婢仆,都會被無情地舍棄,最終更成為趙人□憤的對象。
這是無可奈何的事,他項少龍亦沒有辦法。
在這群雄割据的時代,人的命運都不是由自己操縱的。
天堂會忽然變成可怕的阿鼻地獄!
他并不擔心呂不韋會出賣他們,在這戰爭不息的土地,烏家的畜牧業對軍事和經濟均無比重要,以烏家父子的厲害,定可把部分資源撤出,其他的都不會留下給趙人,那將對趙國做成致命的打擊,更難苟安生存,這亦是趙王自作自受的惡果。
烏應元是雄才大略的人,几年前便開始不動聲色地部署一切,只瞧他看中自己的眼光,又不惜把最鐘愛的女儿嫁給他,便可知他的果敢和高瞻遠矚。
只有這种人,才能在這世界快樂地活下去。
后面口哨聲傳來。
尚未來得及回頭一看,荊俊已旋風般赶到他身旁,神態輕松。
項少龍大奇道:“得手了嗎?”問的自然是趙致。
荊俊得意万分地搖頭,悠然道:“她一直不理我,最后給我跟了回家,還拿劍來赶我。”
項少龍愕然道:“那我真猜不到為何你仍可像現在那么開心高興了!”
荊俊嘻嘻笑道:“妙就妙在她親爹原來是個書塾老師,走了出來對我嚴詞斥責,說了大堆什么非禮勿視、非禮勿言等說話。我其實一個字都听不入耳,但看在他美麗女儿分上,裝作俯首受教,他或者見我像是個讀書的人材;竟說什么有教無類,著我每天去上學受教,學做人道理,只要過年過節送些腊肉便成。嘻!當時趙致气得差點瘋了,向著我干瞪眼,但又毫無辦法,項大哥你說這精彩嗎?”
項少龍搖頭失笑,給荊俊這樣的人纏上,趙致這姑娘恐怕有難了,打又打他不過,赶又赶他不走,看她怎樣應付?
荊俊問道:“滕大哥到那里去了?”
項少龍答道:“他有特別任務,到城外的大牧場去了。”
說到這里,心中一動道:“有沒有辦法把以千計的戰馬弄得四蹄發軟,不能走路?”
荊俊皺眉道:“喂它們吃些藥便成,但若數目太多,可會困難一點。”
項少龍心想這事應問烏應元才對,烏家的畜牧業乃世代相傳,沒有人比他們更在行了。
荊俊興奮地道:“有什么事要我辦的!”
項少龍搖頭道:“你放心去讀書吧!但記著滕大哥的吩咐,不要太過荒唐沉迷,今晚還要到質子府去。”
荊俊答應一聲,歡笑著去了。
項少龍步入他的隱龍居,只想倒頭好好睡一覺,什么都不去想。
醒來時,已是黃昏時分。
項少龍回复精神,人也樂觀和振奮多了。
烏廷芳等自是對他悉心服侍。
春盈四婢眉宇間充滿憂怨,自是怪他直至今天尚未和她們真□銷魂。
惟有心中苦笑,他的体力雖較一般人好得多,但仍是本源有限,故四女雖然綺年玉貌,青春迷人,但大事為重,他只有強壓下沖動。
晚膳時,雅夫人的忠仆趙大竟來找他。
項少龍還以為趙雅有什么急事,忙拋下碗筷,把他迎入內室。
趙大神情古怪,好一會后才道:“今次小人來找公子,夫人是不知道的。”
項少龍大感不妥,誠懇地道:“有事放膽說出來吧!我會為你擔當。”
趙大道:“本來我這些當下人的,絕沒有資格管夫人的事,可是我們兄弟數人,心中早視公子為我們最值得追隨的主人,故再顧及不到其他事了!”
項少龍更覺不妙,催他把來意說出來。
趙大猛下決心,沉聲道:“夫人回來后,不到一個月,有個叫齊雨的貴族由齊國出使來到了邯鄲,這人生得比連晉更要俊秀,才學和劍術在齊國都非常有名,亦是脂粉叢中的高手,可是他來趙后,卻像只對夫人情有獨鐘似的,對夫人展開熾熱追求,而大王和趙穆又不斷為他制造与夫人相處的机會,看來夫人對他亦有點意思。”
項少龍一听放下心來,他對自己這方面信心十足,亦不相信曾共患難的趙雅會這么容易移情別戀。
趙大看他神情,焦灼地道:“有些話我不想說也要說了,夫人回來后,想你想得好苦,茶飯不思,偏是城內又不斷傳出公子死訊的謠言。那齊雨便乘虛而入,有几晚都在夫人房內渡過,到公子回來后,夫人才把他疏遠了,可是他昨晚又來纏夫人,直至今早才离開。我們兄弟商量后,才決定來告訴公子的。”
項少龍的心立時涼了一大截,以趙雅一向的放蕩,在那种苦思著他的情況里,的确需要其他男人的慰藉和刺激,以排遣痛苦和寂寞。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這种男女間事,一開始了便很難斬斷,兼之這齊雨又有不差于他的條件,所以趙雅才會与他藕斷絲連,纏夾不清。
唉!
蕩女終是蕩女,那可能牽涉到生理上荷爾蒙分泌的問題,要她長期沒有男人慰藉,會是很困難的一回事。
他泛起被騙的痛苦感覺。
趙大壓低聲音道:“若夫人只是和男人鬼混,我們絕不會作通風報訊的下作奸徒。夫人有大恩于我們,縱為她死亦心甘情愿,但我們卻怕她是給人騙情騙色之外,更別有用心,又害了公子,那就不值了。”
項少龍一呆道:“究竟是什么一回事?”
趙大痛苦地道:“我們曾私下調查這齊雨,發覺他每次与夫人幽會后,都立即偷偷去見趙穆□□”
項少龍劇震道:“什么?”
趙大兩眼一紅,垂下頭去,兩手緊捏成拳,顯是心內充滿憤慨。
對他來說,項少龍是義薄云天的大英雄,只有他才配得起雅夫人,而趙穆則是邯鄲人人痛恨的人物,可想見他此刻的感受。
項少龍逐漸明白過來。
這條男色的詭計可算厲害了!
若趙穆可再次把趙雅控制,那他們這方面便休想有一人能生离邯鄲,朱姬母子也要完了。因為趙雅深悉他們的所有行動和秘密。
不過看來趙雅雖与齊雨糾纏不清,仍未曾把他出賣。想起今天她神色凄然地要自己把她帶离趙國,但又怕秦人難靠,便知她心情矛盾。說到底,趙王對她仍是非常疼愛,她是否真的愿意背叛孝成王呢?
她之想离開趙國,主因是趙國無望,故不想淪為亡國之人,而齊雨亦可給她這种庇護,把她帶回与秦人間隔了個趙國的齊國。
齊楚間顯有秘密協議,不擇手段阻止三晉合一,甚至瓜分三晉,所以趙穆既能邀囂魏牟來對付他,現在又可請得情場高手來向他橫刀奪愛。
這事當然有趙王在背后撐腰,因為他不想趙雅与烏家牽上關系;同時亦想通過趙雅盡悉烏家的秘密,時候到了,再把烏家連根拔起,接收所有牧場,去此心腹大患。
項少龍的思路不住擴闊,想起趙妮一事說不定趙王也是一個參与者,因為小盤曾說過他們是吃了趙王派人送來的糕點而昏睡過去的。
趙王容許趙穆這樣做,是以為妮夫人只是不耐寂寞,才會和項少龍相好,所以只要趙穆能予她同樣享受,便可把她爭取回來,那知趙妮生性貞烈,被污后竟自殺死了。
有了這樣的理解,所有不明白的事均豁然而通。
那就是趙穆可以只手遮蓋趙妮血案的原因,因為根本是趙王首肯的,他更不想把自己的惡行暴露出來,宁愿開罪李牧,亦要把這事壓下去。
對于趙國,他是真正死心了。
他的复仇名單上,亦多添了趙王的名字。
現在最頭痛的問題是趙雅。
她對齊雨是否已泥足深陷呢?
難怪趙王這么容易把趙倩交給她。
但會否晶王后也是在半真半假地演戲呢?故意引他行刺趙穆,那趙王便有借口把烏家抄除了。
想到這里,不由汗流浹背。
趙大道:“公子!現在我們應怎么辦?”
項少龍歎了一口气,道:“你們就當完全不知道這件事,以后再不要跟或調查齊雨,這事至為緊要,明白嗎?”
趙大點頭,欲言又止。
項少龍想起一事,問道:“你們對夫人這么忠心,難道明知齊雨去見趙穆,也不告訴夫人嗎?”
趙大頹然道:“早告訴她了,但卻給她斥責一頓,說齊雨乃齊國來使,趙穆自然要殷勤招待,還說若我們再跟查齊雨,便絕不輕饒。”
項少龍心中叫糟,看來齊雨真的把這善變的蕩女迷倒了,否則為何不許趙大追查真相。
自己可以由連晉手上把她奪走,別人當然也可以從他手上搶去,這是公平得很。
何況雅夫人以前的廣結善緣,正表示了她最愛嘗鮮。
趙大終忍不住道:“若夫人真的歸了齊雨,我們希望能過來追隨公子。”
以趙大的忠心,竟說出這种背主的話來,可知他們對趙雅是多么失望和痛心。
趙雅已出賣了他一次,今趟會否歷史重演。
當她知道逃走無望時,會否因為齊雨和她的本身利益再次出賣他?
項少龍心內悲痛憤怨,沉聲道:“將來有一天,若我項少龍真能出人頭地,你們來找我,我必樂意收容你們。”
趙大歡喜拜謝,這才去了。
項少龍心情惆悵,腦內一片空白,什么都不愿想。
眾女見他神色有异,忙追問原由。
他怎能把心事告訴她們,把心一橫道:u春盈你們去預備熱水,我要你們全体在池內陪我。”
春盈等聞弦歌知雅意,立時俏臉飛紅,但又喜不自胜,擁往浴堂去了。
項少龍強振精神,暗忖兵來將擋,水來土淹,我還怕了誰來。
這時他最需要的就是刺激,使他的精神能從失落和悲憤的情緒中解放出來。
強者為王。
好!
就讓我項少龍看看誰才是強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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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真假嬴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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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風呼嘯中,項少龍和荊俊兩人無聲無息地竄牆越壁,避過巡衛和哨崗,來到朱姬樓外的花園里。
荊俊留下把風,項少龍熟門熟路地來到二樓窗外,輕輕一推,窗門應手而開。
朱姬的聲音在里面輕呼道:“是少龍嗎?快進來!”
項少龍一個閃身穿窗入屋。
朱姬忙把窗門關上,轉身挨著窗台,胸口不住起伏,顯是心情緊張。
房內只有一盞暗弱的孤燈,由于放在窗台那邊的一角,所以不虞會把兩人的影子,反射在窗紙上。
燈火強調了朱姬右半邊身体,左半邊沒在暗影里,使她玲瓏浮凸的身材,更具立体的感覺,誘人至极。
房內燃著了火盆,溫暖如春,所以朱姬的衣衫雖單薄,她卻仍是那么舒慵适意。
她美麗的媚眼像火炬般燃燒著,更具灼人的暖意,一瞬不瞬地盯著項少龍,好像要把他的五髒六腑也研究清楚的樣子。
項少龍還是首次遇到這么大膽野性,一點不怕男人的女人,心髒不由“霍霍”躍動起來,表面卻冷冷地和她對視著。
這是個絕不簡單的女人。
朱姬櫻唇輕啟道:“項少龍!我可以信任你嗎?”
項少龍微微一笑道:“看來夫人沒有可以選擇的余地了!”
朱姬美目深注道:“就算我可以信任你,但你又憑什么本事把我們母子帶出去。”
項少龍暗忖我既然可潛到這里來,自然可把你們帶出去,正要沖口說出來,忽覺不對,改口道:“這正是我來找夫人商量的原因,因為我猜到趙穆必會把所有人手集中在儲君處。”
朱姬點頭道:“你非常精明,難怪趙穆這么忌憚你。每次他們說到你時,我都很留心在听,沒想到不韋竟找到了你,真的很好。”
項少龍听她說呂不韋時,像提到個陌生人似的,心中懍然,看來她是不會對任何男人忠誠的。男人在利用她,她也在利用男人。
皺眉道:“儲君那面的情況如何?”
朱姬輕歎道:“除非你率領大軍,攻破邯鄲城,否則休想把他帶走,自异人郎君登基后,趙穆便調來二百名身手高強的武士,日夜不停輪班在大宅內陪守他,外面又加建高牆,形成宅內有宅,并長期有一營近千人的禁衛軍在守衛著,除非你能化作鳥儿,否則休想潛進去見他。”
項少龍听得眉頭大皺,今天烏應元向肖月潭說起質子府守衛森嚴,不但沒有夸大,還把實情“夸細”了。
朱姬若無其事地淡然道:“而且就算把他救出去也沒有用,趙穆乃用藥的大行家,給他喂了一种奇异的藥物,必須定期服食解藥,才可沒事,若沒解藥吃,不出十天便要毒發身亡。”
項少龍整條脊骨都似結了冰的冰柱。
我的媽啊!這就是未來的秦始皇?
今次真是前面有虎,后門有狼,進退兩難。
還以為救出她們母子是舉手之勞,自己真是太天真了。
吁出一口涼气道:“這樣扣著儲君,除了用為出气外,對趙人有什么好處。”
朱姬淡淡道:“你也應听過趙穆的陰謀,故意以酒色把他變成廢人,說真的,趙穆恨不得把他送回去當秦王。但現在卻不是時候,因為會便宜了呂不韋,你明白了嗎?”
項少龍當然明白,呂不韋這么急切把她們母子運返咸陽,就是要加強与庄襄王的關系。
這刻他終于發現當朱姬提到儿子時,只說“他”而沒有任何稱呼或直叫他名字,語气冷淡得駭人,一時不禁迷惑起來。
朱姬忽然狠狠道:“這小子死了倒好,見到他我便無名火起了。”
項少龍吃了一惊,人謂虎毒不食子,朱姬為何會詛咒能令她成為王太后的寶貝儿子?
朱姬移了過來,挽起他的手,拉著他往秀榻走去,柔聲道:“來!到榻上再說吧!”
項少龍一來已完全沒有心情,二來剛和春盈諸女荒唐過后,仍疲不能興,三來緊記勸戒,不可和這同時是呂不韋和庄襄王禁臠的女人發生曖昧關系,駭然下反手撫著她道:“恐怕時地都不适合吧!”
朱姬沒好气道:“你以為人家不知道嗎?只不過那些婢女奉命每隔一段時間便來看我,躲在榻上,安全得多了。”
項少龍心道原來誤會了她,忙隨她鑽入帳內,立時芳香盈鼻。
朱姬著他躺在內側,以錦被蓋著兩人,轉身擠入他怀里,用力抱緊,小嘴湊到他耳旁輕輕道:“奴家要告訴你一個天大的秘密,但要你先發毒誓,不可以告訴任何人,才可以讓你知道。唉!我也是別無選擇,才不得不告訴你。我在這里不准踏出屋門半步,又沒有任何可信任的人。”
項少龍心中大訝,什么秘密須發毒誓不得外□那么厲害呢?
答道:“我項少龍一言九鼎,答應了人的話,絕不食言,夫人放心好了。”
朱姬欣然道:“我知你是那种言必有信的人,可是奴家仍不放心,你便當遷就人家吧!”
美女軟語相求,無奈下,項少龍只好發了個毒誓,同時心中暗笑,項某人根本不信毒誓會應驗,對我有什么約束力呢?不過既然答應了,自亦不會隨便向人說出來。
朱姬猶豫片晌,壓低聲音道:“他們軟禁著的那孩子根本不是我的儿子。”
項少龍差點失聲惊呼。
我的天啊!這究竟是什么一回事?
朱姬還未有机會再說話,敲門聲響,婢女在門外道:“夫人睡了嗎?侯爺來了!”
項少龍魂飛魄散,正要跳起身來,朱姬一把將他按著,伸手往前在床飾處一按,項少龍躺處立即變成活板,把他翻到床下的暗格去。
瞬那間,項少龍由榻上溫暖的被窩,變成躺在有棉被墊底的床下暗格里,幸好還開有通气孔,不虞缺乏空气。
門打了開來,趙穆的聲音道:“美人儿,本侯來探望你了!”
朱姬答道:“侯爺今天精神煥發,定是發生了令你高興的事,奴家很代你開心呢!”
這時暗格內的項少龍正猜到身躺處必是郭開那“奸夫”的專用暗格,聞言亦要贊朱姬很懂得對男人灌迷湯。
接著他“感到”趙朱兩人在榻沿坐下,還有親嘴聲和朱姬令人銷魂蝕骨“伊唔”喘息的聲音。
好一會后,趙穆笑道:“听說你的呂郎派了圖先到邯鄲來救你,美人儿你高興嗎?”
朱姬嗔道:“你還不知奴家的心意嗎?沒有了你,什么地方人家也不想去,而且這只是謠言罷了!誰會蠢得到這里來送死?”
下面的項少龍心中叫絕,朱姬自是在偷听趙穆的口風。
果然趙穆冷哼道:“怎會是謠言,現在秦國舊臣正与呂不韋展開激烈斗爭,要他負上毒殺先王的責任。恐怕連你的庄襄王都護不了他。呂不韋死了,我自會把你們母子送回咸陽,那時可不要把我忘記了。”
趙穆雖沒有說出來,但項少龍和朱姬都猜到消息定是來自想扳倒呂不韋的秦朝權貴。
這秦朝外來人和本地權臣的斗爭,可謂牽連廣泛了。
主戰場在秦廷,副戰場卻是在邯鄲。
原本很簡單的事,竟變得复雜無比,尤其朱姬剛才說的話,更是出人意表,石破天惊。
朱姬大發嬌嗔道:“不回去!不回去!人家絕不回去,由政儿回去好了,我要留在這里和你□守。”
連下面的項少龍亦听得目定口呆,她怎能說得這么真實感人,若讓她去到二十一世紀,必是演藝界的超級巨星。趙穆完全受落,又親起嘴來,夾雜著趙穆毛手毛腳時引起的衣服摩擦聲,男女的淫笑和呻吟聲,下面的項少龍大歎倒楣。若兩人在榻上歡好,他就更難受了。
這時他若要刺殺趙穆,确是易如反掌,但當然他不會蠢得那樣做。
好的是趙穆談興未盡,停止了對朱姬的侵扰,道:“我今天這么開心,是因為趙雅那賤人終于落到我算計里,難以自拔。沒有人比我更清楚她了,既迷戀榮華富貴,又最是貪新忘舊,不過她對項少龍已是很特別的了。幸好我還有一招殺手,就是教孝成王動以兄妹之情,加上利害關系,那到她不誠心就范?”
項少龍的心直往下沉,完了!趙雅真的背叛了他。只不知她把自己的事透露了多少給王兄知道?幸好為了不使她擔心,很多事他都沒有和她說,否則更不堪設想。
朱姬故意道:“為何你整天都咬牙切齒提著那項少龍,他和奴家有什么關系呢?人家對他一點興趣都沒有。”
趙穆怎知這狡婦在探他口風,又或根本不去防范這失去了自由的美人儿,淡淡道:“怎會沒有關系,烏家一直和呂不韋有聯絡,項少龍是烏家的孫婿,呂不韋若來偷人,自須借助烏家的力量。”頓了頓冷哼道:“項少龍莫落到我手里,那時我會令他后悔了做人。我操他時,你得在旁看著!”
下面的項少龍听得咬牙切齒,恨不得扑出去把他殺了。
朱姬當然知道項少龍在听著,忍不住喘笑著道:“那個毛頭小子怎斗得過你呢?他遲早總會落到你手里,任你施為。”
趙穆顯是听得興奮,道:“來!上榻吧!”
朱姬總算有點良心,不依道:“半夜三更來弄醒人家,累得人家肚子餓了,那來得興趣。”
趙穆顯是對她极為迷戀,忙召人去弄點心給朱姬吃,才滿足地道:“現在趙國沒有人敢開罪我了,只等把烏家連根拔起,便不會再有人敢不看我趙某人的臉色行事了。”
朱姬曲意奉承几句后,柔聲道:“我看項少龍定是不折不扣的蠢材,否則怎會相信以淫蕩聞名天下的趙雅會對他忠心專心呢?”
項少龍惟有苦笑,朱姬這兩句話當然是免費贈給他的禮物。
趙穆那想得到其中有此轉折,正正經經答道:“你錯了!趙雅對項少龍确是動了真情,所以很多事直到此刻仍替他隱瞞著。不過我太明白她了,所以她怎斗得過我,她不想和項少龍一塊儿死,就只好乖乖与我合作。”再舒服地歎一口气道:“項少龍這小子不但不蠢,還非常厲害,若不是抓著趙雅這弱點,真是鹿死誰手,尚未可知呢。”
項少龍想起一事,立時汗流浹背。
假若趙倩把紀嫣然、鄒衍在大梁救他們一事,說了給趙雅听,再轉告趙穆,那紀嫣然鄒衍兩人便非常危險了。
這時侍女來報,食物准備好了。
趙穆和朱姬步出房外。
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項少龍叫了聲“謝天謝地”,一溜煙走了。
趙倩在榻上輾轉反側,怎樣也無法入睡。
沒有了項少龍在身旁,她有种凄苦無依的感覺。
她又想到趙盤,這失去了母親的孩子日漸變得陰沉可怕,只有對著她和項少龍時才有點天真歡慰,連趙雅的賬他也不賣。
假設他表現得脆弱一些,趙倩反會好受點。
就在此時,帳幔忽給揭開,正要惊呼時,項少龍熟悉的聲音道:“倩儿!是少龍!”
趙倩那想到夜深人靜時愛郎會出現榻旁,狂喜下扑了過去,死命把他摟著。
項少龍脫掉靴子,摟著她鑽入被窩里,先來個長吻,才低聲問道:“你有沒有把嫣然姊救我們的事告訴雅夫人?”
趙倩何等冰雪聰明,聞言駭然道:“她不是有什么不妥吧?為何說給她听會有問題?”
項少龍色變道:“那是說你已告訴她了!”
趙倩搖頭道:“沒有。但卻不是我不信任她,而是我曾答應嫣然姊,絕不把這事告訴任何人,所以只把那我們早編好的故事告訴她。”
項少龍如釋重負地舒了一口大气。
趙倩嬌軀一顫道:“天啊!夫人究竟做了什么事?要勞你半夜三更偷進來問倩儿這樣的問題。”
項少龍愛怜地撫著她粉背道:“今晚你有沒有見過她呢?”
趙倩道:“听說她有客人來了,所以我不方便過去。噢!我想起來了,每次說有客人來,小昭她們的神情都很古怪,似乎充滿了憤怨,但又無法作聲的樣子,那客人難道是□□”
項少龍早已麻木了,再不會為趙雅与齊雨偷歡有任何激動,他乃提得起放得下的洒脫人物。
他曾向趙雅提議讓荊俊等人保護她,卻給她堅決拒絕了,當時尚不會意,現在知道她是不想讓他知道和齊雨的私情。
趙倩道:“項郎啊!求你告訴人家是什么一回事好嗎?”
項少龍道:“這几天你有沒有覺得夫人有什么异樣的地方?”
趙倩凝神想了一會,思索著道:“給你這樣一說,夫人果然似和以前不同了,不時心神恍惚,有次我還發覺她獨自一人在垂淚,問起她時,她只說想起了妮夫人。有時又無端端發下人的脾气。”再不依地催促道:“究竟是什么一回事啊!人家的心憋得很難受呢!”
項少龍歎了一口气,道:“你再想想,她有沒有說過什么特別的話,例如我們絕逃不出去,諸如此類的。”
趙倩道:“這就沒有,但她曾提過呂不韋現在自身難保,隨時有抄家滅族的大禍,我們若隨烏家去投靠他,等若由狼口走到虎口里。”
項少龍道:“那你怎樣答她?”
趙倩吻了他一口道:“我說只要能跟著你,死也沒關系。”接著一震道:“是了!當時她神情很古怪,回想起來,似乎像既羞慚又后悔的樣子。跟著便借故走了。”
項少龍至此已對趙雅完全死了心。
趙穆說得對,他比項少龍更了解趙雅。所以可先后兩次利用這善變的女人來害他。
歎了一口气后,把情況大約告訴了趙倩。
趙倩早料到大概的情形,出奇地冷靜。
項少龍道:“你至緊要表現得若無其事。”
趙倩深情地獻上香吻,柔情似水地道:u倩儿曉得了,我對你這新圣人有無比的信心,知你定能領著倩儿和烏家安然渡過劫難。”
項少龍臨走前道:“你真舍得丟下父王,隨我去接受茫不可測的命運嗎?”
趙倩肯定地點頭道:“只要能离開父王,倩儿什么都不怕。人家有件事仍未告訴你,就是娘死了后,倩儿的奶娘曾說了句罵趙穆的話,輾轉傳到父王那里,他便立即賜奶娘毒酒,奶娘臨死前握著我的手垂淚叮囑:若有机會定要遠离王宮,做個平常人家的女儿也比做公主強多了。”
項少龍听得不胜感慨。
他真的不明白王族人的心態,正如他并不明白趙雅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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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爾虞我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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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少龍和荊俊回到烏府后,各自返回宿處。
分手前,荊俊欲言又止。
項少龍知他心意,道:“白天不會有事的,你放心去上學吧!不過小心點,現在邯鄲除了烏府外,沒有地方是安全的。”
荊俊大喜道:“我是天生的獵人,不會那么容易成為獵物的。”
項少龍亦知他狡猾多智,逃走的功夫更是天下無雙,所以并不擔心。
回到隱龍居,眾女均好夢正酣。
項少龍雖疲倦欲死,但心理和精神被今晚一連串的事影響得太厲害了,那能睡得著,靈机一触,就在房內兩個妻妾榻旁依u三大殺式”卷上的打坐方法,盤膝打坐運气,意与心會,心与神守,神与虛合,万念俱滅,竟無意地進入了前所未有的物我兩忘的境界。精神超离了肉身的絆,渾渾融融,回醒過來時,天色大白,眾女都起床了。
項少龍不理眾女的惊訝,心中暗暗稱奇,自己坐了至少有個把時辰,亦即兩個多小時,卻像睡覺般似若□了□眼的工夫,盤交的雙腿亦沒有血气不暢的麻痹感覺。
在特种部隊受訓時,他也曾習過气功,以不同的站樁為主,卻從沒有這种神清气爽的動人感覺,一時間對雅夫人的事都不太放在心上了。
吃早點時,春盈四女服侍得特別周到,笑容燦爛甜美,故雖是嚴冬時份,仍感春意迷人,心情轉佳,充滿了堅強的斗志。
吻過眾女后,他匆匆赶去找肖月潭,后者仍擁美高臥,見他尋來,披上一件棉袍,便出來見他。
這時肖月潭易容的化裝盡去,露出精瞿臉容,与昨天那副尊容真有天淵之別,頗有儒雅風流的气質。
客气兩句后,項少龍低聲道:“圖爺來趙的消息,已由貴國反對呂先生的人漏了出來,傳到趙王和趙穆耳里了。”
肖月潭臉色微變,露出惊异不定的表情。
項少龍續道:“但看來他們仍掌握不到圖爺的所在。派人搜索,卻是必然的了。”
肖月潭道:“我會使人警告圖爺。少龍,圖爺會很感激你的,這消息太重要了。”
項少龍這才知道肖月潭并不是孤身潛入邯鄲,見到他對自己語气不同了,心中好笑,道:“趙穆對儲君的防范非常嚴密。”遂把昨夜朱姬的一番話轉贈給他,連趙穆對嬴政下藥一事亦不瞞他。
肖月潭今次真的臉色大變,默然無語。
項少龍昨夜便感到他主要是想把朱姬母子帶回咸陽,對烏家如何撤往秦境并不熱心。此刻听到真實的情況,始明白到憑他們這些外來人,根本絕無可能救出朱姬母子,就算有最高明的易容術也不管用。
正如朱姬所說,除非破城攻入來,否則誰可把嬴政帶走,帶走了亦只是落得毒發身亡的結局。
肖月潭深吸一口气道:“少龍在何處得到這些消息呢?”
項少龍道:“趙穆身旁有我的人,昨晚終有机會聯絡到朱姬夫人,是由她親口說出來的。”
肖月潭也不得不佩服項少龍有辦法,猶豫片晌后道:“少龍勿怪我直言,据說趙王早怀疑烏家和我們呂大爺暗中有往來,現在圖爺來趙的事又給□露出來,誰都猜到是要搶回她兩母子,你們現在可說動彈不得,如何可以進行計划呢?”
項少龍胸有成竹地微笑道:“這問題我要明天才可答你,總之仍未到山窮水盡的時候。先生可否先向圖爺傳話,若真想把儲君母子帶返咸陽,我們雙方必須衷誠合作才成。”
肖月潭知被項少龍識破了他們心意,老臉微紅道:“這個當然——當然!嘿!我會告知圖爺的了。”
又皺眉道:“趙穆用藥之術,天下聞名,我們如何破解呢?”
項少龍笑道:“明天我自有令先生滿意的答案。”
肖月潭見他容光煥發,神態輕松,信心不由增加了几分,點頭道:“看來我要親自去見一趟圖爺,最快也要三、四天才可回來,希望少龍到時會有好消息見告。”
項少龍再和他密議一番后,才告辭离去,途中遇上來找他的陶方,后者精神振奮,項少龍還以為那楚諜一天都捱不了,盡吐實情,豈知陶方只是道:“少龍的方法真管用,只一晚他便崩潰了一半,只想睡覺,我看他捱不了多久,便要招供了。”
項少龍暗想這亦算好消息,這种手法雖不人道,總比傷殘他的身体好一點,再堅強的人,在這种情況下,也會變得軟弱無比的。
陶方道:“少爺今早离城到牧場去了,會有多天不回來。”壓低聲音續道:“他是去安排撤出趙國的事宜,十天后就是農牧節,我們例行有‘祭地’的儀式,由趙王親到牧場主持,到時我們會把部份府眷送往早已預備好了的密處隱藏,待將來風頭過后,才把他們逐一送往秦國。”
項少龍放下了點心事,以烏應元的深謀遠慮,他認為穩妥的事,絕不易出漏子。
陶方引著他往鳥氏的大宅走去,邊道:u當日我在桑林村遇到少龍時,已知你必非池中之物,仍想不到你會有今天的成就。”
提起桑林村,項少龍不由想起美蚕娘、神色一黯!
想不到來到這古代,牽腸挂肚的事,比以前更多了。
陶方自知其意,安慰了他几句,但亦知空口白話沒有什么作用,道:“老爺要見你呢!”
烏氏在那會議的密室單獨接見這孫女婿,開門見山道:“今天找個時間,讓我為你和芳儿舉行簡單的儀式,正式結為夫婦。”
項少龍忙叩頭感謝。
對烏廷芳他已生出深厚的感情,亦以有這么一位嬌妻感到欣悅。
烏氏皺眉道:“我還以為你們這么親密,芳儿會很快有身孕,真是奇怪——”
項少龍心中懍然,自己雖有想過這問題,卻沒有在意。
烏氏顯亦不太在意,道:“我要告訴你一件有關烏家生死的大事,這事連陶方都不知道,只有我們烏家直系有限的几個人才曉得。”
項少龍愕然望著他。
烏氏肅容道:“舉凡王侯府第,均有秘道供逃亡之用,這事人人知曉,我們也不例外,有四條逃往府外的秘道,出口都是在城堡附近,但對我們來說,只是作掩人耳目之用。”
項少龍一對虎目立時亮了起來,又難以置信地道:“難道竟有通往城外的秘道?”
烏氏傲然道:“正是這樣,這條通往城東外的秘道歷時三代七十多年才建成,長達三里,不知犧牲了多少烏家子弟的性命,只是通气口的布置,便費盡心血,深藏地底十丈之下,挖井亦掘不到,是借一條地下河道建成,入口處在后山一個密洞里,還要經后宅一條短地道才可到達,隱秘之极。”
項少龍至此才明白為何烏家父子,對逃出邯鄲總像胸有成竹的樣子。
烏氏道:“所以只要你有本事把朱姬母子帶來烏府,我們便有把握逃出去。”
項少龍大感振奮,信心倍增,最難解決的問題,忽然一下子解決了。
烏氏旋又頹然道:“這條秘道很不好走,又悶又濕,我年青時走過一趟,便不再下去,還希望永遠都不須以之逃生,現在老了,更是難行哩!”
項少龍道:“听陶公說農牧節時,我們趁机送走一批人,爺爺你——”
烏氏哂道:“若我也走了,孝成王那昏君不立刻采取行動才怪,誰都可以走,但我卻不能走。”
項少龍聞言色變。
烏氏淡然一笑,頗有點末路窮途的意味,柔聲道:“這天下是屬于你們年輕人的,我垂垂老矣,去日無多,再沒有勇气去面對處身秦國的新生活,也經不起逃亡的惊險和辛勞,所以我早和應元說了,決定留在這里不走。”
項少龍劇震道:“趙王怎肯放過爺爺呢?”
烏氏哈哈一笑道:“誰要他放過?我連皮都不留下一片給他尋到,我風光了一生,死后亦不想受辱人前。”
項少龍失聲道:“爺爺!”他首次發自深心的對這胖老人生出敬意。
烏氏洒脫地道:“莫作婦人孺子之態,我對你非常看重。凡成大事,必有犧牲的人。孝成王想攻破我烏家城堡,必須付出慘痛代价。我真的高興,到了這等時刻,我仍有一批舍命相隨的手下。”
頓了頓再道:“你只要帶走朱姬母子,孝成王會立即來攻城,若沒有人擋他們几日,你們怎能逃遠?”再毅然道:“我意已決,不必多言。”
項少龍知道難已改變他的心意,事實上他亦是求仁得仁。道:“秘道的事有多少人知道?看來連廷芳都不曉得。”
烏氏道:“就是這樣才能保密,放心吧!知道這事的人都非常可靠,這几天見到烏卓,著他領你去探路,只要到得城外,沒有人比我們這些世代農牧的人更懂生存之道。”
再冷哼一聲道:“他不仁我不義,孝成王這樣對我,我就要他嘗嘗長平一役后最大的苦果,我要教他舉國無可用的戰馬,讓他坐看趙國逐分逐寸的沒落崩頹。”
看著烏氏眼中閃動著仇恨的厲芒,項少龍忽然明白到若一個人抱定必死之心,實在是最可怕的。
項少龍對此早有心理准備,策著紀才女贈送的愛騎疾風,來到夫人府,在內廳見到了趙雅。面對玉人,雖近在咫尺,但項少龍卻感到兩人的心遠隔在万水千山之外。
特別留意下,果然小昭等諸女都沉默多了,臉儿木無表情,眼內暗含凄楚。
趙雅仍是笑靨如花,但項少龍卻看到笑容內的勉強和心底的矛盾。
她惊异地看了他一眼道:“少龍你今天特別神采飛揚,是否事情有了新的進展。”跟著壓下音量道:“是否抓到趙穆的痛腳了?”
項少龍搖頭道:“那有這么容易!”
趙雅道:“那是否朱姬母子方面有了進展?”
項少龍裝出苦惱的樣子,緊鎖雙眉道:u她母子居處守衛森嚴,根本沒有方法闖入去,你有沒有辦法讓我見她們母子一面?”
趙雅垂下頭咬牙道:“讓我想想吧!”
項少龍知道她對自己确有情意,否則不會處處露出有异的神態,扮演得毫不稱職。
正容道:“我昨夜想了一晚,決定依晶王后的話,刺殺趙穆。”
趙雅劇震道:“少龍!”仰起俏臉,凄然望向他。
項少龍心中快意,沉聲道:“只要殺了趙穆,才有机會把朱姬母子劫走,我現在有一批大約五百人的烏家死士,有能力對趙穆公開施襲,只要手腳干淨點,誰敢說我行凶?”
趙雅茫然看著他。
項少龍當然知道她以為自己已落入了晶王后布下的圈套里,只覺無比痛快。
賤人你既想我死,我便騙騙你來玩儿。
“但什么場合最适宜行動呢?”
趙雅垂下頭去,低聲道:“十天后是農牧節,趙穆會隨王兄到烏氏城外的牧場舉行祭祀儀式,唉!少龍要三思才好。”
項少龍感到她內心的掙扎和痛苦,心中微軟,柔聲道:“不要對我那么沒有信心吧!我會把五百人分作兩批,一批埋伏途中,伏擊你王兄和趙穆的座駕——”
趙雅失聲道:“什么?你連王兄也要——”
項少龍正是要迫趙雅徹底走上背叛他的路上去。只有利用趙雅,他才可騙得趙王和趙穆入彀。不用假裝的眼中也射出深刻的仇恨道:“你王兄這樣在妮夫人一事上包庇趙穆,不用說也因為他亦是罪魁禍首,這种奸惡之徒,何必還留他在世上?”
趙雅惶然看著他,忽像下了決心般垂下頭去,咬著唇皮道:“那另一批人是去攻打質子府搶人了,但你們怎樣离城呢?”
項少龍胸有成竹地道:“我會在城西開鑿一條通往城外的短地道,烏家在這方面有足夠的人手和專材,保證神不知鬼不覺,到時城外還會備有人馬,走時分作十多路逃走,沿途又有預先設置好的隱藏點,就算大軍追來,亦難以找到我們,何況那時邯鄲城因你王兄和趙穆之死,群龍無首,必亂成一團,若讓晶王后當權,她更不會熱心追我們,這計划可說万無一失,到時我再約定你和倩儿碰頭的時間地點好了。”
趙雅垂頭不語,臉上急劇的變化難以掩飾地盡露在項少龍眼下。
他故作惊奇地道:“雅儿!你怎么了?我的計划有問題嗎?”
趙雅一震下回复過來,搖頭道:“沒有問題,只是人家一時接受不了。”
項少龍故意戲弄她道:“這叫有心算無心,只要戰術上運用得宜,我包保那昏君和奸臣就只有這十天的壽命。”
趙雅凄然橫他一眼,沒再作聲。
項少龍知道落足了藥,伸了個懶腰,站起來道:“來!讓我們去看看倩儿和小盤!”
趙雅垂頭低聲道:“少龍!”
項少龍心叫不妙,但又是充滿期望,道:“什么事?”
趙雅猶豫了一會,搖頭道:“都是沒有事了,什么都可留待到了秦國才說。”
項少龍心中暗歎,知道趙雅放過了最后一個可挽回他的机會。
兩人的感情至此終結!
自此后恩清義絕,再不相干。
离開夫人府后,他感到痛苦的快感。
痛苦是因趙雅的變心,快感則是拋開了這感情的包袱。
自那次趙雅毫無理由讓少原君進入她的寢室,他便知道她在男女之事上意志薄弱,這來自天性。趙妮和她遭遇相同,又不見學她般四處勾引男人?
現在是叫長痛不如短痛。
想到這里,立即有种說不出的解脫感。
這十天的緩沖期至關緊要,趙王會故意予他方便,使他能從容部署刺殺的行動,好以此為借口,把烏家龐大的基業連根奪去。
若沒有堂皇的借口,趙王絕不敢動烏家,因為那會使國內有家當的人無不自危,紛紛遷往他國,那情況就糟了,他也可算用心良苦。
現在只要弄清楚真正的嬴政在那里,他便可明修棧道,暗渡陳倉了。
說不定還可說服烏氏施施然离去。
想到這里,恨不得插翼飛進質子府去,向那妖媚絕代,迷死男人的朱姬問個究竟。
天气嚴寒、北風呼嘯。
街上人車疏落,可以躲在家中的,都不愿出來捱凍。
蹄聲響起,一隊騎士出現前方,臨近一看,原來是成胥等十多個禁衛軍。
項少龍見到故人,親切地打著招呼迎上去。
那知成胥愕了一愕,勉強一笑道:“項兵衛,我有急事要辦,有机會再說話吧。”夾馬加速去了。
項少龍呆在當場。
心中只想到“人情冷暖,世態炎涼”這兩句至理名言。
看來邯鄲沒有人是歡迎他的了。
后方蹄聲響起,一騎擦身而過,敏捷地遞了一個紙團給他,打開一看,原來是蒲布約他見面,上面寫著時間地點。
項少龍心中一陣溫暖,把紙撕碎后,回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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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嬴政之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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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少龍獨坐隱龍居幽森的林園里,一道人工小泉由石隙飛瀉而出,形成一條蜿蜒而過的溪流,沿途奇石密布,層出不窮。lll這時溪水差不多全結了冰,只余下中間少許泉水滾流,蔚為奇象。
烏廷芳等都不敢來打扰他。
心中思潮起伏,想起与趙雅初次在邯鄲長街相遇的情景,自己如何展開手段,把她征服。又想到她被趙穆在車上毛手毛腳,挑逗得情不自禁的淫浪。則她會移情別向其實是早有征兆,因為她根本抵受不了任何男人的逗弄。
她只是率性而為,顧不了是非黑白之分,否則不會明知趙穆禍國殃民,仍和他打得火熱,直至被他害苦,才肯离開他。若換了趙妮、趙倩,那會受脅來對付他。
可是他仍一廂情愿地信任她,只看到她媚人美好的一面,便深信她的甜言蜜語。
當然,若他在趙國扶搖直上,他們的關系可能繼續保持下去。現在卻證明了她受不起利欲的考驗。
這時代的人都份外愛使“心術”,愈居于高位的人,愈是如此。
曾共患難的成胥變臉不念舊情,亦使他心痛不已。
這世界多的是錦上添花,雪中送炭是罕有難得。
思索間,他不自覺地依照墨子的打坐法行气止念,頃刻意暢神舒,忽被足音惊醒過來,原來是陶方來找他。
只見老朋友一臉喜色,到他身旁的大石撥掉薄雪坐下道:“那小子比猜想中還不行,終于供出來了。”
項少龍一計時間,若由昨天開始問起,至少疲勞轟炸了他超過三十小時,絕非易受的事,欣然道:“可問到什么內情?”
陶方有點□气的道:“其實他只是個帶訊的人,完全不知趙穆的底細,純是以口頭方式報告楚國的事,再把趙穆的話傳回給楚國的文信君楚冷,那是楚王寵信的大臣。”
項少龍道:“今次趙穆傳的是什么話?”
陶方頹然道:“只說三個月后請文信君派人送禮物來,就這有點特別。其他便是最近發生例如囂魏牟被殺那類普通消息。”
項少龍心中一動道:“現在是否仍在審問他?”
陶方道:“當然!我怕他只是信口雌黃,所以依足你的話,不斷迫他把細節重覆,看看有否前后不相符的地方。”
項少龍道:“他以前來過邯鄲沒有?”
陶方搖頭道:“他是首次接触趙穆,為了怕別人起疑心,相信他們每次都派不同的人來。”
項少龍道:“往返楚趙兩地,最快要多少時間?”
陶方道:“若是快馬赶路,因有許多關隘盤查擱,只是單程也要兩個月。所以我才怀疑這小子說謊。”
項少龍精通間諜方法,微笑道:“不,他沒有說謊,這是防止被人迫供的暗語,三個月可能是減半的說法,實際上是指半年,送禮來是反話,我早想過若趙穆是楚國派來的人,絕不會讓《魯公秘錄》落入趙人手里,所以真正的意思是要楚人半年后派來高手,把秘錄盜回去,趙穆對楚國真是忠心耿耿。”
陶方恍然道:“原來這是反話,取禮才真,而不是送禮。楚人真狡猾,而且文信侯早知‘禮物’指的是什么,故此一听便知。”
項少龍眼中閃著亮光:“最緊要弄清楚他來邯鄲扮的是什么身份,用的是什么聯絡手法,愈詳細愈好,我正愁殺不了趙穆,今趟真是精彩极了。”
陶方開始明白他的想法,興奮地去了。
陶方后腳才去,荊俊便來找他,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
項少龍站起身來,笑道:“看來上課并非那么有趣,是嗎?”
荊俊來到他面前,頹然道:“把我直悶出鳥來,又不敢開罪未來岳丈大人,還累我破費買了十斤腊肉送給他,結果連趙致的小手也碰不到。”
項少龍道:“見不到她嗎?”
荊俊歎道:“見到又有什么用,這么多同窗,難道真走過去摸她兩把嗎?我看大部份人,都是為她才去上課的。”
項少龍啞然失笑道:“她也在上課嗎?”
荊俊搖頭道:“開始時,她坐在一角處,騙得我以為她是陪我上課,不半晌她便笑著跑了,影全無,下課后怎也找不到她。唉!拿劍迫我也不會再去了。”
項少龍搖頭歎道:“太沒有耐性了,怎能奪得美人芳心。”
荊俊只是搖頭。
項少龍道:“你陪我到外邊走一趟。”
兩人換過普通裝束,坐上馬車,出了城堡,才在轉角處溜下馬車,由荊俊遠遠吊著他,看看有沒有跟的人。
半個時辰后,項少龍在城南一處密林里,見到了蒲布。
蒲布興奮地道:“事情比想像中還順利,趙穆的頭號手下鄭約明把我們全体招納過去,不是我自夸,我們這批武士于平原君在生時,在邯鄲真的有頭有臉。”
項少龍道:“有什么消息?”
蒲布歉然道:“我們剛剛安頓下來,什么都听不到,看來沒有一年半載,是很難取得他們的信任。”
項少龍道:“沒有關系,你們就在那里留一段時間,到時我會回來找你們,完成一件大事后,才領你們离去。”
蒲布道:“一切全听項爺吩咐。”頓了頓道:“項爺!我們只希望追隨你。”
項少龍誠懇地道:“我明白的,必不會辜負你們對我的厚愛和期望。”
兩人擬好聯絡的方法后,項少龍道:“你們知不知道有個叫齊雨的齊人?”
蒲布道:“項爺問得真好,我和劉巢的第一個任務就是當他的保鏢,還陪他四處玩樂。嘿!這小子對女人真有一手,那些姐儿見到他,都像蜜蜂找到花蜜般黏著不放。”
項少龍心中一痛,想起雅夫人,低聲道:“有沒有陪過他去見雅夫人?”
蒲布道:“這就沒有,但昨晚他卻不用人陪,溜出使節館,說不定是去找她了。”
項少龍道:“這事你誰也不要說,好了!若沒有什么特別事,千万不要与我聯絡,無論听到趙穆對我有什么不利行動,亦不要來通知我。千万緊記。”
蒲布知他智計過人,這樣說雖不合情理,但其中必有竅妙。肯定地答應了。
分手后,項少龍回到烏府,意外地發現烏應元、烏卓和滕翼三人全在等候著他。
在密議室內,烏家几個最重要的人物:烏氏、烏應元、烏卓、陶方和項少龍全体列席,還多了個滕翼,顯出他因項少龍的關系和表現超卓,取得了烏家眾人的信任。
這是有關烏家存亡的最重要會議。
烏卓首先報告道:“我和滕翼依孫姑爺吩咐,在那二千精銳里選出了五百人,照孫姑爺提議的方法逐一測試他們。嘿!想不到只有七十七個人能過關,明天會開始訓練他們,不過我敢保證這些都是能以一擋百的戰士。”
項少龍微笑道:“你們只有十天時間,好好掌握了。”
眾人大奇,問他為何肯定只有十天?
項少龍歎了一口气,把整件事說出來,只隱瞞了假嬴政一事,因為他曾答應要守秘。
烏應元眉頭大皺道:“那么你怎樣把她母子弄出來呢?弄了出來毒發身亡豈非更糟?”
項少龍胸有成竹道:“這事另有轉折,可是當朱姬要說出來時,趙穆卻來打斷了,總之可包在我身上。”
眾人始松了一口气,回复希望。
滕翼冷冷听著,臉容沒有半分變化,予人一种沉毅不拔的豪雄姿態。
陶方贊道:“少龍真的智計過人,反利用趙雅去騙倒了趙王和趙穆,看來這十天無論我們有任何异舉,他們亦不會干預的了。”
烏氏點頭道:“若沒有少龍,今次我們定是一敗涂地,片瓦不留。”轉向儿子道:“秦國那邊的牧場搞得七七八八了嗎?”
眾人大訝,這才知道烏應元竟去了秦境內部署。
烏應元道:“我選了四個地方經營牧場,兩年前已派出經驗丰富的老手去處理,現在頗具規模,足可勉強容納我們移去的物資和畜牲。哼!我真想親眼看到孝成王那昏君在我們走后的表情。”
項少龍忍不住問道:“牧場內那么多牲口,沿途又有趙兵設關駐守,怎走得了?”
烏應元笑道:“我們不會動這個牧場的半根草,移的都是接近秦境的几個畜牧場,這几年來我們借口對付秦人,不斷把邊境的牧場擴充,最好的牲口都送到那里去。”
陶方接口道:“表面上趙人仍与我們烏家保持良好關系,邊境的守軍那知道這里的事,只要秦人同意,就算把所有牲口全体遷移,也不是難事,何況我們只送走最好的牲口,以作配种之用。”
烏卓道:“邊防趙軍有很多是我特別插進去改名換姓的烏家子弟,做起事來非常方便。”
項少龍心中佩服,原來為了救嬴政母子,几年前烏應元便開始做工夫,所以現在才如此輕松從容。
滕翼若無其事道:“不會有任何牲口留給趙人吧?”
烏氏淡淡道:“這個當然!”
項少龍心中不忍,想起遍牧場盡是牛馬□体的可怖情景,但這亦是無可奈何,不得已而為之的事。
改變話題道:“現在最關鍵的事,就是我們能把城堡守得多少天,愈久我們便愈有把握逃出去。”
滕翼和陶方剛得聞秘道的事,所以明白了他的意思。
因為趙人會以為他們被困在城堡里,不會派人追他們,而朱姬母子亦可由地道离城,故愈守得久,他們便愈逃得遠,甚至在邊防軍接到消息前,早安抵咸陽了。
烏卓道:“這事包在我和滕翼身上,這几天我會秘密由地道把兵員物資和守城的器械運來藏好,滕兄則負責訓練守城的戰術。”
烏應元向陶方道:“陶公最好把外人調往別處,盡量遣散沒關系的婢仆,歌姬則挑選精良的送出城外,但要裝作秘密的樣儿才成。”
眾人除滕翼項少龍外,都笑了起來。
前者自妻儿慘死后,罕有歡容;項少龍則是想起了烏氏与堡偕亡的決定。
忍不住道:“爺爺——”
烏氏插入道:“這事只能以血來清洗,使烏家后人永不忘記与趙人的仇恨。誰要對付烏家,都要付出慘痛代价。”
輕歎一口气后,眼中射出緬怀的神色,緩緩道:“我們祖先實是秦國貴胄,因斗爭被迫流落到趙國,就是憑著堅毅不屈的精神,在荒山野地設置牧場,成為天下首屈一指的畜牧大王。現在我的后代終于返家了,而我則能轟烈而死,人生至此,夫复何求。”
烏卓默然無語,烏應元和陶方則神色凄然。
滕翼眼中射出尊敬神色,動容道:“好漢子!”
烏氏欣然一笑,辛苦地站起來道:“所以這几天我要盡情享樂,沒有什么事就不要煩我了。”
哈哈一笑,在眾人目送下,哼著小調离室去了。
滕翼和項少龍并肩朝內宅方向走去,問道:“准備怎樣處置倩儿?”
項少龍知他疼愛這美麗的公主,怕自己會把她舍下不顧,保證道:“我怎也要把她帶在身邊。”
滕翼放下心事,轉頭找烏卓去了。
當日黃昏,烏氏秘密為項少龍与烏廷芳舉行婚禮,又為他納了婷芳氏為妾,正式定了名份。
該晚項少龍又和荊俊潛入質子府。
項少龍駕輕就熟,避過哨崗守衛,來到朱姬香閨,兩人躲在榻上,細細密語。
朱姬媚艷的臉龐和他共用一枕,玉体毫無顧忌的緊擠著他,由于她是側臥,迷人的气息有節奏地隨著呼吸送入他的耳腔里,那种誘惑性是沒有男人可以抗拒的。
幸好項少龍的眼睛投往帳頂部,否則被她那對媚眼一看,保證會不克自持,做出不應該做的事來。
在這男權高張的時代,女人都懂得要以她們的天賦本錢控制男人。朱姬正是這類妲己式尤物中的表表者。否則庄襄王就不會對她念念不忘,而趙穆這雙性戀者和大夫郭開此等精明人物,也不會同時迷戀上她了。
朱姬不說正事,先道:“你沒有愛上趙雅那淫婦吧?”
項少龍心道女人即是女人,時間寶貴,朱姬偏有閒情要來管這种閒事,惟有順著她語意道:“你熟悉她嗎?”
朱姬不屑道:“趙穆以前不時帶她到我這里來,你說算不算相熟?”
項少龍記起趙雅曾暗示与那假嬴政有曖昧關系,看來就是這种在趙穆指示下做的荒唐事,心頭一陣厭惡,亦有种解脫的感覺,因為再不用為趙雅負上感情的責任了。
朱姬忽地輕笑起來,得意地道:“趙穆雖然狡猾,卻絕非我們的對手,你應知道怎樣好好利用這個淫婦吧!”
項少龍暗叫厲害,給她一口道破了自己的手段,深吸一口气道:“今次事成,确賴她的幫忙。”忍不住道:“夫人!你的儿子究竟在那里?”
朱姬道:“先告訴我你的計划,讓我看看是否可行,才可以告訴你。”
項少龍歷經變故,學懂了逢人只說三分話,扼要地把計划告訴了她,卻隱去了烏家地道這最重要的環節,并改為由城西出城。
朱姬已非常滿意,溫柔地吻了他臉頰,纖手撫著他寬闊的胸膛,嬌媚地道:“你腰間硬梆梆的,扎了什么東西在那里?”
項少龍道:“就是可以飛檐走壁的工具和殺人于無形的飛針。”朱姬色變道:“趙雅知不知道你這本領?”
項少龍細心一想,搖頭道:“她雖曾見過,但我從沒有解釋用法,而且她看來仍希望我能獨自逃生,應不會向趙穆透露。”
朱姬松了一口气,耳語道:“我們不能只是靠碰運气,你明晚可否給我帶些烈性迷藥來,必要時,我要自己想辦法溜出去。”
項少龍愈來愈發覺這女人不簡單,皺眉道:“我們就算可迷倒屋內看守你的婢女,亦過不了守衛那一關。千万不要相信郭開,他只是在騙你的身体。”
朱姬“噗哧”笑道:“傻呆子才會相信他,我要迷倒的人就是他,這是我十年來朝思暮想度出來唯一可逃走的辦法,我要迷倒他是因看中他的身量和我相差不遠,只要把靴子墊高,衣服內像你般扎些東西便成。”
接著歎了一口气道:“唉!若不找些事情來做,人都要被關得發瘋哩。”頓了一頓,聲線語气均變成郭開那陰柔尖細的聲音道:“所以我每天都模仿他說話的聲調和舉止,若非知道絕對逃不遠,我早溜走了哩。”
項少龍為之絕倒,衷心贊道:“你學得真是維肖維妙。”
足音由門外傳來,項少龍忙躲進暗格去。
婢女推門入房,揭帳看到假裝熟睡的朱姬后,才安心离去。
項少龍鑽了出來。
朱姬又靠過來摟著他道:“不韋手下有個精擅易容術的人——”
項少龍打斷道:“你說的定是肖月潭,我剛見過他哩!”
朱姬欣然道:“現在我才真的毫無保留地相信你。好啦!告訴你吧,我雖不懂易容術,但也曾因興趣從他處學到了些竅訣,悶著無聊時每天都設法假扮郭開的模樣,自信除非相熟的人,否則絕不會看出破綻。”
項少龍心中感歎,由此可知朱姬多么渴望离開這個囚籠,亦見她在絕境中堅毅不屈的斗志。
朱姬道:“你至緊要帶迷藥來給我,人是很奇怪的,無論做好事或坏事,開了頭便難以控制,所以趙雅遲早會把你完全出賣,以趙穆的謹慎多疑,必會加派人手看管這里。”
項少龍同意道:“給你這么一說,我也有很不好的預感,若讓趙穆知道我有高來高去的本領,定會針對這點加以應付。”說著坐了起來。
朱姬訝道:“你干什么?”
項少龍沒有答他,移到窗旁,往外看去,剛好一隊巡衛經過。待他們去后,往外面的荊俊打出手勢,不一會這小子靈若狸貓般穿窗而入。
項少龍吩咐了他回烏家取藥后,看著他安然离開,才回到床上。
朱姬瞪大眼睛看著他道:“原來竟有這么身手高明的人物助你,難怪趙穆對你這么忌憚。”
項少龍道:“夫人快點說出有關儲君的事吧!”
朱姬好整似暇地道:“這么急干嗎?橫也要等人拿東西來你才會走。你也不知人家心中憋得多么辛苦,好不容易才有你這個說話的對象。”
項少龍又好气又好笑,軟語道:“算我求你吧?”
朱姬得意万分,媚力直迫而來,柔聲道:“少龍!親親人家好嗎?”
項少龍無奈下,別過臉來,只見她那對攝人心魂的媚眼魅力四射,一瞬不瞬的直盯著自己。
兩對目光交接了片刻,朱姬香唇主動的印在他嘴上,嬌軀還輕輕向他摩擦扭動。
陣陣銷魂蝕骨的感覺,遍襲全身,項少龍立時欲焰高漲,難以自制。
朱姬的香唇移開少許,花枝亂顫輕笑道:“我還以為你是能不動心的怪人,原來和其他男人毫無分別。”
項少龍大感气憤,亦因此分散了精神,壓下了欲火,微怒道:“夫人!”
朱姬伸出兩指,按在他嘴上,哄孩子般道:“不要發怒,人家是真心想和你親熱的!”
項少龍拿她沒法時,朱姬正容道:“當日為了避人耳目,不韋和异人郎君沒有把我帶走,當時我剛產下一子,尚未足月。他們走后,我知道形勢不妙,說不定政儿會被趙人殺掉□憤,于是連夜使仆人出外找尋其他嬰孩,好代替政儿。”
項少龍恍然道:“原來現在宅中的假嬴政是這么來的。”
朱姬苦惱地道:“匆忙下做的事,自然會有錯漏,一時間亦找不到同齡的嬰儿,惟有以重金買了個三歲的小孩代替。幸好那時沒有人當异人郎君是個人物,連他有沒有孩子都不知道。當夜趙穆發覺呂不韋和异人郎君遁走后,凶神惡煞的來把所有婢仆全体處死,只剩下我和那假儿子,也沒有起疑心。”
項少龍這才恍然,怪不得嬴政的年齡与史書不符,真實的情況竟是這么曲折离奇的。
長平之戰發生在公元之前二六零年,自己到此已有年多光景,眼前應是公元前二四九年,中間隔了十一年。
假設秦始皇是在長平之敗傳到趙國后才出世,古代訊息不便,說不定已跨了一年,所以嬴政應是在長平之役后一年的年頭出生,那他在公元二四六年登位時,即距今三年后,便剛好是十三歲了,證實史書無誤。
自己真蠢,竟猜不到這嬴政是假的。
以前想不通的事,立時貫然而悟。
這才合道理,以秦始皇的雄材大略,怎會是窩囊的人物。
朱姬由衣服里掏出一塊式樣特別,刻有鳳凰紋飾的精致玉墜,解下來珍而重之塞入項少龍手心里,又把他手掌闔了起來,兩手用力包緊他的鐵拳,柔聲道:“真正的政儿卻被送到邯鄲一個剛在長平之役失去了兩個儿子的窮家寄養,說明將來以玉墜相認。政儿頸上戴著同樣的玉墜子。這個是鳳紋,那個刻的是龍紋。”
項少龍道:“那對夫婦知否儲君的來歷?”
朱姬眼中射出又喜但又憂心憧憧的神色,緊張得呼吸急促起來,嬌喘著道:“當然不會讓他們曉得,只說是富家千金的私生子,當時我想不到會立刻被軟禁起來,知情的仆人又給殺了,所以直到今天你來后,才有机會告訴你這件事。天啊!你定要給我把他找來才成,否則我也不要活了。”
項少龍手心感覺著玉墜傳入手內朱姬玉体的余溫,充滿信心道:“我敢以人頭擔保,必可找到他。”
他自是信心十足,否則歷史就不會是那樣的了。
朱姬呻吟道:“不要哄我歡喜。”
項少龍道:“我是個有异能的人,預感到的事絕不會錯。”
朱姬半信半疑地看了他一會后,湊到他耳旁念出了橫亙心內十年那收養她儿子的人的姓名和住址。
項少龍用心記著。
窗門輕響,荊俊去而复返,手中提著大包迷藥,笑嘻嘻來到帳前,運足眼力打量朱姬,立時目定口呆,忘了說話。
朱姬看得“噗哧”一笑,自是百媚千嬌。
項少龍責道:“小俊!”
荊俊這才靈魂歸位,道:“這是烈性迷藥,只一點點可教人躺上一天,冷水都救不醒,這里是足夠迷倒百多人的份量了。”
驀地遠方蹄音驟起,由遠而近。
朱姬和項少龍同時一震,知道朱姬果然料對了趙雅。
項少龍更知趙雅不但愈陷愈深,還重新被趙穆控制了,否則不會在這等夜深時份,趙穆才派人來重新布防,顯是趙雅在床上把有關他的本事透露給趙穆知曉。
匆匆与朱姬約定了逃走的時間地點后,兩人迅速离去。
剛攀上高牆,衛士已由假嬴政居所那邊擁來,展開新防衛网。
由此刻開始,這堅強的秦始皇之母,便要靠自己的力量和才智逃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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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偷天換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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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早,急不及待的項少龍偷偷溜到街上,故意繞了一個圈子,才來到城西貧民聚居的地方。
雖說是窮民,生活仍不太差,只是屋子破舊一點,塌了的牆也沒有修補吧了!這里的人大多是農民出身,戰爭時農田被毀,不得已到城市來干活。
他依著地址,最后來到朱姬所說的南巷。
這時他亦不由緊張起來,抓著一個路過的人問道:“張力的家在那里?”
那人見他一表人材,指著巷尾一所圍著篱笆的房子道:“那就是他的家了!”接著似有難言之隱,搖頭一歎去了。
項少龍沒有在意,心情輕松起來,暗忖應是這樣才對,舉步走去,來到門前,喚道:“張力!張力!”
“咿呀”一聲,一位四十來歲樣貌平凡的女人探頭出來,惊疑不定的打量了項少龍一會,問道:“誰找張力?”
項少龍微笑道:“你是張家大嫂吧!”由怀中掏出玉墜,遞到她眼前。
“砰”的一聲,張嫂竟像見了鬼似的猛地把門關上。
項少龍給她的反應弄得楞在當場,呆子般望著閉上的木門。
不一會屋內傳來男女的爭辯聲。
項少龍反心中釋然,養了十年的孩子,自然不愿交還給別人,惟有在金錢上好好補償他們了。
伸手拿起門環,輕叩兩下。
頃刻后門打了開來,一名漢子頹然立在門旁,垂著頭道:“大爺請進來。”
項少龍見他相貌忠誠可靠,暗贊朱姬的手下真懂揀人。
步入屋中,只見那婦人坐在一角,不住飲泣,屋內一片愁云,半點生气也沒有。
更不聞孩子的聲音或有什么孩子衣物。
項少龍皺眉道:“孩子呢?”
那婦人哭得更厲害了。
張力雙目通紅,痛心地道:“死了!”
這兩個字有若晴天霹靂,轟得項少龍全身劇震,差點心髒病發,駭然叫道:“怎么死的?”
張力凄然道:“舊年燕人來攻邯鄲,所有十三歲以上的孩子都被征召去守城,被燕人的流箭射殺了。我們雖受了大爺你們的金錢,卻保存不了孩子,你殺了我們吧!活下去亦沒有什么意義了。”
項少龍失聲道:“可是他去年還未足十歲啊!”想起剛才指路那人的神態,才明白是為他們失了儿子而惋惜。
張力道:“只怪他生得比十三歲的孩子還高大,一天在外面玩耍時,被路過的兵哥捉了去。”
項少龍頹然坐下,把臉埋在兩手里。
天啊!秦始皇竟然死了,怎么辦才好呢?
不!這是沒有可能的,這對夫婦定是騙我。但看其神態,又知這是實情,尤其一邊牆的几上,正供奉著一個新牌位。
張力在怀里掏出一個玉墜子,遞給他道:“這是從他□身取來的,他就葬在后園里,大爺要不要去看看?”
項少龍挪開雙掌,眼光落在玉墜子上。
一個荒唐大膽的念頭,不能抑制地涌上心頭。
項少龍來到夫人府,果如所料,趙雅仍未回來。
府內多了些生面的人,趙大等他熟悉的卻一個不見,婢女中除小昭和小美外,其他都給調走了。
項少龍知道趙雅必有很好的借口解釋這些安排,但仍很想听她親口說出來。她愈騙他,他就愈可把對她不住的淡薄愛念化成恨意。
趙盤獨自一人在后園內練劍,專注用神,但項少龍才踏進園內,他便察覺到了,如見到世上唯一的親人般持劍奔來。
項少龍“嚓!”地拔出李牧所贈的名劍血浪,大喝道:“小子看劍!”
趙盤眼中精光一現,揮劍往他劈來。
項少龍擺劍輕輕松松架著,肅容道:“當是玩耍嗎?狠一點!”
趙盤一聲大喝,展開墨子劍法,向項少龍橫砍直劈,斜挑側削,攻出七劍。
到第七劍時,終因人小力弱,被反震得長劍甩手掉在地上。
趙盤一面頹喪,為自己的敗北忿忿不平,卻又無可奈何。
項少龍為他拾起長劍,領著他到園心的小橋對坐在低欄處,正容道:“小盤!你是否真有決心排除万難為娘報仇?”
趙盤點頭斬釘截鐵道:“無論如何,我也要把趙穆和大王殺了。”
項少龍沉聲道:“你不是和太子是好朋友嗎?”
趙盤不屑地道:“他從來不是我的朋友,只懂憑身份來欺壓我,娘從了你后,他便整天向人說娘是淫娃蕩婦,若可以的話,我連他也要殺掉呢。”旋又頹然道:“但就算我像師傅那般厲害,也殺不了他們,否則師傅早就把他們殺了。”
項少龍暗暗惊异他精到的推論,微笑道:“你要報仇,我也要報仇。不若我們做個分配,趙穆由我對付,孝成王這昏君則交給你處置,好嗎?”
趙盤那想得到項少龍這么看得起他,瞪大了眼睛,呆看著這唯一的“親人”。
項少龍道:“現在我要告訴你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假設你真有為娘報仇雪恥的決心,便依我吩咐去做,否則亦絕不可□露半句出去,連倩公主和雅夫人也不例外。”
趙盤跳了起來,跪倒地上,重重叩了三個響頭,小眼通紅道:“只要能為娘報仇,我趙盤什么都肯做。”
項少龍低喝道:“站起來!”
趙盤霍地立起,眼內充滿了渴想知道的神色。
項少龍微微一笑道:“我想使你成為統一六國的秦始皇!”
趙盤呆了一呆,囁嚅道:“什么是秦始皇?”
趙雅步入園內時,項少龍剛把玉墜挂到趙盤頸上。
由這一刻起,他就是秦國王位的繼承者嬴政。
趙盤的神色又惊又喜,但眼神卻堅定不移,充滿一往無前的決心。
沒有人比他這個長居王宮的小孩,更明白這机會是如何難得。
也惟有成為天下最強大國家的君主,他才有能力殺死趙王,為母親妮夫人洗雪仇恨。
他不但恨趙王,亦恨每一個袖手旁觀,以冷臉向著他的趙人。
現在只有項少龍能使他完全信任。
趙雅微笑來到他們師徒之旁,贊道:“我從未見過小盤這么勤力的。”
項少龍向趙盤使個眼色,后者乖巧地溜走了。
趙雅雖勉強裝出歡容,但臉色蒼白疲倦,顯然昨夜并不好過。
項少龍故意道:“雅儿是否身体不适?”
趙雅微顫道:“不!沒有什么事。人家這几天四出為你打探消息,差點累坏了。”
項少龍皺眉道:“為何這里多了這么多生面人,趙大他們那里去了?”
趙雅早擬好答案,若無其事道:“我把他們調進宮里的別院去了,沒有他們幫手,我在宮內行事很不方便。”
怕他追問下去,岔開話題道:“計划進行得如何?聯絡上嬴政嗎?”
項少龍頹然道:“看來除了強攻外,再沒有其他方法,不過烏家的子弟兵人人能以一擋十,我的計划定能成功,趙穆和孝成王休想活過農牧節。”
趙雅垂下俏臉,不能掩飾地露出痛苦和矛盾的神色。
項少龍暗忖:讓我再給你一個机會,訝然道:“雅儿你這几天總像心事重重,究竟有什么心煩事,不若說出來讓我分擔,沒有事情是不可以解決的。”
趙雅一震道:“那有什么心事,只是有點害怕吧了!”
堆起笑容,振起精神道:“少龍最好告訴我當日行事的細節,讓我和三公主好好配合你,才不致到時會有錯失。”
項少龍微笑道:“不用緊張,過几天我才把安排詳細告訴你,因為其中部份仍未能作最后決定。”心中暗歎,明白到趙雅是要出賣他到底了。
趙雅忽道:“少龍!這几天有沒有听到關于人家的閒言閒語?”
項少龍淡然道:“你是說齊雨的事吧!怎么會呢?我絕對信任我的好雅儿,明白到你是虛与委蛇,以瞞過趙王對我們的怀疑。”
趙雅神色不自然起來,像有點怕單獨面對項少龍般,道:“不去看你的美麗公主嗎?”
項少龍瀟洒地站了起來。
趙雅呆看著他充滿英雄气概的舉止神態,秀眸一片茫然之色。
項少龍心中冷哼一聲,想到將來她明白到自己亦在欺騙著她,便涌起极度的快意。
接著的几天,烏家全力備戰,兵員和物資源源不絕秘密由地道運進城堡內。
項少龍親自訓練那七十七個烏家的特种部隊,而他所用的方法,使滕翼這精通兵法的人亦為之傾倒,那想得到是來自二十一世紀的訓練方法。
他亦不時往見小盤,教他如何扮在窮家過了十年的嬴政,到后來反是由小盤告知他自己想出來的東西。
項少龍見他這么精乖,大為放心。
不經不覺,离農牧節只有三天時間。
情勢頓時緊張起來。
現在項少龍最擔心是朱姬,若她走不出來,他們便真的要強攻質子府了,沒有了她,小盤亦成不了嬴政。
所以他們另有一套應變計划。
這天午后,离去了整整七天的肖月潭終于回來了。
進入密室后,肖月潭神態大是不同,歉然向烏應元和項少龍兩人道:“首先!圖爺著肖某先向你們道歉,因為先前實存有私心,言語間有不盡不實之處。但保證由這刻起,我們會誠心誠意与諸位合作。”
烏應元如在夢中,不知項少龍使了什么手段,使這人態度大改。
項少龍卻心中惊懍,知道這圖先是個果敢英明的人物,如此一來,才有可能成事。
肖月潭道:“幸好得少龍提醒,否則圖爺說不定會給趙人抓到。”
項少龍問道:“你們來了多少人?”
肖月潭道:“隨我潛入城共有三十人,都是一等一的強手。”頓了頓道:“圖爺身邊有一百二十人,亦是他手下最精銳的好手。”
項少龍道:“肖先生最好命入了城的所有人全到烏府來。”
肖月潭一呆道:“少龍是否想和趙人打一場硬仗?”
項少龍微笑道:“可以這么說,也不可以這么說,先生請恕我賣個關子,后天我會把全盤計划奉上,事關重大,請先生見諒。”
肖月潭笑道:“少龍如此有把握,我反更為放心,現在圖爺藏在城外一處山頭的密林里,靜候我們把政太子和夫人送出城外。”
烏應元笑道:“先生真行,那几名服侍過先生的歌姬都不知多么念著先生呢,只要先生一句說話,我們便將她們送到咸陽府內——”
肖月潭喜動顏色道:“天下人人都說烏家豪情蓋天,果是言不虛傳,肖某交了你們這些好朋友了。”
項少龍告辭离去,途中遇到來找他的荊俊,原來滕翼有事找他。
到了靠近城牆的一座成了臨時指揮部的小樓,滕烏兩人正在研究質子府的詳圖。
項少龍奇道:“那里弄來的好東西?”
荊俊得意地道:“是我畫出來的,只要我看過一次,便可默寫出來。”
項少龍大訝,想不到荊俊有如此惊人的記憶力,畫功又那么了得,夸獎他兩句后,道:“希望不要用這強攻質子府的后備計划就好了,否則縱能成功,我方亦要傷亡慘重。”
滕烏兩人一齊點頭,可見對攻打質子府,均存有怯意。
荊俊道:“若要把質子府攻破,那确是難之又難的事,但若只須救出朱姬,情況便完全不同,只要由我率領那‘精兵團’便行了。”接著說出計划,竟然頭頭是道。
三人大訝,同時對他更刮目相看。
項少龍暗忖這小子正是天生的特种部隊,比自己還行,正容道:“由現在開始,你就是精兵團的頭領,你最好和他們同起同息,將來合作起來,便可如魚得水了。”
荊俊大喜,別人忙得喘不過气來,他卻閒著無聊,只能當滕翼的跑腿,這時忽變成精兵團的指揮,怎還不喜出望外。
一聲呼嘯,逕自去尋他的部下。
烏卓苦笑搖頭,追著去了,沒有他的命令,誰會听這么一個乳臭未干的小子指揮。
滕翼閉目養了一回神后,睜眼道:“我仍放心不下倩儿。”
項少龍道:“照理未到農牧節,他們應不會擺布倩儿,免得惹起我們的猜疑。”
滕翼道:“在趙王眼中,倩儿已犯了不可饒恕的大罪,我擔心他當天就會賜她一死,我們便錯恨難返了。”
項少龍給他一說,更多了小盤這項擔心,以趙王的凶殘無情,說不定小孩子也不放過,惊疑地道:“那怎辦才好呢?”
趙穆迫趙雅把自己的人全部調走,一方面是由他的人監視雅夫人,教她不敢背叛他,同時亦可把趙倩控制,要她生便生,死便死。
項少龍是關心則亂,腦內一片空白,想不到任何方法扭轉這惡劣的形勢。最大的問題是他們只能待到最后一刻,才可把趙倩救出來。
滕翼道:“假若趙王早一天把趙倩召入宮中,我們便什么辦法都使不出來了。”
雖是在這寒冬時份,項少龍仍熱汗直冒,駭然道:“我倒沒想過這么一著!”
滕翼冷靜地道:“這事包在我身上,趙穆仍不知我們看穿了他的詭計,所以不會派大軍駐防夫人府,就算派人押解趙倩回宮,亦不會勞師動眾,只要我們派人十二個時辰注視夫人府,到時隨机應變,便不怕有失了。”
項少龍有苦自己知,問題是在小盤身上,他下了決心,不把小盤假扮嬴政一事告訴任何人,將來除他和趙倩、烏廷芳有限几人外,便沒有人知道小盤的真正身份。
滕翼道:“怕就怕趙王狠心到把女儿就地賜死,這事真傷腦筋。”
項少龍把心一橫道:“這事說不定要強來了,我就施壓力迫趙雅讓我把倩儿帶到這里來,她唯一方法就是請示趙王,假若他真是存心處決女儿,亦不會介意女儿到烏家來,還可多加我們一項擄劫公主的罪名,他們更可振振有詞了。”
滕翼道:“理論上你應把趙雅一起帶走,她難道不會生疑嗎?”
項少龍也感到這方法行不通,愁怀難舒時,雅夫人派人來請他到夫人府去。
項少龍匆匆上路,心知肚明是到了向趙雅攤出假牌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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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錯有錯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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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少龍在幽靜的內軒見到趙雅。
是日天气晴朗,多天沒有露面的太陽溫柔地照拂著銀白色的世界。
今次項少龍連小昭小美都見不著,看來整個夫人府已徹底換上了趙穆方面的人。
趙雅一身素黃,精神好了一點,但仍掩不住凄蒼的玉容,有种令人心碎的孤清美態,□露出內心受到的折磨和矛盾。
項少龍卻對她沒有半絲同情。只暗叫活該。
坐好后,獻茶的婢女退了出去,趙雅輕輕道:“事情進行得怎樣了?”
項少龍淡淡一笑道:“尚算順利,你那處有什么新的消息,趙穆有沒有收到風聲?”
趙雅搖頭道:“王兄和趙穆的精神都擺在和燕人的戰爭上,暫時無暇顧及其他事情。”頓了頓續道:“倒是晶王后催促你快點動手,著我告訴你王兄因你与李牧合謀上書一事,非常不滿,极可能在農牧節后,對付你和烏家。”
項少龍暗忖這是要加強我動手的決心了。趙雅你真是非常賣力。
趙雅見他沉吟不語,道:“你們与呂不韋他們聯絡上了嗎?若沒有秦人的接應,怎把朱姬母子送回咸陽去?”
項少龍裝作苦惱地道:“早聯絡上了,他們派了圖先率人來接應,但仍不信任我們,只說我們若能把朱姬母子偷出城外,便到城西的馬股山与他們會合。”
趙雅怎知這是胡謅出來的,俏目亮了起來,加緊追問道:“現在只剩下兩天時間,出城的秘道弄好了嗎?”
項少龍靈机一触道:“什么都預備妥當了。”接著以最深情誠懇的語气道:“對我來說,你和倩儿比朱姬母子更重要,所以我決定了先把你、倩儿和小盤三人送往城外,才發動對你王兄赴牧車隊和質子府的特襲,否則宁愿取消整個計划。”
趙雅嬌軀一震,垂下頭去道:“我們真的是那么重要嗎?”
項少龍心中暗笑,道:“失去了你們,我還有什么樂趣,依照往例,你王兄的車隊將于大后天辰時中离城,我會早少許于卯時末在后門處等你們,若諸事妥當,立即派人先送你們到城西,待我劫到朱姬母子后,再來与你們會合,一起由秘道离城。”
趙雅道:“誰負責城外的伏擊呢?”
項少龍道:“當然是由烏卓負責,車隊經過長草原時,我們的人會藏在預先挖好的箭坑內,在他們毫無防范下,只是□弓勁箭,便教他們應付不了,這計划可說万無一失。”
趙雅櫻唇輕顫,以蚊蚋般的聲音道:“好吧!到時我會和三公主、小盤溜出來与你會合。”
項少龍見目的已達,過去找趙倩。趙雅則借詞回宮向晶王后報告,离府去了。但項少龍當然知道她是要向趙王報最新的情況。
趙倩見到他自是非常開心,但又是憂心忡忡,怕他斗不過趙王和趙穆。
項少龍把她擁入怀里,一邊輕怜蜜愛,一邊告訴她小盤化身作嬴政一事。
听得趙倩俏臉色變,也不知應害怕還是興奮,吁出一口涼气道:“難怪小盤這些天來行為古怪,不時自言自語,累得我還以為他念母過度,失了常性,又不敢告訴你,怕分了你的心神。”
項少龍道:“除了你和廷芳外,便沒有人知悉他真正的身份,所以無論在任何情況下,你也不可揭破此事。”
趙倩道:“我明白了!”
為了安她的心,項少龍把剛才對趙雅說的話,告訴了她,再商量了怎樣為小盤掩飾后,才回烏家城堡去了。
次日項少龍再到夫人府找趙雅,探听她的口風。
果如所料,趙雅沒有反對這安排。
站在趙穆的立來說,項烏他們便像在他的掌心內變戲法,怎樣變也變不出他的手心之外。所以絕不會因此而放過一舉把項少龍和烏家所有潛在勢力盡殲的天賜良机。
項少龍微微一笑道:“小孩膽子較小,我想先把小盤帶走,雅儿有什么意見?”
趙雅那會在意一個無關痛痒的孤儿,點頭答應了。
項少龍長身而起,正要离去。
趙雅輕呼道:“少龍!”
項少龍轉過身來,趙雅把嬌軀挨入他怀里,纖手纏上他脖子,獻上香吻,用盡所有力气□出心中的痛楚。
項少龍雖半點興趣也欠奉,亦唯有虛与委蛇,裝作熱烈貪婪地痛嘗她的小嘴。
唇分后,趙雅的熱淚不受控制的流了下來。
項少龍故作惊奇道:“有什么心事呢?”
趙雅伏在他肩上失聲痛哭起來,好一會后才平复過來,道:“人家太高興了,才如此失態吧!”
項少龍心中大罵。
趙雅离開了他,拭著淚道:“去找小盤吧!”
項少龍公然領了小盤出府,途中為他換過預備好的破舊衣服,又吩咐一番后,才帶他回烏家城堡。
此前他已把嬴政另有其人一事告訴了有關人等,烏家各人自是振奮莫名,最高興的還是肖月潭,如此一來,整個局勢頓時扭轉過來。
剛踏入府門,烏應元和肖月潭兩人已搶著迎來,跪下高叫太子。
小盤詐作慌張失措,躲到項少龍身后,只是嚷著要見親娘。
項少龍向各人道:“他仍未習慣自己的真正身份,讓我帶他去讓廷芳照顧,待他見到王后再說吧!”
眾人那會疑心,歡天喜地擁著這假太子到內府去了。
時間轉瞬即逝,農牧節終于來臨。
天尚未亮,城堡內所有人都起來了。
此時所有婦孺,借口到牧去慶祝農牧節,均离城去也。婷芳氏和春盈四女亦是其中一批被送走的人。
烏廷芳大發脾气,堅持要留在項少龍身旁,眾人拿她沒法,惟有答應。
城內除烏卓手下的二千精銳子弟兵外,還有在忠誠上沒有問題的七百多名武士和二百多男女壯仆,人數達三千人,加上高牆和護河,實力不可輕侮。
這也是趙王等不敢輕舉妄動的原因,能把他們引离堅固的城堡,對付起來自是輕易多了。
吃過戰飯后,項少龍領著滕翼、荊俊、肖月潭和他三十名武技高強的手下,与由烏家七十七名精銳組成等于特种部隊的精兵團,摸黑出門。
他們离堡不久,烏卓便率領另五十名好手駕著馬車,往夫人府開去。
半個時辰后,到達夫人府的后門時,天才微亮。
后門立即打了開來,閃出趙雅和趙倩。
有人拉開車門,恭請兩人上車。
趙雅微隨著趙倩跨到車上,只見烏卓和另兩人坐在馬車上,冷冷道:“夫人你好!”
趙雅大感不妥,馬車已朝前開出。
趙雅強作鎮定道:“少龍呢?”
烏卓向那兩人打個眼色,那兩人立即出手,把趙雅綁個結實,還封著了她的俏口。
烏卓則把預備好的衣服,遞給趙倩,讓她加蓋身上,不一會已搖身一變,化成男儿模樣,若非近看,絕難發覺破綻,尤其唇上□的假須,更是維肖維妙。
趙雅惊惶的美目看看烏卓,又看看對她不屑一顧的趙倩,終于明白了是什么一回事,一時愧悔交集。
烏卓厭惡地看著她道:“你這又蠢又賤的蕩貨,竟敢出賣我們項爺,真是不知自量。”“呸”的一聲向她吐了一口涎□。
馬車這時轉入了一條林間小徑里,烏卓和趙倩兩人走下車去,馬車才再朝前開出。
趙雅的淚水終忍不住汨汨流了下來。
車窗外忽見雨雪飄飛。
項少龍、滕翼、肖月潭等藏在質子府對面的密林里,注視著質子府正門的動靜,一切看似全無异樣,門外更不見守衛,似乎毫沒戒備。
肖月潭怀疑地道:“夫人會否這么輕易溜出來呢?”
項少龍看著茫茫的雪花,暗忖史書上确有寫明朱姬母子都安然返抵咸陽,所以這看來沒有可能的事,應該會順利發生的。充滿信心地道:“一定可以!”
話猶未已,質子府門大開,先是十名趙兵策馬沖出,接著是輛華麗的馬車,后面跟了另二十名騎兵,聲勢浩蕩的來到街上,轉左往城西馳去。
眾人喜出望外,連忙行動。
埋伏那方面的荊俊接到旗號,立即發出准備攻擊的命令,三十個精銳隊員迅速利用早先縛好的攀索,爬上林蔭大道兩旁的樹上,弩箭瞄准迅速接近的目標。
那車隊快要來到伏兵密布的樹下時,后面蹄聲大作,只見一名趙兵策馬追來,打出停止前進的手號。
指揮車隊的小頭目大訝,下令勒馬停步。
忽地箭聲嗤嗤,□括聲響,三十一個包括御車者在內的趙兵全部了賬,都是一箭了命,倒下馬來。
精兵隊員紛紛躍下,准确無誤地落在馬背上,控制了吃惊嘶跳的戰馬。
荊俊則輕若飄絮的躍在馬車頂上,正要一個倒挂金鉤,探頭向里面的“假郭開”真朱姬邀功領賞時,“砰”的一聲一個男子持劍撞開車門沖了出來。
眾人大吃一惊。
只見此人一身華服,年紀在二十五六間,高度比得上項少龍,長相英俊不凡,生得玉樹臨風,那對眼更有勾魂攝魄的能力,足夠資格作任何娘儿的深閨夢里人。
他也非常机警,見到滿地趙兵□体,四周全是敵人,一聲發喊,便想竄入道旁的樹林里,那知脖子一緊,已給車頂的荊俊以獵獸的手法套個正著,手中劍甩手落地。
兩名精兵隊員扑上來,立時把他掀翻地上,還吃了三拳一腳,痛得彎曲起身体。
項少龍、肖月潭等剛赶過來,見到此情此景,都為之色變。
馬車內空無他人。
項少龍一腳踩在那人腹上,喝道:“你是何人?”
荊俊抓著他頭發,扯得他仰起那好看漂亮的小白臉。
只見那人早嚇得臉無人色,顫聲求饒道:“大爺饒命,我是齊國來的特使,与你們無冤無仇。”
項少龍与荊俊臉臉相覷,想不到這齊雨中看不中用,如此窩囊怕死。
肖月潭气急敗坏道:“怎辦才好呢?郭開昨夜顯然沒有到夫人房去。”
眾人立時醒悟到眼前此子定是去占朱姬便宜,得食后現在才离開,那朱姬雖有天下最能誘惑男人的媚骨,亦無用武之地,沒引得郭開到她榻上去,當然沒有机會把他迷倒。
項少龍擦地拔出血浪,指著齊雨的眼睛喝道:“你要左眼還是右眼?”
齊雨顫聲道:“饒命啊!你要我干什么也可答應你。”
項少龍回复了冷靜從容,微笑道:“我只要你回質子府去。”
馬隊冒著雨雪,朝質子府開回去。
項少龍和肖月潭兩人坐在車廂里,脅持著惊得渾身發抖的齊雨,看著這縱橫情的古代潘安,又好气又好笑。
大門打了開來,有人叫道:“齊爺回來何事?”
在項肖兩人脅迫下,齊雨掀□向外道:u我遺下了重要文件,須到夫人處取回來。”
那兵衛道:“郭大夫有命,任何人也不得進入質子府。”
齊雨依著項少龍傳入他耳旁的話道:“這文件与貴國大王有關,非常重要,万事有我擔當,快放行!”
那兵衛顯因他身份特殊,又是剛由府內出去,無奈下讓他們進入。
隨行的趙兵當然是荊俊等人假扮的,一來由于下著大雪,兼且這批趙兵專責保護齊雨,与守府的趙兵分屬不同營系,互不相識,一時竟沒有察覺出岔子來。
眾人松了一口气,車隊迅速來到朱姬宅旁空地上。
荊俊負責留守宅外,只見花園內處處架起了种种防御敵人攻來的設施,又挖了箭壕,不由倒吸一口涼气,慶幸不用強攻進來。
項少龍和肖月潭一左一右挾著齊雨,再跟了四人,進入宅內,守在石階下的四名趙兵認得齊雨,雖見他臉青唇白,還以為昨夜“操勞過度”,沒有起疑。
其中兩兵隨他們一起入內。
兩名俏婢正在廳堂打掃,見到齊雨都眉開眼笑,迎了過來。
項少龍一聲暗號,四名精兵隊員同時出手,以從項少龍學來的手法,把兩兵兩婢擊昏過去,又立即用繩索困個結實,塞著口拖到一角。
項少龍寒聲向齊雨問道:“宅內還有多少人?”
齊雨乖乖答道:“還有五個婢女,其中兩人陪著朱姬。”為了活命,他确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那四個精兵隊員,正要去尋人時,大門忽又打了開來,郭開興沖沖沖了入來,向齊雨不悅地道:“使節大人為何去而复返,昨夜尚未興盡嗎?”語气中充滿了酸溜溜的意味。
項少龍知他定是聞報由假嬴政處匆匆赶來,找占了他朱姬的齊雨略作發□,心中好笑。
齊雨惟有向他報以苦笑。
郭開這時才有空望往齊雨身旁諸人,他目光落在臉露冷笑的項少龍時,
立時色變,還未有机會呼叫,早刀劍加頸。
項少龍微笑道:“郭大夫別來無恙!”
郭開顫聲道:“你們絕逃不出去的!”
項少龍淡然道:“誰要逃出去呢?”說到“逃”字時,特別加重了語气。
肖月潭喝道:“押他們上去。”
兩名隊員先行一步,找尋其他尚未制服的婢女,項少龍等則押著兩人登上二樓,來到朱姬緊閉的房外。
郭開受脅下,無奈吩咐房內看管朱姬的壯婢開門。
門才開了少許,項少龍已搶了入去,把兩婢打昏。
朱姬正呆坐在梳□銅鏡前,玉容不展,忽然見到有個趙兵闖進來動手打人,嚇得目瞪口呆時,肖月潭已扑前跪伏地上,低呼道:“小人肖月潭救駕來遲,累夫人受苦了!”言下不胜欷□,差點掉下淚來。
項少龍心想這家伙倒有些演技,難怪能得呂不韋重用,提醒道:“夫人快些變成郭開。”
朱姬這才認出是項少龍,大喜下跳了起來,先來到郭開和齊雨兩人身前,左右開弓,每人賞了記耳光。
項少龍心呼厲害,喝道:“先把他兩人押出去,脫下郭大夫的衣服,然后把他綁起來。”
兩名隊員應命推了兩人到房外。
在肖月潭這高手幫助下,當朱姬□上郭開的招牌長須,又穿戴上他的官服官帽時,連項少龍亦看不出破綻。
朱姬醒起一事,問道:“政儿呢?”聲音顯得抖顫。
項少龍微笑道:“幸不辱命!”
朱姬一聲歡呼,差點要扑過去摟著項少龍親嘴。旋又向肖月潭問道:“他——他長得像不像大王?”
肖月潭干咳一聲,先偷看了項少龍一眼,才有點尷尬地道:“當然像极了,但体質卻像夫人那么好。”
這么一問一答,項少龍立時知道連朱姬自己亦弄不清楚她這儿子是跟誰生的。當然更想不到快要相見的儿子,根本就不是她的親儿。這筆糊涂賬,不知怎么算才成呢。
他們不敢逗留,走出房外。
郭開自是給困個結實,見到“自己”由房內走出來,惊駭得眼珠差點掉了下來。
朱姬模仿著他的聲音道:“給我宰了他!”
郭開和齊雨同時臉無人色。
項少龍不想下手殺死全無抵抗力的人,笑語道:“留下他的命比殺他會更令他受罪。”
朱姬白他一眼道:“你是個很好的人!”笑著領先下樓去了。
項少龍等反變成陪從,押著齊雨追下去了。
朱姬扮成的郭開一馬當先,走出宅門,學著郭開的聲音語气,向后面跟著的齊雨斥責道:“若非你是由齊國來的貴賓,本官便要把你當杖責。”
齊雨低著頭,一副犯了錯事的樣子。
“郭開”一邊責罵,一邊和齊雨登上馬車,項少龍和肖月潭當然也鑽了進去。
車隊開出,來到緊閉的大門前,守門的兵頭走了過來道:“使節大人——”
朱姬揭□道:“本官要和使節大人往外一趟,你們小心把守門戶。”
那兵頭一呆道:“大人!這處怎能沒有了你。”
朱姬大發官威道:“我自有主張,那到你陳佳來管我,快開門!”
妙在她連對方的名字都叫了出來。
那兵頭一臉無奈。吩咐大開中門。
車隊無惊無險開出質子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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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兵臨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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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停了下來。
趙雅正在自怨自艾,羞愧交集時,烏卓登上車廂,為她松掉繩縛。
待她活動了手腳后,烏卓命她下車。
趙雅認得這是离烏家城堡不遠處的一個密林,惊惶間,几個人由樹后轉了出來,帶頭者正是被自己出賣了的項少龍。
趙雅雙腿一軟,坐倒地上,熱淚奪眶而出,說不出話來。
項少龍將身旁的人一推,使他跌在趙雅身側,冷笑道:“便讓你們這對奸夫淫婦做對同命鴛鴦吧。”
齊雨顫聲道:“不要殺我,大爺曾答應過的。”
他的懦弱,連趙雅都感鄙夷厭惡。
這好看的男人平時瞧來頂天立地,不可一世,卻原來如此膽怯無能,尤其和項少龍站在一起,与后者漠視生死的英雄气概比較,立有云泥天壤之別。
這時連趙雅也怀疑自己給鬼迷了心竅,竟戀上這樣一個人。
趙雅勉強站起身來,凄慚地道:“少龍!我對不起你,也配不起你,殺了我吧!”
項少龍仰天一陣長笑,冷然無情地道:u我不想讓你這淫婦污了項某人的寶劍。記得嗎?我曾說過任何人要殺死本人,都要付出慘痛代价,現在我就證明給你看,叫你的王兄和趙穆來吧!”
趙雅一呆道:“你不是要逃出去嗎?”
項少龍神秘一笑道:“當然!我現在立即就走,有了朱姬,我已可向秦王交待了。”
蹄聲在遠方轟然響起。
項少龍露出頗感意外神色,叫道:“糟了!給發覺了。”
烏卓也惶然道:“沒時間走了,先回城堡去。”
趙雅以淚眼目送這曾使自己嘗到真正愛情滋味的男子离去,所感到的痛悔,像毒蛇般咬著她的心。
旁邊的齊雨喜叫道:“看!趙兵來了,我們有救了!”
趙雅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項少龍等大功告成,在烏家戰士的歡呼中凱旋而歸,通過大吊橋,沖入城堡去。
烏氏親自在廣場迎接,小盤則躲在一身戎裝的烏廷芳和趙倩背后,看著回复了本來面目的“母親”朱姬入堡下車。
朱姬這時的眼內只看到一個小盤,臉上現出無可掩藏,真摯感人的狂喜神色,往小盤奔過去。
小盤也哭著奔了出來,投入她怀里去,兩母子抱頭痛哭起來。
分別了十年,令她朝思暮想的親生骨肉重投入自己怀里,她那能不哭。
小盤則是因這“母親”而想起自己的生母,哭得比朱姬更厲害,更真誠,積蓄著的憤怒激流般傾瀉而出。
烏氏來到朱姬母子旁,感動地道:“夫人,這應是高興的時候才對。”
號角聲起,表示趙軍已兵臨堡下。
朱姬抬起俏臉,哭得又紅又腫的秀眸看著烏氏道:“我們母子得有今天,全仗烏爺豪情厚義,感激的話不說了,只要我們母子一天在秦國還可以說話,便要保得你們烏家富貴榮華,子孫昌盛。”她已聞悉烏氏与堡偕亡,以掩護她們逃走的壯烈行為,所以掏出了罕有的肺腑之言。
烏氏目泛淚光,大笑道:“有夫人這句話,烏氏可含笑九泉之下了。”
肖月潭深恐夜長夢多,催促道:“夫人!我們立即要起行了。”
烏應元和荊俊的精兵隊員,加上肖月潭和他的三十名好手,護著她們母子,和与項少龍依依惜別的趙倩,往后宅去了,自然是由地道潛往城外,与圖先的部隊會合。
項少龍、烏卓、滕翼等則留了下來,沒有了他們這几員大將,怎能抵擋人數多上了十多倍,兼后援無有窮盡的趙國大軍。
趙軍并沒有立即進攻城堡,只在外面布防,邯鄲城內外的駐軍不住赶來增援,運來各种攻城的工具,到第三天時才完成了整個包圍的陣勢。
這正是項少龍等渴望的事,就是把趙軍牽在這里不放,好讓朱姬他們安然逃返咸陽。
整個計划最精彩的地方,就是趙人以為嬴政仍在他們手內,所以不太計較其他人逃出去,只要攻破了城堡,殺盡烏家的人,便心滿意足了。
項少龍不時在城牆露面,還特別安排烏氏和烏廷芳到城樓現身,使趙人更不怀疑他們暗有圖謀。
第三天晚上,負責監听那四條只能通往堡外密林地道的烏家戰士,發現有趙兵潛來,忙把浸了脂油的柴火拋入地道里,再加鼓風机吹送,把快到達的趙兵活生生□死了數百人后,才把地道以石塊封了。
那邊的趙王自是气得七竅生煙,清早便派人到城下大罵一番。
項少龍大感有趣,他還是首次見到這种毫無實質意義的“罵城”。
滕翼一言不發,取出他那特制的強弓,在趙人目定口呆中,一箭把那聲音特大的罵城專家射下馬來,射程超過了八百步,比弩弓的射程還要遠上了數丈。
烏家戰士采聲震天。
趙兵則是噤口無言。
忽又有一人策馬沖來,這次學乖了,在千步之外已勒馬停定,大聲喝上城堡道:u項少龍,大王要与你說話。”
項少龍心中好笑,我才不會蠢得喊破喉嚨与你對答。
旁邊的烏卓召了個人來,笑道:“當眾折辱一下他也好!”
項少龍會意,道:“叫他有屁就放吧!”說完自己忍不住先笑起來。
烏卓和滕翼不禁莞爾,對滕翼來說,那是罕見的表情。
那人呆了一呆,大喝下去道:“有屁就放!”
聲音在牆上牆下來回激蕩著。
烏家這面都放聲大笑起來,充滿喜悅的气氛,趙人那邊自是無比憤慨。
對話還怎樣繼續下去,戰鼓聲中,趙軍開始發動攻城之戰。
趙人圍城的大軍,不計后勤支援的人數,總兵力達三万多人,以步兵為主,這已是趙人一時間能召集的所有力量,把城堡重重布陣困著。
在孫子兵法《雄牝城》篇里,將城市大別作兩類:凡居于高處或背靠山岭、又有良好水源的城堡叫“雄城”,非常難被攻克;凡居于低處,或兩山之間,又或背靠谷地,水草不盛的叫“牝城”,只要有足夠力量,一攻便破。
烏家城堡便是典型的“雄城”,起初建城時趙王是希望作為城內另一能堅守的据點,那知竟是變成對付自己的反叛基地。
所以趙人亦不想倉猝攻城,免得元气大傷,初時還以為堡內人手和糧草均有問題,這時看到城堡上士气如虹,才知道大錯特錯。
本來眾將均支持長期圍困的策略,豈知項少龍一句說話,便惹得趙王沉不住气,下令強攻。
烏家富甲天下,城堡的形式均是依當時最嚴格的標准建成,堅實嚴固。城牆又厚又高,足可抵擋敵人的仰攻、攀登和撞擊,護城河既深且闊,城牆上又有精銳的烏家戰士,所以縱然趙軍人數多了十多倍,仍沒有破城的把握,唯一的优點,就是趙人后援無窮,足以支持他們打一場消耗戰。
項少龍他們雖有地道之便,但儲存的物資糧食早全部搬來,城外牧場的人又要逃往秦境,故變成了孤軍,不過他們的目的只是要守上一段時間,所以都是心怀舒暢,抱著游戲的心情和趙人玩一場城堡攻防戰。
項少龍看著舉起護盾,陣容鼎盛,不住迫近的趙軍,皺眉道:“為何他們不把護城河的水源截斷,不用涉水過河那么麻煩?”
烏卓笑道:“我們這條是活河,不用引進河水,因為壕底有泉水噴出,想截斷也不可以。”
項少龍恍然,這是經一事長一智了。
滕翼平靜地道:“破解之法,是開鑿支流,把河水引走,但那最少要十多天的時間才成,我猜他們正在后方赶建活橋,橫跨河上,方便攻城。”
項少龍奇道:“那現在下面這些人豈非只是虛張聲勢?”
滕翼道:“圍城軍最忌悶圍,必須讓他們有些動作,當作活動筋骨也好,當作操練也好,只有如此才能保持士气。”
項少龍點頭表示明白,在戰爭中,人的心理因素絕不可忽略,古今如一。
驀地下面的趙軍一聲發喊,持盾沖前,直沖到城河對岸處,蹲了下來,躲在盾后,數千弩箭手,隨后沖至,躲在盾牌手后,舉弩發射,一時漫天箭雨往牆上洒來。
滕翼大聲傳令,烏家戰士全躲到城垛之后,不用還擊。
滕翼又以比那罵城軍官更大的聲音喝道:“准備沙石!滅火隊准備。”
話猶未已,敵陣中再沖出一隊二千多的火器兵,以燃著的火箭,往城牆射來。
攻城戰終于拉開序幕。
雙方各以矢石火器互相攻擊,外牆和城頭均有撞擊和火灼的痕□□,但都只是表面傷痕,不損結构,烏家戰士居高臨下,矢石充足,守得固若金湯,傷亡极少,而趙人一天下來,已傷亡了千多人,可謂損傷慘重。
直到此刻,趙王和趙穆仍不明白對方為何各方面均如此准備充足,因為他們一直密切注視烏家的動靜,只見有人和物資移出城外,卻沒有東西運進城堡來。
他們沒有想起地道的存在,亦不能怪他們愚蠢,一來要建一條這么長的地道,是近乎不可能的事,還有就是因為若有地道,項少龍等就沒有理由留在這里了。那猜到這正是項少龍計划里中最關鍵性的環節。
那晚消息傳來,秦人大軍犯境,嚇得趙王面青唇白,催迫手下大將日夜不斷攻城。
到第十天時,趙人在傷亡慘重下,終于成功建立了三條跨河的臨時木橋,搬來云梯攻城,又以巨木撞擊城門。
烏家戰士則以矢石火器還擊,又以類似長鉤的武器對付敵人的攀攻,并用一鑊鑊的沸水滾油往下澆去,殺傷了敵方近二千人后,趙人才退下去,只守著三座木橋。烏家方面亦死了五十多人,傷了百多人。
傷者立即被運往城外。
至此項少龍才真正感受到在戰爭里,個人的力量是多么渺少,那對他是絕不愉快的感覺。
守到第二十天,趙人終于成功把河水引走,又花了三天時間以土石把護城河填平,烏家城堡亦呈大勢已去。
趙人大舉進攻,把攻城的有護甲保護的戰車,推過填平了的護城河。
這些戰車各种形式都有,最厲害是登城車、撞車和飛樓。
登城車高度像城牆那么高,使敵人能迅速攀車登城;撞車負著堅木,對城門和城牆施以連續的猛烈撞擊;飛樓則供箭手之用,反以居高之勢,向牆頭的守軍襲擊。
對付的唯一方法,是以巨石加以轟擊。
不到兩天,能用的巨石均已用盡,項少龍立即發下撤退的命令。
當趙軍攻入城內時,整個烏家堡全陷在一片火海里,由于房舍樹木均抹上火油,要救火也有心無力。
趙人看著大火燃足了十天,剩下一片焦炭殘余,片瓦不留的災場,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但總不會是好受了。
是役趙人喪生了八千多人,傷了万多人,舉國震惊。
烏家在趙國軍民中一向聲譽良好,趙王硬是把他們迫反,自是怨聲四起。
到趙王由瓦礫底發現通往城外的地道,始知中了項少龍之計,不過那時已是一個月后的事了。
趙王雖暴跳如雷,亦只有徒呼奈何。
這時他心中亦略有悔意,有項少龍這么好的人材不能用,還把他白送了給秦人,确是何苦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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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RahXephon
時間:
2005-6-15 01:39 AM
標題:
第6集
第一章 安抵咸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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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國的發祥地在渭水上游秦川的東岸。
自先祖蜚廉開始,秦人崇尚武風,以逐水草而居的游牧氏族形式,在這片艱苦的土地上掙扎求存,長期与西戎及犬戎作戰,他們的歷史,每一個字都由血和淚寫成。
部落式戰斗集團的形態,雖使他們与土地的關系薄弱,難以落地生根,卻亦令秦人先祖不受土地的局限,不斷向未開發的西方移民和与异族雜居斗爭。
周孝王時,嬴姓的非子因替周室養馬蕃息的功勞,受封于此,建立了一個近畿的附庸;其實卻是為周王室承擔了鎮守邊疆、防衛蠻戎的艱苦使命。
西周四百多年的悠久歲月是秦人最艱辛和困難的歲月,以血汗及無數族人的生命,捍衛周朝共主的西防,同時向西方不住拓展。這种無時無刻不面對嚴酷挑戰和堅毅不移的勇武精神,為秦國打下了堅實無比的基礎。
千載一時的机會終于降臨到秦人身上。
周室因幽王無道,犬戎攻入鎬京,幽王被殺,周室威權至此蕩然無存。
平王東遷,秦襄公因護駕有功,被平王將他升在諸侯之列,秦國終于有了諸侯國的法定地位。
當戰國開場的時刻,七雄中最不雄的卻是秦國,君權旁落。直至不世霸主秦穆公登位,重用外籍政客百里奚、蹇叔、公孫枝等人,才奠定了一個強國的基礎。
真正的富國強兵來自秦孝公和公孫鞅的改革,“翻箱倒篋”地摧毀了傳統的氏族部落結构,革新兵制,以軍功論爵,把王室權力提升至當時的极限。又把國都遷至咸陽,筑起宏偉的城闕和宮殿,統一全國的度量衡,將國土并歸為三十一縣,把舊日封區的疆界廢除,人民可擁私田,由國家直接計田征稅。
至此秦國一躍而為天下霸主,深為東方各國畏懼。
當項少龍長途跋涉,由邯鄲逃至咸陽時,秦國正享受著公孫鞅那翻天覆地的改革成果。
咸陽在九稷山之南,渭水之北。故又名渭城。
項少龍帶著嬌妻烏廷芳,領著滕翼、烏卓和過千家將叩關入秦,受到守關將領的熱烈歡迎,一邊使人飛報咸陽,又調來五艘大船,免去了他們跋涉山林之苦,直抵咸陽之南登岸,烏應元早率著家將和趙倩,与呂不韋的頭號手下圖先在渡頭恭候,非常隆重。
烏廷芳父女相見,既歡欣若狂,恍若隔世;又触起烏氏壯烈自殺的悲傷,百感交集!拉著趙倩說個不休。
肖月潭和另一儒生狀似軍師型的青年,伴著圖先,欣然迎向項少龍。
這圖先体型瘦長,年在三十許間,長得非常結實,皮膚黝黑,動作靈活,舉止間有种栗悍威猛的懾人气勢,雙目有神,配著一副馬臉,算不上英俊,卻有股陽剛的男人气魄和魅力。
他大步上前,拉起項少龍衣袖,長笑道:“圖先何幸,終于見到心儀久矣的超卓人物,若非項少龍,誰可成此不朽之事?”
項少龍有點不知如何應付這种熱情,連忙謙讓,心中同時想到現在正值呂不韋和烏家關系的蜜月期,圖先自是得到呂不韋吩咐,要好好籠絡他們。
圖先又逐一与滕翼和烏卓見面寒暄,神態親切熱烈。
荊俊這時不知由那里鑽了出來,久別重逢,各人都甚是歡暢。
肖月潭擺著老朋友的姿態,向項少龍介紹那青年道:“這位是楚國來的名士李斯先生,現在是大老爺的舍人。”
舍人就是食客。
項少龍暗忖“李斯”這名字為何如此耳熟,驀地記起,動容道:“原來是少怀輔助名主一統天下大志的李斯先生!”
李斯渾身一震,垂頭道:“項先生見笑了,李斯那說得上有什么大志,只求能在呂相國領導下一展所長,于愿足矣!”
肖月潭閃過奇怪之色,暗忖自己說李斯是楚國名士,只是客气的抬舉之語,事實上李斯籍籍無名,只不過憑三寸不爛之舌,令呂不韋頗有點好感,今天隨來亦是自動提出要求,想一睹項少龍的風采,為何項少龍竟像對他聞名久矣呢?不由道:“少龍在何處听過李先生的事?”
項少龍心中叫苦,難道他能告訴肖月潭是由《秦始皇》那套電影認識到李斯嗎?忙岔開話題道:“呂爺當上了相國嗎?”
圖先來到項少龍旁,感激地道:“呂爺著鄙人定要清楚表達他對烏老爺子、應元少爺和少龍的感激,若非姬王后和政太子能安返咸陽,事情恐怕會是另一回事。姬王后和政太子在大王和呂爺跟前對少龍推許備至,大王特地要為少龍于明晚安排洗塵宴,好讓少龍稍有休息的机會。以后大家就是自己人了。”
項少龍心中暗歎,你口中說得好听,只不過是騙項某去作呂不韋的走狗罷了!
他對政治和權力斗爭早极度厭倦,更沒有興趣參与呂不韋這外族政團与本土權貴的斗爭,心中暗暗作了決定。
只看烏家在咸陽以十二個三合院落組成的新宅,便知秦人對烏家隆重的禮遇,亦可推知庄襄王對朱姬、由小盤假冒的嬴政的寵愛,和對呂不韋的寵信。
這烏家新宅雖遠及不上邯鄲烏家城堡的規模和气派,但卻位于咸陽宮附近公卿大臣聚居的區域。策馬緩馳約一盞熱茶的工夫,便可抵達咸陽宮正中入口的城闕。
咸陽宮有內外城之分。
內城主要由渭水之北的咸陽宮和渭南的興樂宮組成,橫跨渭水,靠長達二百八十步的渭橋貫連兩岸交通,形成宏偉壯麗的宮殿組群,且規模遠非邯鄲或大梁的宮殿可以企及。
兩宮气勢磅礡,全部均為高台建筑,有上扼天穹,下壓黎庶那种崇高博大、富麗堂皇的气魄,隱然有君臨天下之象。
外城比內城大了十多倍,是平民聚居的郡城區,商業發達,旅運頻繁,肆上貨物,品种繁多,物美价廉。
當項少龍的車隊路過城東的市集時,便目睹各种畜類產品的出售,例如肉、皮、筋、角、脂、月交等等。另外又有陶、木、鐵器、紡織品等手工業制成品,其況之盛,遠非趙魏兩國所能及,可見國勢和經濟實有直接關系。
据同乘一車的圖先介紹,咸陽的營運分私營和官營兩种,政府設有管理市場貿易的机關和官吏,以監察和促進商業的發展。例如置鹽鐵官、管理手工業的“工室”、“工師”及司徒、司馬、司空、治田等官吏,以厘定產品的規格、質量或生產的方向,這都反映了秦國強大的經濟實力。
往烏家新宅路上,所見民風純朴,罕有魏趙等國到處可見的鮮衣華服,但人口卻比大梁更繁盛,邯鄲更是不能相比。
項少龍耳目一新,暗忖這才是強國的規模。
行人多配備兵器,武風之盛,更非魏趙能及。
來到烏家主宅前的廣場處,圖先等告辭离去,臨行前李斯偷偷向項少龍表示明早想來見他,項少龍欣然應允后,李斯才有點茫然地离開了。
整個烏府上下各人全到了大門來迎接這批烏家的英雄親信,尤其項少龍,更成了烏氏一族的明星砥柱,備受尊崇。
烏應元撥了四組房舍暫時安頓各人,大部分子弟兵明早便出發到咸陽北郊的大牧場去,由于秦國地大物博,所以牧場的規模更胜從前。
項少龍應付了親族的歡賀后,春盈等四女才有机會擁著他与烏廷芳、趙倩到他新的隱龍居去。
婷芳氏原來受不住旅途的艱困病倒了,嚇得項少龍忙赶到她的香閨去。
伊人清減了不少,玉容蒼白,病因卻有一半是為了挂念項少龍,見他回來,摟著他喜极而泣,到晚宴前,精神好了很多,已可离榻活動。
看到春盈眾女歡天喜地的樣子,項少龍亦愁怀盡解,摟著婷芳氏和趙倩的蠻腰,欣然問道:“今晚由誰伴我?”
兩女俏臉飛紅,自然是都想陪他。
烏廷芳笑道:“不若我們三人一起陪你吧!只怕你應付不了。”
趙倩亦赧然嬌笑道:“還有六個丫頭呢?看你怎生應付?”
項少龍望了春盈四女一眼,奇道:“何來六個之多?”
婷芳氏笑道:“忘了倩公主的翠桐和翠綠嗎?”
項少龍一呆道:“她們不是留在邯鄲嗎?”
趙倩怨道:“你忘了她們哩!幸好人家央陶公派人把她們乘混亂中,秘密接了出來,比你們還早了十天到咸陽呢。”
項少龍大喜道:“還不喚她們來見我?”
趙倩一聲嬌呼,只見兩個美麗的俏婢由內堂奔了出來,拜倒項少龍身前,忍不住痛哭起來。
項少龍心中涌起忽略了她們的歉意,怜意大生,起身扶起兩女,撫慰一番后,才到主宅大堂和烏應元共進晚膳,与會的還有陶方、烏卓、滕翼和荊俊。
一番勸酒和互相祝賀后,烏應元由衷致謝地道:“我們烏家能有此再生机會,全賴各位協力同心,不顧生死爭取回來的。”
陶方道:“今次我們真的可安居樂業了,王后和太子回到咸陽后,呂爺立即被封為右丞相,只要再立軍功,便可晉爵封侯,我們烏家有了這個大靠山,老爺在天之靈,都安樂了。”
提起烏氏和隨他一齊殉死的妻妾婢仆,眾人都神色一黯。
烏應元咬牙切齒道:“這筆血賬,呂相國必會為我們追討回來,圖管家私下對我說,相國已有了攻打趙國的計划,還希望由少龍執行。”
項少龍心中苦惱,說實在的,他的主要仇人只是趙穆,趙王最多只算個幫凶,若要他率軍把趙境內的城池逐一攻陷,涂炭生靈,實非他所愿。
對侵略性的戰爭,他實感深深的厭惡。
還有一個更大的問題,就是他怎也不可成為呂不韋的爪牙,因為歷史上的秦始皇,即位十年前后,便与呂不韋決裂,他怎可站在呂不韋的一邊呢?
可是看來烏家各人,早視呂不韋為他們的新主子,一副生死与共、同進同退的樣子。自己又不可以告訴他們歷史會朝怎么方向發展,亦自問無法令他們相信。這确是頭痛之极的一回事。
歎了一口气道:“秦王冊封呂爺為丞相,難道秦國本地的權貴全無异議嗎?”
烏應元見他對呂不韋准備委他以重任的事毫不在意,奇怪地瞧了他几眼,道:“不但有异議,還反對得非常激烈呢。”頓了頓道:“秦自衛人商鞅之后,排外的情緒相當強烈,后來為了瓦解蘇秦促成的合從,免受東方六國的聯攻,才勉強用了個張儀,以連橫對合從。之后又再重用范睢,采取遠交近攻的策略,應付六國聯手之勢,都可說是在迫不得已下,不能不借助外國的人材,為己籌謀。”
再歎一口气道:“可是白起被昭襄王賜死后,秦國軍方非常不滿,終于迫得范睢丟官,仇外的情緒再次壯大起來。我們雖說有秦人血統,可是終被視為外人,屬呂爺的系統,所以我們定要全心全力□助呂爺,否則若他倒台,我們亦不會有好日子過。”
最后這几句自然是要提醒項少龍了。
滕翼等人均默然不語,他們三人全以項少龍馬首是瞻,只看重項少龍的想法。
陶方插入道:“現在呂爺的策略是要先立軍功,因為秦人一向重武輕商,呂爺做生意賺錢的本事當然誰都不會有疑問,但在軍事上,秦人卻認為他一竅不通,所以他若能在這方面有所建樹,地位即可穩若泰山,我們定要在這方面為他多做工夫。”
滕翼沉聲道:“秦人方面反對呂不韋的主要有什么人?”
烏應元道:“最主要是以楊泉君為首的本地權貴,他們因姬王后曾是呂爺小妾,所以怀疑政太子非是大王骨肉,于是抬了大王的次子成虫喬出來,這批人都是秦國實力派的人物,呂爺對他們非常忌憚,連大王都不敢過份違逆他們,所以雖任用了呂爺為右丞相,左丞相仍只得起用楊泉君。”
陶方怕他們不清楚楊泉君,進一步解釋道:“楊泉君乃昭襄王王后之弟,當年大王之能成儲君,他也曾盡力游說乃姊,使她向昭襄王說項,所以一直以為自己功勞最大,現在竟然屈居呂爺之下,自然极不服气。”
眾人恍然。
昭襄王乃現今嬴政之父庄襄王嬴异人的祖父,那時异人的父親安國君仍只是儲君身份,對异人毫不重視,否則也不會送了他去趙國作質子。
呂不韋得了异人這“奇貨”后,大施銀彈,買通安國君最寵愛的華陽夫人之姊和楊泉君,使他們分別游說華陽夫人及昭襄王的后妃,再由她們影響安國君和昭襄王,异人始有問鼎王位的机會。
項少龍知道這并非說服烏應元要小心呂不韋的時刻,不再多言,岔開話題,一番風花雪月后,晚宴完畢,各自回居所休息。
离開大堂,滕翼和烏卓兩人借口送他回去,陪他一道走。
滕翼低聲問道:“少龍似乎對呂不韋沒有多大好感,是嗎?”
項少龍苦笑道:“商人都是只重實利,這种人滕兄愿和他交朋友嗎?”
烏卓皺眉道:“可是正如少爺所言,我們的命運已和他挂了鉤,若他坍台,我們亦完了。”
項少龍真想把小盤的事告訴他們,終壓下這不智的想法,微笑道:“這事隨机應變吧!待呂不韋的權位穩定下來后,我們才設法和他畫清界線,否則定會給他累死。這是我的想法,切莫告訴任何人,連荊俊和陶方都不可□露。”
兩人對項少龍早心悅誠服,又見他這么信任自己,都欣然點頭。
道別后,項少龍回到新的隱龍居。
居內燈火通明,眾女聚在大廳內,觀看趙倩和烏廷芳兩人下棋。婷芳氏則因病体尚未完全复元,回房休息。
項少龍先到房內探看婷芳氏。
這美女不知是否因環境影響,又或項少龍的愛寵,原本冶艷的風姿,化作姣麗中帶著貴气的動人气質,穿了一襲素藍地淡黃鳳紋的貴婦服裝,刻意為他打扮過的高髻云鬟,淡素蛾眉,充滿著清雅誘人的風情,臉色雖仍有點蒼白,卻另有一股楚楚動人的柔弱美姿,在燈火映照中,美目藏著對他海樣的深情和依戀。
自大梁之行后,為了應付趙人,他少有与她這种單獨相處的机會,禁不住一陣疚歉。
眾女陣陣喧笑聲,隱隱由大廳處傳來,卻不會破坏這里的宁洽,反更增添了幸福、滿足和溫馨的感覺。
婷芳氏見他走進房來,“啊!”一聲歡喜地擁被坐了起來,玉臉生輝。
項少龍坐到榻沿,把這扑入怀內的美女擁個結實,感覺著她高挺酥胸起伏不停,丰盈誘人的生命感覺。
他以面頰摩擦著她粉嫩的臉蛋,看著她后頸和領口內一截雪白的內袍,心中一陣激動,比之以前任何一刻,他更有信心保護自己心愛的女子。
但在達到擁有這信心的旅途前,他已經歷了無數令他心傷魂斷的事。
他想起了趙雅,心中一痛!對她再沒有獲知她背叛了他時的恨意了。不過這又如何呢?他們已沒有修好的可能。
在魏國的紀嫣然知否他已來了這里呢?
于這通訊困難的古世界,他們便像生活在兩個不同的星球里。難怪古人對离別生出這么多傷情和感触,相思之苦确使人受盡折磨,婷芳氏正是因此病倒,為情消瘦。
現在婷芳氏和趙倩都是孤零無依,唯一倚憑的就是自己,他怎能不寵她們疼她們呢?
不知是否病中特別使人脆弱,婷芳氏流下了情淚,死命摟緊他道:“夫郎啊!妾身想得你很苦哩!”
項少龍又念起美蚕娘,一時神傷魂斷,擁著婷芳氏倒到榻上去,拉開了她的外袍,讓她被雪白內服包裹著正急劇起伏的肌膚体態盡呈眼底。
醉人的幽香扑鼻而來,深開的領口可看到她嬌嫩丰滿的胸肌。
項少龍俯頭埋在她的胸脯里,緊繃著的神經松弛下來,同時生出對斗爭仇殺的厭倦,只希望以后能退隱于泉林之地,把紀嫣然和美蚕娘都接了來,過那只羡鴛鴦不羡仙的醉人生活。
腦內勾畫出溪水緩流、芳草濃綠、林木蒼翠、丹山白水的美景。
他要求的不是華衣美食,而是原始清苦的生活。
在這地廣人稀的世界,找個世外桃源之地,開墾荒田,种些農作物,由怀中玉人養飼鴨,自己則負責捕魚狩獵,直至老死,于愿已足。
婷芳氏俏臉生霞,星眸緊閉,呼吸急促起來,不時夾雜著使他魂搖魄蕩的嬌吟,顯是春情勃發,不可遏止。
項少龍并不急于侵占她,想著來時經過的原始森林,途中不時遇上漫天濃霧,又或飛瀉千尋的瀑布、山中的大湖,不由神思飛越,暗下決心,終有一天,他要在山林終老。
對一個二十一世紀的人來說,這种生活,才最是迷人的。
婷芳氏勉力睜開美眸,射出灼熱的情火,怪他仍不和她合体交歡。
項少龍心神俱醉,忘掉了一切,把所有注意力全投到她迷人的肉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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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秦宮夜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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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美嬌柔的聲音,把他從最深沉的睡眠中喚醒過來,睜眼一看,初升的驕陽早散發朝霞,猛然坐了起來。
美麗的三公主趙倩嚇了一跳后,抿嘴嬌笑道:“我們三個都輸了,誰都估你爬不起床來的。”言罷俏臉飛紅,羞喜不胜,顯是想起了昨晚激烈醉人的“戰況”。
項少龍給她提醒,試著舒展筋骨,發覺自己仍是生龍活虎,哈哈一笑,一把摟著趙倩,倒往榻上,道:“唔!待和乖倩儿再來一次吧!”
趙倩欲迎還拒,偏又渾体發軟,無力爬起來,嬌吟道:“相國府的李斯先生來找你呢!”
項少龍記起李斯昨天向他密訂的約會,歎了一口气,先探手到趙倩衣內,放肆一番后,才起榻讓妻妾美婢侍候盥洗更衣,指頭都不用他動半個,一切便弄得妥當整齊。腦中想的卻是如何把翠桐翠綠這兩個俏丫頭都弄到榻上去,不由啞然失笑,自己那貪嘗新鮮的男人特性仍沒有絲毫改變。
李斯在內軒等他,神色平靜,至少表面如此。
客套了兩句,秋盈獻上香茗糕點后,李斯開門見山道:“項先生究竟在何處听過在下名字,為何像對李某非常熟悉的樣子。”
項少龍昨晚曾向陶方查問過這將來□助秦始皇征服六國的一代名臣的身世,知他是韓非的師弟,師事荀子,很想騙他說是由韓非處听到的,但想到謊言說不定有拆穿的一朝,放棄了這想法。微笑道:“李先生听過緣份這回事嗎?”
李斯愕然道:“什么是緣份?”
專論“因緣”的佛教要在漢代才傳入中國,李斯自然不明白項少龍在說什么。
項少龍呷了一口熱茶后道:“命運像一只無形的手,把不同的人,無論他們出生的背境如何不同,相隔有多遠,但最終亦會把他們拉在一起,變成朋友、君臣、又或夫妻主仆。這就叫作緣份。”
李斯臉露訝色,思索了一會后,點頭道:“想不到項先生不但劍術傾動天下,還有這么發人深省的思想,只不知這和先生知悉在下的事有何關系呢?”
項少龍淡淡道:“緣份是難以解釋的,項某雖是初見先生,但卻像早知道了很多關于先生的抱負,沖口便說了那番話出來,或者是因為曾聞李兄游學于荀卿的關系吧!”
李斯皺起眉頭,他雖出自荀卿門牆,兩人思想卻有很大分別,正要說話,項少龍岔開話題道:“先生對治國有何卓見呢?”
李斯呆了一呆,這話若是庄襄王問他,自是口若懸河,說個不停。但項少龍不但尚未有官職,且屬呂不韋系統,假設他李斯和對方交淺言深,抖出底牌,說不定會招來橫禍,不禁猶豫起來。
自來到咸陽后,雖曾与呂不韋深談過几次,呂不韋亦表示對他頗為欣賞,但他卻看出呂不韋不但野心极大,賦性驕橫,遲早會惹出禍來,兼且他治國之道和自己大相徑庭,他很難會受賞識重用,正在心中苦惱。
項少龍微微一笑道:“先生并不甘于只作一個無足輕重的小幕僚吧!”
李斯大吃一惊,忙道:“項先生說笑了!”
項少龍正容道:“要成大事,便要冒大險,先生若不能把生死置于度外,今天的話便至此為止,事后我們亦不向任何人提起,如何?”
李斯凝神看了他一會,只覺項少龍透出使人心動的真誠,心中一熱,豁了出去道:“未知項先生有何卓見和提議呢?”
項少龍道:“李先生怎樣看呂相國將來的成敗呢?”
李斯臉色微變,長長吁出一口气,歎道:“項先生是有點強人所難了。”
項少龍明白他的苦衷,溫和地道:“李先生現在呂府干些什么工作?”
李斯爽快答道:“李某正協助呂相國依他指示編寫《呂氏春秋》,相國希望能以此書擬出一套完整的治國理論和政策,嘿!李斯只是其中一名小卒,‘協助’這詞語實在有點夸大了。”
項少龍并非歷史學家,還是初次听聞此事,奇道:“原來竟有此事,不知書內對治國之道,有什么新的看法?”
李斯嘴角牽出一絲不屑之色,淡然道:u那有什么新的看法,主要還不是集前人的精要,提出‘法天地’的主張,那是說只有順應天地自然的本性,才能達到天下大治,所謂君臣各行其道,互不相涉。為君之道,必要以仁德治國,不時反省,求賢用賢,正名審分,最后達到無為而治的理想。”
項少龍見他說理清晰,心中佩服,輕聲問道:“先生認為相國這套主張行得通嗎?”
李斯那敢答他,問道:“項先生又以為如何呢?”
項少龍知道若不露上一手,會被這博學多才、胸怀大志,比自己更年輕的人看不起,從容道:“呂相國以韓人而執秦政,重用的多是三晉人,和他結交的王后又是趙女,加上秦國自商鞅變法以來,崇尚以法和武治國,与呂相國的治國思想如南轅北轍,全無調協的地方,將來會發生何事,望先生有以教我。”
李斯拍案而起道:“有項先生如此人材在秦,李斯可回家務農了。”
項少龍一把抓著他手臂,拉得他坐回椅內,誠懇地道:“先生言重了,先不說項某對治國之術一竅不通,最主要是項某無心仕途,以前种种作為,只是求存而非求名利,終有一天會退隱山林,不理世務,大秦能否一統六國,全賴先生了。”
李斯呆了一呆,暗忖這話若由庄襄王對他說就差不多,項少龍縱得庄襄王另眼相看,可是庄襄王絕非什么有為明主,事事都以呂不韋馬首是瞻。在目前的形勢下,他們這些外人,不依附呂不韋還可依附何人?但項少龍卻擺出別樹一幟的格局,确令他費解。
項少龍伸手按在他肩頭處,微笑道:“項某這番話,李先生終有一天會明白,安心留在咸陽吧!這是你唯一可以發展抱負的地方了。”
李斯告別后,項少龍找到滕翼,共進早餐。
席間滕翼道:“少龍今后有什么打算?”
項少龍自然有他的如意算盤,就是憑著他在《秦始皇》那套電影得來的資料。為小盤這冒牌嬴政建立他的班底,好應付將來發生的呂不韋專權,与及假宦官□毒的出現。
現在找到了個李斯,還有就是王翦、王賁父子,都是日后為秦始皇統一天下的名將,有了這三個人□助小盤,他可安心退隱田園了。
輕松地歎了一口气,挨到椅背,伸展著身体道:“說真的,我項少龍胸無大志,殺了趙穆后,我會到烏家偏遠的牧場,過些田園的隱居生活,閒來打獵捕魚便感滿足了。”
滕翼露出一絲難得的笑意,淡淡道:“假設你能做得到,我陪你去打獵。”
這時荊俊旋風般沖了進來,神采飛揚道:“來!讓小俊作引路人,領兩位大哥見識咸陽的繁華盛景。”
滕翼皺眉道:“這些日子來你和什么人胡混在一起?”
荊俊在兩人對面席地坐下,興奮地道:u當然是相國府的人,在這里真刺激,每天都打架傷人,前天相國府的劍士便在咸陽最大的官妓樓中伏,死了三人,傷了七人,算那些偷襲的賊子走運,我剛去了渭南的太廟偷看寡婦清拜祭先王,否則怎會傷亡了這么多人?”
項少龍和滕翼對望一眼,都暗叫不好,這小子年輕好斗,說不定會惹出禍事來。
滕翼皺眉道:“秦人不是最重法紀嗎?為何竟會隨便打斗?”
荊俊得意地道:“現在咸陽亂成一片,誰管得了誰,尤其牽涉到左右相國府的人,更是沒有人敢理。”
項少龍肅容道:“這几天你最好不要惹是生非,我們看清楚形勢后,會立即回趙對付趙穆,明白了嗎?”
荊俊大喜并敬禮道:“小俊曉得了,真好!我可以把趙致弄回來。”
滕翼沉聲喝道:“你愈來愈放肆了!”
荊俊最怕滕翼,嚇得俯伏地上,不敢作聲。
滕翼向項少龍歎道:“少龍!這小子年紀太輕,不知輕重,我會管教他的了,少龍勿放在心上。”
項少龍笑道:“我怎么會怪他?”
荊俊抗聲道:“小俊最尊敬兩位大哥!”
滕翼喝道:“閉嘴!”向項少龍打個眼色,表示想獨自訓斥荊俊。
項少龍會意,自行返回隱龍居去,尚未踏進門檻,天井處傳來眾女陣陣的歡叫喝彩聲,赶去一看,原來妻婢們全換上輕便短襦,正在拋球為樂,婷芳氏則坐在一旁含笑觀看。
春盈和夏盈擁了上來,把他拉入場去。
這一天就在充滿歡樂的气氛中度過,黃昏時,烏應元使人來請他,同往皇宮赴宴。
想到即可見到呂不韋這叱風云,影響了整個戰國歷史的人物,項少龍亦不由有點緊張起來。
他怎想得到只不過在“黑豹酒吧”打一場閒架,竟徹底改變了自己的命運呢!
馬車緩緩開進宏偉的大門,由圓巷形的門洞,進入主大殿前的廣場。
大門兩旁設有兵館,駐屯了兩營軍隊,由司馬尉指揮,循例問過后,使十二騎前后護著項烏兩人的馬車,往內宮馳去。
像趙宮般,咸陽宮雖大了几倍,仍是“前朝后寢”的布局,外朝是秦王辦理政務、舉行朝會的地方,內廷則是秦王和諸子妃嬪的寢室。
前廷的三座主殿巍峨壯麗,設于前后宮門相對的中軸線,兩邊為相國堂和各類官署;后廷以秦王与王后的后三宮為主,左右兩方為東六宮和西六宮,乃太后、太妃、妃嬪和眾王子的宮室。
項少龍沿途觀覽、只見殿堂、樓閣、園林里的亭、台、廊廓等等,無不法度嚴緊,气象肅穆,非是趙宮所能比擬。
內廷建筑形式比外廷更多樣化,布局緊湊,各組建筑自成庭院,四周有院牆圍繞,不同區間又有高大宮牆相隔,若沒有人引路,迷途是毫不稀奇的事。
想到小盤有一天會成為這里的主人,而此事正是由自己一手促成,項少龍不由生出顧盼自豪的成就感。
庄襄王設宴的地方是后廷的“養生殿”,也是后宮內最宏偉的木构建筑,是座三層樓式的高台建筑,高台上是兩層樓閣式的殿堂,殿堂兩旁及其下部土台的東西兩側,分布著十間大小不等的宮室,有臥室、休息室、沐浴室、盥洗室等,各室間以回廊、坡道相連。牆上有彩繒壁畫,回廊的踏步舖上龍鳳紋或几何紋心磚,殿堂和長階則舖方磚,气派宏偉,富麗堂皇。
馬車停在大殿堂階下的廣場里,呂不韋特別遣管家圖先在那里恭候他們,見面時自有一番高興和客套。
步上長階時,圖先低聲道:“今晚除呂相爺外,還有楊泉君,此人自恃當年曾為大王出力,專橫驕傲,大王和呂相都讓他三分,兩位小心應付了。”
烏應元見他對他們丈婿如此推心置腹,顯是把他們視作自己人,心中歡喜,不斷應諾。
項少龍想起終有一天要与呂不韋反臉決裂,卻是心中感歎。
這或者就是預知命運的痛苦,禁不住意興蕭索,更增避世退隱之心。
才跨入殿門,一聲長笑扑耳而至,只見一個無論体形和手足均比人粗大的豪漢,身穿華服,虎步龍游般往他們迎來,頭戴絲織高冠,上插鳥羽簪纓,行來時鳥羽前后搖動,更增其威勢。
此人年約四十,生得方臉大耳,貌相威奇,只嫌一對眼細長了點,但眸子精光閃閃,予人深沉厲害的感覺。
烏應元慌忙拉著項少龍行跪叩之禮,高呼呂相。
尚未拜下,呂不韋已搶上前來扶著兩人,灼灼眸光落到項少龍身上,訝然道:“難怪姬王后和肖先生均對項少龍贊不絕口,我呂不韋足遍天下,還是第一次見到少龍這般人才。”
有如洪鐘的聲音,在殿堂的空間震蕩回響著。
項少龍見他只比自己矮了少許,气勢迫人而來,心中暗贊,忙謙讓道:“相爺夸獎了!”
偷眼一看,只見除在上首設了三席外,大殿左右各有兩席,每席旁立著兩名宮女,舒了一口气,不用應付那么多人,自然輕松了點。
呂不韋毫無相爺架子,左右手分別挽著兩人,往設于上首之右那席走去,低聲在項少龍耳旁道:“本相正苦于有兵無將,少龍來了就好,我何愁大事不成。”又哈哈笑了起來。
那邊的烏應元喜道:“全賴相爺提攜了。”
項少龍卻是心中叫苦,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呂不韋這么看重自己,他還怎能脫身去享受憧憬著的田園生活?
這時三人來到席前,呂不韋先揮手命宮女退開,才低聲道:“本相已和大王說好,任少龍為蒙驁將軍副將。蒙將軍本是齊人,來秦后一直被本地軍將排擠,郁郁不得志,其實他兵法謀略,我大秦均無人能及,若有少龍為輔翼,立下軍功,本相定不會薄待你們。”
項少龍暗叫厲害,呂不韋這种籠絡手法,既直接又有力,怎不教人為他盡心盡力。先扮作感激的樣儿,才道:“相爺如此看重少龍,縱為相爺肝腦涂地,亦不會有半分猶豫,問題只在于少龍的大仇人趙穆仍然健在,一天不能將此惡賊碎□万段,少龍亦很難分神到別的事情上。”
呂不韋大力抓著他的手臂,眼中厲芒一閃道:“本相亦恨不得把他剝皮拆骨,少龍即管放手施為,万事有本相支持,拿了他首級后,記得帶回咸陽,大王和本相亦要一睹為快!”
項少龍至此才真正領教到呂不韋的厲害,難怪他能以一個商人,成為天下最強大國家的右丞相。
而且他只由自己几句話,便看穿自己准備潛回邯鄲行刺趙穆,可知他的腦筋是多么靈敏迅捷。
門官唱道:“蒙驁將軍到!”
項少龍差點沖口說“一說曹操,曹操就到”,幸好記起曹操尚未出世,連忙忍住。
呂不韋欣然轉身,大笑道:“有什么事比見到老朋友更令人欣悅呢?”
項少龍和烏應元往正門望去,只見一位高瘦的男子,身穿錦袍,气宇軒昂地大步走入殿內,隔遠便禮拜道:“蒙驁參見呂相!”
呂不韋以他獨特懾人的步姿,迎了上去,親熱地与蒙驁把臂而行,往烏項兩人處走來。
這蒙驁臉型修長,年紀約在四十許間,膚色黝黑,滿臉風霜,眉頭像時常都皺到一起的樣子,不過雙目藏神,使人有超卓不群的感覺。身体非常硬朗靈活,顯然因大量運動而保持在极佳狀態中。
項少龍暗忖呂不韋的眼光這么厲害,給他看得上的蒙驁自非無能之輩。
蒙驁和烏應元早已認識,打過招呼后,精光閃閃的眼神落到項少龍臉上。
項少龍不想和他對望,連忙行下輩之禮。
呂不韋為兩人引介。
蒙驁顯然不大擅長交際,繃緊的臉沒有什么笑容,有點生硬地道:“幸會!幸會!”
烏應元笑道:“荊俊那小子來此几天,便与蒙將軍的令郎們結為好友,不時到荒郊打獵游樂呢!”
呂不韋欣然道:“那小子的身手真的很好,來咸陽這么短一段日子,便擊敗了本地三個著名劍手,他卻誰都不服,只服少龍,害得我們都心痒痒想看看少龍的絕世劍法。”
項少龍這才知道荊俊干了這些事出來,也不知應歡喜還是憂心,看來暫時他想不站在呂不韋這一方也不行的了。
蒙驁听到有人提起他的儿子,露出一絲難得的笑容道:“看看少龍什么時候有空,請來舍下一敘,小武和小恬都很仰慕少龍呢!”
項少龍尚未有机會答話,門官唱喏道:u左丞相楊泉君、大將軍王□到!”
蒙驁的笑容立時收了起來,呂不韋則冷哼一聲,看來這新和舊、外地和本土兩個派系的斗爭,已到了完全表面化的白熱階段。
項少龍望往大門,只見一個身穿交領華服的矮胖子和一個穿著戰袍的彪型大漢,昂首闊步而來。
秦人風气确与趙人不同,既沒有前呼后擁的家將,亦沒有奏樂歡迎的樂隊,簡單多了,反使項少龍輕松寫意。
項少龍心中好笑,呂不韋這右丞相和楊泉君這左丞相,各帶一名將軍出席,顯然并非偶然,而是秦王蓄意讓雙方勢力均衡的安排。
不過這王□乃秦國軍方首要人物,而蒙驁只是個不得志的將軍,顯然呂不韋仍未獲得秦國軍方的支持,這就是呂不韋致命的弱點,所以才會如此積极爭取項少龍,否則這務實的商人可能看多他一眼都不愿意。
楊泉君和王□的目光都凝注著項少龍。
項少龍和烏應元連忙施禮。
王□很有風度,微笑還禮。
楊泉君神情倨傲,略一點頭,一眯那對被肥肉包圍著的陰險細眼,冷冷一笑道:u項兵衛來了多少天呢!本君若非來此赴宴,恐怕仍不能一睹尊駕的風采!”
這几句話分明怪責項少龍到咸陽后,沒有謁見他這要人。
烏應元心中暗罵,臉上卻堆起笑容道:u愚婿昨天才到,疏忽之處,君上大人有大量,切勿放在心頭。”
項少龍反放下心來,這楊泉君喜怒形于色,庸俗平凡,怎會是呂不韋對手,反是這王□厲害多了。
“當!”
磐聲響起。
十八名虎背熊腰,身型彪悍的衛士手持長戈,步履整齊地由后堂進入殿內,排列兩旁。
接著殿后傳來密集步下樓梯的聲音。
項少龍心中恍然,原來庄襄王一直在上一層的殿堂里,這時得人通知賓客到齊,才下來主持晚宴。
同時猜到先前呂不韋當是在上一層与庄襄王密議,由此可見兩人關系多么密切。
眾人分列兩旁跪伏迎迓秦王大駕。
先是四名內侍肅容步出,后面是八位俏麗的年輕宮娥,服飾以紫色為主,襯以紅藍二色,頗有點土气,遠及不上趙魏兩國宮女內侍的華袍繡服。
他們分成兩組,每組二男四女,肅立一側。
環佩聲響。
一位体態綽約、羅衣長褂的俏佳人,牽著發冠華衣、年約十歲的小孩盈盈走了進來。
項少龍偷眼一看,還以為是朱姬和小盤,等看清楚時,才知錯了。
此時內侍之一唱道:“秀麗夫人、成虫喬王子到!”
項少龍心想,這就是楊泉君要捧的王子了,這秀麗夫人姿色不俗,應是庄襄王由邯鄲返秦后納的妃嬪,她和儿子能出席這宴會,隱有与朱姬和小盤分庭抗禮之勢,可見庄襄王對她頗為愛寵,否則早被打下冷宮。
環佩再響,項少龍立時眼前一亮。
只見朱姬身穿用金縷刺繡著花紋圖案的短襦,熠熠閃光,非常搶眼,下面是触地裙褂,加上高髻宮裝,走起路來若迎風擺柳,更襯托出她纖腰丰臀的体態和媚在骨子里的動人風情,立時把那秀麗夫人比了下去。
她一手攬衣,另一手拖著以黑色為主、短襦錦褲的小盤,正是“羅衣何飄飄、輕裾隨風還”,輕盈柔美、飄逸若神。
項少龍想起曾与她擁眠被內,枕邊細語,又是另一番滋味。低下頭去,避免与她的妙目交触。
內侍唱道:“姬王后、政太子到。”
兩對母子,分別來到宴席旁,下跪等待庄襄王的龍駕。
小盤目不斜視,一眼也不望項少龍。
項少龍心中贊許,他曾千叮万囑地吩咐小盤,對他絕不可神態有异,否則說不定會惹起朱姬或其他有心人的怀疑。
四名內侍一齊唱道:“大王駕到!”
項少龍不敢再偷看,只能在腦海幻想著對方模樣。
一把柔和悅耳、斯文平淡的聲音在前方響起道:“眾卿平身!”
眾人齊呼道:“多謝大王!”
項少龍隨眾人立了起來,抬頭一看,剛好与庄襄王打量他的眼光直接交触。
這曾在邯鄲作質子的秦王,年約四十,身材高瘦,頗有點仙風道骨之態。皮膚白皙如女子,臉容蒼白,卻有股罕見的文秀神采,手指纖長,予人一种有良好出身,大族世家子弟的气質,只可惜雙目神光不足,否則更是气概不凡。
頭頂冕旒,外黑內紅,蓋在頭頂是一塊長方形的冕板,使他更添帝王之姿。
身上當然是帝皇的冕服,黑底黃紋,襯著金邊,庄嚴肅穆。
看到項少龍遠胜一般人的体形和神采,庄襄王的龍目亮了起來,唇角露出一絲溫文爾雅的笑意,柔聲道:“能成非常之事,必須非常之人,少龍你沒有令寡人失望。”
項少龍想不到庄襄王直呼他的名字,語气又如此親切,連忙拜謝。
庄襄王目光落到烏應元身上,溫和地道:“得婿如此,烏先生還有何求,烏家异日定能因少龍光大門楣,可以預期。”
烏應元大喜謝恩。
楊泉君和王□交換了個眼色,都看出對方心中不滿。
庄襄王目光掃過眾人,淡淡道:“眾卿請入席!”
磐聲再響。
另十八名衛士由內步出,先前的衛士九人一組,到了客席后持戈守立。
一位体態綽約、羅衣長褂的俏佳人,牽著發冠華衣、年約十歲的小孩盈盈走了進來。
項少龍偷眼一看,還以為是朱姬和小盤,等看清楚時,才知錯了。
此時內侍之一唱道:“秀麗夫人、成虫喬王子到!”
項少龍心想,這就是楊泉君要捧的王子了,這秀麗夫人姿色不俗,應是庄襄王由邯鄲返秦后納的妃嬪,她和儿子能出席這宴會,隱有与朱姬和小盤分庭抗禮之勢,可見庄襄王對她頗為愛寵,否則早被打下冷宮。
環佩再響,項少龍立時眼前一亮。
只見朱姬身穿用金縷刺繡著花紋圖案的短襦,熠熠閃光,非常搶眼,下面是触地裙褂,加上高髻宮裝,走起路來若迎風擺柳,更襯托出她纖腰丰臀的体態和媚在骨子里的動人風情,立時把那秀麗夫人比了下去。
她一手攬衣,另一手拖著以黑色為主、短襦錦褲的小盤,正是“羅衣何飄飄、輕裾隨風還”,輕盈柔美、飄逸若神。
項少龍想起曾与她擁眠被內,枕邊細語,又是另一番滋味。低下頭去,避免与她的妙目交触。
內侍唱道:“姬王后、政太子到。”
兩對母子,分別來到宴席旁,下跪等待庄襄王的龍駕。
小盤目不斜視,一眼也不望項少龍。
項少龍心中贊許,他曾千叮万囑地吩咐小盤,對他絕不可神態有异,否則說不定會惹起朱姬或其他有心人的怀疑。
四名內侍一齊唱道:“大王駕到!”
項少龍不敢再偷看,只能在腦海幻想著對方模樣。
一把柔和悅耳、斯文平淡的聲音在前方響起道:“眾卿平身!”
眾人齊呼道:“多謝大王!”
項少龍隨眾人立了起來,抬頭一看,剛好与庄襄王打量他的眼光直接交触。
這曾在邯鄲作質子的秦王,年約四十,身材高瘦,頗有點仙風道骨之態。皮膚白皙如女子,臉容蒼白,卻有股罕見的文秀神采,手指纖長,予人一种有良好出身,大族世家子弟的气質,只可惜雙目神光不足,否則更是气概不凡。
頭頂冕旒,外黑內紅,蓋在頭頂是一塊長方形的冕板,使他更添帝王之姿。
身上當然是帝皇的冕服,黑底黃紋,襯著金邊,庄嚴肅穆。
看到項少龍遠胜一般人的体形和神采,庄襄王的龍目亮了起來,唇角露出一絲溫文爾雅的笑意,柔聲道:“能成非常之事,必須非常之人,少龍你沒有令寡人失望。”
項少龍想不到庄襄王直呼他的名字,語气又如此親切,連忙拜謝。
庄襄王目光落到烏應元身上,溫和地道:“得婿如此,烏先生還有何求,烏家异日定能因少龍光大門楣,可以預期。”
烏應元大喜謝恩。
楊泉君和王□交換了個眼色,都看出對方心中不滿。
庄襄王目光掃過眾人,淡淡道:“眾卿請入席!”
磐聲再響。另十八名衛士由內步出,先前的衛士九人一組,到了客席后持戈守立。
眾人紛紛來到席旁立定,待庄襄王坐下,侍衛卓立其后,秀麗夫人和朱姬兩對母子亦席地坐下時,才敢入席坐下。
右邊兩席,上首處坐的是呂不韋和項少龍,接著是蒙驁和烏應元;另一邊則由楊泉君和王□各据一席,涇渭分明。
項少龍故意不看朱姬和小盤,以免庄襄王或其他人發覺他和她“母子”二人的特別關系,這叫宁教人知,莫教人見。
宮女穿花蝴蝶般穿插席間,為各人添酒和奉上美點。庄襄王道:“姬后和政王儿均安返咸陽,寡人再無憾事,讓我們喝一杯!”
眾人舉酒祝賀,不過秀麗夫人、楊泉君和王□等的臉色當然不太自在了。
庄襄王的眼光落到朱姬和小盤處,眼神更溫柔了,以他那充滿感情的好听聲音道:“政王儿,少龍有大恩于你,還不敬項先生一杯!”
項少龍亦不由為他的風采傾倒,深感成功非靠僥幸。庄襄王能于落魄時被呂不韋看中是“奇貨可居”,后來又打動了最被當時昭襄王寵愛的華陽夫人,納其為子,最后突圍而出,成為王位繼承者,自有其攝人的特色和丰采。否則縱使呂不韋再多花點錢貨,亦只是枉費工夫。
小盤聞言起立,來到項少龍席前。
到此刻兩人才有机會眼神交接。
小盤一對眼睛立時紅了起來,射出深刻之极的感情,幸好一閃即沒。
當下自有侍女捧來酒壺酒□。
項少龍長身而起,恭敬地俯身,舉手過頭,接過小盤遞來的美酒,一飲而盡。
小盤的身体更粗壯了,神色冷靜,當項少龍想到他日后統一天下的雄姿,不由心中一顫。
兩人分別回到席位里。項少龍忍不住再望了小盤一眼,發覺朱姬正含笑看著他,秀眸盡是溫柔之色,嚇得忙垂下目光。
庄襄王逐一和眾人閒聊了兩句后,眼光再落到項少龍身上,從容自若道:“若要攻陷邯鄲,滅掉趙國,把趙穆生擒回來,少龍認為須多少軍馬?”
朱姬和小盤的眼睛同時亮了起來。
楊泉君和王□亦露出注意的神色,看他有什么話說。
呂不韋哈哈一笑道:“少龍放膽直言,舒陳己見!”
項少龍微微一笑道:“以現在的形勢論,攻陷邯鄲二十万人即可,但要滅趙,就算舉大秦全國之力,仍未可辦到。”
眾人齊感愕然。
楊泉君冷笑道:“項兵衛對兵家爭戰之事,時日仍短,故才有此無知之言,王大將軍可否向兵衛解說一二,以免他見解錯誤仍不自覺。”
他始終堅持稱他作兵衛,正是要提醒別人,他只是個微不足道的小將,亦表明仍視他為外人。
庄襄王和呂不韋先是對項少龍之言露出不愉之色,旋又深思起來。
朱姬則是嘴角含春,對項少龍滿怀信心。
烏應元則向項少龍猛打眼色,希望他慎言。
蒙驁雙目則亮了起來,顯是体會到項少龍說話中的含意。
項少龍從容不迫地看著王□,虎目精芒閃閃。
王□給他看得有點心寒,謹慎起來,道:“本將卻想請項先生先解釋一下為何有此立論。”
此話一出,庄襄王、呂不韋、烏應元和楊泉君這四個不通軍事的人,立知項少龍非是胡謅一通,否則王□不會如此有所保留。
項少龍淡然一笑道:“長平一役后,趙國确是遭到致命之傷,不但影響軍心士气,亦深入打擊了王公大臣對國家的信心,不過正是由于這种心態,亦形成上下拚死抗敵之心,燕人的大敗正是明證,臣下提出能以二十万人攻陷邯鄲,是趁我們烏家剛撤离趙國,牧場所有牲畜均被毒斃,使趙人在這方面的補給難繼,兼之士气大損,才有此把握。但這一戰必須以快打快,趁李牧和廉頗分別被匈奴和燕人纏著,無暇分身,故城破則退,不宜久留。”
再沉聲道:“若只為破城,十万人便可做到,但若要速戰速決,全師而退,非二十万人不可。”
王□呆了半晌,歎道:“項先生這話亦不無道理。”
項少龍禁不住對他好感大增,由于對方不會睜著眼說謊話。蒙驁沉聲道:“末將完全同意少龍之言。”
楊泉君气得臉色陣紅陣白,与秀麗夫人交換了個眼色,一時說不出話來。
朱姬一陣嬌笑,媚眼一送,向庄襄王道:“大王啊!人家沒推荐錯人吧!大將軍和蒙將軍似還是首次對同一件事點頭同意呢!”
這么一說,王□和蒙驁都尷尬起來。
小盤望著項少龍,涌起崇慕和依戀的情緒。
庄襄王先望了呂不韋一眼,油然道:“少龍的舉我全國之力,亦未能滅趙,又怎樣解釋呢?”
最緊張的是烏應元,假設項少龍在此項上不能說服秦王,那剛占得的一點优勢,便會盡付東流了。
項少龍陳辭道:“戰爭之要,雖說以國力為本,軍力為器,但外交和情報卻是同樣重要,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楊泉君插入道:“這兩方面的事,我大秦從沒有疏忽過,先王以張儀為相,便是從外交入手,粉碎六國合從之策,至于情報方面,我們不時有探子到各國偵察,從沒松懈下來。”
項少龍愈來愈看不起這秦朝元老,不客气地問道:“請問君上,假設我們傾全力揮軍攻趙,各國會有何反應呢?”
楊泉君登時語塞,因為若沒有确實情報的支持,如何可答這假設性的問題。
呂不韋在几下拍了拍項少龍的大腿,表示很高興他挫了楊泉君的鋒頭。
王□終是和楊泉君共乘一船,出言道:u此事确不可輕舉妄動,齊楚兩國暫且不說,但三晉唇亡齒寒,必會齊起反抗,三國任何一國之力仍未足抗我大秦百万之師,但聯合起來,則又是另一回事了。”
如此說,雖似為楊泉君緩頰,卻也等若肯定了項少龍的說法。
項少龍不讓眾人有喘息之机,侃侃而言道:“趙國若受攻擊,各國絕不會坐視,縱使開始時抱著坐山觀虎斗的檢便宜心理,但只要趙人閉關穩守,再派人截斷我軍的補給路線,其他各國遲早必派軍應援,那時我們四面受敵,情勢殊不樂觀。”
庄襄王拍案道:“好一句‘坐山觀虎斗’,這么精彩的語句,寡人還是初次听到。”
項少龍暗忖難道這句話仍未在這時代被引用?謝過庄襄王贊賞后續道:“況且魏國信陵君仍在,足可影響各國,再來另一次合從,我們便危險了。”
眾人均默然無語,八年前魏國信陵君聯同各國軍隊,在邯鄲城下大破秦軍,各人自是記憶猶新,仍有余悸。
庄襄王歎道:“如此說來,難道任由趙穆這奸賊逍遙自在嗎?”
只憑這一句話,便知庄襄王沒有統一天下的大志,否則這句話應是“如何才可蕩平六國呢?”
項少龍肅容道:“若只是要把趙穆擒來,大王則不必費一兵半卒,只交由臣下去辦好了。”
眾人同時愕然。
庄襄王精神一振道:“可有虛言?”
項少龍道:“絕無半字虛語,臣下只須要半年的時間去搜集情報,便可起行,把趙穆生蹦活跳帶到大王御座之前,任憑處置,不過此事最緊要保密,否則臣下恐難活著回來。”
庄襄王拍案道:“誰敢□出此事,立殺無赦!”
同一時間呂不韋在項少龍耳旁歎道:“這事怎可說出來?”
項少龍知他擔心自己會被楊泉君陷害,探手几下,在他大腿上寫了個“假”字,呂不韋登時會意,贊許地看了他一眼。
楊泉君垂下頭去,免給人看破他的喜色。
朱姬嬌笑起來,向庄襄王撒嬌道:“生蹦活跳的趙穆,少龍用語真是有趣,剛才人家的提議,大王還要猶豫嗎?”
眾人一听,立知另有文章。
果然庄襄王哈哈一笑道:“与少龍一席話,令寡人痛快极矣,若能把趙穆生擒回來,以□寡人心頭之恨,定然重重有賞,由今天起,少龍就是寡人客卿兼太子太傅,專責教導政儿劍術兵法。”
呂不韋大喜,忙向項少龍舉杯祝賀。
要知太子乃王位繼承人,若能成為他的師傅,异日太子登基,自能發揮直接的影響力量,所以這官位實是非同小可,人人眼熱。
楊泉君由席中走了出來,跪伏地上,顫聲道:“大王尚請三思,我大秦立國數百年,以武聞名,能當太子兵法劍術太傅者,均乃國內最佳兵劍大家,從沒有外人擔任此職,況且項兵衛一無軍功,二來不知劍術是否名實相符,不若待項兵衛擒趙穆回來后,大王再作定奪吧!”
他這番話亦算合乎情理,可見此人仍有點小聰明,可是庄襄王那听得入耳,不悅道:“寡人怎會看錯人,這事就是如此安排,左丞相不必多言。”
王□忍不住亦走了出來,跪陳道:“大王務要三思,否則恐人心難服。”
這大將軍一開腔,等若秦國軍方齊聲反對,庄襄王雖心中大怒,亦不得不猶豫起來。
項少龍見狀亦跪稟道:“左丞相和大將軍之言不無道理,大王請收回成命,先看臣下能否擒回趙穆,再作決定。”
烏應元和朱姬暗叫可惜,朱姬更暗恨少了与項少龍接触的机會。
小盤則差點想把楊泉君痛揍一頓。
庄襄王歎了一口气道:“眾卿請起。”
楊泉君和王□兩人知他回心轉意,大喜回席。
項少龍亦從容回席去也。
王□見他毫不介怀,禁不住心生好感。
庄襄王尚未說話,呂不韋一聲大笑,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只見呂不韋正容道:“政太子太傅一職,怎可丟空半年以上。兵法方面,少龍剛才已表現了他超卓的見地,而少龍在趙魏兩境,以少胜多,大破賊軍,又斬囂魏牟之首,早名震天下,不用贅言。至于劍術,只要楊泉君和大將軍請來心目中我國最有資格的劍術大家,擇日御前比試,即立見分明。”
庄襄王大喜道:“一于這么辦,好了!讓我們喝酒作樂。”
一拍雙掌,一隊歌舞姬立時飄進殿來,載歌載舞,可是卻沖不破那緊張的气氛。
雙方都盤馬彎弓,准備讓對方栽個大筋斗。
項少龍心中苦笑,知道自己已給卷進了秦廷的權力斗爭中。
這或者就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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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遠方音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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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的十天,項少龍度過了來到這古強國后最悠閒的美好時光。
他領著妻婢,与滕翼、荊俊、烏卓和那些隨他由邯鄲前來的一千家將,到了城外烏家新開發的牧場休養生息。
牧場占地甚廣,快馬一個時辰才可勉強由這一端去到另一端,共有十八組簡朴但設備完善的房舍。他們選取了一個位于美麗小谷的四合院落,名之為“隱龍別院”。
每天清早起來,便和妻婢在大草原上馳馬為樂,順道練習騎射。又找來滕翼、烏卓和荊俊這三個高手對打,練習各种武器的掌握運用,作為与楊泉君等選出來那仍未知是何人的對手決戰前的熱身練習。
“精兵團”則由原先的七十七人擴展至三百人,日夜操練,以應付將來返回邯鄲活擒趙穆的班底。
有項少龍這真正的特种戰士主持,這批人都進步神速,掌握到各种深入敵后的偵察与作戰技術。
烏家人丁旺盛,其中不乏懂得冶鐵的巧匠,烏卓遵項少龍之言,在牧場內成立冶煉鐵器的作坊,依照他的設計,打造出攀爬腰索和飛針這類工具暗器。
項少龍更不忘依墨氏補遺卷上的方法打坐練气,滕翼發現后大感興趣,從他處學得訣竅,效果比項少龍還要好。
項少龍索性把補遺卷給了他,由他自行鑽研上面寫的兵法和劍術,兩人間的關系,比親兄弟更胜一籌。
樂也融融時,陶方來了。
眾人齊集在廳內舉行會議。
陶方神采飛揚道:“有邯鄲的消息了,真是精彩。”卻沒有立即說下去。
眾人見他賣關子,都急得牙痒起來,只有滕翼不為所動,沉著如常。
陶方笑道:“逐件事來說吧!今次我們害得最慘的是趙穆,當趙人發現我們那條直通城外的秘道,才發覺上了大當,然后就收到了真正的嬴政返抵咸陽的消息,孝成王气得病了一場,更把趙穆痛罵一場,整整一個月都不肯見他,到現在關系才改善了一點,但趙穆權勢已大不如前了,反而那郭開不知說了什么謊話,竟騙得孝成王那昏君對他信任大增。”
項少龍忍不住問道:“趙雅的情況怎樣了?”
陶方知他仍沒有忘記這善變的美女,歎了一口气道:“她也大病了一場,那齊雨還想去纏她,給她轟了出府門,很多人都看到呢!”
烏卓奇道:“趙王沒怪她嗎?”
陶方沉吟道:“据說她曾苦勸趙王不要對付少龍,那昏君事后亦有悔意,又見她病得死去活來,或者基于這些原因,趙雅的地位并沒有受多大影響。現在邯鄲人心惶惶,都怕我們會引領秦軍攻打趙國。最近孝成王派出使節,希望能聯結各國,以應付秦人的入侵,真是大快人心了。”
滕翼道:“那假嬴政的命運又如何了?”
陶方搖頭歎道:“給趙穆處死了,他滿肚子气,惟有拿這無辜的可怜蛇發□。”
項少龍心中頗感不忍,不過這是沒有法子的事。
陶方忽地伸手按著項少龍肩頭,低聲道:“告訴你一件事,但千万莫要動气。”
項少龍一震道:“什么事?”
陶方眼中掠過异樣之色,沉聲道:“有美蚕娘的消息了。”
項少龍色變道:“死了?”
陶方搖頭道:“不!是嫁了到附近一條村庄去,還生了儿子,丈夫是個頗有名气的獵戶,据說相當愛護她。”
項少龍呆了半晌,反輕松起來,想起分別時的情景,美蚕娘可能早立下決心不离開那和平的地方了。這也好!最緊要她有個好歸宿便成了。
荊俊湊到陶方旁,輕聲問道:“有沒有給我送信与趙致?”
滕翼一震道:“你那封信有沒有□露我們會回邯鄲的事?”
荊俊嚇了一跳道:“當然沒有,小俊怎會這么不知輕重。”
陶方由怀里掏出一封信來,塞到荊俊手里,笑道:“看來趙致對你都有點意思哩!”
荊俊一聲歡呼,凌空翻了三個筋斗,一溜煙走了,看得眾人失笑不已。
陶方見項少龍乍聞美蚕娘的事后,仍然情緒穩定,放心道:“我們到大梁的人有消息回來了,听說紀才女到楚國去了。”
項少龍一震道:“不好!她定是往邯鄲找我。”
眾人同時捕捉到他的意思,紀才女當然不能直接赴趙國找他,惟有先往楚國,再取道齊國往邯鄲去。
古代訊息不便,邯鄲發生的事,恐怕到這時紀嫣然仍未知曉。
項少龍卻是關心則亂,決然道:“我們立即到邯鄲去!”
陶方道:“至少要過了大后天才成,秦人已推了一個人來和你爭太子太傅之職,定了大后天午前在御前比武,有點身份地位的都會來觀戰。”
烏卓道:“那人是誰?”
陶方應道:“好像是叫王翦吧!”
項少龍大感錯愕,心想又會這么巧的。
項少龍在离農庄別院不遠的小瀑布旁獨坐沉思。
在這古戰國的時代里,真是無處不是桃源仙境,就像眼前便是罕見奇景,谷內秀峰羅列,万象紛陳,奇巧怪石,碧水流經其間,飛瀑彩池,隨緣天成,水動石變間,在陽光下百彩交織,使人怎么看都不感厭倦。
他坐在一個這樣的水池旁,傾听著飛瀑注入清潭的悅耳聲響,看著岸旁綠竹翠樹,浮波蕩漾,水嬌色艷,充盈著初春的生机和欣欣向榮的意象,不由心曠神怡。
可是當心神轉到大后天的御前比武上,又愁怀暗結。
不論那一個贏了,恐怕都會有點問題。
問題仍是他能否改變歷史。
若答案是否的話,那他大可什么都不理,笑遨山林,終日享受与妻婢們魚水之歡,而小盤自然會成了中國首位皇帝。
只恨他不能肯定。
若他贏了王翦,對方還能否成為日后統一六國的主要功臣呢?
這真教他煞費思量。
但他亦是敗不得,否則烏家將會受到很大的損害,對小盤亦是嚴重的打擊,甚至他的邯鄲之行也會受到影響。
苦惱間,少女嬌甜的笑聲傳來。
草樹掩映中,翠桐和翠綠這兩位俏麗的艷婢,每人挑著兩個小木桶,到來取水,低言輕笑,并沒有留意到項少龍的存在。
兩女來到池旁,放下挑擔小桶。
翠桐坐到一塊石上,翠綠則脫掉鞋子,露出秀美的赤足,濯在水里,意態放浪自如,不時發出銀鈴般的嬌笑。
項少龍想起与美蚕娘在那小谷的溪流,同作水中嬉戲的動人情景,心內不無感触。
翠桐忽道:“少爺摟過了你嗎?”
翠綠嬌笑反問道:“你呢?”
翠桐霞生玉頰,點了點頭,有點苦惱地道:“唉!只是輕輕擐了人家的腰,吻吻臉蛋便算了。”
翠綠笑道:“小丫頭春心動了。”
翠桐气道:“你比我好得了多少,昨晚夢中都在喚少爺。”
翠綠大羞道:“不准你再說!”
看到兩女嬌態,愁思難解的項少龍不由怦然心動,由藏身處站了起來。
兩女忽覺有人,別過頭來,見是項少龍,先是吃了一惊,然后是臉紅耳赤,羞得不知鑽到那里去才好。
項少龍怕她們不胜嬌羞急急溜掉,迅速移到兩人間,分別抓起兩女柔軟的小手。
兩女渾体發軟,挨在石上池旁,不肯起來,額頭差點藏到酥胸里。
項少龍看得欲念大作,笑道:“不肯走嗎?那我們就在這池內合体交歡好了。”
兩女大駭,齊叫道:“不!會給人看見的。”
項少龍威脅道:“想不給人看到嗎?乖乖的隨我去吧!”
兩女無奈站了起來,既羞又喜。
項少龍拉著兩女,沿溪踏著高低起伏的怪石,往上攀去,不一會來到最高一層的小水池,剛好可作俯瞰,盡收谷地的美景。
著兩女和他并肩坐下,摟著她們香肩,共賞這胜媲人間仙境的樂土。
兩人情不自禁的靠入了他怀里,芳香沁人。
文明究竟是好事還是坏事呢?
二千多年后的科技,肯定是人類作茧自縛,不住地去破坏這美麗的大自然。任何人若能像他般來到這古時代里,都要為大自然异日的面目全非心生感慨。
翠桐低聲道:“少爺剛才是否一直在那里坐著?”
項少龍促狹地道:“我睡著了,听不到什么輕輕摟抱,親親面蛋,又或有人昨夜發夢囈語那類說話。”
兩女立時窘得無地自容,同聲嬌吟,把俏臉埋入他怀里。
項少龍一邊贊歎這時代的男人真幸福,兩手撫上她們滑嫩不留手的臉蛋,溫柔地摩挲著。
兩女給他摸得嬌軀抖顫,呼吸不住增速。
此時無聲胜有聲。
項少龍低下頭去,尋寶似的找到翠桐的香唇,痛吻起來。
另一手則開始對翠綠作不規矩的侵犯。
翠綠那堪他熟練的撫弄和挑逗,呻吟抗議道:“少爺啊!”
這時太陽開始往西山落下去,剛好一道白云橫過天際,赤陽化作一團艷紅,像個大火球般懸在遠空。
項少龍离開了翠桐的香唇,這動了春心的美麗少女嚶嚀一聲,反身緊摟著他強壯的腰肢。
他低頭向被他愛撫得連耳根都紅透了的翠綠,這可人儿正偷眼瞧他,見他目光射來,羞得差點要死,那逗人的模樣,看得項少龍忍無可忍,笑道:“以草為榻,以天為被,兩位大姐反對嗎?”
兩女嬌吟不休,那還懂得說話。
那晚項少龍縱情歡樂,可是即使在銷魂蝕骨的時刻,他的腦海仍不住閃過紀嫣然、美蚕娘,甚至趙雅的倩影。
眾女知他趙國之行迫在眉睫,神傷魂斷下,份外對他痴纏,難舍難离。
光陰在這情況下特別溜得快,兩天后他們离開了這美麗的小谷,返回咸陽城去。除荊俊外,滕翼和烏卓都留下,繼續操訓精兵。
才到烏府,烏應元就把他找了去,神色凝重地道:“圖先調查過那王翦,据說此人不但劍術稱冠秦國,最厲害還是騎射的功夫,可連發三箭,用的更是鐵弓銅弦,五百步內,人畜難避。”
想起死鬼連晉的箭術,可能仍及不上此人,項少龍不由頭皮發麻,問道:“這人是什么年紀?”
烏應元顯是為他擔心,歎了一口气道:u今年應是二十歲許,听說樣子頗斯文秀气,從外表看誰都不知他這么厲害。”
又沉聲道:“圖先查出楊泉君和王□等人早就內定了找他來和你比武,拖了這十多日,是讓他利用這段時間加緊操練。那些人不安好心,看准你和妻妾久別重逢,在床笫間必有大量損耗,真虧他們想得到。現在連呂相都很擔心哩!”
項少龍記起昨晚的風流,心生慚愧,同時想到自己是有點輕敵了。
烏應元拍拍他肩頭道:“盡量養足精神,我會向芳儿解說的了。”
項少龍回到隱龍居后,拋開一切,避入靜室,依墨氏補遺的指示,打坐吐納,不一會物我兩忘,精神進入至靜至极的禪境。
“咯!咯!”
叩門聲把項少龍惊醒過來。
項少龍忙走去把門拉開,露出烏廷芳凄惶的玉容,顫聲道:“小俊給人打傷了,還傷得很厲害呢!”
項少龍大吃一惊,忙赶到主宅去。烏應元和陶方全在,還有烏府的兩名府醫,正為荊俊止血和包。
項少龍擠到荊俊旁,吩咐各人退開,才詳細檢視他的傷勢。
他身上至少有七、八處劍傷,最要命是左脅的傷口,差點刺入心髒,其他傷勢雖嚇人,都是皮肉之傷,不過其中兩劍深可見骨,皮肉都綻了開來,触目惊心。
荊俊因失血過多,陷入半昏迷的狀態里,只是臉上不時露出痛楚難當的神色。
項少龍雖心痛,卻知他應該可檢回小命,退到烏應元和陶方中問道:“誰干的!”
烏應元道:“已通知了圖先,他們會派人去查的了,幸好這小子身体硬朗,傷得這么厲害,仍能撐到回來才倒地,算他本事了。”
陶方道:“這些人分明想要他的命。”
門衛的聲音傳來道:“呂相國駕到!”
眾人想不到呂不韋會親來探望,轉身迎迓。
呂不韋在十多名手下擁護里,大步走來,先細看過荊俊的傷勢,才和三人到一旁說話,神情肅然道:“這定是楊泉君等人的詭計,想借殺死小俊,以打擊少龍的精神,少龍千万不要上當。”
項少龍平靜地道:“他們顯然低估了小俊的逃生本領,只要小俊醒來,當可知是誰人下手了。”
呂不韋道:“無論是誰下手,所有事都等明天与王翦一戰后才和敵人算賬。只要少龍奪得太傅之位,本相會全力支持少龍為小俊討回這筆血賬,教所有人知道呂不韋并不是好欺負的。”
項少龍心情矛盾,他并不想与呂不韋的關系這么密切,但看來情勢若依現時方向發展下去,他遲早會變成呂不韋的一党。
這還不是問題,最怕是大家生出了感情,將來可更頭痛了。
荊俊一聲呻吟,醒了過來。
眾人圍了上去。
荊俊只看到項少龍一人,憤然叫道:“大哥!他們好狠!”
項少龍伸手按著他肩頭,道:“不要動!”
呂不韋沉聲道:“誰干的!”
荊俊冷靜了點,咬牙忍著身上的痛楚,道:“他們有二十多人,我只認得其中一人叫‘疤臉’國興。”
呂不韋吩咐把他抬到后宅養傷后,雙目殺气大盛,道:“這國興在咸陽頗有名气,是渭南武士行館的三大教席之一,館主邱日升与軍方關系密切,一向不把我的人放在眼內,少龍遲些時替我把那行館挑了,我要讓秦人知道開罪了我呂不韋絕不會好過。你要多少人?盡管說出來。”
項少龍暗歎這可就是作他的打手了,口中應道:“區區小事,我們有足夠力量辦妥的。”
呂不韋喜道:“有了少龍,我們整個聲勢都不同了,楊泉君等若非畏懼少龍,亦不用出此下策。”
頓了頓道:“明天本相會先來此与你們會合,才一起進宮,本相有信心少龍不會教人失望的。”
項少龍心中一動,先向烏應元和陶方打個眼色,道:“讓少龍送呂相國出門吧!”
烏陶兩人會意,任他獨自一人送呂不韋到門外登車。
呂不韋乃极為精明的人,低聲道:“少龍有什么話要說?”
項少龍微笑不語,直至來到車前,才道:“這十天沒有一刻少龍不在為呂相籌謀苦思,發覺這樣和秦國本土勢力對抗下去,終是下下之策,說不定最后只落得兩敗俱傷。”
呂不韋歎道:“凡事以和為貴,我也想過這問題,奈何大利當前,秦人又一向仇外,誰也不相信我有誠意為秦國盡心盡力。”
項少龍從容道:“他們既是因利益而結合,我們就以利害來分化他們,像楊泉君又或渭南武士行館等死硬份子,我們以無情手段摧毀他們,借之立威。但像王□這類并非純為私利的人,大可籠絡施恩,使他靠到我們的一方。”
呂不韋目射奇光,仔細打量了項少龍后,點頭道:“少龍似是妙計在胸,快點說來听听!”
項少龍輕描淡寫的說出了計划。
呂不韋听罷道:“若做得到,自然是最好,只怕一不小心,反弄巧成拙,白賠了性命。”
項少龍淡然道:“呂相對烏家恩比天高,我冒點險算得什么呢?”
呂不韋哈哈一笑,用力摟了摟項少龍肩頭,欣然去了。
項少龍知道取得了呂不韋絕對的信任,轉頭看荊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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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御前比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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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陽宮主殿旁的大校場里,万頭攢動,有若鬧市,都急不及待觀看即將舉行的比武盛事。
一方是秦國威名最盛的無敵悍將。
另一方卻是聲名鵲起,戰績彪炳從趙國來的不世劍客。
誰都希望看到兩人如何分出胜負。
陽光普照下,靠主殿的一方設起了三個高台,擺好了座椅,正中的當然是庄襄王和太子后妃的寶座。
左台則坐滿了以楊泉君和王□為首的大臣和軍方將領。
右台除呂不韋外,蒙驁和親呂不韋的大臣客卿均已列席。李斯亦是其中一,他本沒有列席的資格,但由于關心項少龍,故以三寸不爛之舌,游說了一個座位。
其他地位較低的人,則只能站在校場的四周觀戰了。
甲胄鮮明,比其他六國人身材更高大的秦兵,守在正殿長階上和三個看台的四周,長戈在陽光下閃爍生輝,平添了不少庄嚴肅殺的气氛。
這時呂不韋和項少龍等剛乘車抵達,下車后往右台行去,立時惹起哄動,均對項少龍指點呼叫。
呂不韋吁出一口气,在項少龍耳旁道:u秦人好武,最重英雄,此戰是許胜不許敗。”
項少龍今早以墨氏補遺卷上的方法行气吐納,這刻真是龍精虎猛,信心十足,道:“呂相放心!”
呂不韋道:“左邊看台那身穿黑色戰服的人就是邱日升了,切勿忘記了他的樣子。”語气透出深刻的恨意。
項少龍依言望去,只見台上近百人的目光全集中到他身上,忙以微笑點頭回應。看了那邱日升一眼,便移開眼光。
呂不韋領著他登上看台,引見了諸人后,坐了下來,問后面的圖先道:“王翦來了沒有?”
圖先答道:“應該來了!卻不知在那里?”
號角響起。
在禁衛簇擁中,一身龍袍的庄襄王,引領著小盤、朱姬、秀麗夫人、王子齊虫喬和一眾妃嬪,由殿內步出,朝中間看台行去。
所有軍士肅立正視敬禮,其他台上台下諸人全跪伏迎迓,一時整個校場肅然無聲。
項少龍心中暗贊,只看這情況便知秦王的威嚴和秦人的服從性和重紀律。
直到庄襄王和眾王子王妃在台上坐好,近侍宣布眾人平身入座后,才回复先前模樣,但人人都停止了說話,靜候庄襄王的宣布。
內侍高唱道:“項少龍何在!”
項少龍連忙起身,順手脫掉外袍,露出他那完美的体形,下台來到主台前面處,行晉謁秦王的大禮。
庄襄王欣然看著項少龍,不住點頭,表示贊賞。
他長居國外,基本上亦可算外人,所以對這由趙國來,又救回他妻子的青年劍手特別有好感。
內侍再呼道:“弁將王翦何在?”
話聲才落,一陣蹄聲響起,只見一騎旋風般由宮門處馳來。
人群爆起震天采聲,紛紛讓路,使來騎直馳場心。
若說聲勢,項少龍明顯地輸了一大截。
王翦騎術惊人,短短一程,已作了俯沖,側靠等等高難度的姿勢,快要停下時,竟奇跡卷到了馬腹下,又從另一邊登上馬背,才躍下馬來,跪伏地上,大嚷道:“末將王翦!叩見我王!”
眾人再響起惊天動地的喝彩和打气聲音,把气氛推上澎湃的高潮。
呂不韋台上諸人,包括對項少龍深具信心的烏應元和陶方,見他騎技惊人至此,都信心動搖起來,更不用說呂不韋等未知項少龍深淺的人了。
庄襄王露出惊异之色,頻頻點頭。
朱姬因對項少龍別具好感,這時緊張得抓著小盤的手,才發覺小盤手心也在冒著汗。
楊泉君那台上的人卻是人人喜動顏色,好像項少龍的敗北,已成定案。王翦長身而立,往項少龍望來。
剛好項少龍含笑看去,大家打了個照臉。
雙方同時露出訝色,都為對方的体形气度惊异。
這王翦确如烏應元所說的白皙秀气,但卻不足描畫出他真正的形態。
他最多比項少龍矮上半寸,身穿紅黑相間的武士戰服,著了件藤甲背心,肩寬背厚,体形彪悍,予人英姿爽颯的印象。
而高鼻深目,一對眼深邃莫測,烏黑的頭發在頭上了個短髻,用一條紅繩綁緊,兩端垂至后頸,更顯威風八面。
項少龍心內贊賞,微笑施禮,暗忖如此人材,難怪將來能助小盤打下江山,統一六國了。
王翦見項少龍神色友善,放松了面容,禮貌地還禮,但眼內仍充滿敵意。
這時主台處由內侍讀出今次比武的目的和作用,其中自然少不免對群臣作出勉勵,強調保持武風的重要性。
到最后,內侍朗聲道:“今次比武分兩部份舉行,先比騎射,再比劍術。”
項少龍心中叫苦,暗忖自己近來騎技雖大有進步,但若要与王翦相比,回家多練几年也不成。
王翦高聲領命,項少龍只好學他般應諾了。
“颼!”的一聲,王翦以一個美妙的姿態飛身上馬,疾馳開去,到了場角快要沖入圍觀的人堆時,才勒馬人立,繡轉馬頭,蹄不沾地的轉過身來,倏然停下。
當然又是響起另一陣喝彩叫好之聲。
兩名軍士早由場邊了個箭靶出來,放在廣闊大校場的正中處。
此時呂不韋使人把“疾風”牽來,項少龍從容一笑,雙足一彈,由馬尾躍上馬背,再一夾馬腹,靠著“疾風”惊人的高速,繞了一個圈,到了校場另一角,亦贏來不少喝彩聲。
王翦從馬鞍旁拿出他的鐵弓,往頭上一揚,登時惹來一片贊美聲。
項少龍知他信心十足,准備表演箭技,收攝心神,向王翦遙喝道:“死靶怎如活靶,不若王兄射在下三箭如何?我保證絕不用盾牌擋格。”
全場立時鴉雀無聲,不過所有目光都射出難以置信的神色,像在猜度說這人是否找死呢?
項少龍卻是有苦自己知,与其等著落敗,不若行險一搏,憑自己的劍術和身手應付對方的騎射,若能成功,便可應付過這一關了。
王翦顯然不是想占便宜的小人,沉聲喝道:“箭矢無情,項兄可想清楚了。”
項少龍遙向庄襄王施禮道:“請大王欽准!”
庄襄王猶豫了片晌,才以手勢示准此請。
全場近二千人立時全体屏息靜气,等候那惊心動魄的場面出現。
王翦一手舉弓,另一手由背后箭筒拔出四支長箭,夾在五指之間,手勢熟練,使人感到他要把這四箭射出,有若呼吸般輕易。
項少龍心中暗呼親娘,原來這人一直深藏不露,使外人以為他技止三箭,到現在才亮出真本領示人。
鴉雀無聲。
王翦大笑道:“末將鐵弓鐵箭,可貫穿任何盾牌,項兄盡管用盾又如何,小心了!”微夾馬腹,戰馬放蹄沖來。
項少龍仰天一笑,拍馬沖去,取的卻是靠近庄襄王那一邊,欺他不敢向庄襄王的方向發箭,好□他的銳气。
兩騎接近分開,交換了位置。
王翦一抽馬頭,一刻不待回身馳來。
項少龍心神進入墨家守靜的訣竅,天地似在這一刻完全靜止下來,舍王翦外再無他物。
同時催馬往王翦迎去。
只要能貼近王翦,避過四箭,這場騎射競賽當可收工大吉。
兩騎迅速接近,由過千步的距离,拉至七百步內。
“騰!”
王翦先拉了一下弓弦,不知如何,其中一支箭已落到弓弦處。
霎時弓滿箭出。
項少龍從未見過這么快的箭,几乎是剛离弦便到了面門處。
幸好他的反應比常人敏捷十倍,一聲大喝,血浪离背而出,斜劈在矢頭處。
全場不論友敵,一齊轟然叫好。
項少龍策馬、拔劍、疾劈,几個動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角度時間都拿捏得恰到好處,表現出一种動作和力度的极致美態,使觀者無不深感震動,為他喝彩。
由此亦可見秦人率直真誠的性格。
“當!”的一聲清響,鐵箭應聲斜飛墮地。
王翦大叫了一聲“好”,倏地消失不見,原來躲到了馬腹下。
項少龍心中駭然,剛才對方一箭力道惊人,震得他整條右臂酸麻起來,差點甩手掉下血浪寶刃,這時見不到王翦,即是說連他怎么樣發箭都不知道,那能不吃惊。
大校場寂靜至落針可聞,連呼吸聲都像宣告暫停。
只余下戰馬如雷的奔騰聲。
雙方由七百步拉近至五百步。
不聞弦響,以項少龍的角度看去,兩支箭同時由略往右斜移的馬腹下射出,一取項少龍心窩,另一箭往他大腿射去,絕對地把握了項少龍在矢到時的准确位置,教人歎為觀止。
項少龍知道由于比先前接近了二百步,兼之手臂的疼麻仍未复元,絕無可能以臂力挑開對方更強力的勁箭,把心一橫,硬以劍柄往來箭挫下去,同時純憑本能和直覺,閃電飛出一腳,迎往另一勁箭。
眾人仍未有時間分神為他擔心,“篤”的一聲,劍柄硬把勁箭磕飛,下面則鞋頭一陣火痛,勁箭應腳失了准頭,在項少龍身前斜向上掠,到了最高點,才往下掉來。
兩騎此時相距只有三百步之遙。
項少龍忽覺不妥,原來最后一箭竟已無聲無息地由馬頸側射來,角度之刁鑽,除非翻下馬背,休想躲過,不過此時已來不及了。
項少龍整條手臂這時痛得連舉起或放下都有問題,能拿著血浪只是作個幌子。一聲大喝,左手抽出挂在馬側的木劍,勉強掃在對方這最后一箭上。
“噗!”
鐵箭被掃得橫飛開去。
全場采聲雷動,連王翦亦禁不住再叫了聲“好”,把鐵弓挂回馬背側,拔出佩劍,往項少龍疾沖過來。
項少龍不敢大意,血浪回到背上,一振左手木劍,拍馬沖去。
兩人擦身而過,連串的木鐵交鳴聲早響徹校場。
項少龍試出對方臂力比自己有過之而無不及,心中懍然,故意馳到場端才轉回馬來,好爭取右臂复元的空隙時間。
觀者此時無不看得一顆心提到了咽喉頂處。
王翦高舉長劍,策馬沖來。
項少龍木劍交到右手,深吸一口气,朝這頑強的對手馳去。
兩騎迅速接近,到了五十步許的距离時,項少龍跨著那贈自紅粉佳人紀嫣然的駿驥,忽然增速,箭矢般疾竄,有若騰云駕霧般來到王翦馬前。
項少龍使出墨子補遺三大殺招的以攻為守中的“旋風式”,木劍彈上半空,旋轉了一個圈,力道蓄至极限,一劍掃去。
王翦因對方馬速驟增,判斷失誤,本想憑馬術取胜的計策登時落空,隨著又給對方怪招所惑,到劍風迫臉時,才勉強一劍格去。
項少龍出此奇招,就是怕了他的馬上功夫,若讓他摸清楚疾風的速度和自己的劍路,久斗下必敗無疑,對王翦來說,馬上比馬下更要靈動自如。
“當!”的一聲巨響,王翦差點連人帶劍給他劈下馬去,既因項少龍這一劍借自然之理加強了勢道,更因木劍本身的重量,才造成此等意外戰果。
王翦仰貼馬背上,防范項少龍乘勢進襲。
項少龍木劍在他右上方幻出數道劍影,同時趁兩馬擦過之時,伸足在王翦大腿處點了兩下,可是由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的木劍處,馬体又阻隔了大部份人的視線,所以除了交戰雙方心知肚明外,沒有第三個人知道。
王翦當然知他腳下留情。
項少龍知道是時候了,向台上的呂不韋揮了一下木劍,打出約定的暗號。
此時兩騎互換位置,遙遙相對。
王翦一臉頹喪,他乃英雄豪杰,輸便輸了,不肯撒賴,正要棄劍認敗時,呂不韋猛地起立,高喝道:“停手!”
眾人愕然向他望去。
呂不韋走到台邊,朝庄襄王跪下稟道:u項少龍王翦兩人無論劍技騎術,均旗鼓相當,臣下不想見他們任何一方稍有損傷,此戰請大王判為不分胜負,兩人同時榮任太子太傅,負起訓導太子重責。”
楊泉君那一台的人里,有一半露出愕然之色,想不到呂不韋有如此容人大量,雖然他們看不到項少龍點在王翦腿上那兩腳,但剛才王翦給劈得差點翻下馬背,卻是人人目睹,都知他落在下風。
庄襄王微一點頭,朝項少龍道:“項卿家意下如何,肯否就此罷休!”
他這么說,自然是看出項少龍胜出的机會較大。
只要是明眼人,看看王翦的臉色,就不會對他樂觀。
項少龍回劍鞘內,恭敬地道:“王將軍騎射蓋世,劍術超群,臣下至為欽佩,呂相國這提議有若久旱里的甘露,臣下受命,甘之如飴。”
庄襄王哈哈一笑,站了起來,宣布道:u由今天起,項少龍王翦兩人,同為太子太傅,不分高低,共侍太子。”
采聲震天響起。
最感激的是王翦,這太子太傅一職對他實在太重要了,否則空有抱負,亦難開展。
最高興的卻是呂不韋,項少龍教他這一手确是漂亮之极,使他贏得了滿場采聲,在秦國這是他從未嘗過的甜美滋味。
朱姬興奮得緊握著小盤的手,湊到他耳旁道:“久旱甘露,甘之如飴,這世上還有人比你這師傅說話更動听嗎?”
小盤雙眼發光地看著這唯一的親人,不住點頭。
歡聲不竭中,項少龍和王翦并騎來到主台前,下馬謝恩。
全場跪送庄襄王時,王翦低聲道:“謝謝!”
項少龍亦低聲答道:“這是你我間的秘密,王兄請我吃頓酒好了!”
王翦正擔心他事后宣揚,感激得連聲答應了。
此時眾王公大臣擁下台來,爭著向兩人道賀。
項少龍趁机來到王□身前,誠懇地多謝他予自己這個机會,使王□立時覺得大有臉子,好像項少龍真是由他一手提起來那樣子。
呂不韋和他早有約定,自不會怪他向王□示好,逕向王翦道賀,好爭取人心。
庄襄王見結果如此圓滿,泛起一臉笑容。
除楊泉君和几個死硬派因扳不倒項少龍而臉色陰沉外,眾人得睹如此神乎其技的比武,人人興高采烈,喜气洋洋。
一場風雨,就這么安然度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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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巧結奇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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賽后,庄襄王把項少龍和王翦召到宮里,勉勵一番。又當眾贊賞呂不韋,對他兩全其美的提議表示欣賞。
當夜呂不韋在他的相國府舉行了一個私人宴會,被邀者就只項少龍、烏應元和蒙驁三人,呂府方面,除呂不韋外,只有親信圖先和几個有地位的客卿,李斯則仍未夠資格參与這种高級及親切的宴會。
席間呂不韋意气飛揚,頻頻向項少龍勸酒,心怀大開。
蒙驁得睹項少龍的絕世劍法和視死如歸的豪气,對他自是另眼相看。
烏應元見愛婿立此大功,更是心花怒放。
酒過數巡,歌姬舞罷。
呂不韋哈哈一笑,向對席的項少龍道:u本相近日得齊人送來三名歌姬,均為不可多得的絕色美女,琴棋舞曲無一不精,美女配英雄,本相就把她們轉贈少龍、烏先生和蒙將軍,万勿推辭。”
烏應元和蒙驁暗忖呂不韋送出來的美人儿,還會差到那里,大喜道謝。
項少龍自問已應付不了家中的嬌妻美婢,又學不到戰國人的視女人為工具或裝飾,忙推辭道:“相爺好意,少龍心領了,邯鄲之行,如箭在弦,勢在必發,少龍不想因美色當前而分心,請相爺見諒。”
呂不韋見他不貪美色,心中愈發敬重,加上對方毫不居功自矜,笑道:“那就由烏先生暫且保管,待少龍擒趙穆回來后,再圓好夢。”
眾人一起起哄,紛紛向烏應元調笑,擔心他會忍不住監守自盜,气氛鬧哄哄的。
項少龍見推辭不得,惟有苦笑受禮。
蒙驁道:“少龍准備何時赴趙。”
項少龍想起紀嫣然,恨不得立即起程,看了呂府那几個客卿一眼,猶豫起來。
呂不韋自知其意,笑道:“這里全是自己人,少龍直言無礙。”
項少龍沉聲道:“待小俊康复后,立即起程。”
呂不韋點頭道:“我會和大王提說這件事的了,到時隨便找個借口,例如要你到某地辦事,少龍將可神不知鬼不覺潛往趙境去。”
這時他對項少龍信心十足,雖仍不知項少龍憑什么法寶活捉趙穆,但卻深信他定會成功。
呂不韋話題一轉道:“小俊的仇不能不報,少龍准備怎樣對付那邱日升和國興?”
烏應元有點擔心地道:“這事若鬧大了,大王會否不高興呢?”
呂不韋笑道:“放心吧!剛才本相曾和大王提及此事,他也非常不滿邱日升的卑鄙手段,少龍即管放手去做,万事有本相擔當。”
項少龍對荊俊差點被殺甚感忿怒,雙目寒光一閃,冷然道:“少龍曉得怎樣做的了。”在這時代生活了這么久,他早深悉很多事情必須以武力來解決,否則遲早會身受其害。今次若非荊俊脫身回來,連誰殺了他都會如石沉大海,永不知道。就算當一次呂不韋的打手亦顧不得那么多了。
假若不狠狠教訓對方,同樣的事再發生在陶方或烏應元身上,那就后悔莫及了。
酒宴在興高采烈的气氛下繼續著,直至賓主盡歡,才各自回家。
途中烏應元酒意上涌,歎道:“得少龍如此佳婿,不但是廷芳之福,亦是烏家之幸,若非少龍,我們在秦國那有目前如此風光。”
項少龍對這精明的岳丈生出了深厚的感情。几乎打一開始,烏應元就無條件地支持他這女婿,又把愛女許他,怎能不教他心中感激。
烏應元流出熱淚,喟然道:“待少龍把趙穆擒回來后,少龍至緊要向大王提出為爹在咸陽建一個宏偉的衣冠冢,想起他老人家□骨無存,我便——唉!”
項少龍怕他酒后傷身,連忙好言勸慰。
心中百感交集,看來自己也好應為趙妮、舒儿和素女三人立冢,至少有個拜祭的對象。
當晚在隱龍居內,与眾女自是說不盡的恩愛纏綿,魚水交歡。
次晨得知荊俊受傷消息的滕翼和烏卓赶了回來,還帶了十五個劍術最高明的精兵團戰士。
荊俊精神好多了,可以坐起來說話。
滕翼看過他的傷口后,點頭道:“他們的确是想要小俊的命。”
荊俊擔心地道:“你們到邯鄲去,絕不能沒我的份儿。”
烏卓道:“那你就好好睡個覺吧!”向兩人打了個眼色,退出房來。
項少龍和滕翼隨他來到外廳,烏卓道:u唯一的方法,就是以暴易暴,否則遲早會有另一次同樣的事情發生。”
項少龍笑道:“我們還要公然行事,盡量把事情鬧大,讓所有人都知我們烏家不是好欺負的。”
滕翼道:“事不宜遲,我很久沒有活動筋骨了。”
項少龍大笑道:“那不若立即起程,教訓完那些蠢材后,我們還有時間吃頓丰盛的午飯。”
三人坐言起行,領著那十五名好手,策馬出了烏府,朝武士行館馳去。
街上行人如鯽,車水馬龍,好不熱鬧。
項少龍還是首次在咸陽騎馬逛街,大感有趣,沿途和眾人指指點點,談笑風生,好不得意。
滕翼忽勒馬停定,循聲瞧去,只見行人道上一片混亂,“砰!”的一聲,一盤擺在一間雜貨店外售賣的蔬果被撞得掉到地上,人人爭相走避。
倏地一個以長巾包著頭臉的女子由人堆里竄了出來,拼命往另一邊行人道搶去,后面追著五、六個凶神惡煞的大漢。
剛好一輛騾車駛來,那看不清臉目的女子一聲惊叫,眼看要給騾子撞倒,幸好及時退后,腳下不知拌到什么東西,失了平衡,跌倒地上。
包著頭臉的布巾掉了下來,如云的秀發散垂地上。
那几名大漢追了上來,團團把女子圍著。
女子仰起俏臉,尖叫道:“殺了我吧!我怎也不回去的了。”
項少龍等全体眼前一亮,想不到這女子生得如此年輕貌美。
滕翼一聲大喝,跳下馬來。
其中一名大漢獰笑道:“我們的事你也敢管,活得不耐煩了!”
滕翼一個箭步標前,來到兩名大漢中間。
兩名大漢怒喝一聲,揮拳便打。
滕翼略一矮身,鐵拳左右開弓,兩名大漢立時中拳拋飛開去,再爬不起來。
其他四名大漢紛紛拔出兵刃。
烏卓發出暗號,十五名戰士一齊飛身下馬,擺出陣勢。
滕翼不理那些人,來到少女身旁,伸出手道:“姑娘起來吧!”
少女仰臉深深看著滕翼,粉臉現出凄然之色,搖頭道:“你斗不過他們的,走吧!否則會連累了你們。”
馬上的項少龍心中大訝,自己這方人強馬壯,一看便知非是善男信女,為何這美麗的少女對他們仍這么沒有信心呢?對方究竟是什么來頭?
滕翼見她在這种情況下仍能為別人設想,心中感動,微笑道:“我滕翼從不怕任何人,大不了就是一死!”
少女把手放入他大手掌里,嬌軀一顫下,滕翼把她拉了起來。
那些大漢將倒地的兩人扶了起來,目中凶光閃閃地打量著他們,其中一人忽地看到后方高踞馬上的項少龍,失聲叫道:“這位不是項太傅嗎?”
項少龍暗忖原來自己變得如此有威望,眼光一掃圍觀的人群,策馬上前,看著那几名神態變得恭敬無比的大漢,道:“這是什么一回事?”
領頭的大漢道:“小人叫張郎,是呂相國府的人,剛才奉相爺之命,把兩名齊女送往貴府,豈知竟給此女中途溜走。”
項少龍和烏卓交換了個眼色后,哈哈大笑起來道:“原來是一場誤會,好了!這齊女就當交了給我,你們可以回去覆命了。”
大漢道:“還有一個,在后面的馬車上——”
項少龍心中好笑,道:“那位就麻煩諸位大哥送往舍下好了。”
大漢們見他謙恭有禮,大生好感,施禮告退。
項少龍拍馬來到滕翼和那齊國美女旁,見到那美女小鳥依人般偎著滕翼,心中一動,道:“我們在附近找間館子坐下再說好嗎?”
項少龍等人分据四桌,要了酒菜。
齊女自然和項少龍、滕翼、烏卓三人共席,喝了一杯熱茶后,原是蒼白的臉容紅潤起來,更是人比花嬌,難怪呂不韋亦要贊她們美麗動人。
滕翼默然不語,眼內閃著奇异的神色。
項少龍柔聲問道:“怎樣稱呼姑娘呢?”
齊女偷看了滕翼一眼,見他目不邪視,有點失望,垂下頭去,黯然道:“我叫善蘭!”
烏卓問道:“為何來到咸陽還要逃走呢?在這里刑法森嚴,以十家為一組,一家犯法,其他諸家得連同坐罪,知情不舉的腰斬。誰敢把你藏起來呢?”
善蘭兩眼一紅道:“我准備一死了之,那管得這么多。”
滕翼虎軀一震,垂下了頭,凝視著杯內熱茶騰升起來的蒸气。
項少龍柔聲道:“現在善姑娘既知是要到我們家來,還要逃走嗎?”
善蘭呆了一呆,低聲道:“我不知道!”
項少龍微笑道:“這樣吧!我給姑娘兩個選擇,一是由我們派人把姑娘送回齊國与家人團聚,一是你嫁給我這兄弟滕翼。”一手拍著滕翼的肩頭。
滕翼劇震一下,往項少龍望來,神情既尷尬,但又有掩不住的感激。
愛情總是來得出人料外。
善蘭的凄慘景況,楚楚動人的可怜模樣,深深打動了這鐵漢死去了的心。
項少龍□貌辨色,那還不知滕翼心意。
善蘭又偷看了滕翼一眼,兩眼泛紅,以蚊蚋般的聲音輕輕道:“小女子早無家可歸了。”
烏卓大喜拍桌道:“如此就恭喜滕兄了。”
滕翼皺起眉頭,道:“少龍!她本應是——”
項少龍截斷他道:“說這种話就不當我是兄弟了。唉!滕兄肯再接受幸福生活,我高興得差點想掉淚呢!”
烏卓笑道:“今天似乎不大适合去找邱日升晦气吧!”
項少龍欣然道:“先回府再說吧!”
不由松了一口气,這么圓滿地解決了齊女和滕翼的問題,還能有比這更理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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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呂氏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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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抵烏府,陶方迎了上來道:“我剛要使人去找你,幸好你們回來了。”
項少龍一呆道:“什么事這么要緊?”
陶方笑道:“要緊是要緊极了,卻是好事,大王傳旨你立即入宮去見他。”接著把他拉到一旁,壓低聲音道:“少龍勿怪我人老嚕蘇,昨天校場比武時,王后看你的眼光很奇怪,你千万要小心點!”
項少龍明白他話內的含意,肯定地道:u我有分寸的了,就算不會牽累任何人,我亦絕不會干這种傷風敗俗的蠢事。”
陶方知他言出必行,放下心來。
項少龍掉轉馬頭,拒絕了烏卓等提議的護送,策馬朝秦宮馳去。
咸陽街道的寬闊,介乎邯鄲和大梁之間,不過那只是指趙魏首都最大的那几條街而言。平均來說,咸陽的街道要寬敞開揚多了。
才轉入向南的大道,項少龍心中泛起給人盯著的感覺。
那是很難解釋的一种感應。
項少龍心中惊訝。
不知是否打坐運功多了,自己的感覺竟變得這么敏銳。亦奇怪為何會有人在暗里窺伺著他。
他裝作溜覽街景般,不動聲息往四周張望,剎那間把握了周圍的形勢。
這里地接南區市集,店□与民居夾雜,兩邊路旁每隔兩丈許便有株大樹,林木成蔭,清翠蒼綠,若偷襲者要隱起身形,确是輕而易舉。
眼光一掃之下,他發現了几個疑人。
兩人在一間酒菜館子二樓憑窗据桌而坐,見項少龍眼光望上來,立時垂下灼灼盯緊他的目光,裝作說話。
另一人則是在路旁擺賣雜貨的行腳販,被一群看似是買東西的人圍著,正在討价還价,可是卻給項少龍發現他正專注地看著他的臨近,緊張得額頭現出了青筋來。
那些背著他的人中,有兩、三個体形壯碩,极可能是他的同党。
与這扮作行腳販遙對的另一邊街上,有兩人見到項少龍馳來,忙閃到樹后去,顯然不怀好意。
項少龍想到卻是另外的事。
有人布局殺他不出奇,奇在對方為何能這么准确把握他的路線和行。
唯一的解釋就是對方知道庄襄王下旨召他入宮,所以才能在這前往王宮的必經之路,設下對付他的死亡陷阱。
而敵人的實力應是不怕他有隨行的人員,因為對方定策時是不會想到他是孤身上路的。
想到這里不禁心中懍然。
這時他差點可肯定要殺他的人是楊泉君了,只有他才可通過秀麗夫人清楚知悉秦王的舉動,亦只有他才有膽量和實力對付自己。
既然對付得荊俊,對自己也不用客气了。
馬車聲響。
前方街上馳來四輛盛滿草料的馬車,各有一名御者。兩車一組,分由左右靠近行人道處馳來,騰空了中間丈許的空位,可容他筆直穿過。
項少龍只憑馬車出現的時間、地點和方式,便知不妥。
生死關頭,他不敢托大,輕提疾風的□索,裝作毫不覺察地往馬車迎去,同時暗里由腰間拔出兩枚鋼針,藏在手里。
雙方逐漸接近。
項少龍心中好笑,輕夾馬腹,与他經過這段日子相處的疾風已明其意,立即增速,剎那間馳入了四車之間。
這一著大出對方料外,駕車的四名漢子齊聲叱喝,露出了猙獰面目。
草料揚上半天,每車草料內均暗藏有一名弩弓手,從草料下冒起身來,裝上了弩箭的弩弓同時瞄向項少龍。
項少龍大喝一聲,疾風箭矢般沖前,同時兩手一揚,銅針往后擲出。
頭兩輛車上的箭手尚未有發射的机會,臉面早插著飛針倒回草堆里。
另兩人倉忙下盲目發射,失了准繩,勁箭交叉在他背后激射而過。
項少龍哈哈一笑,疾風的速度增至极限,瞬那間消失在長街遠處,教敵人空有實力,仍莫奈他何。
項少龍在庄襄王寢宮的內廳見到庄襄王和朱姬“母子”,陪客當然漏不了呂不韋。
這廳堂布置典雅,庄襄王獨坐上首,呂不韋、項少龍居左;朱姬和小盤居右,各据一几。
宮女進來擺上食物美酒后,退了出去。侍衛只在外面防守,使這午宴有點家庭聚會的气氛。
小盤態度沉著,并沒有偷看項少龍。
朱姬收斂了很多,美目雖艷采更盛,但再沒有像以前般秋波頻送。
廳堂兩旁都開了大窗,可見外面回廊曲折,花木繁茂,清幽雅靜,不聞人聲。
庄襄王連勸三□后,微笑道:“相國今早告訴寡人,少龍這几天便要上路,去把趙穆擒回來好讓寡人得□心頭之恨,寡人和姬后都非常感動,所以怎也要立即把少龍請來吃一頓飯,以壯行色。”
項少龍對庄襄王大生好感,不但因他文秀的風采,更因他有种發自深心的真誠。
不知是否因長期在趙國作人質,受盡冷眼,所以他并沒有像孝成王般有著王族奢華不實的習气。
只看他對朱姬情深一片,又這么眷念呂不韋對他的恩情,与這大商賈手對付自己國人,便可知他多么重情義了。
而且還有一個原因,使項少龍對他特別同情。
當今世上,只有他一個人知道,這天下最強大國家的領袖,只剩下三年的壽元。
連忙叩首謝過。
庄襄王忽然慈和地道:“王儿是否有話要說呢?”
朱姬和呂不韋的眼光落到小盤處,都射出像庄襄王般愛怜無限的神色。
項少龍心中好笑,這三人全當了小盤是他們的寶貝儿子,怎知卻只是個假貨。
同時暗吃一惊,小盤定是因听到辱母仇人趙穆的名字,露出异樣神態,被庄襄王看入眼內。
小盤往項少龍望來,失望地道:“太傅尚未有机會指導王儿,便要离開了。”
三人都笑了起來。
朱姬蹙起黛眉道:“這事會否令太傅冒太多的危險呢?”
項少龍笑道:“愈危險的事,愈合我心意,姬后請放心,臣下會小心在意的了。”
呂不韋呵呵笑道:“我對少龍卻是信心十足,知他定能成功。”
庄襄王對小盤愛寵之极,微笑向他道:u王儿這么敬愛太傅,父王高興非常。”轉向項少龍道:“太傅這几天若有空,可多抽點時間到宮來指點太子,你昨天在校場擋王翦那三箭,王儿興奮得向人提過不停呢!”
項少龍忍不住和小盤對望一眼,暗叫厲害,這小子如此一番造作,异日若特別對他親密,亦不會被怀疑是另有隱情。當下恭敬地答應了。
庄襄王歎了一口气,喟然道:“寡人當年命運坎坷,留落邯鄲,受盡白眼閒气,從來沒有机會好好讀過書,且每天都要擔心明天是否有命。所以王儿回到咸陽,寡人第一件事就是要他博覽群籍,要他……”
朱姬嬌嗔地橫了他一眼,撒嗲道:“大王一口气找了十多個人來輪流輔
導太子,真怕政儿給累坏了。”
庄襄王欣然一笑,絲毫不因被她打斷了說話而有半分不悅。
呂不韋呵呵笑道:“姬后想否听听老臣培育政太子的大計呢?”
四人同時愕然往他望去。
呂不韋以“慈父”的眼色望往小盤,才向庄襄王道:“所謂不知則問,不能則學,先圣賢人,兵家劍客,誰最初時不是一無所識,還不是由學習思辨而來。既是如此,為君之道,更須學習。”
庄襄王訝道:“呂相國是否認為寡人對王儿的培育仍有所不足呢?今次請來指導王儿的人,均為我國在某一藝學上最出眾的人材,例如琴清的詩歌樂藝,不但冠絕大秦,六國之人亦無不心生景仰,与魏國的紀才女并稱于世,相國難道有更好的人選嗎?”
項少龍這才知道寡婦清原來姓琴,也是太子太傅之一,難怪异日秦始皇,嘿!亦即是小盤,會建“怀清台”來褒揚他這女師傅了。
朱姬和小盤好奇地看著呂不韋,看看他會拿出什么話來答庄襄王。
呂不韋胸有成竹道:“政太子身為大秦儲君,當然不愁沒有能人指點。但過猶不及,有時太多雜學意見,反無所适從,所以臣下針對此點,特招來天下賢者能人,奇人异士,一齊集思廣益,把治國之道,上至統理天下,下至四時耕种,無所不包,總結在一書之中。异日書成,只要太子一書在手,便能無所不知,無所不曉了。”
項少龍心中感歎,呂不韋為了這“儿子”,都可說是用心良苦了。
庄襄王啞然失笑道:“真虧相國想出這辦法來,假若相國須要什么幫助,盡管向寡人提出來好了!”
午宴就這樣輕松融洽的气氛下度過。
宴罷庄襄王和朱姬返寢宮休息,呂不韋身為相國,日理万机,連說多了几句話的時間都欠奉,項少龍把來時遇襲一事告訴了他,他听了便匆匆离去,剩下項少龍領著小盤到校場練劍。
小盤今非昔比,到那處都有大群禁衛內侍宮娥陪侍在一側,累得兩人想說句心事話儿都有所不能。
動手比試前,小盤忍不住低聲道:“師傅!不要去邯鄲好嗎?沒有了你,我什么都沒有了。”
項少龍這時見最近的內侍离他們也有五丈的距离,詐作指導他劍法,問道:“他們對你好嗎?”
小盤兩眼一紅道:“非常好!我真的當了他們是我親生父母。”
項少龍責道:“這是你最后一次當自己是小盤,由這刻起,就算在我面前,你仍是嬴政。”
小盤明白地點頭,再道:“不去可以嗎?”
項少龍微笑道:“記著我們的君子協定,趙穆是我的,趙王是你的。”
言罷一劍砍去。
小盤靈活地跳開一步,擺出架勢。
項少龍看得心中一震。
這小子多了以前沒有的一种東西,那就是強大的信心,使他的气勢頓然大為改觀。
媽的!
這就是未來統一天下,成為中國第一個皇帝的巨人了。
想到這里,心頭涌起一陣難以遏制的沖動。
這時有內侍來報,說琴清來了。
項少龍雖很想看一眼這与紀嫣然齊名的寡婦清,看她如何貞麗秀洁,卻以于禮不合,亦苦無借口,何況小盤又要沐浴更衣,惟有打道回烏府去了。
踏入門口,守衛報上王翦到來找他,正在大廳与烏應元和陶方閒聊,忙赶了進去。
王翦見到項少龍,神情欣悅,趨前和他拉手見禮。
項少龍見他穿上普通武士服,另有一番威武懾人的丰姿,不禁泛起惺惺相惜的感覺,誠懇地道:“累王兄久等了!”
烏應元和陶方站了起來,前者道:“王太傅是來向少龍辭行的。”
項少龍愕然道:“辭行?”
王翦興奮地道:“是的!我立即要起程赴北疆,与匈奴作戰。”
項少龍心頭一陣不舒服,暗忖若他要上沙場,必須庄襄王和呂不韋點頭才成。
秦國自商鞅變法后,部族領袖的權力被褫奪,喪失了繼承的權利,官爵以軍功論賞。凡有五十兵員以上的調動,均須秦王批准。這在當時是史無先例之舉。使秦朝的中央集權,臻達至當時的最頂峰。
所有大將平時只持著半邊令符,若沒有秦王把另一半予他,便難以調動兵員。除兵符外,還須蓋上秦王印璽的文書,那才算合法。
所以要在秦國作反,比在其他國家是困難多了。
烏應元和陶方知他兩人有話說,識趣地借口离開。
兩人分賓主坐下后,項少龍呷著侍女奉上的香茗,心想難道呂不韋始終沒有容人之量,故意調走王翦,免得他來和自己爭寵。想到這里,歉意大起。
王翦奇道:“項兄的臉色為何變得這么難看?”
項少龍歎了一口气道:“王兄剛晉升為太子太傅,便給人調走了,小弟很替王兄不值,不行!我定要向大王為王兄說項。”
王翦乃智勇雙全的人物,先呆了一呆,旋明白過來,感動地道:“現在王翦才知項兄真的是愛護末將。不過中間有點誤會了,這次任命是末將向大王提出來的,唉!實不相瞞,軍中最講論資排輩,沒有一點人事關系,想領兵打仗,真是提也休提。今次他們不愿項兄得太傅之位,才迫不得已捧了我出來,与項兄分個短長。現在我的身份不同了,今早晉謁大王時,大王問末將有何心愿,末將立即說出望能到北疆效力。大王和呂相商量后,再問明末將心中所定策略,當場賜末將虎符,讓末將赴北疆當主帥。這是末將一直夢想的事,想不到竟成了事實。末將是來向項兄報喜和道謝呢?”
這回輪到項少龍呆了起來,匈奴和胡人長期侵犯秦趙燕三國的邊疆,三國為了爭逐中原,一向對他們采取筑長城御邊的對策,始終奈何不了這些在蒙古高原上逐水草而居的強大游牧民族。
所以与匈奴人作戰,無人不認為是吃力不討好的苦差,一個不好,還要丟了性命。
匈奴人居無定所,生活清苦,因此特別具有掠奪性,利用騎兵行動迅速的优勢,采取游擊戰略,敵退我進,敵進我退,經常深入中原,對以農業為主的中原諸國襲扰和掠奪。
秦人正是深受困扰的一國。
當日李牧開罪了趙王,便給調去北疆,可知那是一种變相的懲罰,所以怎想得到王翦會自動請纓,求人把他調往北疆呢?
看到項少龍的關心模樣,王翦笑道:“難怪項兄不解,自少以來,我的想法很多都不同別人的。”
項少龍放下心事,好奇心大起,道:“王兄何不說來听听?”
王翦一口把杯內香茗喝掉,正容道:“末將一向心儀趙國的武靈王,若非他以天大勇气,作出兩項變革,不但使趙國成為諸強之一,也使天下改變了戰爭的方式。”
項少龍早听過此事,點頭道:“王兄是否說他的胡服騎射?”
王翦興奮起來,道:“正是如此。那時趙人的衣服,袖子長、腰肥、領口寬、下擺大。這种長袍大褂,騎馬射箭都极不方便。于是武靈王不理國內大臣什么“變古之道,逆人之心”的种种食古不化的反對大道理,下令全軍改穿胡服,把大袖子長袍改成小袖的短褂,腰系皮索,腳踏長靴,裝扮一新。”
項少龍听著也覺有趣,笑道:“這改革牽涉到体面和社會風气的變化,阻力當然不會少了。”
王翦冷哼道:“比起做亡國之奴,這小小改革算得什么?”
續道:“另一更深遠的改革,就是棄車戰為主的戰爭方式,代以騎兵作主兵种,在短時間內建起了一支強大的騎兵,不但橫掃匈奴,還披靡中原,所向無敵,名將輩出。若非出了孝成王這昏君,我國縱有白起這种不可一世的軍事天才,恐仍難有長平之胜。”
項少龍恍然道:“原來你要往征北疆,是要效法武靈王當年霸業,開創局面。”
王翦充滿信心地微微一笑道:“末將作戰經驗雖然不少,但都是充當先鋒士卒,從沒有領軍的机會,与東南方諸國作戰,何時才可輪得到我,所以才自動請纓,好試試領軍的滋味。亦可熟習騎射作戰的方式,找匈奴人把我的劍磨利。”
接著壓低聲音道:“當年趙武靈王辟地千里,把林胡人盡畫入疆界之內,精于騎射的林胡人也充當了趙國的騎兵,頓使實力大增。末將亦一直有這想法。這叫一石二鳥,一日不迫退匈奴,何言一統天下?”
項少龍伸手搭上他肩頭,心悅誠服地道:“王兄果是非常之人,竟可由一般人視為苦差的事里,想出這么多好處來,异日統一大業,必由你的寶劍弓箭開創出來。”
王翦還是首次遇上有人不說他是蠢材呆子,舉手抓著他的手臂,感激地道:“項兄才是非常之人,末將之有今日——”項少龍打斷他道:“你再提那件事,就不當我是好兄弟了。”
王翦兩眼一紅,誠懇地道:“項兄莫怪末將高攀,今次北征之舉,凶險万分,說不定末將難以活著回來。今次前來……嘿!”
項少龍見他欲言又止,奇道:“王兄有什么話,盡管說出來!”
王翦老臉一紅道:“其實末將一見項兄便心中傾倒,不知可否和項兄結為异姓兄弟,日后禍福与共,若有半分虛情假意,愿教天誅地滅。”
項少龍大喜道:“是我高攀才對,不過項某亦有三個肝膽相照的好友,不若就讓我們效劉關張的桃園結義,留下千古忠義之名。”
王翦一呆道:“你說什么劉關張的桃什么結義?”
這回輪到項少龍大感尷尬。
劉備、關羽和張飛的結義發生在三國時代,王翦當然是聞所未聞。
當下胡謅一番,蒙混過去。
又找來滕翼和烏卓,四個人就在痊愈了大半的荊俊榻旁,一同行了結拜的隆重盟誓。
接著大喝大吃一頓,王翦這才歡天喜地的告辭去了。
當晚項少龍心情大佳,与烏廷芳等极盡床笫之歡,把煩惱和對紀嫣然的相思之苦,都暫且拋在一旁。
忽然間,項少龍深切感受到自己來到了人生最得意風光的時刻。
只要把紀嫣然接回咸陽,又擒了趙穆,他再沒有其他奢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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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情鎖秦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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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晨圖先手下的頭號智囊肖月潭來找項少龍,兩人在內軒的小客廳坐下,肖月潭道:“是相國著鄙人來找太傅,看看有什么可幫得上忙的地方。”
項少龍昨夜歡娛過度,又多喝了兩杯,頭腦昏沉道:“先生請勿見外,叫在下少龍便可以了,無論我官至何職,我們都是曾共患難的朋友,只以平輩論交。”同時揣摩對方來意。
肖月潭見他不擺架子,心中歡喜,謙讓一番后,道明來意道:“為了方便少龍往趙國行事,純靠易容化裝,既麻煩又不妥當,所以相國命肖某特別為少龍、小俊、滕兄和烏兄四位,依臉形特制了四塊精巧的面具,只要略加化裝,例如修改鬢發型狀和色素,保證可瞞過趙穆。當然!少龍等仍要在聲線和舉止方面多加配合,否則仍會給辨認出來。”
項少龍如夢初醒,大喜道:“相國想得真周到,不知東西帶來了沒有。”
肖月潭傲然取下背上的小包裹,解了開來,赫然是四副面具。
他拈起其中一副給項少龍戴上,項少龍立時搖身一變,成了個滿臉須髯的粗豪大漢。
肖月潭伸出手指,在他眼睛四周一陣撫摸,笑道:“這設計最巧妙的地方,就是接口多在毛發處,例如露出眼睛這眼形缺口,不但把你的眉毛加濃了,還把眼形變圓,所以即使是熟識你的人,亦不能由眼睛把你辨認出來,至于下的接口,涂上一層粉油,便天衣無縫了。”
項少龍忙拿銅鏡照看,亦贊歎不已。
肖月潭拿出色粉,在面具上畫上符號,才為他脫了下來,道:“這面具仍要作少許修補,三天內即可交貨。”
項少龍訝道:“肖先生真是神乎其技,只憑記憶便可制造出這么恰到好處的面具。這究竟是什么質料?”
肖月潭得人欣賞,自是高興,欣然答道:“這是產于西北一种叫“豹麟”的珍獸,比獵犬只大上了少許,非常難得,我以高价搜羅,亦只得到四張獸皮,今次一下子就用光了。”
項少龍暗忖這种聞所未聞的奇獸,极可能就是因肖月潭而絕种,感謝一番后,把滕翼等三人召來,讓他們一一試戴,看看有沒有須要修補的地方。
滕翼等均嘖嘖稱奇,對邯鄲之行更是大為雀躍。
荊俊的体質好得教人難以相信,只這几天工夫,便可活動自如了,當然仍不能動手搏斗。
肖月潭為滕翼脫下面具時,奇道:“滕兄是否遇上什么開心的事,為何整個人都不同了。”
滕翼破天荒地老臉一紅,唯唯諾諾敷衍過去。更不敢接触其他人眼光。
肖月潭把東西包好后,壓低聲音道:“昨天少龍在街上被人伏擊一事,圖爺已派人查過了,應是渭南武士行館的人,因為剛巧他們有兩名武士昨天死了,秘密舉行了葬禮。”
如此一說,眾人都心知肚明圖先是收買了武士行館的其中某人,否則怎能得知這么秘密的消息。
肖月潭道:“但相國卻想請少龍暫時忍下這一口气,因為相國已有個更好的計划,可把楊泉君和邱日升一舉除掉,所以不欲在這刻打草惊蛇。”
荊俊憤然道:“他們歡喜便來對付我們,遲早有人會給他們害了!”
項少龍暗忖呂不韋愈來愈厲害了,不再只爭一時之气,那种沉狠才教人心寒,制止了荊俊道:“肖先生請相國放心,我們知道怎辦的了。”
肖月潭顯然和荊俊關系良好,把他拉到一旁,解釋一番,保證不會放過邱日升等人后,才离開烏府。
眾人商量了烏家上下的保安問題,擬定策略,項少龍道:“你們准備一下,三天后面具到手,我們立即上路。”
向滕翼笑道:“滕兄!好好享受這几天珍貴的光陰啊!”
滕翼苦笑道:“你也要來調笑我!”
此時有內侍來到,說奉王后之命,著項少龍立即入宮。
項少龍愕然應命,离府去了。
今次當然跟著大批烏家武士,不像上次般孤騎只影了。
朱姬遣退宮娥內侍后,御花園的大方亭內只剩下朱姬、小盤和項少龍三人,其他最接近的侍衛亦在十多丈之外,只能看著,听不到他們的對答。
有小盤在,項少龍當然不擔心朱姬會“勾引”他。
那會是使他非常頭痛的一回事。
朱姬為他斟滿置在亭心石桌上的酒□,殷勤勸飲后,俏臉不胜酒力的泛起兩團紅暈,使她更顯狐媚無倫。
這美女确有种傾國傾城的冶媚,那迷人風韻使人聯想到紅顏禍水,尤其當項少龍想起將來會發生在她身上的事。
朱姬的表情忽地嚴肅起來,誠懇地道:u今天我請少龍來,是得到大王同意,好讓我母子能表示感激之意。現在朱姬再無所求,只望能好好栽培政儿,使他將來能當個胜任的君主。”眼光移到小盤處,露出母親慈愛之色。
再低聲道:“還好這孩子并沒有令我失望!”
小盤眼睛微紅,靠近了朱姬。
項少龍心中釋然。
這亦非常合理,朱姬縱使是天性淫蕩,但在邯鄲過了這么多年任人采摘的生活后,也早應厭倦透了。
所以份外珍惜与丈夫和儿子重逢的新生活,至少暫時是這种心境。
項少龍點頭道:“姬后的心事,少龍明白了。”
朱姬深深看了他一眼后,環視四周的御園美景,滿足地吁出一口气道:“我知道你最明白我的了,見到你,不但像見到朋友,還像見到了親人,一點不須瞞你。你若有什么難題,不要怕向我說出來,有些情況由我向大王陳說,會比由相國稟告更為方便些。”
項少龍也不知她這番話有多少成是真的,但以她現時的身份,說這种話确是非同尋常。
朱姬拍拍小盤的肩頭道:“政儿!琴太傅來了,快去吧!”
小盤依依不舍地站了起來,隨著那站在遠處的內侍去了。項少龍知道戲肉來了,默然靜候。
朱姬白了他一眼道:“人家又沒有在你面前擺王后架子,為何話都不說多半句呢?”
項少龍見只有他們兩人,輕松笑道:“守點君臣之禮,對姬后和我都是有利無害。”
朱姬微笑道:“我和你間很多話都不須說出來,不過人家真的很感激你。唉!早知趁在邯鄲的時候,把身体給了你就好哩,最少留下一段美麗的回憶。現在為了做個好王后和好母后,所有私情都要放到一旁,希望少龍能体諒人家的心境。”
項少龍想不到朱姬成了秦國之后,說話仍這么直接露骨,可見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一時找不到話題。
朱姬微嗔道:“看你!又變啞巴了!”
項少龍苦笑道:“我能說什么呢?應表示高興還是不高興。”
朱姬淡淡道:“看你還是高興居多,那就不怕給朱姬牽累了。”
項少龍心中好笑,女人真奇怪,明是叫你不要惹她,但你若真個不去惹她時,又會不甘忿起來,這是多么矛盾。
朱姬亦知自己過份了點,歎了一口气后,臉容轉寒道:“今趟少龍到邯鄲,可否給我殺兩個人?”
項少龍一震,瞧著她道:“說吧!”
朱姬像變了另一個人似的,雙目殺气大盛,一字一字緩緩道:“第一個就是趙穆的另一條走狗樂乘,但不要問我原因,我連想也不愿想起來。”
項少龍知她必是受過此人很大凌辱,否則不會恨成這樣子,點頭道:“我定能給你辦到!”
朱姬斂去殺气,眼睛露出溫柔如絲帛的神色,櫻唇輕吐道:“但太危險就不必了,最緊要是你能無恙歸來,沒有了你,朱姬會感到失去了一個好知己。由第一眼看到你開始,我便感到就算你不是我的情人,亦會是知心好友。”
項少龍糊涂起來。
她的說話究竟是來自真心,還只是籠絡他的手段?
他早已看過她迷得趙穆和郭開暈頭轉向的本領,故深具戒心。
表面當然裝出感動的神色。
可是卻瞞她不過,朱姬大發嬌嗔道:“你當我是騙你嗎?皇天在上,若我朱姬有一字虛言,教我不得善終!”
項少龍嚇了一跳,忙道:“低聲一點,給人听到就糟透了!”
朱姬橫他一眼,气鼓鼓道:“沒膽鬼!信了嗎!”
項少龍無奈點頭,歎道:“還有一個人是誰呢?郭開嗎?”旋又搖頭道:“當然不是他,否則姬后那天早迫我殺了他哩!”
朱姬仍是心中有气,冷冷道:“算你還懂動腦筋,當然不是郭開,在那些可惡的人中,他對我算是很好的了。”
項少龍好奇心大起,道:“不要賣關子了,快說吧!”
朱姬抿嘴一笑,俏皮地道:“是否無論我說出任何人,你都會照人家指示把他殺了呢?”
項少龍一呆道:“還說我是你的知己,為何姬后總像要看我為難尷尬的樣子呢?”
朱姬心中一軟,嬌笑道:“好了!人家不再為難你了,另一個人就是……就是……”
項少龍皺眉道:“是否要我求你才肯說呢?”
朱姬垂下螓首,再仰起來時,淚珠由眼角瀉下,凄然道:“當日大王和呂相逃离邯鄲,趙穆知悉后,派樂乘領著大批人凶神惡煞般沖入家來,即時把所有男仆處死,女的給他們集体淫辱,那猙獰可怖的情景,到現在仍歷歷在目,就算白天不想,夢里仍會重歷那凄慘不堪的景況,下令的人就是樂乘,你說他該殺嗎?”
項少龍熱血上沖,眼中閃過森寒的殺机。
朱姬垂首道:“翌日我和那假儿子給帶到趙穆處軟禁起來,那几天是我一生人最惡心的日子,當時我曾立下毒誓,假設將來有能力逃出生天,必報此辱。”
項少龍提醒她道:“你仍未說那人是誰哩!”
朱姬淡淡道:“就是趙雅!”
項少龍劇震道:“什么?”
朱姬冷冷道:“什么?下不了手吧!”
項少龍這才明白她為何要多費唇舌,心中不舒服之极,沉聲道:“她究竟做過什么事來呢?”
朱姬竟然“噗哧”嬌笑起來,花枝亂顫般道:“人家是騙你的,只是恨你對人家那毫不動心的可惡樣儿,才找趙雅來嚇嚇你。”接著玉臉一寒道:“但除這部份外,其他的話都是千真万确。若情況許可,給人家把樂乘的首級帶回來!算朱姬求你吧!”
看著她猶帶淚珠的嬌艷朱顏,項少龍只覺頭大如斗。這女人真不好應付。似是上天把她生下來就是為了使她能把男人玩弄于股掌之上,難怪連趙穆都舍不得殺她了。
朱姬舉袖拭去淚漬,輕輕道:“小心點啊!若換了是別人,我定會說擔保他榮華富貴。但我卻知道你是視功名如糞土的超然之士,所以只能對你說聲感激。但若你有任何要求,只要說出來,朱姬定盡心盡力為你辦理。”
忽地又淺笑道:“例如那天下最美麗的寡婦清,少龍要否人家為你引介,人家才不信她能抗拒得了你的魅力?”
項少龍沒好气地瞪了她一眼,長身而起道:“姬王后若再沒有吩咐,請恕微臣要回家准備邯鄲之行了。”
朱姬幽幽地看了他一眼,微嗔站起來道:“你這人真個硬骨頭,老是拿邯鄲之行壓過來,人家想不放你走也不行了。”
又盈盈一笑道:“不過我正歡喜你那樣子。唉!以后很難再有机會像現在般和你暢所欲言了。”
項少龍聞言亦不無感触。
朱姬當上王后的日子仍短,所以依然保存著昔日的心態。只看她剛開始時顯似意態堅定,但不旋踵又向自己調情,便可知道。
無論如何!兩人間有了道不能逾越的鴻溝,無論如何愛慕對方,日后亦只能藏在心底里。
兩人再默對半晌,項少龍才施禮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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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膽大包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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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侍領著項少龍离開御花園,沿著回廊,穿園過殿,往外宮走去。
沿途哨崗林立,守衛森嚴,保安明顯比他上次來時加強了。
項少龍心中大訝,難道秦宮在防備著有變故發生?
想起楊泉君先傷荊俊,又公然找人在長街伏擊他,可算行為囂張,會謀反亦不算稀奇。問題是秦國軍方還有多少人是站在他那一方吧了!
他當然不擔心。
歷史書上早說明了呂不韋在被秦始皇罷黜前,一直是縱橫不敗的,而這可是十年后的事了。
思索間,小盤的聲音由左方傳來道:“項太傅!”
項少龍愕然循聲望去,見到小盤由一所外面植滿修竹的單層木构建筑奔了出來,穿過草地,來到回廊處。
內侍和守護的禁衛嚇得慌忙跪在地上。
項少龍正不知身為太子太傅,應否跪下,小盤叫道:“太傅免禮!”打了個眼色。
項少龍知机,和他走到一角,皺眉道:u你不是要上課嗎?”
小盤喘著气道:“我早知太傅會經過這里,所以一直留意著。”
項少龍道:“你有什么話要說呢?”
小盤正想說話,一把清甜但帶著怒意的女子聲音在兩人身后響起道:“太子!”
兩人心中有鬼,齊嚇了一跳,往聲音來處看去。
只見一位容色絕美、頎長苗條的女子,垂著燕尾形的發髻,頭戴步搖,身穿素白的羅衣長褂,在陽光洒射下熠熠生輝,步履輕盈,飄然若仙地踏著碧草往他們兩人走來,姿態优雅高貴得有若由天界下凡來的美麗女神。尤其走動間垂在兩旁的一對廣袖,隨風輕擺,更襯托出儀態万千的絕世姿容。
更使人震撼的是她臉部的輪廓,有著這時代女性罕見清晰的雕塑美,一雙眼睛清澈澄明,顴骨本嫌稍高了點,可是襯托起她筆挺有勢的鼻子,卻使人感到風姿特异、別具震撼人心的美態,亦使人感到她是個能獨立自主,意志堅定的美女。
她的一對秀眉細長嫵媚,斜向兩鬢,益發襯托得眸珠烏靈亮閃。
這般名副其實的鳳眼蛾眉,充盈著古典美態,其誘人和特异處,項少龍還是初次得睹。
縱使以項少龍現在對女色心如止水的心情,亦不由怦然心動。
秀挺的酥胸,不盈一握的小蠻腰,修長的雙腿,更使她有种傲然超于這時代其他女姓的姿態風采,比之紀嫣然真是各擅胜場,難分軒輊。
不過這時她緊繃著俏臉,冷若冰霜,神情肅穆的盯著小盤道:“不知則問,不能則學,不學而能听說者,古今無有也。太子你見事分心,無心向學,將來如何治國理民?”
小盤終是小孩子,自然是心怯地躲到項少龍背后,變成了兩位太傅正面交鋒之局。
領路的內侍嚇得退到一旁,怕殃及池魚。
四周的禁衛都目不斜視,扮作什么都看不見。
琴清雖是生气,容色卻是清冷自若,气定神閒,雙手負在身后,仰臉看著比她高了小半個頭的項少龍,柔聲道:“這位就是政太子整天提著的項太傅吧?”
項少龍看著她玉洁冰清,眼正鼻直的端庄樣儿,拋開遐思,正容答道:“正是項某人,琴太傅請多多指教!”
琴清淡然一笑道:“項太傅客气了!太子!還不給我走出來,大丈夫敢作敢為,須要承擔起責任。”
項少龍一呆道:“不是那么嚴重吧?”
琴清玉顏轉寒道:“項太傅這話大有問題,學習途中溜了出來,本只小事一件,可是以微見著,日后當上君主,仍是這般心性,如何還能處理國事?若項太傅只知包庇縱容太子,如何對得起委重責于太子的大王?”
項少龍苦笑道:“不要說得那么嚴重好嗎?算我不對,扯白旗投降了好嗎?”伸手一拍背后的小盤,道:“政太子!來!表現一下你敢作敢當的大丈夫英雄气概給琴太傅過目欣賞!”
琴清听得目定口呆,那有身為重臣會這么說話的,就像鬧著玩的樣子。
小盤應聲挺身而出,站在項少龍旁,挺胸突肚,作大丈夫狀,小臉苦忍著笑,那模樣惹笑至极點。
琴清眼光落到小盤臉上,看到他因忍笑弄得小臉脹紅,明知絕不可以發笑,仍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起來,別過臉去,以袖遮臉。
小盤見狀那忍得住,捧腹笑了起來。
項少龍亦不禁莞爾失笑。
笑意最具感染力,尤其在這种嚴肅的气氛里,四周內侍禁衛,無不暗中偷笑。
琴清垂下衣袖,露出斂去了笑態的玉容,蹙起清淡如彎月的蛾眉,輕責道:“笑夠了嗎?”
嚇得小盤和項少龍連忙肅容立定。
笑開來實是很難制止,這時不但項少龍和小盤神情古怪,這美麗的寡婦也好不了多少,勉強繃著臉孔,責道:“不學而能知者,古今無也。但學而不專,等若不學,政太子好好反省今天行為,假若認為不能做到專心致志,琴清只好辭去太傅一職了。”
小盤忙道:“琴太傅,小政不敢了,保證不會有下一次。唉!今趟又要背誦點什么東西呢?”
琴清顯然是狠在臉上,其實疼在心頭,歎了一口气道:“今趟只要你用心反省,好了!今天到此作罷。”
往項少龍望來,尚未有机會說話,項少龍已瀟洒地向她躬身施禮,姿勢動作均非常悅目好看。
琴清看得呆了一呆,垂下螓首,避過他灼灼迫人的目光,微一欠身,轉身婀娜去了。
項少龍心中欣然。
總算還了心愿,見到這沒有令他失望的絕代美女。對他來說這已足夠了。
今日的項少龍,再沒有“初到貴境”時的獵艷心情了。
項少龍回到烏府,岳丈烏應元剛送走一批來訪的秦朝權貴,春風得意。
這些天來烏應元展開親善社交政策,不住對有權勢的秦人送出歌姬和良駒,為在秦國的長期居留打下基礎,否則縱使有秦王和呂不韋在上支持,大處不會有問題,小處給人處處制肘,亦是頭痛的事。
烏應元乃做生意的人,深明不論國籍上下,貴族平民,無不在求名逐利,于是針對此點,加上圓滑手段,逐步打通原本重重阻滯的關節。
項少龍心中一動,跟著烏應元回到主宅的大廳,坐下后說出了肖月潭的精巧面具一事,道:“我本想扮作行腳商人潛返邯鄲,再出其不意俘虜了趙穆回來便算,但這些面具卻令小婿信心大增,決意放手大干一番。”
烏應元何等精明,笑道:“錢財上絕沒有問題,嘿!若比身家,呂相恐亦非我們對手。”再壓低聲音道:“要不要我弄一批歌姬來給你送人。”旋又失笑道:“我真糊涂,她們會□露出你們底細的。”
項少龍心想我如何無恥,亦做不出把女人當貨物般送來送去,笑道:“我只要一批不會□露我們底子的第一流戰馬。”
烏應元微一錯愕道:“你真的准備大干一場了?”
項少龍對烏應元的聞弦歌知雅意贊歎道:“岳丈真是舉一反三,我真的要放手干孝成王和趙穆一場,以出那口塞在胸頭的忿怨之气。”
烏應元吁出一口涼气道:“賢婿是我認識的人中最膽大包天的一個,不過你這一著肯定押對了。我們烏家离開趙國時把農場所有牲畜全部毒死,使趙人在戰馬牲口的供應上,出現了短缺的情況,你若帶戰馬去与他們交易,保證他們要倒屣歡迎你呢。”
項少龍道:“我不單要和他們作買賣,還要他們讓我代替烏家在趙國開設牧場。岳丈最熟悉這一行業,我們以什么身份出現,才最能取信趙人呢?”
烏應元皺眉想了一會,拍案叫道:“我想到了,在楚國夏水處有個以養馬著名的人,叫“馬痴”董匡。我想起這個人的原因,是因他本是趙人,因父親董平開罪了權貴,舉家逃到了楚國,董平本當上了個養馬小官,不知是否性格使然,被楚人排擠,丟官后歸隱荒野,專心養馬。少龍若冒充他后人,一來口音上不會出問題,二來從沒有人見過董匡,又可配合楚人的身分,好騙得趙穆相信你是楚人派去助他的間諜。我實在想不到一個比他更适合的冒充對象了。”
項少龍大喜道:“真的不能更理想了,岳丈可否撥十來匹沒有標記的戰馬,好讓我充當農牧大豪客?”
烏應元抓著他肩頭失笑道:“十來匹馬怎樣向人充闊气,至少要數百到一千匹才行,而且必須有標記,當然不是“烏”字而是“董”字了,這事包在我身上好了。”
項少龍皺眉道:“這事只可讓呂不韋一人知道,否則若讓秦人發覺,說不定會通風報訊,那就糟了。”
烏應元搖頭道:“這事最好連呂不韋都瞞過,才万無一失,放心吧!我們絕不須赶著數百匹戰馬出秦關那么張揚,只要有几天工夫,我便可辦妥,路線上反要下一番部署,好讓趙人真的以為你們是由楚國到邯鄲去。”
項少龍大感刺激有趣,和他商量妥細節后,這才回內宅去了。
經過滕翼居所時,忽聞刀劍交擊的聲音,大訝,順步走了入去,經侍女指點,在小后園里找到了滕翼,原來此君正和善蘭兩人在鴛鴦戲劍。
騰翼見到項少龍,臉上露出真摯的感情,著善蘭繼續和手下對打后,拉著項少龍到了一旁,欣然道:“昨晚真痛快,這几個月來所有郁結和痛苦都舒解了,現在只希望善蘭能給我生個儿子,好延續我滕家的一點香火,以免我作了滕家絕后的罪人。”
項少龍忍不住開怀大笑起來。
滕翼老臉一紅,佯怒道:“若你再笑我,我便和你大戰一場。”
項少龍笑得更厲害了。
滕翼只是搖頭。
翌日項少龍領著嬌妻美婢,帶著痊愈了大半的荊俊,与滕翼、烏卓和那批烏家最精銳的家將,回到了和平安逸的郊野牧場去。
其他一切有關赴趙的安排,全交由烏應元和陶方去處理。
項少龍專心陪伴妻妾,閒來則和滕翼等加緊訓練烏家的“特种部隊”,當然少不了灌輸他們有關一切為偽裝身分擬定出來的資料,以免露出馬腳。
十五天后陶方來到牧場,通知他們一切安排妥當。
在牧場大宅的廳堂里,眾人聚在一起,听取有關邯鄲的最新消息。
陶方道:“邯鄲忽然熱鬧起來,不知為了什么原因,魏國的龍陽君和韓國最有權勢的大臣平山侯韓闖都出使到了邯鄲去,定是有所圖謀,据聞齊國的特使亦會于短期內到那里去,形勢非常微妙。”
項少龍和滕翼等臉臉相覷,都想到一個相當不妙的問題。
陶方人老成精,早想到問題所在,歎道:“假若楚國亦為這件我們仍不知道的秘密派使者到邯鄲去,雖說不一定會拆穿你們的假身分,但你們勢不能向趙穆冒充是應他請求而來奪取《魯公秘錄》的楚人了。”
滕翼冷笑一聲,撮指成刀,作出了個下劈宰割的手勢。要知楚國离趙最遠,假設行動迅速,很有机會在楚使到趙前,搶先把他截著。
烏卓笑道:“這事交我去辦好了,橫豎我們都須要派出先頭部隊,与趙穆取得聯絡和默契,好讓他為我們打通孝成王的關節,使趙人大開城門歡迎我們。”
接著向陶方問道:“趙穆与昏君和好如初了嗎?”
陶方歎道:“孝成王真是不折不扣的昏君,听宮內傳出的消息,趙穆這無恥的家伙在他宮門外跪了半晚,便獲他接見,不一會又如水乳交融般黏在一起了。”
轉向項少龍道:“趙雅更是天生淫婦,現在故態复萌,和多個俊男打得火熱,回复了以前放浪的生活。”
項少龍默然無語,陶方故意提出此事,自是要教他死心。唉!這賤人真須要狠狠教訓一頓,才可□他心頭之恨。想到這里,暗忖難道自己對她仍余情未了,否則怎會聞此事而心生恨意?
陶方皺眉苦思道:“他們究竟有何圖謀呢?”
荊俊道:“當然是要對付我們秦國了。”
滕翼呆了一呆道:“小俊你這么快便以秦人自居了。”
荊俊尷尬地道:“不妥當嗎?”
陶方笑道:“怎會不妥當,你滕大哥只是不習慣罷了!”
滕翼苦笑搖頭,沒再說話。
項少龍心想這時代的人對國家的觀念遠比對家族觀念淡薄,有點像二十一世紀的人在大公司任職,若覺得沒有前途而自己又有點本事的話,轉到第二家公司是常規而非例外。
問陶方道:“呂不韋在秦國的形勢是否大大改善了?”
陶方點頭應是,慢條斯理道:“呂相國現在欠的只是軍功,但他卻不敢輕舉妄動,怕因秦人的不合作而吃大虧,那他由少龍你經營出來的少許优勢,便要盡付東流了。”
項少龍心中苦笑。這件事他恐怕難以幫忙了,雖說在這戰爭的時代,你不去侵略人,別人亦要來侵略你,但若要他項某帶兵去攻城掠地,殺人放火,他卻怎也提不起那种心意。
各人又再商量了一會,決定由烏卓明天立即起程去阻止楚使到趙,才返回后宅去。
尚未踏入門口,听到趙倩的聲音在廳內道:“唉!月事又來了!”
項少龍愕然立在門外。
烏廷芳的聲音應道:“急死人了,人家已不斷進補,仍沒有身孕。”
項少龍不安起來,難道乘坐時空机來時,給什么輻射一類的東西損害了這方面的能力?這對幸福的家庭生活,特別這時代重視香火繼承的諸女來說,始終是一种缺憾,他自己反不覺得是太重要。
廳內沉默起來。
項少龍搖頭一歎,加重腳步走了進去。
二十天后,當荊俊回复了生龍活虎,眾人立即秘密上路,出秦關,繞了個大圈,由齊境入趙。
項少龍的思慮比以前更周詳了。先派出使者向趙國的邊防軍遞上晉謁趙王的正式文書,不片晌趙軍城樓鐘鼓齊鳴,城門放下吊橋,隊形整齊地馳出數百趙軍,向他們營地迎來。
滕翼一聲令下,由三百烏家“精兵團”組成扮作牧馬人的隊伍,列陣營外,恭候趙人大駕。
帶軍來的趙兵將領是守將翟邊,年約三十,身形短少精干,臉眉精靈,態度親熱,一見面便哈哈笑道:“董先生之名,如雷貫耳,今日一見,更胜聞名。”
客套過后,項少龍、滕翼和荊俊伴侍左右,領他觀看帶來的一千頭駿馬。
翟邊身為戰將,自然識貨,憑欄觀馬,惊异莫名道:“這批戰馬質素之高,更胜敝國以前由烏家豢養的馬匹。”
項少龍等心中好笑,謙讓一番后,教人牽出其中特別高駿的一匹,贈与翟邊。不用說翟邊的態度更親熱了,忙大開城門,把他們這支浩浩蕩蕩的赶馬隊請入城里,邊行邊道:“大王知道董先生遠道由楚而來,非常高興,尤其敝國正在急需戰馬補充的時刻,先生來得正是時候。”
項少龍和滕荊兩人交換了個眼色,都知道烏卓不辱使命,打通了趙穆這關節。
當晚翟邊設宴款待眾人,席間問起他們在楚國的情況,他們遂以編好的故事從容應付,賓主盡歡。
翌晨翟邊派了一名領軍,帶他們朝邯鄲進發,曉行夜宿,二十天后,項少龍終于回到了這曾令他神傷魂斷的大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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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重回邯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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邯鄲風采依然。
來迎接的是“老朋友”大夫郭開,還有化名為“狄引”的烏卓。
一番禮儀和場面話后,眾人赶著千匹戰馬,昂然進入這代表趙人權力中心的古城去。
郭開和項少龍并騎而馳,笑道:“大王對先生身在楚方,心存故國非常欣賞,今晚特在王宮設宴款待先生。”
項少龍正滿怀感触看著城內風光,聞言以壓低得又沙又啞,放緩了節奏的聲調道:“大王能明白小人的心情,真使小人感動非常。唉!失去國家的人,有若無根浮萍,其中苦處,實不足為外人道。”
郭開微側少許道:“听貴府狄先生說,董先生准備回來大展拳腳,但未知是否已清楚形勢呢?”
項少龍心中一動,扮出愚魯誠懇的樣儿道:“小人只懂養馬,其他一竅不通,還望郭大夫能多加指點,小人絕不會忘記大夫的恩典。”
今趟的策略就是裝作愚蠢和無知,以應付郭開這种狡猾之徒。
郭開哈哈一笑,才正容低聲道:“不知是何緣故,郭某一見先生,便心中歡喜,指點實不敢當,郭某定會竭盡所能,助先生完成心中理想。”
項少龍裝出感激零涕的模樣,道:“有大夫這樣照顧小人,那就安心得多了。不知小人要注意什么事呢?”
郭開以無比誠懇的語調道:“大王那里,自有下官為先生打點。但邯鄲有兩個人,先生必須小心提防,否則不但心愿難成,說不定還有不測之禍,遭到与烏氏同一的命運。”
項少龍裝出震駭的樣子,瞠目結舌道:u我和任何人都無怨無仇,為何有人要害我?”
心中卻是好笑。
郭開顯是以為他是草野莽夫,思想單純,才以這种直接的方法籠絡自己,好使自己死心塌地,為他所用。
由此亦可知趙王准備以他取代烏氏,才令郭開認為自己有被籠絡的价值。
郭開那對閃爍不定的賊眼先巡梭四方,見前方開路的趙兵和后面的烏卓等人,均隔著一段“安全”距离,才壓低聲音道:u第一個要小心的人是郭縱,這人不會容忍有另一個烏氏的出現。”
項少龍點頭表示明白。
郭開這話不無道理,這叫作一山不能藏二虎。不過他這“董匡”若要變成烏氏當日那么財雄勢大,恐怕沒有几代的時間休想辦得到。所以郭開仍是在虛聲恫嚇。
郭開神秘地續下去道:“另一個要小心的人就是巨鹿侯趙穆。”
項少龍忍不住失聲道:“什么?”
剎那間他明白了郭開并不甘于屈居趙穆之下,還正在找方法把他扳倒。不過郭開這樣向自己一個外人透露心事,實在有點不謹慎了,禁不住疑云陣陣。
這時剛抵達用來款待他們的賓館,赫然是當日囚禁朱姬和假嬴政的質子府。
郭開微微一笑,沒有再說下去,陪著他進府去了。
郭開又說了一番好听的話,接收了一千匹駿馬這令趙人無可抗拒的重禮后,回宮覆命去了。
眾人來到內廳,听取烏卓報告。
烏卓吁了一口气道:“我們确有點運道,楚人果然派來了使節,幸好給我截個正著,還得到了很多珍貴的資料。”
滕翼明白地道:“大哥辛苦了!”
這五個結拜兄弟里,以烏卓居長,所以成了大哥。接著是滕翼和項少龍,然后是王翦和荊俊這小弟弟。
烏卓點頭道:“的确很辛苦,雖然在截捉楚使時設下了陷阱和埋伏,仍損失了五名兄弟,傷了十多人,不過這是在所難免的了。”
項少龍可想像到當時情況的凶險和激烈,道:“弄清楚他們為何要來邯鄲嗎?”
烏卓道:“還是四弟的疲勞審訊管用,那叫白定年的楚使捱不了三天便崩潰了,吐露了實情,原來這事牽涉到東周君。”
眾人齊齊動容。
自七百年前由武王肇創,周公所奠定的u封建帝國”,或者可以借一個累世同居的大家庭來作為形容。
這大家庭先由一精明強干的始祖,督率著几個儿子,在艱苦中同心協力,創造出一個以姬氏宗族為中心的大家族,天子与异姓諸侯間,多半有姻戚關系。
整個封建帝國的組織,都是以家族為經緯。
只從這點推論,便知這帝國的崩潰只是時間的問題。危机來自兩方面,首先就是u嫡長繼承制”,一旦所傳非人,便會弄得眾叛親离,周幽王是最明顯的例子。
其次就是彼此間原本親密的關系,數代相傳后漸顯疏隔,而人口增加,良莠愈不齊,難免會出現仇怨爭奪,傾軋動武的情況。
亂局一現,誰也無力去阻止歷史巨輪的自然運轉。一旦王室失去了駕御諸侯的能力,立時會陷進群雄割据的局面。而外族的入侵,迫得周平王東遷,正提供了這么一個机會。
君臣上下的名分,最初靠權力造成,當這權力消失,名分便成了紙老虎,周室的治權亦全面崩潰。
不過這坍崩是緩緩出現,卻非一瀉而下。
三家分晉前,諸侯間和与周室的關系上,仍有顧念舊情,不為已甚的心理,干忤而不過度。
所以平王東遷后三百年間,大体上仍能維系著對周室精神上的尊重和敬意。
三家分晉后,仍沒有以非公室至親的大夫篡奪或僭登君位的情況出現。但分晉后,周室的名位進一步被削弱,威嚴愈減。但東周君仍然是諸侯名義上的共主。
現在東周君針對各國畏秦的心理,作出最后的一擊,确仍不可輕忽視之。
烏卓續道:“今趟東周君派來的密使叫姬重,若讓他促成了齊、楚、燕、趙、魏、韓六國的聯盟,秦國勢將處于非常不妙的形勢,而如今看來成事的机會相當大。”
滕翼望向項少龍道:“我們必須設法破坏此事,否則呂不韋將難保他相國的地位。”
項少龍的頭立時大了几倍。
滕翼的話很有道理。說到底呂不韋的相國之位,全賴庄襄王而來,并不穩妥。而秦人最重軍功,若讓六國聯手,此仗定是有敗無胜,那時即使庄襄王亦護不住呂不韋。
若呂不韋坍台,他們烏家休想再立足秦國,天下雖大,勢將烏家沒有安居之所。
原本簡單的事情,一下子變得复雜麻煩起來了。
荊俊終于找到插口的机會,道:“燕趙不是在開戰嗎?為何今次亦有燕人的份儿?”
滕翼道:“這百年來諸侯間誰不是忽戰忽和呢?”接著肅容道:“小俊最好忍耐一點,不要在形勢未明前去找你的趙致,否則□出底細,我們休想有一人能生离邯鄲。”
荊俊神情一黯,垂頭答應了,不過誰都看出他心中的不愿意。
項少龍道:“趙穆那方面的情況怎樣了?”
烏卓猶有余悸地道:“幸好我們抓了楚人派來的使節,否則今次定要吃大虧,原來趙穆是楚國春申君的第五子,這楚使白定年正是春申君派來与趙穆聯絡的人,還帶著春申君的親筆密函,省去了我不少審訊唇舌。”
滕翼笑道:“大哥當然不會一字不改把信交給這奸賊吧!”
烏卓笑道:“這是必然的了,這密函內容簡單,只是教趙穆信任白定年,好好与他合作,至于合作什么,卻沒有寫出來。于是我依著信上的印□簽押,另外仿摹了一封,交給了趙穆,現在看來他對我們是深信不疑的了。”
項少龍心中一動道:“那封密函仍在嗎?”
烏卓道:“這么有用的東西,我怎會掉了,連那楚使亦留了下來,軟禁在邯鄲外一個秘密地方,今次趙穆有難了。”
項少龍大喜,四兄弟再商量了一會后,才收拾心情,往趙宮赴宴去也。
路途中項少龍想起那次到趙宮与連晉決戰,不禁大生感触。
世事之難以逆料者,莫過于此。
當時那猜想得到,兩年后的今天,他會以另一种身分,完全不同的情怀去見趙王呢?
在趙軍的引領下,項少龍和三個結拜兄弟,昂然策騎進入宮門。
禁衛軍擺開陣勢,在趙宮主殿前的廣場上列隊歡迎,鼓樂喧天,好不熱鬧。
項少龍等想不到如此大陣仗,都頗感意外,亦知趙王非常重視他們的“回歸”。
其中一名將領策馬迎出,高唱出歡迎的贊語,赫然是忘恩負義的老相識成胥。
這家伙的軍服煥然一新,看來是高升了一級,成了禁衛軍的頭子。
項少龍依足禮數,虛与委蛇一番后,与他并騎馳往宮庭。
成胥親切笑道:“不知如何,末將雖是首次見到先生,卻有一見如故的感覺。唔!先生很像某一位末將熟悉的人,卻一時想不起那是誰。”
項少龍心中暗懍,知道自己縱使改變了容貌,但体形依然,言行舉止方面亦會在無意中漏出少許破綻,才勾起了成胥對他的回憶和感覺。
若無其事地以他“低沉沙啞”、“節奏緩慢”的聲音道:“成兵衛不須奇怪,鄙人亦不時會有這類感覺,就是見到首次相識的人,卻像早曾相識的樣子。”
成胥釋然道:“看來是如此了!”
這時來到內宮玉華殿前的廣場處,成胥首先下馬,項少龍和隨后的滕翼等隨之跳下馬來。
玉華殿台階兩旁左右排開了兩列數十名禁衛,執戈致敬中,趙穆這奸賊在樂乘和郭開兩人傍陪下,迎下階來。
項少龍等看得心底暗歎,想不到孝成王這昏君經過他們一役的嚴厲教訓后,仍然這么倚重趙穆。
趙穆隔遠呵呵大笑道:“本人巨鹿侯趙穆!董先生來得真好,大王等得心都焦了。”
項少龍裝出惶恐的樣子,恭敬地道:“若教大王心焦,小人怎擔當得起。”
趙穆趨前,伸出雙手和他握著,向他打了個眼色,微笑道:“大王親自看過先生送來的戰馬,非常滿意。我們大趙得先生之助,定能大振軍威。”
項少龍見趙穆認不出他來,放下心事,欣然道:“能令大王高興,小人已感不虛此行了。”同時与郭開交換了個眼色。
趙穆親切地為他引介了樂乘,項少龍則為滕荊兩人引見,客气話后,各人輕松行往趙宮去。
剛步進宮門,大殿內的侍衛動作整齊地端立敬禮,樂隊奏起迎迓貴賓的喧天樂聲。
項少龍等和趙穆三人趨前下跪。
趙王哈哈一笑,离開設在對著大門另一端的龍座,步下台階,急步走來,一把扶起項少龍,欣然地親切道:“董先生乃寡人上賓,不用執君臣之禮。”又向滕翼等人道:“諸位請起!”
項少龍剛站了起來,后面的荊俊竟“嘩”一聲哭了出來,包括項少龍等人在內,全愕在當場。
當所有人的眼光集中到垂頭痛哭,賴在地上不肯爬起來的荊俊身上時,這小子嗚咽道:“小人失禮了,可是看到少主終于能回國力,完成了多年來的愿望,使我激動得□□”竟又哭了起來。
項少龍等心中叫絕,想不到荊俊有此要哭就哭的本領,若非他們心中有數,還以為他真是感動得忍不住落淚。
趙王當然更不會怀疑,行過去把荊俊扶起,勸慰一番后,向項少龍道:“董先生有此忠仆,令寡人感動不已。”
項少龍這時才有机會打量殿內的環境。
趙王后韓晶亦出席了晚宴,席位設于孝成王右旁稍后處,正目光灼灼瞧著自己。幸好看表情只是出于好奇,并非看出他什么破綻來。
趙王左右下首處各設四席,應是每人一席,那便有一席空出來了,只不知何人架子這么大,竟連趙王的晚宴都斗膽遲到?
口中誠懇應道:“小人等雖長期身處异國,但無時無刻不想著回國力,可是因著烏氏的關系,害怕□□”
趙王冷哼一聲,打斷他道:“休要再提此人,放心吧!難得先生如此念舊,由今天起,安心為寡人養馬,寡人必不會薄待先生。”
項少龍等忙跪下謝恩。
正要入席時,門官唱喏道:“雅夫人到!”
項少龍等嚇了一跳,齊往大門望去。
趙雅除了俏臉多了几分滄桑外,仍是艷光四射,丰采依然,一身白底紅藍花紋的華貴晚服,像只彩蝴蝶般飛進了殿來。
項少龍想起往日恩情,禁不住黯然神傷。
趙雅美目飄到項少龍處時,明顯地嬌軀一震,停下步來。
項少龍等心叫不妙。
趙雅非比趙穆和孝成王等人,對曾朝夕与共、肌膚相親的男人,只憑女性對愛侶敏銳的直覺便可感到旁人一無所覺的東西。
幸好孝成王、晶王后還以為這著名蕩女只是因看上了項少龍,才有這等奇怪表情,哈哈笑道:“王妹又遲到了,待會定要罰你三杯,還不過來見過董先生!”
趙雅回過神來,疑惑地打量了項少龍后,忽地秀眸黯淡下去,移前向趙王下跪施禮,才站起來向項少龍施禮道:“趙雅見過董先生。”
項少龍等松了一口气,也就乘机入席。
他們以項少龍為首,依次占了右方四席。另一邊則是趙穆、趙雅、樂乘和郭開。
侍女奉上酒菜時,一隊三十多人的歌舞姬輕盈地跑了進來,在鼓樂聲伴隨下,載歌載舞。
趙雅入席后一直低垂俏臉,神情傷感,看來似被勾起情怀,暗自悲苦。
舞罷主賓照例互相祝酒。
趙穆卻不肯放過趙雅,重提罰酒三□的事,迫著她連干三□。
微醉的趙雅放浪起來,不住嬌笑撒嗲,雖看得項少龍心頭火發,卻的确為宴會帶來無限熱鬧和春光。這美女放蕩起來時,沒有男人不看得心痒難熬。尤其她回复了昔日的浪蕩樣儿,對在場諸人秋波拋送,眉目傳情。滕翼和烏卓還好一點,荊俊早大暈其浪,頻頻和她舉杯對飲。
鬧了一會后,趙王向項少龍道:“先生准備如何在此開展大業呢?”
項少龍沙啞著聲音緩緩道:“小人只是先行一步,還有几批戰馬和馬种正在運赴途中。事不宜遲,明天小人便到城外視察,看看有什么适合地點,好開設牧場。”
趙王喜道:“這就最好了!”
趙雅向項少龍飛了一個媚眼過來道:“先生的家眷是否會同時抵達呢?”
項少龍見她放浪形骸,心中不喜,冷然道:“待一切安頓好后,小人便派人回去把他們接來。”
樂乘奇道:“董先生如此舉家遷來我國,不怕招楚人之忌嗎?”
項少龍從容答道:“小人的牧場設在楚魏邊疆處,只要每年向楚人交出五百匹戰馬和五千頭牲口,楚人便從不過問小人的事。今次來前,小人早有安排,不虞他們在短期內有任何發現。”
趙王哈哈一笑道:“今晚不談正事,只說風月,來!讓先生看點好東西。”
言罷一拍手掌,樂聲再起。
眾人瞪大眼睛時,四名歌舞姬以曼妙的步姿來到席前,表演另一輪歌舞。
她們不但姿色遠胜剛才的歌舞姬,更使人要命的是美麗誘人的肉体上只是分別披著紫紅、鮮黃、淡綠和清藍色的輕紗,手持長劍,翩翩起舞。若隱若現間,青春動人的胴体春光隱現,美不胜收。尤其長劍和女体那剛柔的對比,更令她們倍添狂野之態。
自上路后便沒有碰過女人的項少龍,不由看得欲火大作。
舞罷歌姬退了下去,趙穆笑道:“這是燕人獻給大王的十名燕族美女中的精品,亦是大王送贈先生的見面禮,先生認為還可以嗎?”
這种送贈美女的盛事,乃這時代權貴交往間的例行風气,但項少龍現在的形勢卻是不宜接受,正容道:“大王的好意,小人心領了,只是現在開設牧場之事百廢待舉,實不宜于女色安逸,大王請收回成命。”
趙王愕然半晌后,感動地道:“先生果非常人,難怪有馬痴之譽。既如此,這四名燕女便留在宮內,俟諸事定當后,再送往貴府。”
趙雅大感興趣地打量著項少龍道:“不知先生定了何時到城外視察呢?”
項少龍知她對自己的見色不動生出了好奇心,暗叫不妙,皺眉答道:“明天日出前便出發,還望樂乘將軍按排城關開放的問題。”
他猜想趙雅既回复了以前放浪糜爛的生活,怎也不能絕早爬起床來,故有此說。
趙雅果然露出失望之色,沒再說話。
宴會繼續進行下去,雖說不談正事,但因項少龍扮作一個只知畜牧的粗人,話題始終繞在這方面。
當趙王問起楚國的情況時,項少龍早准備了答案,輕松地應付過去。
最后賓主盡歡。
宴后趙穆借辭送項少龍回去,与他共乘一車,乘机秘密商議。
趙雅后的第二個危机來了。
車子開出宮門。
趙穆立即扳起臉孔,冷冷道:“是誰人想出來的主意,竟要把一千匹上佳戰馬,送給趙人?”
項少龍心中好笑,淡然道:“當然是春申君的主意。”
趙穆的臉色陰沉起來,雙目厲芒閃閃,冷然看著項少龍,沉聲道:“你真是那“馬痴”董匡嗎?”
項少龍壓低聲音道:“當然不是,真正的馬痴确有返趙之心,早給君上處死,還抄了家當,這千匹戰馬只是他部分家業。”
趙穆不解道:“我只叫你們派人來奪取落在郭縱手上的《魯公秘錄》,為何現在卻大張旗鼓來到邯鄲,有起事來,說不定連我都會被牽累在內。”
項少龍從容答道:“這是春申君的奇謀妙計,要知趙國經烏家一役后,元气大傷,外強中干,說不定會便宜了近的秦、魏、齊諸國,君上有見及此,所以改變策略,希望公子能取趙王而代之,那我們大楚便可不費一兵一卒,置趙國于版圖之內了。”
趙穆渾身一震,雙目喜色閃動,失聲道:“君父真有這想法嗎?”
自從抵達趙國后,他的權勢与日俱增,但心情亦是矛盾之极。
春申君的原意是要他控制趙王,好以趙人之力牽制著秦人,破坏三晉合一的密謀。但人非草木,經過這十多年的長期居趙,趙穆不由對趙國生出歸屬之心。不過這只能空想一番,他仍是給楚人遙遙控制著。若有异心,楚人可隨時把他的身分揭破,那种感覺絕不好受。
但假若他能篡奪趙王之位,那就是完全不同的局面了。
人望高處,這正是趙穆心中的夢想。
項少龍見他神色,已知命中了對方要害,加重語气道:“小人怎敢欺騙公子,今次隨小人來此的戰士,均是第一流的好手,稍后還有數千人借辭赶送牲畜入趙,只要能除掉像廉頗李牧這种有影響力的將領,趙國就是公子囊中之物了。”
趙穆喜道:“原來如此,待我回去想想,看看應如何進行計划。”
探手搭著他肩頭,湊到他耳旁低聲道:u若我真能成為趙國之君,必不會薄待先生。”兩人對望一眼,同時大笑起來。
當然是為了截然不同的理由而開怀。
空行
回到前身為質子府的華宅后,滕翼對項少龍道:“那蕩婦對三弟很有興趣,小心點才好。”
荊俊羡慕地道:“三哥以別种身分,再干她几場,不是精彩絕倫嗎?”
項少龍尚未有机會說話,滕翼不悅地責難荊俊道:“你總是滿腦袋色欲之想,卻不知好色誤事之弊,那蕩婦和你三哥以前關系親密,若有肉体接触,包保能從感覺上揭破少龍的真面目,只是气味這項,便瞞她不過。”
項少龍心中大懍,暗生警惕,說實在的,他對趙雅的肉体仍相當有興趣,不會視与她合体交歡為苦差,卻沒有想過會被趙雅“噢出”真相的可能性。
笑道:“幸好我扮的是個只愛養馬不愛美人的馬痴,就算她對我有意也沒有用。”
各人商議了明天要做的事后,回房睡覺去了。
回房后,項少龍脫下面具,躺到榻上,思潮起伏下,沒法成眠。
主要還是因為趙雅。
這曾兩次背叛他的蕩女,顯然對他仍是余情未了,否則不會因自己這馬痴而勾起對他項少龍的思念,并生出興趣。
他心中涌起了說不出的恨意,那或者是出于對她放蕩的嫉,又或是純粹報复的念頭。連他自己都弄不清楚。
他戴上面具后的樣子絕不算英俊,膚色有著曝晒后的黝黑,可是配合著他的身形体魄,卻總有股骨子里透出來的魅力,尤其是改變了眼形的眸子,仍是那么閃閃有神,充滿攝人的异力。
接著又想起紀嫣然這情深義重的嬌嬈,思潮起伏下,更是不能入睡,索性起榻到一旁依墨家心法打坐。
不一會心与神守,睜眼時天色微明。
項少龍匆匆換衣,戴上面具后,出廳与滕翼和烏卓會合,一起出門。
荊俊因別有任務,沒有隨他們一起去。
樂乘派了一個叫謝法的武將領著一隊趙軍來作導游,正在大廳恭候他們,客气几句后,眾人策馬馳上邯鄲剛開始了新一天活動的大街上。
蹄聲在后方響起。
眾人愕然回首后望,一隊人馬追了上來,赫然是趙雅和十多名護送的家將。
項少龍和滕烏兩人交換了個眼色,無奈下勒馬等候。
誰也想不到趙雅對項少龍的“興趣”這么大。
笑臉如花的趙雅先遣走了家將,其中包括了趙大等人,才策馬來到項少龍旁,笑臉如花道:“董先生遠來是客,怎能沒有人相伴呢?”
項少龍見她一身淺藍的緊身騎馬裝束,短襖長褲,足蹬長靴,把她動人的線條暴露無遺,心頭一陣感触,竟說不出話來。
趙雅白他一眼道:“董先生是否不歡迎人家哩?”
項少龍以他沙啞的聲音淡淡道:“夫人多心了,小人有夫人作伴,歡喜還來不及呢!”
趙雅發出一陣銀鈴般的嬌笑聲,領先策馬而出,叫道:“那就隨我來吧!”
項少龍心中一歎,策馬追著去了。
他們由東門出城,放蹄疾奔。
目睹春夏之交的山林野岭,項少龍心怀大放,拋開所有心事,同時下了決心,立意好好大干一場,鬧他趙人一個天翻地覆,不會再因心軟而有所保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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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狹路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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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雅縱情拍馬飛馳,累得眾人追在馬后,經過了城外的大草原后,趙雅离開了官道,朝東北丘陵起伏處奔去。
地勢開始變化,奇峰异石代替了重重草浪,沿途飛瀑危崖,云飛霧繞、幽壑流泉,明麗如畫,构成動人心魄,層出不窮的美景。
穿過一座山谷后,來到一個長峽處,兩邊陡壁凌霄,多處只窺見青天一線,形勢險奇。
趙雅在前方放緩下來,項少龍正要赶上她時,滕翼赶到他旁低聲道:“少龍!你若以剛才那种神態和語气和趙雅說話,遲早會給她看穿底細。”
項少龍大是懍然,知道滕翼是旁觀者清,往后望去,見到烏卓正纏著謝法指點環境,不虞听到他們的對話,忙虛心求教。
滕翼道:“董匡是出名只懂養馬的人,其他方面則是粗人一個,你自己斟酌點看吧!”
項少龍有會于心,沉默下來。
長峽已盡,眼前豁然開朗,林木插天,陽光由濃葉成蔭的樹頂透射下來,彩光紛呈,美得難以描擬。
樹叢山石間溪流交錯,涓涓細流,潺□靜淌,似若不屬于這世界的仙境,教人心怡神醉。
趙雅似乎對這地方非常熟悉,領著他們來到一個小丘之上,四周景物,立時盡收眼下。
項少龍策馬來到趙雅之旁,環目四顧,看清形勢,始發覺立馬處恰是一幅廣闊盤地的核心處,遠處奇峰峻岭層層環護,翠色濃重,水草肥茂,山重水复中地勢開闊,滿眼綠蔭,香飄遠近,禁不住哈哈一笑,道:“他奶奶的儿子,夫人怎知有這么一處好地方?”
趙雅听他語气粗鄙,秀眉大皺,沒有答他。
滕翼等亦來到兩旁,同時贊歎。謝法道:“這處叫藏軍谷,唯一的入口就是剛才的一線天,當年我大趙的武靈王与戎狄作戰,曾藏軍于此,以奇兵得胜,自此后這處便命名為藏軍谷,董先生認為還可以嗎?”
項少龍暗忖我怎知可不可以,忙向烏卓這畜牧專家打了個眼色。
烏卓略一含頷首,表示同意。
項少龍裝模作樣地看了一番后,贊歎道:“呀!真是要操他的娘!”
滕翼和烏卓兩人心中好笑,謝法和雅夫人卻是听得為之側耳。
項少龍忍著笑道:“鄙人一見好東西,便忍不住要說几句操他娘。這么美好的地方,不是更要大操他的娘嗎?”
謝法喜道:“如此說,先生是否要選此谷作牧場呢?”
趙雅此時往項少龍望過來。
項少龍故意狠狠在她高挺的胸脯盯了一眼,才點頭道:“唔!這地方甚合鄙人眼緣,由今天開始,這藏軍谷就是本人建立第一個牧場的地方了,他奶奶的!想不到這么順利便揀到場址。”
趙雅見他語气神態,都粗鄙不文,以為這才是他的真臉目,心中不喜,冷冷道:u董先生既找到理想的場址,可以回去了嗎?”
項少龍故意色迷迷打量著她,道:“鄙人還要仔細勘察這里的水源、泥土和草質,奶奶的,夫人這么急赶著回去作甚?”
趙雅听他說話粗魯無禮,更是不喜,微怒道:“我還有約會,那來時間多陪先生呢?”
心中暗責自己定是鬼迷了竅,昨晚回府后,不住念著這個人,夜不能寐,所以天才亮便來找他。不過這也好,此人外形雖有著項少龍的影子,但相去卻是千万里之遙,自己可以死心了。
自項少龍后,她再不希望有任何感情上的牽纏。
項少龍一不做,二不休,索性絕了趙雅對他的任何念頭,怪笑道:“未知是誰令夫人這么急著回去呢?”
趙雅再忍不住,怒道:“這是我的事,与先生半點關系都沒有。”一抽馬首,掉頭往原路馳去。
嚇得謝法忙分出一半人護送她回城。
項少龍心頭一陣痛快。
只要能傷害她,便感快意。
雖說她對自己仍有余情,可是若上次她陷害他成功,他的□骨早寒,所以兩人間再不存在任何情義了。
裝模作樣勘踏一番后,他們在日落時份回到了行館。
趙穆的人早在候他,邀他到侯府赴宴。
項少龍沐浴更衣后,獨自一人隨來人往侯府赴宴。
趙穆見他來到,神情欣喜,趁時間尚早,把他帶入內軒密議,未入正題前,先笑道:“听說你把趙雅气得半死,怎么了?對這蕩婦沒有興趣嗎?現在的她比任何時間更易弄上手呢?”
項少龍心中既罵趙穆,又恨趙雅作踐自己,嘴上應道:“我怕她是孝成王的奸細,那敢惹她。”
趙穆顯然對他這种審慎態度非常欣賞,拍了他一記肩頭,親切地道:“是否奸細?誰比我更清楚呢?若對她有意,我自會給你安排。”
項少龍暗中叫苦,忙轉話題道:“那件事侯爺想過了沒有?”
趙穆精神大振,那還記得趙雅,肅容道:“現在邯鄲,誰不是我的親信,只要能除去几個人,我必可安穩地坐上趙國君主之位。”
項少龍微笑道:“首先要殺的兩個人就是廉頗和李牧吧!”
趙穆贊歎道:“有你這种人材來助我,何愁大業不成,不過這兩人身旁猛將如云,恐怕很難下手。”
項少龍淡淡道:“若是容易,侯爺早下手了,這事可包在我身上,只要我能得到他們的精确情報,必能一擊成功。听說現在他們都不在邯鄲,最好有方法把他們召回來,那我就使人作好埋伏,干手淨腳把他們干掉。”
趙穆怀疑地道:“你真的如此有把握?這兩人只是家將親兵便有數千人,相當不易對付呢。”
項少龍道:“沒有人比我更精刺殺之術了,侯爺放心好了。”
趙穆那會相信他空口說白話,沉聲道:u這事要從詳計議才成,你最好先建牧場,打下根基,這事有我在孝成王跟前說項,定可順利達到。”
項少龍心中好笑,他說這番話,就是要趙穆自己明白到此事不可操之過急,這時見目的已達,自然不會蠢得去迫他,點頭恭敬道:“鄙人全听侯爺吩咐,這也是君上的指示。”
趙穆見他這么听話,心中大悅,微笑道:“孝成王現在對你印象絕佳,但記著牧場的事要加緊進行。哈!你這一招真命中了趙人的要害,沒有比趙人更需要你這救星了。”
項少龍道:“我已選定了場址,明天立即著手進行。”趙穆長身而起道:“來吧!各人也應來了,今晚請來的除了几個在邯鄲最有權勢的人外,還有為東周君的事來此的各國使節,趁這机會見見他們吧!”
項少龍知道自己現在成了趙穆的寵信心腹,所以特別得他垂青,站起來隨他往侯府的主宅走去。
兩人并肩在回廊漫步,遇到的家將婢仆,無不跪地施禮。
經過位于侯府正中的大花園時,一群達百人之眾的歌舞姬正在練舞,一時衣香鬢影、嬌聲軟語,教人看得眼花繚亂。
項少龍眼利,一瞥之下便發現指導她們歌舞的導師赫然竟是趙致,不禁呆看了几眼。
訓練并沒有因趙穆經過而終止,趙致明明看到趙穆,但卻充作視而不見,不住發出命令,使眾美姬翩翩起舞,五光十色的彩衣,在燈火照耀下教人目為之眩。
趙穆湊到項少龍耳旁道:“看上了她嗎?此女叫趙致,父親是趙國有德行學問的大儒,師傅則是劍術大家,我也拿她沒有辦法。”
項少龍不置可否地一聳肩頭,繼續前行。
過了花園,兩人踏上直通府前主宅的長廊,對比下似是忽然靜了下來,一名女婢迎面而至,看見趙穆,忙避在一旁,跪了下來。
就在此時,項少龍心生警兆,自然而然地右手握在血浪的劍把上。
他心中奇怪,不由往那女婢望去,只見她的手縮入廣袖里,低垂著頭,下跪的姿勢很特別,使人有种怪异的感覺,似乎她隨時可由地上彈起來,作出种种動作。
這純粹是一种直覺,若非項少龍在來邯鄲途中,每晚均依墨家心法靜坐練功,感覺恐亦不能變得如此敏銳。
趙穆一無所覺,繼續前行。
項少龍大感矛盾,若此女是來刺殺趙穆,便是自己的同道中人,他現在固然要保住趙穆,因為不但要活捉他回秦,還要借他進行殺死樂乘的計划,和打探東周君派使來趙的陰謀,但若害得此女落入趙穆手中,卻是于心何安。
不過此時不容多想,兩人已來至离女婢十步的近處
項少龍忽由外檔移到趙穆和女婢之間,希望能教她知難而退。
趙穆生出警覺,望往項少龍。
婢女猛地抬頭,露出一張俏秀堅強的臉容,美目射出熾熱的仇恨,同時兩手由袖內伸了出來,運勁外揚,兩道白光,一上一下往趙穆電射而去。
趙穆猝不及防下大惊失色,還未有時間呼叫出來和閃避,項少龍血浪离鞘而出,閃電般上挑下劈,准确地磕飛了兩把匕首。
女刺客顯然沒有第三把匕首,一聲尖叱,就在兩人身前滾出廊內去。
項少龍作勢追赶,眼前黑影一閃,原來是女刺客手上揮來的軟鞭。
他借机退到趙穆前,似是保護著他,其實只是擋著已拔劍出鞘的趙穆的進路。
女刺客知道失去良机,毫不停留滾入一堆草叢里,在夜色中消失不見。
趙穆差點撞在項少龍身上,忙舉手按著他肩頭,煞止沖勢。
項少龍看著掉在地上的兩把匕首,刀鋒在燈光映照下透出藍芒,顯是淬了劇毒。
趙穆猶有余悸道:“今趟幸有你在,否則吾命難保。哼!那些人全是飯桶,給刺客潛了進來都一無所知。”
項少龍心中欣慰,這樣一來既更取得趙穆的信任,另一方面亦讓女刺客安然遁走。
他并非首次遇到這身手高明的女刺客了。
當日他乘坐趙穆的馬車离開侯府時,便給這女刺客誤會了他是趙穆,把毒蛇投入車廂向他行刺。
只不知她和趙穆這奸賊有什么深仇大恨,必要置諸死地而甘心,而兩次都因自己而不成功。
不過趙穆坏事做盡,仇家遍地乃必然的事了。
宴會在侯府廣闊的大廳舉行,筵開四十多席,采“雙席制”,直擺滿了整個廳堂。
項少龍此時對這時代宴會的禮儀已有相當的認識。見狀嚇了一跳,做夢也想不到今晚的宴會隆重和人多至此。
君主款待群臣貴賓的宴會,人少時必采一人一席的“單席制”,倘或是百人以上的大宴會,則采前后席,每席四人以上的u多席制”。
至于一般大臣公卿權貴的宴會,多采“雙席制”。
他們兩人來到大廳時,离開席尚有一段時間,只來了趙穆的心腹樂乘和一肚子坏水的郭開。兩人与趙穆關系密切,來早點好幫手招呼客人。
趙穆應酬了兩句便消失了,自然是去責難手下保衛侯府不力,看來定有人要遭殃了。
樂乘和郭開親切迎了上來,扯著項少龍聊起天來,先問了牧場選址的事后,樂乘歎了一口气道:“今次我真是左右做人難,在邯鄲所有自認有點頭臉的人,都爭著來參加今晚的宴會,但席位卻是有限,唉□□”
郭開亦苦笑道:“我也不是遇到同樣的難題,惟有把責任全推到侯爺身上,教他們直接向侯爺詢問,為何沒有被列于邀請名單上。”
項少龍大訝,自問沒有這种吸引人的魅力,皺眉道:“今晚的宴會為何會如此熱鬧呢?”
樂乘奇道:“侯爺沒有告訴先生嗎?与秦國寡婦清齊名的大才女紀嫣然到了邯鄲作客,侯爺本亦沒有把握將她邀來,豈知她毫不猶豫答應了,累得所有人都要擠到這里來,好一睹她的丰采。”
項少龍心頭劇震,熱血上沖,一時說不出話來。
謝天謝地!這絕世佳人終于來了。
郭開訝然打量著他道:“哈!想不到董先生也是另一個‘才女迷’!”
項少龍的心神全轉移到紀嫣然身上,那還有興趣和他們胡扯,告了個罪,由側門步出園林里,以舒緩興奮的心情。
想到今晚即可和心中玉人聚首,便感飄然欲仙,如身在云端。
今晚怎也要和她共圓鴛夢了。
心中同時奇怪,為何她明知趙穆是他的大仇人,還肯前來赴宴?
急碎的腳步聲在身后響起。
項少龍惊覺地猛轉過身來,剛好与一位千嬌百媚的美人儿打了個照臉。
美女嚇了一跳,踉蹌退了兩步,俏臉轉白,由惊喜變成了失望,垂下頭去,幽幽道:“對不起!奴家認錯人了。”
在遠處昏暗的燈火映照下,入目是曾与他有合体之緣的□生姊妹花中的姊姊,越國美女田貞。
項少龍心中恍然,她定是路過此處,看到自己的背影,認出他是項少龍,等看到他扮成董匡的尊容后,才大失所望。
由此可知她對自己的印象是何等深刻難忘。心生怜惜,柔聲道:“沒有關系!你叫什么名字?”
田貞嬌軀劇震,掩口道:“你真是項爺,奴家發夢也記得你那難忘的聲音。”
項少龍登時汗流浹背,想不到一時忘了改變口音,即□露了身分,忙壓得聲音沙啞道:“姑娘誤□□”
田貞一聲歡呼,扑了過來,死命摟著他道:“奴家死也忘不了你,我們都不知多么為你擔心呢,現在大爺沒事了,真要多謝老天爺哩!”
項少龍知瞞她不過,摟著她到了林木深處,先來一個熱吻,才湊到她耳旁道:“現在我的真正身分是個大秘密□□”
田貞乖巧地接口道:“奴家明白了,就算死都不會□露大爺身分。”
項少龍加重語气道:“連妹子都不可透露此事。”
田貞猶豫片晌,無奈點頭道:“好吧!不過她也像奴家般苦念著大爺呢!”
項少龍放下了點心事,低聲道:“只要你乖乖的听話,我定把你們姊妹帶走,絕不食言。”
田貞感動得熱淚盈眶,以最熱烈的方式獻上香吻,動人的肉体似要擠入他体內去。
項少龍壓制已久的欲火立時熊熊燃燒起來,只恨這非是适當的時候和地方,痴纏了一會后,臉紅耳赤的田貞在他苦勸下,依依不舍地走回內宅的方向。
項少龍苦笑搖頭,才往大廳走去。
走了兩步,一對男女由他剛才出來的側門步入園里,密密商議,赫然是趙穆和趙雅。
他心中一動,隱在一叢草樹間,靜心窺听。
只見趙雅緊繃著俏臉,冷冷道:“不要說了,我怎也不會去陪那种粗鄙不文的莽夫,你手上這么多美女,為何不拿去送他,例如你最疼愛的田家姊妹花,不是可更令他滿意嗎?”
趙穆探手過去環著她的小蠻腰,陰陰笑道:“是否你仍忘不了項少龍呢?”
趙雅愕了一愕,怒道:“不要胡言亂語,誰說我忘不了他!”
項少龍見到兩人親熱的情態,听著趙雅無情的話,雖明知她不得不如此表態,仍心頭火發,涌起了惱恨和報复的念頭。
趙穆伸出另一只手,把她摟個結實,笑嘻嘻道:“不再想他自然最好,今趟若我們六國結成聯盟,即管秦國亦難逃被瓜分的厄運,那時我便要項少龍死無葬身之地,那時他就算死了,我也要鞭□始可□心頭之憤。”
趙雅冷冷道:“你有那本事才說吧!噢!”
衣衫□□,顯是趙穆正借身体的緊擠,摩擦著趙雅的敏感部位。
項少龍听得眼噴焰火,暗恨趙雅不知自愛,如此作踐自己。
她的呼吸不能控制地急促起來,顫聲道:“你還不回去招待客人嗎?”
趙穆嘿嘿淫笑道:“你不要我先招待你嗎?”
趙雅的粉拳無力地在他背上敲了几下,嗔道:“放開我!”
趙穆道:“你答應我去陪董匡,我才放開你!”
項少龍恍然而悟,原來趙穆是要借趙雅來討好自己,原因當然是自己不但剛救了他一命,還顯示出過人的机警和絕世劍術,使他對自己另眼相看,更為倚重。
趙穆將己比人,當然認為須以權位、美色、財貨等利益去籠絡他,而趙雅則是他現時能想到的最佳禮物。
趙雅奇道:“你為何這么看重那董匡呢?”
趙穆干笑兩聲道:“不是我看重他,而是你的王兄有命,至緊要好好籠絡此人,你還不明白嗎?”
听到是趙王的意思,趙雅軟化了點,低聲道:“或者他不好女色呢?否則為何昨晚他連兄王送他歌姬都拒絕了。”
趙穆歎道:“只要是真正的男人,誰不好色,我看是他眼角過高,看不上那些歌姬吧!我們的雅夫人又怎可同日而語呢!”
趙雅冷冷道:“眼角高便去追求紀嫣然好了,我趙雅算什么呢?”
項少龍听她語气中充滿酸澀的味道,知她嫉忌紀嫣然,不由升起個報复性的主意。
趙穆哄道:“紀嫣然是出名無情的石女,怎及得上溫柔多情的趙雅,不要多說了,听說董匡走了出來透透气,你幫我找他回來吧!那么緊張干嗎?又不是要你今晚便陪他入房登榻。”
趙雅默然無語。
項少龍知道再听下去也沒有新意思,緩緩溜了開去。
項少龍坐在涼亭里,仰望點點繁星的夜空,耳內響起趙雅由遠而近的足音。
他這時改變了對趙雅的想法,決意玩弄她一個痛快,以示對她的懲罰。
趙雅來到他身后,勉強壓下心中對他的討厭,和聲道:“董先生為何离群獨處,客人來了一半哩!”
項少龍沙啞著聲音,仍然凝視著天空道:“鄙人一向不喜熱鬧,看!這天空是多么迷人,她与我們的關系是多么密切,全靠她怀抱里的星辰,我們才可認出路途,知道季節時間。人死了后,便會回歸到她深幽之處。她象征著我們最崇高的理想,冥冥中主宰著大地上每一個人的命運。”
趙雅那想得到這么一個粗人,竟懂說出這么深具哲理的話來,呆了一呆,坐到他身后的石上,一時默然無語。
項少龍心頭一陣感触,歎了一口气后,苦笑搖頭道:“想起無論是墨翟或孔丘,武王或周公,當他們抬起頭來,看到都是同樣的天空,我們怎能不感到天空的恒久長存,人類生命的渺小和短暫。可怜大多數人仍忘不了權位之爭,為了眼前淺窄的利益,朝夕不讓,爭個你死我活,所以我董某人從來都對爭權奪利沒有好感,只希望能自由自在養我的寶貝馬儿,愛說什么就說什么!操她奶奶的天空,我實在太愛她了,所以要操她,就像去操我心愛的女人那樣。”
他雖連說了三句粗話,但今次听來趙雅卻有著完全不同的感受,因為他賦予了這三句粗話無比深刻的感情和含義,變成了完全的另一回事了。
趙雅低聲道:“今天人家冒瀆了先生,真不好意思。”
項少龍瀟洒地一聳肩頭,長身而起,轉過身來,灼灼的目光盯著她的俏臉,微笑道:“夫人看到鄙人是怎樣就怎樣算了,何誤會之有?就像這夜空,假若你只看一眼,可能一無所覺,但假若你定心細看,你會看到愈來愈多的星辰,愈來愈深的黑夜,每粒星辰都有她們的故事。沒有開始,亦沒有終結。”
趙雅抵敵不住他的目光,垂下頭去,幽幽道:“先生的說話真動听!”
項少龍心中好笑,沒有人比他更知道怎樣打動這蕩女的心了。
伸了個懶腰道:“好了!我也好應回到那人間的俗世里,只希望時間快點過去,便可回家睡覺了。夢中的世界,不是更美麗嗎?”
趙雅生出依依之情,只希望听他繼續說下去。
忽然間,她感到即使要陪他睡覺,亦再不是苦差了。
何況他那雄偉的軀体,使她難以克制地想起了項少龍。
和他歡好,是否亦如与項少龍纏綿那么使她迷醉呢?
她很想知道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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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舊情難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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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少龍和趙雅并肩回到舉行宴會的大廳時,該處已鬧哄哄一片,驟眼看去,至少來了五十多人,大半都是舊相識,包括了郭縱等人在內,分成十多組在閒聊和打招呼。
郭開見到他們,先向項少龍打了個曖昧的眼色,接著把他拉到正与趙穆交談的郭縱處,將他介絕給這大商賈認識。
趙雅則像蜜糖遇上蜜蜂,給另一堆男人圍著討好奉承,可見她的魅力絲毫未減。
項少龍暗忖趙雅的生命力与适應性真強,這么快便從自己予她的打擊中回复過來。唉!自己都是放過她好了,說到底總曾有一段真誠的交往。
郭縱親切地道:“董先生遠道來此,郭某怎也要作個小東道,不知先生明天有沒有時間,侯爺和郭大夫當然要作陪客。”
項少龍微笑道:“郭公這么客气,沒空都要有空哩!”
郭縱大喜,与他約定時間。
趙雅這時脫身出來,來到項少龍旁,尚未有机會說話,一人大笑走過來道:“今天終于見到夫人了!”
項少龍別頭看去,只見一個年約三十,長相威武英俊的男子,大步走過來。
此人腳步有力,腰配長劍,气勢攝人之极。
趙雅一看到他,美目明亮起來,置項少龍不顧,媚笑道:“平山侯這么說,真折煞妾身了,好像人家是很難才可見到的樣子。”
原來這人就是韓國此次派來的使節平山侯韓闖,看來頗是個人物。
趙穆哈哈笑道:“你們暫停打情罵俏,闖侯來,讓我介紹你認識名震天下的馬痴董匡先生。”
韓闖目光落到項少龍臉上,神情冷淡,敷衍了几句后,便把趙雅拉到一旁,親熱地喁喁私語起來。
項少龍心中有气,又恨自己始終不能對這蕩女忘情,幸好有面具遮著真正的表情,但話卻忽然說少了。
趙穆看在眼里,借個机會扯著他走往一旁道:“趙雅包在我身上,必教你有机會一親芳澤。不過我卻有個忠告,此女人盡可夫,先生和她玩玩好了,切勿認真。”
項少龍知道誤會愈來愈深,忙道:“正事要緊,這等事對我來說實在可有可無。”
趙穆那會相信他,還未有机會說話,門官報聲道:“魏國龍陽君到!”
大廳內立時靜了下來,顯然与會諸人,大多尚未見過這以男色馳名天下的美男子。
趙穆這好此道者雙目立時放射异采,盯著入門處。
環佩聲響處,“煙視媚行”的龍陽君身穿彩服,在四、五名劍手護侍中,□□娜娜步進廳堂來。
廳內立時響起嗡嗡耳語的聲音,話題自离不開這男妖。
趙穆拍了項少龍肩頭一下,迎了上去。
郭開來到項少龍旁,低笑道:“世間竟有如此人物,不是精彩之极嗎?”
樂乘也來到他另一邊,搖頭歎道:“侯爺有得忙的了。”
項少龍看著趙穆与龍陽君低談淺笑,亦是心中叫絕,同時心中警□。這龍陽君對男人既有興趣又特別留心,自己一個不小心,說不定會給“他”發現破綻,那就糟透了。
趙雅的聲音在他身后響起道:“怎樣了?看你們目不轉睛的樣子,是否受不住男色所誘呢?”
項少龍無法壓下對她与那平山侯韓闖那親熱態度的反感,冷哼一聲,走了開去。
趙雅追到他旁嬌笑道:“董先生為何神情不悅?是否人家開罪了你哩?”
項少龍心中懍然,至此才真正确定對這蕩女猶有余情,故忍不住升起嫉忌之心,失了常態。忙收攝心神,停步往她瞧去,微微一笑道:“夫人言重了,夫人又沒有做過什么惹鄙人不高興的事,何出此言?”同時想到趙雅剛才可能是故意半真半假地借韓闖來測試自己對她的心意。
趙雅橫她一眼道:“那為何人家只說了一句話,董先生就要避開呢?”
項少龍知沒法作出解釋,索性不加解釋,淡淡道:“我這人歡喜做什么便做什么,從沒有費神去想理由。”
趙雅給他的眼睛盯著,心頭泛起既熟悉又迷惘的感覺,而他那种自然的男性霸气,更令她芳心軟化,幽幽歎了一口气道:u你這人真的變幻莫測,一時比任何人都溫柔,一時又像現在般冰冷無情,教人不知如何應付你才好。”
項少龍這時瞥見趙致伴著趙霸步入場內,加入了趙穆的一組。趙穆則招手喚他過去与龍陽君相見。便向趙雅微微一笑道:u這里已有足夠的人令夫人大費心神了,何用把寶貴的精神浪費在我這粗人身上。看!平山侯又來找你了。”
趙雅循他眼光望去,韓闖剛和龍陽君客套完畢,朝她走來,不禁暗恨韓闖,怪他來得不是時候。
失去了項少龍后,使她感到無比的失落和空虛,所以回复了以前勾三搭四的生活方式,希望借別的男人來麻醉和作踐自己,以減輕歉疚和思念項少龍的痛苦。
可是總沒有人能代替項少龍。
這韓闖初來趙國時,她便与他打得火熱,過了一小段快樂的光陰。但不旋踵發覺這人代替不了項少龍,熱情逐漸冷卻下來,須要別的新鮮和刺激了。
所以當遇上身形“酷肖”項少龍的董匡時,便像發現了新的天地。今早雖給他粗鄙的神態語气惹怒了,但無可否認确也予她另一种刺激。到項少龍剛才在園里向她說了那番使她心神俱醉的話,令她像重溫与項少龍相處的醉人時光時,一顆芳心早轉到此人身上。
項少龍愈表現出男性的陽剛硬朗的气魄,便愈使她感到對方是項少龍的化身,遂更為傾倒。在這种情況下,韓闖反成了討厭的障礙。
思索間韓闖早來到身前。
項少龍瀟洒一笑,告了個罪,离開兩人,朝趙穆和龍陽君等人走去。
趙致和龍陽君同時往項少龍望來。
項少龍故意改變了步姿,充滿粗豪之態,啞聲拱手道:“董匡拜見龍陽君!”
龍陽君的“美眸”閃過惊异之色,應道:“久仰先生大名,今日得見,幸何如之!”
趙致則仍瞪大俏目,一瞬不瞬地瞧著他。
趙穆哈哈一笑,把趙霸等和几位趙國的大臣逐一為項少龍引見。
龍陽君“媚笑”道:“先生确是當世豪士,難怪引得我們女儿家個個不轉睛了!”
趙致俏臉一紅,才知因這人酷肖項少龍而失態,垂下俏臉,又狠狠瞪了龍陽君一眼。
項少龍給龍陽君看得心頭發毛,祈禱他不要看上自己才好。
趙霸哈哈一笑道:“龍陽君和董先生均為用劍高手,不若找天到行館來大家切磋切磋,豈非武壇盛事?”
龍陽君滴溜溜的眼睛環視全場后,笑道:“若能把我們的紀才女也邀到趙館主的行館去,說不定這里的所有人都會去趁熱鬧,那才是真正的盛事哩!”
眾人陪笑起來。
趙致又忍不住偷望了項少龍兩眼,神情古怪。
項少龍心中叫苦,猜到應是荊俊這家伙漏了點消息,否則趙致的神情不會如此奇怪。
就在此時,門官特別提高聲音唱道:“紀嫣然小姐芳駕到!”
全場吵鬧聲倏地消退,不論男女,無不朝大門瞧去。
項少龍的心髒霍霍急躍起來。
這久別了的紅粉俏佳人,是否風采依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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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RahXephon
時間:
2005-6-15 01:42 AM
標題:
第7集
第一章 咫尺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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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全場賓客期待中,紀嫣然姍姍而至,同行的還有當代五行學大家、老朋友鄒衍。
紀嫣然清減了少許,□無損她的天香國色,而且她那种秀气和清麗是無与匹敵的。
趙雅和趙致都是出色的美女,但在她比對下,立即黯然失色。
紀嫣然一對秀眸多了點凄迷之色,只不知是否因思念他而引至的。
鄒衍則是神采飛揚,伴著紀嫣然步入大廳堂□。
項少龍怕紀嫣然認出自己的身型,忙躲到趙霸和趙致身后。
看到發呆的趙穆這時清醒過來,大步迎前,高聲道:“歡迎紀才女、鄒先生大駕光臨。”
眾人都忍不住往入口處靠去,爭睹這以才貌名著天下的美女。
項少龍反給擠了出來。
趙致的聲音在耳旁響起道:“董先生!”
此時趙穆正逐一為紀嫣然和鄒衍引介与會賓客,項少龍嚇了一跳,回頭向身后的趙致瞧去,只見她美目射出灼熱的亮光,深深地盯實自己,忙微微一笑道:“趙姑娘有何見教?”
趙致輕柔地道:“先生像极趙致的一位故人哩!”項少龍松了一口气,知道荊俊只是漏了點消息,沒有真的全□露出來,裝出蠻有興趣的樣子道:“那是否趙姑娘的情郎呢?”
這句話明顯帶著調侃的味儿,他知道趙致定然受不起,最好是以后都不睬他,那就謝天謝地了。豈知趙致俏臉立時染上一層紅霞,嬌羞地垂下了俏臉,忽又搖搖頭,走了開去。
紀嫣然的笑聲在人堆那邊銀鈴輕響般傳來。項少龍卻是正在抹了把泠汗。這是什么一回事?趙致不是愛上了荊俊嗎?為何又像對自己大有情意的樣子,那他豈非成了荊俊的情敵?她若不喜歡荊俊,為何竟給他回信呢?
心亂如麻中,竟是輪到趙雅來找他。
趙雅臉上明顯有著呷干醋的神色,卻裝作若無其事道:“人人都爭著認識紀嫣然,何故先生卻避到了這儿來?”
項少龍對她恨意正濃,故意戲弄她,湊到她耳旁啞聲道:“我這人天生對女人有惊人的魅力,若讓紀嫣然接近了鄙人,她定會情難自禁,所以還是避開為妙。”
趙雅听得呆了起來,天下間竟有如此厚臉皮自夸有吸引女人魅力的男人,何況說話的對象還是她這樣一位女性,豈非明指她也正是因受不住他的誘惑送上門來。
她差點要拂袖而去,只是一對玉腿偏不听話,硬是留在那□。縱是給他侮辱,似乎亦有一种被虐的快感。
看著她俏臉明暗不定的難過樣子,項少龍大感快意,變本加厲道:“鄙人更怕和女人歡好,因為那些女人一嘗過鄙人的痤風和快樂的滋味后,保證都离不開鄙人,唉!那時就真個頭痛了。”
趙雅更是瞠目結舌。那有第一次見面的人,敢對她說這种不知羞□的話的髒話。偏偏又是這個人對她說了自項少龍以來最令她感覺深刻入骨的動人詞語。
她心情矛盾之极,無意識地道:“這是誰個男人不想得到紀才女的身心,何故獨有先生例外呢?”
項少龍對作弄她大有趣味,微微一笑道:“人說怀璧其罪,鄙人也認為很有道理。若鄙人得到了紀才女,她又纏著鄙人不放,定會招來嫉忌,更惹來不必要的煩惱,對鄙人在此建立家業的大計最是不利。故此鄙人惟有壓下色心。嘿!坦白告訴你,在楚國時,鄙人每晚都無女不歡哩!”
趙雅听得粉臉通紅,但又感到一种粗野的莫名刺激,垂頭道:先生對初相識的女子說話都是如此肆無忌憚嗎?”
項少龍心中好笑,嘿然道:“鄙人對女人一向想說什么就說什么,你不愛听的話請自便,鄙人就是這副德性了。”
趙雅的自尊終禁受不起,變色道:“先生太不顧女儿家的臉子了,誰受得起這种說話。”
項少龍見全場的注意力全集中到紀嫣然身上,沒有人留意他們,哈哈一笑道:“女人就像馬儿,只要你把握到它們的喜好,便可馴得她們貼貼服服,任君馳騁。嘿!給董某人看中的馬儿,沒有一匹最后不馴服在鄙人的鞭下。”
這番話更是露骨,趙雅再忍受不住,不悅道:“先生對女人太霸道了,把人當作了畜牲般的驅策,難道半點都不理人家的感受嗎?”心中竟糊涂起來,更弄不清這馬痴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一忽儿像不沾女色的君子,一忽儿又像色中狂魔。
項少龍暗忖夠她好受了,淡淡道:“對鄙人來說,馬儿比人有更高尚的品德,當它認清了主人后,再不會三心兩意。”
趙雅呆了起來,這几句話恰好勾起了她的心病。
項少龍這時發覺到趙致正在人堆□偷偷看他和趙雅說話,促狹地向她眨眨眼睛,气得她忙別轉頭去。
趙雅發覺了,皺眉道:“先生和趙致說過什么話?”
項少龍心想這又關你的屁事,又不見老子問你和平山侯韓闖說過什么,再湊到她耳旁道:“她是一匹野馬,而夫人則是另一匹。”
趙雅今趟真的受不起了,勃然色變,正要加以痛斥,那邊傳來趙穆的聲音道:“董匡先生到了那□去,紀小姐想認識今晚的主賓哩!”
眾人紛紛回頭往他兩人望來。
項少龍向趙雅打了個曖昧的眼色,笑著去了,心中大感快意,總算出了一口烏气,最好以后趙雅對他失去興趣,那就免了很多不必要的煩惱。
唉!
若她能修心養性,躲在家中忏悔,他說不定心中一軟,原諒了她,現在□是另一回事了。好不容易擠過人群,來到趙穆之旁。
紀嫣然的俏目落到他身上,立時异采連閃,但看清不是項少龍時,又神色轉黯,玉容的變化清楚明顯。
項少龍強壓下心頭的激情和熱火,施禮道:“董匡參見紀小姐、鄒先生。”
紀嫣然回复自然,禮貌地微笑道:“聞先生之名久矣,嫣然也是愛馬之人,有机會定要向先生請益。”
項少龍有著咫尺天涯之歎!暗忖若不把握這千載良机,与她暗通款曲,日后就要大費周章了,若她因找不到己自己,又或打听得他到了秦國而追去,那就更是失諸交臂。
當下點頭道:“鄙人怎當得小姐稱賞,听說紀小姐良驥名疾風,可否給鄙人一開眼界。”
紀嫣然和鄒衍同時愕然。
紀嫣然立時變得神采飛揚,明媚的秀目一瞬不瞬地盯著他道:“先生若有空,不若明早到嫣然處一行,嫣然可請教高明了。”
四周的無不向項少龍投以艷羡的眼光,想不到這人因擅養馬之技,便獲得与這才藝雙全的絕世美女親近相處的机會。
龍陽君嬌聲嚦嚦插入道:“奴家的馬儿亦有几匹病倒了,董先生能否移駕一看。”
這兩話又惹來另一种羡慕的目光。
項少龍大感頭痛,暗叫了聲我的媽呀!敷衍道:“君上來此長途跋涉,馬儿只是不堪勞累吧了!多休息一段時間就會好的。”
此語一出,人人都清楚項少龍不好男風。
龍陽君嗲聲道:“我和馬儿們早休息了個多月,何況它們只是這兩天才染病,先生不是愛馬的人嗎?如何可見死不救呢?”
趙穆怕他開罪了龍陽君,順水推舟道:u董先生怎會是這种人,明天本侯找個時間,陪董先生來訪龍陽君吧”
接著又向紀嫣然道:“本侯亦想見識一下能使董先生念念不忘的神驥。”
項少龍和紀嫣然心中一起大罵,卻又拿他沒法。
后者無奈道:“嫣然當然歡迎之至,侯爺就和董先生一道來吧!”
人叢□的趙雅又是另一番滋味。
她做夢都想不到紀嫣然竟會主動約會這語無倫次的怪人,難道他對女人真有天生的吸引力?而且自己确被他弄得六神無主,不知應歡喜他還是討厭他。
趙穆道:“宴會應開始了,紀小姐請入席。”
紀嫣然按捺不住,向鄒衍打了個眼色。
鄒衍這老狐狸那還不會意,笑道:“嫣然和董先生都是愛馬的人,今天得此良机,不若老夫和董先生調換席位好了。”
今次連趙穆都□意大盛,不過人人都知紀嫣然一向對奇人异士有興趣,卻全与男女之私無關,那會想到兩人确有私情。
項少龍壓下心中的興奮,欣然道:“這真是求之不得,只怕鄙人識見淺薄,有污紀小姐清听。”
紀嫣然綻出一個甜甜的笑容,看得眾人都呆了,再柔聲道:“應是嫣然受寵若惊才對。”不敢再看項少龍,轉身隨趙穆的引領朝左方最前的一席盈盈行去。水綠配玉白的仕女服和烏黑閃亮的發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趙雅恨不得捅項少龍兩刀,才說過不會親近紀嫣然,現在又示威地与她兜搭到一塊儿。忽然間,她惊覺到自己竟成功地忘掉了項少龍,心中只有這個令她又惱又愛,高深難測的粗豪野漢。
項少龍入席后,才發覺仍是難以說話,一來因兩人相距達五尺之遙,更因兩人身后都立著漂亮的侍女,殷勤服侍,累得他們空有万語千言,都難以傾訴。
對席坐的是趙穆和趙雅,后者故意不看項少龍,气氛頗為尷尬。
趙穆則以為趙雅因自己強迫她去接近項少龍,故心生怨憤,反不以為异。
近百張几席坐滿了人,甚為熱鬧。
鄒衍則与郭開同席,言笑甚歡。
紀嫣然坐下后,亦感沒有机會与項少龍說話,因她乃宴會的眾矢之的,人人都想在她面前表現一番,使她應接不暇。
有兩對眼睛不時飄到項少龍身上來,一對屬于居于下首一席的龍陽君,另一則是与趙霸同席于對面趙穆數下來第五席的趙致。
先前不將他放在心上的平山侯韓闖,見到項少龍竟得到与紀嫣然同席的殊榮,狠狠盯了他几眼。
這時有人向紀嫣然問道:“不知對紀小姐來說,世上最能令你動心的事物是什么呢?”
眾人都大感有趣,定神看著紀嫣然,看她如何回答。
紀嫣然秋波流轉,美目顧盼,微笑道:u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哩!在人生的不同階段,會有不同的答案,或者到嫣然芳華逝去時,最想得到的就是永不回頭的青春吧!”
眾人知她故意回避,紛紛表示不滿,迫她作答。
項少龍怎忍心玉人受窘,哈哈一笑道:u紀小姐早答了這問題。那就是得不到的東西,永遠教人最是心動。”
眾人全靜了下來,細心一想,都覺有理。
例如誰不想做一國之加,亦正因自知沒有份儿,才更為心動。
郭縱贊賞道:“想不到董先生在養馬之技外還另有絕學。”眾人都笑了起來。
龍陽君嬌聲道:“不知董先生又會為什么事物心動呢?”平山侯韓闖插口道:“當然是那永得不到能日馳千里的寶馬啦!”
這句話立時惹來哄堂大笑,气氛熱烈。
項少龍知道此時正是在這些趙國統治階層建立粗放形象的良机,高嚷道:“非也!非也!縱有一兩匹寶馬,對大局依然無補于事,鄙人要的是万頭能給我王帶來胜利的戰馬。”
与座的趙人都听得點頭稱許。
趙雅忍不住道:“然則能令董先生心動的又是什么不能得到的事物呢?”
項少龍粗豪一笑,繼續以那已成了他招牌的沙啞聲音,盯著趙雅道:“鄙人一向缺乏幻想力,明知絕不可能得到的東西從不費神去想。不過!嘿!一些或可到手卻偏又尚未能到手的東西,卻會令董某心痒得睡不著覺呢。”
在座的男人都別有會意心地笑了起來。
趙雅見休盯著自己來說話,又怒又喜,垂下頭去避開了他的眼光。
旁邊的紀嫣然想起自己正是也快要到手而尚未得手的東西,俏臉不由紅了起來,偷偷白了他一眼,恨不得能立即投身到他怀抱著去。
此時忽有待□走入廳來,到了趙穆身旁向他低聲稟告。趙穆現出訝异之色,向項少龍望來。
項少龍正摸不著頭腦時,趙穆長身而起公布道:“今晚我們多了位剛抵步的貴客,他就是楚國春申君客卿的大紅人李園先生。”
項少龍一听下時魂飛魄散,汗流浹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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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遠方來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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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眾人注視下,一身華服,年約二十五、六的李園在趙穆的迎迓下瀟洒地步入廳堂。
無可否認他是個很好看的男人,清秀而又顯得性格特出,肩寬腰細腿長,身型高挺筆直,腰佩長劍,予人以文武全材的印象。
一對眼睛更是靈活有神,可見此人足智多謀,不可小覷。
項少龍一顆心霍霍跳動起來。
他要擔心的事情多得連他自己都難以弄清楚。
最糟就是他可一眼就看穿自己并非馬痴董匡,那時他休想能夠活著离開侯府。
其次就是他和趙穆的關系,假設李園是楚國春申君黃歇派來与趙穆秘密聯絡的人,那趙穆就會立即悉穿項少龍用來對付他的計謀了。
還有就是李園若知道楚使仍未□達邯鄲,當然會猜到在途中出了事,這亦會若起他与趙穆的疑心。
任何一個問題,都可令他們全軍覆沒。
唉!怎會平白鑽了這么一個人出來呢?
李園步入廳堂,一邊听著趙穆向他說話,一邊風度翩翩的含笑向兩旁席上的賓客打招呼。
項少龍但愿李園永遠都走不完這段路。
紀嫣然心靈質慧,早發覺了他神態有异,微笑道:“董先生!楚國真的人材濟濟,不但出了你這養馬專家,還有李園先生這才學劍術均名聞天下的超卓人物,他妹妹李嫣嫣乃楚王新納的愛妃,听說剛有了身孕,若能誕下儿子,將會成為楚國的儲君,所以現在誰都認為他的前程難可限量。”
項少龍明白她是礙于身后的女侍,故以這种方式提點李園的來歷。她來邯鄲前曾先到楚國,所以自然得知有關楚國的最新消息。
不過他卻感到當她說到李園的名字時,神情有點不大自然。
李園的眼睛看到紀嫣然,立時亮了起來,主動來至席前,禮貌地向項少龍打個招呼道:“董先生你好!我們雖曾同是楚臣,想不到要來到千里之外的邯鄲才有机會碰頭。”
項少龍放下了最迫在眼前的心事,稍松了一口气,起立還禮。
趙穆忽地向他打了個奇怪的眼色,望向李園的眼神掠過一絲殺机。
李園并不太在意項少龍,目光落到紀嫣然處,立即閃動著攝人的神采,一揖到地說:“紀小姐不辭而別,把在下害得苦透了。”
他壓下了聲音,除了趙穆和項少龍外,其他賓客還以為他在作禮貌的客套。
項少龍再放下心頭另一塊大石,恍然這李園原來正苦纏著紀嫣然,看來在楚國他們還有一段交往,否則李園不會說出這么酸溜溜的話來。這個李園看來亦是天生情种,否則怎會千里迢迢,由万水千山外的楚國直追到這□來。想到這□,又多了另外一件心事。自趙雅背叛了他后,他對女人再沒有以前那种盲目的信心了。這李園人品出眾,對愛情又有一顧一切的熱誠,怎知會否由他項少龍手上奪去了紀嫣然,假若事實如此,對他的打擊會比趙雅更嚴重。
紀嫣然偷看了項少龍一眼后,微微一笑道:“李先生言重了,嫣然怎擔當得起。”
趙穆笑道:“兩位原來是舊相識,現在大家都在邯鄲,何愁沒有聚首暢談的時刻。李先生不若加入本侯那一席,欣賞歌舞姬的表演。”
李園洒然一笑,深深地再看了紀嫣然一眼后,才隨趙穆去了,坐到趙穆和趙雅的中間去。
紀嫣然似亦被李園追她直追到來邯鄲的表現感動了,垂下俏臉,秀眸蒙上茫然之色。
項少龍的心更不舒服起來。
音樂聲起,一群百多人的歌舞姬來到場中,載歌載舞,彩衣飛揚,极盡視听之娛。
“喂!”
項少龍微一愕然,只見紀嫣然正妙目深注地看著他,內中包含著歷歷的情意。
此時歌舞姬隔開了李園、趙穆那方的視□,兼之人人都在全神欣賞歌舞,音樂聲又有助掩蓋他們的說話聲,不虞給人听到,确是訴說密話的良机。
項少龍露出一個不太自然的笑意。
紀嫣然白了他一眼道:“不要對人家沒信心好嗎?人家想得你不知多苦啊!”
項少龍暗忖這叫一朝被蛇咬,見了草繩就吃惊。低聲問道:“你住在那□?”
紀嫣然迅速說了,接著道:“不要來找我,讓嫣然來找你,龍陽君一直怀疑人家和你有問題,在這□也□人監視我。”
項少龍知她智謀過人,手段又极為高明,并不擔心她會有閃失,點頭答應了。
紀嫣然忽地斂容不語。
項少龍醒覺地詐作全神欣賞歌舞。
原來眾舞姬這時聚到廳心,筑成一個大圓,大圓內又有小圓,紛紛作出仰胸彎腰等种种曼妙姿態,項少龍与趙穆之間的視線已回复了暢通無阻。
趙雅顯然對李園相當有興趣,不時逗他說話,看得項少龍心中暗恨,連自己都不明白為何對她仍有這种□忌的情緒。
李園很有風度地對答著,但眼神大多時間仍停留在紀嫣然處。
那平山侯韓闖顯然對紀嫣然很有野心,不時狠狠盯著她,似恨不得一口把她吞了下去。
很多本來對這天下聞名的才女有心追求的人,見到李園的出現,無不感到自慚形穢,都死去了追求她這條心,何況紀嫣然還似乎對他頗有情意。假若李園不是身分特別,劍術亦高明之极,說不定早有人想把他干掉了呢。
兩人直至宴會完畢,再無說話机會。
紀嫣然率先和鄒衍离去,堅決拒絕了李園的陪行,當然是借此向項少龍表明心跡,看得項少龍和其他有心人都大為快慰。
李園頹然离去后,項少龍正想溜掉,卻給趙穆拉著一起在大門歡送賓客。
郭縱走時叮囑了他明晚在他家的宴會。
輪到趙霸和趙致,后者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才与趙霸离開,龍陽君的臨別秋波則教他汗毛倒豎。
到最后只剩下了趙穆、趙雅、郭開、樂開、韓闖和項少龍六個人。
韓闖看來是等待趙雅,項少龍不由心頭火起,故意不看那美目不時向他飄來的趙雅。
韓闖向趙穆興奮地道:“除了燕國外,所有人都來了。”
他雖是說得顛七夾八,沒頭沒尾,項少龍卻清楚把握到他的意思,亦知他誤會了李園是代表楚國來參与東周君召開抗秦會議的人。
形勢其實是非常微妙。
六國中,最重視合從的當然是在強秦前當其沖的韓、趙、魏三國。
齊國也頗著緊這聯手抗秦的策略,因為若三□失陷,下一個對象必是齊國無疑,然后才輪到楚人。
現在韓闖以為連楚國也肯派使臣來,當然是大為高興。
至于燕國,剛被趙國名將廉頗攻得气也喘不過來,在其他國人眼中已地位大降,來不來都似沒太大關系了。
趙穆泠哼道:“李園今趟來,恐怕与密議沒有關系。”
韓闖笑道:“他現在是楚王跟前的大紅人,听說她妹子有傾國傾城的美貌,楚王又未有儿子,只要她爭气點生個太子出來,李園就是國舅爺了,所以只要他肯美言几句,何愁楚王不參与今次的壯舉。”
趙穆眼中又閃過森泠的寒芒,連面上那道劍痕也像深刻了很多。
項少龍旁觀者清,知道趙穆對李園是心怀不滿和憤恨。
郭開笑道:“夫人累了嗎?讓平山侯送你回府吧!”
韓闖彬彬有禮地向趙雅道:“只不知韓闖有否那榮幸呢?”
郭開和樂悉都會心微笑,韓闖這話不啻是向趙雅詢問今晚能否再一親香澤。
趙雅神情有點尷尬,望往項少龍。
項少龍則望往門外的廣場去,該處有四輛馬車和許多趙兵正恭候□。
趙穆想起自己曾答應項少龍為他与趙雅穿針引線,縱使今晚不成,但任由韓闖當著他面前把趙雅“拿走”,臉子亦挂不住,出言道:“平山侯請早點回去休息,待會我還要和夫人入宮見大王呢。”
韓闖無奈走了。
趙穆對郭開和樂乘道:“本侯還有几句話想和董先生商量,你們先回去吧!”
郭開背著趙穆向項少龍使個眼色,著他小心,才和樂乘談笑著去了。
剩下了趙穆、趙雅和項少龍三個人,气氛頓顯有點尷尬。
趙穆向趙雅道:“我和董先生說几句話后,由他伴你回夫人府吧!”
趙雅俏臉一變,嗔道:“我自己不懂得回去嗎?”言罷狠狠瞪了趙穆和項少龍一眼,出門登車走了,剩下大失臉子的趙穆和項少龍臉臉相覷。
趙穆苦笑道:“有些女人就像匹永不馴服的野馬,非常難駕御。”
項少龍附和道:“這种女人才夠味道呢。”
趙穆拉著他离開府門,沿著回廊往內府的方向走去,時雖夜深人靜,侯府仍是燈火通明,有如白晝。
最后到了當日趙穆与他分享越國的美女姊妹花田貞田鳳那個內軒,才席地坐下。
侍女奉上香茗后,退了出去。
趙穆似有點心事,沉吟片晌后道:“你應該知道我爹和李園的關系吧!”
項少龍心中叫苦,他冒充的正是春申君的親信,到來協助趙穆發他做君主的清秋大夢,自不能推說不知道,而他唯一知道的,就是李園的妹子叫李嫣嫣,還是靠她名字□有兩個字音和紀嫣然相同,否則恐怕連名字都忘記了。
硬著頭皮道:“侯爺說的是否嫣嫣夫人的事?鄙人一直在外為君上辦事,所以和李園沒見過面,這些事都由君上親口告訴我的。”
豈知趙穆竟然點了點頭,歎道:“正是此事。不要看這李園好眉好貌,但心計的厲害處,我爹府內雖有數千家將食客,卻是無人能及。更切勿以他追紀才女直追到這□來,誤認他是個情痴,我肯定背后定有原因。沒有人比他的机心更多与野心更大的了。哼!看來爹并沒有向他□露我的秘密,幸好如此!”
項少龍知道危机尚未渡過,若讓趙穆再多問兩句,自己將立即暴露出身分來,順著他口气道:“鄙人真不明白君上為何如此信任李園?”
這句話自是不會出漏子。
趙穆悶哼道:“爹這叫作智者千慮,必有一失,說到底仍是女色誤事,是了!你剛由那□來,李嫣嫣生出來的是男是女?”
項少龍已隱隱捕捉到點頭緒,卻無法具体描述出來,惟有道:“只是听說快要臨盆了。”
趙穆臉上險霾密布,憤然道:“想不到呂不韋的詭計,竟給李園活學活用了,爹總不肯信我的話,將來若給李園得勢,他怎肯再容許爹把持朝政,爹今趟真是引狼入室了。”
項少龍若還不明白,就不用出來混了。趙穆既提到女色誤事,又說李園仿呂不韋之計和春申君引狼入室。憑著這些線索,他已把事情猜出個九不离十。忙陪他他歎道:這李嫣嫣也不知否李園的真妹子。”
趙穆說:“這事看來不假,而且爹与李嫣嫣相好時,李園根本沒有机會見到李嫣嫣,爹亦派人調查過他兄妹的關系。”接著疑惑地看著他道:“這事你不會不知吧!”
項少龍心中叫糟,原來李嫣嫣肚內的孩子不是李園而是春申君黃歇的。媽的!怎想得到竟是如此曲折。
從容道:“怎會不知道,不過那負責調查的人叫合權,這人除擅長拍馬屁外什么事都馬馬虎虎,我怕他給李園騙倒了。”
他這番話盡是胡言,但把握的是趙穆的心理,連人名都有了,趙穆那能不相信。
這大奸人果然給他混了過去,沉聲道:u問題應不是在這□,他們應是親兄妹無疑。真想不到爹這么大意。”
項少龍今次真的恍然大悟了,已弄清李園兄妹和春申君的關系。
李園這人的确厲害,先把妹子獻給春申君,有孕后,再由春申君把怀了自己骨肉的美人儿送給沒有儿子的楚王,那么生下來的孩子便大有机會成為楚國的儲君了,這正是重演呂不韋把朱姬贈給庄襄王之計。
弄清這點后,項少龍松了一口气道:“今次李園送上門來,正是除掉他的天賜良机,那時李嫣嫣便脫不出君上的把握了。”
趙穆正容道:“万万不可,否則將惹起軒然大波,甚至連我都脫不了關系,而且他劍術高明,人又其奸似鬼,今次隨他來的家將都是楚國的高手,一個不好,你的人給他拿著,連本侯都救不了你。”
項少龍泠笑道:“侯爺放心,那我就待他离開趙境時才動手好了。”
趙穆見他如此落力,欣然拍了他的肩頭,泠笑道:“殺人也不一定要動刀動劍的,這事讓我想想看。是了!你是否真懂馬性,否則明天說不定會在紀才女臉前丟人露丑。唉!這么動人的美女我還是首次遇上,可惜……”
項少龍道:“侯爺請放心放了,不懂馬性怎扮馬痴呢?”
趙穆道:“今晚趙雅是不行的了,不若由我給你發配几個美人儿吧!”
項少龍道:“今晚可免了,明天還要早起到紀才女處,我們是否各自去呢?”
趙穆想起明天又可見到紀嫣然,精神大振道:“我來接你一起去吧。”又感激地道:“今天全仗你了。”
項少龍知他指的是女刺客的事,謙讓几句后,告辭离去。
趙穆把他直送至大門,看著他登上馬車,在家將拱護下駛出外門,才掉頭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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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春宵苦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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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在夜色蒼茫和人士們的燈籠光映照下,在邯鄲寂靜的街道以普通速度奔馳□。
在車行的顛簸中,項少龍思潮起伏。
直到這刻,他仍未想到有何良策,可活捉趙穆,割下樂乘的首級,然后安然逃离邯鄲。
趙穆今晚才剛給人行刺,以后肯定倍加小心,保安勢將大幅增強,在這种情況下,要殺死他都不容易,更不要說去活捉他了。
至于樂乘此人乃邯鄲城的太守,城內兵馬全由他調遣,想殺死他又豈會是易事。
現在六國的使節和要人陸續抵達,趙人為了保持机密,又為防止秦人間諜混入城內,城防必然十倍甚至百倍地加強,甚至要想遣人溜出城外也是危險的事,皆因出入均有人作詳盡記錄。
更何況時間有限,若趙人發覺他許下的大批戰馬牲口快將抵達邯鄲的諾言不會兌現,他的處境將更不樂觀。
幸好尚有數百匹戰馬牲口快將抵達邯鄲的諾言不會兌現,他的處境將更不樂觀。
幸好尚有數百匹戰馬會在旬日內抵達,希望那能緩和趙人的期待。
和趙穆在一起亦是非常危險的事,只要說錯一句話,動輒就有敗亡受辱之虞。
至于私人感情方面,更是一塌糊涂。
首先誰也不能保證紀嫣然會否不變心,有了趙雅的教訓,他對自己這方面的信心已大不如前了。
至于和趙雅的恩怨交纏,則更使他備受困扰。有時覺得她很可怜,但大多數時間更感到她的可恨。
唉!算了!
忘記她好了。
她确是水性楊花的女人,見一個愛一個。
恐怕那李園向她勾勾指頭,她便會投怀送抱了。
想到這里,報复的火焰又燃燒起來,心情更是矛盾。
趙致分明看穿了點東西,人心難測,假設她要出賣他們,他們的收場亦會很凄慘,力戰而死已是很好的結局了,最怕給人布局生擒,那時就生不如死了。
終于回到了前身是質子府的府第。
項少龍走下馬車,進入府內。
滕翼、烏卓、荊俊全在等候他回來,跟他直進有高牆環護,以前軟禁假嬴政的府中之府。
三人見他臉色不豫,都不敢發問,隨□他到了議事的密室□。
四人坐定后,項少龍臉寒如水地向荊俊道:“小俊!你究竟向趙致透露了什么?不准有任何隱瞞。”
滕翼和烏卓兩人一起色變。
在這遍地仇敵的險境,正是步步如履薄冰,一步走錯,立刻是沒頂之禍,更何況□漏了底細。
荊俊一震垂下頭去,惶恐道:“三哥見到了趙致嗎?”
項少龍先不說出趙致沒有直接揭破他,以免荊俊抵賴,只點了點頭。
滕翼拍几大罵道:“你這無知小子,不分輕重,你是否想所有人為你的愚蠢行為喪命,我們早警告過你了。”
荊俊苦笑道:“那警告來得太遲了,我早告訴了她我們會在短期內回來。”
烏卓鐵青著臉道:“你難道不知趙致是趙人嗎?若她愛趙國的心多過愛你,會是怎樣的后果。”
荊俊頹然道:“她根本不愛我,愛的只是三哥。”
三人為之愕然。
滕翼皺眉道:“你莫要胡言亂語,圖開脫自己的責任。”
烏卓道:“是她親口告訴你嗎?”
荊俊哭喪著臉道:“她只當我是個淘气愛玩的小弟弟,肯和我說話,只是想多知道點三哥的事。”
項少龍道:“她最后給你那封信是說什么的?”
荊俊慚愧地囁嚅道:“她問我何時來邯鄲,要不要接應。唉!我也不是沒有想過她是趙人這個問題,而是她告訴我与趙穆有深仇,所以我才信她不會出賣我們。”
項少龍發起怔來,表面看趙致与趙穆相處融洽,還為他訓練歌姬,一點都看不出异樣的情況。
她為何痛恨呢?
烏卓道:“她和趙穆有什么冤仇?”
荊俊茫然搖頭,道:“她不肯說出來。”
滕翼沉吟道:“說不定是和女儿家的貞操有關。”
烏卓道:“趙致的家族有什么人?”
項少龍和滕翼都露出注意的神色,這問題正是關鍵所在,若趙致在趙國有龐大的親族,又怎肯為了一個男人犧牲所有族人。至少她便不能不顧她的親父,但若要她爹陪她一起走,卻是絕不會得到她父親同意的。
荊俊道:“她好像只是与爹相依為命,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滕翼跌足歎道:“你真是糊涂誤事。”荊俊是因他而來,使他感到要對荊俊所做的事負責。
烏卓道:“你不是回了封信給她嗎?信□說了什么呢?”
三人中這時以烏卓最泠靜,句句都問在最關鍵性的骨節眼上。
荊俊終是小孩子,哭了出來道:“我告訴她我們將會以偽裝身分在邯鄲出現,到來后才找机會与她聯絡。”
項少龍心中不忍,拍著他肩頭安慰道:u情勢尚未太坏,她雖似認出了是我,一來還是不太肯定,二來仍沒有揭破我。可知仍有轉寰的余地。不過我真不明白,若你明知她只當你是小弟弟,為何仍要与她糾纏不清?”
荊俊嗚咽道:“我都不明白,不過假若她成了你的女人,小俊絕不會有絲毫不滿。”
滕翼淡淡道:“我們不能讓命運操縱在一個女人手□,小俊你給我帶路,我要親手殺了她。以免夜長夢多。”
荊俊渾身劇震,駭然瞪大了眼睛。”
烏卓點頭道:“看來這是唯一的辦法了。”
四人中,已有兩人同意殺人滅口,荊俊惊得忘了哭泣,求助的望向項少龍。
項少龍暗忖,若要保密,怕要把田貞也殺了才行,自己怎辦得到?淡然道:“這樣做會未見其利,先見其害,趙致今晚曾多次与我說話,又對我特別注意,這情況定會落到一些有心人眼□。假若她這么見我一面后,當晚立即被殺,終有人會猜到我頭上來。”
烏卓泠然道:“那另一方法就是把她變成你的女人,使我們可絕對的控制她,同時可查清她的底細。”
項少龍看了荊俊一眼,見他噤若寒蟬,垂首頹然無語,心生怜惜,歎道:“小俊是我的好兄弟,我怎能奪他所愛呢?”
荊俊感激地道:“有三哥這么一句話,小俊已深切感受到兄弟之情,事實上三哥早讓小俊享盡人間榮華富貴,小俊尚未有報答的机會。今次又是小俊不合犯錯,差點累死了所有人。”
倏地跪了下來,向項少龍叩頭道:“三哥請放手對付趙致,小俊什么都心服口服。”
至此三人無不知荊俊真的深愛著趙致,為保她一命,宁愿放棄自己的權利。換一個角度看,則是自動引退,好成全趙致對項少龍的情意。
項少龍苦笑道:“我對趙致這美女雖有好感,卻從沒有想到男女方面的關系去,腦筋一時很難轉過來,何況更有點像要去奪取自己好兄弟的女人似的。”
滕翼正容道:“這事誰都知少龍是為了所有人的生命安危去做,不須有任何顧忌,若有問題,狠心點也沒得說的了,總好過坐以待斃。
荊俊道:“三哥!我立即帶你去!”
項少龍大感頭痛,拖延道:“我聯絡上紀嫣然了!”
眾人大喜追問。
項少龍把宴會中發生的事一一道出,三人都听得眉頭深鎖,忽然又鑽了個李園出來,對今次的行動有害無利,亦把形勢弄得更复雜了。
正煩惱間,敲門聲起。
烏卓露出不悅之色,誰敢在他們密議時刻來打扰,荊俊待要開門,給謹慎的滕翼一把抓著,怕人看到他哭腫了的眼睛,親自把門拉開。
精兵團大頭領烏果在門外道:“有位不肯表露身分的客人來找大爺,現在客廳里等候。”
接著又扼要描述了那人的衣著和外型。
眾人听得此人可能是女扮男裝,都臉臉相覷,難道竟是趙致找上了門來。
項少龍長身而起道:“我去看看!”
項少龍步出客廳,一看下大喜沖前。
那全身被寬大袍服遮蓋的美女不顧一切奔了過來,投入了他怀抱,嬌軀因激動和興奮而不住抖顫。
竟是艷名蓋天下的才女紀嫣然。
項少龍感受著怀抱充滿青春火熱的生命和動人的血肉,今晚所有愁思憂慮立時給拋到九天云外。
他掀開了她的斗篷,讓她如云的秀發瀑布般散垂下來,感動地道:“真想不到嫣然今晚就來找我,項少龍受寵若惊了。”
紀嫣然不理在旁目定口呆的烏果,用盡气力摟著他粗壯的脖子道:“嫣然一刻都等不了,這大半年來人家每天都度日如年,飽受思念你的折磨,若非可与鄒先生不時談起你,人家更受不了。”
美人恩重,項少龍攔腰把她抱了起來,向烏果道:“告訴他們是誰來了!”便朝臥室走去。
紀嫣然的俏臉立即火燒般灼紅起來,耳根都通紅了,雖把羞不可仰的俏臉埋在他的頸項間,但心儿急劇的躍動聲卻毫不掩飾地暴露了她的羞喜交集。
但她并沒有任何反對的意思,嬌軀酥軟得除了嬌喘連連外話都說不出來了。
項少龍雖非如此急色的人,一來的确對這情深義重的嬌嬈想得要命,而她又是誘人無比,更重要是他生出了快刀斬亂麻的心意,而盡早得到了這絕世美女的身体,免致節外生枝,給李園這工于心計的人乘虛而入,或以什么卑鄙手段奪了紀嫣然去。
他本對李園印象甚佳,但自知他与春申君借妹子李嫣嫣進行的陰謀后,觀感完全改變過來。
由客廳回到寢室這段路程,似若整個世紀般漫長。
兩人都緊張得沒有說過一句話。
關上房門后,項少龍与她坐到榻上,用強有力的手臂環擁著她,使她動人的肉体毫無保留地挨貼在他身上。
項少龍溫柔地吻著她修美的粉項和晶瑩得如珠似玉的小耳朵,還放肆地啜著她渾圓嬌嫩的耳珠。
紀嫣然完全融化在他的情挑□,檀口不住發出令人神搖魄蕩、銷魂蝕骨的嬌吟,美麗的胴体向他擠壓磨擦。
項少龍接著撫上她的香唇,紀嫣然再忍不住,玉臂纏上了他,狂熱地反應著。
所有相思而來的苦楚,都在這刻取回了最甜蜜迷人的代价。
此時兩人都融入渾然忘憂,神魂顛倒,無比熱烈的纏綿中,在項少龍的挑動下,紀嫣然被煽起了情欲的烈焰。
項少龍霸道放肆,無處不到的愛撫,更刺激得她嬌軀抖顫,血液奔騰。
只听愛郎在耳旁溫柔情深地道:“嫣然!項少龍很感激你的垂青,你對我太好了。”
紀嫣然嗯的應了一聲,旋又轉為呻吟,這男子的手早熟練地滑入了她的衣服里,肆意撫弄著從未有人曾入侵的禁地。
接著身上的衣服逐一減少。
紀嫣然星眸半閉,任由項少龍為所欲為,偶然無意識地推擋一下,但只有象征式的意義,毫無實際的作用。
高燃的紅燭映照中,她羊脂白玉般毫無瑕疵的美麗肉体,終于澈底展露在項少龍的手与眼底下。
項少龍偏在這時咬著她的小耳珠道:“這樣好嗎?”
紀嫣然無力地睜開滿溢春情的秀眸,白了他一眼,然后芳心深許地點了點頭,再□上了美目,那撼人的誘惑力,若得項少龍立即加劇了對她嬌軀的活動。
使她身無寸縷的肉体橫陳仰臥后,項少龍站了起來,一邊欣賞著這天下沒有正常男人不想得到的美麗胴体,一邊為自己寬衣脫屣。
紀嫣然轉身伏在榻上,羞不可仰地側起俏臉,含情脈脈地帶笑朝他偷瞧著。
項少龍笑道:“老天爺多么不公平,嫣然早看過我的身体,我卻要苦候了大半年才有此扳平的机會。”
紀嫣然嬌嗔道:“人家只是為你療傷,最羞人的部分都是你的倩公主一手包辦,那有像你眼前般對人家啊!”
項少龍露出精壯完美,筆挺偉岸的動人男体,微笑道:“紀才女終于回复了說話的能力了嗎?”
紀嫣然不依道:“你只懂調笑人家。”她很想別過頭去,好看不到眼前男儿羞人的情景,偏是眼睛不爭气,無法离開項少龍充滿陽剛美的身体,更不愿看不見他。
項少龍一膝跪在榻沿,俯頭看著她,雙手同時撫上她的粉背和隆臀上,歎道:“我的天啊!這真是老天爺令人感動的杰作。”
紀嫣然被他新鮮迷人的情話誘得呻吟一聲,嬌喘道:“項郎啊!天亮前人家還要赶回去呀!”
項少龍笑道:“那還不轉過身來?”
紀嫣然今次不但沒有乖乖順從,還恨不得可鑽入了榻子里藏起來。
項少龍坐到榻上,溫柔地把她翻了過來。
紀嫣然雙眸緊閉,頰生桃紅,艷光四射,可愛動人至极點。
項少龍壓上了她,肉体毫無間閡的接触,立使這對男女身体的熱度不斷升高。
芙蓉帳暖,在被浪翻騰下,紀嫣然被誘發了處子的熱情,不理天高地低地逢迎和痴纏著項少龍。
項少龍至此對紀嫣然的愛完全放下心來,暢游巫山,得到了人人羡慕的艷福、紀嫣然珍貴的貞操。
云收雨散后,紀嫣然手足仍把他纏過結實,秀目緊閉、滿臉甜美清純。
項少龍感到這美女是如許的熱戀著他,信任著他,心中不由泛起因怀疑她而生的歉咎。
項少龍貼著她的臉蛋,柔聲道:“快樂嗎?”
紀嫣然用力摟著他,睜開美眸,內中藏著狂風暴雨后的滿足和甜蜜,檀口輕吐道:“想不到男女間竟有這么動人的滋味,嫣然似感到以前都是白活了。”
這几句深情誘人的話,比什么催情藥物更見效,立時又惹起另一場風暴。
至此兩人水乳交融,再無半分間膜。
項少龍清楚感到對她的深愛,才會因李園的出現而緊張煩困。
紀嫣然吻了他一口道:“你是否怕人家喜歡了那李園呢?”
項少龍尷尬地點頭。
紀嫣然柔情似水地道:“你太小覷嫣然了,美男子我不知見過多少,除你外沒有人能令嫣然有半絲心動。項少龍所以能打動紀嫣然,亦不全因他長得比別人好看,而是因他的胸襟气魄、超凡的智慧、和一种令人無法抗拒的英雄气概。”接著垂下頭去輕輕道:“現在還加上了府第的纏綿恩愛、男女之樂。”
項少龍差點便要和她來第三回合,只恨春宵苦短,雞鳴聲催促再三下,邊纏綿邊為她穿上衣裳。
紀嫣然寄居的大宅是邯鄲著名大儒劉華生的府第,离項少龍的住處只隔了兩條街,項少龍陪她循著橫街小巷,避過巡邏的城卒,溜了回去。
紀嫣然由后園潛回府內前,項少龍還要又吻又摸,弄得這美女臉紅耳赤后,才放她回去,□中抵死纏綿處,只他兩人才体味得到。
回家時,項少龍心中填滿甜蜜溫馨的醉人感覺。
忽然間,所有困難和危險,都變成微不足道的屑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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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愛恨情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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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少龍以特种部隊訓練出來的堅強意志,勉強爬起床來,到客廳去見趙穆。
趙穆神態親切,道,“來!我們好好談談。”
項少龍故作愕然道:“不是立即要到紀才女處嗎?”
趙穆苦笑道:“今早這人儿派人來通知我,說身子有點不适,所以看馬的事要另改時日。唉!女人的心最難測的了,尤其是這种心高气傲的絕世美女。”
項少龍心中暗笑,有什么難測的?紀嫣然只是依他吩咐,取消了這約會,免得見著尷尬。不過卻想不到趙穆會親自前來通知。
揮退左右后,項少龍在他身旁坐了下來,道:“侯爺昨晚睡得好嗎?”
趙穆歎道:“差點沒□過眼,宴會上太多事發生了,叫自己不要去想,腦袋偏不听話。”再壓低聲音道:“李園今趟原來帶了大批從人來,稱得上高手的就三十多人,都是新近被他收作家將的楚國著名劍手,平日他在楚國非常低調,以免招爹的疑心,一到這里就露出本來面目了。”
項少龍道:“侯爺放心,我有把握教他不能活著回我們大楚去。”
趙穆感動地瞧著他道:“爹真沒有揀錯人來,你的真正身分究竟是誰?為何我從未听人提過你。”
項少龍早有腹稿,從容道:“鄙人的真名叫王卓,是休圖族的獵戶,君上有趟來我附近處打獵,遇上狼群,被鄙人救了。自此君上就刻意栽培我,又使鄙人的家族享盡富貴,對鄙人恩重如山,君上要我完成把你扶助為趙王的計划,所以一直不把我帶回府去,今次前來邯鄲,是与侯爺互相呼應,相机行事,這天下還不是你們黃家的嗎?小人的從人全是休圖族人,絕對可靠,侯爺盡可安心。”
趙穆听得心花怒放,心想爹真懂用人,這王卓智計既高,又有膽色,劍術更是高明,有這人襄助,加上樂乘策應,趙君之位還不是我囊中之物?最大的障礙就只有廉頗和李牧這兩個家伙吧了。
趙穆道:“我昨夜想了整晚,終想到一個可行之計,不過現在時机仍未成熟,遲些再和你商量。由于孝成王那昏君對你期望甚殷,你最緊要盡早有點表現。”
項少龍暗笑最緊要還是有你最后這句話。站起來道:“多謝侯爺提醒。鄙人現在立即領手下到城郊農場的新址研究一下如何開拓布置。”
趙穆本是來尋他去敷衍對他項少龍有意的龍陽君,免致惹得這魏國的權要人物不滿。聞言無奈陪他站起來道:“記得今晚郭縱的宴會了,黃昏前務要赶回來。”
項少龍答應一聲,把他送出府門,才与烏卓等全体出動,往城郊去了。
烏卓、荊俊和大部份人都留于新牧場所在的藏軍谷,設立營帳,砍伐樹木,舖橋修路,裝模作樣地准備一切,其實只是設立据點,免得有起事來一网成擒,亦怕荊俊耐不住私自去找趙致。
黃昏前,項少龍、滕翼和三十多名精兵團里的精銳好手,馬不停蹄的赶返邯鄲。
才抵城門,守城官向他道:“大王有諭,命董先生立即進宮參見。”
項少龍与滕翼交換了個眼色,均感不妙,趙王絕不會無端召見他的。
兩人交換了几句話后,項少龍在趙兵拱□下,入宮見孝成王。
成胥親自把他帶到孝成王日常起居辦公的文英殿,陪待著他的竟不是趙穆而是郭開。
項少龍見孝成神色如常,放下心來,拜禮后遵旨坐在左下首,面對著郭開。
成胥站到孝成王身后。
郭開向他打了個眼色,表示正照顧著他。
孝成王問了几句牧場的事后,歎了口气道:“牧場的事,董先生最好暫且放緩下來,盡量不露風聲。”
項少龍愕然道:“大王有命,鄙人自然遵從,只不知所為何由?”
孝成王苦笑道:“拓展牧場是勢在必行,只是忽然有了點波折,讓郭大夫告訴先生吧!”
郭開干咳一聲,以他那陰陽怪气的聲腔道:“都是那李園弄出來的,不知他由那里查得董先生今次是回歸我國。早上見大王時,便說先生雖為趙人,但終屬楚臣,若我們容許先生留在趙國,對兩國邦交會有不良影響。”
項少龍差點气炸了肺葉,這李園分明因見紀嫣然昨晚与自己同席,又親密對話,所以妒心狂起,故意來破坏他的事。不問可知,他定還說了其他坏話。幸好孝成王實在太需要他了,否則說不定會立即將他縛了起來,送返楚國去。
孝成王加重語气道:“寡人自不會把他的話放在心上,只是目前形勢微妙,此人的妹子乃楚王寵妃,正權重一時,若他在楚王面前說上兩句,勸他不要出兵對付秦人,我們今次的‘合從’將功敗垂成,所以現在仍不得不敷衍他。”
郭開笑道:“待李嫣嫣生了孩儿后,李園就算在楚王前說話,亦沒有作用了。”
項少龍陪著兩人笑了起來。
他自然明白郭開指的是楚王是個天生不能令女人生儿子的人,所以李嫣嫣料亦不會例外。可是他卻知道今次真正的經手人是春申君而非楚王,而且至少有一半机會生個男孩出來,郭開的推測雖未必准确。當然亦難以怪他,誰想得到其中有此奧妙呢。
項少龍心中一動:“鄙人是否應避開一會呢?”
孝成王道:“万万不可,那豈非寡人要看李園的面色做人,寡人當時向李園說:董先生仍未決定去留,就此把事情拖著。所以現在才請先生暫時不要大張旗鼓,待李園走后,才作布置。”
項少龍心中暗喜,故作無奈道:“如此我要派人出去,把正在運送途中的牲口截著,不過恐怕最早上路的一批,應已進入境內了。”
孝成王道:“來了的就來吧!我們确需補充戰馬,其他的就依先生的主意去辦。”
項少龍正愁沒有借口派人溜回秦國報訊,連忙答應。
孝成王沉吟片晌,有點難以啟齒地道:u昨晚巨鹿侯宴后把先生留下,說了些什么話呢?”
項少龍心中打了個突兀,暗呼精彩,想不到孝成王終對趙穆這“情夫”生出疑心,其中當然有那其奸似鬼的郭開在推波助瀾了,裝出惊愕之色道:“侯爺有問題嗎?”
郭開提醒他道:“先生還未答大王的問題?”
項少龍裝作惶然,請罪后道:“巨鹿侯對鄙人推心置腹,說會照顧鄙人,好讓鄙人能大展拳腳,又說,嘿……”
孝成王皺眉道:“縱是有關寡人的坏說話,董先生亦請直言無忌。”
項少龍道:“倒不是什么坏話,侯爺只是說他若肯在大王面前為鄙人說几句好話,包保鄙人富貴榮華。唉!其實鄙人一介莽夫,只希望能安心養馬,為自己深愛的國家盡點力吧了!不要說榮華富貴,就連生生死死也視作等閒。”
孝成王听他說到趙穆籠絡他的話時,泠哼一聲,最后當項少龍“剖白心跡”時,他露出感動神色,連連點首,表示贊賞。
項少龍續道:“侯爺還想把鄙人留在侯府,為我找個歌姬陪宿,不過鄙人想到正事要緊,堅決拒絕了。”
郭開道:“大王非常欣賞先生的任事精神,不過這几天先生最好只是四處玩玩,我們邯鄲有几所著名的官妓院,待小臣明天帶領先生去趁趁熱鬧吧!”
再閒聊几句,孝成王叮囑了不可把談話內容向趙穆透露后,郭開陪著項少龍离開文英殿。
踏著熟悉的回廊宮院,舊地重游,憶起香魂渺渺的妮夫人,項少龍不胜感慨,連郭開在耳旁絮絮不休的說話,也只是有一句沒一句地听著。
郭開見他神態恍惚,還以為他因李園一事郁郁不樂,安慰道:“董先生不要為李園這种人介怀,是了!今晚你不是要赴郭縱的晚宴嗎?”
項少龍一震醒了過來,暗責怎能在這時刻鬧情緒,訝道:“大夫不是也一道去嗎?”
郭開微笑道:“我已推掉了,自東周加的姬重到了邯鄲后,本人忙得气都喘不過來,只是為大王起草那分建議書,我便多天沒能好好睡覺了。”
項少龍正要答話,左方御道處一隊人馬護著一輛馬車緩緩開過來,剛好与他們碰上。
郭開臉上現出色迷迷的樣子,低聲道:u雅夫人來了!”
項少龍早認得趙大等人,停下步來,好讓車隊先行。
趙大等紛紛向郭開致敬。
項少龍心中暗喜,故作無奈道:“如此我要派人出去,把正在運送途中的牲口截著,不過恐怕最早上路的一批,應已進入境內了。”
孝成王道:“來了的就來吧!我們确需補充戰馬,其他的就依先生的主意去辦。”
項少龍正愁沒有借口派人溜回秦國報訊,連忙答應。
孝成王沉吟片晌,有點難以啟齒地道:u昨晚巨鹿侯宴后把先生留下,說了些什么話呢?”
項少龍心中打了個突兀,暗呼精彩,想不到孝成王終對趙穆這“情夫”生出疑心,其中當然有那其奸似鬼的郭開在推波助瀾了,裝出惊愕之色道:“侯爺有問題嗎?”
郭開提醒他道:“先生還未答大王的問題?”
項少龍裝作惶然,請罪后道:“巨鹿侯對鄙人推心置腹,說會照顧鄙人,好讓鄙人能大展拳腳,又說,嘿……”
孝成王皺眉道:“縱是有關寡人的坏說話,董先生亦請直言無忌。”
項少龍道:“倒不是什么坏話,侯爺只是說他若肯在大王面前為鄙人說几句好話,包保鄙人富貴榮華。唉!其實鄙人一介莽夫,只希望能安心養馬,為自己深愛的國家盡點力吧了!不要說榮華富貴,就連生生死死也視作等閒。”
孝成王听他說到趙穆籠絡他的話時,泠哼一聲,最后當項少龍“剖白心跡”時,他露出感動神色,連連點首,表示贊賞。
項少龍續道:“侯爺還想把鄙人留在侯府,為我找個歌姬陪宿,不過鄙人想到正事要緊,堅決拒絕了。”
郭開道:“大王非常欣賞先生的任事精神,不過這几天先生最好只是四處玩玩,我們邯鄲有几所著名的官妓院,待小臣明天帶領先生去趁趁熱鬧吧!”
再閒聊几句,孝成王叮囑了不可把談話內容向趙穆透露后,郭開陪著項少龍离開文英殿。
踏著熟悉的回廊宮院,舊地重游,憶起香魂渺渺的妮夫人,項少龍不胜感慨,連郭開在耳旁絮絮不休的說話,也只是有一句沒一句地听著。
郭開見他神態恍惚,還以為他因李園一事郁郁不樂,安慰道:“董先生不要為李園這种人介怀,是了!今晚你不是要赴郭縱的晚宴嗎?”
項少龍一震醒了過來,暗責怎能在這時刻鬧情緒,訝道:“大夫不是也一道去嗎?”
郭開微笑道:“我已推掉了,自東周加的姬重到了邯鄲后,本人忙得气都喘不過來,只是為大王起草那分建議書,我便多天沒能好好睡覺了。”
項少龍正要答話,左方御道處一隊人馬護著一輛馬車緩緩開過來,剛好与他們碰上。
郭開臉上現出色迷迷的樣子,低聲道:u雅夫人來了!”
項少龍早認得趙大等人,停下步來,好讓車隊先行。
趙大等紛紛向郭開致敬。
眼看馬車轉往廣場,車□卻抓了起來,露出趙雅因睡眠不足略帶蒼白倦容的俏臉,當她看到項少龍時,并沒有顯出惊奇之色,像早知他來了王宮,只是嬌呼道:“停車!”
馬車和隨員停了下來。
趙雅那對仍是明媚動人的美目先落在郭開臉上,笑道:“郭大人你好!”
郭開色授魂与地道:“這么久沒有和夫人彈琴下棋,怎還稱得上是好呢?”
項少龍听得心頭火發,恨不得賞趙雅一記耳光,她實在太不知自愛了。
趙雅見郭開在這馬痴面前盡說這种調情的話,尷尬地答道:“郭大夫說笑了。”目光轉到項少龍臉上,柔聲道:“董先生是否要到郭府去,若是不嫌,不若与趙雅一道去吧!”
項少龍泠然道:“多謝夫人雅意,鄙人只想一個人獨自走走,好思索一些事情。”
郭開以為他對李園的事仍耿耿于怀,沒感奇怪;趙雅則猜他因昨晚被自己不客气地拒絕了,所以現在要還以頻色。暗忖這人的骨頭真硬,似足了項少龍。
心中一軟,輕輕道:“如此不勉強先生了。”
馬車在前呼后擁下,朝宮門馳去。
項少龍拒絕了郭開同坐馬車的建議道:u鄙人最愛騎馬,只有在馬背上才感安全滿足,大夫可否著□士不用跟來,讓鄙人獨自閒逛,趁便想些問題。”
郭開疑惑地道:“先生初來邯鄲,怎知如何到郭家去呢?”
項少龍心中懍然,知道最易在這种無關痛痒的細節里露出破綻,隨口道:“大夫放心,鄙人早問清楚路途了。”
飛身上馬,揮手去了。
一出宮門,項少龍放馬疾馳,片刻后就赶上趙雅的車隊。
雅夫人听得蹄聲,見他雄姿赳赳地策馬而來,美目不由閃亮起來,旋又蒙上茫然之色。
自項少龍离趙后,她嘗到了前所未有的折磨,悔疚像毒蛇般嚙噬著她的心靈。為了忘記這占据了她芳心的男子,她行為比以前更放浪,但項少龍始終霸占著她深心里一個不能替代的位置。這一陣子她与韓闖攪上了,還以為可成功忘掉項少龍,但這董匡的出現,卻勾起了她微妙的興奮与回憶,使她對韓闖亦感意興索然。
項少龍故意不瞧她,瞬眼間將她拋在后方。
邯鄲城此時万家燈火,正是晚飯后的時刻,街道上人車不多,清泠疏落。
項少龍想起了遠在秦國的嬌妻愛婢,心頭溫暖,恨不得立即活捉趙穆,干掉樂乘,□美回師。
走上通往郭縱府的山路時,后方蹄聲驟響,回頭一看,追上來的竟是趙致。
項少龍一見是她,想想起荊俊和滕烏二人的提議,立時大感頭痛,放緩慢馳。
趙致轉眼來到他身旁,与他并騎而行,一瞬不瞬地深深注著他道:“董先生像對邯鄲的大街小巷很熟悉呢!”
這么一說,項少龍立知她跟了他有好一段路,到現在才發力追上來,心叫不妙,道:“剛才來時,有人給鄙人指點過路途,致姑娘是否也到郭府赴宴呢?”
趙致沒有答他,瞪著他道:“先生的聲音怕是故意弄得這么沙啞低沉的吧!”
項少龍心中叫苦,若她認定自己是項少龍,區區一塊假臉皮怎騙得了她,今次想不用愛情手段都不成了,歎了一口气,施出絕技,一按馬背,□空彈起,在趙致嬌呼聲中,落到她身后,兩手探前,緊緊箍著她沒有半分多余脂肪的小腹,貼上她臉蛋道:“致姑娘的話真奇怪?鄙人為何要故意把聲線弄成這樣子呢?”
趙致大窘,猛力掙扎了兩下,但在這情況下反足以加強兩人間的接触,惊怒道:u你干什么?”
項少龍哈哈一笑,一手上探,抓著她下頷,移轉玉臉,重重吻在她嬌艷欲滴的朱唇上。
趙致“嚶嚀”一聲,似是迷失在他的男性魅力和情挑里,旋又清醒過來,后肘重重在他脆弱的脅下撞了一記。
項少龍慘哼一聲,由馬屁股處翻跌下去,其實雖是很痛,他亦未致如此不濟,只不過是好給她個下台階的机會。
趙致嚇得花容失色,勒轉馬頭,馳回項少龍仰臥處,跳下馬來,蹲跪地上,嬌呼道:“董匡!你沒事吧!”
項少龍睜開眼來,猿臂一伸,又把她摟得壓在身上,然后一個翻身,把她壓在路旁的草叢處。
趙致給他抱壓得身体發軟,但又不甘心被他占了便宜,更重要是到現在仍不敢确定他是否項少龍,若給他這樣再吻著了,豈非對不起自己暗戀著的男子,熱淚涌出道:“若你再輕薄我,我便死給你看!”
項少龍想不到她如此貞烈,心生敬意,但卻知道若這么便离開她,情況會更為尷尬,而在未知虛實前,又不可揭開真正的身分,惟有仍把她壓個結實,柔聲道:“致姑娘討厭我嗎?”
趙致感到自己的身体一點都沒有拒絕對方的意思,又惱又恨,閉上美目,任由淚水瀉下,軟弱地道:“還不放開我,若有人路過看到,人家什么都完了。”
項少龍俯頭下去,吻掉了她其中一顆淚珠,摟著她站了起來,道:“姑娘太動人了,請恕鄙人一時情不自禁。”
趙致崩潰了似的眼淚如泉流涌,凄然搖頭道:“你只是在玩弄我,否則為何要騙人家,我知道你就是他。”
項少龍暗歎一口气,依然以沙啞的聲音,柔聲道:“今晚我到你家找你,好嗎?”
趙致惊喜地睜開烏靈靈的美目,用力點著頭。
項少龍舉袖為她拭去淚漬,心生歉疚,道:“來!我們再不去就要遲了。”
趙致掙脫出他的怀抱,垂頭低聲道:“趙致今晚在家等你。”
項少龍愕然道:“你不去了嗎?”
趙致破涕為笑,微嗔道:“你弄得人家這么不成樣子,還怎見得人。”
躍上馬背,馳出几步后,仍不忘回頭揮手,送上嫣媚甜笑,那种少女怀春的多情樣儿,害得項少龍的心儿急跳了几下。
直至她消失在山路下,項少龍才收拾心情,往郭府赴宴去也。
郭府今晚的宴會,賓客少多了,除了趙穆、樂乘、韓闖、趙霸外,就只有項少龍不愿見到的李園,若加上趙雅和他,就是那么七個人,郭縱的兩個儿子都沒有出席,可能是到別處辦事去了。
郭縱對他沒有了昨晚的熱情,反對李園特別招呼殷勤,似乎他才是主客。
項少龍早慣了這种世態炎涼,知道郭縱是故意泠淡自己,好爭取李園這可能成為楚國最有權勢的新貴好感。
李園對他這情敵保持著禮貌上的客气,但項少龍卻清楚感到他對自己的□恨。
這也難怪,昨晚他目睹在歌舞表演時,紀嫣然仍對他親密說話,以他的精明和對紀嫣然的熟悉,不難看出端倪,察覺這絕世佳人對他頗有意思。
閒話几句后,趙穆借故把他拉到一旁,低聲問道:“大王為何召見你呢?”
項少龍正等待他這句話,正中下怀道:u他們追問昨晚侯爺對我說了什么話,我當然不會道出真相,只說侯爺和鄙人商量開辟新牧場的事。侯爺!不是小人多心,孝成王那昏君似乎在怀疑你,我看郭開定是暗中出賣了你!”
趙穆眼中閃過駭人的寒光,泠哼了一聲道:“遲些我就教他們知道厲害!”
項少龍知道已迫著趙穆走上了謀反的路,此時趙霸走了過來,兩人忙改說閒話。
趙穆笑道:“館主標致徒儿今晚不陪同出席嗎?”
趙霸道:“她應該來的,我剛派了人去找她。”
環佩聲響,趙雅翩然而來。
郭縱向李園、樂乘和韓闖告罪一聲,趨前迎迓。
趙雅目光先落在項少龍身上,再移往韓闖和李園處,猶豫片刻后,朝項少龍走來。
項少龍故意不望她,目光轉往別處打量。
今次設的是像紀嫣然在大梁香居的“聯席”,在廳心擺了一張大圓几,共有十個位子。
項少龍心中暗數,就算把趙致包括在內,仍空了個座位出來,只不知還有那位貴客未來。
香風飄到,趙雅与各人招呼后,向剛把頭轉回來的項少龍道:“董先生的馬真快,比人家還要早到了那么多。”
項少龍瀟洒一笑,算是答覆了。
就在此時,又有人來了。
在兩名侍女扶持下,一個刻意打扮過,華服云髻的美麗少女婀娜多姿地走了進來。趙穆等均面現訝色,顯然不知她是何方神圣。
這謎底由郭縱親手揭盅,這大商賈呵呵笑道:“秀儿!快來見過各位貴賓。”又向眾人道:“這是郭某幼女郭秀儿!”
趙穆訝道:“原來是郭公的掌上明珠,為何一直收了起來,到今天才讓我們得見風采。”
項少龍心中一動,想到了郭縱是有意把幼女嫁与李園,那將來若趙國有事,亦可避往不是首當秦國鋒銳的楚國,繼續做他的生意。
像郭縱這類冶鐵和鑄造兵器業的大亨,沒有國家不歡迎,但多了李園這种當權大臣的照應,當然更是水到渠成。
現今天下之勢,除三□外,遠离強秦的樂土首選是楚國。齊國鄰接三□,有唇亡齒寒之險,燕國被田單所敗后,已一蹶不振。惟有僻處南方的楚國仍是國力雄厚,短期內尚有偏安之力。一天三□仍在,楚人都不用操心秦人會冒險多辟一條戰線。
烏家成功移居秦國,郭縱這精明的生意人自然要為自己打算了。
此時郭秀儿盈盈來到眾人身前,斂衽施禮。
這年不過十六的少女曲條可人,長著一張清秀的鵝蛋臉儿,那對美眸像會說話般誘人,明淨如秋水,更添嬌媚。嘴角挂著一絲羞甜的笑意,容光瀲艷處,差點可和烏廷芳相媲美。包括李園在內,眾人無不動容。
郭縱見狀,大為得意,招手道:“秀儿快來拜見李先生。”
郭秀儿美目看到李園,立時亮了起來,螓首卻含羞垂了下去,把嬌軀移了過去。
眾人登時泛起被泠落了的感覺,趙雅的神色亦不自然起來。
趙穆瞥了李園一眼,閃過濃烈的殺机,旋即斂沒,卻瞞不過項少龍的銳目。
趙雅現在感到芳心更傾向這粗柔莫測的董匡,往他靠近了點道:“先生有空可否來舍下看看蓄養的馬儿,讓趙雅能請教養馬的心得。”
趙穆還以為她終于肯听話去接近這“王卓”,笑道:“難得夫人邀約,就讓本侯代他答應了。”
項少龍怎也不能當眾落趙穆的臉,無奈點頭。
趙雅見他答應得這么勉強,白他一眼,沒有說出日子時間。
鐘聲響起,入席的時刻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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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嫉恨如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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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項少龍的座位設在趙雅之旁,趙雅那邊接著是韓闖、郭秀儿、李園、郭縱、項少龍右方則是趙霸、樂乘和趙穆。趙致的座位給取消了。
現在誰都知道真正的主角是坐在郭氏父女間的李園,此人能說會道道,不一會逗得郭秀儿不斷掩嘴輕笑,非常融洽。看樣子只要李園肯點頭,郭秀儿就是他的人了。
韓闖顯然對郭秀儿這出眾的美少女很有興趣,可是為了他韓國的外交政策,當然不敢与李園爭一日之短長,專心与趙雅喁喁細語,而趙雅亦故意不理會那馬痴,親熱地与韓闖說話,不住發出銀鈴般的悅耳笑聲,為宴會增添了不少熱鬧与春色。
郭縱為了予李園和愛女制造机會,与各人應酬几句后,便別過臉來和左邊的趙穆、樂乘閒聊,話題不离邯鄲達官貴人間的閒話。
趙霸与郭縱私交甚篤,加入了這談話的小圈子,項少龍雖裝作興趣盎然地聆听,但明顯地被郭縱泠落了。
項少龍心知肚明郭縱轉舵得這么快,是受到了李園的影響,亦可推知這實業大亨對趙國的形勢較前更悲觀,已萌生离意。
他這心態自然瞞不過趙王和郭開,所以后者才提醒他要小心郭縱。
烏家一去,趙國立時更顯露出日暮途窮的弱態。
趙雅又有什么打算呢?
這時侍女上來為各人斟酒。
李園舍下了郭秀儿,朝項少龍看過來道:“董兄今次不惜万水千山,遠道來此,只不知是為了什么原因呢?”
眾人听他語气充滿了挑惹的意味,都停止了說話,看項少龍如何反應。
那郭秀儿首次抬起俏臉,打量這比李園更魁梧威武,外表粗豪的大漢。
項少龍好整以暇地眯起眼睛看著他,以不除不疾的沙啞聲音淡然道:“李兄愛的是美人,董某愛的是駿馬。美人到那里去,李兄就追到那里去,董某則是看那里的水草肥茂,就往那儿跑。只要李兄想想自己,便明白董某人的心意了。”答話粗野得恰到好處。
郭秀儿還以為項少龍口中的美人儿是指自己,羞得垂下了俏臉。
其他人都想不到這老粗的辭鋒可以變得如此厲害,都心生訝意,但亦替李園感到有點尷尬。
只有趙穆心中稱快,他不能開罪李園,項少龍代他出手最恰當了。
李園臉色微變,眼中掠過殺机,泠泠道:“董兄是否暗示我楚國的水草比不上這里呢?”話才出口已知自己失了方寸,同桌的除韓闖外全是趙人,這句話怎可說出來。
果然樂乘、趙霸和早視自己為趙人的趙穆都皺起了眉頭。
項少龍見几句話就迫得李園左支右絀,心中大樂,像看不到李園的怒意般若無其事道:“李兄想得太遠了,鄙人只是打個比喻,其實各處的水草都有优點和缺點,南方气候溫和,養馬容易,不過養出來的馬看是好看了,但總不夠粗壯,也捱不得風寒雨雪;北方養馬困難,可是養出來的馬都是刻苦耐勞,發生馬瘟的机會亦少多了。所以匈奴人的戰馬最是著名,正因是苦寒之地,才盛產良馬。”
眾人無不動容,想不到項少龍如此有見地,兼且連消帶打,指桑罵槐的暗諷位于南方的楚國耽于逸樂,不謀進取,反之北方諸國,包括強秦在內,雖是連年征戰,但卻培養出不少人材,聲勢蓋過了曾一度強大的楚人。
事實亦是如此。楚國自給小小一個越國攻入郢都后,國威大挫,兼之又策略頻出錯誤,國勢每況愈下。
六國的第一次合從攻秦,便以楚怀王為從長,但實質參戰的只有韓、趙兩國。這兩國給秦大敗于韓境內的修魚,齊又倒戈攻趙魏,自亂陣腳。秦因此乘机滅掉巴、蜀,使國境增加了一倍以上,与楚的巫郡、黔中相接,從此就開始了楚人的噩夢,也他們嘗到“坐視”的苦果。
一直以來,秦人最忌就是齊楚的結合,于是秦人以割地誘□楚怀王与齊絕交,得利后旋即食,言大敗楚軍于丹陽,斬首八万,并攻占了楚的漢中,接著再取沼陵,使郢都西北屏藩盡失。
楚怀王的愚蠢行事并不止于此,正當他答應了与齊的另一次合從后,再次受到秦人的誘惑,又一次忽然變卦,還竟和秦國互結婚姻。
齊、魏、韓大怒下連兵討楚背約,怀王吃惊下使太子質于秦,請得秦兵來援,三國才無奈退兵。空助長了秦人气焰。稍后秦人借口攻楚,軟硬兼施,更騙得這蠢王入秦,給拘押起來,終因逃走不成,病死秦境。
到儿子楚頃襄王登位,欲報仇雪恨,可是給秦人虛言一嚇,立即屁滾尿流,不但求和,還向秦國迎親。与父親怀王同樣為歷史多添了一筆糊涂賑。
所以項少龍這一番話,正暗示了楚人的自毀長城,乃人的問題,非戰之罪也。最厲害處是諷喻李園中看不中用,經不起風浪。
趙雅和郭秀儿憑著女性敏銳的直覺,打量兩人,都感到李園就似南方好看的馬,而這董匡則是北方經得起風霜的良驥,李園在她們心中的地位不由降低了少許。
郭縱亦訝然瞧著項少龍,重新思索著到楚國避秦是否适當的做法。
項少龍從無可辨駁的大處入手,論證了楚人优柔寡斷和不夠堅毅耐苦的致命弱點,針針見血。
李園的臉色陣紅陣白,卻是啞口無言。
人家表面上只是評馬,他能說什么呢?
郭縱哈哈一笑,打圓場道:“董先生真是句句話都不离把馬挂在口邊,不愧馬痴,來!我們喝一杯。”
眾人紛紛舉杯,只有李園鐵青著臉,沒有附和,使人感到此人心胸狹窄,有欠風度。
趙穆喝罷,再舉起女侍斟滿的美酒,舉杯向李園、韓闖兩人道:“為韓、楚、趙三國的合從,我們痛飲一杯!”
李園不知想到了什么事,神色回复平時的從容洒脫,含笑舉杯喝了,拉緊了的气氛才放松了點。
韓闖道:“听說齊王對今次邯鄲之會非常重視,相國田單已親身赶來,這兩天就要到了。”
趙穆、樂乘兩人早知此事,其他人卻是初次听得,無不動容。
田單可說是齊國現今無名有實的統治者,聲名之盛,比之魏國的信陵君亦毫不遜色。
楚怀王死后八年,楚國國勢疲弱,而齊國則如日方中,隱与秦國分庭抗禮。就在此時,齊竟中了秦人之計,接受秦昭襄王的建議□□秦王稱西帝,齊人稱東帝。擺明秦齊平分天下之局。
雖在稱帝兩日后齊□王終被大臣勸服取消帝號,卻沒打消得他的野心,先后南征北討,先滅掉了宋,又并吞了一些小國,侵占了許多土地,但國力卻于征戰中大幅損耗,惹得秦、楚、三□聯同燕國出師有名,大舉伐齊。燕將樂毅更攻入臨淄,五年間占了齊國七十余域,只剩下莒和即墨。
田單就是在這艱苦的環境里冒起來的著名人物。他是齊王室的支裔,初時做臨淄市宮底下的小吏,燕軍破城前,他教族人鋸去車軸的末端,奪路逃亡時不致因車軸撞坏而成功逃去,只此一著,已使他嶄露頭角,顯出他臨危不亂,足智多謀的潛質。
俟燕人圍攻即墨,眾人推他為主將,剛好燕昭王逝世,新即位的燕王中了田單的反間計,以一個無能將軍取代了樂毅,此人一去,田單便似摧枯拉朽般把燕人掃出齊境,最有名就是以火牛陣大破燕軍的一役。
田單雖因此威名遠播,但齊國則由此沉□難起,直延到此時。
項少龍還想听下去時,身旁的趙雅親自由女侍處取過酒□,為項少龍几上的空杯添上美酒,秋波盈盈地含笑輕輕道:“董先生!趙雅或有得罪之處,就借這一杯作賠禮吧!”
韓闖正口□橫飛,沒有在意,只有李園眼中奇光一閃,動起腦筋來。
項少龍心中暗怒,這女人真是朝秦暮楚,剛剛還与韓闖如膠似漆,現在被他的言辭打動,又來討好自己,不過亦不致沒風度得教她當面難堪,不泠不熱地舉起酒杯道:“夫人多心了,何來得罪之有!鄙人回敬夫人一杯!”
趙雅美目深注地舉杯喝了。
韓闖這才注意到兩人暗通款曲,臉上掠過不快之色,假若是在韓國,以他的權勢,定要教項少龍好看,現在卻只能郁在心□。
李園哈哈一笑道:“夫人!今天在下尚未与你對酒。”舉起酒杯,遙遙敬祝。
趙雅雖說對他好感略減,卻仍是頗有情意,昨晚此人對她態度泠淡,現在竟主動來撩撥她,不禁受寵若惊,意亂情迷地舉杯飲了。
項少龍明知李園是借趙雅來打擊他,仍是心頭火發,既恨李園又气趙雅的不知自愛,表面當然不露出絲毫痕跡。
李園并不肯就此罷休,繼續挑逗趙雅道:“夫人酒量真好,不若找一晚讓在下陪夫人喝酒,看看誰先醉倒。”
這么一說,同席的九個人里,倒有四個人的表情不自然起來。
臉色最難看的是郭縱和郭秀儿,都覺得他公然兜搭這以放蕩名聞天下的美女,太不顧他們的顏臉了。
韓闖卻將他對項少龍的□妒,轉移到這剛出現的情敵的身上。
趙穆的臉色亦很不自然,狠狠瞪著趙雅,要她出言婉拒。
趙雅想不到對方如此大膽,竟公然在席上約她共渡春宵,拒絕嘛?實在有點不舍得,接受嗎?旁邊這似比李園更有魅力的男子就會看不起自己,妙目一轉道:“李先生如此有興致,趙雅便找天在敝府設宴,到時先生莫要推說沒空呢!”
接著美目環視眾人,笑語盈盈道:“各位都來作見證,看看我們誰先醉倒。”
李園微感愕然,想不到這蕩女竟不受她勾引,不由首次定神打量她。
他的心神自給紀嫣然占据后,很少留意別的女性,這刻細看下,發覺趙雅有若一朵盛放的鮮花,說不盡的嬌媚風情,楚楚動人,那种成熟的美態确是別具一格。而且表面看來,她雖是騷媚入骨,艷光流轉,但卻有著一种綽約雅逸的神韻,教人不敢輕視,不由怦然心動起來,這才明白韓闖為何那般迷戀著她。
李園洒然一笑道:“若定好日子,請人通知在下好了。”
這時趙霸插口入來,各人又轉到別的話題去。
趙雅湊往項少龍處,低聲道:“滿意了嗎?”
項少龍大感快意,知道這蕩女終于向他的另一個身分再次投降,尚未有机會說話,郭秀儿站了起來,神情木然道:“對不起!秀儿有點不舒服,想回房休息。”
李園臉上泛起不悅之色,沒有作聲。
眾人都心知肚明這千金小姐在發李園脾气。
郭縱無奈道:“送小姐回房!”
當下有侍女來把這可人儿送出廳外。
气氛又再度尷尬起來,沒有了郭秀儿,使晚宴失色多了,幸好還有趙雅在撐場面。
趙霸多喝了兩杯,談興忽起,扯著項少龍說起劍術的心得道:“現在學劍的人,很多都急功近利,徒具架勢,卻沒有穩定的身法馬步去配合,對腰力的練習更不看重,有臂力卻欠腕力,茫不知腰、臂、腕和步法四方面的相輔相乘,才能發揮劍法的精華。可知气力的運用乃首要的條件。”
李園心高气傲,顯然不把這趙國的劍術泰斗放在眼里,淡淡道:“我看空有力气都沒用,否則囂魏牟就不會給項少龍宰了!”
“項少龍”這名字現在已成了城內人人避提的禁忌,除韓闖外,無人不為之愕然。
項少龍則因有人提到自己的名字而心中懍然。他飛快瞥了趙雅一眼,只見她神情一黯,發起怔來。
韓闖傲然道:“只可惜他溜了到秦國去,否則定要試試他的劍法厲害至何种程度。”
趙穆咬牙切齒道:“异日攻入咸陽,不是有机會了嗎?”
趙霸給李園搶白,心中不忿,但又說不過李園,沉聲道:“李先生以劍法稱雄楚國,不知可否找天到敝館一行?好讓趙某大開眼界。”
李園雙目電芒閃現,點頭道:“在下每到一地,均愛找當地最著名的劍手切磋比試,趙館主有此提議,李園實是正中下怀。”
今次連樂乘對此子的盛气凌人都看不過眼,笑向趙霸道:“李先生如此豪气千云,館主請定下日子時間,好讓我們能欣賞到李先生的絕世劍術。”
趙霸顯是心中怒极,道:“趙某頗有點急不及待了,不若就是明天吧!看李先生那個時間最适合。”
李園得意洋洋道:“明天可不行,皆因在下約了紀嫣然小姐共游邯鄲,不如改在后天午后時分吧!”
眾人為之愕然,都露出既□慕又嫉妒的神色。
項少龍的心直沉下去,涼了半截。為何嫣然竟肯接受這人的約會?定要向她問個一清二楚。
趙雅則神色本然,給紀嫣然奪了風光,當然不好受。
宴會的气氛至此被破坏無遺,趙霸首先借詞离去,接著輪到趙雅。
韓闖站了起來道:“讓本侯陪雅夫人回府吧!”
趙雅煩惱得蹙起黛眉,搖頭道:“平山侯的好意心領了,趙雅的腦袋有些昏沉,想獨自一人靜靜。”
平山侯韓闖閃過不悅之色.泠泠道:“夫人愛怎樣便怎樣吧!”
趙穆長身而起道:“一起走吧!我卻是談興正隆,誰愿陪我同車。”向項少龍飛了個眼色。
項少龍忙點頭道:“橫豎我一個人來,就由鄙人陪侯爺吧!”
趙雅奇怪地看了項少龍一眼,對兩人的關系生出了疑惑。
眾人紛紛告辭,离郭府分頭走了。
在車內趙穆道:“想不到先生詞鋒如此凌厲,連一向能言善辨的李園亦招架不來。只不知你有沒有把戰胜他手中之劍,据悉此人确有真材實學。”
項少龍皺眉道:“有沒有把握還是其次的問題,不過武場切磋,用的既是鈍口的木劍,又非生死相搏……”
趙穆截斷他道:“我只是想挫他的气焰,并非要殺他。這小子實在太可恨了,若給我把他拿著,定要操他個生不如死。”
項少龍的皮膚立時起了一個個的疙瘩,打了個寒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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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落難姊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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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行館,滕翼低聲道:“嫣然在內室等你。”項少龍正要找她,聞言加快腳步。
滕翼追在身旁道:“趙王找你有什么事?”項少龍不好意思地停了下來,扼要說出了情況,笑道:“我們尚算有點運道,在邯鄲待多一兩個月應沒有問題。”滕翼推了他一把,道:“快進去吧!你這小子真的艷福無邊。”項少龍想不到這鐵漢竟也會爆出這么一句話來,可見善蘭把他改變了很多。笑應一聲,朝臥室走去。
剛關上門,紀嫣然這大美人夾著一陣香風沖入他怀□,熱情如火,差點把他溶掉。
初嘗禁果的女人,分外痴纏,紀才女亦不例外。云雨過后,兩人肢体交纏,喁喁細語。
項少龍尚未有机會問起她与李園的事,這佳人早一步坦白道:“項郎莫要誤怪嫣然,明天人家答應了那李園到城南的‘楓湖’賞紅葉,唉!這人痴心一片,由楚國直追到這□來,纏著人家苦苦哀求,嫣然不得不應酬他一下,到時我會向他表明心跡,教他絕了對嫣然的妄念。”
項少龍听得紀嫣然對李園顯見不無情意,默然不語。紀嫣然微嗔道:“你不高興嗎?只是普通的出游吧了!若不放心,人家請鄒先生同行好了。”
項少龍歎了一口气道:“据我觀察和得來的消息,這人的內在遠不如他外表的好看,但若在這時說出來,我便像很沒有風度了。”
紀嫣然脫出他的怀抱,在榻上坐了起來,任由無限美好的上身展現在他眼前,不悅道:“難道嫣然會認為你是搬弄是非的人嗎?人家早在大梁就是你的人了,有什么值得吞吞吐吐的。”
項少龍把她拉得倒入怀里,翻身壓著,說出了他利用李嫣嫣通過春申君設下的陰謀,又把今晚席上的事告訴了他。
當嫣然听到李園向趙王施壓對付她的“項少龍”,又公然在席上宣布与她的約會時,勃然色變道:“想不到他竟是如此淺薄陰險之徒,嫣然真的有眼無珠了。”
項少龍道:“這人可能在楚國忍隱得很辛苦,所以來到趙國,不怕別人知道時,就露出真臉目了。”
紀嫣然吁出一口涼气道:“幸得項郎提醒嫣然,才沒有被他騙了。唉!項郎何時才可帶人家到到咸陽呢?這樣偷偷摸摸真是痛苦。鄒先生亦很仰慕秦國,希望可快點到那里去呢。”
項少龍歎道:“誰不想快些离開這鬼地方,不過現在仍要等待時机。”
紀嫣然依依不舍坐了起來道:“人家要回去了,今次不用你送我,給人撞到可更百詞莫辯。”旋又笑道:“不若我們合演一場戲,劇目就叫‘馬痴奪得紀嫣然’,若能气死那李園,不是挺好玩嗎?我們也不用偷偷摸摸,提心吊膽了。人家還可公然搬來和你住在一起呢。”
項少龍坐起身來,勾著她粉項再嘗了她櫻唇的胭脂,笑道:“是‘馬痴獨占紀佳人’,又或‘董痴情陷俏嫣然’。這想法真誘人,只怕惹起龍陽君的疑忌,那就大大不妙了。”
紀嫣然笑道:“龍陽君這人最愛自作聰明,只要我們做得恰到好處,似有情若無情,循序漸進,反會釋他之疑,甚至會使他認為人家和那個項少龍沒有關系,否則怎會對別的男人傾心。”再甜笑道:“項郎的說話用詞是這世上最好听的了。”
飄飄然□,項少龍想想亦是道理,精神大振,若能驅掉龍陽君對紀嫣然的疑心,日后行動會方便多了。否則若給這半男不女的小人撞破他們的私情,可能會立即揭破他的身分。因為只要仔細驗的假臉,他就無所遁形了。
對趙人來說,讓他得到紀嫣然,總好過白便宜了李園。兩人興奮得又纏綿起來,然后共商細節。
項少龍想起了趙致,再三催促下,紀嫣然才難解難分地悄然离開。
項少龍趁紀嫣然走后睡了一個時辰,到半夜滕翼才來把他喚醒。
這行館本來是有管家和一群侍婢仆人,但都給他們調到外宅去,免得礙手礙腳。
他梳洗時,滕翼在他身后道:“有几個形跡可疑的人,半個時辰前開始埋伏在前街和后巷處,不知是何方神圣,真想去教訓他們一頓。”
項少龍道:“教訓他們何其容易,只要明天通知趙穆一聲,這奸鬼定有方法查出是什么人。”
滕翼道:“你出去時小心點,看來我還是和你一起去好些,至少有個照應。”
項少龍失笑道:“我只是去偷香竊玉,何須照應。”
滕翼不再堅持,改變話題道:“少龍准備何時与蒲布、趙大這兩批人聯絡?”
項少龍戴上假臉具,道:“這事要遲一步才可決定,而且不可讓他們知道董匡就是我項少龍,人心難測,誰說得定他們其中一些人會不會出賣我們?”
滕翼松一口气道:“你懂這么想我就放心了。”
項少龍用力摟了他的寬肩,由他協助穿上全副裝備,逾牆离府,沒入暗黑的街道□。
雖是夜深時分,街上仍間有車馬行人和巡夜的城卒。這時代的城市地大人少,治安良好。
一路保持著警覺,半個時辰后到達了目的地。他仍怕有人盯梢,故意躲在一棵樹上,肯定沒有人跟來,才跳了下來,走進趙致家旁的竹林□。
那是座普通的住宅,只比一般民居大了一點,特別處是左方有條小河,另一邊則是這片竹林,把這宅院和附近的民房分了開來。而這片竹林則是必經之路。
項少龍拋開對荊俊的歉意,心想成大事那能拘小節,安慰了自己后,才走出竹林去。
雄壯的狗吠聲響起,旋又靜了下來,顯是趙致喝止了它。
趙致宅院分為前、中、后三進,后面是個小院落,植滿花草樹木,環境清幽雅致。
后進的上房与花園毗連,只要爬牆進入后院,便可輕易到達趙致的閨房。
就在此時,其中一間房燈火亮起,旋又斂去,如此三次后才再亮著了。
項少龍知道是趙致的暗號,心中涌起偷情的興奮。趙致胜在夠韻味,有种令人醉心的獨特風情。特別使人印象深刻是她年不過二十,但偏有著飽歷人世的滄桑感,看來她定有些傷心的往事。
項少龍知道時間無多,春宵一刻值千金,迅速行動,攀牆入屋,掀□入內。
原來這是間小書齊,布置得淡雅舒适,趙致身穿淺絳色的長褂,仰臥在一張長方形臥榻上,几旁□□美酒和點心,含笑看著他由窗門爬入來。
項少龍正報以微笑時,心中警兆忽現,未來得及反應前,背上已被某种東西抵在腰際處。
他之所以沒有更清楚感覺,是因為隔著了圍在腰間插滿飛針的革囊。
背后傅來低沉但悅耳的女音道:“不要動,除非你可快過机括發動的特制強弩。”
項少龍感到有點耳熟,偏又想不起這在背后威脅他的人是誰。
趙致興奮地跳了起來,嬌笑道:“人人都說項少龍如何厲害,還不是著了我們姊妹的道儿。”
項少龍心中苦笑,這是第二次被女人騙了,這可能是男人最大的弱點,總是對美麗的女子沒有戒心。
但又大感奇怪,趙致若要對付他,只要到街上大喊三聲,保證他全軍盡墨,何用大費周章,私下對付他。
難道她對死鬼連□仍余情未了?不親自下手不夠痛快?故作訝然道:“致姑娘說什么呢?誰是項少龍?”
趙致怒道:“還要否認!在往郭家的山路時你不是承認了嗎?”
項少龍故意气她道:“誰告訴過你鄙人就是項少龍呢?”
趙致回心一想,他的确沒有親口承認過,但當時那一刻他的神態語气活脫脫就是項少龍,現在他又矢口不認,分明在作弄自己。
身后那不知是趙致的姊姊還是妹子的女人沉聲道:“你若不是項少龍,我惟有立即殺人滅口,以免□漏我們的秘密。”
項少龍心中一震,終認出了身后的女子是就曾兩次行刺趙穆的女刺客,第一次是差點誤中副車,另一趟則發生在前晚,給自己破坏了。
想不通的事,至此豁然而悟。難怪女刺客能潛入侯府,全因有趙致這內奸接應。
他歎了一口气道:“那我就死定了,因為鄙人根本連項少龍是誰都不知道。還以為致姑娘對我別具青睞……”
后面的女子厲聲道:“你再說一聲不是項少龍,我立即扳掣!”
項少龍暗笑你若能射穿那些鋼針才怪,泠哼一聲道:“我馬痴董匡從不受人威脅,也不會將生死放在心上,本人不是項少龍就不是項少龍,何須冒認,不信便來驗驗本人的臉是否經過化裝?”
他這叫行險一博,賭她們做夢都想不到世間竟有這种由肖月潭的妙手泡制出來巧奪天工的皮面具,而且這面具有天然黏性,与皮膚貼合得緊密無縫,連臉部表情都可顯露出來,不懂手法,想撕脫下來都非易事。
趙致呆了一呆,來到近前,伸手往他臉上撫摸。
摸抓了几下,趙致果然臉色劇變,顫聲道:“天啊!你真不是他!”項少龍道:u我雖不是項少龍,但千万勿要發箭,否則定是一矢雙雕之局。”兩女同時一呆,知道不妙。
項少龍在兩女之間閃電般脫身出來,轉到了趙致身后,順手拔出腰間匕首,橫在趙致頸上,另一手緊箍著她那動人的小腹,控制了局面。
那女子舉起弩箭,對正他兩人,卻不敢發射。
項少龍帶著趙致貼靠后牆,才定神打量這劍術戰略都厲害得教人吃惊的女刺客。
她比趙致矮了少許,容貌与趙致有七八分相似,但更是白皙清秀。兩眼神光充足,多了趙致沒有的狠辣味儿,年紀亦大了點,身段优美得來充滿了勁和力,此刻更像一頭要擇人而噬的雌豹。
項少龍微笑道:“這位姊姊怎么稱呼?”
趙致不理利刃加頸,悲叫道:“大姊快放箭,否則不但報不了仇,我們還要生不如死。”
項少龍放下心來,知道趙致真以為自己是那馬痴董匡,慌忙道:“有事慢慢商量,我可以立誓不□露你們的秘密,本人一諾千金,絕不會食言。”
兩人不由臉臉相覷,此人既非項少龍,就絕沒有理由肯放過他們,這太不合情理了。
項少龍不讓她們有机會說話,先以董匡之名發了一個毒無可毒的惡誓,然后道:u大姊放下弩箭,本人就釋放令妹。”
那美女刺客悻悻然道:“誰是你大姊?”一雙手卻自然地脫開勁箭,把強弩連箭隨手拋往一旁,爽快得有點不合情理。
項少龍心想這頭美麗的雌老虎倒算干脆,收起了橫在趙致粉頸的匕首。
就在此時,他看到此女向趙致打了個眼色,心知不妙,忙往橫移,恰恰避開了趙致的肘撞。
那女子嘬唇尖嘯,同時抽出背上長劍,往他攻來。
項少龍無名火起,自己為了不想殺人滅口,才好心發毒誓不□出她們的秘密,可是她們不但不領情,還反過來要滅掉他這活口,血浪閃電离鞘而出。
驀地門口那方异響傳來,百忙中別頭一看,暗叫了聲我的媽呀,原來是一頭大黃犬,正以惊人高速竄入門來,露出森森白牙,鼻孔噴著气,喉間“嗚嗚”有似雷鳴,朝他扑到,登時省起剛才她嘬唇尖叫,是為了喚這惡犬來助陣。
幸好項少龍以前受訓項目之一,就是如何應付惡犬,雖未真的試過,但總嘗過与比這頭黃犬更粗壯的軍犬糾纏的滋味,橫劍一掃,蕩開了對方刺來一劍,矮身側踢,剛好正中已扑离地面那惡犬的下顎處。
這頭畜牲一聲慘嘶,側跌開去,滾倒地上,一時爬不起來。
趙致亦不知由那□找來配劍,配合□姐姐分由左側和正面攻來,一時盡是森寒劍影。
項少龍深悉兩女厲害,不過他早把墨氏補遺的三大殺式融□貫通,劍法再非昔日吳下阿蒙,趁那惡犬尚未再次扑來,猛地閃到那大姊身側,施出渾身解數,一劍由上劈下。
那大姊大吃一惊,原來項少龍這一招精奧奇妙,竟能在窄小的空間不住變化,教人完全尋不出來龍去脈。猛咬銀牙,以攻制攻,竟不理敵劍,往項少龍心窩閃電刺去,完全是同歸于盡的格局。
項少龍心中暗贊,不過亦是正中下怀。他曾与她交過手,知她劍法走靈奇飄忽的路子,庸手与她對仗,怕連她的劍都未碰著,便要一命嗚呼。這也是女性用劍的特點,以免要和天生較強壯的男性比臂力。
當下變招橫劍揮擋。“當!”的一聲脆響過處,美女刺客的劍給項少龍掃個正著。
她要以攻制攻,就必須全力出手,有進無退,反予机會項少龍全力与她硬拚了一劍。
除了囂魏牟和滕翼外,項少龍的腰臂力可說全無對手,她怎么厲害仍是個女人,受先天限制,兩劍交擊下,震得她手腕□麻,駭然退了開去。
項少龍本以為可使她長劍脫手,豈知她終勉強撐過了,泠喝一聲,往地上滾去。
趙致怎也想不到這馬痴劍術如此惊人,要沖上助陣時,剛好給退后的姊姊撞個正著,一起踉蹌倒退。
那時那黃狗又回過頭來,想扑向項少龍。趙致惊叫道:“大黃!不要!”
項少龍此時早右手執起弩弓,左手撈起弩箭,以最敏捷的手法上箭瞄准,對著那頭大黃。
這頭犬非常机伶,亦曾受過兩女訓練,一見弩箭向著自己,低鳴一聲,縮到兩女身后。
項少龍右手持弩,劍交左手,指著惊魂甫定的兩女,微笑道:“大姊叫什么名字,讓董某有個稱呼。”
兩女神色惊疑不定,縮在牆角,不敢動彈。在這种窄小的空間和距离內,要撥開以机括射出出的勁箭,簡直是痴人說夢。
那大姊的骨頭很硬,緊抿著嘴,沒有答他,反而是趙致沖口答道:“她叫田柔!”
項少龍愕然道:“不是姓趙的嗎?”趙致才知說漏了嘴,臉色蒼白起來。
項少龍与那田柔對視著,心想她既姓田,說不定与田單有點親族關系,趙穆一向与田單有勾結,否則不會和囂魏牟暗中往還,想到這□,有了點眉目,故意扮作睜眉怒目道:“本人原本有意放過你們兩人,可惜你們竟是姓田的,我最憎惡就是這個姓的人,現在惟有拋開怜香惜玉之心,送你們回出娘胎之前那地方去,這么給你們一個痛快,應感激我才對。”
趙致看著他手上的弩箭,顫聲道:“你為什么這么恨姓田的人。”
田柔怒道:“致致!不要和他說話,他要殺便殺吧!”
項少龍暗怪這房子難道只得她姊妹二人,否則鬧到這么厲害,都不見有人出現,趙致那相依為命的“父親”躲到了那□呢?想到這□,只見那給趙致拉著的黃狗耳朵豎直起來,露出注意的神色。心中了然,喝道:“不准進來,否則本人立即放箭。”
兩女愕然,想不到他竟然能察覺救兵無聲無息的接近,登時泛起無法与這人對抗□虛弱心態。
項少龍望向趙致,道:“橫豎你們死到臨頭,本人不須瞞你們,我之所以憎恨姓田的人,因為其中有一個人叫田單。”
兩女呆了一呆,定神瞧著他。項少龍緩緩移前,弩箭上下移動著,教兩女不知他要選擇的位置。
一個誘人的想法在心中升起,只要他射殺了田柔,再以飛針對付門外的人和趙致,可有十成把握迅速解決三人,那就一了百了,不用為她們煩惱了。
門外一把蒼老的聲音喝道:“壯士手下留人,我家兩位小姐的大仇人正是田單,大家都是同一條線上的人。”
田柔和趙致齊叫道:“正叔!”
項少龍泠笑道:“這話怎知真假?本人故意告訴你們這事,就是要迫自己狠下心來,好殺人滅口,否則若把這事□了出去,給与田單有勾結的趙穆知道,我那還有命。或者你們尚未知道,田單這兩天便要來邯鄲,本人報仇的唯一机會亦到了。絕不容許給人破坏。”
兩女為之動容,顯是不知田單來趙的事。田柔杏目圓睜,盯著他道:“你不是趙穆的同党嗎?”
項少龍喝道:“閉嘴!誰是這奸賊的伙伴,只是為了取得他的信任,好對付田單,才虛与委蛇。唉!本人從未殺過女人,今晚只好破戒了。”
門外那正叔惊叫道:“壯士万勿莽撞,我們兩位小姐的親族就是被田單和趙穆兩人害死的,這事千真万确,若有虛言,教老仆万箭穿心,死無葬身之地。”
項少龍扮出沉吟的模樣,道:“你們和趙穆有深仇,此事不容置疑,可是這兩人一在齊一在趙,怎會都成了你們的仇人?”
趙致忍不住熱淚涌出,凄然叫道:“我家為田單所害,迫得逃來邯鄲,那知趙穆這奸賊竟把我們家族一百八十三人縛了起來,使人押回田單處,給他以酷刑逐一屠宰,這樣說你相信了嗎?”
田柔怒道:“不要求他。”項少龍笑道:“你的名字雖有個‘柔’字,人卻絕不溫柔。”
田柔气得說不出話來。項少龍再道:“那為何又剩下了你們三人?”
正叔的聲音傅入道:“老仆和兩位小姐因來遲了几天,所以得以避過此劫,這七年來,我們無時無刻不在立志复仇.壯士請相信我們。”
項少龍松了一口气,有點為自己剛才動了殺机而慚愧,活在這視人命如草芥的戰爭年代□,實在很容易受到感染。
項少龍一扳机括,弩箭呼的一聲,在兩女臉頰間電掠而過,射進牆內。
兩女目定口呆,想不到他在這种時刻發箭,若目標是她們其中一人,定避不開去。
項少龍拋掉弩弓,劍回鞘內,微笑道:u你們的事本人絕沒有興趣去管,但亦請你們勿來破坏本人的計划。你們的真正仇人是田單而非趙穆,兼且現在的趙穆有了戒備,再動手只是自投羅网,好好想想吧!像你們姊妹那么漂亮的女孩子,落到坏人手□,會發生比死還難過的奇□大辱呢。言盡于此,告辭了!”
在兩人瞪視下,項少龍大步朝向門口离開,与那叫正叔的老儒打個照臉,才施施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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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如簧之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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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少龍回到行館時,离日出只剩下個把時辰,等把整件事說了給滕翼听后,伸了個懶腰打著呵欠。
滕翼贊歎道:“你這一手真個漂亮,反使趙致不再怀疑你是項少龍。不過照我看這妮子對真正的你并沒有惡意,只是想要挾你去對付趙穆”。
項少龍失聲道:“好意得要用那弩箭抵著我的背脊。”
滕翼道:“你兩次坏了人家姑娘的行刺大計,那田柔這么好胜,自是想一挫你的威風。”
項少龍想起在郭家的山路調戲趙致時,她欲拒還迎的神態,确對自己大有情意,現在若她“誤以為”占了她便宜的人,是u董匡”而非“項少龍”,會是什么一番感受呢?
想起她“發覺”項少龍竟是董匡時,那失望的樣子絕非裝出來的。
滕翼笑道:“既是奉旨不用裝勤力,不若大家都去好好睡一覺,管他娘的會發生什么事?”
項少龍一想也是,返回寢室,倒頭大睡,到烏果來喚醒他時,竟過了午飯的時刻,太陽都快下山了。
這些天來,還是首次睡得這么酣暢。烏果道:“二爺在廳內等三爺吃飯!”
項少龍精神抖擻地爬起來,梳洗更衣后出去与滕翼相見。兩人踞案大嚼。
烏果在旁道:“雅夫人派傳來口訊,請三爺明晚到她的夫人府赴宴,到時她會派人來接你,希望你能早點到她那儿去。”
項少龍這才記起她昨晚答應了李園的宴會,當時還以為她隨口說說,想不到竟認真起來。苦笑道:“你看我們來邯鄲是干什么,差點晚晚都要去和那些人應酬。”
滕翼笑道:“應付趙穆不難,但應付這些女人可就教你吃足苦頭了。”
項少龍道:“我真想大干趙雅一場,好□心頭之恨,可是這樣定會給她把我認出來。正如你所說,只要她用鼻子一嗅,小弟便無所遁形,更何況這個男人的專家那么熟悉我的身体。”
滕翼搖頭道:“我也為你處境難過……唔!”神情一動道:“也不是全無辦法,昨天我閒著無聊,到后園走了一轉,其中有种草樹,若把汁液□出來,涂少許在身上,可發出近乎人体的气味,嗅起來相當不錯,比女人用來薰衣的香料自然多了,這可解決了气味的問題,假若你身上沒有痣墨那類的特征,吹熄燈在黑暗中干她,說不定能瞞混過去。”
在一旁的烏果忍不住道:“三爺的家伙必然大异常人,一進去趙雅便會知道。”
滕翼和項少龍給他說得捧腹狂笑起來。
項少龍喘著气道:“你這么懂拍馬屁,不過我只是說著玩儿,并非真要干她,更不值得如此冒險玩命。唉!那樣把她當作□憤□欲的對象,終是有點不妥。”
滕翼強忍著笑道:“不過那种叫‘情种’的草樹汁,搽一點也無妨,那你就算和趙雅親熱些都沒有問題,我立即著手泡制。”
烏果一呆道:“竟有個這么香艷的名字。”
滕翼自得了善蘭后,人變得開朗隨和多了,伸手過去拍了拍他肩頭,歎道:“小子可學得東西了,這种情汁有輕微的催情效用,女人都很喜歡嗅,鄉間小子如荊俊之輩,約會人家閨女時都愛涂在身上,不過必須以米水中和,否則會惹來全身斑點疹痕。你要試試嗎?”
烏果興奮地道:“回咸陽后定要找個美人儿試試。”項少龍道:“還有什么事?”
烏果道:“武士行館的趙館主遣人送帖來,說明天的論劍會改在后天午時舉行,請三爺務要出席。”
項少龍向滕翼道:“那另一個奸鬼李園太可惡了,說不定我真要狠狠教訓他一頓。”
這時有人進來道:“龍陽君來見三爺,正在外廳等候。”
項少龍愕然,苦著臉向滕翼道:“有沒有什么叫‘驅妖’的汁液,讓他一嗅便要避往天腳底去。”
滕翼啞然失笑道:“今次是老哥第一次不會□慕三弟的艷福了!”
見到威武的董馬痴大步走出來,龍陽君以一個“他”以為最美的姿態盈盈起立,還照足女性儀態對他□衽為禮。
項少龍看得啼笑皆非,又是暗自叫苦,笑著迎上去道:“君上大駕光臨,鄙人真是受寵若惊。”
龍陽君那對也似會說話的眼睛往他飄來,從容笑道:“本君今天來找董先生,實有事耿耿于怀,不吐不快。”
今天他回复男裝打扮,不過衣飾仍然彩色□紛,若他真是女子,項少龍定要贊她嫵媚動人,現在則是心顫膽跳,若他的不吐不快是一籮籮的綿綿情話,天才曉得怎樣去應付。
兩人坐好后,龍陽君正容道:“本君認為董先生回歸趙國的決定,實在太莽撞了。”
項少龍為之愕然,但也暗中松了一口气,不解道:“君上何有此言?”
龍陽君見左右無人,才柔情似水道:“我是愛惜董先生的人才,方不顧一切說出心中想法,趙國現在好比一口接近干枯的水井,無論先生的力气有多大,盛水的器皿和淘井的工具是多么完善充足,若只死守著這口井,最終仍難逃井枯人亡的結果。”
項少龍心中一震,一向以來,他都不大看得起這以男色迷惑魏王而得居高位的家伙,現在听他比喻生動,一針見血指出趙國的形勢,不由對他刮目相看。故作訝然道:“趙國新近才大胜燕人,怎會是一口快將枯竭的水井?”
龍陽君微笑道:“垂死的人,也有回光反照的時候,太陽下山前,更最是艷麗。而這全因為趙國仍有兩大名將,硬撐著大局。若此二人一去,你說趙國還能拿得出什么靈丹妙藥來續命?”
項少龍道:“君上說的話是否廉頗和李牧?”
龍陽君道:“正是此二人,廉頗年事已高,守成有余,進取不足,近日便有謠言說他攻燕不力,孝成王一向和他心病甚重,所以目下邯鄲正有陣前易將之說,誰都不知會否重演長平以趙括換廉頗的舊事。”
不容他插話,龍陽君口若懸河續下去道:“至于李牧則忠直而不懂逢迎,做人不夠圓滑,若遇上明主,此乃能得天下的猛將,可惜遇上孝成王這多疑善忌,好大喜功的人,又有巨鹿侯左右他的意向,最終也不會有好結果,只可惜他漠視生死,仍戀棧不去,否則我大魏上下君臣,必會倒屣相迎。”
他這么一說項少龍立知魏人定曾与這兩名大將接触過,李牧拒絕了,卻不知廉頗如何。這龍陽君真厲害,若只憑一番說話便去了趙國這軍方兩大台柱,趙國還不是任魏人魚肉嗎?”
龍陽君見他听得入神,以為打動了他,再鼓其如簧之舌道:“董先生或者會奇怪本君為何如此斗膽,竟在趙人的首都批評他們。一來本君并不把他們放在眼內,諒他們不敢動我半根毫毛,更重要是本君對董先生非常欣賞,不忍見你將來一番心血盡付東流,還要淪為亡國之奴。況且秦王与趙人間有深仇大恨,絕不會放過他們。良禽擇木而栖,若先生肯來我大魏效力,本君保證优屋禮遇非是趙國可及,至少不會因李園這么一個尚未得勢,在春申君下面做個小跑腿的家伙几句說話,便慌得差點要把先生赶走。”
項少龍心叫厲害,知道龍陽君在趙王身邊布有眼線,所以才懂得把握時机,乘虛而入,游說他改投魏國。
不禁佩服岳父烏應元的眼光,給了自己這馬痴的身分。現時各國皆重馬戰,他這董匡正是各國都夢寐以求的人材。
裝作感動道:“君上這番話的确發人深省,鄙人定會仔細思量,還要向族人解說,但暫時……”
龍陽君見他沒有斷然拒絕,喜上眉梢,送了他一個“媚眼”道:“奴家最明白男人的心事,董先生不用心急,最好能探清趙國情況,當知奴家沒有半字虛語。”
項少龍也不由佩服他的游說工夫,寥寥几句話,便道盡了趙國的問題,歎了一口气道:“若董某不是趙人,這刻便可一口答應了。”
龍陽君柔聲道:“對孝成王來說,除了趙家外,誰會是趙人呢?若換了不是趙穆和趙雅,于烏家一役之失利,早被他五馬分□了。有才而不懂愛才,項少龍正是最好的例子,若非先生送來一千匹上等戰馬,不出一年,趙國再無可用之馬了。”
項少龍心想你的心真夠狠毒,把我拉走,等若打斷了趙人的腳。
龍陽君壓低聲音道:“听說趙霸應李園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要求,后天午時在行館舉行論劍會,只要先生點頭,奴家便可使人到時挫他威風,看他還敢否這么盛气凌人。”
項少龍心中大訝,每次說起李園,龍陽君都是咬牙切齒,照計李園這么高大俊秀,沒理由得不到龍陽君的青睞,看來是李園曾嚴詞拒絕過他,才令他因愛成恨。
又或是他不喜歡李園那种斯文俊俏型的美男子,而歡喜自己這陽剛粗豪的……嘿!自己想到那里去了?
意外地龍陽君站了起來,辭別道:“先生請好好想想,有答案便告訴奴家,那時再研究細節,務使先生走得歡歡喜喜。”
項少龍給他一忽儿“本君”、一忽儿“奴家”弄得頭大如斗,忙把他送出大門,看著他登上馬車,在數十名隨前從前呼后擁下去了,才苦笑回頭。
無論如何,他再不敢小覷這不男不女的人了。
龍陽君走后,項少龍偷得浮生半日閒,獨個儿在大宅的院落園林間漫步,想著當日偷入此處,初遇朱姬的醉人情景。
不論朱姬是怎樣的人,但他真的感到她對他很有好感,那是裝不來的。
忽然間,他有點惆悵和失落,也感到寂寞,而事實上他應比任何人都更滿足才對,以一個現代人,來到這陌生又非常熟悉的古戰國時代□,他的生命比任何一個時代的人至少要丰富了一個時代。
因為他經驗多了一個時代。
經過這几年惊濤駭浪的日子后,他聯想東西的方式,所有的措辭和文字,都大致与這時代的人相若。
昨晚他想殺人滅口,辣手摧花,正是烏卓和滕翼兩人認為是最合理的做法。
幸好懸崖勒馬,否則這輩子良心都要受到懲罰。想到這里,不禁暗自抹了一把泠汗。
時值深秋,天气清寒,園內舖滿落葉,在黃昏的暗沉里分外有肅殺零落的气氛。
宴會有時也不錯,在那些無謂的應酬和庸俗的歡樂里,很容易就可在自我麻醉中渾然忘我。
無由地,他強烈思念著遠在秦國的嬌妻美婢,想著她們日夕盼望他歸去的情景,不由魂為之銷。
忍不住隨口拈來李白的名詩,念道:“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
鼓掌聲在后方近處響起。
項少龍嚇了一跳,猛然回過身來,見到滕翼伴著一身盛裝,美得像天上明月的妃嫣然,一起瞪大眼睛看著自己。
這俏佳人秀目异采連閃,美麗的小嘴正喃喃重覆□這兩句千古絕詩。
項少龍大感尷尬,迎了上去道:“嫣然你這個樣儿來見我,怎瞞得過別人的耳目?”
滕翼道:“嫣然現在到王宮赴趙王的宴會,路過行館忍不住進來看你,根本沒打算瞞人。嘿!你剛才作出來那兩句詩歌真是精彩絕倫,好了!你們談談吧!”識趣地避開了。
紀嫣然嫵媚一笑,縱体入怀,贊歎道:u今天李園拿了他作的詩歌出來給我看,嫣然已非常惊异他的天份,甚為贊賞,可是比起你剛才那兩句,李園的就像小孩子的無聊玩意,有誰比你剖划得更深刻動人呢?嫣然甘拜下風了。”
項少龍老臉一紅,幸好紀嫣然看不見,緊接著她的話道:“不要夸獎我了,這叫情人眼□出西施。”
紀嫣然劇震一下,离開了他怀抱,定神看著他道:“天啊!你隨口說出來的話總是這么精彩奇特,還記得你那句‘絕對的權力使人絕對的腐化’,一句話道盡了現今所有國家的問題,連韓非公子都沒有這么的警句。”
說罷情不自禁獻上熱吻,差點把他溶化了。
分開后,紀嫣然神魂顛倒地道:“項郎啊!作一首詩歌送給人家吧!由人家配上樂章,勢將成千古絕唱。”
項少龍心中苦笑,他能由頭念到尾的恐怕沒有那首詩,怎能拿來應酬這美女,而且据別人的創作為己有,等同侵犯版權,用口說說也還罷了,若真傳誦千古,豈非預先盜了別人的創作權,苦笑道:“這世上無一物事不是過眼云煙,千古傳誦又怎樣呢?”
紀嫣然嬌歎一聲,伏倒他身上,喜嗔道:“少龍呀!你真害死人家了,今晚嫣然除了想著你外,還有什么好想呢?偏又不可和你在一起。人家不理你了,由明天開始,你要來公開追求我,讓嫣然正式向你投降和屈服,這事你絕不可當作是過眼云煙。”
再歎道:“過眼云煙!多么凄美迷人,只有你才能如此一出口便成天然妙句。”
項少龍心中叫苦,這叫愈弄愈糟,异日她迫自己不斷作詩作詞,自己豈非成了文壇大盜。
紀嫣然戚然道:“嫣然要走了,鄒先生在馬車上等我,這樣吧!你若作好詩文,我便配樂只唱給你一個人听,我知嫣然的夫婿既不好名也不好利。唉!名利确教人煩惱,若沒有人認識紀嫣然,我便可終日纏在你身旁了。”
又微微一笑道:“不准動!”
蜻蜓點水般吻了他一下,翩然去了,還不忘回眸一笑,教項少龍三魂七魄全部离竅至不知所蹤的地步。
回到內宅,滕翼道:“現在我才明白為何紀才女都給你手到拿來,那兩句實是無可比擬的杰作,比之《詩經》更教人感動。那些詩歌你定然很熟悉了。”
項少龍暗忖除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兩句外,老子就對《詩經》一竅不通,只好唯唯諾諾應了。
滕翼道:“孝成王這昏君真教人心灰,若你真是馬痴董匡,現在便應立即溜掉。你看他因怕了李園,今晚宴請嫣然,差點有點頭臉的人都在邀請之列,獨把你漏了。”
項少龍恍然,難怪龍陽君匆匆走了,原來是到趙宮赴宴。笑道:“難得有這樣的閒暇,我們不若到這里的宮妓院逛逛,不醉無休。”
滕翼肅容道:“宮妓院內大多是可怜女子,三弟忍心去狎弄她們嗎?”
項少龍想起素女,大感慚愧道:“二哥教訓得好!”
滕翼點頭道:“你真是難得的人,這么肯接受別人的意見,來吧!我們出去隨便走走看看,亦是一樂。”
兩人坐言起行,出宅去了。走出行館后,兩人朝著邯鄲城最熱鬧的區域悠然閒逛。
街上行人疏泠,有點暮气沉沉的樣子,比他們离邯鄲前更是不如。
烏家事故對趙人的打擊深遠之极,而這趙人的首都則直接把事實反映了出來。
趙人對秦人的恐懼是可以理解的,長平一役的大屠殺早把他們嚇破了膽。
郭縱家業雄厚,當然不可說走就走,但平民百姓那理會得這么多,借個借口溜出城外,就可逃到鄉間或到別國去了。
這种遷徙對中華民族的團結有著正面的作用,使“國家”的觀念日趨薄弱,有利大一統局面的出現。
現在的七國爭雄,有點异姓王族各爭短長的意味。
滕翼的說話惊醒了他的馳想,只听他道:“有人在跟著我們。”
項少龍机警地沒有回頭,沉聲道:“多少人?”滕翼泠靜地道:“至少有七至八人,身手相當不錯。”
少龍苦思道:“怕就是昨晚在宅外監視我們的人,邯鄲誰會這么做呢?”
滕翼微笑道:“抓起一個來拷問几句不就清楚了嗎?”
項少龍會意,隨著他轉進一條僻靜的小路去,兩旁都是楓樹林,前方有條石拱橋,跨越橫流而過的小河,對岸才再見疏落有致的院落平房。
尚未走到小橋處,后方急劇的足音響起,有人喝道:“董匡停步!”
項少龍和滕翼相視一笑,悠閒停步轉身。
只見二十多名彪悍的劍手,扇形包圍了過來,有些由楓林繞往后方和兩側,把他們圈在中心。
項少龍定神一看,沒有一個是他認識的,心中一動,喝道:“李園有本事就自己來殺我,為何卻要派你們這些小嘍羅來送死?”
眾劍手齊感愕然,看樣子是給項少龍一語中的,揭破了他們的身份。
那些人仍未有机會反駁,兩人趁對方心分神搖的好時机,拔劍扑出。劍嘯驟起。
那些人想不到對方要打就打,先發制人,倉猝拔劍招架。
項少龍一聲泠哼,發揮全力,施展殺手,首當其沖的敵人給他蕩開長劍時,立中一腳,正踢在小腹處,那人慘嘶中似彎了的河蝦般倒跌開去。
滕翼那方響起連串金鐵交嗚的清音,兵刃墮地和慘叫接連響起,自是又有人吃了大虧。
項少龍一招得手,卻不敢怠慢,這些人都是經驗丰富的好手,雖交鋒之始就失利,卻無人退縮,兩把長劍如風雷疾發般由左右兩側攻來。
項少龍繼續逞威,移往右側向那特別粗壯的大漢橫劍疾掃,“當!”的一聲,那大漢毫不遜色硬擋了他一劍。
項少龍心叫痛快,施出墨氏補遺三大殺招的以攻代守,猛劈入對方劍光里,那人亦是了得,移后避了開去。
左方長劍貫胸而來。
項少龍使了個假身,避過對方凌厲的一擊。此刻他若拔出飛針施放,敵人定難逃大劫,可是他卻要制止這誘人的想法,因為除非能盡殲敵人,再毀□滅跡,否則可能會給趙人在這方面識破了他就是項少龍。
這想法閃電掠過心頭時,長劍在腰后掠至,項少龍反手回劍,重重砍在對方長劍近把手處。那人遠比不上剛才那壯漢,虎口爆裂,長劍亦給鋒利的血浪砍開了一個缺口,脫手墮地。
項少龍硬撞入他怀里,好避過那壯漢再次掃來的一劍,手肘重擊在那人胸脅處。
肋骨斷折的聲音隨肘傳來,敵人口鼻同時濺出鮮血,拋跌往外,撞倒斜刺沖上來的另一敵人。“當!”
項少龍架著了那壯漢的一劍,忽地矮身蹲下,橫腳急掃。
壯漢那想得到有此奇招,慘呼一聲,先是兩腳离地而起,變成凌空橫斜,再重重往地上掉去。
此時又有長劍交擊而至,戮力圍攻。這批人确是悍勇非常,教他應付得非常吃力。
若沒有滕翼在旁,只他一人,那可就胜敗難測了。
他無暇再傷那壯漢,展開墨子劍法的守勢,硬把那三人迫在劍光之外。
此時滕翼悶哼一聲,撞在他背脊處,顯是吃了點虧。
項少龍百忙中回頭一看,見到敵人已有三個倒在地上,但仍有五、六人狀如瘋虎般扑上來,猛攻滕翼,喝道“進林內去!”
一劍掃開眾敵,飛腳再傷一人時,給人在有肩划了一劍,雖沒傷及筋骨,但血如泉涌,染紅了衣衫。
滕翼一聲暴喝,磕飛了其中一人的兵刃,鐵拳揮打,那人面門中招,立時暈倒。
危机驟減,兩人殺開血路,閃入林內。
那些人給他們殺得心膽俱寒,那敢追入去,一聲呼嘯,扶起傷者,逃往小橋那一方。
滕翼待要追去,給項少龍拉著笑道:“由他們走吧!抓到人還要多做一番無謂功夫,最后還不是動不了李園嗎?”
滕翼道:“你受傷了!”
項少龍也查看他左退的傷口,笑道:“只比你嚴重了少許,算什么呢!不過這批劍手的确厲害,難怪李園如此气焰迫人。”
滕翼哈哈一笑道:“我們是有點輕敵了。”
項少龍搭著他肩頭,嘻嘻哈哈回家去也。心中卻想著李園看到手下折兵損將而回的難看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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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倩女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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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少龍包扎好肩頭的傷口,索性不穿上衣,只在外面披著一件長褂,在書齊的長几上練字。
來到這時代,首先要克服的就是語言、口音和說話方式、習慣、用字等問題,不知是否他特別有天份,又或是別無選擇,半年多他便可應付過來。
不過寫嘛?到几年后的今天他的字仍不可見人,這种介乎篆棣之間的古文字,确實把他難倒,尤其要在竹簡和布帛上書寫,更是個大問題。
幸好練書法可以視為樂趣,趁現在沒有烏廷芳等纏著他,正好偷閒練習。
當完全沉醉在那筆畫的世界中時,烏果進來道:“趙致姑娘找三爺。”
項少龍早猜到她會來找他,欣然道:“請她進來吧!”
烏果眼睛落到他歪歪斜斜,忽粗忽幼、有如小孩練字的書体處,猶豫道:“要不要小人先給三爺收拾好東西,才請她進來。”
項少龍知他已很謹慎地用最婉轉的方法點醒他這手字絕不可讓人看見,笑了起來道:“我是故意寫得這么難看的,好讓人知道董匡是個老粗,我真正的字鳳舞龍翔,你見到包要叫絕呢!”
烏果一拍額頭道:“三爺想得真周到,否則就算未寫過字的人拿起筆來,也不至寫成這樣子。”又猶豫道:“三爺是否過份了點。”
項少龍為之气結,這烏果确相當有趣,笑罵道:“快給我去請人家姑娘進來!讓人久等就不好了。”
烏果知他生性隨和,從不擺架子,對上下每個人都是那么好,早和他笑鬧慣了,聞言施禮退了出去。
不一會烏果領著趙致來到他身后,項少龍仍背著門口,向著窗外月夜下的花園,先吩附烏果關門离開,才向趙致道:“來!坐到我對面來。”
他專心寫字,趙致在他几子對面盈盈席地坐下,一對美目落到他蛇走蛇游的歪斜字体上,“啊!”一聲叫了起來。
項少龍擲筆笑道:“老粗的字是那樣的了!趙姑娘切勿見笑,噢!鄙人應稱你田姑娘才對。”
趙致垂下俏臉,有點不敢和他對視,旋又嗔怪地白他一眼道:“你這人真糊涂,誰說人家姓田呢?”
項少龍愕然道:“不是姑娘親口告訴我的嗎?為何這么快就忘記了。不要明天連董某都不記得了!”
趙致橫他一眼后,拿起筆來疾書了一個u善”字,秀麗端正,与出自項少龍的手筆那些字体有若天壤云泥之別。
項才龍尷尬地道:“原來是我听錯了!不過卻是錯有錯□。”接著虎軀一震,像是想起什么重要的事來。
趙致卻誤會了他的意思,凄然道:“你終于知道我爹是齊國的大夫善勤了,他一心想助大王理好朝政,卻被田單這奸賊認為爹要削他的權,隨便弄些證据說他謀反,害得我們全家連夜逃來邯鄲,以為趙穆會念著一向的交情,收容我們,豈知……”
項少龍想到的卻是嫁了滕翼的善蘭,她的身世,滕翼自然一清二楚,不用直接問趙致,以免□出秘密。
項少龍道:“趙霸和你是什么關系?”
趙致拭去眼角的淚花,道:“什么關系都沒有,不過他是趙正叔的好朋友,趙正叔乃趙國大儒,幼年時曾隨他親娘在我家為仆,到今天仍以仆人自居,若非他收容我們姊妹,我們都不知變成什么樣子了。我早當他是爹,你還是當人家是趙致吧。”
項少龍索性問個一清二楚道:“為何姑娘竟會為趙穆訓練歌姬呢?”
趙致道:“師傅与郭縱有深厚的交情,郭縱想找人教她的歌姬劍舞,師傅就推荐了我,趙穆見我教得不錯,就要我也到他侯府去訓練他的歌姬。我們還以為有机會報仇,卻一再給你救了他。”
項少龍道:“你那大姊的身手這么厲害,是否趙霸教出來的?”
趙致搖頭道:“大姊自少便是有稷下劍圣之稱、自號忘憂先生的曹秋道大宗師的關門弟子,我留下來跟正叔,她卻潛回齊國隨曹公習藝,曾兩次斬殺田單都不成功,給迫緊了最近才避到這里來,今次田單來趙,真是天賜良机。”
項少龍奇道:“姑娘今次為何這么合作,有問必答,還言無不盡?”
趙致俏臉微紅道:“因為人家感激你哩,竟以德報怨,你是個好人嘛!”
項少龍笑了起來,挨到椅背處,伸了個懶腰,立時展露了壯□結實的胸肌和纏扎肩脅的多層藥帛。
趙致駭然道:“你受了傷!”接著別過臉去赧然道:“你在家總是不愛穿衣服嗎?”
項少龍若無其事道:“姑娘不慣面對我這种粗人了!”
趙致下了決心似的轉回臉來,含羞瞧著他道:“不!先生智計身手均高人一等,我們姊妹都很佩服你。”
項少龍失笑道:“不要代乃姊說話,我才不信她會佩服人。”
趙致露出訝然之色,點頭道:“你真厲害,一眼就看穿她的性格,她的确沒有說佩服你,不過我卻知道她心底里對你另眼相看,只是嘴巴仍硬撐著吧了!人家來找你,她也沒有反對。”
項少龍不解道:“你不用陪師傳出席趙王的宴會嗎?為何還有空來找我?”
趙致道:“正因所有人都到了王宮,我才要溜了來,那紀嫣然的魅力真厲害,人人都為她神魂顛倒,若她真肯彈奏一曲,或唱首歌,我看更不得了。”
項少龍馳想著刻下正在王宮內上演的好戲,暗忖若由我這老粗公然追求她,結果又得了手,定然是滿地破碎了的眼鏡片,假若古人亦會戴上在那個時代不會在的眼鏡的話。
趙致見他面現古怪笑容,忍不住問道:u你在想什么?噢!為何今晚宴會沒你的份儿?人家仍未問你田單和你有什么深仇呢?”
項少龍攤手苦笑道:“你想我先答你那個問題?”
趙致眼光不由又落到他墳起閃亮的胸肌處,嚇得忙把目光移開,歎道:“你這人就像一個謎,教人摸不清測不透,假若你是項少龍,則一切都合理了。”
項少龍道:“我知道項少龍是誰了,只想不到致姑娘也是他的女人,這人真是風流。”
趙致的俏臉更紅了,白了他一眼道:“人家不單和他沒有關系,他最初還可說是我的仇人,唉!”
項少龍奇道:“致姑娘為何歎气呢?”趙致意興索然道:“我也不知道,總之是有些心煩。”
項少龍若無其事道:“你既不是他的女人,就不要想他好了,橫豎董某人既抱過你又親過你,致姑娘不如從了我吧!”
趙致為之愕然,接□整塊臉熊熊燒了起來,“啊!”的一聲后猛搖頭道:“不!不!唉!對不起!”
項少龍皺眉道:“我是老粗一個,不懂討好女人,初時還以為致姑娘對我有意,豈知是一場誤會。有什么對不起的,不愛從我便算了。”
趙致垂下頭去,神情不安,玩弄著衣角,輕輕道:“你真不會因此事惱了人家嗎?”
項少龍哈哈一笑道:“她娘的!我老董怎會是這种人。不過你既不是我的女人,便是外人,爹教過我逢里外人絕不可說真話,你休想董某告訴你什么事。”
趙致給他弄得糊涂起來,無可柰何負气道:“不說便算了!我要走了。”
項少龍再次舉筆寫字,心不在焉地道:u致姑娘請!不送了!”
趙致像身子生了根般動也不動,大感有趣地看著他“你生气了!”
項少龍故意不望她道:“給女人拒絕了難道還要慶祝嗎?致姑娘若再不走,說不定我會強把你抱入房內,那時你不愿意都沒辦法了。”
趙致嚇得站了起來,嗔道:“你這人哩!那有這么蠻不講理的,人家是低聲下气來向你道歉和商量,你卻這般待人。”
項少龍擱筆停書,抬頭瞧著這人比花更嬌、色比胭脂更艷的美女,眯著眼上下打量道:“我是個正常的男人,你是個可滴出水的甜妞儿,這處是個無人的靜室,你說董某應怎樣待你才對?”
趙致受不住他的目光,气鼓鼓道:“你再這樣,人家真的要走了!”
項少龍放下筆來,笑道:“我明白姑娘的心意了,難怪人家說女人無論心內怎么千肯万肯,但嘴巴只會說奴家不肯。”
趙致駭然离座,移到門旁,才松了一口气道:“你再這樣對我,趙致會恨死你的。”
項少龍轉過身來,洒然道:“恨即是愛,唔!這名句是誰教我的。想不到我董匡終于成功了。唉!以前想找個恨我的女人都沒找到。”
致大嗔道:“除了馬外,你還懂什么呢?”
項少龍定神想了想,道:“本來除了馬外我真的對什么都沒有興趣,不過那晚抱過姑娘后,才知女人的身体這么柔軟迷人,嘿!”
趙致終吃不消,猛一跺足,惱道:“人家恨死你了!”推門逃了出去。
項少龍看著關上了的門,歎了一口气。
他是故意气走趙致,否則說不定會給她揭破他的秘密,尤其當荊俊回來后,這小子定會在她面前露出馬腳。
就算荊俊神態沒有問題,可是趙致曾与他多次接触,很易便可看穿他只是多了個面具,其他身型動作都會露出破綻。
她不像田貞,想的只是要和他在一起,若被她姊姊利用感情來要挾他,去完成愿望,那就糟了。
不過若她兩姊妹冒險去行刺田單,亦是非常頭痛的事,但一時亦想不到兩全其美的方法。
想到這里,站了起來,往找滕翼,好弄清楚善蘭与她們的關系。
次日項少龍起床后,仍是清閒如故。心中好笑,自己一下子由炙手可熱的大紅人,變成了個閒角色,門庭泠落,想不到李園這人如此有影響力。若他是真的董匡,還不萌生去意才怪。
与滕翼談說后,果然證實了善蘭是趙致的二姊,齊人見她生得美貌,收入了宮妓院,加以訓練,用來作禮物送人。
午飯后,趙穆赴宮見孝成王,路經行館順便進來見面。
在幽靜的內軒里,項少龍說出了被襲的事。趙穆沉吟片晌道:“這定是李園遣人做的,別的人都沒有理由要對付你。”
項少龍早猜到這點,只是希望由趙穆自己口中說出來。
趙穆道:“李園為了紀嫣然神魂顛倒,最不好是那天紀才女与你同席,又言談融洽,已招他妒忌,故在孝成王面前大施壓力排擠你,這事牽涉到兩國邦交,偏又在這种要命的時刻,我也很難說話。唉!紀才女昨天又來找過你,不要說李園妒忌得要命,邯鄲城中自問有點資格追求她的人也無不眼熱呢。”
再歎了一口气道:“這美人儿确是人間极品,昨天一曲洞簫,与席者無不傾倒,那李園還哭了出來,若能把她收到私房,你說一個男人還能再有什么更大的奢求呢?”
項少龍默然無語。趙穆忍不住問道:“她昨天來找你有什么事?”
項少龍故作苦笑道:“若我說她看上了我,侯爺相信嗎?”趙穆嘿然道:“當然不信。”
項少龍頹然道:“我也很想她來找我是因情不自禁,可惜只是因馬儿病了才來請教鄙人。”
趙穆暗忖這才合理,釋然道:“我也要走了,這几天出外多帶几個人,莫要讓李園有机可乘。我們的事亦要待六國合從的事定了下來后才能進行,暫時不要有任何行動。”
項少龍陪他往府門走去。
趙穆顯得心情暢美,笑道:“紀才女不知是否春心動了,這兩天更是嬌艷欲滴。更想不到的是今晚雅夫人的宴會她都肯賞面,与她在大梁時躲在閨中半步不离的情況大相徑庭。現在邯鄲人人摩拳擦掌,希望能奪美而回。這比在戰場大胜一場更使人渴想。”
項少龍皺眉道:“那今晚豈非又是人頭涌涌?”
趙穆啞然失笑道:“人頭涌涌?這形容真是精彩。你的辭鋒可能比蘇秦、張儀這兩個著名雄辯之士更厲害。那天一番話迫得李園無辭以對,人人都對你刮目相看,那騷蹄子趙雅都給你撩起了春心,只要加把勁,今晚說不定就能登堂入室呢?嘿!這蕩女在榻上的迷人處,只有試過的才知道。”
項少龍差點想掩耳不听,幸好已來到主府前的廣場處,只見侯府的家將足有過百人,蒲布等人亦首次出現其中。
趙穆泠哼道:“終有一天會給本侯拿著那女刺客,那時我就要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這批人都是我調升的近侍,忠誠方面絕無問題,不過若有失職,我會像以前那批飯桶般把他們全部處死。”
項少龍心中懍然,這人心性殘忍處,教人駭栗。所有人包括自己在內,都只是他可隨意拾棄的工具,若讓他當上一國之君,臣子和人民都有得好受了。
不過今次卻是有利無害,至少使蒲布他們更能接近他。
趙穆走后不久,雅夫人派來接他的馬車便到了,來的還是趙大。
對趙大他比對蒲布等人更信任,把他請入內軒,笑道:“趙大你不認得我了嗎?”
趙大劇震,往他瞧來,失聲道:“項爺!”慌忙跪下。
兩人這時相認,都有恍若隔世的感覺,趙大感激零涕,欷□道:“小人們一直在盼項爺回來,本想溜去咸陽尋項爺,但又舍不下夫人。”
項少龍強他坐下后道:“今次我絕不可□露身分,否則必是全軍盡墨,所以你要連几位兄弟都瞞過。”
趙大道:“項爺放心,就算把我趙大千刀万剮,也絕不會吐半句關于項爺的話出來。項爺這么信任小人……”說到這里,眼都紅了,再說不下去。
項少龍道:“今次事成,你們就隨我回咸陽吧!邯鄲再非你們久留之地。”
趙大先是大喜,隨之神情一黯,猛下決心似的跪了下去,嗚咽道:“項爺請原諒夫人吧!她心中到現在仍只有你一個人,她……”
項少龍把他扶了起來,感動地道:“我明白你的忠義,不過有很多事情都是勉強不來,看事情怎么發展吧!是了!韓闖這兩天有沒有在夫人處留宿?”
趙大的表情不自然起來,道:“夫人這兩天沒有見韓侯,但楚國的李園先生卻來了一趟,夫人請了他到小樓說話,他盤桓了個多時辰才走。項爺!夫人這么做,只是想借別人來忘記你,這些日子來我們從沒有見過她真正的笑容。”
項少龍心中大怒,李園根本心不在趙雅,只是借她來報紀嫣然對自己与別人不同的仇□,而趙雅則是不知自愛。
趙大惶然道:“項爺!小人說的都是真話。”
項少龍正容道:“一對腳踏著兩條船最是危險,趙大你最好由今天開始,全心全意跟著我項少龍。趙雅善變難測,我總不能把所有人的生命都拿去放在她手里,若她再出賣我們,今次那還有翻身的机會。”
趙大嚇得跪了下去,惶然請罪。
項少龍又把他拉了起來,勸勉一番后,過去滕翼處由他涂上“情种”的藥液,才隨趙大往夫人府去了。
途中愈想愈恨。現在除趙穆外,他最憎厭的就是李園這個卑鄙惡毒的小人。
忍不住又怪趙雅賦性淫蕩,意志不夠堅定。既向他這馬痴示好,又不斷与別的男人勾三搭四,禁不住下了懲戒她的心。
對付這兩人最好的方法,自然是心中的女神紀嫣然了。想到這里,整個人又再充滿勃勃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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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卑鄙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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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少龍到了那天初來夫人府時等候趙雅的大廳,那些珍玩飾物依然如前布列柜內架,但他已換了完全另外一种心境。
她為何不把他請到那清幽雅靜的園內小樓處,厚李園而薄待自己,那不如索性不要他這么早來到。
若不論人格,李園确是女人理想的深閨夢人,連紀嫣然亦曾被他的文采打動,可惜他卻是這么樣的人。
思索間,雅夫人盈盈而至。侍候身旁的女侍施禮告退。
項少龍這時心中想著為何小昭等諸女一個不見,雅夫人來到他身旁席地坐下道:u董先生賞面早臨,舍下蓬蓽生輝。”
項少龍往她看去。這成熟的美女容光煥發,眉眼間春意撩人,体態嬌柔,引人至极。
她愈是美艷動人,他心中愈有气,猜到定是因受到李園的滋潤,至回复了春意生机。
粗聲粗气道:“夫人這府第胜比王公侯爵居所,何有蓬蓽之可言。”
趙雅听得皺起了秀眉,那有人會把禮貌的客气話當是真的,雖心中微有不悅,卻沒有像以前般輕易被他气坏,當然是因為這時內心還充滿了李園的愛情,不以為意道:“先生在藏軍谷的牧場進行得怎樣了?”
項少龍為之愕然,他何等靈銳,一看趙雅這時神態,便知李園已成功奪得了她的芳心,甚至把“項少龍”都暫時忘了,所以才回复了以前的風采。
這本應是值得高興的事,至少趙雅因心有所屬暫時不會來纏他,偏是心中卻很不舒服,很想傷害她,看她難過。
旋又壓下這沖動,微笑道:“今天不談公事,夫人為何想鄙人早點來此呢?”這回輪到趙雅無辭以對。
她這樣做自是因為對這馬痴頗有點意思,只不過目下因李園的忽然闖入,獨霸了她的芳心,至少在這刻是如此,所以再沒有原先那种貪欲心情。
她仍派人去將項少龍早點接來相見,是因深心處渴望能与他在一起。這董匡別有一股粗豪得來又充滿哲理思想的獨特气質,既霸道又溫柔,合起來形成一股對她非常新鮮刺激的感覺。和他在一起時,從不知他下一刻會說些什么話或作出什么出人意表的行為。而他還對自己又是若即若离,似不把她放在心上,但又像對她很有興趣。總言之有他在身旁,她再沒有余暇去想別的事。
這种感覺,李園亦無法予她。
与李園胡混□磨時,她總忍不住要把他代入了變成項少龍,但這個在某方面酷肖項少龍的粗漢,反使她忘記了一切。
若与他歡好親熱,會是什么的滋味呢?
想到這□,自己都嚇了一跳,暗著自責,為何見到他后,李園本來強烈的印象立時淡了出去呢?
項少龍見她玉容明暗不定,怒气上涌,霍地起立。趙雅嚇了一跳,抬頭不解地往他望去。
項少龍沉聲道:“夫人是否愛上李園那小子了,所以現在對鄙人才變得那么泠淡?”
趙雅嬌軀劇震,惊呼道:“噢!不!”這刻她已無暇推斷對方為何能一針見血,說出她的心事。
項少龍微笑道:“那也沒有什么關系,但假設李園偷的是董某人的寶馬,我便絕不放過他。”一伸懶腰,“哈”一聲笑道:“我還是先到街上逛逛,待會才來夫人處參加晚宴,免得大家你眼望我眼,不知說什么話題才好。”
趙雅給他弄得六神無主,站了起來,嬌嗔道:“董先生!你留點面子給趙雅好嗎?人家在你心中竟及不上一匹馬儿嗎?”話才出口,始知犯了語病,這豈非把自己當作了是他的馬儿嗎?項少龍淡淡看了她一眼,暗感快意,轉身朝廳門舉步,若無其事道:“那小子偏愛和老子作對,好!便讓董某人一顯手段,把紀嫣然搶了過來,讓他也嘗被人橫刀奪愛的味儿。”
趙雅本要追他,听到紀嫣然三字后愕然停了下來。
可是她卻不敢笑他,因為他語气中透出強大無比□信心,教人感到他說得出來,就一定可以做得到。
到項少龍消失門外時,她心中仍念著“橫刀奪愛”四個字。
唉!他用語的新鮮和精彩,确可与項少龍平分春色。忽然間,她知道李園仍未可完全代替了項少龍。
想到這里,意興索然,再不愿想下去。
置身在邯鄲的街道上,項少龍想起小盤登位后接踵而來的戰亂,禁不住心生感慨。
這廣闊的土地,經過了數百年的亂局后,終到了歷史分久必合的大變時刻,而他這“外來人”卻一手促成了這轉變。假設他沒有來,這些事會否不發生呢?任他如何智計過人,可是這問題想想都教他頭痛。
“董兄!”听到呼喚,項少龍先是心中茫然,一時想不起董匡就是自己,然后才醒覺過來,轉回頭望去。
原來是來自韓國的平山候韓闖,身旁還隨著七、八名親隨,一看便知是高手,人人精神飽滿,体型彪悍,雖及不上項少龍的高度,但已极是中看。
項少龍訝道:“鄙人還以為只有我才愛逛街,想不到平山候亦有此雅興。”
韓闖臉色陰沉,沒有立即答他,等來到他身旁時,才親切地挽著他手臂邊行邊道:“來!我的行館就在轉角處,到我處再說。”
項少龍受寵若惊,想不到他對自己原本泠淡的態度會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轉變,由南轅到了北轍。
身不由己隨他到了行館,到廳里坐下后,那十多名劍手,仍立在四周沒有离開,弄得气氛嚴肅,頗有點黑社會大阿哥談判的味儿。
韓闖連一般斟茶遞酒的禮貌招呼都省去了,沉聲道:“李園真混賬,半點臉子都不給我們,公然來剃本侯的眼眉,可惡之极。”
項少龍恍然,原來他一直派人留心趙雅,見李園主動去找她,逗留了一段足夠做任何事的時間后,才肯出來,故而暴怒如狂,竟把自己這另一情敵當作是同一陣線的人,不過亦可說韓闖自問外貌、身分、權勢均胜過他項少龍,所以并不將他視作勁敵,但李園卻是另一回事了。
由此看來,韓闖對趙雅是認真的,甚至想把她帶回韓國,好在私房隨意享用,不過這理想如今被李園破坏了。
一時間找不到可說的話回答。韓闖眼內凶光閃閃道:“董兄為何不到一盞熱茶的工夫就溜了出來?”
項少龍暗忖他定是正要去趙雅處興間罪之師時,見到自己神情仿佛的走出來,才改變心意,追著扯了他回來。”
泠哼了一聲道:“董某最受不得別人泠淡和白眼,不走留在那里干舍,操他奶奶的娘!”
韓闖感同身受,悶哼道:“我平山侯一生不知見過多少人物,卻未見過這么囂張的小子,他算什么呢?還不是憑妹子的裙帶關系,真不明白春申君為何這么看重他,若李嫣嫣生不出儿子來,我看他還有什么可戚恃的?”
項少龍到現在仍不明白他扯了自己到這里來有什么用意,以他這位高權重的人,實不用找他這种閒人來吐苦水。
韓闖臉上陰霾密布,狠狠道:“本侯為了不開罪楚人,免影響合從大計,已克制著自己不去和他爭紀才女,豈知他連趙雅都不放過,難怪自他來后,趙雅這淫婦便對我愛理不理了。”
項少龍這才知道韓闖竟迷戀得趙雅這般厲害,歎了一口气道:“天下美女多的是,侯爺不要理她好了。所以鄙人偏愛養馬,你對馬儿好,它們也就對你好,絕無异心,不像女人和小人般難養也。”
韓闖默然頃刻,竟笑了起來,拍拍他肩頭道:“和你說話真有趣,不過這一口气定要爭回來。李園大言不慚,我倒要看看他的劍法如何厲害?”
項少龍吃了一惊道:“侯爺明天不是想親自下場吧?”
韓闖嘴角逸出一絲陰險的奸笑,雙目寒光爍動,壓低聲音道:“本侯怎會做此蠢事,我是早有布置,就算教訓了李園,也教他不會知道是我出的手。”
項少龍知他這類玩慣陰謀手段的人,絕不會把細節和盤托出,肯把心意告訴自己已是視他為同路人了,故意捧他道:“開罪侯爺的人真的不智。”
韓闖頹然挨在椅背處,無奈道:“我們對楚人早死心了,一直以來,我們三個与秦國打生打死,他們總是在抽我們后腿,誰說得定李園會否將我們合從的事通知秦人,那時若秦國先發制人,首當其沖就是敝國。唉!我實在不明白趙王為何這么巴結他?”
接著瞧著他道:“董兄是否明白為何孝成王忽然對你泠淡起來,昨天的宴會都沒請你出席?”
項少龍故意現出忿然之色,點頭道:“還不是因李園這小子!”
韓闖親熱地一拍他肩頭道:“此地不留人,自有留人處,敝國的歡迎之門,永遠為董先生打開來,若要對付李園,本侯可為先生作后盾。”
項少龍心中暗笑,這才是他籠絡自己的目的,就是要借他之手,對付李園,裝作感激道:“鄙人會記著侯爺這番話。”
韓闖沉吟道:“我看嫣然始終會給他弄上手,若能把這絕世美女由他手上搶過來,那會比殺了他更令他難受。”
項少龍歎道:“紀才女那是這么易与,我看李園亦未必穩操胜券。”
韓闖陰陰笑道:“若要使女人就范,方法可多著哩,例如給她嘗點春藥,那怕她不投怀送抱。不過想要和紀嫣然有單獨相處的机會絕不容易,但她似乎對董兄的養馬之術另眼相看,說不定……嘿!董兄明白我的意思哩!”
項少龍心中大怒,暗叫卑鄙,這事不但害了紀嫣然,也害了自己。當然!那只是指他真是董匡而言。
像紀嫣然這天下人人尊敬崇慕的才女,若有人對她作出禽獸行為,還不變成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那時韓闖肯收留他才怪。
只看這借刀殺人之計,便知這韓闖心術是如何坏了。
現在他開始明白六國為何終要被秦國所滅,像韓闖這种國家重臣,代表本國來邯鄲密議謀秦,卻盡把心思花在爭風呷醋□,置正事于次要地位,怎算得上是個人物。
縱觀所接触的韓、魏、趙、楚四國,都是小人當道,空有李牧、廉頗、信陵君這些雄材大略之士而不能用。只不知燕、齊的情況又是如何呢?
韓闖打了個手勢,立即有人遞上一個小瓶子,韓闖把它塞入了項少龍手內,以最誠懇的表情道:“本侯這口气全靠先生去爭回來了,女人很奇怪,縱是三貞九烈,但若讓你得到她身体后,大多會變得對你千依百順,紀嫣然是女人,自然也不會例外!嘿!我真羡慕董兄哩!”
項少龍心中暗罵,卻問明了用法,把小瓶塞入怀里道:“我還要看情況而定,唉!我對女人的興趣其實不是那么大,女人怎及得馬儿好呢?”
韓闖又再激勵一番,說盡好話,才与他同往夫人府赴宴去了。
項少龍待韓闖進府后,在外面閒逛了一會,遲了少許才大搖大擺地步進夫人府。
夫人府主宅的廣場停滿了馬車,趙大把他領進府內時,低聲道:“剛才你走后,夫人悶悶不樂坐了很久,郭開來找她都不肯見,董爺真行。”
項少龍知他仍是死心不息,希望他對趙雅覆水重收,不過既是覆瀉了的水,怎還收得回來。
宴會設在主宅旁一座雅致的平房□,設的亦是郭家那晚的“共席”,一張大圓儿擺在廳心,團布了十多個位子。
郭家晚宴有份出席的人全部在場,包括了那嬌艷欲滴的郭家小姐。
項少龍本以為郭秀儿經過那晚后,再不肯見李園,但現在看來又像個沒事人似的。
除了這批人外,還多出了四個人來。
第一個當然是紀嫣然,還有是趙致和郭開,另有一個四十歲許的男人,衣飾華貴,气度迫人,只是雙目閃爍不定,予人有愛用心机心的印象。
尚未到入席的時間,大廳一邊的八扇連門全張開來,毫無阻隔地看到外面花木繁茂的大花園,數十盞彩燈利用樹的枝干挂垂下來,照得整個花園五光十色,有點疑真似幻般的感覺。
項少龍是最后抵達的一個賓客,大部份人都到了園中賞燈飾,廳內只有趙穆、郭縱、樂乘、趙霸和那身分不明的人在交頭接耳。
趙穆見到項少龍,哈哈笑道:“董先生何故來遲了,待會定要你三杯,來!見過姬重先生。”
項少龍心中懍然,原來這就是代表東周君來聯結六國,合從攻秦的特使,忙迎了上去。
姬重非常著重禮節,累得項少龍也要和他行正官禮,客气兩句后,姬重雖看似畢恭畢敬,但顯然并不把個養馬的人放在眼內,逕自回到剛說的話題去,大談秦庄襄王乃無能之人,重用呂不韋,必會令秦國生出內亂諸如此類的話。
項少龍那有心情听他,告罪一聲,往花園走去。他才步入園□,三對妙目立時飄向他來。
紀嫣然一看到他秀眸便不受控制地亮了起來;趙致狠狠盯了他一眼后就別過俏臉,顯是余怒未消;趙雅卻似一直在等候他的出現,玉臉綻出笑容,欣然道:“董先生快來,我們正在討論□很有趣的問題哩!”
項少龍一眼掃過去,見眾人都集中到園心那寬敞的石橋上,下面一道引來山泉的清溪蜿蜒流過,到了离橋丈許處,聚成一個中心處放了一塊奇石的荷池,极具意趣,亦可看出趙雅舍行為浪蕩外,實在是心有怀抱的女子。
紀嫣然悠然自得地倚欄下望,旁邊的李園正向她指點著下面游弋的各种魚儿,大獻殷勸。
郭秀儿和趙致最是熟絡,齊坐在橋頭不遠處的一塊光滑的大石上,看樣子是很欣賞這彩燈炫目的美麗花園。前者此時正打量著他。
韓闖和郭開兩人,則伴著趙雅站在橋心處,剛好在紀嫣然和李園的背后。
項少龍往石橋走去,先向郭秀儿和趙致見了個禮。趙致勉強還禮,郭秀儿則多贈了他一個少女甜蜜的笑容。
項少龍雖有點心痒,但卻知此女絕對碰不得,說到底烏家和郭家是勢不兩立的大仇人。
當他步上石橋時,紀嫣然不理李園,轉過身來笑道:“董先生啊!我們正談論生死的意義,不知你對此有何高見呢?”
項少龍知道這俏佳人最愛討論問題,上至經世之道,下至類此的生命有什么意義等,都愛討論一番。而這正是百家爭鳴、思想爆炸的大時代,這种清談的風气盛行于權貴和名士間,像不久前的老庄孔子等人,便終日好談人生道理。可惜他對這方面認識不多,雖明知紀嫣然在給机會自己去表現,好順利開展對她的追求,他卻是有心無力。苦笑道:“鄙人老粗一名,怎懂得這么深奧的道理呢?”
紀嫣然還以為他以退為進,尚未有机會答話,李園插入道:“可惜鄒先生沒有來,否則由他來說,必然非常精彩。嘻!不若我們請教董先生養馬的心得吧!”
有心人一听都知他在暗損項少龍,說他除馬儿外,其他一無所知。而在這年代,養馬只屬一种賤業,所以他是故意貶低項少龍的身分。
項少龍心中暗怒,不過更怕他追問有關養馬的問題,他雖曾惡補了這方面的知識,始終有限得很,裝作不以為意道:“你們談了這么久,定然得出了結論,不若讓董某一開茅塞。”
郭開這坏鬼儒生道:“我仍是孔丘那句y未能事人,焉能事鬼’,索性不去想生死以外的。”
趙雅顯然興致极高,笑道:“郭大夫最狡猾,只懂逃避,不肯面對這人生最重要的課題。”
李園傲然道:“我們做什么事都要講求目的,為何獨是對自己的存在不聞不問,上天既賦予了我們寶貴的生命,就像這些高挂樹上的彩燈般,燃燒著五光十色的光和熱,如此才能不負此生。”
連項少龍亦不得不承認這人說話很有內容和想像力,再看諸女,趙雅故是雙目露出迷醉的神色,紀嫣然也听得非常用神,橋頭的趙致和郭秀儿則停了私語,留心聆听。
項少龍心叫不妙,搜索枯腸后道:“李兄說的只是一种對待生命的態度,而非對生死的意義得出了什么結論。”郭開和韓闖同時露出訝异之色,想不到這粗人的心思和觀察力這么精到細密。
李園哈哈一笑道:“董先生說得好,不過正如庄周所說的‘以其至小,求窮其至大之域,必迷亂而不能自得。’一天我們給局限在生死□,始終不能求得有關生死的答案,就像夏天的蛇,不知冬天的冰雪是什么一回事,所以我們唯一之計,就是确立一种積极的態度,免得把這有若白駒過隙的生命白白浪費了。”他口若懸河,抑揚頓挫,配合著感情說出來,确有雄辯之士那使人傾倒拜佩的魅力,難怪紀嫣然都對他另眼相看。項少龍一時啞口無言,乏詞以對。
李園看他神色,心中好笑,那肯放過他,故示謙虛求教似的道:“董兄對人生的態度又是如何呢?”
項少龍自可隨便找些話來說,但要說得比他更深刻動人,卻是有心無力。
韓闖現在和他站在同一戰線上,替他解圍道:“今晚的討論既特別又精彩,不若就此打住,到席上再說吧!”趙雅怨道:u說得這么高興,竟要赶著入席。趙雅還要听多些李先生的高論哩!”
紀嫣然輕柔地道:“尚未給机會董先生說呢?”
看著紀嫣然期待的目光,想起自己要公開追求她的任務,怎可表現得如此窩囊?正叫苦時,腦中靈光一現,想起在自己那個時代曾听來的一個故事,或可扳回此局。遂走到橋去,來到紀嫣然身旁,先深深看了她一眼,再向趙雅露出雪白整齊的齒,微微一笑,才轉過身去,雙手按在橋欄處,仰首望往夜空。天上的明月皎洁明亮,又圓又遠。
眾人都知他有話說,只是想不到他會說出什么比李園在這論題上更高明的見解,都屏息靜气,全神傾听。
李園嘴角則挂著一絲不屑的笑意。
紀嫣然閉上美目,她有信心項少龍必可說出發人深省的哲理。對她來說,沒有比思索人生問題更有趣味了,這亦是她与鄒衍結成好友的原因。她愛上項少龍,便是由于他說話新穎精警,有异于其他人。
項少龍沙啞著聲音,緩緩道:“有個旅客在沙漠l里走著,忽然后面出現了一群餓狼,追著他來要群起而噬。”
眾人為之愕然,同時也大感興趣,想不到他忽然會說起故事來。就像庄周好以寓言來演繹思想般。
項少龍的聲音在寂靜的夜空里震蕩著,份外有一种難言的詭秘和感染力,尤其內容正是有關秘不可測的生死問題。
只听他以非常緩慢的節奏續道:“他大吃一惊,拼命狂奔,為生命而奮斗。”
郭秀儿“啊”一聲叫了起來道:“在沙漠怎跑得快過餓狼,他定要死啦!”
眾人為之莞爾,卻沒有答話,因為都想听下去,連李園都不例外。不過當他看到紀嫣然閉上美目那又乖又專心的俏樣儿,禁不住妒火狂燃。
項少龍微微一笑道:“不用慌!就在餓狼快追上他時,他見到前面有口不知有多深的井,不顧一切跳了進去。”
趙雅松了一口气道:“那口井定是有水的,是嗎?”
項少龍望往下面的小溪流,搖頭道:“不但沒有水,還有很多毒蛇,見到有食物送上門來,昂首吐舌,熱切引項以待。”
今次輪到紀嫣然“啊”的一聲叫了起來,睜開美目,別過嬌軀來,看著他道:“那怎辦才好呢?不若回過頭來和餓狼捕斗好了,毒蛇比狼可怕多了。”韓闖笑道:u女孩子都是怕蛇的,紀小姐亦不例外。”
項少龍望往紀嫣然,柔聲道:“他大惊失神下,胡亂伸手想去抓到點什么可以救命的東西,想不到竟天從人愿,給他抓到了一棵在井中間橫伸出來的小樹,把他穩在半空處。”眾人都沒有作聲,知道這故事仍有下文。
趙雅的眼睛亮了起來,在這一刻,她的心中只有這個比李園更特別難測的豪漢。
項少龍道:“于是乎上有餓狼,下有毒蛇,不過那人雖陷身在進退兩難的絕境,但暫時總仍是安全的。”
眾人開始有點明白過來。項少龍說的正是人的寫照,試問在生死之間,誰不是進退兩難呢?
只听他說下去道:“就在他松了一口气的時刻,奇怪的异響傳入他的耳內。他駭然循聲望去,魂飛魄散地發覺有一群大老鼠正以尖利的牙齒咬著樹根,這救命的樹已是時日無多了。”郭秀儿和趙致同時惊呼起來。
項少龍深深瞧著紀嫣然,像只說給她一個人听似的道:“就在這生死一瞬的時刻,他看到了眼前樹葉上有一滴蜜糖,于是他忘記了上面的餓狼,下面的毒蛇,也忘掉了快要給老鼠咬斷的小樹,閉上眼睛,伸出舌頭,全心全意去舐嘗那滴蜜糖。”
小橋上靜得沒有半點聲息,只有溪水流過的淙淙細響。
項少龍伸了個懶腰道:“對老子來說,那滴蜜糖就是生命的意義!”
沒有人說話,連郭開和韓闖這种只知追求功利名位的人都給勾起了心事,生出共鳴。
李園見諸人均被項少龍含有無比深刻思想的妙喻打動了,心中不服,打破沉默道:“這寓言出自何處呢?”
項少龍微笑道:“是馬儿告訴我的!”接著哈哈一笑道:“鄙人肚子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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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一滴蜜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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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嫣然親提酒□,盈盈起立,來到對面的項少龍旁跪下,眼中射出不用裝姿作態便自然流露的崇慕之色,柔聲道:“嫣然剛听到一生人中最動人的寓言,無以為報,就借一□美酒多謝董先生。”以一個优美得使人屏息的姿態,把酒注進項少龍几上的酒杯去。
与席者無不哄然。
趙穆大奇道:“董先生說了個怎么樣的精彩寓言,竟教我們的紀才女紆尊降貴,親自為他斟酒勸飲?”
姬重亦露出惊异之色。
李園則臉色陰沉,眼中閃動著掩不住妒恨的光芒。
趙雅露出顛倒迷醉的神情,把那故事娓娓道出來。
未听過的人都為之折服。
回到座位里的紀嫣然舉盞道:“嫣然敬董先生一□。”
韓闖心里雖妒忌得要命,但亦喜可打擊李園這更可恨的人,附和道:“大家喝一杯!”
眾人起哄祝酒,李園雖千万個不愿意,亦惟有勉強喝了這□苦酒。
項少龍細看諸女,紀嫣然固是遏不住被他激起了的滔天愛意,趙雅更是不住向
他送來媚眼,妙目傳情。連正生他气的趙致亦神態改變,不時偷看著他。最意外是郭秀儿也對他眉黛含春。暗叫僥幸,若非自己可隨手借用別人的智慧,今晚定要當場出丑,絕不會是眼前這一矢四雕之局。
姬重道:“想不到董先生听過這么深刻感人的寓言,教我們拍案叫絕。”轉向李園道:“李先生才高八斗,對此自有另一番見地。”
他這番話是暗貶項少龍,明捧李園,由此可見此人為求目的,不擇手段。對他來說,能影響楚王的李園,自然比項少龍重要多了。
韓闖哈哈一笑,插入道:“那是董兄由馬處領悟回來的寓言,不過我卻有另一個看法,假設我們六國每個人都忘情于那滴只能甜上一刻的蜜糖,聯手對付虎狼之國的秦人,自可從絕境中脫身出來。”
這几句話明顯是針對楚人來說,只因他們數次被秦國給的少許甜頭而背棄了其他合從國,弄至自己也折兵損地,得不償失。
趙穆等都暗暗稱快,看著李園臉色微變。
有紀嫣然在場,李園怎肯失態,轉瞬回复正常,把話題扯了開去。
項少龍知道言多必失之敝,只埋頭吃喝。不旋踵李園向紀嫣然大獻殷勸,又不時向趙雅等三女撩撥,一副風流名仕的气派,若非剛才受挫于項少龍,他确是女人的理想情人。
紀嫣然卻是無心理會,不時把目光飄往項少龍處,恨不得立刻倒入他的怀抱里。
坐在李園身旁的女主人趙雅給他迫著連干了三杯后,俏臉升起誘人的紅霞,發出一陣浪蕩的笑聲道:“今天你還迫人家喝得不夠嗎?”
眾人為之愕然,往他兩人望來。
趙雅知道說漏了嘴,赧然垂下頭去。
李園大感尷尬,他今天私下來找趙雅,一方面是為了向項少龍示威,更主要是為了好色,趙雅雖比不上紀嫣然的獨特气質,終是不可多得的美女,放過實在可惜。只是想不到趙雅會在席上□出口風。
干咳一聲道:“昨晚不是說過要比酒力的嗎?”
趙雅倫看了項少龍一眼,見他凝望著杯內的美酒,似是毫不在意,內心好過了點,同時亦有點后悔,恨自己受不住李園的引誘。
除項少龍外,李園乃連著后最使他動心的男人,又說可把她帶离這傷心地,遠走楚國。只是不知如何,眼前這滿腦子特別思想的馬痴,無論舉手投足,都混雜著智慧和粗野的霸道方式,予她的刺激更胜于長得比他好看的李園,使她不時在反抗和屈服兩個矛盾的极端間掙扎著,既痛苦又快樂。
紀嫣然看了項少龍一眼后,向李園淡淡道:“這叫自古名士均多情吧!”
李園心中叫糟,尚未來得及解說,趙雅抬起俏臉,微笑道:“嫣然小姐誤會了,李先生只是來与趙雅討論詩篇,喝酒不過是助興吧!”
郭秀儿顯然极愛詩歌,向心目中的大哲人項少龍道:“董先生對詩歌有些什么心得呢?”
這話一出,眾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項少龍處。
郭縱則暗叫不妙,難道乖女儿竟對這粗人有了情意?趙致想起了項少龍難以入目的書法,心中暗歎。
紀嫣然和趙雅均精神一振,熱切期待這人說出另一番有見地的話來。
自古流傳下來的詩歌,經孔子和他的信徒陸續修改,共有三百余篇。
這些詩歌在這時代有著無比實用的价值,特別在權貴間,更成了生活的一部份,交際時若不能引詩作裝飾,便會給人鄙視。甚至有純以詩文命樂工歌誦作為歡迎詞,名之為“賦詩”,回敬的詩歌就叫“答賦”。所以詩篇生疏者很易當場出丑,所謂“不學詩,無以言。”
項少龍尚算幸運,不過他的運气顯然到此為止,終于正面遇上這無法解決的問題。
詩篇不單是裝飾的門面工夫和表達修養內涵的工具,時人還有“論詩”的風气,例如詩文“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為兮。”大意說一個美女,可以施脂抹粉。子貢于是問道于孔子,其后他答:“繪畫要在素白的質地上。”因而得到了孔子的稱贊,說他有談詩的資格。
所以論詩乃宴席間的常事,郭秀儿并非故意為難這使她大生興趣的男人。
項少龍差點要叫救命,表面從容道:“董某終是老粗一名,怎有資格說什么心得?”郭秀儿想不到這与眾不同的人物給了一個這么令她失望的答案,垂下俏臉,不再說話。
紀嫣然亦露出錯愕神色。
對她來說,項少龍公開追求她實是個非常有趣的游戲,亦可使她進一步了解愛郎的本領,那知他才露鋒芒,又退縮了回去。使她欣賞不到他以豪放不羈的風格表達出來的才情。怎知項少龍在這方面比草包還要不如。
姬重臉上露出鄙夷之色,更肯定那寓言是項少龍由別人處偷來私用的。
郭開、韓闖等均露出訝色,董匡的父祖輩終是當官的人,這董匡怎會對詩歌毫不認識呢?趙穆則猜他不想在這情況下露一手,哈哈一笑向趙雅道:“不知李先生和夫人今天討論的是什么題目呢?”
李園見項少龍著窘,心中大喜,答道:u在下和夫人談到詩和樂的關系,所謂‘興于詩、立于禮、成于樂’,在下又把所作的樂章,奏給夫人指教,幸得夫人沒有見笑。”
一般貴族大臣的交往,都离不開詩和樂,李園亦借此向紀嫣然表明他和趙雅沒有涉及其他。
一直沒有說話的趙致出言道:“董先生似乎把禮樂詩書都不放在眼內哩!”
項少龍差點想把她捏死,她自是暗諷他昨晚對她無禮,同是妒忌紀嫣然對他的
示好,有意無意地加以陰損。
李園一听大樂,笑道:“董先生自少便与馬為伍,以馬為樂,對其他事自然不放在心上了。”
姬重一向自重身分,迫不得已才要和一個養馬的粗人同席,心中早不喜。不過他為人深沉,不會露出心中的想法。這時乘机巴結李園道:“董先生養馬天下聞名,李先生詩樂精湛,都是各有所長。”
項少龍本己不想多事,聞言無名火起,道:“請恕我這粗人不懂,七國之中,若論講學的風气,禮樂的被看重,秦人實瞠乎其后,為何獨能成我們六國最大的威脅呢?”
此語一出,眾人先是色變,接著卻言以對。因為這是個不容爭辯的事實。
項少龍泠然道:“有人或者看不起我這种養馬的人,對董某不懂詩書感到鄙夷,不過董某卻可藉畜牧使得國富家強,抵抗外敵。秦人的強大,就因以軍功為首,其他一切都擺在一旁。”
眾人都知他動了气,默默听著。
項少龍續道:“作為生活的一部分,詩書禮樂自有其陶冶性情,美化一切的積极作用。但在現今這情況下,更重要的是富國強兵,衣食足始知榮辱,但若連國家都難保,還談什么詩書禮樂。想當年越王勾踐,臥薪嘗膽,厲志奮發,最后才得報大仇。本人來邯鄂后,發覺人人皆醉心于吃喝玩樂,如此風气,縱盛偈禮樂,亦終有日會成亡國之奴。”
最難愛的是趙致,給他這么當面痛斥,黯然垂下俏臉。
李園、韓闖的表情都不自然起來,他們确是縱情聲色,置對付強秦的大事于不顧。
趙穆想起“他”出身荒野山區,所以并不為怪,還暗忖將來若自己當上了趙國之主,定要重用這只求實際的人。
其他三女的感受卻非那么直接,在這男性為尊的世界里,捍衛國土自是男儿的責任,反覺得眾人皆醉,唯此君獨醒,覺得他与眾不同。
姬重泠笑一聲道:“鹿死誰手,未至最后,誰人可知?”
項少龍對這東周君派來的人已感到极度憎厭,雙目寒芒一閃,盯著他道:“人說凡人只想今天的事,愚人則盡記著昨天的事,只有智者才胸怀廣闊,想著明天、以至一年或十年后可能發生的事,從而為今天定計。若要等到分出胜負,錯恨難返時才去看那結果,不若回家摟著自己的女人多睡几覺好了。”
姬重變色怒道:“董先生這話是什么意思?誰不為將來而籌謀,獨有先生是智者嗎?”
趙雅欲出言緩和气氛,給項少龍伸手阻止,從容一笑道:“姬先生言重了,本人只是以事論事,先生千万不要以為本人是出言針對,我這人直腸直肚,現在亦是和各位禍福与共,希望能獻出力量,保國衛民。可是看看我得到的是什么待遇,見微知著,鹿死誰手,已可預期。這不是爭論的時候,而是要各棄成見,知己知彼,我們才能与秦人一較短長。”
郭開和樂乘對望一眼,始明白他滿腹怨气的原因,是怪趙王因李園而泠落了他。
趙霸喝了一聲“好!”轉向姬重道:“董馬痴快人快語,听得趙某非常痛快。
姬先生不要怪他,他這番話罵盡了座上諸人,包括本人在內。不過卻罵得發人深省。”
李園那會服气,泠笑道:“既是如此,董先生可索性不來出席這縱情逸樂的宴會,為何說的是一套,做的又是另一套呢?”
項少龍微笑道:“李先生誤會了,宴會乃社交的正常活動,秦人亦不曾禁絕宴會,本人只是借題發揮,指出有些人放開最重要的大事不去理,卻只懂玩物喪志,甚或為私欲專做些損人利己的事而已。”
兩眼一瞪,舉手拉著襟頭,一把扯下,露出包扎著的肩膊,若無其事道:“李先生可否告訴本人,這劍傷是誰人干的好事?”
紀嫣然“啊”一聲叫了起來,望往李園。
李園猝不及防頓時愣住,出不了聲。
眾人這才明白兩人間怨隙之深竟到了要動刀掄劍的階段。
項少龍又拉好衣襟,微笑道:“李先生當然不會知道是誰干的,本人也不將這些偷襲的卑鄙之輩放在心上,只不過想以事實證明給各位看,董某非是無的放矢。”
項少龍這一番說話,是要建立他率直豪放的形象,同時亦在打擊李園,教這人再不敢對他動手,否則要想洗脫,亦是頭痛的事。
李園的臉色變得那么難看,就有那么難看。
趙穆道:“董先生可把受襲的事詳細告訴樂將軍,他定可還你一個公道。”
項少龍啞然失笑道:“些微之事,何足挂齒,來,讓我敬姬先生和李先生一杯,謝他們肯垂听我這老粗的嘮蘇。”
眾人舉起杯來,姬李兩人無奈下亦惟有舉杯飲了。
眾人才放下杯子,趙致向項少龍敬酒道:“小女子無知,惹得董先生這么生气,就借這杯酒道歉。”
趙致一向以脾气硬著名,如此低聲下气,熟悉她的人都是第一次見到。
項少龍飲罷笑道:“是我不好才對,那關致姑娘的事。”
紀嫣然目閃异采,向他祝酒道:“董先生說話不但出人意表,還啟人深思,將來定非池中之物。”
接著杯來酒往,气氛复常,至少表面如此。
李園今晚頻頻失利,給項少龍占盡上風,連忙极力向另一邊的紀嫣然說話,圖爭取好感。可惜紀嫣然知他竟卑鄙得派人偷襲項少龍,恨不得把他殺了,只是禮貌上泠淡地應付著他。
坐在項少龍旁的韓闖在几下暗拍了他兩下,表示贊賞。趙穆則向他打了個眼色,表示對他的表現滿意。
郭開則露出深思的神色,顯是因項少龍并不為他想像般簡單,對他重新評估。趙雅則沉默了下來。
她也想不到李園和這董匡有什么深仇大恨,竟要派人去殺他。她是机伶多智的人,隱隱猜到是因妒成仇,而他來討好自己,說不定亦有藉以報复董匡的含意,雖然她和董匡至今半點關系都沒有,但卻擺著被李園利用。想到這里,不由有點后悔。
驀地見到項少龍長身而起,愕然往他望去。
項少龍瀟洒施禮道:“多謝夫人這与別不同的彩燈夜宴,不過董某人慣了早睡,故不得不先行告退。”
眾人都出言挽留,姬重和李園當然是例外的兩個。
項少龍再度施禮,退出座位外。
趙霸站了起來,道:“明天的論劍會,董兄記得准時來。”
項少龍望往以熱烈眼神看著他的紀嫣然道:“在論劍會上會見到小姐的芳駕嗎?”
紀嫣然柔聲答道:“既有董先生出席,嫣然怎能不奉陪。”
此語一出,立時气坏了李園,其他男人無不現出艷□之色。
項少龍再向眾人逐一告辭,輪到郭秀儿時,這嬌嬌女嚷道:“明天秀儿都要去一開眼界。”
听得項少龍和郭縱同時眉頭大皺。
對趙致他卻是故意不去碰她的眼神,匆匆一禮后,轉身朝大門走去。
衣袂環佩聲直追而來,趙雅赶到他旁道:“讓趙雅送先生一程吧!”
項少龍知道推不掉,大方道:“夫人客气了!”
趙雅默默伴著他在通往主宅的長廊走著,她不說話,項少龍自不會找話來說。
趙雅忽然輕扯他衣袖,停下步來。
項少龍訝然止步,低頭往她望去。
趙雅一臉茫然,美目凄迷,仰起俏臉細心打量著他的臉龐。
項少龍給她看得心中發毛,奇道:“夫人怎么了!”趙雅輕搖螓首,落漠地道:u我總是不自禁地把你當作是另一個人,看清楚后才知錯了。”
項少龍心中抹了把泠汗,乘机岔開話題泠然道:“鄙人和李園沒有多少相似的地方吧!不過也幸好如此。”
趙雅仍牽著他衣袖不放,黯然垂首道:u董先生莫要見笑,趙雅只是正不斷找尋那滴蜜糖的可怜女子吧了!先生為何總是對人家這么殘忍?”
項少龍怒火騰升,暗忖你既找到老子這滴蜜糖,為何又忍心把我出賣,嘿然道:u你那兩滴蜜糖都在大廳里面,恕在下失陪了。”揮手甩脫了她的牽扯,大步走了。
趙雅看著他背影消失在入門處,天地似是忽然失去了應有的顏色,就在此刻,她知道自項少龍后,首次對另一個男人動了真情,旋又心生怨怒,管你是誰人?我趙雅豈是這么可隨便給你拒絕的。
猛一跺腳,回廳去了。
項少龍走出夫人府,夜風迎面吹來,精神為之一振。
剛才他是真的動了气,這些六國的蠢人,終日只懂明爭暗斗,茫不知大禍將至。
卻也是心情矛盾,他現在雖成了六國的敵人,可是仍對邯鄂有著一定的感情,使他為這古城未來的命運而擔憂。
接著想到了自己的問題,原本看來很輕易的事,已變得复雜無比。在現今的形勢下,想生擒趙穆后再把他運回咸陽,只屬天方夜譚而已。若還殺死樂乘這手握邯鄲軍權的大將,那就更是難比登天。來時的堅強信心,不由動搖起來。
在邯鄲多留一天,會多增一天的危險。最大的問題自然因其他五國的大臣名將均集中到這里來,使邯鄲的保安和警戒心以倍數升級,擒趙穆不是難事,但要把他運走卻是困難重重。
想到這里,不由重重歎了一口气。
蹄聲自后方由遠而近,由快轉緩。
項少龍早猜到是誰追來,頭也不回道:u致姑娘你好!”
趙致清脆的聲音應道:“你怎知是人家跟來?”
項少龍側頭望往馬上英姿凜凜的趙致,微笑道:“若非是趙致,誰敢單劍匹馬來尋董某人晦气。”
趙致本俯頭盯著他,聞言忿然把俏臉仰起,翹首望往邯鄲城長街上的星空,嬌哼道:“猜錯了!趙致沒有閒情和你這种人計較。”
項少龍知她的芳心早向他投了一半降,只是臉子放不下來,不過現在他的心只容得下紀嫣然一個人,況且趙致又是荊俊的心上人,他怎么都不可橫刀奪人所愛,他實在沒法對自己兄弟做出這种事來。日后他和荊俊間又是多么難堪呢?他昨晚那樣迫她走,其實心底絕不好受。
這一刻的趙致,特別迷人。
哈哈一笑道:“那為何又有閒情陪董某人夜游邯鄲呢?”
此時一隊城兵在寂靜無人的長街馳來,提醒他們延綿了數百年仍未有休止希望的戰爭,時刻仍會發生。那些巡兵見到趙致,都恭敬地見禮。
趙致策馬与項少龍并排而進,漫不經意道:“你不覺得今晚開罪了所有人嗎?”
項少龍哂道:“那又有什么相干,你們的孟軻不是說過‘雖千万人而吾往矣嗎?’”
趙致訝然望下來道:“為何孟軻是我們的呢?”
項少龍差點要刮自己兩巴掌,直到這刻仍把自己當作外來人,尷尬地道:“那沒有什么意思,只是說溜了口吧!”
趙致惊疑不定的瞪著他,好一會后才低呼道:“上我的馬來!”
項少龍一呆道:“到那里去?”
趙致泠泠道:“怕了嗎?”
項少龍失聲道:“如此共擠一騎,怕的應是致姑娘才對。”
趙致惡兮兮道:“又不見得那晚你會這般為人設想?你是否沒男人气概,快給本小姐滾上來!”
項少龍知她在諷刺那晚自己跳上她馬背向她輕薄的事,搖頭苦笑道:“你的小嘴真厲害,不過你既有前車之□,當知董某人非是坐怀不亂的君子,這樣溫香軟玉,我那對手定會不听指揮,會在致姑娘動人的肉体上享受一番呢!”
趙致緊繃著俏臉,修長的美目狠狠盯著他道:“管得你要做什么,快滾上馬背來!”
項少龍叫了聲“我的天啊!”一個女人若明知你對她會肆意輕薄,仍堅持予你机會,盡管外貌凶神惡煞,還不是芳心暗許。這确是誘人至极,亦使他頭痛得要命。
現在是勢成騎虎,進退兩難,歎了口气道:“這么夜了!有事明天才說好嗎?老子都是回家睡覺算了!”
趙致气得俏臉煞白,一抽馬□,攔在路前,一手□腰,大發嬌嗔道:“想不到你這人如此婆媽,你若不上來,我便整晚纏著你,教你沒有一覺好睡!”
女人發起蠻來,最是不可理喻,項少龍停下步來,歎道:“姑娘不是心有所屬嗎?如此便宜鄙人,怕是有點……嘿!有點什么那個吧!”
趙致聞言嬌軀一震,俏臉忽明忽暗,好一會后咬牙道:“本姑娘并非屬于任何人的,董匡!你究竟上不上馬來?”
項少龍心中叫苦,看來趙致已把她的芳心,由“那個項少龍”轉移到“他這個項少龍”來,今次真是弄巧反拙,攤手擺出個無可奈何的姿勢,把心一橫,嘿然道:u這是你自己討來的!”話尚未完,已飛身上馬,來到她香背后。
趙致一聲輕呼,長腿輕夾馬腹,駿驥放蹄奔去。項少龍兩手探前,緊箍在她沒有半分多余脂肪的小腹處,身体同時貼上她的粉背隆腎,那种刺激的感覺,令項少龍立即欲火狂升。
趙致卻像半點感覺都欠奉,仍是臉容冰泠,全神策馳,在寂靜的古城大道左穿右插,往某一不知名的目的地前進。
項少龍俯頭過去,先在她的粉頸大力嗅了几下,然后貼上她的臉蛋,道:“姑娘的身体真香!”
趙致神情木然,卻沒有任何不滿或拒絕的表示,當然也沒有贊成或鼓勵的意思,緊抿著小嘴,像打定了主意不說話。
項少龍放肆地用嘴巴揩著她嫩滑的臉蛋,狠狠道:“你再不說話,董某人便要侵犯你了。”
趙致泠泠道:“你不是正在這樣做嗎?”
正是佛都有火,項少龍心頭“火”起,一手摩挲著她小腹,另一手往上移師,在她高聳的雙峰下作威嚇性的逐步進侵。
她的肌肉豈滿而有彈性,令他愛不釋手,覺得非常享受。
趙致的俏臉開始轉紅,嬌軀微顫,卻仍緊咬銀牙,不提出任何抗議。
項少龍雖是欲火大盛,可是荊俊的影子始終鬼魂般攔在兩人之間,頹然歎了一口气,放棄了侵占她酥胸的壯舉,回到她小腹處,還离開她的臉蛋,坐直身体。竹林在望,原來趙致是帶他回家。
趙致默然策騎,見了竹林時,勒馬停定,凝望前方家中隱隱透出的昏暗燈火,嘲弄道:“原來董先生這么正人加子呢?”
項少龍為之气結,用力一箍,趙致輕呼一聲,倒入他怀里去。
在竹林的黑暗里,大家都看不到對方,但气息相聞,肉体貼触的感覺刺激性反因這“暗室”般的情況而加倍劇增。
趙致柔軟無力地把后頸枕在他的寬肩上,緊張得小嘴不住急促喘气,項少龍只要俯頭下移,定可享受到她香唇的滋味,而且可肯定她不會有任何反抗的行動。
這想法誘人至极,項少龍的理智正徘徊在崩潰的危險邊沿,歎了一口气道:“你不是那項少龍的小情人嗎?這樣和董某……嘿……”
趙致仍是以那泠冰冰的語調道:“我又不愛上了你,有什么關系?”項少龍失聲道:“致姑娘好像不知自己正倒在本人怀抱里,竟可說出這樣的話來。”
趙致針鋒相對道:“我不夠你力大,是你硬要抱人,叫人家有什么法子?”
項少龍嘿然道:“那為何又要在這里停馬呢?我可沒有迫姑娘這么做吧!”
趙致刁蠻到底,若無其事道:“本小姐愛停就停,歡喜干什么就干什么,与你無關。”
項少龍差點給气得掉下馬去,伸出一手,移前摸上她渾圓的大腿,嘖嘖贊道:“致姑娘的玉腿又結實又充滿彈力。”
趙致一言不發,由他輕薄。
項少龍猛一咬牙,暗忖橫豎開了頭,不若繼續做下去,他本是風流慣的人,美色當前,怎還有那坐怀不亂的定力,正要兵分兩路,上下進侵時,狗吠聲在前方響起,還有輕巧的足音。
項少龍忙把撫著她酥胸玉腿的手收回來,趙致低呼一聲,坐直嬌軀,驅馬出來。
兩人都沒有說話,但那种銷魂蝕骨的感覺,卻強烈得可把任何男女的身心溶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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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難以消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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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趙致那間雅致的小筑里,項少龍輕松自在地挨在臥几上,善柔和趙致兩姊妹則坐在他對面。前者狠狠看著他,后者則仍神情寒若冰雪,垂著頭不知芳心所想何事。
善柔硬梆梆的道:“我要妹子請你來,是希望能和閣下合作,對付田單!”
項少龍早知會遇上這個問題,抱頭道:u你們既是想在邯鄲刺殺他,休想老子會陪你們做這蠢事,就算得了手都逃不出去。”
善柔玉臉一寒道:“你才是蠢人,我們已打听清楚,田單今天黃昏時已抵達城外,只是尚未進城。護送他來的是齊國名將旦楚,兵員達万人之眾。所以唯一殺他的机會,就是趁他輕車簡從來到城內的時刻,這大奸賊身邊的几個人,特別是那叫劉中夏和劉中石的兩兄弟,不但身手高明,且力能生裂獅虎,你看!”
伸手拉下衣襟,露出大半截丰滿哲白的胸肌,只是上面有道令人触目惊心的劍痕。
項少龍想不到她如此大膽,眼光放長時間徘徊在她飽滿的酥胸上,點頭道:“你能活著算走運的了。”
善柔拉回衣襟,雙目爍光閃閃道:“田單不是你的大仇人嗎?沒有人比我更清楚田單的事了,我曾在他府中當過婢仆,這樣說你明白与我們合作的好處吧!”
項少龍不想再和她們糾纏不清,歎道:u其實我和田單一點關系都沒有,只是那晚不想傷害你們兩姊妹,才順著你們口气這么說。”
善柔和趙致同時愕然。
善柔眼中寒芒亮起,項少龍心叫不妙時,她已迅速由怀里拔出匕首,雌老虎般往他扑來,匕首朝他胸膛插下。
項少龍的徒手搏擊何等厲害,一個假身,不但抓著了她握著凶器的手腕,還把她帶得滾往臥几另一邊的席上,虎軀將她壓個結實。
善柔不住掙扎,還想用嘴來咬他。
項少龍把頭仰起,把她兩手按實,大腿則纏緊她那對美腿,同時警戒地望住趙致,見她一面茫然,呆看著乃姊在他項少龍的身体下叫罵反抗。
項少龍放下心來,享受著身下因肉体激烈磨擦而意外得來的艷福,但也不知如何收拾這殘局。
善柔雖比一般女子力气大得多,可是怎及得項少龍這勁量級的壯男,再掙扎了一會后,軟了下來,只是胸脯不住高低起伏,兩眼狠狠盯著項少龍,另是一番誘人神態。
趙致仍坐在原位,沒有行動,也沒有作聲。
項少龍俯頭看著這巴辣的美女,笑道:u我的出發點是善意的,為何小姐如此待我?”
善柔罵道:“騙子!”
項少龍明白過來,原來她是因被騙而暴怒得想殺他,當然亦因為沒有了他協助而引來的失望,由此可見她很看得起自己。
他清楚听到她的心跳聲,感覺著她充滿活力的血肉在体下脈動著,嗅著她嬌軀發出的幽香。搖頭苦笑道:“還不肯放開匕首嗎?”
善柔狠狠与他對視頃刻后,嘴角不屑地牽了牽,松手放開了利器。
拉緊的气氛松弛下來,項少龍立即感到肉体緊貼的強烈滋味,他剛才早被趙致點燃了欲火,這下那忍得住,立時顯出男性陽剛的原始反應。
善柔本是瞪著他的,忽地俏臉一紅,星眸半閉,自是毫無保留地感受到他男性的壓迫。
項少龍大感尷尬,低聲道:“只要你答應不再攻擊我,便立即放開你。”
善柔勉強嗯了一聲,那种玉女思春的情態,出現在這堅強狠辣的美女臉上,份外引人遐想。
項少龍先把她的匕首撥往牆角,才緩緩蹲了起來,移到一邊牆壁處,靠在那里。
善柔仍平席席上,像失去了起來的能力。衣裳下擺敞了開來,露出雪白修長的美腿。
項少龍往趙致望去,這動人的妹妹別轉俏臉,不去看他。
善柔貓儿般敏捷的跳了起來,看也不看項少龍,從牙縫里泄出一個字:“滾!”
項少龍不以為忤,笑道:“柔姑娘若赶走鄙人,定要抱憾終生。”
善柔來到乃妹身旁坐下,杏目圓瞪道:u你算什么東西,見到你這騙子就令人生厭。”
項少龍歎了一口气道:“兩位姑娘愛你們慘遭不幸的父母嗎?”
善柔怒道:“這豈非多此一問嗎?”
她雖不客气,但終肯回答問題,所以她要項少龍滾只是气話而已。
項少龍盡量平心靜气道:“可以報仇而不去報仇,可以說是不孝。但明知報仇只是去送死,使父母在天之靈惋惜悲痛,也是另一种的不孝。在這种情況下,雖說忍辱偷生,但卻是克制自己,報答父母的另一种形式。”
善柔微感愕然,低聲道:“不用你來教訓我們,回去享受你的富貴榮華吧!”
項少龍心頭微震,知道此女實在對自己頗有情意,所以才會因被騙而勃然大怒,這刻語气間又充滿怨懟之意。
趙致往他望來,泠泠道:“現在一切都弄清楚了,我們兩姊妹再和你沒有什么相干,董先生請回家睡你的大覺吧!我們就算死了,都不關你的事。”
她的語調与乃姊如出一轍,項少龍心生怜意,柔聲道:“你們不想再見善蘭嗎?”
女同時嬌軀劇震,難以置信地朝他瞪著。
善柔尖叫道:“你說什么?”
項少龍長身而起,來到這對美麗姊妹花前單膝跪下,俯頭看著兩張清麗的俏臉,誠懇地道:“請信任我吧!善蘭現正在一個非常安全的地方,還有了好歸宿,等著你們去會她。”
趙致玉容解寒,顫聲道:“不是又在騙我們吧!她怎會還未遭劫呢?”
項少龍又以董匡的名字發了毒誓。
兩女對望一眼,然后緊擁在一起,又是凄然,又是歡欣雀躍。
待兩女平复了點后,項少龍道:“董某絕不會把富貴榮華看作是什么一回事,
至于田單的事,因為我本身与他沒有仇怨,很難處心積慮去殺死他,而且亦屬不智的行為。在現今的情勢下,有命殺人都沒命逃走,而且成功的机會這么小,何不先好好活著,再想辦法對付他呢?”
善柔別轉俏臉,望往窗外,雖看似听不入耳,但以她的性格來說,肯不惡言相向,已是有點心動了。
趙致哀求般道:“蘭姊現在那里?你怎會遇到她的。她……她是否入了你的家門?”
項少龍微笑道:“致姑娘想鄙人再騙你們嗎?”
趙致气得狠狠瞪了他一眼,嗔道:“我也很想插你兩刀!”
項少龍嬉皮笑臉道:“不若打我兩拳吧!”
善柔回過頭來,控制著情緒道:“你怎樣才肯助我們刺殺田單?”項少龍大感頭痛,剛才那番話就像白說了似的,一拍額頭道:“天啊!原來董某的話你完全听不入耳。”
趙致咬牙道:“假設我們姊妹同時獻身給你,你肯改變主意嗎?”
善柔嬌軀輕顫,卻沒有作聲,咬著下唇垂下俏臉,首次露出嬌羞的罕有神態。
項少龍看看善柔,望望趙致,心中叫苦,慘在他若嚴詞拒絕,定會傷透她們的自尊。歎了一口气道:“唉!我真的給你們不惜犧牲的誠意打動了,不過卻不想乘人之危,在這時刻得到兩位小姐嬌貴的身体,這樣吧!先看看情形,再從長計議吧!是了,為何見不到你們那位正叔呢?”
善柔見他回心轉意,容色大見緩和,這董匡身份特別,人又精明,身手厲害,下面又有大批手下,若有他幫手,何愁不能成事。
趙致道:“他的身体不大好,所以除了打探消息外,我們什么事都不想讓他勞心。”
項少龍伸了個懶腰,打著呵欠道:“夜了!我也要回去睡覺了。”兩女陪著他站起來。
忽地三人都為各人間那曖昧難明的關系感到手足無措。
項少龍暗忖還是早溜為妙,道:“不必送了!”往門口走去。
兩女打個眼色,由趙致陪他走出大門外,道:“用人家的馬儿好嗎?”
項少龍記起她渾圓結實的大腿,充滿了彈跳力的酥胸,差點要摟著她親熱一番,保證她不會拒絕,但卻是無心再闖情關,再加上了荊俊的因素,強壓下這股強烈的沖動,道:“不用了,橫豎不太遠。”
往竹林走去,見趙致仍跟在身旁,奇道:“致姑娘請回吧!不用送了。”
趙致一言不發,到進入竹林的暗黑里時,才低聲道:“你可以不回去的。”
項少龍的心“霍霍”躍動起來,趙致這么說,等若明示要向他獻出寶貴的貞操,對她這么一個心高气傲的人,是多么難出口的說話。
不過他卻是無福消受,雖然是想得要命。
歎了一口气,硬著心腸道:“姑娘不須這么做的,假若你真是傾心董某,我會是求之不得,可是姑娘既已心有所屬,又不是真的愛上我這不知書禮的粗人,何苦這般作賤自己呢?我幫你們絕不是為了什么報酬哩!”
趙致猛地握拳重重在他背脊擂了兩拳,大嗔道:“人家恨死你了!”話完掉頭便走。
項少龍苦笑搖頭,發了一會怔后,收拾情怀,回家去也。
想到明天的論劍大會,又振奮起來。
前路仍是茫不可測,但他卻有信心去解決一切。
他雖知道這時代一些人的命運,但對自己的將來,則是一無所知。
無論如何,這古戰國的大時代里,生命實比二十一世紀的他所能經驗的多姿多采得多了。
項少龍想不到她竟有此石破天惊的提議,呆愣愣的瞧著正一瞬不瞬瞪著他的趙致,目光不由在兩女玲瓏有致的胴体上下作一番巡視,只感喉嚨干燥,咳了一聲道:u致姑娘說笑了,我真的不是不肯幫忙,而是有著說不出的苦衷,不能分神到別的事上。”
趙致柔聲道:“這樣好嗎!假若真的毫無机會,我們姊妹絕不會勉強先生和我們一起去送死,但若有机會功成身退,先生可否為我們完成這企盼了七年的心愿呢?我們既成為了先生的人,自不是与先生全無關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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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RahXephon
時間:
2005-6-15 02:05 AM
標題:
第7集
第一章 趙氏行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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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少龍回到行館,滕翼等候已久,道:u嫣然在房中等你。”
听得他眉頭大皺,擔心地道:“李園和龍陽君都會派人監視她的動靜,這么貿然來找我,遲早會給人發覺。”
滕翼笑道:“我早問過她這一問題,她說給人偷盯慣了,所以特別訓練了兩名替身,好讓她可避開些痴纏的人去做自己歡喜的事。除非有人敢闖入她閨房□,否則絕不知誰才是假貨,著我放心。”
接著再壓低聲音道:“三弟真行,我看她愛得你痴了,完全沒法抑制自己。美人傾心,你還不盡享人間艷福?”
項少龍感到紀嫣然的惊人魅力,連這鐵漢都難以幸免被吸引,笑了笑,正要赶回房□,好把被趙致姊妹挑起的情欲移到紀嫣然美麗的胴体上,卻給滕翼在通往寢室的長廊扯著。
他訝然往滕翼瞧去,后者臉上現出堅決的神情道:“我很想宰了田單。”
項少龍大吃一惊,想起了滕翼的滅家之禍,實是由于囂魏牟背后的主使者田單間接促成,現在滕翼的愛妻善蘭又与田單有亡族之恨,在情在理滕翼都難□這口气,不禁大感頭痛。
誰都知田單是戰國時代最厲害的人物之一,不會比信陵君差多少,要殺他真是難比登天。兼之他們現正自顧不暇,實在沒有節外生枝的條件。
滕翼搭上他肩頭,肅容道:“我知三弟為難處,這事看机會吧!我并非那种不知輕重的魯莽之徒。”
項少龍松了口气道:“二哥的事就是我的事,就算要我兩脅插刀,都絕不會計較。”
滕翼感動的拍了拍他肩頭,轉身走了。
項少龍加快腳步,到了內宅,紀嫣然帶著一陣香風投入他怀□,獻上熱情無比的香吻。
項少龍待要脫下面具,紀嫣然赧然道:u不!人家要你以董匡的身分來侵犯嫣然,你今晚的表現令嫣然心醉不已,唉!要熬到現在才可和你親熱,人家早苦透了。”
項少龍正是欲焰焚身的當儿,一雙手半刻不緩地在她動人的肉体上活動起來,笑道:“什么時候紀才女會公然向我老董投降呢?”
紀嫣然喝醉了酒般滿頰艷紅,喘著气道:“什么時候都可以,嫣然真的一刻都不愿与夫郎分開。”
項少龍大笑道:“不分開對男女間來說可有兩种解釋,才女指的是那一种?”
紀嫣然在他那雙放肆的手下嬌顫喘息道:“那一种都可以,全由董爺你決定。”
項少龍痛吻香唇,同時把她橫抱起來,往榻子走去,坐在榻沿,讓她偎在怀中,仍不放過她的小嘴,空著的左手滑入了她襟內那丰盈粉嫩的胸肌上,愛不釋手地搓捏著。
紀嫣然的熱情溶□般爆發出來。
項少龍乃花叢老手,不會急得立即劍及履及,放開她灼熱的檀嘴,微笑道:“董某怕是天下間可唯一肯定嫣然不但不是石女,還比任何美女更奔放迷人的幸運儿呢。”
紀嫣然勉強睜開美目道:“你愛怎樣取笑人家都可以。唉!真想不到你不用靠漂亮的臉孔,仍是所有女人的克星,剛才我看趙雅、趙致和那郭秀儿,無不被你那使人感動得想哭的寓言打動了芳心。那是多么精彩生動的故事啊!李園妒忌得要發狂了。”
項少龍暗叫慚愧,想起一事道:“你和李園交過手沒有?”
紀嫣然從情欲迷惘□清醒了過來,微一點頭道:“嫣然真糊涂,見到你時什么正事都忘了。項郎要非常小心這個人,他的劍法靈奇飄逸,既好看又厲害,嫣然雖未曾与他分出胜負,但已知不是他的對手,兼且他是故意留手讓我,所以他的劍術只可以深不可測來形容,我看……!唔”
項少龍愈听愈惊心,上趟他險胜紀嫣然,不要說留手,事實上是拚盡全力亦無法在劍術上占到上風。如此比較,李園的劍術應比以前的自己更厲害。幸好他得到墨氏補遺后,劍法突飛猛進,否則眼前已可認輸了。
紀嫣然言雖未盡,其意卻是項少龍及不上李園,只是不忍說出來吧了!心中亦抹了把汗。
這李園無論文才武藝,都有使紀嫣然傾心相許的條件。只是自己比他先行一步,又借二十一世紀人的識見,把他壓了下去。否則在爭奪紀嫣然那仿如戰場的情場上,他必是那飲恨的敗將。
紀嫣然見他默然不語,還以為他自尊心受損,歉然道:“高手較量,未至最后難知胜負,但嫣然真不希望你和他交手,不是因認為項郎必敗無疑,而是人家不希望你冒這個險。唉!匹夫之勇算得什么呢?能決胜沙場的方是真英雄。”
這叫越描越黑,更使項少龍知道紀嫣然在兩人間不看好自己,苦笑道:“情場如戰場,李園文來不成,便會來武的,以達到在你面前折辱我的目的。誰都知紀才女要挑個文武均是天下無雙的夫婿。李園正要證明自己是這么的一個理想人材。”
紀嫣然媚笑道:“情場如戰場,說得真好。人家現在除了你外,對其他人再沒有任何興趣,你當紀嫣然是三心兩意的蕩婦嗎?”
項少龍欣然道:“你當然不會三心兩意,但卻是項某和董馬痴共同擁有的蕩婦,想不淫蕩都不行,紀才女會反對嗎?”
紀嫣然俏臉飛紅,橫了他一眼,湊到他耳旁道:“那嫣然只好認命了,出嫁從夫,夫君既著人家一女事二夫,要不浪蕩都不行,嫣然惟有逆來順受哩。”
項少龍哈哈一笑,摟著她躺倒榻上,一番施為下。紀嫣然果然什么矜持都沒留下,變成了他專用的蕩婦。
云收兩歇后,這佳人像只白綿羊般蜷伏在他的怀抱□,嘴角挂著滿足歡娛的笑意,听著項少龍溫柔地在她耳邊說著她永遠不會嫌多的迷人情話。
項少龍身為二十世紀的人,絕沒有這時代視女性為奴仆的大男人習气,深明女人須要熨貼的至理,所以与他相戀□女子,無不享盡這時代難以得到的幸福。
听著他“你是我的靈魂,你是我的生命。”諸如此類的話,紀嫣然喜得不住獻上香吻,以示感激。
項少龍确是愛煞了這嬌嬈。
再一次熱吻后,紀嫣然歎息道:“若能快點怀有項郎的骨肉,那嫣然就感完滿無缺了。”
項少龍登時冒出一身泠汗,暗忖這真是個大問題,惟有支吾以對。
紀嫣然正沉醉在憧憬和歡樂中,并沒有覺察到他异樣的神態。想起一事問道:“趙雅和你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為什么李園會認為得到她可打擊你呢?”
項少龍想起与趙雅愛恨難分,情仇不辨那种糾纏不清的關系,苦笑道:“李園或者見到我不時留心和注意她,以為我對她很有意思,其實卻是另一回事,我已告訴了你整件事的經過了。”
紀嫣然道:“妾身自然明白夫郎心意,也知夫君是個很念舊的人,始終對趙雅仍留下三分愛意。她真不懂愛惜自己,落到人盡可夫的田地,不過這种女人反能特別吸引男人,我看李園和韓闖都對她很著迷。”
忽然用力抓著他肩頭,正容道:“你得留意趙致,我看李園和韓闖對她都很有野心,他們那种人若想得到一個女人,會有很多卑鄙的辦法。”
項少龍知道她有很敏銳的觀察力,聞言吃了一惊。若發生那种事,荊俊會受不起那种打擊。
紀嫣然羞澀地垂頭看著自己的胸口,咬著唇皮道:“好不好讓項少龍又或是董匡再來疼愛人家一趟呢?”
項少龍失笑道:“兩個一起上好了!看來不用教你也可名副此蕩婦之實了。”
紀嫣然大羞下撒起嬌來,登時一室皆春,說不出的恩愛纏綿。
次晨項少龍睡至起碼太陽過了第二竿才勉強醒來,往旁一探,摸了個空,一震下完全醒了過來,才發覺佳人已去。
爬起床來,看到榻旁紀嫣然以她清秀洒逸的字体,留下一帛香箋,大意說不忍把他吵醒,故自行离去,其中不免有几句輕訴難忍分离之苦,希望有一天能永遠相擁至天明那類香艷旖旎的纏綿情話。
項少龍揉著腰骨,想起昨夜的荒唐,又喜又惊。
喜的是回味無窮,惊的是自己疲累得連對方离去都不知道。
昨夜在与紀嫣然□纏前跟趙致姊妹的一番糾纏,雖沒有真□銷魂,卻不斷被挑起情欲,那亦是很易使人勞累的事。
梳洗間,韓闖到來找他。
項少龍在外廳接見,坐好后,韓闖拍案笑道:“董兄昨晚表現得真個精彩,說不定不靠春藥亦可一親紀才女芳澤,假若事成,可否分本侯一杯羹,使本侯可一償素愿。”
項少龍差點想把這色鬼一拳轟斃,表面卻敷衍道:“侯爺說笑了,紀才女只是對鄙人略感有趣,那稱得上有什么机會。”
不待對方有机會說話,便問道:“鄙人走后,李園有什么反應?”
韓闖欣然道:“這小子的表情才精彩,不住轉眼睛,看來是對你恨之入骨了。董兄前腳才走,趙致那標致妞儿就匆匆告辭,她是否是要追著董兄呢?”
項少龍暗責趙致,想起曾遇過几起趙兵,要不承認都不行,擺出苦惱的樣子道:u不要以為有什么艷福飛到鄙人這□來。追确是給她追上了,卻是痛罵了我一頓,差點還拔劍動手,不過鄙人最厭与婦人孺子糾纏,才勉強忍了她的气。唉!不要再提了。”
韓闖听得松了一口气道:“想不到邯鄲會有這么多頂尖儿的美女,那郭秀儿亦相當不錯,便宜了李園真是可惜。”
項少龍暗歎難怪韓國積弱至此,全因朝政把持在眼前似此君這類沉迷酒色□人手□。道:“待會的論劍會,侯爺有什么可教訓李園的布置呢?”
韓闖興奮地道:“說來好笑,今次可說是三國聯合起來對付無情無義的楚人。原來趙穆、龍陽君和本侯都不約而同要派出了麾下的最佳好手,混在趙霸的人中好教訓李園,看這小子如何能避過受辱當場的厄運。”
項少龍想起紀嫣然昨夜与他榻上私語時對李園劍術的高度評价,暗歎結果可能會難如韓闖所愿時,烏果來報,趙雅來找他。
項少龍自是大感尷尬,韓闖的臉色亦不自然起來。道:“看來趙雅對董兄亦有點意思。嘿!這騷婦真的非常動人,本侯得先走一步了。”
項少龍當然恨不得他立即滾蛋,但卻知如此做法,韓闖定會心存芥蒂,笑道:“侯爺請留下,好予夫人一個意外惊喜。”著烏果把趙雅請來。
韓闖那有离去之意,不再堅持。連表面的客气都欠奉。可見他如何迷戀趙雅。
趙雅在烏果引領下,笑意盈盈的闖進來,令項少龍都摸不著頭腦,難道經昨夜送別時自己的橫眉泠目,反使她更迷上了他嗎?
兩人起立歡迎。
趙雅見到韓闖,微一錯愕,不悅之色一閃即逝,依然微笑著道:“原來侯爺也到了這□來。”
韓闖笑道:“早知夫人也要來此,就一道來好了,好多點相聚光陰。”
項少龍一听便知兩人昨晚又攪在一起。气得就想賞趙雅兩個耳光,只恨除了只能在心中想想外,卻別無他計。
趙雅想不到韓闖會當著董馬痴自曝私情,既尷尬羞慚,又心中大恨。昨晚她肯讓韓闖留下,實有點是對這董匡作為報复不能解喻的下意識行為。今早清醒過來后,早感后悔,現在被韓闖當著項少龍面前揭破,确是難堪至极,垂下螓首。
項少龍勉強擠出點笑容道:“既是如此,鄙人不如讓夫人和侯爺再借此行館,作多點相聚的歡娛了。”
韓闖見他擺明姿態,要退出這場爭逐,大是感激,笑道:“董兄万勿如此,夫人今次是專程來訪,本侯最多算個陪客吧!”
趙雅回复常態,偷看了項少龍一眼道:u我也沒有什么特別事,只是路過此地,怕董先生不懂到趙氏行館的路途,故來与先生一道前去吧了。”
接著狠狠瞪了韓闖一眼,語气轉泠道;u侯爺若另外有事,請自便吧!趙雅有些養馬的問題,想向董先生請教呢。”
韓闖想不到昨夜恩愛若夫妻,轉眼間此女便反臉無情,不留余地。心中大怒,回敬道:“原來夫人白天時竟會變成了另一個人,既然如此,本侯只好到晚上才找夫人了。”
不理項少龍的挽留,拂袖走了。
剩下兩人,气氛更是難堪。
趙雅給气得俏面發白,坐下后喝了一盅熱茶,仍說不出話來。
項少龍則故意默不作聲,悠閒地品嘗著熱茶。
一會后趙雅忍不住道:“董先生是否在惱趙雅的不自檢點?”
項少龍慢條斯理地再呷了一口茶,眼中射出銳利的光芒,凝視著她。緩緩道:“夫人多心了,夫人昨夜歡喜陪那個人,只屬夫人私事,鄙人何來過問的資格,更不用說惱怪夫人了。”
趙雅一對好看的秀眉蹙了起來,苦惱地道:“都是你不好,人家昨晚一心想陪你,卻給你那樣無情對待,人家心中凄苦,便……”
項少龍無名火起,截入道:“夫人的話真奇怪,晝間才与李園鬼混,這叫一心相陪嗎?董某雖非自鳴清高的人,亦不會犯賤得去趟這淌渾水。”
這几句話含有對趙雅极大的侮辱,可是她不但沒有發怒,還秀目微紅,道:“趙雅知錯了,假若董先生不嫌人家,趙雅以后會謹守婦道。先生能体會趙雅的心意嗎?”
項少龍想不到她如此低聲下气,屈膝投降,心中掠過快意,泠笑道:“夫人言重了,鄙人何來嫌棄夫人的資格,縱有此資格,亦不會相信徒說空言呢。”
霍地立起,淡淡道:“夫人明知李園是要借夫人來打擊董某,仍忍不住對他投怀送抱,誰能擔保這种事不會再發生。董某若歡喜一個人,絕不會朝李暮韓,三心兩意,夫人請回吧!董某還有很多事等著要辦呢。”
趙雅被他泠嘲熱諷,句句錐心,終于忍無可忍,憤然起立,怒道:“董匡你好!侮辱得趙雅夠了吧!天下間只有你一個男人嗎?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好下場。”轉身憤然离去,沒有再回過頭來。
項少龍大感痛快,不過亦暗責自己為感情作祟,在現今的情況下,開罪了這在邯鄲极有影響力的蕩女,确是無利有害,不過這時亦顧不得那么多了。
找著滕翼說了一會話后,他才動程往趙氏行館。
趙氏行館位于邯鄲城東,占地甚廣,除由几個院落組成的主建筑群外,還有練武場、騎射場,專為訓練武士而設,經篩選后由行館按材能高下推荐給趙國軍方,所以趙霸無疑是趙國的總教煉,有著崇高的地位和實權。
論劍會在主宅前的大教場舉行。
項少龍抵達時,正有行館的武士分作三對以木劍和包扎著鋒尖的長矛在練習,一邊坐著二百多名武士,另一邊是個大看台,上面設有坐席。
項少龍來遲了少許,龍陽君、趙穆、樂乘、郭開、韓闖、郭縱、郭秀儿等早來了,卻仍未見被他气走了的趙雅、李園和紀嫣然亦尚未出現。
另外還有几名軍方將領和數十名似是家將的武士,分作几組閒聊,誰都沒有留心場上的表演。
趙霸正与趙穆和郭縱說話,見到項少龍,欣然迎來道:“有董先生在的場合,從不會出現泠場,來!讓我給先生引見本館的四位教席。”
領著項少龍往正与趙致站在看台上的四名武士走去。
趙致見到項少龍,小嘴不屑地嘟了起來,故意走開去找郭秀儿說話,那女儿家的气惱情態,看得項少龍心生歉意。
那四位行館的教席見到項少龍,都露出注意神情,全神打量著他。
趙霸和那四人笑道:“這位就是我多次向你們提起的董匡先生了。”
四人連忙施禮。
項少龍客气兩句后,趙霸介紹其中身材最高大魁梧,只比項少龍矮上寸許的漢子道:“戴奉是我們行館的第一把手,劍法在趙境亦大大有名,今仗將由他來試那大言不慚的小子,看他如何厲害。”
這戴奉体型彪悍,虎背熊腰,年紀在三十許間,神態亦以他最是沉著,其他三人都有些許緊張,遠及不上他的泠狠。
項少龍見他劍挂右腰,左手亦比右手來得有力粗壯,顯是慣于以左手應敵。對右手使劍的人來說,左手劍最是難防,但反過來左手使劍者卻習慣和右手用劍者對陣。只是這點,左手劍便占上了便宜。
另外三人分別是黃岩、成亨和陸志榮,對項少龍都很客气。
成亨低聲道:“听說董先生曾被李園的人暗襲受創,戴奉會給先生爭回這口气。”
項少龍暗忖這些人定以為自己劍術平平,不過這只會是好事,連忙謝過。
此時李園來了,伴著他的竟是趙雅,后面還跟了十多個李園的家將,那個偷襲項少龍時使他印象深刻的大漢,赫然竟是其中一人。
項少龍心中大怒,李園如此毫不避忌,擺明不把他放在眼內,亦知項少龍奈何他不得。
趙雅對李園神態親熱,看得那邊正与趙致和郭秀儿說話的韓闖面色大變。
趙霸向項少龍告罪后,領著戴奉等四位教席,迎了過去。
李園一身武士服,配上肩甲、腕箍和護著胸口及背心的皮革,确是威風凜凜,有不可一世的气概。
趙致等諸女都看呆了眼。
項少龍雖心叫不妙,卻是無可奈何。
趙穆來到他身旁低聲道:“看這小子能威風到几時?”
項少龍沉聲道:“對付他的有什么人?”
趙穆得意地道:“本侯派出的劍手叫駱翔,只他一人,應可足夠收拾李園有余。何況還有龍陽君家將里的第一高手焦旭和跟韓闖來的韓國著名劍手伏建寅,定要教李園吃不完兜著走。”然后逐一把他們指點出來,都是年輕勇悍的豪漢。
項少龍卻沒有他這么樂觀,若讓這小子或他的手下大獲全胜,那時誰都要丟盡面子了。連他自己都有點難以在紀嫣然跟前抬頭做人,想到這里,不由有點后悔忘了邀滕翼同來。
李園含著笑意,逐一与趙霸介紹的人寒暄客套,一副穩操胜券的樣子。
他那批家將,則無人不瞪著項少龍,擺出要挑惹鬧事的模樣。
項少龍心中暗懍,知道李園今天主要的目標是自己,就算用的是木劍,假若有心施展辣手,隨時可把對手弄成殘廢,李園不用說亦是對自己有此心意。
趙穆也發現了此點,狠狠道:“那些人中是否有伏擊你的人在內。”
項少龍泠哼一聲,沒有說話。
趙穆怒道:“我從未見過比他更囂張的人了。”
項少龍壓低聲音道:“小不忍則亂大謀,我們犯不著与他意气相爭,正事才要緊。”
趙穆欣賞地看了他一眼,點頭同意。
兩人見到趙雅在李園旁笑語盈盈,均心頭火發,趙穆更低罵了聲“賤婦”。
李園一直注意著項少龍,還故意逗得趙雅花枝亂顫,好向他示威。
趙穆待要招呼項少龍到看台坐下,李園排眾而出,往他們大步走來,施禮后瞅著項少龍道:“董兄劍術出眾,可有興趣和我手下玩一局。”
他特別抬高聲音,好讓其他人听到他這蓄意侮辱的挑戰。
其他人全靜了下來,全神察看項少龍的反應。
趙雅這時和李園的家將來到李園身后,都以不屑的眼光盯著他。
項少龍份外受不得趙雅故示輕蔑的目光,勉強壓下怒火,瞪著李園身后那曾伏擊他的壯漢微笑道:“這位仁兄高姓大名!”
見到李園頷首示意后,那壯漢大喝道:u小人樓無心,董先生是否有意賜教?”
項少龍淡淡道:“眼前高手滿座,那輪得到我這只懂養馬的人,所謂獻丑不如藏拙了。”
李園等還是首次听到“獻丑不如藏拙”這語句,略一思索,才明白了,均發出嘲弄的聲音。
趙雅插入不屑地道:“董先生這么有自知之明,真是難得。”
項少龍雙目神光一閃,泠然看了趙雅一眼,這美女一陣心悸,竟說不下去。她也不是這么膽小的人,只是這董匡的眼神在這剎那間极似是項少龍,使她泛起了非常异樣的感覺。
樓無心見狀,暴喝道:“誰敢對夫人無禮?”
趙穆為之色變,正要喝罵,李園知机喝道:“無心退下,這里那輪得到你說話?”
樓無心退后一步,默然無語,但兩眼仍凶光閃閃的瞪著項少龍,似乎對那天殺不了他极不服气。
李園堆出虛偽的笑容道:“我這家將就是那么直言無忌,董先生切勿介怀。”
眾人均听出他明是責怪手下,其實卻暗示著手下做得极對。
一時火藥味濃重之极。
趙霸此時來到這充滿敵意的兩組人間,打圓場道:“各位不若先上看台,喝杯熱茶如何?”
李園向旁邊的趙雅柔聲道:“夫人請先到台上去,在下尚未与郭先生打招呼呢!”
李園告了聲罪,往郭縱旁的趙致和郭秀儿走去。
趙穆向趙霸使了個眼色,才拉著項少龍登上看台。
韓闖把兩人招呼到身旁坐下,泠哼道:u這小子愈來愈放恣了,真想看到他慘敗后的樣子。”
項少龍本已心平气和,但看到趙致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竟与李園在遠處談笑風生,又多了另外的一份擔心。
除了紀嫣然外,所有被邀的人均已到達。
蹄聲響起。
高牆大門開處,這以才藝劍術名聞天下的絕代佳人,一身雪白的武士服,策騎奔了進來。
李園連忙拋下郭秀儿和趙致,迎了上去。
紀嫣然不待李園為她牽著馬首,便以一個無比优美輕盈的姿態躍下馬來,一步不停的由李園身旁走過,朝看台走去。
李園追在她旁,大獻殷勸,她只是有一句沒一句應著,登上看台時,含笑与各人打招呼,筆直到了項少龍前,笑道:“董先生原來早到了,累得嫣然扑了個空呢!”
此語一出,旁邊的李園立時臉若死灰,雙目亮起惡毒的神色。
韓闖大樂,連忙起身讓出空位,紀嫣然毫不推辭,喜孜孜坐到項少龍一旁,看得另一端的趙雅臉色也不自然起來。
項少龍有著吐气揚眉的感覺。
此時眾人紛紛登上看台,把近百個位子埴滿,趙致和郭秀儿都隨郭縱到至李園那方去了。
李園悻悻然回到趙雅之旁。
趙霸拍了兩下手掌,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后,笑道:“各位請先看敝館儿郎們的表現,多多指點。”
一聲令下,那邊等待良久的行館武士左手持盾,右手持劍,沖到場中,排開陣勢,在鼓聲中表演各种沖刺、制敵的模擬動作,立時引來一片掌聲。
不過眾人都知真正的好戲,未尚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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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行館爭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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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是騎射的表演,均精彩悅目,看出趙霸為了訓練他的儿郎們,下了一番心血。
項少暗叫可惜,若非趙國出了個孝成這樣的昏君,應是大有可為的。
紀嫣然湊到他耳旁親切地道:“人家再顧不得了,由現在起就跟定你。”
項少龍吃了一惊,道:“是否快了點呢?你看那龍陽君正盯著我們。”
紀嫣然笑語道:“他不是怀疑我們,而是妒忌嫣然,誰都知道那不男不女的家伙最愛像董先生般的粗豪漢子,你對他多說几句粗話,他才興奮哩!”
項少龍苦笑搖頭道:“讓董某多追求你兩三天吧!否則堂堂美人儿,兩三下子便給男人收拾了,實有損才女美人儿的聲望。”
紀嫣然嗔道:“你說怎樣就怎樣吧!不過我要你晚晚都陪人家。”
項少龍欣然道:“董某正求之不得哩!”
鼓聲忽地響個不停,行館武士們紛紛回到看台對面那片地席坐下,只有趙霸立在場心。
所有人都停止了說話,看著這武士行館的館主。
鼓聲倏歇。
趙霸揚聲道:“敝館今天請得名聞天下的劍術大師李園先生,到來指點儿郎們的功課,實在不胜榮幸。万望李園先生不吝賜教。”
郭縱呵呵一笑,插入道:“今次全是切磋性質,各位點到即止,老夫絕不想看到骨折肉破的惊心場面。”
他与趙霸最是深交,自然看出趙霸對李園的狂傲動了真火,所以才恃著身分,勸諭雙方諸人。
李園笑道:“郭先生放心,我只是抱著游戲的心情來玩玩,何況還有四位美人儿在座哩!郭先生放心好了。”
他這么一說,行館的人都露出憤然之色。要知這時代武風极盛,人人都視比武論劍為至關聲譽的神圣大事,他卻說只當作是游戲,分別不把對手看在眼內。
趙穆探頭過來探詢紀嫣然的心意道:“紀小姐對李園先生的話是否以為過份呢?”
另一邊的韓闖悶哼道:“李先生太狂了。”
紀嫣然微笑道:“不過他确有非凡本領,非是口出狂言。”
兩人想不到她對這馬痴公然示好后,仍幫著李園說話,一時啞口無言。
項少龍卻想到紀嫣然思想獨立,不會因任何人而改變觀感,所以除非自己明刀明槍胜過李園,否則在她芳心中他項少龍在這方面始終及不上李園。
為此一來,會使這對自己夫婿要求嚴格的美女,終引為一种遺憾。
在他思忖間,那行館的第一教席已步出場來,向李園拱手施禮道:“小人戴奉,請李先生賜教。”
李園上下打量了戴奉几眼,淡淡道:“東閭子,落場陪戴奉兄玩兩手!”
眾人哄聲四起,想不到李園只派手下應戰,擺明戴奉尚未有挑戰他的資格。
行館由趙霸以下,都露出憤然之色。
趙穆在項少龍旁低聲道:“糟了!戴奉若輸了,趙霸可能沉不住气要親自向李園挑戰。”
紀嫣然則在項少龍耳旁道:“這東閭子和樓無心乃李園手下最負盛名的劍手,在楚國有很大的名气。”
后面的樂乘湊上來道:“我也听過這東閭子,据說出身于楚墨行會,曾周游列國,尋師訪友,想不到竟成了李園的人。”
這時一個高瘦如鐵,臉白無須,二十來歲的漢子由李園那邊坐席處走下台來,到了戴奉身前,溫和有禮地道:“戴兄指點!”
戴奉施禮后,自有儿郎拿來木劍,又為兩人穿上甲胄,護著頭臉胸脅和下身的要害,以免刀劍無情,帶來殘体之禍。不過這只能在手下留情的情況下生出作用。對用劍的高手來說,縱是木劍,仍有很大的殺傷力,甲胄都擋不了。
兩把劍先在空中一記交擊,試過對方臂力,才退了開去,擺出門戶架勢。
鼓聲忽響,再又歇止。
眾人都屏息靜气,凝神觀看。
戴奉踏著戰步,試探地往對手移去,木劍有力地揮動,頗有威勢。
反之那東閭子抱劍屹立,不動如山,只是冷冷看著戴奉。
戴奉退了兩步,忽然一聲暴喝,閃電沖前,劍刃彈上半空,迅急砸掃,發出破空的呼嘯聲,威不可當。
韓闖等都喝起采來,為他助威,武士行館的人更是采聲雷動,反而李園方面的人個個臉含冷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這時坐在李園另一邊的趙致不禁后悔起來。她對李園故示親熱,固然是被李園的丰采談吐所吸引,更主要是為了气項少龍。但她終是行館的人,自然不希望己方落敗,偏又坐在李園之旁,不好意思吶喊助威,矛盾之极。
李園顯然明白她的心事,趁所有人目光都落到場上,悄悄伸手過去,握著她放在腿上的柔荑,湊在她小耳旁柔聲道:“看在小姐份上,李園絕不會傷害貴館的人。”
趙致嬌軀一顫,心頭模糊,竟任由他把纖手掌握了。
趙雅發覺了兩人异樣的情況,挨了過去微嗔道:“李先生你真多心!”
李園偎紅倚翠,心中大樂,笑道:“夫人不是喜愛李園的風流倜儻嗎?”
趙雅白了他一眼,坐直嬌軀,芳心又涌起董匡那英雄蓋世的威武气概,不由歎了一口气。暗忖為何自己看到李園与別的美女鬼混,竟不怎么放在心上,偏只是看到紀嫣然坐到那董匡之旁,心中便不舒服呢?
“篤!”的一聲,東閭子橫劍化解,同時跨步橫挪,避過了戴奉接踵而來的第二劍。
趙穆、韓闖、樂乘等均是用劍的大行家,一看便知這東閭子不但臂力不遜于戴奉,戰略上還非常高明,故意不以硬拚硬,好□戴奉的銳气。
果然東閭子接著全采守勢,在對方連環狂攻下,不住移閃,表面看來戴奉占盡上風,但其實東閭子有惊無險,只等待反攻的好時机。
采聲四起,都在為戴奉打气。
趙致忽然清醒過來,想抽回玉手,豈知李園緊抓不放,掌背還貼在她大腿處,嘴唇揩著她耳朵道:“致小姐討厭李某嗎?”
趙致生出背叛了項少龍和董匡的犯罪感,垂下俏臉道:“別人會看到的呢?”
李園傲然道:“大丈夫立身處世,何懼他人閒言,只要小姐不嫌李園,李某什么都可擔當。”
此人擅于辭令,又懂討好女人,連紀嫣然都差點對他迷上了,趙致男女經驗尚淺,又憤董匡的無情,一時芳心大亂,任他輕薄。
李園亦知這是公開場合,不宜過份,暗忖待會把她弄回賓館,才大快朵頤。故沒有再作進一步輕薄。
趙致旁的郭秀儿一直留心李園,見到他情挑趙致,俏臉變色,心中不悅。
戰國時代男女之防,遠不像漢以后儒家倡盛的謹嚴,但男女當眾調情,終是不合于禮,郭秀儿不由對李園的印象更打了個折扣。
這時項少龍心中一動,往李園望過去,恰好李園亦往他瞧來,雖是隔了十多個座位,項少龍仍可清晰地看到李園握著趙致的柔荑,禁不住雙目厲芒一閃,勃然大怒。
李園見狀大感得意,微笑點頭。
趙致循著李園的目光望去,接触到項少龍的眼神,忽然聯想起項少龍,芳心劇顫,猛一抽手,由李園的魔爪脫了出來。
李園當然不知他和項少龍复雜的感情關系,還以為她只是臉嫩著窘,反手在她丰滿的大腿撫了兩把,才坐好身体,不再理會項少龍,繼續觀戰。
項少龍鐵青著臉,把目光投到場上戰況去,心中涌起怒火,首次生出挑戰李園之意。
紀嫣然把一切看在眼里,耳語道:“万勿意气用事,若你給李園傷了,那就因小失大了。”
這几句尤如火上添油,項少龍勉強壓下怒气,默然半晌后,向趙穆道:“可否派人把鄙人一個家將召來呢?”
趙穆一听便明白,問清召的是誰人后,命人去了。
此時戴奉最少發出了四十多劍,仍奈何不了那東閭子,連打气的喝彩聲都逐漸弱了下去。
東閭子知時机來了,仰天一笑,由守改攻,挺著木劍搶入對方劍圈之內,使出一手細膩精致的劍法,見招破招,且劍圈收得极少,使戴奉走的粗豪路線,大開大闔的劍法更是有力難施。
趙穆等固是看得唉聲歎气,連對戴奉有絕對信心的趙霸都不禁眉頭大皺。
坐在李園旁的趙致見己方勢危,完全清醒了過來,暗責自己如此不分敵我,還給李園占了便宜,真是愧對師門。可是這時离開,又太著形跡,一時進退兩難。
場上兩人再激斗了几招,戴奉早先的威風再不复見,著著敗退。
東閭子大喝一聲,劍影一閃,覷准對方破綻,破入對方劍网里,直取戴奉胸口。
戴奉大吃一惊,回劍不及,猛地往后一仰,勉強避過這凌厲的一劍。
那知東閭子得勢不饒人,飛起一腳,撐在對方小腹下,若非有護甲,這一腳定教戴奉做不了男人,不過亦要教他好受了,痛得他慘叫一聲,長劍脫手,踉蹌墮地,兩手按在要害處。
眾人都想不到東閭子看來斯文秀气,但在占盡上風時下手竟這么狠辣,都呆了起來,一時全場靜至落針可聞,只有戴奉的呻吟聲。
趙霸色變起立,向左右喝道:“還不把教席扶入去看治傷勢?”
當下有人奔出來扶走戴奉。
東閭子沒有半絲愧色得意洋洋向兩方施禮,交出木劍,回席去了。
趙致一向和戴奉友好,再顧不得李園,狠狠瞪了他一眼后,追著被扶走的戴奉去了。
李園半點都不把趙致放在心上,洒然笑道:“比武交手,傷亡難免,館主若怕再有意外,不若就此作罷,今晚由在下作個小東道,以為賠禮如何?”
今次連紀嫣然都看不過眼,低罵道:u李園你太狂了!”
趙霸那對銅鈴般的巨目凶光閃閃,顯是動了真火,項少龍真怕他親身犯險,推了韓闖一把。
韓闖會意,向后面自己那預派出戰的手下打了個手勢。
那叫伏建寅的劍手應命跳下台去,高聲搦戰道:“伏建寅請李園先生指點!”
全場肅然無聲,看李園會否親自出手。
伏建寅個子不高,但卻強橫扎實,臉上有几條縱橫交錯的劍疤,樣子有點可怖,但亦正是身經百戰的鐵證。
李園擺出一副不把天下人放在眼內的姿態,懶洋洋地把半邊身挨在身旁的小几上,漫不經意道:“無心!你就去領教高明吧!”
眾人早預了他不屑出手,都毫不惊异。
那叫樓無心的彪悍壯漢慢吞吞的走下台去,略一施禮,便傲然而立,接過木劍后,把要為他戴上護甲的揮開道:“又不是上沙場,要這笨東西干啥?
伏建寅見狀喝道:“樓兄既不披甲,伏某也免了。”
龍陽君這時來到項少龍和紀嫣然間的背后處,陰聲細气道:“天下間還有比楚人更狂的人嗎?對著秦人塒又不見他們這么囂張。嫣然妹會下場嗎?”
紀嫣然歎道:“嫣然也很不服气,只是自問胜不過李園,沒有辦法。”
龍陽君泠哼一聲,沒有說話,退回席位處。他自問劍術与紀嫣然相若,若這佳人不及李園,他亦難以討好。同時下了決心,不讓選定了的焦旭出戰,以免徒招敗辱。
趙穆唉聲歎气地對后面的郭開和樂乘道:“若伏建寅都敗了,惟有靠駱翔為我們挽回顏面了,否則只有讓館主出手,但本侯真不愿看到那种情況出現。”
郭開道:“李園為楚國第一用劍高手,下面那些人已那么厲害,他的劍法更可想而知了。”
各人一時均感無可奈何。
趙穆雖是一流的劍手,但他的身份卻不宜下場,因這很容易釀成兩國間的不和。
李園好在沒有宮爵在身,否則亦不可在沒有王命下隨便与人私斗。
場上的兩人同時大喝一聲,向對方放手猛攻,只見那樓無心運劍如風,大開大闔,劍气如山,凌厲威猛之极,几乎甫一交接,伏建寅便陷在捱打之局里。
項少龍這時瞥見滕翼正策騎入門,伸手去推了韓闖一把道:“快終止這場比武!”
韓闖臉現難色,因為這伏建寅是混著趙人的身份落場,若他發言,豈非明示伏建寅是他的人。
雙方的人都在沉著觀戰,沒有像剛才般揚聲打气,气氛拉緊得有若拽滿的弦。
就在韓闖這一猶豫,胜負已分。
伏建寅輸在后力不繼,稍一遲滯下,給樓無心一劍掃在肩頭處,骨折聲起,慘哼聲中,伏建寅橫跌開去,爬起來時早痛得滿臉淌著泠汗。
樓無心大笑道:“承讓了!”
項少龍向下馬走來的滕翼打了個手勢,后者會意,隔遠大喝道:“小人龍善,乃董匡門下家將,這位仁兄非常眼熟,未知肯否賜教。”
眾人這時均無暇理會伏建寅如何被扶走,也沒注意到趙致回到了場內,坐到同門師兄弟那方的席里,用神打量□這不請自來的豪漢。
樓無心不屑地打量著滕翼,泠泠道:u若要動手,須用真劍才可顯出真本領。”滕翼大笑道:“這有何不可,不過李先生最好先派另一個人上場,待本人也耗了點气力后,跟你拚起來才公平。”
趙穆歎道:“你這家將是否呆子,有便宜都不懂檢?”
紀嫣然笑道:“有其主故有其仆,這才是真英雄。”
趙穆不由尷尬一笑,暗責自己露出了不是英雄的面目。
李園亦怕樓無心未回過气來,見項少龍沒作任何反應,喜道:“确是好漢子!”打個手勢,他身后另一名臉若古銅的大漢領命出戰。
項少龍向紀嫣然道:“此人是誰?”
在眾人的期待里,紀嫣然茫然搖頭。
那人來到滕翼前,靜若止水般道:“本人也不愛用假劍,閣下意下如何?”滕翼泠然道:“兄台高姓大名?”
那人好整以暇道:“本人言复,只是個無名小卒而已!”
眾人一听無不動容。
項少龍當然不知他是誰,詢問的目光轉向紀嫣然求教。
紀嫣然神色凝重道:“他本是秦國的著名劍手,因殺了人托庇楚國,想不到也投到了李園門下,可見李園在楚國的勢力膨脹得何等厲害,難怪他這么驕狂了。”
韓闖等又為滕翼擔心起來。
“鏘!”
言复拔出芒光閃爍的利劍,退了兩步,遙指滕翼喝道:“還不拔劍?”
滕翼木無表情,一對巨目射出森森寒光,緩緩道:“到時候劍自會出鞘!”
言复大怒,狂喝一聲,挺劍攻上。
一時寒光大盛,耀人眼目。
誰都想不到權貴間的切磋比武,變成了真刀真槍的生死決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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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教場揚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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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复這一出劍,眾人便知他了得。
無論角度与速度,手法或步法,都在此看似簡單但卻矯若游龍的一劍顯示了出來,不愧是負有盛名的劍手。
最精彩處是他借腰腿扭動之力發勁,使這下猛刺能匯聚了全身的气力,迅若閃電,事前又不見警兆,真的是說來就來,有如暴爆火山,霎眼間劍鋒來到凝然不動的滕翼胸前尺許處。
眾人代滕翼設想,眼下唯一方法,就是退后拔劍,不過這會徒令對手气勢暴張,殺著更滾滾而來,直至斃命于劍下。換言之,無論如何,滕翼應是已因自恃不先行拔劍而失了先机。
但見滕翼嘴角逸出一絲笑意,倏地拔劍,卻沒有后退。
眾人心中暗歎,郭秀儿和趙雅更嚇得閉上美眸,不忍眼看這大漢濺血倒地的慘況。
“當!”
在全場各人目瞪口呆里,滕翼抽离劍鞘只有兩尺的劍柄,竟毫發無誤地猛撞在言复劍鋒處。
盡管言复的力气要比滕翼大,但劍鋒怎也及不上劍柄用得出來的力道,何況言复的手勁根本不是滕翼對手。
言复出道以來,從未見過有人能一開始便以劍柄克敵,整把劍竟給硬湯上了半天,可是前沖的勢子卻沒法停下來,投怀送抱般往滕翼湊去。
正叫糟時,滕翼的鐵拳在眼前由小變大。
“砰!”
言复口鼻鮮血狂濺,往后拋跌,竟給滕翼出的左拳活生生打暈了,而滕翼的劍仍只是出了半鞘。
“鏘”的一聲,劍又滑進了鞘內。
全場人鴉雀無聲,好一會行館的武士才爆起漫天采聲,為滕翼惊人的技藝和替他們爭回一口气歡叫如狂。
李園那想得到滕翼厲害至此,鐵青著臉喝道:“把那沒用的家伙抬走!”
此語一出,連他旁邊的趙雅都蹙起眉頭,感到李園此人寡恩薄情,對失敗的手下半點同情均欠奉。
言复被迅速移离廣場。
滕翼戟指向樓無心喝道:“輪到閣下了!”
眾人目光全落到樓無心處,看他有否應戰的膽量。
項少龍是場內唯一預知戰果的人,滕翼自得到他的墨氏補遺后,劍術与武術修養無不更上一層樓,連自己都沒有把握穩胜他,何況是言复。此時大笑道:“樓兄若因休息時間太短,气力尚未回复過來,大可讓東閭子兄或其他人先戰一場。”
這話一出,樓無心推無可推,霍地起立,泠哼一聲,走入場內。
全場霎時靜了下來。
紀嫣然湊到項少龍耳旁道:“我從未見過比你這二兄更詭奇的劍法了,恐比起李園亦毫不遜色。”
趙穆則是心花怒放,暗忖難怪這“馬痴”如此大言不慚,原來從人里有這樣能以一擋百的不世劍手。
樓無心“鏘”的拔出長劍,擺開架勢,卻不搶攻,好先認清對方劍路和手法。滕翼仰天一陣大笑,右手按在劍把上,踏前一步,作勢拔劍。
樓無心受他气勢所懾,竟往后退了一步,使兩人間仍保持著七至八步的距离。滕翼閃電移前,搶到樓無心左側處,長劍進鞘而出,幻出令人難以相信無數朵似有實質的劍花,若攻非攻,有若盤餅毒蛇,昂首吐舌,隨時可猛噬敵人一口,且必是無可解救的殺著。
項少龍拍腿叫好,滕翼這招以守為攻,确使得出神入化,盡得墨氏補遺的真髓。
樓無心完全看不透對手的劍路,雖叱喝作勢,卻再退了一步,任誰都看出他是心生怯意。
高手對壘,豈容一再退避。
在微妙的感應里,滕翼驀地劍勢大盛,由以守為攻化作以攻為守,長劍振處,有似長虹,隨著精奇偏險的步法,搶到樓無心左側,強攻過去。
“鏘!”的一聲,樓無心吃力地架了滕翼這無論气勢力道均達巔峰的一劍。滕翼泠笑道:“不過如是乎!”
長劍滑了出來,迅又改為橫掃。
“當!”
樓無心惶亂下仗劍一擋,竟給滕翼掃得橫跌開去,全無還手之力。
李園方面的人無不色變,要知這樓無心在他們間臂力堪稱第一,那知遇上這“龍善”,卻給比了下來。
這時眾人無不知滕翼要在力道上挫辱此人。
趙霸看得心花怒放,也是心中暗惊。他一向自恃力大過人,見到滕翼的威勢,才知一山還有一山高。
后面的樂乘湊上來道:“你這家將神力惊人,怕可和囂魏牟媲美。”
項少龍心中暗笑,若樂乘知道囂魏牟是給滕翼活活打死,不知會有何想法。
歷史在重演著,剛才是伏建寅被樓無心以一輪重手硬拚,殺得全無還擊之力,直至落敗;今次卻是滕翼步步進迫,殺得樓無心汗流浹背,不斷退避。
這樓無心亦算了得,到擋了滕翼變化無窮的第二十五劍時,才門戶失守,空門大露。
滕翼閃電飛出一腳,踢在對方小腹處。
樓無心連人帶劍往后拋跌,痛得蜷曲地下,除了呻吟外再無力爬起來。
眾人受那慘厲的劍气所懾,竟忘了喝彩。
李園丟盡臉子,命人移走樓無心后,見眾人和那龍善的目光全集中到自己身上,心中叫苦。若自己落場,雖非必敗無疑,但卻亦沒有制胜的把握,不過此時勢成騎虎,泠哼道:“董先生手下原來有此能人,由此推之,先生必然也是高手,為何不讓我們也玩上一場,免得別人說在下趁貴仆力戰身疲時去撿便宜。”
他雖是言之成理,但無人不知他其實是對滕翼顧忌非常。
項少龍先招手喚滕翼上到看台來,才悠然起立,慢條斯理道:“董某的深淺,李兄早應由你的家將處知個一清二楚,不過耳聞怎及眼見,李兄既有此雅興,董某自當奉陪。”
李園想不到他竟肯動手,大喜落場。
這時除了李園方面的人和滕翼外,都無不為項少龍暗暗擔心。李園號稱楚國第一名劍,觀之樓無心等人的身手,便可推知他的厲害。董匡這馬痴則并不以劍知名,高下可想而知。
紀嫣然擔憂得黛眉緊蹙,若項少龍落敗,李園雖未必敢公然取他一命,但傷肢殘体,必不能免。
項少龍解下血浪寶劍,交給旁人,笑向李園道:“我們怎可學儿郎般以命拼命。甲胃大可免了,但仍是用木劍較宜,大家點到即止,貫徹以武會友的精神。”李園雖不情愿,總不能擺明要殺死對方,表面從容笑道:“董先生既有此提議,在下自然遵從。”
項少龍心中暗笑,自己是用慣木劍的人,只此一項,李園便注定有敗無胜,接過木劍后,試了試重量,雖只及墨劍的七成,但已比一般鐵劍重上許多了。
李園隨手揮動木劍,暗忖若能刺瞎對方一目,那就最理想了。
項少龍忽地喝道:“趙館主,給我們來點鼓聲助興!”
眾人愕然時,那負責擊鼓力士的鼓棍已狂雨般擊下,生出震耳的鼓聲。
李園英俊的臉龐泠狠下來,抱劍卓立,配合他高挺秀拔、玉樹臨風的体型,确有非凡的姿態。
項少龍劍柱身前,凝然如山,雙目射出鷹隼般的精光,罩定對手。
兩人這一對峙,立顯高手風范,場內各人受那种風雨來臨前拉緊的气氛所懾,頓時全場無聲。
經過這大半年的潛心修劍,項少龍由鋒芒畢露轉為气定神閒,連多次看過他動手的趙穆等人,亦不能由他的動靜聯想起以前的項少龍來。
紀嫣然是用劍的大行家,只看項少龍隨便一站,便有如崇山峻獄的气度,心中大訝,難道上次和自己交手,他竟是未盡全力嗎?怎知項少龍是因得到了墨氏補遺,劍法大進。
趙致這時眼中只有一個董馬痴,那种自然流露的英雄气質,縱是外型比他更悅目好看的李園,亦要稍有遜色。
趙雅看看李園,又看看項少龍,只覺雙方均對她生出強大的吸引力,但項少龍那种永不給人摸著底子和酷肖項少龍的气概,卻非李園能給与的迷人感覺。
郭秀儿則是另一番感受。
李園正是她憧憬中的理想夫婿,文武全材,既軒昂又文秀,兼且有身份地位,雖明知他風流好色,可是所知的男人誰不如此,故亦只好逆來順受,遵從父命,嫁与此君。
但董匡的出現卻使她受到另一類男人的引誘力,粗豪奔放中卻顯出扣人心弦的智慧和与眾不同的識見,令她愿意被他征服。這處于兩個選擇間的矛盾,使這美少女心亂如麻,取舍兩難。
現在兩終于要一較高低了,是否能予她一個決定的机會呢?在這戰爭的年代里,無人不習技擊,劍法早成了量度一個人本領的標准,劍法高明者,自然會得人看重和欣賞。
李園目不轉睛和項少龍對視著,泠然道:“董兄養馬之技自是天下無雙,在下倒要看董兄的劍技是否比得上你養馬的本領了。”
矮身作勢,木劍遙指項少龍,不住顫震。
觀者無不為項少龍冒了把泠汗,想不到李園劍法高明至此,竟能气貫木劍,生出微妙的變化,使人不能捉摸到他出劍的角度。
項少龍仍是劍柱地面,嘴角露出一絲高深莫測的笑意,淡淡應道:“那李兄還在等待什么呢?”
他的語气透出強大的信心,使人清楚感到他沒有半點虛怯。
李園不愧楚國第一劍手,絲毫不被他詞語惹怒,微微一笑,倏地沖前,當項少龍木劍揚起,斜指往他時,又退了回去,回复先前對峙之勢,距离竟無半分改變,可見李園進退的步法是如何准确,只是這點,已知紀嫣然對李園劍術的評价高于項少龍,是有根有据的。
趙致心中想的是:只要項少龍劍法可比得上那龍善,這兩個人加起來便足可進行刺殺任何人的密謀行動,不禁更暗怨項少龍的無情。
滕翼目不轉睛看著正在劍拔弩張,蓄勢待發的場中兩人,他本有信心項少龍必胜無疑,但當看到李園先作試探的高明戰略和深合法度的步法,也不由有點擔心起來。
最有信心的反是項少龍本人,他卻絕非輕敵,而是□入了墨氏守心的狀態里,無人無我,可是敵手的意向卻沒有半絲能漏過他洞識無遺的觀察。
他知道李園在引他出擊,但他卻絕不為所動,若雙方均不出手,那丟臉的當然不會是他這個馬痴,而是夸了海口、心狂气傲的李園。
在二十一世紀受訓時,很注重戰斗心理學,他現在正是活學活用,要從李園的性格把握他的弱點。
李園對峙了一會后,果然耐不住顏臉和性子,泠喝一聲,單手舉劍過頭,大步扑前,到長劍猛劈往項少龍時,左手亦握上劍柄,變成雙手全力運劍,力道陡增。
雖是痛恨李園的人,對他這奇峰突出的一著,亦無不叫好,而且他這劍凌厲狂猛至极,把全身功力盡聚于一劈之內,若項少龍以單手挺劍招架,极可能一招便分出強弱胜敗。
項少龍仍是那副靜如止水的神情,只是雙眉揚起,健腕一翻,竟單手橫架李園此劍。
紀嫣然駭得芳心劇跳,纖手掩上了張開欲叫的檀口。
她曾分別与兩人交手,自然知道兩人臂力不相伯仲。但現在李園是雙手使劍,兼且占了前沖主動之勢,高下不言可知。
唉!項少龍怎會如此不智。
在場諸人只听李園這一劍當頭劈下的破風聲,就知其力道的狂猛,都有不欲再看結果的慘然感覺。
李園見項少龍單劍來架,心中暗喜,全力重劈。
那知項少龍的木劍忽由橫架變成上挑,重重側撞到對方若泰山壓頂的劍身處。硬架變成了借力化解。
李園眼看万無一失的一劍,被項少龍卸往一旁,滑偏了少許,只能砍往項少龍左肩旁的空位去。
采聲轟然響起。
連痛恨著項少龍的趙雅和趙致這兩個美女都忘情地歡呼鼓掌,幸好李園這時無暇分神,否則必給活活气死。
人人都以為項少龍會乘机搶先主攻,豈知他反退后一步,木劍循著奇异玄妙的路線,在身前似吞似吐,飄游不定。
以李園的劍法和眼光,亦摸不出他的虛實,無奈下退了開去,擺出森嚴門戶,但气勢明顯地比不上先前了。
滕翼放下心來,知道項少龍看准了李園要在紀嫣然面前大顯神威的心態,故意丟他的臉,好教他心浮气燥,冒進失利。在戰略上确是高明至极。
紀嫣然再不為愛郎擔心了,秀眸射出情迷傾醉的神色,看著項少龍那動人的虎軀,散發著無与倫比的气勢和陽剛的魅力。
秋陽高懸中空,照得廣場的地面耀目生輝。
還有一個對項少龍“情不自禁”的是龍陽君,由第一眼見到這粗豪大漢,“他”便為之心動,到此刻目睹他精彩絕倫的劍法,更是顛倒,暗下決心,怎也要把項少龍迷倒成為他的情俘。
反之李園那些家將卻愕然無聲,想不到李園這么厲害的劍法,仍不能占到絲毫上風。
李園勉強收攝心神,木劍上下擺動,組織著第二輪的攻勢。
項少龍回劍柱地,穩立如山,動也不動。
不過再沒有人認為他是托大輕敵了。
李園輕喝道:“想不到董兄如此高明,小心了!”
斜沖往前,倏忽間繞往項少龍身后。
項少龍不但沒有轉身迎去,還反疾步往前,到了李園剛才的位置,始轉過身來,木劍遙指對手,前后弓步立定,意態自若,真有淵停岳峙的气度,一望而知他并沒有因對手的戰術致亂了陣腳。
李園扑了個空,來到了項少龍的原站處,等若兩人約好了般互換位置。
觀戰的人大气都不敢透出一口,免得影響了場上兩人僵持不下的气勢。
項少龍亦有他的苦處,就是很難放手大干,如此便勢難有任何隱藏,說不定會給看過他出手的人,勾起了對他的回憶,那時就算宰了李園都得不償失了。
李園見兩攻一下,失了耐性,再揮劍攻去,鋒寒如電,狠辣無倫,又沒有半絲破綻。
項少龍知他是求胜心切,暗里叫妙,就在劍鋒及身前,間不容發中往旁一閃,真個靜若處子,動若脫兔,且又動作瀟洒,意態超逸,惹來一陣采聲。
李園見他躲閃,喜出望外,叱喝一聲,揮劍疾劈。
項少龍哈哈一笑,木劍電掣而出,決湯翻飛,一步不讓地連擋對手五劍,守得穩如鐵桶,且招招暗含后著變化,使李園不敢冒進。
木劍交鳴聲連串響起。
眾人都看得忘了為己方打气,只見兩人劍法若天馬行空,飄閃不定,既惊歎李園莫可抗御的不世劍法,更訝异項少龍鬼神莫測的招式。
趙雅感到這馬痴就像他的為人般,叫人莫測高深,從外貌判斷,事先誰也會猜想項少龍是力求主動的人,豈知真實的情況恰恰掉轉過來。
李園雖是主動狂攻,但卻給對方似守若攻的劍招制得無法用上全力,同時對手流露出來那种堅強莫匹的斗志和韌力,更使他不由气餒,這當然也是兩攻不果,气勢減弱的負面后遺症,否則他絕不會有這种□气的感覺。
第六劍尚未擊出,對方木劍忽地幻出數道虛影,也不知要攻向己方何處,李園心膽已怯,自然往后退避。
項少龍哈哈一笑,木劍反放肩上,意態自若地扛劍而立,向退至十步外的李園道:“李兄劍法果是高明,鄙人自問難以取胜,故想見好就收,就此鳴金收兵,李兄意下如何?”
李園楞在當場,俊臉陣紅陣白,雖說未分胜負,但人人都見到他三次被這馬痴擊退,臉子怎放得下來。
但若堅持再戰,一來有欠風度,更要命是信心大失,已斗志全消。
猶豫不定時,正擔心項少龍真個打傷了李園的郭開長身而起道:“這一戰就以不分胜負論,今天我等确是大開眼界了。”
李園心中暗恨,表面惟有堆起笑容,与項少龍同時接受各人的道賀。紀嫣然迎上了項少龍,嬌聲嚦嚦道:“董先生自今開始,養馬技術与劍法可并稱雙絕,不知可肯撥到嫣然下腳處,為病了的馬儿調治。”
人人听得艷羡不已。
雖是打著看馬的旗號,但際此大展神威之后公然邀約,誰都知這有石女之名的絕代紅粉,再不為自己對這馬痴芳心大動之情作掩飾了。
正赶上來要向項少龍道賀的其他三女,給紀嫣然搶先一步,都大感沒趣,悄悄退開。
李園卻是最難受的一個,本以為今天可在比武場上威風八面,卻落得兩名得力手下重傷,自己則是求胜不得,面目無光之局。最大的打擊是紀嫣然當著他面前約會這大仇人,心中大恨,匆匆率眾离去。
趙霸開心得不得了,扯著項少龍和滕翼道:“無論如何我也要請兩位當行館的客席教座,千万不要推辭!”
趙穆歎道:“董先生和龍兄若能早到一年,項少龍那小子就休想生离邯鄲了。”
項少龍和滕翼交換了個眼色,都暗感好笑。
扰扰嚷嚷里,項少龍終脫身出來,在眾人□妒如狂的目光相送下,隨紀嫣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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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孤立無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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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嫣然在項少龍、滕翼左右伴持中,策騎离開行館。
項少龍記起趙霸力邀他們作客席教座一事,不由想起連□生前必是有同樣待遇,所以才有親近趙致的机會,惹起了一段短暫的愛情。
趙致不知是否□薄,初戀的情郎給人殺了,卻又愛上了殺了她情郎的自己,而他偏因荊俊的關系,不敢接受她的愛意,可是若因此使她憤而投入了李園的怀抱,卻又是令人惱恨的事。
李園絕不會是個怜香惜玉的人,這人太自私了。
回到熱鬧的市中心區,滕翼道:“我想到藏軍谷看看他們,今晚可能來不及赶回來了。”
項少龍點頭答應,順口問道:“派了人回去見老爹沒有?”
“老爹”就是呂不韋的代號。
滕翼答道:“前天就去了!”向紀嫣然告罪后,逕自往城門方向馳去,他們都被發給了通行令,隨時出入城門都不會有問題。
紀嫣然游与大發,撒嬌道:“人家要你陪我漫步逛街,你會答應否。”
項少龍欣然應諾,先策馬回府,才并肩步出府門,隨意漫步。
走了半晌,紀嫣然便大吃不消,皆因街上無人不見而惊艷,使她很不自在,迫得她扯著項少龍溜返了借作居停的大宅。
主人邯鄲大儒劉華生正和鄒衍在下棋,見兩人回來,都非常歡喜。
劉華生和鄒衍原來是認識了三十多年的老朋友,當紀嫣然就像女儿般,大家言笑甚歡。
鄒衍一直未有机會与項少龍敘舊,囑紀嫣然代他接下棋局,与項少龍步入幽靜的后園里,歎道:“自平王東遷,群龍無苜的局面已有五百多年了,兵災連綿,
受苦的還不是群眾百姓,幸好出了你這新圣人,才有偃兵之望。”
項少龍現在再不敢以胡說八道對待這智者的五德始終學說,因為的确若沒有他項少龍,根本就不會有統一六國的秦始皇。但亦不知如何回答他,惟有默言無語。
鄒衍沉醉在廣闊的歷史視野里,柔聲道:“我知少龍是個追求和平的人,但若要得到真正的和平,則只能以戰爭來達致這目標,舍此再無他途,否則七國如此轉戰不休,遲早會給在西北虎視眈眈的外族再逞凶威,入侵中原,像蝗虫般摧毀我們的文明。”
項少龍怵然一震,鄒衍這番話就像當頭棒喝,使他想起以前未想過的問題。一直以來,他都在蓄意逃避參与任何攻城掠地的戰爭。卻沒有想過長痛不如短痛,以戰爭為大地帶來和平。這還有點是基于自己是外來人的心理。
但問題是事實上他的而且确成為了這時代的一份子,自然應負起對這時代的責任。
就算秦國不出兵征戰,六國亦不會放過秦人,這根本就是個弱肉強食的時代。
与其任由戰火無限期地蔓延下去,甚且引至外族入侵,不如利用秦人的強勢,及早一統天下,若由他領兵征戰,至少可把無謂的殺戮減至最少,人民受的苦楚亦減輕多了。
想到這里,不由心動起來。
鄒衍凝神打量了他一會后,微笑道:“天地間千變万化,始終离不開金木水火土五行的運動,輪流興替。天是五行,人亦是五行,外象功用雖千變万化,骨子里仍是同一物事。故而天人交感,每當有新興力量,兩德交替時,必見符瑞,符瑞所在,便是新時代的主人所在。例如周文王時,有赤烏銜丹書飛落周社,開展周室大一統的霸業,正是應時運而來之祥瑞。”
項少龍忍不住道:“然則現在又有什么符瑞出現呢?”
鄒衍欣然道:“記得老夫曾向你提過新星的出現嗎?半年前少龍离趙往秦,那粒星立即消失無□,在老夫大感不解時,天圖上秦境的位置竟出現了另一粒更大更明亮的新星,光耀夜空。現在老夫已能肯定統一天下者必是秦人,且与少龍有直接關系。”
項少龍愕然無語,愈發不敢輕視這古代的天文學權威了。
鄒衍伸手搭在他肩頭上,語重心長道:u為了天下万民的福祉,少龍你必須促成秦人的霸業,否則說不定那顆新星又會暗淡下來。不要理別人如何看你,只要抓緊理想,盡力而為,才沒有辜負上天對你的期望。一統天下必是由你而來,老夫可以一言斷之。”
項少龍心頭一陣激動,至此才明白鄒衍的襟怀是多么曠闊,充滿著悲天憫人的熱情。
他的想法是針對著實際的情況出發,不像孔孟般整天只論仁義道德,而鐵般的事實正指出“周禮盡在魯矣”的魯國最后只落得亡國之恨。
在這戰爭的年代里,只有以武止武一途。
鄒衍道:“嫣然一直有這個念頭,希望能扶助明主,統一天下,達到偃兵息戈的目標。”
項少龍心中苦笑,要達到這目標的路途漫長而艱苦,不過沒有大秦,亦不會有接踵而來的兩漢升平局面,更不會有強大的中國出現在二十一世紀里。想到這里,猛下決心,決意拋開獨善其身的想法,看看是否可為小盤幫上點忙。
同時也暗歎了一口气,對他這視戰爭為罪惡的人來說,要一下子把思想改變過來,真不容易。
這時紀嫣然和劉華生并肩走了出來。
鄒衍笑問道:“這一局滕負如何?”
紀嫣然赧然道:“劉大儒見嫣然無心戀戰,放了人家一馬!”
眾人笑了起來。
那劉華生并不知項少龍底細,只當他是馬痴董匡,笑談兩句后,与鄒衍回去繼續爭霸棋盤,紀嫣然則喜孜孜地領著項少龍回她寄居的小樓去。
兩名俏婢啟門迎迓,項少龍認得她們,涌起親切的感覺。
紀嫣然帶他登樓入室,揮退侍女后,坐入他怀里,送上熱辣辣的香吻。
兩人均涌起銷魂蝕骨的感覺。
紀嫣然故作肅容道:“董兄!敢問何時才可正式迎娶嫣然過門?”
項少龍笑著答道:“紀小姐既有此問,唔!讓我先驗明是否正貨?”
探手便撫上她的酥胸。
紀嫣然軟倒在他怀里,不依道:“人家是說正經的,見不到你時那种牽腸挂肚實在太折磨人了。”
項少龍深切感受到她對自己的愛戀,歎了一口气道:“若所有人都知道我得到了你,甚至与你雙宿雙栖,我會變得寸步難行。那時人人都會注意著我們,嫣然你也勢將失去了你超然于男女情欲的地位和身分,對我今次來邯戰的行動將會大大不利。”
紀嫣然這些日子來為情顛倒,其他都拋諸腦后,這刻得項少龍提醒,思索起來,點頭道:“嫣然太疏忽了,忘了你是身處險境,人家現在明白了!”
兩人商量了一會后,依依分手。
項少龍安步當車,回到行館。
烏果在入門處把他截住道:“雅夫人和致姑娘都在等候三爺,我把她們分別安置到東軒和西軒。”
項少龍一听下立時頭大如斗,正事尚未有任何頭緒,但男女間的事卻是糾纏不清,不禁英雄气短,思忖片刻,決定了先見趙致。
他步入西軒時,趙致又乖又靜地坐在一角發著怔,听到足音垂下頭去,不知是要表示仍在惱他,還是因被他目睹任李園輕狂而羞愧。
項少龍來到她身旁隔几坐下道:“致姑娘不用陪李園嗎?”
趙致臉色變得蒼白無比,咬著□皮問非所答道:“師傅著趙致來請董先生到武士館一□。”
項少龍心內明白她只是借口來找自己,否則趙霸怎會遣個美麗的女徒獨自來約他,那并不合乎禮節。歎了一口气道:“過兩天好嗎?現在我的心很煩。”
趙致仍低垂俏臉,以蚊蚋般的聲音道:u有什么好煩呢?今天你既大顯威風,又嬴得紀才女的青睞,我還以為你不會那么早回來呢?”
項少龍忽然明白了她來找自己的心意,是要向他顯示并沒有從了李園,對這心高气傲的美女來說,實是最大的讓步了。亦可見她對自己是到了不克自持的地步。
趙致緩緩抬起俏臉,凄然地看著他道:u打我罵我都可以,因為是趙致不對。”
項少龍心中叫糟,當一個美人儿心甘情愿讓你打罵時,就等如是任君處置。假若自己仍斷然拒絕,她除了自殺外便再沒有可挽回顏面的方法。不禁頭痛起來,長身而起。
趙致惶然看著他。
項少龍道:“致姑娘在這里坐坐,我頃刻再來。”
匆匆离開往東軒去。
趙雅正憑窗呆望著外面的花園,夕照下花木更帶著濃重的秋意。
听到他的足音,趙雅嬌軀微顫,轉過身來,含笑看著他道:“紀才女沒有請先生留宿度夜嗎?”
項少龍泠哼道:“你當她是那么隨便的嗎?老子連她的小指都沒机會碰過呢。”
趙雅知他是借題發揮,暗諷自己對李園隨便,心生羞愧,垂頭歎道:“人家現在來向你賠罪,先生肯接受嗎?”
項少龍心中叫苦,今天實在不應出手,在這重武輕文的時代里,美女無不愛慕劍術高強的英雄,自己以一時快意,雖挫了李園的威風,但亦使兩女同時向他傾倒,使他窮于應付。
在正有著那么多急待完成的事情等著他之際,那還有空去應付她們。
趙致還易應付一點,趙雅則使他大傷腦筋,矛盾不已。
最大的問題是他對趙雅仍有點愛意,仍迷戀她動人的肉体,所以很易生出妒恨的情緒。而基本上趙雅亦非坏人,只是意志不夠堅定。但要原讓她是沒有可能了,且亦不敢再信任她,只是過份傷害她有時又于心不忍。
歎了一口气道:“夫人說笑了,你又沒有開罪鄙人,有什么須賠罪的地方呢?”
趙雅婀娜多姿地往他走來,到了高聳的胸脯差點碰到他時,才仰臉望著他無限溫柔地道:“趙雅今晚留下不走好嗎?”
看著她檀口吐出這么誘人的說話,感受著她如蘭的气息,項少龍像回到了昔日与她恩愛纏綿的快樂時光中,一時不知身在何處。
趙雅見他神色迷惘,踏前小半步,嬌軀立時貼入他怀里,聳挺的酥胸緊迫著他,意亂情迷地道:“先生對趙雅真是不屑一顧嗎?”
項少龍一震醒來,暗忖幸好身上涂了點情种的汁液,否則說不定趙雅已把他辨認了出來,伸手抓著她的香肩,振起堅強的意志,硬著心腸把她推開了少許,免得受不了她酥胸的惊人誘惑。
眼中射出銳利的神色,哈哈一笑道:“夫人怎會有此想法,只要是正常男人,就不會放過夫人。”
趙雅含羞道:“那你還等待什么呢?”
看著她擺明車馬,任君品□的良蕩樣儿,項少龍既心動又有气,眼光放肆地落到她不住起伏聳動的美麗胸脯上,苦笑道:u若李園要你明晚陪他,夫人能拒絕嗎?”
沒有人比他更明白趙雅放浪多情、意志不堅的性格了。縱使以前深愛著他時,仍忍不住齊雨的引誘而和他鬼混。与趙穆決裂后,現在又甘被這奸賊狎弄。所以這句話是重重擊在她要害上。
趙雅果然立時花容慘淡,垂頭道:“不要問這种問題好嗎?人家很難答你的。”
項少龍無名火起,掉頭便走,泠泠道:u夫人請回府吧!董某還有客人要招呼!”
趙雅凄然叫道:“董匡!”
項少龍听她叫得凄涼悲戚,心中一軟,停了下來,沉聲道:“夫人還有什么指教?”
趙雅來到他背后,不顧一切地攬著他的熊腰,貼上他的虎背,忽地痛哭起來,說不盡的凄涼苦楚。
項少龍天不怕地不怕,卻最怕女人流眼淚。想起了往日的恩情,把她摟到身前來,手忙腳亂地以衣袖為她拭淚。
那知趙雅愈哭愈厲害,一發不可收拾,把他衣襟全染濕了。
無論項少龍如何恨她,在這一刻再不忍苛責。
好一會后,趙雅平靜下來,輕輕离開他的怀抱,紅腫的秀眸幽幽看了他一眼后,低聲道:“趙雅走了!”
項少龍大感愕然,隱隱感到她的失常是因為憶起了他項少龍,故悲從中來,并且對其他男人意与索然,一時不知是何滋味。
點頭道:“我送夫人到大門吧!”
趙雅神情木然道:“先生不用多禮了!”扭轉嬌軀,匆匆离去。
項少龍回內宅更衣,同時使人把久候的趙致請入內堂。
他有點口渴,著人沖了兩盅熱茶,与趙致對坐廳中品茗。
趙致有點受寵若惊,不時偷看著他。
項少龍心中一熱,暗忖若要占有她,她定然不會拒絕,就只這個誘惑的想法,他便要費很大的理性才能勉強克制著內心的沖動。
這時的趙致,另有一股楚楚可怜的神態。
事實上連他亦不明白為何自己沒有動這美女,只是為了荊俊的理由似未夠充分,因為她顯然沒有愛上這小子。
趙致輕輕道:“那奸賊入城了!”
項少龍一時沒會過意來,不解道:“奸賊?噢!你在說田單?”
趙致垂頭道:“我真怕柔姊會不顧一切去行刺他。”
項少龍嚇了一跳道:“你須勸她千万不要魯莽行事,否則會悔之不及。”
趙致喜道:“原來你是關心我們的。”
項少龍知道無意間□露了心意,苦笑道:“由始至終董某都關心著你們。”
趙致俏臉重現生机,白他一眼道:“但為何你又處處要對人家泠淡無情呢?”
項少龍沒好气道:“那晚鄙人一心以為可与致姑娘共品交歡喜酒,卻落得弩箭指背,差點小命不保,還要我對你怎樣多情呢?”
趙致乃黃花閨女,听他說得如此坦白,俏頰生霞,但又是芳心竊喜,赧然道:“對不起!那只是一場誤會,趙致現在向你叩頭賠罪好嗎?”
竟真的跪了下來。
嚇得項少龍走了過去,一把將她扶著。
趙致任他抓著香肩迫著坐了起來,滿臉紅暈地橫了他無比嬌媚的一眼,幽幽道:u不再惱人家了嗎?”
項少龍感到她的嬌軀在他手里像吃惊的小鳥般抖顫著,怜意大生,柔聲道:“姑娘何苦如此?”
趙致兩眼一紅,凄然道:“趙致幼逢不幸,家散人亡,柔姊又整天想著報仇雪恨,所以人家的脾气有時不大好,以致開罪了先生。”
項少龍更是心生愛怜,暗忖其實她所有無情硬話,全是給自己迫出來的。忍不住一陣歉疚,騰出右手逗起她巧俏的下頜,微笑道:“不要說誰對不起誰了,總之由現在開始,舊恨新仇,全部一筆勾銷如何?”
趙致俏臉紅霞更盛,垂下秀長的睫毛,半遮著美眸,在他手上輕輕頷首答允。那种少女的嬌姿,誰能不怦然心動。
項少龍忍不住湊過嘴去,在她香□上淺淺一吻。
趙致嬌軀劇震,連耳根都紅透了,反應□項少龍那天在馬背上強吻她時,還要激烈。
項少龍沖動得差點要把她按倒席上,合体交歡,不過靈台尚有一絲清明,勉強放開了她,問道:“田單在什么地方落腳,跟他入城的有多少人?”
趙致听到田單之名,泠靜過來道:“他住進了趙宮里,多少隨從就不清楚,不過通常無論到那里去,總有很多親□貼身保護著他。”
又道:“今晚趙王會設宴歡迎這奸賊,各國使節都在被邀之列。”
項少龍立知又沒有自己的份儿,現在趙王是擺明礙著李園,要故意泠落他了。
趙致有點羞澀地道:“先生可否去勸柔姊,我看她會肯听先生的話。”
項少龍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善柔冒險去行刺田單,爽快地站了起來道:“好吧!我們這就去見你姊姊。”
項少龍与趙致才策馬馳出行館,一騎由遠而近,大叫道:“董爺留步!”
兩人愕然望去,赫然是蒲布。
項少龍趁机向趙致道:“你先返家中等我!”
趙致柔順地點頭,逕自离去。
蒲布來至身旁,喘著气道:“侯爺請董先生立即往見!”
項少龍點頭答應,隨他往侯府赶去。
他几次想向蒲布表露身分,但最后都苦忍住了。半年前和半年后,人的心態說不定會起了變化。
項少龍在侯府的密議室見到了趙穆。
這奸賊神色凝重,劈面就道:“李嫣嫣真的生了個太子出來!”
項少龍好半晌才會意過來,一震叫道:u不好!”
趙穆捏拳頓足道:“今趟真是給這小賊占盡便宜,他可以公然成為國舅爺,爹爹卻要擔心給楚王知道那是他的儿子,就此一點,爹已盡處下風。更何況李嫣嫣對爹根本只是利用而沒有任何情義,現在登上后座,要操縱楚王更是易如反掌。李園在楚國就可以風得風,要雨得雨了。”
項少龍想起了李園的人格和心術,駭然道:“君上危險了?”
趙穆憂色重重道:“你也看出了這點,現在李園最大的絆腳石就是爹,若我是李園,首先要對付的人就是楚王。大王体質一向不好,只要李嫣嫣誘得他旦旦而伐,保證他捱不了多久。楚王一去,李嫣嫣和李園就可名正言順通過那小雜种把持楚政了。爹又沒有防備之心,還以為他兩兄妹仍是任他擺布的棋子,那對狗兄妹要害他真是易如反掌呢。”
項少龍泠然道:“唯一之法,就是趁李園回國時,由我假扮馬賊把他干掉,那就可一干二淨了。”
趙穆臉上陰霾密布,久久沒有說話,最后才吐出一口气道:“恐怕沒有那么容易,李園本身劍術高強,今次隨來的家將侍從接近五百人,實力比你更雄厚,而且他現在聲价十倍,孝成王必會派軍送他回楚,途經魏國時魏人也不會疏于照顧,你若魯莽動手,必不能討得好處。”
項少龍心中暗笑,你這奸賊既有此說,自是最好,省了老子不少麻煩。
趙穆顯然非常苦惱,唉聲歎气后,斷然道:“你有沒有其他應付良方?”
項少龍故意道:“讓我立即赶回楚國,向君上痛陳利害,好教他妥為預防。”
趙穆不悅道:“那末這里的事誰給我辦,而且爹連我這親儿的話也經常不听,怎會听你一個外人的。”
項少龍早知他是個自私得只認利害,不顧親情的人,所以絕不肯放他走。但如此擺擺姿態,可令趙穆更信任他。沉聲道:u那我們就須加快行動,否則沒有了君上的支持,侯爺縱使登上王位也會惹來別國干預。”
趙穆臉容深沉,皺眉道:“本候想你為我查清楚一件事。”
項少龍道:“侯爺請吩咐。”
趙穆頹然道:“孝成王這半年來,對我泠淡多了,像最近几次和李園密議,又如今天接見田單,都不讓我參与,其中自是出了點問題。”
項少龍對此也感奇怪,只是沒有深思,隨口道:“是否因郭開在搬弄事非?”
趙穆不屑地道:“郭開算是什么東西,那有能力离間我和孝成王,我怀疑的是趙雅。因我坏了她和項少龍的好事,所以一直含恨在心,只是想不到有什么把柄落到了她手里,使孝成王對她深信不疑。”
項少龍渾身出著泠汗,知道自己千思万慮,卻忽略了一個最重要的問題,就是曾告訴趙雅趙穆乃楚人派來的間諜這件事。看現在的情況,自然是趙雅把此事密告了孝成王,使孝成王動了疑心。于是把郭開由趙穆處收買過來,讓他掉轉槍頭對付趙穆。說不定連樂乘都背叛了趙穆,否則孝成王怎安心讓樂乘繼續掌握邯鄲城的軍權。
原本簡單的事,忽地變得复雜無比。
像趙穆這种長期掌握實權的大臣,即使趙王要動他,亦非一蹴可就的事。必要按部就班的去削他的權力,不讓他參与机密,离間依附他的其他大臣將領,否則便會橫生禍亂。尤其在烏家一役后,趙國再經不起另一次打擊了。
項少龍自問若与孝成王掉換位置,最佳之法莫如拋除成見,設法把廉頗或李牧其中之一調回邯鄲,那就可穩操胜券了。趙國一天有這兩個蓋世名將在,誰想對付趙人恐都要付慘痛代价。
不過李牧和廉頗一在北疆与匈奴作戰,一個則正与燕人交鋒,誰都難以抽身,否則趙穆早就完蛋了。
可以說廉李任何一人回邯鄲之日,就是孝成王對付趙穆的時刻。
自己的處境亦非常危險,郭開并非虛言恫嚇,趙穆真是連邊儿都不可沾上的人,否則動輒有抄家滅族之禍,那就真是無辜了。
形勢的复雜還不止于此,李園現在榮升國舅,身价一日間暴漲了百倍,孝成王更要看他面色做人,誰說得定這昏君會不會忍痛犧牲自己這養馬人來討好他呢?想到這里,更是頭痛。
趙穆見他神色凝重,忽明忽暗,還以為他与自己憂戚与共,壓低聲音道:“我看趙雅對你動了春心,以你的才智,定可由她處探出口風,看她究竟抓著我什么破綻,若事情不能補救,我們只好殺掉那昏君,只要能控制邯鄲,就可以從容對付李牧和廉頗兩人了。”
項少龍心中懍然。
听這奸賊的口气,似乎頗有一套把持朝政的方法,并不急于自己登上王位,心中一動,立時想起了晶王后。
趙穆既懂用藥,又能隨意進出深宮,把這久曠怨婦弄上手可說是輕而易舉的事,有她与趙穆狼狽為奸,把持朝政,确非難事。
乘机問道:“真個有起事來,邯鄲有什么人會站在侯爺這一方?”
趙穆猶豫頃刻,道:“真能助我的人只有樂乘和几個由我一手提拔的大臣將領,幸好有你來了,加上我的二千家將,要攻入王宮都不太困難,不過這只是下下之策,若換了以前,我要殺孝成王真是舉手之勞,包保事后沒有人知是我做的手腳,但現在他處處防我,就非那么容易了。”
接著興奮起來道:“你現在應清楚項少龍是誰了吧!”
項少龍吃了一惊,點頭應是。不知他為何忽然提起自己。
趙穆道:“我剛接秦國來的密告,項少龍正率人來此報仇,待會我就入宮見孝成王,陳告此事。任項少龍其奸似鬼,也猜不到咸陽竟有与我互通消息的人。”
項少龍很想問他那告密的人是誰,隨即壓下這不智的沖動,故作惊奇道:“項少龍和我們的事有什么關系?”
趙穆道:“關系就大了,像你和那龍善兩人,体型均与項少龍非常相近,只要佩多把木劍,便可冒充他刺殺孝成王,倘再解決了逃走的途徑与時間,那事后誰都以為是項少龍干的好事,我們就可開脫關系了。”
項少龍暗呼好險,表面上則拍案叫絕道:“君上想得真周到,只要孝成王离開王宮,讓我預先知道時間地點,鄙人必能做得妥妥當當,包保不留下任何把柄。”
趙穆興奮起來道:“由今天開始,我們若無必要,就盡量不要碰頭。你也要小心點李園,現在不但孝成王對他另眼相看,田單知他成為國舅后,也撇開了我而轉和他接近。你或者尚未清楚田單,這人比信陵君更要厲害,絕非易与。”
項少龍今趟真是煩上加煩。
在爭奪魯公秘錄一事上,他早察覺到楚人和齊人一直秘密勾結,力圖瓜分三□,現在李園既有机會成為楚國最有權勢的人,田單有因利害關系加以籠絡巴結。這亦使自己的處境更是危殆。若被李園和田單兩人一起向孝成王施壓,他的小命更是隨時不保了。
有什么方法可應付這艱難的險局呢?
趙穆又千叮万囑他去向趙雅探詢口气,才讓他离開。
項少龍心內暗歎,今次想不再与趙雅糾纏不清怕都不行了。趙穆在邯鄲廣布線眼,若知他從沒有找過趙雅,必會心中起疑。
同時更另有隱憂,若趙雅把他上次离邯鄲前曾將与趙穆聯絡的楚使抓起來一事漏了出來,輾轉入到趙穆之耳,以他的精明厲害,必可從中看出自己很有問題。又想起了郭開,他曾說過找自己去逛宮妓院,但卻一直沒有實踐諾言,可能正是因李園成了新貴,所以孝成王態度再改,郭開這种趨炎附勢之徒,對他自是避之則吉了。
忽然間,他感到在邯鄲优勢盡失,變成四面受敵,孤立無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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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坦然相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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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少龍策騎离開侯府,心中一片茫然。
刻下正是華燈初上的時,刻秋風吹來,不由涌起一陣寒意。
滕翼已离城到了藏軍谷,想找個商量的人都欠奉,又不宜去見紀嫣然,怎么辦才好呢?想起了趙致的約會,心情好了點。對他來說,每逢在心情苦惱的時候,唯一的避難所就是美女動人肉体了。
旋即靈光一閃,暗忖自己雖不可公然去找紀嫣然,總可偷偷地前去會她。旁觀者清,她說不定可為自己想到辦法,好安渡目前的險境。
想到這里,忙策馬回府,換過衣裝后,輕易地溜入劉府,在紀嫣然的小樓找到了這俏佳人。
紀嫣見到他,歡喜若狂,一番□舌交纏后,項少龍把從趙穆處听來的事,不厭其詳地告訴了她。
這美女伏在他怀里苦思良久,才坐直嬌軀道:“嫣然想到一個辦法,雖是不大甘愿,但卻感到是應付目前難關的唯一可行之道。”
項少龍心感不妙,連忙問計。
紀嫣然道:“最近李園行為失常,全是因嫣然之故,他對你的最大心結,亦因嫣然而起,所以只要我明示對你沒有興趣,還与他虛与委蛇,再設法使他感到若以卑鄙手段對付你,我會以后都不再理睬他,那他雖然恨你,也不敢貿然加害你了。”
項少龍大感□气,道:“這怎么行,最怕是弄假成真,李園這种人為求目的,往往不擇手段,像韓闖便給了我一瓶春藥,要我用來對付你。”
紀嫣然怒道:“韓闖竟然這么無□!”
定了定神后,摟緊他道:“放心吧!嫣然早應付慣各种心怀不軌的男人,對付用藥更別有心得,包保不會讓李園得逞。何況人人均知嫣然不肯与人苟合,李園若想得到我,只有明媒正娶一途,那應是到楚國后的事了。”
項少龍更感不妥,道:“現在他變了國舅,自然急于回楚國培植勢力,好對付春申君黃歇,若他提出要把你帶回楚國,你若不肯依從便會露出底細了。”
紀嫣然道:“拖得一天就是一天,現在邯鄲人人爭著巴結李園,你的境況也愈來愈危險,若不急急穩住李園,可能明天都過不了。希望合從之約沒有這么快擬好,那李園就不能在短期內离趙回楚了。”
項少龍暗忖最佳之策,莫如立即逃走,不過活擒趙穆的任務勢將沒法完成,回去怎樣向呂不韋和庄襄王交待呢?自己的血仇亦沒有清雪,為公為私,他也不可在這眼看成功的時刻打起退堂鼓。
猛一咬牙道:“如此難為嫣然了!”
話尚未完,女婢來報,李園來找嫣然一道往趙宮赴宴。
項少龍心底不舒服之极,心頭滴血的溜了出去。
項少龍剛抵竹林,那頭大黃犬吠了起來。
他今次循正門入屋,由趙正迎他進內,這老儒扯著他喟然道:“勸勸小柔吧!她從不肯听任何人的話,田單的運勢正如日中天,老夫實不愿見小柔作那飛蛾扑火的愚蠢行為。”
項少龍歎道:“但我也沒勸服她的把握。”
趙正道:“她表面雖擺出惱恨你的樣子,但老夫卻看出她常在想念你,這几天她不時露出前所未有的惆悵神色,更會不時使性子,顯然都是為你气惱呢。”
項少龍想起那晚她被自己壓伏在地上時,下裳敞開,露出那對雪白渾圓的美腿,不由吞了口涎□,朝后進走去,奇道:“你們沒有書僮婢仆的嗎?”
趙正道:“老夫愛靜,晚飯后婢仆都到了書院那邊留宿,這對小柔也方便點,她是不可以露面的。”
項少龍這才恍然。
趙正把他送到天井處,著他自己進去。
項少龍拋開煩惱,收攝心神,來到門前,剛要拍門,門已拉了開來,換上荊釵裙布,又是另一番動人風姿的趙致像守候夫郎回家的小賢妻般,喜孜孜道:u董爺請進來!”
他忍不住狠狠打量了她几眼,才步入小樓的廳堂。
趙致給他行了一輪注目禮,不但沒有怪他無禮,還喜翻了心儿的扯了扯他的衣袖,指了指樓上道:“姊姊在上面,你去找她好嗎?”
項少龍忍住先与她親熱一番的強烈沖動,奇道:“你不陪我上去嗎?”趙致嫵媚地笑道:“人家正在弄糕點來奉侍你這位貴客,希望藉此使你高抬貴手,再不要懲治得人家太厲害,別忘了趙致曾說過任你打罵嘛。”
項少龍給她的媚態柔情弄得欲火大作,更不忍再次傷害她。并知道自己愈來愈對趙致兩姊妹泥足深陷。這叫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兩女的遭遇又這么令人生怜,只是男人保護女人的天性,已足令他疼怜她們了。
罷了!既來之則安之。
項少龍順手在趙致臉蛋輕狂地擰了一把,才拾級登樓。
趙致則紅著俏臉回去弄她的糕點。
他來到了那天与兩女糾纏的樓上小廳,卻看不到善柔,目光掃處,右方兩間房子,其一門帘深垂,另一顯是無人在內。
項少龍故意脫掉長靴,才往門帘處走去。
房內傳來善柔冰泠的聲音道:“誰?”
項少龍應了聲“我”后,掀帘進房。
善柔只是靠在秀榻另一邊的長几上,正坐起身,在燭光的映照中,玉頰朱□,加上有點散亂的秀發,竟有股從未在她身上得見的嬌怯慵倦的動人美態。項少龍雖見慣美女,也不由雙目一亮。
善柔望往他時的眼神很复雜,自然地舉手掠鬢,站起身來,有點不好意思道:“這几晚都睡得不好,剛才靠著小歇的,竟睡著了。”
項少龍還是首次看到這美女風情無限的一面,暗忖在她堅強的外殼里,實是另有真貌。若非親耳听到,誰猜得出她能以如許溫柔的語調說話。
善柔見他目不轉睛看著自己,俏臉微泛紅霞,但語气卻回复了平時的冰泠,不悅道:“董先生請在外面稍等,待我梳理好后……”
項少龍打斷了她道:“那用梳理,柔姑娘現在這樣子是最好看了。”
善柔美麗的大眼睛不解地眨了几下,卻沒有堅持,泠泠道:“你真是個怪人,衣發不整還說更好看。好吧!到外面才說罷。”
正要跨過門檻,步出廳堂,倏地停下,原來項少龍大手一撐,攔著去路,若她再前移兩寸,酥胸就要撞上對方粗壯的手臂。
善柔一點都不明白他為何攔著房門,不讓她走出去,一時忘了抗議,只是愕然望著他。
項少龍自己也不明白為何對她如此放恣,卻知道若沒有合理解釋,這美女刺客絕不肯放過他。隨口道:“是否無論我怎么說,都不能打消你要行刺田單的決定吧?”
善柔果然給他分了心神,徐徐道:“你并不是我,怎會明白我的感受?那時趙致還小,印象不深,但我卻親眼看到爹娘兄姊和所有平時愛護我的親人忠仆,給鐵□像豬狗般鎖成里許長一串的長隊,被那些狗賊兵赶押回齊國去,由那時我心中只有一個愿望,就是殺死趙穆和田單。”
項少龍點頭道:“那确是人間慘事,假如你只可殺死趙穆和田單其中一人,你會選誰呢?”
善柔顯然從未想過這問題,秀眸忽明忽暗,好一會才道:“我會殺死趙穆。”
項少龍松了口气,但也大惑不解,道:“田單不是罪魁禍首嗎?”
善柔露出悲憤的神色,咬牙切齒道:u若非趙穆,我的親族就不會遭此滅門慘禍,最可恨他是以朋友的身分出賣我們,行為卑鄙,只為了討好田單,就做出了這傷天害理的事。”
項少龍柔聲道:“好吧!你若你能答應沒有我同意,絕不輕舉妄動,我就助你刺殺趙穆,又讓你們姊妹重聚,你肯答應嗎?”
善柔大感意外,現出迷惑之色,打量了他好一會后,忽地向他直瞪眼睛,射出冰泠的寒芒,泠泠道:“你根本沒有理由來幫助我們,上趟連小致在未得我同意下,提出兩姊妹都從了你的條件,都不能打動你,為何現在突然又改變了心意,你不怕毀了你在邯鄲剛剛開始的事業嗎?”
項少龍大感難以招架,這善柔因己身的遭遇,長期處于戒備的狀態中,絕不輕易信人。自己若沒有令她滿意的答案,怎能取得她信服,遑論還要得到她的合作。看來唯一之法,就是揭開自己是項少龍的身分了。但那會帶來什么后果,他真的無法知道。
思忖間,他的目光無意落到她一對赤裸的纖足上,只見膚色圓潤,粉致生光,极具動人美態,不由發起怔來。
就在此刻,一把鋒利的匕首抵在他脅下,善柔寒若霜雪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道:“你連騙人的話都找不到嗎?我早和致致說過,你只是垂涎我們姊妹的美色,才不將我們舉報,現在終□出底細了。哼!她還為你辯護呢。”
項少龍知她為了報仇,心態有异常人,但仍想不到她會動輒就出刀子,不過此刻卻有直覺感到她不會不給他辯白机會,就殺死自己。搖頭苦笑:“若你知道趙穆怎樣在趙王跟前搬弄是非,說我會影響趙楚的幫交,到現在我投閒置散,一心要离開趙國,便知我絕對有助你對付趙穆的理由了。”
善柔一瞬不瞬瞪了他半晌后,收起了匕首。
項少龍這番話真真假假,但孝成泠落這董匡的事,善柔早從趙致處得到消息,只想不到和趙穆有關,倒相信了大半。
善柔忽地把嬌軀前移少許,讓充盈著生命感覺的丰滿酥胸輕輕地抵在這男人的手臂上,帶點羞澀地道:“若你真能助我們殺死趙穆,善柔便是你的人了。”
項少龍感到無比的刺激。他和這美女并不存在与趙致間的“荊俊問題”,使他可放心享受与她任何肉体的接触。更要命的是這善柔平時既泠又狠,一副永不肯
馴服的樣儿,忽然竟万般柔情地來引誘他,格外使人魂為之銷。
但他若按捺不住,立即和她成其好事,她定會瞧不起自己。
強裝作不為所動道:“董某首先要作出聲明,除非是柔姑娘心甘情愿從我,否則我絕不會占姑娘便宜,若作為一种交易,更可免了,我董匡豈是這种乘人之危的卑鄙之徒。”
善柔呆了一呆,并沒有移開酥胸,反不自覺的更擠緊了點,項少龍雖很想挪開手臂,可是卻欠缺那种超人的意志和定力。
一時兩人處在一种非常微妙和香艷的接触里,誰都不愿分開或改變。
善柔皺眉道:“那你究竟為什么要陪我們干這么危險的事?”
項少龍愛怜地瞧著她輪廓若清山秀水般美麗的玉容,柔聲道:“主要是我真心歡喜你們,也為了我的好朋友,他就是善蘭的夫婿,將來你們見到善蘭時,就會明白一切的了。”
足音響起。
兩人齊嚇了一跳,項少龍挪開碰擱在雙峰之間的手臂,善柔則乘勢走出房外。項少龍隨在善柔背后,見到趙致捧著煮熱了的酒和香气四溢的糕點,笑意盈盈登上樓來。
善柔把一個几子移到小廳堂中間,項少龍見兩女人比花嬌,大動浪漫之情,把挂牆的油燈摘下,放在几心,儼如燭光晚會。
三人圍几而坐,趙致殷勸地為各人斟上熱气騰升的醇酒,登時香气四溢。趙致再遞上糕點,甜笑道:“董先生嘗嘗趙致的手勢,趁熱吃最好了。”
項少龍記起尚未吃晚飯,忙把糕點送入嘴里,不知是否因饑腸轆轆,只覺美味無比,贊不絕口,趙致的笑容更明媚了。
善柔吃了一小塊便了下來,待項少龍大吃大喝一輪后,以出奇溫和的口气道:“董先生可是已有定計?”
項少龍知道若不抖露一手,善柔絕不肯相信他,淡淡道:“趙穆正密謀作反,你們知道嗎?”
兩女面面相覷。
善柔道:“你怎會知道,不是剛說趙穆要陷害你嗎?”
項少龍暗忖要騙這頭雌老虎真不容易,故作從容道:“其中情況,异常复雜。”
忽地皺起眉頭,默然不語。
兩女大感奇怪,呆看著他。
項少龍心中所想的是應否索性向她們揭露身份,既不用大費□舌,又免將來誤會叢生。
現在形勢已非常明顯,只憑善蘭的關系,兩女便不會出賣他們,何況這對姊妹花都對他大有情意,趙致更是同時愛上他兩個不同的身分。
善柔怀疑地道:“你是否仍在騙我們,所以一時不能自圓其說。”
趙致道:“柔姊,董先生不是那种人的。”
善柔怒道:“你讓他自己解釋。”
項少龍猛然下了決定,只覺輕松無比,仰后翻倒,躺在地席上揉著肚皮道:u致致的糕點是天下間最可口的美食了。”
善柔气道:“不要顧左右而言他,快回答我的問題。”
項少龍兩手攤開,伸展長腿,由几下穿了過去,剛好碰到善柔盤坐著的一對小腿。
善柔移開嗔道:“再不答我便殺了你。”
項少龍指著脖子道:“你拿劍架在這里,我才把真相說出來。”
兩姊妹對望一眼,都大感摸不著頭腦,這人的行事總是出人意表,教人莫測高深。
項少龍乘兩女視線難及,先背轉身,伏地撕下面具,才倏地坐了起來,若無其事地伸手拿起另一塊糕點,大嚼起來。
兩女初時仍不為意,待到看清楚他時,都駭得尖叫起來。
善柔往后退開,拔出匕首,回复了那似要擇人而噬的雌豹惡樣儿。
趙致則目瞪口呆,不能相信地看著他。
項少龍一膝曲起,支著手肘,悠閒自若地拿起酒杯,眯著眼懶洋洋地看著兩女道:“我的确一直在騙你們,但應諒解我的苦衷吧!”
趙致平复下來,代之而起是滿臉紅霞,直透耳根,垂頭不胜嬌羞地大嗔道:u項少龍,你害慘人了,趙致還有臉對著你嗎?”
項少龍當然明白她的意思,笑道:“放心吧!我絕不會□忌董匡的,更何況他尚未真對你做過什么坏事。”
趙致又气又羞,說不出話來,但誰都看出她是芳心暗喜。
善柔忽地嬌笑起來,收起匕首,坐下來道:“你這人真厲害,整個邯鄲的人都給你騙了。”
項少龍又把面具戴上,回复了董匡的樣子,兩女惊歎不已。
善柔向趙致道:“他這個樣子似乎順眼一點。”
項少龍啼笑皆非,伸了個懶腰道:“現在不用怀疑我為何要殺趙穆了吧!不過我卻覺得一劍把他干掉實太便宜他了,所以要把他活捉回咸陽受刑,希望兩位姑娘不會反對。”
兩女均愕然望著他。
項少龍道:“善蘭被齊人當禮物般送了給呂不韋,幸好呂不韋轉贈了給我,她和我的好兄弟滕翼一見鐘情,已結成夫婦,非常恩愛。”轉向趙致道:“今天連敗李園兩名手下的就是滕翼,現在你應明白他為何叫龍善了。”
善柔喃喃念著“一見鐘情”,顯是覺得這詞語新鮮動人。
趙致恍然,又垂下螓首道:“荊俊在那里?”
項少龍為荊俊燃起了一絲希望,誠懇地道:“致姑娘是否對我這兄弟很有好感呢?”
趙致嚇得抬起頭來,怕項少龍誤會似的脫口道:“不!人家只是當他是個愛玩的頑童吧了!但他是個很熱心的人哩!”
項少龍的心沉了下去,亦知愛情無法勉強,荊俊只好死了這條心。
善柔知他是項少龍后,大感興趣,不住看著他道:“下一步該怎樣走呢?”
項少龍扼要把形勢說了出來,道:“趙穆、田單二人我們只能選擇其一,柔姑娘剛才揀了趙穆,我們便以此為目標,只要迫得趙穆真的作反,我們就有机會把他擒离邯鄲了。”
趙致已沒有那么害羞了,欣然道:“我們姊妹可以負責些什么呢?”
項少龍心中一動,說出了田貞的事,道:“致姑娘可否代我聯絡她,好令她安心。由今天開始,若非必要,便不要來找我,我會使荊俊和你們聯絡。”
兩女同時露出失望神色。
善柔倔強地道:“沒有人見過我,不若你設法把我安排在身邊,好和你共同策力。”
項少龍大感頭痛,道:“這可能會惹起怀疑,讓我想想好嗎?”
善柔泠泠道:“若兩天內不見你回覆,我便扮作你的夫人,到邯鄲來找你。”項少龍失聲道:“什么?”
善柔傲然仰起俏臉,撒野道:“听不到就算了!”
趙致楚楚可怜地道:“那人家又怎辦呢?”
項少龍此時悔之已晚,苦笑著站了起來,無奈地聳肩道:“給點時間我想想吧!”
趙致駭然道:“你要到那里去?”
這回輪到項少龍大奇道:“自然是回家哪!”
善柔泠哼道:“不解溫柔的男人,致致是想你留下陪她共渡春宵呀!還在裝糊涂。”
善柔長身而起,往房間走去,到了帘前,才停步轉身,倚著房門道:“我的房就在隔壁,只有這道帘子隔著房門,若你不怕吃刀子,就過來找我善柔吧!”
言罷“噗哧”嬌笑,俏臉微紅的掀帘溜了進去。
項少龍看著霞燒玉頰,差不自胜的趙致,禁不住色心大動,暗忖事已至此,自己也不用客气,何況趙致身世凄涼,愛情方面又不如意,自己豈無怜惜之意。
橫豎這時代誰不是三妻四妾,歌姬成群,只要你情我愿,誰可怪我。不過又想到在此留宿有點不妥,輕輕道:“隨我回去好嗎?”
趙致羞得額頭差點藏在胸脯里,微一點頭。
無限溫馨涌上心頭。
項少龍朝善柔的香閨喚道:“致致隨我回去,姊姊有何打算?”
善柔的聲音傳來道:“人家很困,你們去吧!記得你只有兩天時間為我安排。”
項少龍搖頭失笑,挽著趙致下樓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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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置諸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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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住處,又給烏果截著。
這愛開玩笑的人神色凝重道:“雅夫人剛來找你,神色很不妥,堅持要在內堂等你回來。”
項少龍想不到趙雅會芳駕再臨,現在那特為歡迎田單而設的宴會應尚未完畢,為何她會半席中途溜來找他呢?
柔聲向趙致道:“致致你先到東軒等我!”
趙致此時對他千依百順,毫無异議隨烏果去了。
項少龍直赴內堂,才跨入門檻,趙雅已霍地轉過身來,俏臉不見半點血色,一對美眸充滿彷徨絕望的神色。
他看得心頭劇震,迎過去道:“究竟發生了什么事,為何夫人臉色如此難看?”
趙雅像變了另一個人,以泠靜得使人吃惊的聲音沉聲道:“董匡!趙雅來和你作個你難以拒絕的交易。”
項少龍生出戒心,眼中射出凌厲的神色,嘴角偏逸出一絲笑意,若無其事道:“就算与董某生死有關,董某也可以拒絕。”
趙雅深切感受到對手的難惹,歎了口气,軟化下來道:“那就換一种形式,就算求你幫一個忙。只要你肯答應,由此刻起趙雅唯你之命是從。董先生意下如何?”
項少龍大惑不解,有什么事可使這蕩女不惜犧牲一切,拚死相求呢?皺眉道:“先說那請求來听听。”
趙雅以跟她蒼白凄惶的玉容絕不相襯的平靜語气溫柔地道:“董匡你或者不知道你已身陷險境,李園得悉自己成為國舅后,正式向大王提出要把你押回楚國,否則休想他會贊成合從之議。”
項少龍心中大怒,若今午一劍把他殺了,那就干手淨腳,除去后患。
趙雅見他沉吟不語,但神色泠靜,絲毫不露出內心想法,亦是心中佩服,柔聲道:“王兄仍是猶豫不決,他最怕是即使犧牲了你,楚人會像上几次般臨陣悔約,那就兩下都有損失了。”
項少龍忽然很想大笑一場。
天下荒謬之事,莫過于此。由此可知孝成是多么自私的一個人,從不當別人是一個“人”般來看待的。
若他現在手頭上有支精銳的秦兵,定會立即去找孝成和李園晦气,這兩個都是卑鄙的小人。
趙雅續道:“現在只有我一個人可以影響王兄,使你能快活地在邯鄲活下去,所以若趙雅死心塌地的依隨你,可令董先生得到很多好處。”
項少龍記起了當日擊敗連后,趙雅來找他談判時痛陳利害的神情,正是眼前這副樣子,失笑道:“我知夫人在榻上榻外都是妙用無窮,只不過你仍未說出求本人做什么事。”
趙雅俏目射出堅決的神色,淡淡道:“我要你給我截著一個人,警告他不要來邯鄲,因為大王已得到密報,知道他正在來邯鄲的途上,布下了天羅地网等他送上門來。”
項少龍虎軀劇震,瞪大眼睛看著趙雅。
他終弄清楚是什么一回事。
趙大說得對,趙雅終不能忘情于他。所以當知道趙穆得到了秦人的秘密消息后,竟不惜一切,要他向項少龍發出警示,免致落入趙人的陷阱里。
趙雅再鎮定地道:“現在邯鄲只有你董匡一人有那膽色和力量達成此事,你的手下都長駐城外,又擅于荒野活動,故惟有你們才有本領截著項少龍和他的從人。”
項少龍差點想把她摟入怀里,告訴她自己就是她要去拯救的項少龍。
趙雅有點受不了他的眼光,垂頭道:“董匡,你快給我一個答案,不過卻要提醒你,若趙雅被拒絕,自己也不知道會做出什么事來的了。”
項少龍領教過她厲害的一面,歎了口气道:“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
趙雅呆了一呆,喃喃把這几句話念了兩遍,淚水再忍不住挂滿臉頰,凄然悲歎道:“因為趙雅再不想第二次出賣他。”
項少龍心頭一陣激動,沖前一把抓著她的香肩,聲色俱厲道:“看著我!”
趙雅吃了一惊,愕然望著他道:“董先生為何這么激動?”
“我就是項少龍”這六個字立時給吞回了肚內去。項少龍頹然道:“夫人放心吧!我絕不是因受你的威脅而答應你,而是被你對項少龍那种不顧一切的愛感動了。我董匡可在此立誓,若讓項少龍踏入邯鄲半步,我董匡絕子絕孫,不得好死!”
趙雅顫聲道:“董匡!你知否趙雅是如何感激你。”由怀內掏出一卷帛畫,遞給項少龍道:“這是他的圖像,不過他當然會用其他身份和化裝掩人耳目的。”
項少龍接過攤開一看,那种形神兼備的傳神處,連自己都嚇了一跳,道:“誰畫的?”
趙雅道:“是趙雅畫的。”
項少龍道:“看著這張畫就像看著一個真的人,由此可見項少龍在夫人腦海里是多么深刻了。”
趙雅目射奇光,仔細看了他好一會后,緩緩道:“你這人的眼力,怕也可与少龍相媲了。”
項少龍微笑道:“夫人毫不掩飾對項少龍的愛意,不怕鄙人忌嗎?”趙雅悲戚不已地道:“你是個很特別的人,在趙雅所遇的男人中,只有你可使我面對著時能忘掉了項少龍,這樣說,先生滿意了嗎?”
項少龍淡淡道:“非常滿意,夫人可請回了,我還要安排人手,察看地形,好完成夫人的請求。總之我有絕對把握將項少龍截著,請他返回咸陽去。”
趙雅首次欣然接受他客气的逐客令,因為芳心內除項少龍的安危外,她再容不下任何其他事物。但若董匡要她留下,她卻不能拒絕。
項少龍此時對她恨意全消,陪著她往大門走去。
一路上兩人都默默無言。
到了等候的馬車旁,趙雅忍不住低聲問道:“董先生似是一點都不把自己的安危放在心頭。”
項少龍哂道:“生死有命,擔心有他娘的用!”
大笑聲中,回宅去了。
趙雅直到他背影消失在入門處時,才惊醒過來,進入馬車內,心中仍回蕩著“生死有命”四個字。
解開了趙雅這心結后,項少龍完全回复了對自己的信心,有把握去應付強大如李園或趙王般的敵人了。
整個特种部隊的觀念就是以奇兵制胜。
以少胜多,以精銳胜平庸。
憑著高效率的組織,他有把握沒有人可以攔得住他們。只要能离開邯鄲城,在曠野里他們就更有自保和逃生的能力了。
忽然間他拋開了一切顧慮,以無所畏懼的態度去迎接茫不可測的將來。
今晚他還要去找紀嫣然,告訴她不用敷衍李園這小賊了。
到了東軒,趙致托著香腮,苦苦候他。
見到項少龍虎虎有生气地踏入軒來,大喜迎上,欣然道:“趙雅走了嗎?”項少龍拉起她的柔荑,穿房過舍,往內宅走去,半路間烏果追了上來,偷看了含羞答答的趙致兩眼后,才報告道:“自黃昏開始,府外又出現了監視偷窺的人,我們已摸清了他們藏身的位置,共有四個人,分布在宅前和宅后。”
項少龍泠哼道:“給我把他們生擒回來,加以拷問,我想知道他們的身分。”
趙致嚇了一跳,瞪大美目瞧著他。
烏果則大感興奮,匆匆去了。
項少龍伸手擰了擰趙致臉蛋,拖著她繼續未竟之程,微笑道:“致姑娘知否鄙人要帶你到那里去和干些什么嗎?”
趙致脹紅著臉蛋低聲道:“知道!”
項少龍笑道:“知道什么?”
趙致大,不依地嗔望了他嬌媚橫生的一眼。含羞道:“你這人的手段真厲害,無論化成什么樣貌身分,也可把人家修得貼貼服服,害得人家這几天不知多么慘呢!”
項少龍拖著她直抵澡房,早有人為他們燒好了熱水,注進池內,另外還有三個大銅煲的熱水,預作添加之需。
趙致怎猜到目的地竟是澡堂,一時手足無惜,不知如何是好,那欲拒還迎的羞樣儿,看得項少龍熱血上涌。
遣走手下,關好木門后,項少龍解下血浪,放在池邊,又脫下外袍,露出攀爬的裝備和圍在腰間的飛針囊。
趙致感到他只一個人便像一隊軍隊般可怕,壓下害羞之情,溫柔地為他解下裝備。
項少龍脫下了面具放好,伸手便為她寬衣解帶。
給他的手摸了下來,趙致立即渾体發軟,連要好好站著也似有所不能。
在項少龍熟練的手法下,趙致只剩下一件又緊又薄的小背心和不能再短的小褂褲,粉項玉臂,酥胸玉腿呈現眼前。
丰滿玲瓏的曲線,扎實的香肌,使人感到青春的迷人魔力。
項少龍并不急于把她脫個精光,用力把她摟入怀里,先來個正式的長吻,弄得她嬌喘連連時,才放開道:“項少龍和董匡,那個更能得到致致的芳心呢?”
趙致赧然道:“怕是董匡吧!忽硬忽軟的,弄得人家心亂如麻,六神無主,飯都吃不下,不知怎樣才能討好你。”
項少龍心生歉意,對她特別愛怜,摟著她在池旁坐下,讓兩對腳浸在溫熱的水里,笑道:“讓我服侍致致洗澡,以作賠罪好嗎?”
趙致羞喜交集道:“應是致致侍候相公才對。”
項少龍再為她清除最后的障礙,使她象牙般光致嬌嫩的動人胴体澈底暴露在蒸气彌漫的澡堂里,更迫她瞧著自己,柔聲道:“你若后悔,現在仍可拒絕我!”
趙致心如鹿撞,但神情卻非常堅決,肯定地用力搖頭。
澡堂兩邊牆上的燈台,被蒸騰的水气弄得光線朦朧,別具浪漫的情調。
項少龍迅速与她看齊,露出充滿男性气概的虎軀,先跳進池內,才把坐在池邊的趙致抱到令人舒服透心的暖水里,細心為她洗擦起來。
趙致白璧無瑕的肉体顫栗著,站在池中任由愛郎處置,濕透了的秀發更是烏黑閃亮,自然寫意地垂貼胸背,那种惊人的誘惑力,使項少龍要為美人沐浴的大業半途而,把她摟著痛吻起來。
經過了重重波折后,他們的愛戀終轉上了平坦的康庄大道。
在趙致熱烈多情的反應下,項少龍不由憶起當日在趙宮与諸女鴛鴦戲水的醉人情景,現在趙妮香魂已渺,趙雅則關系劇轉,蒯塵往事,襲上心頭,滿怀感触!
在這种情況下,他感到強烈的需要,目標當然是怀內這身無寸縷,春情勃發的可人儿,現在即使有人拿刀架在脖頸處,也難阻他占有對方的沖動。
一時澡堂內填滿項少龍粗野的呼吸和趙致夾雜著痛苦和快樂的嬌吟聲。
項少龍輕巧地翻進紀嫣然的閨房內時,她剛卸下了盛裝,坐在梳銅鏡前發呆。見到心中苦思著的人出現,大喜扑入了他怀里。
項少龍吹熄油燈,擁著她登上秀榻,在被內親熱一番后,才把趙雅与他的交易說了出來。
紀嫣然道:“看來她仍未能對你忘情呢!嫣然一直在奇怪,怎有女人舍得把你出賣呢?”
項少龍回避了這方面的問題,笑道:“不要再与李園那奸徒糾纏不清了,這會影響我的情緒,使我難以應付眼前的形勢。”
紀嫣然欣然道:“看到你信心十足,嫣然愛煞了呢!你抓起了郭開派來監視你的四個人,准備怎樣處置呢?”
項少龍若無其事地道:“明早我會施展手段,迫孝成王表態,這昏君一向优柔寡斷,若不給他當頭棒喝,說不定真會依了李園的提議。”
紀嫣對他說的“當頭棒喝”非常欣賞,同時感歎道:“起始時我還以為李園是個人材,原來只是這种不顧大局的卑鄙之徒,楚政若落入這稗种小人手里,楚國還有什么希望?”
項少龍想起一事,問道:“你見過田單了,他是怎樣的一個人?”
紀嫣然沉吟片晌,輕輕道:“他是個很有气魄和魅力的人,但卻非常好色,看人時那种眼光像要把你立即吞進肚子里去,但比起李園,他确有大將之風。”
項少龍笑道:“這么說,他對你也頗有吸引力了。”
紀嫣然道:“可以這么說,但卻与男女私情無關,只是人与人間的一种觀感。”
項少龍失笑道:“不用這么快表達心跡,我豈是心胸狹窄之人。”
紀嫣然歡喜地吻了他一口,嗔道:“你當然不是那种人,但人家是你的女人,當然有交待清楚的必要。”
項少龍想起李園,皺眉道:“那李小賊又如何呢?”
紀嫣然順著他的語气道:“只是人家巧妙地暗示那小賊,讓他覺得嫣然仍未与你有任何關系,已使他精神大振,說話也神气起來,一路上侃侃而談他將來施于楚國的治理之道,听來似是很有道理,但卻忽略了秦人的威脅,只是想著如何擴張領土,重外輕內,教人感歎。
項少龍道:“是否仍由他送你回來?”
紀嫣然道:“嫣然才不肯這么作賤自己,与他共乘一車往王宮已很難受,這人真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項少龍放下心頭大石,一對手滑入了她的內袍里,活動起來。
紀嫣然那還說得出話來,春宵苦短,臨天明前項少龍悄悄离去時,她正做著最香甜的美夢。
偷回府邸時,帳內的趙致肉体橫陳,擁被而眠,嘴角猶挂著無比幸福滿足的笑意。
項少龍暗笑自己荒唐。
不知是否被重重危險,又或敵人的可恨激起了滔天戰意,情場戰場均放手大干,今晚還連御兩個心愛的人儿。但這刻亦疲倦欲死,索性什么都不去想,擁著趙致抱頭大睡。
日下三竿,他才醒轉過來,見到趙致閉上了的秀目上的長睫毛不住抖動著,知她定是見自己醒來才嚇得立即□眼,故意道:“噢!原來尚未醒,那就再來歡好一次吧!”
翻身就把她壓個正著。
趙致初承恩澤,那有這么快能經得起第二次撻伐,忙睜目求饒。
項少龍哈哈笑道:“看你還敢騙我嗎?”彈起床來,意气高昂地去洗盥更衣,任得趙致賴在榻上。
才步出內堂,滕翼、烏卓、荊俊三人遵照他的吩咐,早率著全体“精兵團”三百人回到了府邸。
荊俊不知是否因滕翼的囑咐,見他出來立即跪伏地上,感激道:“荊俊知道了三哥為五弟照顧致姊,對致姊一事,只有歡喜之心,絕無絲毫□忌之意。”
項少龍這才恍然滕翼為何要赶往藏軍谷,就是要荊俊再一次表態,好解開自己的心結。趙致乃滕翼小姨,愛屋及烏,他自然不想她們姊妹因曖昧的形勢而受到傷害。
項少龍把荊俊扶起來時,烏卓在旁笑道:“你不用為這小子煩心,他借口去打獵,卻把附近一條村落內美得可滴出花蜜來的村姑娘弄上了手,這几天不知多么快活呢!”
荊俊尷尬不已。
滕翼道:“究竟發生了什么事,今早我們接到消息,立即動程回來。
項少龍先不答他,望往一旁欲言又止的烏果道:“郭開來了多久?”
烏果歎道:“三爺真是料事如神,郭大夫在外廳已苦候了大半個時辰了。”
項少龍和滕翼等說出了計划后,又入房吩咐了趙致几句,才出廳去見郭開。
這滿肚子坏心術的人見到項少龍,堆起笑容道:“董先生恐怕有些誤會了,那四人只是派來負責你的安全而已!”項少龍哈哈笑道:“要這么四個蠢材來保護我董馬痴,郭大夫真懂開玩笑,不過我豈會和這些人計較,更何況本人現在要立即离開邯鄲,亦無暇去計較。”
郭開失聲道:“先生為何要走?”
項少龍泠然道:“此地不留人,自有留人處,除了趙楚兩地外,天下誰不歡迎我這養馬人?”
郭開變色泠哼道:“董先生既歸我大趙,這么說走便走,等同叛變,先生最好三思而行。”
項少龍雙目寒芒一閃,瞪目直視郭開,以最強硬的語气道:“董某手下有三百死士,都是長年与外族馬賊拚死作戰之輩,無一不以一擋百,現在我們就闖出城門去,大王盡管派出大軍,看看我手下有否半個是貪生畏死之徒,也好讓邯鄲城和天下人民看看大王以怨報德的手段。”
言罷不理郭開呼喚,往府邸的大廣場走去,滕翼等和三百精兵團員,早全副武裝,人人荷戈備箭,整裝待發。
項少龍跨上戰馬時,郭開沖了過來,牽著馬頭,以近乎哀求的語气道:“董先生万勿如此,無事不可商量,現在我立刻和先生到宮內見駕,把誤會解析。”
項少龍泠笑道:“郭大夫若仍想保存雙手完好無缺,請立即放手。”
郭開知他劍術厲害,嚇得連忙縮手。
項少龍暴喝道:“趙王如此對待董匡,教人齒泠。呸!”吐出一口痰沫,再大喝道:“我們立即出城,誰敢擋路,我們就殺誰!”
三百精兵團的弟兄轟然應諾,遠近皆聞,聲勢惊人之极。
府門大開,滕翼一馬當先,領著大隊出府而去。
郭開心叫不妙,連忙溜了出去,往王宮向孝成王告急。
大隊人馬,緩緩向最接近的東門開去。
在項少龍的刻意安排下,消息迅速傳出,忽然整個邯鄲城都知道了他們的离去,沿途人人爭相圍睹,不少人更挽求他們留下來。
烏氏一去,人人都視這董馬痴為他們的新希望,那千頭戰馬的大禮,像給趙人送了一顆定心丸,現在忽然离開,誰不慌惶失措。
東門的守將早接到消息,慌忙關上城門,在牆頭布下箭手,又列兵城門內,准備應付項少龍的闖關。
不過城門的設計是防外而非防內,籠里雞作反時,并不能占多大优勢。
樂乘最先率人赶至,增強城防,同時策馬守在通往城門的路上,准備与這馬痴談判。
滕翼等見到大軍攔路,一聲令下,人人右手持巨盾,左手持弩,純以雙腳策馬,那种气勢和顯示出來的狂大攻擊力,人人見之心寒。
樂乘大喝道:“董先生請來和樂乘對話。”
滕翼一聲令下,三百多人分作兩組,馳往兩旁,各自找屋檐樹木等作掩護物,准備作戰,一時气氛如箭在弦,一触即發。
只留下項少龍一人高踞馬上,昂然馳向樂乘,大喝道:“董某雖然敬重樂將軍,可是現在情勢有變,將軍若要阻董某离去,惟有兵戎相見,絕不留情!”
樂乘苦惱地道:“先生何事如此大動肝火,万事都可商量解決,不若先和末將往見大王,若得大王點頭,先生自可安然离去,胜過血染城門。”
這時來看熱鬧的人愈聚愈多,擠滿附近的橫街窄巷,當然沒有人敢闖進這戰云密布的出城大道。
項少龍眼利,見到樂乘身后近城門處忽地出現了大批禁□軍,知道趙王由貼著城牆的側道來了。心中暗笑,大喝道:“樂將軍是否說笑,董某若貿然入宮,不給縛起來當禮物送回楚國才怪,只恨我老粗一名,有眼無珠,不惜千里迢迢,回大趙效力,以為大趙會秉承孝靈王的傳統,以馬戰震懾天下,自強不息,豈知亡趙者非是在戰場之上,而是在与楚人的談判几桌之上,董某現在意泠心灰,縱使戰死邯鄲,亦要表現出我董某不屈的气概。”
樂乘一時啞口無言,身后的將領和趙兵無不露出同情之色,士气低落之极,反之項少龍方面人人露出視死如歸的神情,戰意高昂,只等攻擊令下。
趙兵一陣騷動,孝成王在郭開和成胥的左右陪伴下,策騎而出,一面堅決的神情,來到樂乘處,高呼道:“董卿家万勿誤听謠言,寡人絕無把先生送回楚國之意,只是一場誤會吧了。”
項少龍仰天長笑道:“大王勿怪鄙人直言無忌,現在秦人枕兵邊區,匈奴又在北方虎視眈眈,國情危殆,可是我董馬痴卻只能終日閒蕩,只為了不得開罪那些反覆無義的小人。歷史早告訴了我們,自毀長城者,最后只是國破家亡之局,胜者為王,豈是可乞求回來的。”
群眾里竟有人喝起采來,其他人立時受到感染,一時鼓掌聲四起,為項少龍這番話叫好。
項少龍裝出義憤填膺的樣子,高喝道:“大王請移龍駕,鄙人這就要率儿郎們硬闖突圍,若不幸戰死,就當是以死諫大王,若大趙能因董匡之死發奮圖強,不再被心怀叵測的外人左右趙政,董某縱死亦可瞑目了。”
這番話硬中帶軟,正是好給趙王下台階的机會。
孝成王卻是心情矛盾,對這董馬痴又愛又恨,更是心中有鬼,因為他确有打算犧牲這董匡,以換取李園說服楚王合從對付秦國的意思。
孝成王縱觀遠近軍民,無不露出對董匡同情之意,暗歎了一口气道:“董卿家這番話發人深省,寡人完全同意,由今天開始,董兄請放開心怀,替我大趙養馬蕃息,先生請留下吧!寡人絕不會薄待先生。”
四周軍民立時歡聲雷動,首次為孝成王喝彩呼嚷。
項少龍大喜道:“君無戲言!”
孝成王無奈道:“絕無戲言!”
項少龍知道戲演到這里已差不多,翻下馬背,跪叩謝恩。
滕翼一聲令下,三百精兵團的子弟兵以最整齊的姿態和一致的速度,躍下馬來,跪伏地上,大呼“我王万歲”。給足了孝成王臉子。
一場風波,至此完滿結束。
當下孝成王和項少龍并騎返宮歡□,滕翼則率眾返藏軍谷。
是日下午,項少龍第二批也是最后一批五百頭戰馬抵達牧場,立時聲勢大壯,
教趙王更不敢小覷他這馬痴的功用。
憑著膽色和机會,項少龍一舉化解了因李園而來,迫在眉睫之前的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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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便宜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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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此一役,項少龍聲威倍增,當晚趙王特別設宴安撫他,到會的全是趙國的大臣將領。趙雅、趙致均有出席,兩女現在和他關系大是不同,反不用像以前般借故向他糾纏了。
趙致初嘗禁果,更是明艷照人,風韻楚楚。
趙穆覷了個空檔,向他低聲責道:“這么重要的事,為何不和我先作個商量?”
項少龍早擬好說詞,懇切答道:“一來情勢危急,二來我是故意不讓侯爺知道此事,那反應起來就与侯爺完全無涉,不會惹起怀疑。”
趙穆雖仍有點不舒服,但也不得不贊歎道:“你這一手真是漂亮,有你如此人材助我,何愁大事不成?”
項少龍為了增加他對自己的信任,同時迫他叛變,低聲道:“我已由趙雅處探出口風,事情應是与齊人有關,詳情卻仍未探得清楚,趙雅究竟与那個齊人關系最為密切?”
趙穆立即為之色變,泠哼道:“定是齊雨,今次他也有隨田單來此,哼!枉我還對田單推心置腹,他竟然敢出賣我!”
項少龍這才知齊雨來了,乘机問道:u侯爺為何如此不智,竟把秘密□露給田單知道。”
趙穆道:“還不是為了魯公秘錄和那項少龍,不過他們并不知我的真正身分,只知我和爹有密切聯系,不過若教孝成王知道此事,我的處境就非常不妙了。”
項少龍剛想探問秘錄的事,趙霸領著趙致走了過來,前者笑道:“董先生何時來敝館指點一下儿郎們?”
項少龍知道欲拒無從,無奈与他定下日子時間,正含情脈看著他的趙致欣然道:“到時讓趙致來接先生的大駕吧!”知道有了痴纏項少龍的借口和机會,這春心大動的美女還不歡喜若狂嗎?
趙穆和趙霸都奇怪地瞥了趙致兩眼。
這時趙雅盈盈而至,把他扯到一旁,贊歎道:“我愈來愈發覺你這人的厲害了,不用人家便已化解了問題,不知你的承諾是否仍然有效?”
項少龍拍胸保證道:“大丈夫一諾千金,怎會欺騙你這么一位美人儿,放心吧!只要他真是來邯鄲,這几天定有好消息奉上。”
趙雅疑惑地看著他道:“為何董先生像忽然對趙雅愛護備致呢?”
項少龍呆了一呆,才搪塞道:“說真的,以前董某因听過項少龍的事,所以不大看得起夫人,到昨晚才知夫人非是狼心狗肺的狠毒婦人,才對夫人有了新的看法。”
趙雅凄然道:“先生罵得好,趙雅真的后悔莫及,若不是尚有點心事,早已一死了之,免受生不如死的活罪。”
項少龍奇道:“夫人尚有什么放不下的心事?”
趙雅瞪他一眼道:“你好像一點不介意我要尋死的樣子。”
項少龍苦笑道:“最難測是美人心,夫人既覺得生不如死,我若勸你不要去死,豈非等若教你多受活罪?夫人反為此不滿,這算那碼子的道理?”
趙雅嫵媚一笑道:“和你相處真是人生快事,夫人府的門現在永遠為先生敞開,無論先生何時大駕光臨,趙雅必竭誠以待。”
項少龍忍不住道:“那你最好先打跛了李園的腳,董某才不愿在夫人的寢室外苦候呢!”
趙雅啞口無言,她自己知自家事,确是很難拒絕李園。昨晚為了項少龍方會情急下對這董匡表示唯命是從,卻知很難真的辦到。幸好此時趙王駕到,各人紛紛入席,使她避過了這難答的問題。
當晚孝成王頻頻向項少龍勸酒,又告誠各大臣盡量協助項少龍發展牧場,到午夜時才盡歡散去。
趙致春情難禁,又隨項少龍返回府邸,共效于飛,累得項少龍想夜探紀嫣然香閨一事被迫腰斬。到了次日清晨,紀嫣然忍不住過來找他。
兩人相見,自有一番歡喜。
紀嫣然扯著他到了后園,并肩漫步道:“你那一手不但教李園碰了一鼻子灰,連田單都開始注意你起來,認為你是個非常不簡單的人材,看樣子頗想籠絡你呢。”
項少龍不悅道:“你給我的感覺似乎是終日和田單李園兩人混在一塊儿,所以對他們的反應了若指掌。”
紀嫣然嬌笑道:“夫君息怒,嫣然确是有點不听話,但目的只是為夫君去打探消息,現在田單和李園正向孝成王齊施壓力,迫他由燕國退兵,自然是怕趙國滅燕后版圖聲勢均大幅增加,不利齊楚霸業。田單更是緊張,因為若讓趙人得到燕地,那齊人的西北部都給趙人包圍了。”
項少龍吃了一惊,忘了怪責紀嫣然,皺眉道:“那就糟了,一日趙兵不由燕國退回來,合從之議都休想達成,那豈非李園等都不會离開邯鄲,那很易揭穿我吹噓還有大批牲口運來的假局。”
紀嫣然道:“放心吧!趙穆這兩天頻頻找田單密議,他比你心急多了。”項少龍瞪著她道:“這也給你打听到了!”
紀嫣然笑倒在他怀里,喘著气辛苦地道:“夫君那嫉忌的樣儿,看得嫣然心花怒放!噢!不!應是惶恐万分才對。嫣然這樣做,都是為了使夫君不致成為眾矢之的。現在嫣然已成功把李園嫉恨的對象,移到田單身上,所以這兩人是貌合神离,爭著向嫣然暢談治國之道,讓人家可輕易探得動靜,做夫君的情報小兵,若夫君認為嫣然不對,任憑處置。”
項少龍明白紀嫣然性格獨立,雖然迷戀自己,卻不會盲從附和,苦笑道:“你最好小心一點,無論你如何自信,但周旋于虎狼之間,終是危險的事,誰不想占得花魁,享盡艷福。”
紀嫣然嬌痴地道:“項郎真懂哄人,竟可想出‘花魁’這么討人歡喜的詞語。好了!人家又要走了,你今晚會否像昨晚那么狠心,讓嫣然獨守空幛呢?”
項少龍想不到這么一晚她也會興問罪之師,既頭痛又心甜,再三保證后道:u我現在裝模作樣也要到藏軍谷走一轉,你則會到那里去?”
紀嫣然道:“晶王后多次約人家入宮,今趟推無可推,怎也要應酬她一次。”依依惜別后,兩人分頭去了,趙致則自行回武士行館。
那晚天黑時他才和滕翼赶回邯鄲,這時守城者誰不識他董馬痴,不用看證件便讓他們通過。
荊俊弄上手那美麗的少女果然百媚千嬌,這小子樂不思蜀,項少龍亦放下心事,任他留在牧場。
經過烏卓一番經營后,藏軍谷牧場已略見規模,更重要是在和戰略性地區設下据點,又辟了几條秘密逃路,隨時可翻山越岭,逃進四周的荒山野岭中,只要能用計把趙穆引到那里去,他們便有把握將他活擒回秦。
回府路上,滕翼道:“我已使人四處搜羅牲口,當牧場規模大備時,就是我們動手的好時刻了。”
項少龍點頭同意。
剛進入府門,烏果神色古怪地迎上來道:“三夫人來了!”
項少龍和滕翼面面相覷,一齊失聲道:“三夫人?”
烏果苦笑道:“三爺的夫人,不是三夫人是誰,三夫人是夠美了,脾气卻大得可以。”
滕翼不悅道:“你在胡說什么?”
項少龍想起善柔的兩天之期,心中叫苦,這兩天忙個不了。那還記得她似是戲言的警告。當下拉著滕翼進府,說出此事。
滕翼一听同感頭痛,歎道:“幸好昨天剛有一批戰馬運來,就當她是隨來的一員好了,這事我自會安排得妥妥貼貼。”
項少龍失聲道:“你不去勸勸這大姨,還要我真當她是夫人嗎?”
滕翼苦笑道:“你先去應付住她,不過我看她對你很有意思,只要軟硬兼施,憑你的手段最后還不是會把她收得貼貼服服嗎?”言罷不顧兄弟情義,一溜煙走了。
項少龍硬著頭皮,回到內宅。
尚未走進內堂,已傳來善柔的聲音嬌罵道:“小婢都沒有半個,難道要你們這些粗手粗腳的男人來服侍我,那成什么体統。”
項少龍跨過門檻,腳皮尚未落地,善柔已嚷道:“相公回來了,沒你們的事,快給本夫人滾!”
那四名可算是勸務兵的精兵團員,如獲皇恩大赧,抱頭竄了出去。
善柔換上了華麗的盛裝,頭扎燕尾髻,高貴泠艷,明媚照人,看得項少龍睜大了的眼再□不起來,只是她□腰戟指的模樣令人見而心惊。
善柔“噗哧”一笑道:“嘻!人家扮你夫人扮得像不像。”
項少龍負手來到她身后,在她皙白的粉項嗅了兩記,暗贊香气襲人,才皺眉道:“兩天之期尚未過,你這便急不及待來當我的夫人,姊姊是否春心動了。”
善柔仰起俏臉,眸子溜上眼頂處瞅了他一記,輕描淡寫道:“你怎么說也好,總之我是跟定了你,好督促你辦事。”
項少龍來到她旁,故意貼著她的肩□,輕擠了擠她,不怀好意道:“大姊不怕弄假成真,給我占了便宜嗎?”
善柔故意不望他,威武不能屈的昂然道:“你愛怎樣就怎樣吧!成大事者豈拘于小節,就算給那些乘人之危的小人占占便宜,也是無可奈何的事了。”
項少龍拿她沒法,恨得牙痒痒地道:u誰才是乘人之危,柔小姐自己心中有數吧!”
善柔甜甜一笑,轉身摟上他脖子,堅挺有勁、曲線迷人的酥胸胴体毫無保留地靠貼著他,以撒嗲的語气道:“好相公!那里找兩個小婢來服侍你的夫人好呢?
堂堂董馬痴之妻,總不能有失身分,自己服侍自己吧?”
項少龍又好气又好笑,也給她親□的行為迷得方寸大亂,探手箍住她的小蠻腰,苦笑道:“你這小妮子根本就一心想嫁我,但臉子卻放不下來,等多一晚都怕當不成我的夫人,我也只好認命,誰叫你的妹夫是老子的二哥。”
善柔含笑不語,也沒有分辯,只是得意洋洋地瞧著他,絲毫不懼他的侵犯。
項少龍探手在她高聳的粉臀拍了兩記,欣然道:“好吧!我就由外宅調兩個丫頭來侍候你,不過你要謹守婦道,不准隨便發脾气,又或像以前般一言不合便亮刀子。唉!有了外人,我恐怕連睡覺時都不能以真面目示夫人你了。”
善柔見迫得對方貼貼服服,大喜地由他怀里溜了出來,嬌笑道:“誰要陪你睡覺了。我就住在隔壁的房間,莫怪本夫人不先警告你,若有無知小賊偷進我的閨房,說不定會吃飛刀呢!”
看著她消失在通往寢室的走道處,項少龍搖頭長歎,多了這像永不肯屈服的美女在身旁,以后的煩惱會是層出不窮。
不過看到她現在那歡天喜地的樣子,比之以前日夜被仇恨煎熬的陰沉模樣,自己總是做了好事。
坦白說,她比趙致更吸引著他,或者這就是愈難到手的東西愈珍貴的道理吧。正猶豫好否跟進去与她戲鬧,烏果來報,趙穆派人來找他。
項少龍心中大奇,趙穆剛和他約好表面上盡量疏遠,為何忽然又遣人來找呢?”
出到外廳,來的赫然是蒲布。
項少龍奇道:“侯爺找我有何要事?”
蒲布恭敬地道:“小人今早已來過一次,原來董先生到了藏軍谷,幸好董爺回來了,今晚侯爺宴請田相國,田相國指定求見董爺,請董爺動駕!馬車正候在門外。”
項少龍想到即將見到這名傳千古的超卓人物,不由緊張起來,旋又想起英雄慣見亦常人,有誰比秦始皇更出名,還不是由他一手捧出來的。至此放開怀抱,匆匆更衣后,來到大門外。
廣場上近五十名親兵護著一輛華麗的馬車,极具排場。
項少龍向蒲布笑道:“蒲兄!來!陪我坐車,也好有個人聊聊!”
蒲布推辭不得,只好陪他登車。
閒淡兩句后,蒲布壓低聲道:“董爺真是好漢子,視生死如等閒,我們整班兄弟都很仰慕你呢。”
項少龍想不到如此行險一著,會帶來這么多良好的副作用,包括田單的另眼相看在內,謙虛道:“算得什么,只是迫虎跳牆,孤注一擲吧!”
蒲布道:“小人一生除董爺外,只遇過一位真英雄,但請恕小人不能說出那人的名字。”
項少龍心中恍然,知道這人仍是忠于自己。
蒲布忽道:“董爺為何會挑了趙國作投身之地呢?”
項少龍訝道:“蒲兄知否若讓這句話傳了出去,你立即會人頭落地呢?”
蒲布咬牙道:當然知道,可是小人亦知董爺不會是這种人,故有不吐不快之感。”
項少龍伸手摟著他肩頭,湊到他耳旁道:“好兄弟!你看人真有一套,因為我就是項少龍!”
蒲布劇震,呆了半晌,就要俯身叩頭。
項少龍當然不容他如此做,利用這机會,向他道出此行目的,同時共商大計。蒲布歡喜若狂,最后狠聲道:“趙穆這奸賊根本不配做人,暴虐凶殘,動輒害得人家破人亡,我們不知等得項爺多么痛苦呢!”
項少龍淡淡道:“他就快要報應臨頭了。”
這時馬車抵達侯府,兩人約定了聯絡之法,才步下車去。
設宴的地方是那次初遇趙墨鉅子嚴平的內軒,到邯鄲后,再未听過有關此人的消息,心忖再見到趙致時定要順口問上一聲。
剛想起趙致,便看到趙致在上次訓練歌舞姬的地方,對著一群姿色极佳的歌舞姬說話。
趙致見到他,打了個眼色,表示有話要跟他說。
項少龍會意,著領路的蒲布在一旁等他,朝趙致走過去道:“致姑娘你好!”那些歌舞姬見到項少龍威武的形態,美目都亮了起來,絲毫不掩飾對男性的崇慕。
趙致舍下歌姬們,迎了過來,和他并肩走往一旁,低聲道:“田貞姊妹昨晚給趙穆送了入宮予那奸相陪夜,田單對她們贊不絕口,說不定會向趙穆要人,田貞求你救她們呢。”
項少龍點頭道:“知道了!告訴她們,我怎也不會袖手旁觀的。”話雖如此,但他卻全不知道如何救她們。
趙致差點把項少龍當作是神仙,認為只要他答應就可做到,歡喜地道:“我早告訴她你是情深義重的人,定會幫助她們。”
項少龍心中苦笑,再迅速說出了善柔的事。
趙致掩嘴嬌笑道:“項郎真厲害,我看姊姊是愛得你發狂呢。”
項少龍心中一蕩道:“那你呢?”
趙致俏臉一紅,故意擺出思索的姿態道:“人家嘛!唔!一刻都不想离開你。”
項少龍本應心情暢美,但想起那對美麗的孿生姊妹,心情立即大打折扣,勉強收攝心神,回到長郎,朝內軒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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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齊相田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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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軒燈火通明,樂聲隱隱傳來。
守衛出奇地森嚴,遠近人影幢幢。
只是內軒門外,便有十五、六名身形彪悍,態度沉著的齊國武士,如此陣仗,項少龍還是初次在宴會的場地見到。
其中一名身材特別雄偉,神態軒昂、虎背熊腰,相貌頗為俊朗的青年劍手,忽由回廊外的花園大步走來,躬身施禮,客气地道:“這位定是田相急欲一睹風采的董匡先生了,在下齊人旦楚,乃田相親□統軍,乘此向先生問好。”
項少龍心中一懍,連忙還禮。
善柔姊妹曾向他提過此人,說他是齊國名將,劍法高明,果是名不虛傳,此人有种由骨子里透出來的威霸之气,非常罕見。
客气兩句后,旦楚向蒲布微笑道:“蒲兄請把先生交給末將好了!”
蒲布受他气度所懾,連忙答應。
旦楚擺出引路姿態,請項少龍先行。
前方把門的武士退至兩旁,讓項少龍進入內軒。
同時有人高聲向內通傳道:“董匡先生到!”
項少龍想起善柔丰滿胸肌上那道触目惊心的劍痕,暗忖她能兩次行刺田單都仍然活著,實屬奇跡。
項少龍跨過門檻,第一眼便瞥見田單。
這不但因他身后柱立著兩名矮壯強橫,面貌酷肖,一瞧便知是善柔姊妹提及過,叫劉中夏和劉中石這對兄弟;也不是因他一身白衣,在其他人的華衣美服比對下特別搶眼。而是因他的气度和容貌,均使人一見難忘。
難怪見慣天下英雄人物的紀才女,亦要對他印象深刻了。
田單年在四十許間,身材頎瘦,鼻梁骨高起,有若鷹喙,可是因高起的兩□配合得好,不但沒有孤峰獨聳的感覺,還予人一种丰隆迫人的气勢。再加上濃眉下眼神藏而不露的銳利隼目,确是領袖一方的霸主人物。難怪他能由一個區區小城吏,攀上了天下最有權勢人物之一的寶座。
坐在他旁的趙穆雖是一派奸雄模樣,但立時給比了下去,頗有大巫小巫之別。
圍著大方几而坐的共有十二個人,另一位最使項少龍意外的竟是艷麗的晶王后,除了宮廷內舉行的宴會外,他還是初次在權貴的宴會遇上她。可見田單身分非同小可,連晶王后都要給足他臉子。
平時慣見的郭開、樂乘、趙霸等均沒有出席,反是郭縱攜著郭儿來了。
其他人就是姬重、李園、韓闖、龍陽君和趙雅。
還有兩個齊人,其中一個是“老朋友”齊雨,正坐在趙雅左旁大獻殷勸,不過趙雅卻不大睬他,任他說話,都沒有反應。
另一人是個智囊型的文士,外貌文秀俊俏,前額丰隆寬廣,予人天賦才智的好印象。
一隊女樂師本在一旁起勁地演奏著,當趙穆听到少龍抵達的通報,一下掌擊,十多位女樂師立即由偏門离去,內軒倏地靜了下來。
田單的眼神向項少龍利箭般射過來,見到他時,明顯被他的風神体態打動,隼目亮起,竟長身而起,遙遙向他伸出手來,呵呵笑道:“人說見面不及聞名,我卻要說聞名怎如一見,終于得睹董兄風采了,幸會之至!”
其他人除晶王后、郭秀儿和趙雅三女外,見田單起立,都被迫站了起來歡迎項少龍,最不服气的當然是李園了,不過他的態度明顯改善了點,大概是因紀嫣然的策略奏效了。
項少龍對田單的泱泱大度毫沒架子亦感心折,若与信陵君相比,純以气派風度而論,這田單還要胜上半籌。
他加快腳步,先向晶王后遙施敬禮,才來到田單身前,伸出兩手和他緊握著。
田單的手寬厚不見骨,溫暖有力。
這名傳千古的人物上下打量著他,微笑道:“想不到先生不但養馬有心得,劍術亦高明之极,國舅爺便曾向我多次提及!”
項少龍不由往李園望去,后者勉強擠出一絲笑容,略一點頭。
田單向那劉氏兄弟溫和地吩咐道:“給董兄在我身旁加個位子!”同時向項少龍介紹了齊雨和那叫田邦的軍師智囊型人物,看來應是田單的親族。
一番扰攘后,眾人才坐好下來。
足音響起,田貞田鳳不知由那里鑽了出來,為各人添酒。趙穆出動兩女來侍客,可見他是多么看重田單。
田鳳顯然不知項少龍真正身分,雖忍不住偷看了項少龍兩眼,但絕無半點异樣神態。可知田貞對項少龍唯命是從,連親妹子都苦忍著不透露秘密。只是這點,項少龍己感到要對她負上責任。
田貞為項少龍斟酒時,纖手竟抖顫起來。
其他人都正和旁邊的人交談著,卻瞞不過田單的眼睛,奇道:“小貞因何如此緊張。”
他這么一說,眾人的眼光都集中在田貞身上。
田貞見到項少龍,就像苦海里見到明燈,凄苦狂涌心頭,手顫意亂,現在給田單一問,還以為自己□露出項少龍的底細,魂飛魄散下,銅□脫手掉在几上,酒花濺上了項少龍的前襟。
趙穆臉色一變,正要喝罵。
項少龍哈哈一笑,扶著了嚇得渾身發抖的田貞,欣然道:“小事小事,美人儿万勿介怀。”接著低頭一嗅,惊歎道:“好酒!”
眾人都被他引得笑了起來。
晶王后莞爾道:“別人是喝酒,董先生卻是嗅酒。”
田貞給項少龍一手托著粉背,一手抓著柔荑,情緒回复過來,感到她這苦苦相思的男子,定能予她有力的保護。
趙穆心知此時不宜責她,輕喝道:“還不給我退下去。”
兩女跪地施禮,暫退下去。
趙穆不知是否有話要說,站了起來笑道:“董先生且隨本侯來,我看本侯的衣服也應适合你的身材。”
項少龍一聲告罪,隨他去了。
才步出內軒,趙穆已向他低聲道:“我探听過田單口气,他對孝成王甚具惡感,還暗示若我能登上寶座,定會全力支持。”
項少龍暗罵蠢材,對田單來說,趙國是愈亂愈好,那他就有机可乘了。
口上卻道:“那齊雨又是什么一回事,怎會把你們的關系□露給趙雅知道。”這叫先發制人。
趙穆歎道:“不要看趙雅風流浪蕩,事實上她比任何人都精明厲害,齊雨只要說錯一句話,就會給她抓住尾巴。”
到了內堂,趙穆使人拿來尚未穿過的新衣,給他換上。
項少龍乘机道:“侯爺真夠本事,竟能弄來如此美艷,臉貌身材又無不相同的姊妹花,确是難得的尤物。”
趙穆臉露難色,歎道:“你何不早說?田單昨晚嘗過滋味后,贊不絕口,不用他說,我已答應把兩女送他,為今怎能反口?”
項少龍的心直沉下去,失望之色絕非是裝出來的。
趙穆現在已視他為頭號心腹和得力手下,皺眉道:“卻非沒有辦法,但能否成功,就要看田單對你看重的程度了。”
兩人回到席上時,歌舞姬剛表演完畢。
龍陽君笑意盈盈地打量著項少龍道:u董先生穿起華衣美服,真令人眼目一新呢!”接著向趙穆拋了個“媚眼”道:“侯爺又說要帶董先生來為人家的馬儿看病,為何到現在仍未實踐諾言?”
眾人見到項少龍尷尬的樣子,都對他既同情又好笑。
趙穆自知項少龍不好男色,哈哈笑道:“董先生終日往牧場跑,我怎抓得住他呢。”
田單呵呵笑了起來,調侃龍陽君道:u龍陽君若只是為了馬儿,我手下亦有治馬的能手,當然及不上董兄,不過也可讓低手先出馬,看看可否代高手之勞。”龍陽君當然知道田單在与他開玩笑,“嬌嗔”地瞪了他一眼。
那叫田邦的文士向項少龍道:“敝國有匹名為頑童的駿驥,跑起來像一陣風般迅快,可是卻無人能把它馴服,軟硬辦法均不行,現在有此良机,故要向先生請教。”
此話一出,連田單都皺起了眉頭,知他是有意刁難。
試問連那匹馬都未見過,怎可提出馴治之法。不過若項少龍推說要見過才知,那就是任何人都可作出的應對,顯不出他馬痴的威風了。
豈知項少龍從容不迫,淡淡笑道:“馴畜之道,首要是讓它們對你沒有防備之心,但這也只是一般人的下乘手法。上乘之法則是使它們把你視作同類,且是愛護有加,那無論如何野性的馬儿,也會變得既听話又合作了。”
說到這里,忍不住望了對面坐在齊雨和韓闖間的趙雅一眼,這使他愛恨難分的美女正興致盎然地朝他瞧著,見他目光掃來,想起他曾把自己當作了一匹馬,芳心不由蕩起异樣的感覺,白了他一眼。
田單也給他惹出興趣來,道:“人就是人,畜牲就是畜牲,怎會使畜牲當了人是同類?”
項少龍道:“方法多的是,例如畜牲剛出世時首先接触到的任何生物,它們都會視之如父母,不信可隨便找群初生的鴨子來試試,便知董某非是虛言。”
這番話并非沒有根据,而是經現代心理學證明了的事實。
眾人均嘖嘖稱奇。
韓闖幫口道:“難怪常有傳聞,說棄在荒野的嬰儿,有被野狼哺乳養大的,都變成了狼人,正因他以為狼就是自己的父母。董先生不愧馴養畜牲的大家。”
李園見人人點頭,心中不服道:“但田大夫所說的頑童寶馬,卻是早已出生了,似再沒有可能使它把人視作同類,董先生又有何妙法呢?”
与席諸人,包括田單在內,均知兩人不和,李園出口為難,早是意料中事,都想看這馬痴如何應對。
項少龍微俯向前,壓低聲音,故作神秘地道:“鄙人有一馴馬之法,万試万靈,一向都是挾技自珍,從沒說出來給人知曉,不過今天如此高興,便讓鄙人掏出來向田相獻丑吧!”
眾人都不自覺地俯前,好听他說出秘密。
項少龍緩緩道:“這方法一听就明,但若非真是愛馬的人,卻不易做到。”
眾人都給他頻賣關子,逗得心痒難熬。
項少龍知道吊足了癮,方揭秘道:“就是常陪馬儿睡覺,那它就會盡去戒備之心,甚至會視你為同類了。”
眾人先是愕然,想了想才知叫絕。
項少龍這番理論亦是有根据出處的,那是他以前在看一個電視訪問時,一位馴獸師的自白,只有常和猛獸睡在一起,它們才會真的當了你是族群友類,否則終是有著防備的戒心。
這也是現代人和古代人的識見分別。
二十一世紀是資訊爆炸的年代,只要安坐家中,接上通迅网絡,古今中外的資料無不任你予取予攜。
古人則罕有离鄉別國,靠的都是珍貴的竹簡帛書,又或口口相傳,比起上來,項少龍這在二十一世紀識見普通的人,便成了那時無所不曉的能士了。
田單拍案叫絕道:“來!讓我們為董兄由經驗領悟回來的真知卓見喝一杯!”齊雨也歎道:“現在在下始知先生為何會被冠以馬痴之名了。”
眾人舉杯盡歡。
李園屢次碰壁,收斂起來,再不敢小覷對手了,心中轉著另外的坏念頭。
田貞田鳳又再次過來添酒。
待她們退開后,趙穆先向項少龍打個眼色,才笑著對田單道:“田相和董先生不但意气相投,連愛好都沒有分別,同為這對越女動心,而董先生得知她們已榮歸田相……”
項少龍哈哈一笑,打斷他道:“美人歸賢主,董某只有恭賀之情,絕無半分□忌之意。”
趙穆心中叫絕,暗贊他配對得宜,現在就要看田單是否舍得這對姊妹花了。
田單果是非凡人物,大方地微笑道:u董兄既有此情,我就把她們雙雙轉贈,讓董先生在馬儿之外,還另有同眠的伴侶。”
這种互贈姬妾的事,在當時的權貴間是司空慣見,沒有人覺得有何希奇。
項少龍詐作推辭,田單自是不許,于是他渾体輕松的拜謝了。
趙穆故意向項少龍示好,把兩女召了過來,下令道:“由這刻開始,你們兩人就由田相改贈董爺,務要悉心侍奉,不准有絲毫抗命。”
兩女均呆了一呆。
田貞也算精靈,垂下頭去,免得給人看出內心的狂喜和激動,下跪謝恩。
田鳳亦表現得恰如其分,俏臉微紅,含羞瞟了新主人一眼,才跪了下去。
趙穆索性道:“你們立即回去收拾衣物,等待董爺領你們回府吧。”
晶王后笑道:“有了這對如花似玉的人儿,董先生莫要忘了再和馬儿睡覺啊!”
項少龍想起曾抱過她,見她說時眉目含情,不由心中一蕩。
一直沒有說話的郭秀儿,瞪著美目好奇地問項少龍道:“董先生真的和馬儿睡過覺嗎?”
項少龍听她語气天真,溫柔地答道:u當然,鄙人七歲便開始和馬儿睡覺,但卻非在馬廊里,而是在寢室內。”
眾人听他說得有趣,都笑了起來。
李園忽地向龍陽君笑道:“我也要為君上向董兄說上句公道話,那天教場試劍后,紀才女勾勾指頭,董兄便立即跟了去為她診馬。為何竟對君上卻又薄此厚比?”
田單顯然不知此事,露出注意的神色。
龍陽君則“幽怨”地瞅了項少龍一眼,害得他的毛管無不根根倒豎。
項少龍歎了一口气道:“國舅爺說得對,那天鄙人實不該去的,因紀才女竟和我討論起禮樂詩文,結果自是教她大為失望,董某亦無顏以對。”
眾人都知紀嫣然情性。不免有人要代他難過,當然大部份人都放松了妒忌心意。
這董馬痴魅力惊人,無論身在何种場合,總能成為眾人的核心,幸好他終是老粗一名,否則說不定紀嫣然會被他征服呢。
李園見他自動打響退堂鼓,敵意大減,首次主動舉杯和他對飲。
气氛融洽起來。
眾人中只有趙雅隱隱感到他和紀嫣然間的事不會是如此簡單。
与會者可說代表了齊、楚、韓、趙、魏和東周的當權人物,話題很自然又回到秦國這共同大敵來。
姬重分析秦人的形勢道:“我們數次合從,均攻秦人不下,最主要是因秦人借地勢建立了險要的關塞。他們東有函谷關、虎牢關、肴塞,東南則有武關、但只要攻下其中一關,我們便能長驅直進,那時看秦人還有何憑恃?”
春秋時代,車戰都是在平原進行,但自步騎戰變作主流后,關塞的重要性便大增,對秦人更是興亡的關鍵。
姬重似是為秦人吹噓,骨子里卻點出秦人的最強處,也可以成為致命的弱點。
他這樣說,自然是趁机游說各人同心協力,聯合起來破滅秦國。
田單微笑道:“國家的強大,君權、經濟和軍力是絕對分不開來的,不過依我看秦國現在是似強實弱,白起死后,秦國軍方無人能繼,現在庄里王由呂不韋把持朝政,与軍方絕不投合,田某敢擔保只要這人一日當權,秦人也難以合力齊心,但假若我們現在大舉攻秦,則外侮當前,反會迫得秦人合力抵抗,弄巧成拙,各位同意我的看法嗎?”
姬重為之啞口無言,臉色卻是難看之极。
郭縱道:“然則田相是否不同意這次合從之議呢?”
今次合從,可說是他對趙國的最后希望,若此議不成,只好另找地方躲避了。
項少龍雖是佩服他的眼光,卻也暗歎無論一個人具有多么大的智慧,都不能透視將來的發展,想不到庄里王只有三年的壽命,到小盤這秦始皇一出,天下再無可与擷抗之輩。
田單柔聲道:“當然不是這樣,合從乃勢在必行,但手段策略卻須仔細商榷,否則本人就不須遠道來此了。”
這人說話時自有一种迫人气勢,教人不敢出言反駁。同時亦怕說了出來后,會給他比了下去。
龍陽君尖聲細气道:“田相對秦人的動靜似是知之甚詳,可否告知我們項少龍近況如何,在座很多人都希望听到他慘遭不幸的消息呢!”
項少龍心中懍然,回趙以來,雖間中有人提起他的名字,都是點到即止,從沒有人正式把他拿出來當作一個討論的話題。
趙穆一听下立時雙目凶光閃露。
趙雅雖是神色一黯,但卻現出渴想知道的神色。
晶王后則雙目閃亮,露出留心的表情。
齊雨更冷哼一聲,一副恨不得食其肉枕皮之狀。
反是田單不□半點內心想法,微微一笑道:“項少龍真不簡單,每能以寡胜眾,連我的老朋友無忌兄都要陰溝里翻船,給他漂漂亮亮玩了一手,其他的不用我說出來,各位都非常清楚了。”
無忌就是信陵君的名字。
韓闖看了身旁目透茫然之色的趙雅一眼,呷起干醋來,不滿道:“田相是否有點長他人志气呢?我看這小賊怕是有點運道吧了!”
田單正容道:“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本人雖恨不得把他碎□万段,卻絕不敢小覷他。項少龍甫到秦境,便大展神威,在秦王和文武大臣前力挫秦國第一悍將王翦,以寶刃連擋他鐵弓射出來能貫牆穿盾的勁箭。依我看他還是手下留情,不想秦國軍方下不了台。秦王當場賜他太傅之職,呂不韋亦因他聲威大振,此子不除,呂不韋就若如虎添翼,終有一日能把持秦政。”
姬重冷笑道:“如此听來,秦人應不會缺乏想置他于死地的人了。”
田單冷笑道:“項少龍若是如此容易被殺死,他早死過無數次了,秦人亦曾對他發動暗襲,卻只鬧個灰頭土臉,還死了几個人。現在烏家在秦聲勢日盛,就是拜項少龍所賜,連秦國軍方里敵視呂不韋的人,亦對此子另眼相看,希望能把他爭取過去。”
郭縱露出艷羡懊惱的神色,卻一時說不出話來。
項少龍則听得遍体生寒,田單當然不會蠢得把秦國的情報全盤托出,但只是說出來的部分,已极為准确,有如目睹,只此便可知這人多么厲害。正如他所說的,知彼知己,絕不輕視敵人,才是致胜之道。
說不定趙穆有關他來邯鄲的消息,亦是由他處得來。晶王后嬌笑道:“我才不信沒有人對付得了他,他又不是三頭六臂。”語畢故意瞧了趙雅一眼。
趙雅美目閃過怒色。
只這兩個表情,項少龍便知兩女是在勾心斗角。
齊雨道:“當然有對付他的方法,田相……”
田單不悅地冷哼一聲,嚇得齊雨立即噤口不言。
眾人無不盯著田單,知他早有了對付項少龍的計划。
田單微笑道:“每個人都有他的弱點,項少龍的弱點就是過份看重情義,心腸太軟,這將會成為他的致命傷。”
郭秀儿俏目一片茫然,暗忖這應是优點才對,為何會變成了弱點呢?
趙雅想起了項少龍即將前來邯鄲,禁不住又心焦如焚,求助似的瞅了那董馬痴一眼。
項少龍則是既心惊又好笑,听著諸人咬牙切齒的談著如何對付自己,真不是滋味,自己的神情必然相當古怪,幸好沒人注意。
宴會至此也差不多了,田單首先与晶王后和姬重离去。臨行前拉著項少龍殷殷話別,又說找天再与他暢談,這才在大批親□保護下,乘車离府。
趙穆本想留下項少龍說話,但礙于耳目眾多,尤怕趙雅看穿兩人關系,只好道:“那對美人儿正在馬車上等候董先生,趁路上有點時間,先生大可詳細驗貨。”
四周的男人都別有會心的笑了起來。
李園本想陪趙雅回府,乘机再親香澤,不過見趙雅神情冷淡,又給郭縱邀往同車,無奈走了。
龍陽君看著他們一起登車,笑道:“看來郭家快會多了個當國舅的嬌婿了。”
這時龍陽君的座駕剛駛到身前,他回眸白了項少龍一眼,嗔怨道:“本想和董先生作伴乘車,不過董先生另有美人相待,不若奴家明天來探望先生吧!”
韓闖立即別過頭去,不忍見項少龍難過之色。
項少龍干咳一聲道:“真不好意思,明天我還要到牧場督工,嘿!”
龍陽君欣然道:“那就更好了,整天困在城里,不若到外邊走走,天亮時奴家便來找你。”
不理他答應与否,登車去了。
項少龍頭皮發麻,楞在當場。
趙穆拍著他肩頭道:“要不要本侯傳你兩招散手,包可收得他貼貼伏伏。”
項少龍苦笑道:“侯爺有心,但卻請免了。”
趙穆和韓闖都為之莞爾。
一直茫然靜立一旁的趙雅輕輕道:“韓侯請先回去吧!”卻沒有解釋原因。
韓闖見她神色冰冷,本是熱情如火的心立時涼了半截,雖心中暗恨,亦無別法,惟有失望而去。
最后只剩下趙穆、項少龍和她三個人,气氛頗有點尷尬。
項少龍心知雅夫人听得有關項少龍的消息后,心亂如麻,很想找他傾吐心事。又或問他關于阻止項少龍來邯鄲的布置,但當他想起在府里那頭雌老虎,那還敢招惹趙雅回去,誰能估得到會鬧出什么事來?
并且他答應了今晚去見紀嫣然,更不可給趙雅纏住,最慘的是明天那龍陽君要來找自己,他就算是鐵打的,也不可能接連應付這么多人。
所以雖是同情趙雅現時的心情,惟有婉轉地道:“夜了!讓鄙人送夫人上車好嗎?”
趙雅幽幽地瞟他一眼,沒有表示同意或不同意,逕自往恭候她芳駕的隨從和馬車走去。
項少龍連忙追陪在旁,可是趙雅直至登上車廂,都沒有一言片語。
項少龍怕趙穆留他不放,乘机向趙穆揮手道別,鑽上了一廂芳香的馬車,投進因田氏姊妹而化作了人間仙界活色生香的天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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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雌威難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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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才鑽入馬車,這對孿生姊妹已不顧一切扑入他怀里,喜极而泣。
項少龍一時弄不清楚誰是田貞,誰是田鳳?又疼又哄,兩女才沒有那么激動。
其中之一不依道:“你們瞞得人家很苦。”
項少龍醒覺道:“你是田鳳!”
馬車此時早离開了侯府有好一段路,忽然停下。
項少龍教兩女坐好,探頭出窗外問道:“什么事?”
負責護送的蒲布由前方馳回來道:“雅夫人的車隊停在前面,請先生過去。”
項少龍大感頭痛,但又無可奈何,伸手安慰地拍了拍兩女的臉蛋儿,跳下車去,吩咐道:“你們好好保護馬車,跟著我走。”言罷朝著停在前方趙雅的馬車大步走去。
馬車再次開出,取的卻是項少龍府邸的方向。
兩人并排而坐。
趙雅神情木然,好一會也沒有作聲。
項少龍暗叫不妥時,趙雅淡淡道:“董匡!告欣我!你絕非好色之人,為何卻對田氏姊妹另眼相看呢?”
項少龍心中叫苦,知道趙雅對他起了疑心,因為他曾和田氏姊妹有□□一事,趙雅知之甚詳。
他雖重建立點信心趙雅再不會出賣他,可是事情牽到几百人生死,他總不能因自己一廂情愿的想法而孤注一擲。更何況到現在仍摸不清趙雅對孝成和王族忠心的程度。
趙雅惟恐他不承認,續道:“明知她們成了田單的人,你還要和趙穆眉來眼去,把她們要回來,這不太像你一向的作風吧!否則早該接受了王兄贈你的歌姬了。”
項少龍一時六神無主,胡亂應道:“我根本不明白你在說什么?”
趙雅凄怨地輕聲道:“少龍!你還不肯認回人家嗎?是否要雅儿死在你眼前呢?”
項少龍亦是心內惻然,但卻知絕不可心軟,因為她太善變了。
硬起心腸,故作惊奇道:“天啊!原來你以為我老董是另一個人扮的,來!檢查一下我的臉,看看是否經過易容化裝的手段?”
這叫重施故技,欺她從未想過有這么巧奪天工的面具。
趙雅嬌軀劇震,竟心慌失望得不敢摸他的臉,顫聲道:“你真不是他?”
項少龍記起身上的“情种”,道:“若還不信,可嗅嗅我的体味,每匹馬的气味都不同,人也是那樣,來!”
把身体移了過去,把頸子送往她鼻端。
趙雅嗅了兩下,果然發覺了一种從未接触過但又使人有良好深刻印象的气味,失望得呻吟一聲,如避蛇蝎般退到另一端,靠著窗門顫聲道:“那你為何要把她們弄到手呢?”
項少龍靈机一触,歎了一口气道:“還不是為了我那頭雌老虎,我今趟离開楚國,就是想把她撇下一會儿,那知她遠道孤身的追到邯鄲來,還大發雌威,說沒有婢仆差遺,我見那對姊妹花如此可人,便向趙穆要來服侍她。卻不知早送給了田單,對我來說,揀過另外兩個人就是了,豈知侯爺誤會了我的心意,熱心幫忙,才弄出這件事來,教夫人誤會了。”
又好奇問道:“這對姊妹和項少龍究竟有何關系?”
趙雅俏臉再無半點血色,秀眸閃動著由興奮的高峰直跌下來的絕望失落,猛地別過頭去,悲聲道:“你走吧!”
馬車恰于此時停下,剛抵達了他府邸的大門前。
項少龍暗歎一口气,下車去了。
善柔見到項少龍領著兩位容貌相同的絕色美女走進內堂,又面色陰沉,心中打了個突兀,不悅道:“你到了那里去?走也不向人說一聲。”
項少龍正為趙雅意亂心煩,不耐煩的道:“你明明看到我回房換衣服的,你當我不知你鬼鬼祟祟的窺探我嗎?”
田貞田鳳兩姊妹嚇得花容失色,吃惊地看著兩人。
項少龍這才知道自己語气重了,尚未有机會補救,善柔果然□起蠻腰,鐵青著臉,只差未出刀子,嬌叱道:“誰鬼鬼祟祟?若不滾去赴你的鬼宴會,你就永世都不換衫嗎?換衫不可以代表洗澡嗎?不可以代表撒了尿嗎?”接著“噗哧”地掩嘴忍不住笑,白他一眼道:“人家不說了!”
項少龍見狀稍松了半口气,他真不想田家兩位小姐受惊,她們都是孤苦無依的人,最受不得惊嚇。
失笑道:“柔姊你扮得真像,連我也當了你是我的夫人。”
此兩話一出,善柔的臉容又沉了下來。
項少龍心中暗喜,故作惊奇道:“你又不准我碰你,但又要做我的真夫人,天下間怎會有這么便宜的事?”
善柔直瞪著他,像受了傷害的猛獸,一副擇人而噬既凶狠又可愛的神情。
項少龍立即軟化下來,聳肩道:“你承認一句愛我,便可海闊天空任我們翱翔了!”
田貞田鳳終醒悟到她們是在耍花槍了,開始感到有趣。
善柔容色轉緩,仍□著蠻腰,眼光落到這對人比花嬌的姊妹花上,戟指道:u她們是誰?”
項少龍怕她拿兩女出气,忙來到她身后,試探地抓著她兩邊香肩,以最溫柔的語气道:“當然是來服侍我馬痴董匡夫人的使女哩!”
田貞田鳳乖巧地跪地行禮。
善柔受之無愧地道:“起來!”又大嚷道:“烏果!”
烏果差點是應聲滾入來,明顯地他一直在門外偷听。
善柔發號施令道:“立即把門外那些大箱小箱運到我隔壁那房間去!”
又向田氏姊妹道:“進去教他們放好你們的行李。”
田氏姊妹知道這“夫人”正式批准了她們留下,歡天喜地的去了。只要能和項少龍在一起,她們什么苦都甘愿忍受。
內堂只剩下了這對真假難明的“夫婦”。
項少龍見田氏姊妹過了關,心情轉佳,吻了她臉蛋道:“夫人滿意了嗎?現在要夫得夫,要婢得婢了!”
善柔給他引得笑了起來,卻又苦忍著冷起俏臉道:“又不是要去施美人計,找兩個這么標致的人儿來干什么?看她們嬌滴滴的樣子,我善柔來服侍她們倒差不多。”
項少龍皺眉道:“這是否叫呷醋呢?”
善柔那美麗的小嘴不屑的一撅道:“這与呷醋無關,而是理性的分析,狼子之心,能變得出什么花樣來?”
她雖口气強硬,但卻任由項少龍按著她香肩和在身后挨挨□碰,對她這种有男儿性格的美女來說,其實已擺明是芳心暗許了,只是口頭仍不肯承認吧了!
項少龍看穿了她的心意,又好笑又好气,苦惱地道:“好柔柔!听話點可以嗎?她姊妹真的很可怜,受盡趙穆的淫辱,現在才能逃出生天,我一定要保證她們以后都幸福快樂。不信可問我們的小致致,她會把整件事詳細說与你听。”
善柔有點被感動了,垂下了俏臉,沒再作聲。
項少龍把她扳轉過來,讓她面對著自己,湊下嘴去,就要吻她。
善柔猛地一掙,脫身出去,滿臉通紅地跺足道:“你當我是致致,要對你死心塌地嗎?殺了趙穆后我們就各走各路,不要以為我非嫁你不可。”
明知她是口硬心軟,項少龍仍感覺受不了,冷笑道:“各行各路便各行各路,難道我要跪下來求你施舍點愛情嗎?小心我發起狠來一怒把你休了,立即逐出董家,哈!”
說到最后自己倒忍不住笑了起來。
善柔本是不住色變,但見他一笑,立即忍不住失笑相應,旋又繃起俏臉,故作冷然道:“姑娘再沒興趣應酬你,這就回房安眠,若我發覺有賊子私闖禁室,立殺無赦,莫謂我沒有預作警告。”
言罷挺起酥胸,婀娜多姿地步進了通往后進的長廊去。
項少龍心叫謝天謝地,若她扯了自己入房才是大事不好,待會怎還有力去服侍嘗了禁果不久,愈來愈渴求雨露恩澤的紀才女?
就在這一刻,他才發覺由見到善柔那時開始,便在毫不察覺下拋開了因趙雅而來的煩困。
善柔的魔力真是厲害极矣,是最辣的那一种。
項少龍走往田氏姊妹的房間時,烏果和一眾親□正向兩女大獻殷勤,逗得兩女笑靨如花,見到項少龍至,各人才依依离去。
烏果經過項少龍旁,低聲道:“想不到天下間竟有像复制出來的一對美人儿,确是人間极品。”還加上一聲歎息,才領著這群“搬工”走了。
兩女早跪伏地上,靜候項少龍的指示。
看著她們螓首深垂,連著修長玉項由后領口露出來那雪白嬌嫩,我見猶怜的粉背,項少龍涌起一陣強烈的感触。
縱使自己助小盤一統天下,建立起強大的中國,可是社會上种种風气和陋習,卻絕沒有方法一下子改變過來。
女性卑微的地位,始終要如此持續下去,直到十九和二十世紀,才逐漸平反過來。
自己唯一可以做的事,就是好好愛護身邊的女性,由此更可看到墨翟确是照耀著這世代的智慧明燈,他的“兼愛”正是針對長期以來的社會陋習。只可惜日后當權者打起禮義的幌子,更進一步把女性踩在腳下,使這問題給埋葬在二千多年的漫漫黑暗里,真是想起也為女性們寒心。
項少龍走了過去,把兩女由地上拉了起來,愛怜地摟著她們蠻腰,坐到榻沿,柔聲道:“我還未有机會和你們說話,我項少龍并非趙穆,你們再不用向我跪拜,在寢室里更不用執什么上下之禮,這是我唯一的命令。”
其中之一赧然道:“項公子折煞我們了,人家是心甘情愿希望能服侍好公子你,討你歡心的!”
項少龍認得她那對較深的小酒渦,像找到了有獎游戲的答案般,惊善道:“你是田鳳!”
兩女掩嘴“咭咭”嬌笑,那模樣儿有多嬌美就多嬌美,尤其她們神態一致,看得項少龍意亂情迷,目不暇給。
田貞嬌痴地道:“公子!”
項少龍糾正道:“暫時叫我董爺好了,千万莫要在人前露出馬腳!”
兩女吃了一惊,乖乖答應。
看著她們不堪惊嚇,逆來順受的模樣,項少龍知她們一時很難改變過來,更是怜意大生,對每人來了個長吻。
兩女熱烈綿綿地反應著,果然給他發掘出分別。
田貞溫柔、田鳳狂野。
都教他銷魂蝕骨,不知身在何方。
田貞嬌喘細細道:“董爺應累了,讓我們侍候你沐浴更衣,我們都精擅按摩推拿之術,噢……”
原來小嘴又給項少龍封著。
□皮分開后,項少龍笑道:“我也很想為你們推拿一番,不過今晚我還有要事,你們洗澡后好好休息,明晚我才和你們同浴共寢,共渡春宵。”
兩女听得喜不自胜,享受著前所未有既安全又幸福的快樂感覺。
田鳳撒嬌道:“董爺可不知人家一直多么羡慕姊姊,竟能得承董爺恩澤,自你走后,我們都日夕挂念著你,沒人時便談你,只有夢中与你相對時,才可以快樂一些。”項少龍既給奉承得飄飄欲仙,又感奇怪道:“你們和我只有一面之緣,為何卻會對我另眼相看呢?”
田貞欣然道:“董爺和其他人可不同呢!是真正的愛護人家,而且我們從未見過像董爺般的英雄人物。侯府的人時常私下談論你,當我們知道你大展神威,殺出邯鄲,真是開心死了。”
田鳳接入道:“本以為永遠都見不著董爺了,誰知老天真的听了我們的禱告,使我們終可侍候董爺。”
項少龍差點忍不住想對兩女再動手動腳,可是想起紀嫣然,只好把這沖動壓下,暗忖再和兩女親熱,可能結果什么地方都去不了,趁現在仍有點清醒,都是趁勢离開為妙。
正要安撫兩句,好抽身而退時,善柔出現在敝開的門口處,俏臉生寒,冷冷道:“董匡!你給我滾過來說几句話。”
田氏姊妹到現在都弄不清楚善柔和項少龍那种曖昧難明的關系,嚇得跳下榻來,跪伏地上,向善柔這不知是真是假的夫人請罪。
善柔忙道:“不關你們的事,快起來!”
項少龍無奈下安撫兩女几句,囑她們沐浴安寢后,隨著善柔到了她隔鄰的香閨去。
這內進共有四間寬大的寢室,給他和三女占用了三間,還有一間騰空了出來。善柔背著他雙手環抱胸前,看著窗外月照下院落間的小花園,冷冷道:“項少龍,人家睡不著!”
項少龍失聲道:“什么?”
善柔無理取鬧的跺足道:“听不到嗎?你快想法子讓我睡個好覺。”
項少龍移上虎軀,緊貼著她動人的背臀,兩手用力箍著她雖纖幼但卻惊人扎實和富有彈性的腰腹,想起初遇她時曾給誤會了是趙穆,殺得手忙腳亂的狼狽情景,心內涌起柔情,吻著她的玉項道:“讓我為你寬衣解帶,好哄你這乖寶貝睡個甜覺好嗎?”
善柔任他擠摟輕薄,扭腰嗔道:“誰要你哄,人家只是因你門也不關,親嘴聲連我那里都听得見,吵得人家心緒不宁,才睡不著覺吧了!”
項少龍愕然道:“你若有把門關上,怎會連親嘴的聲音都可听到?”
善柔俏臉微紅,蠻不講理道:“本姑娘關不關門,干你什么事?”
項少龍笑道:“好姊姊在妒忌了,來!讓我們也親個響亮的嘴儿,讓她們都給吵得意亂情迷,睡不著覺好了!”
善柔一矮身游魚般從他的掌握下滑溜開去,大嗔道:“人家正在气惱上頭,你還要厚著臉皮來占便宜,快給本夫人滾蛋。”
項少龍逐漸習慣了她的喜怒難測,伸了個懶腰,記起了紀才女之約,走過她身旁時,伸手拍拍她臉蛋道:“現在我滾蛋了,還要滾到街上去,柔柔滿意了嗎?”
善柔不悅道:“你要到那里去?”
項少龍苦笑道:“你當我們在這里是游山玩水嗎?莫忘了你血仇在身,若要達成心愿,我這夫君不努力點工作怎成。”
大義壓下,善柔一時無話可說。
項少龍湊過大嘴,蜻蜓點水般在她□上輕輕一吻,道了晚安,才走出門外。
豈知善柔緊隨身后,他不禁訝然道:u你干嗎要追著我?”
善柔昂然道:“我是你的助手和貼身保鏢,自是要追隨左右。”
項少龍大感頭痛,怎可帶她去見紀嫣然呢?
倏地轉身,正想把她攔腰抱起時,善柔纖手一揚,鋒利的匕首已指著項少龍的咽喉,應變之快,項少龍也為之大吃一惊。
善柔得意地道:“夠資格當你的助手沒有?”
項少龍當那匕首不存在般,探手往她玉乳抓去。
善柔駭然后退,避開了他的祿山之爪,大嗔道:“你敢!”
項少龍哂道:“做都做了,還要問老子我敢不敢,你給我乖乖滾回去睡覺,若有違背,我便立即把你休了。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不要挑戰為夫的容忍力。”
善柔狠狠的瞪著他,研究著他認真的程度,好一會后才可愛的一聳肩胛,低罵道:“睡便睡吧!有什么大不了,為何開口埋口的都要休了人呢?”
轉身回房。
項少龍感到她善解人意的一面,涌起愛怜,在她跨入門檻前叫道:“柔柔!”
善柔以為他回心轉意,肯帶她同去,旋風般轉過嬌軀,喜孜孜道:“什么事?”
項少龍深情地看著這剛強的美女,張開兩手道:“來!給我抱抱方回去睡覺。”
善柔失望地瞪著他,玉頰同時飛起兩朵紅云,再狠狠瞅了他一眼,小嘴不屑地冷哼一聲,回房去了,還大力把門關上。
項少龍看得哈哈大笑,這才离府往竊紀才女的香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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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窮于應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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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少龍來到劉府外時,大感不妥,原來監視的人手大量增加,附近的几間民房明顯地被征用了來作哨崗。
單憑能做到這點,便可知龍陽君有趙人在背后撐腰,否則憑什么可隨意征用民居。
附近的几個制高點,都埋伏了偵兵,非常隱蔽,若非項少龍是這方面的大行家,兼之又對附近地形非常熟悉,真會疏忽過去。
龍陽君看來死心眼之极,認定紀嫣然和項少龍有關系,現在聞得項少龍即將來趙的消息,故加派人手,布下网羅,等他來自投其中。
不過連自己也不得不承認龍陽君這一注押得非常准确,唯一的問題就是他和呂不韋通過楊泉君等愚弄了所有想擒拿他的人,事實上他早便到了。這成了胜敗的關鍵。
他仔細觀察了一會后,自知雖可有七成把握潛入紀嫣然的香閨而不會被人發覺,但這個險卻不值得去冒,正要回去時,“颼”的一聲,一枝勁箭由紀嫣然的小樓射出,棋過后園,正中一個隱在牆外高樹上的伏兵。
那人應箭倒跌下來,不知撞斷了多少樹干棋枝,才“蓬”聲掉在街頭,無論准頭和手勁,均教人吃惊。
四周的埋伏者一陣混亂,有點不知如何應付由小樓里以箭傷人的敵手。接著在另一方向傳來另兩聲慘哼,又有兩人中箭,分由不同的樓房上滑跌下來,倒頭栽往行人道上。
在月色迷朦下,紀嫣然一身黑色夜行勁衣,一手持弓,出現在小樓的平台處,嬌叱道:“若有人敢再窺看我紀嫣然,定殺無赦。”
四周的埋伏者受她气勢所懾,又見她箭無虛發,特別是伏身高處者,紛紛撤退。
項少龍心中大叫精彩,想不到一向溫文爾雅的紀嫣然,發起雌威來竟可直追善柔。那還猶豫,趁敵人的監察网亂成一片時,利用攀索和敏捷如豹的身手,迅速
越過高牆,借著暗影來到紀嫣然小樓之下,發出暗號。
接著傳來紀嫣然命婢女回房的聲音。
項少龍知障礙已去,由背著街那邊攀上二樓平台,紀嫣然早啟門歡迎。
這美人儿扑個滿怀,又喜又怨道:“見到這么危險就不要來嘛。難道人家一晚都待不了嗎?”
項少龍笑道:“美人有命,赴湯蹈火,在所不辭,何況是一晚已等若三秋,假若才女春情難禁,給別人乖虛而入,我去找誰算賬才好。”
紀嫣然仍是一身夜行緊身勁裝,把她玲瓏的曲線顯露無遺,惹得項少龍一對手忙個不停,活像個急色鬼。
這美女給輕薄得目泛春情,呻吟著道:“人家要不依了,我紀嫣然只會對兩個人動情,一是董匡,又或項少龍,你卻這樣低貶人家,哼!”
男女就是這樣,只要已沖破了最后防線,就算是貞女和君子,必然一動情就是追求肉体關系,此乃人情之道,沒有什么好奇怪的。
被浪翻騰中,兩人在高張的熱情里,抵死相纏,尤其想起外間危机四伏,更感那种不安全的偷歡特別刺激。
到兩人均筋疲力盡時,劇烈的動作倏然而止。
項少龍仍戴著董匡的面具,仰躺榻上,赤裸的紀嫣然變成溫柔可愛的小羔羊,
緊伏在他寬闊的胸膛上,秀發舖上了他的臉和頸。
兩人都不愿破坏小樓表面那宁和的气氛,細听著對方由急轉緩的喘息聲。
樓外忽地刮起風來,吹得帘子“辟啪”作響。
月儿被烏云蓋過了。
紀嫣然嬌喘細細道:“都是你在害人家,累得人愈來愈放任了。嫣然以后不敢再看不起那些淫娃蕩婦了。”
項少龍側耳听著外面呼呼風嘯,溫柔地愛撫著她嬌嫩的粉背,簡要地向她說出了這几天內發生的事,連田氏姊妹、善柔、趙雅的事都毫不瞞她。
听到善柔這送上門來的便宜夫人,以紀嫣然的洒脫超然,仍忍不住呷醋道:u那人應該是嫣然才對,人家也要陪著你呢!”
項少龍哄了兩句后,道:“我看田單此來是不怀好意,要從內部拖垮趙人。”
紀嫣然忘了撒嗲,由他胸膛爬了起來,与他共睡一枕,吻了他后道:“我也有這想法,說不定燕人是被他慫恿才來侵趙。齊國國土与趙相鄰,若說田單對燕趙沒有野心,連小孩都不會相信。只不過在包括強秦在內,無人不懼李牧和廉頗,田單亦然,若能借趙穆之手,除掉兩人,就最理想了。”
項少龍點頭道:“孝成王雖是昏君,但還有點小智慧,知道廉李兩人乃國家的柱石棟梁,絕不能動搖。但若害死孝成王,變了由晶王后和趙穆把政,就絕對是另一回事了。”
紀嫣然道:“今晚晶王后破例參与趙穆的宴會,說不定就是趙穆向田單顯示實力,表示晶王后都要听他的話。”
再微笑道:“至于嫣然的夫君嘛!更是他要爭取的對象,免得多了另一個李牧或廉頗出來,所以連那雙天下罕有的姊妹,也被迫忍痛轉手了。”
項少龍听她說得有趣,在她粉臀上輕拍兩記,調侃道:“心肝儿你□忌嗎?”
紀嫣然認真地道:“□忌得要命,除非你至少隔晚便來陪我,唔!我只是說說而已!那太危險了。”
項少龍心中一動道:“說不定我有辦法解決這問題。唉!我又要走了,龍陽君這家伙明早就來,我宁愿面對著千軍万馬,也不愿對著個終日向我拋媚眼和撒嬌的男人,管他是多么像女人。”
紀嫣然失笑道:“在大梁不知有多么好男風者恨不得把他吞入肚子里,你是否身在福中不知福呢?”
項少龍不滿道:“你還來笑我?”
紀嫣然連忙獻上香吻和熱情,以作賠禮。
纏綿一番后,兩人同時穿回衣服,紀嫣然仍是負責引開敵人注意力,好掩護他离去。
當這美女策馬持矛,由后門沖出找人晦气時,他早神不知鬼不覺地溜走了。
回到府中,滕翼尚未睡覺,一個人在喝悶酒。
項少龍大奇,陪他喝了兩杯,問道:u二哥是否有什么心事?”
滕翼歎了一口气道:“見到善柔,我便想起她妹子,來趙前她有了身孕,你說我應否擔心呢?”
項少龍大喜道賀,歉然道:“是我不好,使你不能留在二嫂身旁,看著孩子的誕生。”
滕翼笑道:“兩兄弟還說這些話來干什么,縱使回不了咸陽,我也不會皺半分眉頭,只不過人的情緒總有高低起伏,暫時這里又是悶局一個,無所用心下,自然會胡思亂想了,你當我真可天天都心無旁鶩依墨氏之法坐上他几個時辰嗎?”
項少龍感到這鐵漢自有了善蘭后,确u人性化”了很多,欣然道:“眼下就有一件事請二哥出手。”
滕翼奇道:“什么事?”
項少龍微笑道:“扮我!”
滕翼失聲道:“什么?”旋即醒悟道:“要我扮項少龍還是董匡呢?”
項少龍輕松地道:“董匡由我自己負責好了,只要二哥用飛針去傷几個趙人,再布下逃向魏境的痕跡,便算成功了,必會使所有人均為此疑神疑鬼。”
滕翼點頭道:“你可讓烏果這大個子來扮我,那就更天衣無縫了,但為何不是逃返咸陽,而是溜入魏境呢?”
項少龍道:“這才是我的性格,怎會未成事便回頭走。”
滕翼失笑道:“誰能比你更明白自己?一于這么辦,給我十來天時間,定可辦妥,在山林野地中,誰也奈何不了我的。”
兩人再商量了一會,已是四更時分,項少龍回房休息,到了門外,想起田氏姊妹,忍不住打著呵欠過去探望她們。
兩女并頭甜睡,帳內幽香四溢,若非剛在紀嫣然身上竭盡了全力,定會登榻偷香,現在卻只能悵望輕歎。
就在此時,大雨傾盤洒下。
項少龍忙為兩女關上窗戶,隔鄰善柔處也傳來關窗的聲響。
項少龍按捺不住對這刁蠻女的愛意,到了善柔房外,先輕叩兩下。全無回應。
項少龍心中好笑,推門而進,順手關上房門,還下了門閂。
秀帳低垂下,善柔正在裝睡。
項少龍大感刺激,慢條斯理地脫衣和解下裝備,直至身上只有一條短褲,便掀帳登榻。
果如所料,寒气迫來,善柔一身貼体勁裝,跳了起來,匕首抵著他赤裸的胸膛,怒道:“想對人家施暴嗎?”
項少龍伸手捻著匕首的鋒尖,移往另一方向,微笑道:“施暴嗎?今天不行,快天亮了,或者明晚吧!現在只想摟著夫人好好睡一小覺。”
善柔眼睜睜看著對方把匕首由自己手上抽出來,放到一旁,接著這男人更探手過來,把自己摟得靠貼在他近乎全裸的怀里,竟完全興不起反抗的心。
項少龍摟著她睡在榻上,牽被蓋過身子,吻著她的香□笑道:“你睡覺也穿著勁裝嗎?”
善柔鼓著气道:“人家剛才偷偷跟了你出去,你卻走得那么快,偏找些最難爬的屋檐和高牆,累得人家跟失了。若你答應給人家那套攀牆越壁的便當,善柔便任你摟著睡到天明,但卻不可坏人家貞節。”
項少龍心中一蕩,再吻了她的紅□,笑道:“無論你答應与否,這一覺是陪定了我睡了。”
善柔嗔道:“你再說一次看看!”
項少龍歎道:“好了!算我投降吧,你要風我便給你風,要雨則外面正下著雨,來!親個嘴儿再睡覺,要不要我給你脫下衣服。好睡得舒服點?”
善柔慌亂地道:“你敢!人家每晚都是這身穿著的。跑起來方便點嘛!”
項少龍微感愕然,想起她這七年來每天都活在逃亡的情況里,心生怜意,柔聲道:“來!乖乖的在我怀里睡一覺吧,那是這世上最安全寫意的地方。”
善柔真的打了個呵欠,闔上美目,把俏臉埋入他肩項里,不一會發出輕微均勻的呼吸聲。
睡意涌襲,不片晌項少龍亦神志模糊,進入了夢鄉。
不知過了多久,項少龍惊醒過來。
天尚未亮,怀中善柔淚流滿臉,不住叫著爹娘,項少龍凄然為她吻掉淚珠,半晌后這美女平靜下來,原來只是夢囈。
項少龍實在太困倦了,很快又睡著了。
再醒來時,听到田氏姊妹向善柔請安的聲音,才發覺怀內人儿早起床了。
听得善柔輕輕道:“便讓那龍陽君等個夠吧!我家大爺昨晚很夜才睡,怎也要多躺一會的了。”
田氏姊妹那敢駁她,乖乖應是。
項少龍跳起床來,天已大白,往門口走去道:“我睡夠了。”
三對妙目飄來,見到他半裸的虎軀,三張臉蛋同時紅了起來。
田氏姊妹不知見過多少男人的身体,但偏是項少龍使她們意亂情迷,借口出去取梳洗的皿具,匆匆溜了。
項少龍一把摟著善柔那條可愛的小蠻腰,笑道:“陪我到牧場去嗎?”
善柔搖頭道:“不!今天我有點事。”
項少龍皺眉道:“你想到那里去?現在你是我的夫人了,若□出底細,大家都要死在一塊儿。”
善柔杏目圓睜,气道:“只有你才懂裝模作樣嗎?昨天我是故意先溜出城外,才再進城找你,由城□親自把我送來,打正董匡夫人的旗號。昨晚你溜了到奸賊府飲酒快活時,我和滕翼早商量好一切,包保不會給人盤問兩句便坏了你的好事。”
項少龍給她迫得招架不及,吻了她臉蛋道:“你還未說今天要到那里去呀?”善柔俏臉微紅道:“致致今天來陪我去找人造裙褂,否則怎配得起你這大紅人。”
項少龍一呆時,這妮子趁机溜開,到了走廊處還裝腔作態道:“不要一見到人家便摟摟抱抱,我是天生出來給你討便宜的嗎?”
項少龍沒好气道:“那今晚要不要我來哄你睡覺?”
善柔俏皮地道:“待我稍后想想看!”笑著去了。
看到她充滿歡樂的樣儿,項少龍心中欣慰,同時亦暗暗心惊。
田氏姊妹捧著銅盤,回來服侍他盥洗更衣。
項少龍繼續剛才的思索,想著田單對他的評語。
他的确是太心軟了,絕不适合生活在這冷血無情的時代。就是因為心軟,所以這些美人儿一個接一個依附在他的護翼下,甚至對趙雅他
亦恨意全消,再不計較她曾出賣過他。
雖說在這時代,有點權勢的人都是妻妾姬婢成群,可是他終是來自另一時空的人,思想有异,開始時自是樂此不疲,但當身旁的美女愈來愈多時,又不想厚此薄彼,便漸感到窮于應付。
若不計包括田氏姊妹在內的美婢群,在咸陽便有烏廷芳,趙倩和婷芳氏。這里則是紀嫣然,趙致和善柔,雖及不上明代風流才子唐寅八妻之眾,但對他來說已滿足得有些儿消受不了。心中暗自警□,再不可亂种情緣,免致將來晚晚疲于奔命。
李牧曾警告他酒色傷身,自己很多時都把這好朋友的忠告忘了。
胡思亂想間,善柔的聲音在外進的內堂處響起道:“你是誰?”
烏果的聲音道:“夫人!這是魏國龍陽君,君上要來看大爺醒來了沒有。”
龍陽君那陰柔的聲音道:“原來是剛抵邯鄲的董夫人。”
項少龍怕善柔露出馬腳,在田氏姊妹的酥胸處每人摸了一把后,匆匆出房迎去。
善柔出乎意外的擺出一副嫻雅溫婉的樣儿,恰到好處的應付著這直闖到禁地來的龍陽君。
項少龍哈哈大笑,隔遠便向穿著一身雪白武士服,“人比花嬌”的龍陽君“掩著良心”地欣然施禮。
龍陽君那對鳳眼亮了起來,抱歉道:u奴家忘了夫人剛抵此處,昨晚又得了一雙可人儿,不懂遲點才來,惊扰了先生的美夢,請先生見諒。”
項少龍對他的“体貼”暗暗惊心,向善柔道:“為夫要和君上出城了,最快也要在黃昏才赶回來。”
善柔乖乖的答應了。
項少龍盯了正對他露出同情之色的烏果一眼后,招呼著龍陽君往前宅走去。
龍陽君媚笑道:“嫂夫人長得真標致,難怪邯鄲美女如云,卻沒有多少個看得入先生的法眼。”
項少龍不知怎么答他才好,干咳兩聲,蒙混過去。
踏出府門,陽光漫天,被昨晚大雨打濕了的地面,差點干透了。
外面至少有近百個龍陽君的親□,正牽馬恭候著,看見這般陣仗,項少龍不由發起怔來。
龍陽君的“香肩”挨了過來,輕貼著他柔聲道:“現在道路不安靖,多几把劍護行,總是安全點呢!”
嗅著他薰得花香噴噴的衣服,項少龍也不知是何滋味。
再來趙國前怎想到此行會如此多姿采,不但要應付女的,還要應付身旁這男的,最痛苦是卻絕不可開罪他。
邯鄲形勢的复雜亦大大出乎意料之外。
什么時候才可功成身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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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RahXephon
時間:
2005-6-15 02:09 AM
標題:
第9集
第一章 峽口遇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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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少龍和龍陽君并騎出城,前后四周均是護駕高手。
自傳出他項少龍即將前來邯鄲的消息后,趙都原本已拉了的气氛,更如拽滿了的弓弦,迫得人透不過气來。
雖然人人摩拳擦掌,看似胸有成竹。其實人人自危,都怕成為遭到不幸的一個。
于此亦可見自己建立了“崇高”的聲譽,無人敢輕忽視之。
龍陽君策馬挨近了他少許,道:“為何不見貴仆龍善呢?”
項少龍暗贊龍陽君細心。
在這兵凶戰危,人人防備的非常時刻,換了是任何權貴,若有滕翼這种高手,必會要他十二個時辰貼身保護,所以項少龍出門都不把他帶在身旁,實在不合常理。
他微笑道:“內子還是第一趟來到大城市,購物興濃,沒有人陪著總是不太妥當的。”
龍陽君只是隨口問問,并非起了疑心,改變話題道:“李園視董兄為頭號情敵,實在是弄錯了目標,教人發噱。”
項少龍奇道:“君上何有此言?”
龍陽君微笑道:“紀嫣然真正看上的人是項少龍。唉!嫣然自己或者沒有察覺,她看少龍的眼神与看其他人時有著很大的分別。在那時她可能仍未知愛上了項少龍,但我已肯定地知道了。”
項少龍心中暗懍,這龍陽君确是個有敏銳觀察力的人,一不小心便會給他由眉梢眼角看破玄虛,自己真要打醒十二個精神才好。陽君冷哼一聲道:“我才不信紀嫣然和項少龍之間沒有密約,只要盯緊紀嫣然,終可由她身上把項少龍挖出來。”
項少龍皺眉道:“君上不是要對付紀才女吧?”
龍陽君歎了一口气道:“我一直視她為紅顏知己,她投向項少龍亦是自然不過的一回事。董先生尚未見過項少龍,這人确是不世的人材,無論談吐見地和襟胸气概均獨特出眾,本人若非与他站在對敵的立場,招攬他還來不及,但現在卻必須不擇手段,務要把他殺死。”
項少龍故意試探道:“我雖然自知沒有得到紀才女的希望,可是卻也覺得她頗看得起我老董。嘿!憑君上的眼光,她看我的目光比之看項少龍如何呢?”
龍陽君點頭道:“她的确很看得起你,問題在她是個相當死心眼的人,絕不會像趙雅般見异思遷,項少龍有先入主的优勢,你和李園只好死了這條心了。”
項少龍笑道:“事情看來還未絕望,有君上這么厲害的人對付項少龍,他能活的日子應屈指可數了。那時紀才女不是要再行挑選對像嗎?”
龍陽君苦笑道:“事實早證明了所有低估項少龍的人,最后都飲恨收場。無論趙人如何布置,我仍深信項少龍有神不知鬼不覺潛入邯鄲的本領。以呂不韋和項少龍的狡猾,怎會任由行蹤給秦國的敵對派系□露出來,其中定是有詐。”
項少龍背椎生寒,直沖腦際。
他愈來愈發覺龍陽君這人不簡單,難怪能成為信陵君的勁敵。
現身在邯鄲的諸國權臣中,除田單這重量級人物外,就要數這不形于外的龍陽君了。
不過他的弱點就是:嘿!似乎“愛上”了自己,所以推心置腹,希望贏取他項少龍的好感。
我的天!這是如何一塌糊涂,錯綜复雜的一回事!這時人馬遠离邯鄲城郭,沿著官道往藏軍谷馳去。兩旁山野秋意肅殺,樹木枝葉凋零。
龍陽君的親隨都似有种到城郊來活動筋骨,輕松一下的意味。龍陽君見項少龍沉吟不語,知他正在思索和消化自己的說話,欣然續道:“項少龍最重要的仇人有三個,就是孝成王、趙穆和郭縱,一天項少龍仍在,他們三人恐怕難以安枕。”
項少龍忽地涌起不安的感覺。
這是一個職業軍人的警覺,并不需要什么實在的理由。
這時人馬正要進入一道藏軍谷必經的窄長山峽,四周盡是茂密昏暗的雨林,若有人要偷襲,這□實是個理想的地方。
項少龍倏地把馬勒定。
龍陽君沖前了十多步后,才勒馬走回頭來奇道:“先生有什么問題嗎?”
其他人見龍陽君立馬停定,都停了下來。
項少龍望著前方山峽的入口,皺眉道:“項少龍与君上是否亦有過節呢?”
龍陽君微感愕然,轉馬頭,循他目光望往峽道的入口,向手下喝道:“給我開道!”當下馳出十多人,朝峽口沖去。
那些人的盾牌仍挂在馬側處,顯然誰也不相信峽道內隱藏著敵人。
項人龍也大惑不解,有誰要對付龍陽君呢?難道只是自己神經過敏,擺了個大烏龍。
龍陽君輕松地看著手下馳進峽谷去,微笑道:“項少龍若來對付我,就真是本末倒置了。而且他怎知我今天會到藏軍谷去呢?”項少龍那种不妥的感覺愈趨強烈。
自依墨氏補遺的靜養法修煉后,他的第六感覺便靈敏多了,屢次助他逃過大難,否則可能已飲恨于咸陽街頭了。
秋陽雖挂在天邊,可是他心中卻充滿寒意。
龍陽君忽道:“董生想清楚了本君那天的說話了嗎?”
項少龍大感頭痛,岔開話題道:“為何貴侍們仍未回來呢?”話猶未已,啼聲傳來,龍陽君其中一名手下出現峽口處,遙遙向著他們打出一切無恙的手勢。
項少龍頗感尷尬,暗忖自己杯弓蛇影,太多疑了。
反是龍陽君安慰他道:“小心點總是好的!本君對董先生的小心謹慎非常欣賞。”
人馬續往狹谷開去。
龍陽君以他那“嬌柔”的甜膩語調道:“先生有否想過縱橫戰場,創一番男儿的不朽事業呢?”
項少龍暗叫厲害,此人确有一般人所久缺的靈銳,看出自己并非只是甘心一輩子養馬的人,故另入說詞。
此時离峽口只有百多步的距离,項少龍忽然又感覺出有某种危机,但卻只是隱隱捕捉到點模糊的影子,并不具体。
隨口答道:“我除了養馬外,對兵法一竅不通,拚拚蠻力或尚可將就怎能統領三軍,馳騁沙場?”
龍陽君嬌笑道:“先生不用自謙,只看貴屬訓練有素悍不畏死,便知先生是天生將材,否則田單那會如此顧忌你。”
現在离峽口只有五十步的遠近,先頭部隊已開始進入峽口。
一個念頭電光石火般掠過項少龍腦海,抽□勒馬,狂叫道:“快掉頭!”他終于想到不妥的原因。
剛才龍陽君那個回轉來表示可安全通過的手下,打完招呼后便立即匆匆返回峽道□,實是于理不合,因為峽內已有十多名龍陽君的親衛;作為開路部隊,自應扼守著首尾兩端和峽道內各個重要戰略性据點,好待龍陽君通過,才可撤走。否則若有敵人由兩旁擁出,封死峽口,他們豈非給困死峽道內。項少龍本亦不會因龍陽君那手下一時疏忽而起疑,但因早生警戒,所以才想到對方會有如此做作是免了處身于埋伏的敵人和他們隊伍中間的險地,才要匆匆避入峽道□。
此時龍陽君和四周的手下們都皺起眉頭,覺得他疑神疑鬼得太過份了。
前頭的几個人竟不理他警告,自行馳進峽道□。
龍陽君禮貌上勉強勒馬停下,正要說話時,慘叫聲隱隱由峽道內傳了出來。
眾人色變時,峽內涌出無數敵人,人人手持弩箭,弓弦響處,前方十多人猝不乃防,倒栽著下馬。
同一時間殺聲四起。
兩旁茂密的樹林中伏兵沖出,一時間四周盡是如狼似虎的敵人。
這些人全是平民服飾,驟眼看去至少有數百人之眾,龍陽君的手下親隨,雖無不是身經百戰的精銳,但敵眾我寡,弩箭的威力更是難擋,尚未有机會作反抗時早潰不成軍,亂成一片。
項少龍矮身避過兩枝弩箭,但下面坐騎一聲慘嘶,跳起前蹄。
他連看看戰馬何處中箭的時間也沒有,雙腳猛蹴鞍蹬,側身离開馬背,扑往身旁的龍陽君,攬著他的腰飛躍下馬,落到路旁草叢時,龍陽君的座騎早頹然倒地,渾体插滿了勁箭。
龍陽君自是敵人的首要目標。
他的頭號手下焦旭和尚未受傷的親衛亦滾下馬來,搶過來保護龍陽君。
龍陽君想跳起來抗敵時,項少龍摟著他直滾入樹林□,四周雖刀光劍影,全是喊殺之聲,但受樹木所隔,敵人又射過了第一輪的弩箭,匆忙間未及重行裝上弩箭,正是逃命的好時机。
劍風扑面而來。
項少龍背靠草地,飛起兩腳,重重撐在敵人下陰要害處。
那兩人慘叫聲中,拋跌開去,撞倒了另三個扑來的敵人。
“鏘!”項少龍長劍出鞘,又有兩人濺血倒地。
當他跳起來時,龍陽君惊魂甫定,拔劍以腰力彈起,一聲“嬌叱”,劍若游龍,扑上來的敵人登時又有兩個仆跌一旁。
焦旭等十多人此時且戰且退,來到樹林之內,護著他們。
項少龍只見四方八面全是敵人,知道不妙,迅快地作出對敵人包圍网虛實的判斷,狂喝道:“隨我來!”血浪展出重重劍影,一馬當先沖進林□。
他劍勢凌厲,膂力惊人,兼之在林木間敵人又難發揮以眾凌寡的威力,真是擋者披靡。
“當!”一名敵人竟被他連人帶劍劈得飛跌開去,嚇得本要扑上來的其他人也立時退避。
不過這只是曇花一現的好景,隨著后援開到,無數敵人再擁扑而至。
項少龍進入墨氏守心之法□,沉著气領著龍陽君等,連殺了七八個敵人,深進密林之內。
項少龍趁隙看了龍陽等一眼。
此時剩下來的隨從除焦旭外只有七個人,人人浴血受傷,形勢危殆。
但敵人仍是潮水般涌上來。
龍陽君雖奮勇拒敵,但亦已渾身鮮血,只不知那些是由他身上流出來,那些是由敵人處濺上他的衣服去。
右后肩一陣火辣。
項少龍狂喝一聲,反手一劍,透入了偷襲者小腹去,接著健腕一抖,架著了由左側劈來的一劍,趁對方退閃時,就在這剎那間的空隙連消帶打,運劍猛刺,硬插進敵人胸膛□。
敵人見他如此強橫,都退了開去,使他倏忽間深進了數丈。
“砰!”龍陽君一個蹌踉,撞在他背上,顯然又中了敵人毒手。
項少龍君大喝道:“不要理我!”揮劍殺了另一個扑來的敵人。
“呀!”己方有一人重傷倒地,形勢危殆之极。
項少龍血浪劍有若閃電般掣動一下,倏忽間再有一敵倒地斃命,猛扯龍陽君,同時向焦旭等喝道:“隨我來!”硬撞進左方的敵人□,重重劍浪,迫得敵人紛紛退避。
在這等浴血苦戰的時刻中,項少龍展現出□本身惊人的魄力,悠長的气脈和多年來接受特种部隊的嚴格訓練,就像個永不會勞累的机器,縱橫敵陣。
百忙中他不忘審度四周形勢,見到左方不遠處有道斜坡,所以才呼召龍陽君等隨他闖過去。
一招“以攻代守”,疾施狂擊。
“嗆!”的一聲,敵人之劍只□下半截,大駭下早中了項少龍側身狂踢,口噴鮮血重重撞在身后大樹處。
項少龍閃了一閃,再反手一劍,刺入了由后搶上來的敵人左脅處,同時虎軀一移,以肩頭撞得對方帶著一蓬鮮血,仰跌地上。
此時他已成功沖殺到斜坡邊緣,壓力頓減,往下偷隙望了一眼,只見下方一條河流,滾滾流過。
項少龍大喜過望,沖了回來,閃電出劍,奇准無匹刺入了正圍攻龍陽君、焦旭等人其中一個的眉心去,那人登時气絕倒地。
項少龍運劍棋掃,迫開了敵人,大喝道:“跳下去!那是唯一逃生的机會。”轉身扑往龍陽君,摟著他滾下斜坡,也不知撞斷了多少矮樹,壓碎了多少花葉,往下翻滾而去。
焦旭和另外五名親衛,那敢猶疑,都學他們由坡滾下去。“蓬……蓬……”八個人先后跌進河中,立即染紅了一片河水。
項少龍扯著龍陽君,順著急疾的河水向下游泅去,迅即去遠。
敵人喊殺著沿河追來。
前方水響驟增,有若山洪暴發。
項少龍等還弄不清楚是什么一回事時,去勢加速,忽地發覺虛懸半空,原來到達了一個高約兩丈的水瀑涯邊,迅即隨著水瀑去勢,往下面水潭墮去。
水花高濺。眾人跌得頭昏腦脹時,河水又把他們帶往遠方。敵人的喊殺聲給遠遠拋在后方去。
項少龍和龍陽君等由在半途遇上的趙兵護送回邯鄲城時,已是三更時份。
傷口雖包扎妥當,但因失血和勞累的關系,眾人都面色蒼白,力盡身疲,其中兩人還發著燒,急需治理。
趙穆和樂乘等早得飛報,在城門處焦急地等待他們。
趙穆一直与龍陽君私下勺結,項少龍又是他登上王位的希望,自是心焦如焚,樂乘則身為邯鄲守將,若讓龍陽君這魏國重臣出了事,他亦難辭其咎,所以都是同樣關心。
趙穆和樂搶上載著項少龍和龍陽君的馬車,見兩人樣子雖嚇人,卻非是致命之傷,都松了一口气。
龍陽君脈脈含情看了項少龍一眼,費力地道:“若非董先生舍命相救,我如今恐難有命再見兩位了。”
項少龍心中苦笑。
算起來龍陽君可算他死敵之一,可是當時卻無暇去想這個問題,就算有此一念亦不會見死不救。這正如田單的批評:“心軟”正是他最大的弱點。樂乘沉聲道:“有沒有見到項少龍。”
項少龍和龍陽君同感愕然。
后者皺眉道:“看來不大像是項少龍,不過當時形勢混亂之极,我們顧著逃走,借河而遁,根本未有机會看清楚敵人。”
樂乘道:“我已派出精兵,封鎖所有要道,搜索遠近山頭,希望可以有好消息稟知君上。”
龍陽君和項少龍听他口气,已知他沒有把握。
偷襲者既能神不知鬼不覺潛至邯戰三十多里的近處,自亦有撤敵的本事。
但誰要干掉龍陽君呢?項少龍當然心知肚明不是自己干的。
龍陽君不知是否因身上多處創傷,臉色深沉,沒有說話的興趣。
當下趙穆和樂乘親自分頭護送龍陽君和項少龍回府。
善柔和田氏姊妹等早接得消息,在大門處迎他入內。
樂乘渾身久□,告辭去了。
善柔怨道:“早知我陪你去呢!”烏果奇道:“是什么人干的。”
田貞田鳳用力扶著他回到內宅去,兩對俏目早器得紅腫了。
項少龍苦笑道:“讓我醒過來才向你們詳說一切好嗎?”
忽然間,他記起了龍陽君那個手下峽口誘他們入局的情景。
虎軀震中,他已猜到想取龍君一命的是何方神圣了。
難怪龍陽君的臉色如此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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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詐傷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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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氏妙妹和善柔正心慌意亂為項少龍敷藥包扎時,項少龍心中一動,向烏果道:“有沒有方法把我弄得難看一點,我要讓人以為我傷重得起不了身來!”烏果搔了一會大頭后,善柔不耐煩地道:“讓我給你弄個死魚般的模樣吧,包可把任何人嚇個半死!”
田貞田鳳都忍不住掩偷笑。
項少龍道:“這還未夠,最好弄得我的傷口像有血水滲出來的樣子,若身子也發著燒就更精彩了。”
田鳳笑道:“這個包在我們姊妹身上,只要在被內暗置個暖袋便成了。”
善柔和烏果對望一眼后,才往他瞧來,勻弄不清他葫蘆□賣的是什么藥。
項少龍對烏果道:“待會天亮時,你立即派人出城,請大哥和小俊精挑一半人回來,另外我還要你立刻找一個人來見我。”
當下說出了聯絡蒲布的手法。
烏果知道項少龍定有重大行動,爽快地去了,田氏姊妹則去弄那暖袋。善柔坐到床沿,在親自為他的假臉頰抹上一層灰白的粉底前,皺眉道:“你不打算告訴我想干什么嗎?”項少龍想的卻是另一回事,搖頭道:“不行,若有人摸我的臉,豈非黏得整手末,那誰都知我是偽裝的了。”
善柔一言不發,走了出去,不一會提著個盛滿東西的布囊回來,神色冷然地負气道:“人家本應不理的了,快告訴我是什么一回事,否則本姑娘便不使出看家本領,教你裝病也無從裝起來。”
項少龍苦笑道:“先動手弄好再說,否則時机一過,有人闖來我時,妙計便要成空了。”
善柔嘟著嘴儿,气鼓鼓地由囊內取出七八個大小瓶子,倒出液狀之物,在一個陶盤子□調弄著。
項少龍伸手過去,摸上她彈力惊人的美腿,柔聲道:“我要殺一個人!但現在仍未到揭曉的時机!”善柔嬌軀微顫,往他望來。
天尚未亮孝成王在隨擁護下,到來看他。當他見到剛燙得額頭火熱、臉色難看有若死魚般的項少龍時,嚇了一跳道:“董卿家!他們又說你傷得并非太重,不行!寡人立即要著御醫來為你診治。”
這回輸到項少龍嚇了一大跳,忙沙啞著聲音道:“大王恩重,鄙人不胜感激,我只是因浸了河水,受風寒所侵,又兼失血過多,只要躺几天便沒事了。何況我手下□也有精通醫道的人,鄙人吃慣了他開的藥,若驟然換過別人治理,可能會弄巧反拙哩。噢!”
最后那聲自然是故意裝出來的痛哼,還讓孝成王看到他被子滑下來后露出“血水滲出”的肩脅傷口。
孝成王想不到他情況似比君更嚴重點,發了一會呆后,只目凶光閃閃道:“有沒有見到項少龍?”旋又一拍額頭道:“寡人真糊涂,忘了卿家從未見過這反賊。”
項少龍心中好笑。
沉呤片晌后,孝成王又道:“今趟全仗董卿,若非卿家舍命護著龍陽君,□定然沒命,那時怎向失了命根子的安□交待,今次的和議亦休想達成了。”
項少龍心內苦笑。
自己來邯鄲本是為了殺人,豈知机綠巧合下,反先后救了趙穆和龍陽君,現在連他也有點不相信自己是項少龍,更遑論其他人了。
故意問道:“大王必見過龍陽君了,他有沒有說是項少龍干的呢?”孝成王搖頭道:“龍陽君只比你好一點,精神萎頓,不愿說話。
不過若非項少龍,誰人能如此厲害。亦只有他才可与藏在邯鄲的余党暗通消息,現在他成了秦人的走狗,自然要對付我們五國的人了。”項少龍听他口气,仍不把燕國當作盟友伙伴,由此推之,這昏君尚未向李園和田單的壓力屈服。
孝成王見他兩眼撐不開來的樣子,拍拍他燙熱了肩膀,道:“董卿好好休養,寡人會遣人送來療傷圣藥。”
站起來又道:“原來董卿的本領非只限于養馬,复后寡人自有安排。”
孝成王走后,項少龍真的支持不住,勞累欲死沉沉睡去,迷糊間,隱隱感到其門若市,不住有人來探望他,烏果自然在旁鼓其如箕之舌,把他的傷勢夸大渲染。其實不用他贅言,只是彌漫房內的傷藥气味和“不住滲出血水的”的傷口,已是最強有力的說明了。
到正年時份,蒲布來了。
項少龍抖擻精神,和他商量一番后,門人來報趙雅來看他,蒲布忙由后門遁走。
趙雅挨到榻邊,探手便摸上項少龍剛燙熱了的額角,吃惊縮手道:“你生病了!”
項少龍半睜著眼道:“沒什么事!!躺兩天就會好的!”
趙雅細看了的他的容色,吁出一口气道:“幸好你仍是兩眼有神,否則就糟了。”
項少龍心中一懍,知道趙雅看出了他唯一的漏洞,幸好她尚未起疑,亦奇怪她為何對“項少龍的出現”毫不緊張,試探道:“看來項少龍早來了邯鄲,否則為何老子截不住他呢?”趙雅垂頭輕輕歎道:“偷襲龍陽君的主使者可以是田單、李園,甚或趙穆又或是信陵君,但絕不會是項少龍。我最清楚他了,縱對仇人,亦不濫殺。他和龍陽君并沒有解不開的深仇,怎會干這种打草惊蛇的蠢事。”
項少龍心中暗惊趙雅縝密的心思,也不無感慨,既知自己是個好人,為何又要助孝成王趙穆來害他呢?
項少龍本只是疑心信陵君一人,被趙雅這么一說,信念立時動搖。
他自然知道這事与趙穆無關,但田單和李園均有殺死龍陽君的動机,都是凶嫌。魏國的權力斗爭,主要是魏王和龍陽君的一方,跟以信陵君為首那一派系的角力。龍陽君更是安□的命根子,若他有什么三長兩短,安□定會對信陵君生疑,并要置之死地。
魏國內亂一起,最大的得益者自然是十分想瓜分三晉的齊楚兩大強國了。
現在人人認為秦國內部不穩,無暇外顧,想向外擴張勢力,正是其時。
項少龍想起魯公秘錄的事,旁敲側擊道:“項少龍會否与信陵君有勾結,故來對付龍陽君呢?”趙雅斷然回答道:“信陵君恨不得剝項少龍的皮,痛飲他的鮮血,項少龍亦絕不會听他的命令,怎會有這种可能。”
項少龍故作惊奇道:“他們發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呢?”趙雅露出狡猾之色,柔聲道:“這是個秘密,先生尚未完成對趙雅的承諾,否則人家自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項少龍為之气結,但又為她對自己的“苦心”有點感動,歎了一口气后閉上眼睛道:“我有點累,多謝夫人賜訪了。”
趙雅本舍不得這么快离去,聞言無奈站直起來,但嬌軀忽又前俯,低頭以香□印在他大嘴上,溫柔地吐出香舌。
項少龍怕她由吻技識破身分,忙改變方式,粗野地吮著她靈活的舌頭,同裝作勉力地探出色手,狂暴揉毀她的酥胸。
豈知趙雅不但不怪她狂妄粗野,還傾身相就,并抖顫起來,春情蕩漾。
正銷魂間,趙雅猛地抽身后退,臉紅如火,嬌喘連連道:“不!你現在絕不可放縱。”又橫他一眼道:“傷好了后!你要人家怎樣陪你,人家就怎樣陪你吧!”
項少龍重溫舊情,欲火焚身,輕歎一口气道:“夫人請恕鄙人難以起身相送了。”
趙雅嫣媚一笑,□娜去了。她前腳才走,紀嫣然芳駕即臨,見到項少龍可怖的模樣,熱淚立時奪眶而出,到知道真相時,始化憂為喜。
項少龍坐擁著滿怀芳香的美人道:“你見過龍陽君沒有?”項少龍坐擁著滿怀芳香的美人道:“你見過龍陽君沒有?”紀嫣然欣然道:“你這人真厲害!什么都瞞你不過。唉!我這做妻子的竟是最后一個知道自己夫君受傷的人。心焦如焚時,還要強迫自己先去采那愛扮女人的家伙,以避嫌疑。這還不止,來見夫君時,又要以野女人的身份拜見自己夫君的如夫人,給她以審犯的目光語气攔路盤問,夫君啊!你來給嫣然評評理,還我個公道好嗎?”項少龍听得頭大如斗,一對手滑入了她的衣服□活動著,好轉移她的注意力,又改變話題道:“遇襲前龍陽君和我大說心事,勸我對你要痴心妄想,因為紀才女愛上的既不是董匡,也非李園,而是六國的頭號通緝犯項少龍。”
紀嫣然在他無禮的手下抖顫扭動,喘著气道:“六國頭號通緝犯,少龍你的用語真是新鮮有趣。唔!難怪龍陽君一直盯著人家了。噢!少龍!你想弄死嫣然嗎?啊!再這樣,人家不肯放過你了。”
項少龍嚇得連忙停手,誰說得定有人會在此時來探傷呢?
紀嫣然伏在他身上臉紅似火,喘息著道:“少龍猜到偷襲者是那方面的人嗎?”項少龍撫著她粉背道:“我想听听才女的意見。”
紀嫣然咬著他的耳朵道:“最大的疑凶當然是信陵君,我才不信他今趟沒有派人來邯鄲,好奪回被你偷了的魯公秘錄。不要說他,我看誰都在打秘錄的主意。”
項少龍苦惱地道:“若秘錄是在郭縱手上,那李園和郭秀儿的婚事就必可談攏了。”
紀嫣然坐直嬌軀,傲然道:“若我即時絕了李園的心,他們的婚事可一說便合。”
項少龍恍然大悟。像郭秀儿這种家世顯的絕色美女,沒有男人會嫌棄的,問題只是關乎在名份上。
郭縱自然不肯讓女儿屈居人下,更不要說作妾嬪了。
但李園的難處卻是必須虛正至之位以待紀嫣然,這就是与郭秀儿婚事尚未能談攏的主要原因。
紀嫣然記起前事,惊疑道:“我看項郎比魯公更厲害,魯班便設計不出你那些使人拍案叫絕的攀爬工具了。”
項少龍心叫慚愧,与紀嫣然親熱一番后,烏卓等大隊人馬,借探望他作借口回來了。
這俏佳人難舍難离的走了后,烏卓、荊俊、烏果和善柔都聚集到房□來与他商議。
趙致亦早來了,這時隨眾人來看他。
坐好后,項少龍微笑道:“假設今晚樂乘給一批蒙著頭臉□人斬了首級,你們說別人會怀疑是誰干的呢?”眾人無不心頭劇震,瞪大眼看著他。
他的行事太出人意料了。
善柔姊妹“啊!”一聲叫了起來。
趙致探手過去,緊握著善柔的手,感動得眼也紅了起來。
荊俊奇道:“兩位嫂嫂和樂乘有深仇大恨嗎?”項少龍心中暗歎,樂乘一直是趙穆的頭號爪牙,趙穆那些傷天害理的事怎會欠得他一份。
趙致听這小子毫無嫌隙地喚她作嫂嫂,欣喜地瞧他一眼,才紅著臉垂下頭儿。
善柔對“嫂嫂”之稱是一副受無愧的樣儿,雙目寒光一閃道:“當日來捉拿我善家上下的人正是樂乘,他還……唉!”黯然垂首道:“我不想再提了!”旋又抬起頭來,咬牙切齒道:“我要親手把他的人頭砍下來。”烏卓慎重地道:“三弟真有把握嗎?樂乘這人狡猾怕死,出入均有大批好手護衛,現又正值城內草木皆兵之時,恐怕不易得手。”
項少龍胸有成竹道:“能人所不能,生命才可顯出真趣,刺殺講的是策略,只要能准确把握到樂乘的行蹤,我們就可精心策划出整個行動,定下進退和掩人耳目的行刺方法。”
烏卓仍猶豫地道:“這樣做會否打草惊蛇,教人知道我真的到了邯鄲呢?”善柔不屑地道:“膽小鬼!”
烏卓登時色變。此人极重榮辱,怎受得起這么一句話,尤其出自女人口中。趙致大吃一惊,怨怪地搖撼著善柔手臂。
項少龍不悅喝道:“你難道不知我最尊敬烏大哥嗎!竟政以下犯上,快給我道歉!”
善柔也知自己過份了,竟“噗哧”一笑,道:“我說的不是烏大哥,只是見小俊發著抖,才沖口說他是膽小鬼,教烏大哥誤會了。”
荊俊瞪大眼睛,一副被冤枉了的神態,及見趙致向他頻打眼色,惟有把這只死貓硬吞進肚內去。
烏卓那能真的和她計較,亦知在善柔來說,這可算是變相的道歉了,搖頭苦笑道:“我非是膽怯,而是希望輕重有序,不玫因小失大吧了!”
荊俊愛屋及烏,忙打圓場道:“膽小的只是我這小鬼吧!烏大哥神勇無匹,怕過誰來。”
眾人都給他夸大的言詞惹得莞爾失笑,气氛頓時緩和融洽了。
項少龍分析道:“樂乘是個非常危險的人物,動輒可使我們全軍覆沒,最大的問題,是誰也弄不清楚他究竟是仍忠于趙穆,又或早給孝成王拉攏了過去,更大的可能是他只忠于自己,就像牆頭上的小草,那方風大勢強,便靠向那一方。”
待眾人完全消化了他的說話后,續道:“假設趙穆明要造反,那今天他就必須向樂乘和盤托出我們跟他的關系,好增強樂乘的信心,也免致在調配上出現問題,那時就非常危險了,你們明白我的意思嗎?”善柔姊妹、烏果和荊俊均眉頭大皺,顯然把握不到項少龍所指的危險。只有烏卓長長吁出一口气道:“是的!我明白為何必須先干掉樂乘了,因為假若他是孝成王布置趙穆陣營內的奸細,自然會立即把我們的底細告知孝成王,那時我們死了都不知是什么一回事呢。”
善柔等這才恍然。
項少龍微笑道:“殺死樂乘,還另有個大大的好處。”
今趙連烏卓都要大惑不解了。
項少龍淡然道:“我們把整個刺殺行動弄成似是而非,看似是我項少龍所為,但細想又覺不像的模樣。憑著樂乘牆頭草的特質,趙穆与孝成王必然互相猜疑,都以為對方是借我項少龍作掩飾干的,你們說會帶來什么樣的后果呢?”眾人听得無不傾服,誰人能想得如此周詳呢。
荊俊歎道:“兩人自是疑神疑鬼,摩拳擦掌,立即要作正面沖突了。”
烏卓點頭道:“最好那昏君立即召回廉頗或李牧其中一人,回師勤王保駕,那趙穆便被逼要馬上發兵叛變,我們亦有机可乘,在渾水□捉了趙穆這條大魚了。”
善柔皺眉道:“但最大的問題是怎樣才可砍了樂乘項上的人頭呢?”項少龍從容一笑,待要回答時,手下來報,田單到了。
項少龍心中懍然。
現在邯城內,他最顧忌的人,就是田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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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暗夜殺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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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單進了寢室后,在那劉中夏、劉中石兩兄弟左右隨護下,逕直來至榻旁,親切地道:“自有一股威凌天下的气勢,更是提高警惕,不敢說錯半句話,點首施禮后道:“由于最近生活荒唐,酒色過度,只浸了一會河水,便受寒涼所侵。噢!田相請坐!”
田單微笑搖頭道:“很多時我都歡喜站著來說話。嘿!看董兄兩眼神光照人,怎會是酒色過度的人呢?只是一時用過了力道,故易受濕寒吧!”
項少龍知道難以在此人面前作假,真正地苦笑道:“看來是這樣了!”
田單定神看了他一會后,淡淡道:“董兄手下的儿郎們,是否由董兄一手訓練出來的呢?”他這么一說,項少龍立即知道那天自己硬闖城門迫孝成王表態時,此人必有份在旁觀察,心下懍然,知他動了疑心,卻若無其事道:“要養馬,首先就要防□別人來偷馬,南方多蠻夷,所以鄙人每天都訓練他們,好作防備。”
田單沉呤片晌,點頭道:“若董兄能把我大齊的兵將,練成像董兄手下儿郎們那樣悍不畏死的精英,虎狼之秦又何足懼哉?”項少龍放下心來,原來田單看上自己這點長處,暗叫厲害。
他項少龍最大的長處,就是把特种部隊那一套,搬到這戰國的時代來。
而這長處一下便給田單抓個正著。
兩人對視頃刻后,項少龍閉上眼睛,好一會才睜開來,瞧著正凝視著他的田單道:“鄙人明白了,田相請給點時間董某。”田單想不到他如此坦白直接,反覺愕然,旋即欣然道:“我明白董兄乃忠于情義的人,否則亦不會拾命救回龍陽君了。換了誰在那种情況,都只會自行逃命。”
項少龍裝作因傷口牽扯痛得皺了一下眉頭,搖頭道:“當時鄙人絕沒有想過其他事,只知同舟共濟,應付危難。”
田單雙目神光一閃,沉聲道:“听龍陽君說,董兄當時早有所覺,未知董兄為何能有此先見之明呢?”項少龍給他的眼光和問題弄得渾身不自在,恨不得也快點离開,裝出疲倦神色,淡淡道:“或者是与馬儿相處多了,沾染了點它們敏銳的靈覺,其實每逢有大災難來臨,甚或天气的突然轉變,上至飛禽走獸,下至蛇□螻蟻,均有异樣舉動。”
畢竟項少龍并非犯人,他總不能鍥而不舍,問個不休。
田單歎道:“董兄确是非常之人,今次偷襲的主使者不知走了什么倒霉運道,竟遇上了董兄,致功虧一簣。以董兄如此人材,楚王考烈或者會看走了眼,但春申君黃歇怎會把你輕輕放過呢?”他雖似在抬捧項少龍,但其實步步進迫,誓要摸清對方底細。
項少龍暗叫不妙,此人才智高絕,一不小心,給他抓著尾巴就完了。苦笑道:“春申君恐怕連我的樣子是怎樣都記不清楚,有什么放過不放過?董某對楚人早心淡了,再不愿想起他們。”
今趟輪到田單暗叫厲害,項少龍“□話家常”式的答話,教他更覺此人高深莫測,使人難以捉摸。點頭道:“楚人目光短淺,只求眼前安逸,又屢錯不改,确是不值一提。但若楚國落入李園掌握中,董兄認為會出現一番什么局面呢?”項少龍冷哼一聲,哂道:“李園此人薄情寡恩,心胸狹窄,縱情酒色,靠的又是裙帶關系,能做出什么大事來?”田單只目射出如電神光,凝定在他面上,啞然失笑道:“董兄确是識見過人,教田某怎能相信你只是個甘于養馬的人哩!”
項少龍整條脊骨都寒滲滲的,干咳一聲道:“田相太夸獎董某了。”
田單正容道:“董兄若有經世之志,就不應留在趙國這垂死之地,應為伏櫪之驥,其志放于千里之外。董兄乃聰明人,當明田某之意。”
項少龍知他仍只是在招攬自己,反放下心來,頹然挨到枕上,歎了一口气,卻不說話。
田單雖乃雄辯滔滔之士,卻拿他沒法,輸到他苦笑道:“董兄可是有什么難言之隱?”項少龍裝作辛苦的勉強坐高了點,挨著榻子捧額沉吟道:“還不是因為先父遺命,著鄙人回趙設置牧場。生死有命,很多事鄙人都不大放在心上,只不過与田相一見如故,感激田相知遇之恩,才想到再作好好思量,希望田相体諒鄙人的苦衷。”
他坦白若此,田單覺察到很難再迫他立即表態,深吸一口气后奇鋒突出道:“偷襲者定然与項少龍全無關系!”
項少龍吃一惊,裝傻道:“田相有何卓見?”田單踏前一步,輕拍了他肩頭,微笑道:“但愿有一天董兄能踏足齊境,田某必以上賓之禮款待先生,好好休息吧!過兩天董兄复元時,我希望能到董兄的牧場打個轉。”
竟避而不答項少龍的問題,就那么走了。累得項少龍滿肚疑問,不知此君尚有什么高深后著。
吃晚飯時,各人均因即將來臨事關重大的刺殺行動引至心事重重,气氛并不熱烈。
趙致隨便吃了點后,便放下筷子,看著項少龍開怀大吃。
荊俊是唯一神情特別興奮的人,逗趙致道:“致姊啊!不吃飽你那來力气呢?”趙致低聲道:“人家不餓嘛!”
善柔低罵道:“真沒有用,又不是有人來刺殺你,一副坐立不安的樣子!田貞田鳳這時過來為各人添酒,烏卓阻止道:“今晚不宜喝酒!”轉向項少龍笑道:“龍陽君派人送了兩大壺酒來,一是藥酒、一是補酒,哈!我看三弟今趙麻煩了。”
項少龍對龍陽君的感激和關怀大感頭痛,苦笑無言。善柔冷哼道:“讓他給人宰掉不是一了百了嗎,偏要拾命救他,惹得一身煩惱。”
趙致惶然道:“大姊啊!”
善柔瞪她一眼道:“你就只懂做應聲□。”
項少龍惟有和烏荊兩人對視苦笑。
善柔拍拍小肚子,伸了個懶腰,粗聲粗气道:“今晚的行動千万不要少了我,現在本夫人先去睡一覺好的,你好□給我准備一副那些飛牆攀壁的玩意,我要最好的。”
在眾人目瞪口呆中,說做就做,回房睡覺去也。田氏姊妹忙分出一人,服侍她去了。
趙致戰戰兢兢向各人道:“諸位大人有大量,切勿怪柔姊,她……”項少龍笑道:“致致放心,沒有人會真個怪她的。”
烏卓點頭道:“不愧是慣于刺殺的高手,懂得行動前盡量休息和松弛,我們好應向她學習。
“此時烏果領著蒲布的拍檔劉巢到,苦候消息的眾人大喜,請他坐下。
略訴离別衷情后,劉巢道:“小人接到蒲布的通知后,立即聯絡刻下正在樂乘府內辦事最可靠的几位兄弟,做了一番工夫,終有點眉目了。”
眾人大喜聆听。
劉巢道:“樂乘是個非常謹慎的人,兼且做盡坏事,怕人舍死報复,所以行隱秘,出入均有大批高手護著,到現在仍有我們的兄弟能打進他內圍的圈子□。”
荊俊愕然道:“你不是說有點眉目了嗎?”劉巢道:“平時是那情況,但這兩天邯鄲城內形勢緊張,樂乘抽調了大批府內家將,加入了他的親衛隊□,因此我們亦有兩個兄弟混了進去,否則真是沒有臉山來見項爺了。”
項少龍皺眉道:“他像是很怕我會對付他似的!”
劉巢愕然道:“項爺和他有深仇大恨,他自然得要命哩!”
這回輸到項少龍奇道:“他和我有何直接仇恨呢?”劉巢一怔道:“什么?項爺竟不知舒儿是給他和趙穆輪奸致死嗎?他事后還侃侃而談,自詡曾恣意玩過了項爺的女人呢。”
項少龍劇震道:“什么?”烏卓怕他過于激動,安忍兩句后問劉巢道:“今晚樂乘會在那□呢?”劉巢道:“這些天來他為了城防問題,大部份時間都留在東門旁的指揮衛所,很少回家,事實上他亦恨不得可以不回將軍府去。”
項少龍壓下心中悲憤,但想起舒儿死狀之慘,又熱血上涌,沉聲道:“他怕什么呢?”劉巢道:“樂夫人是考成王的妹子,趙雅的姊姊,非常厲害,樂乘有點怕她,在外面胡攪鬼混都要瞞著她。”
趙致擔心地道:“若他今晚仍留在指揮衛所,我們那有机會呢?”劉巢道:“他另外還有三處別府,好放置新弄回來的女人和別人贈給他的姬妾,此人殘忍好淫,最愛淫虐美女,給他弄得殘廢或死去的女子數不胜數。最近邯鄲一位大臣開罪了孝成王,由樂乘負責抄家誅族,他私自留下了對方兩名美妾,准備享用,這兩天他尚未有暇去做這傷天害理的事,所以我們估計他這兩晚定會忍不住溜去一逞大欲的。”
項少龍心下恍然,至此才明白到朱姬對樂乘恨怨的起因,不過現在縱沒有朱姬的囑咐,他也□不會放過樂乘了。
烏卓再詣問有關樂乘的一切,包括那藏嬌別府的位置,將乘親衛的情況,与及甚□有關系的細節,劉巢逐一詳細答了。烏卓問完后,向項少龍夸獎劉巢道:“劉兄弟确是了得,顯然一直都在做工夫呢。”
劉巢謙虛地道:“自大梁之行后,我們這群兄弟誰不愿為項爺賣命,在我們眼中,天下英雄人物,無一人能及得上項爺。”
項少龍回复了冷靜,點頭道:“今次事了后,你們就隨我回咸陽吧!以后有福同享,客气話再不說了。”
劉巢大喜謝過。
項少龍親自把他送出去,叮囑他著令混在樂乘親衛內的己方兄弟,今晚千万要找個借口,不可隨行,才返回內宅。
烏卓等去預備今晚的行動,只利下趙致和那雙美麗的越國攣生姊妹花。
項少龍定下神來,又想起命薄的舒儿,心如鉛墜,很不好受。
回邯鄲后,他一直接触到的都是樂乘客气可親的一面,雖明知是虛情假意,但總沒有什么直接的仇恨,現在當然全改變過來,恨不得把這奸賊碎□万段。這种人死了,對人類實有利無害。
項少龍對這時代最看不過眼處就是把女人視作玩物和奴隸的態度。有權勢者若趙雅等,說到底仍是依附著男人而生存。
人的權利應來自比較客觀公平的法律保障,想到這□,不禁想起了法家的李斯和韓非子,自己可否設法影響他們,使法治能代替了專言人治的儒家。
但細心一想,只要一天是君權至上,真正的法治始終是水月鏡花,毫不實在。
趙致這時迎上來挽著他道:“董爺啊!你現在的臉色很難看,真教人擔心。”
項少龍心中懍然,自己這种狀態,實不宜進行刺殺的任務,但又無法排遣因舒儿牽起了的情緒激蕩。
探手摟著趙致的腰肢,柔聲道:“致致今晚要留在這□,好好等我回來。”
趙致一震道:“啊!不!人家要隨在你身旁,不要小覷了人家的劍術好嗎?”項少龍手往下移,大力拍了兩記她的粉臀,正容道:“你的身手和劍術都非常高明,可是你卻從未試過殺人,那完全是另一回事,乖乖听我的話,明白嗎?”趙致想起要殺人,打了個寒噤,垂頭無語。
項少龍忽地想起松弛的妙法,湊到她小耳旁道:“致致你到房內等我,不准你身上有半件衣物,待會我進來立即与你歡好,听到了嗎?”趙致又羞又喜,“嚶嚀”嬌呼,脫出他的怀抱,不敢看他,逕自奔進房內。
田氏姊妹呆看著他們,似明非明。
項少龍把兩女招前,左右摟緊,又親又摸道:“明晚就輪到你們了!”
二更時份。
城東指揮衛所大門開處,馳出一隊約二百多人的騎士,布成陣形,開上長街,再轉左折入靠城牆的快道,沿城巡行。
除了頭尾各有四個燈籠作照明外,隊伍中間的部份沒入了黑暗□,教人看不真切。
兩排各四十人的騎士,列成長形,一個接一個靠外檔而走,像兩堵活動的牆般護著走在中間的五組騎士,人人手持長盾,向著外側,即使有人在屋檐或道旁放箭偷襲,亦休想可一下子射中他們。更不用說中間的騎隊了。
中間那組騎士人數特多,足有五十人眾,外圍者都持著高盾,教人知道這組內有著重要的人物。
其他四組各約二十人,均手提長矛,既可沖刺,又可作擲擊之用。
在秋風疾吹下,更見肅殺森嚴之气。
蹄聲踏碎了深夜的宁靜。
組与組間隔了足有三十多步,就算遇上伏擊,亦很難將他們完全包圍,除非敵人兵力十倍于他們。走了半里許路后,人馬离開靠著城牆的車馬快道,折右回到城□去。
天上厚云重重,不見星光月色。
一直追蹤著他們的精兵團隊員,忙攀往高處,借火光在敵人視線難及處,向最近的隊友發出訊號,指示樂乘隊伍的位置。
苦守在樂乘別府外的項少龍等人,迅速判斷出樂乘開來的路線,作出布置。
項少龍等伏在屋檐上,他們連頭臉都緊□在黑布□,只露出一對眼睛,有若一群只在黑夜出動的幽靈。當看到昏暗的燈籠光線出現在長街遠處時,提到喉嚨的一顆心才放了下來。
假若樂乘不是由這方向來到別府,今晚的行動只好作罷。
蹄聲滴簽中,獵物由遠而近。
左旁的烏卓道:“樂乘雖荒淫邪惡,但不愧趙國名將,只看這兵陣便知他果有實學。”
右旁的善柔低聲道:“樂乘是我的,我要親手割下他的狗頭來。”
項少龍故意挨了過去,以嘴輕嚙了她耳珠,才耳語道:“這是個城市的捕獵場,誰的本領大,誰就可有最大的斬獲。”
善柔秀眸寒芒一閃,別過頭擺出不屑看他的姿態,卻沒有挪開嬌軀。
項少龍泛起銷魂刺激的感覺。
此時提著燈籠的先頭部隊已來到他們隱伏的下方,走了過去。
敵人一組、一組地奔過長街,气氛愈趨緊張。
項少龍知是時候了,輕撞了烏卓一下,此時有樂乘在內的最多騎士那組人,剛來到眼下那截街心處。
烏卓發出一下尖嘯,畫破了有規律的馬蹄聲。
敵人無不駭然大震,往兩旁望去。
“颼颼”聲響個不斷,伏在兩旁屋檐上的精銳團員,弩箭齊發,取馬而不取人。
戰馬的慘嘶聲,人的怒喝聲,震天響起。
燈籠墮地,黑暗□戰馬吃惊跳躍,情況混亂。
可是整個隊形仍能大致保持完整,足見趙軍确是訓練有素的精兵。
烏卓知是時候了,再發出攻擊的暗唬。
項少龍仍未動作,善柔已豹子般扑出屋檐,先落下了几尺,然后凌空飛出長索,扣挂著腰間的攀爬工具,天兵般在暗黑中來到大街的上空處。
同一時間兩旁擲出十多個燃著了的火球,隱約□照出了敵人的位置,而此刻敵人仍以為攻擊者由兩旁攻來,茫不知大群煞星早到了頭上處。
這批天兵擲出的飛刀,准繩力道均無懈可擊,當敵人惊覺時,最少一半人中刀墮馬,本是完整的隊形,立時潰不成軍。
失了主人的馬儿更是橫沖直撞,亂成一團。
樂乘那組人因是眾矢之的,受創最重,五十多人被放倒了近二十人,余者紛紛翻下馬背。
中刀者多是傷在面門或胸口的要害,剎那間宁靜的長街變成□棋馬倒的修羅地獄。
項少龍等借腰索從天而降。
項少龍腳未触地前,左右撐出,兩名來不及下馬的敵人面門中招,飛角馬下。到他落在地上時,血浪出鞘,三名扑來的敵人登有兩人了賬,另一人給善柔由后砍了一刀,慘呼著倒向項少龍。
項少龍一閃避開,環目一掃,只見地上燃燒著的紅光□,十多名親衛正護著神色仍算冷靜的樂乘,往一旁的巷口退去。
長街喊殺震天,精兵團員由兩旁扑出,手持巨斧,赶殺著潰不成軍的敵人,使樂乘那組人變得孤立無援。
項少龍与烏卓打個眼色,領著四名手下扑殺過去。
善柔有若出柙雌虎,劈翻了兩人后,再擲飛刀,后發先至,竟搶在項烏兩人前頭,射進其中一人咽喉內,不愧第一流的女刺客。
樂乘大喝道:“上!”
登時有五人扑前迎往項烏等人,他自己卻繼續退卻。
項少龍大喝道:“樂乘奸賊,讓我項少龍取你狗命。”
樂乘此時已退至巷口,心中大定,獰笑道:“有本事就過來吧!”
善柔從項少龍身側掠過,劍芒猛起,先一步迎上敵人。
項烏等怕她有失,忙搶前出手。一時刀光劍影,殺气翻騰。
這批人均是樂乘身邊最优秀的劍手,堪堪擋著他們。
樂乘正要轉身逃入棋巷時,掩護他的人紛紛中箭倒地。
荊俊領著數人跳將下來,把樂乘等迫得倉皇退回街上。
前方的人這時已支持不住,紛紛濺血倒地,樂乘無奈下大喝道:“跟我來!”
剩下來的六個人隨他往項少龍等處奔過去。
樂乘一聲厲叱,唰的一劍劈出,快逾電閃,轉眼和項少龍交換了三劍。
他的耳力那及得上項少龍,到最后一劍時,抵擋不住,震得倒退了三步。荊俊此時清除了攔路的敵人,一個空翻,落地前蹴起雙飛腳,不分先后,“砰!”的撐在樂乘背心處。
樂乘蹌踉前仆,頭盔掉地。
劍光一閃,剛腰斬了一名敵人的善柔不知由那□扑出來,搶在項少龍前,嬌叱聲中,樂乘立即人頭落地,身首异處,慘死當場。
烏卓執起首級,發出撤退的號令。
橫過長街上空的長索亦紛被套回,不留半點痕亦。
整個行動,不出半盞熱茶的工夫,徹底体現了特种部隊高效率的精神和有若爆炸的攻擊力量。
熊熊火光□,地上全是□体和血泊內呻呤的趙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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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城守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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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穆清早便來找項少龍,兩眼布滿紅筋,眼神閃爍不定,顯是亂了方床。
項少龍确是仍未睡醒,惺忪中掙扎起來,擁被而坐問道:“侯爺為何險色變得比我還要難看?”趙穆坐到榻沿,定睛打量著他好一會后,才沉聲道:“你的傷勢如何?”項少龍試著艱難地活動一下兩條手臂,擺出硬漢的樣子,悶哼道:“其實只是皮肉傷,不過受了風寒,躺了一天一夜已好多了。”
趙穆并沒有怀疑,事實上在此次有命回來的人中,如今尚沒有人能爬起榻來,項少龍假若龍精虎猛,才是怪事。
趙穆“唉!”的一聲惱道:“樂乘昨晚出事了!”
項少龍“劇震”失聲道:“什么?”看著項少龍瞪大的眼睛,趙穆歎道:“昨晚樂乘返回別府途中遇襲,頭都給人砍掉,二百多名親衛非死即傷,唉!”
項少龍駭然道:“那個項少龍真的這么厲害?”趙穆冷哼道:“事發時附近民居的人确听到有人自稱作項少龍,不過這批人全蒙著頭臉,無人能看到真臉目,事后搜捕的人發覺城東一批城兵亦被人干掉了,只留下些攀城的長索,可是城牆外卻不見足印。”
項少龍“精神大振”道:“那么說項少龍仍應潛伏在城內,侯爺還不赶快挖他出來。”
趙穆气道:“還用你教嗎?現在整個邯鄲城都給翻轉了過來,除非項少龍和他的人變成了會打洞的耗子,否則定要現形。可是直到此刻連□影子都摸不著,你能告訴我是什么一回事?
“他顯然心情惡劣,失了平時對這董馬痴的器重和客气。
項少龍心中好笑,裝出沉思的樣儿,好一會后才道:“誰坐上了城守之職?”趙穆頹然道:“暫時該是成胥!”
項少龍色變道:“此事相當不妙。”
趙穆道:“你明白了,樂乘一死,最大的得益者就是孝成王。對項少龍有什么好處?項少龍若要殺人,何時才輪到樂乘。孝成王這一著确是心狠手辣,說不定是趙雅那賤人教他。項少龍若能來去自如,我和孝成王早沒命了。”
項少龍咬牙道:“先下手為強,侯爺若能通過晶王后下毒,豈非可一舉解決所有問題嗎?”趙穆苦笑道:“你當晶王后是我的手下嗎?她才不會蠢得直接參与弒殺行動。但假若能殺死孝成王那昏君,我會有操縱她的方法,唉!你教我現在該怎么辦?”項少龍大樂,終弄清楚了這奸賊和晶王后的關系了。看來他們只是在互相利用。
趙穆見□沉呤不語,還以為他在動腦筋為自己籌謀,長長吁出一口气道:“有些事急也急不來,幸好我尚有你這支無人知道的奇兵,仍未算一敗涂地,但少了樂乘,自是聲勢大弱,田單絕不會像以前般熱心對待我了。”
站起來道:“先養好傷再說吧!我還要見見其他人,好安撫他們的心。你設法再由趙雅處探听消息,看孝成王有什么動靜。”
項少龍道:“侯爺小心有人會變節,人心叵測,很難說哩!”
趙穆沒好气道:“這個本侯怎會不曉得,以后有事我才再找你。”
趙穆去后,項少龍躺在榻上,思潮起伏。
田氏姊妹來為他梳洗更衣時,善柔神采飛揚以輕快的腳步似小女孩般一蹦一跳走了進來,含笑來到他身后,香肩輕碰了他一下,得意洋洋道:“最大那頭老虎是誰打的呢?”項少龍失笑道:“當然是另一頭雌老虎,董某甘拜下風了。”伸手往后,把她摟得緊貼背上,帶來高度的刺激。
善柔心情极佳,任他輕薄,出奇溫柔地道:“我們只傷了十多人,真是奇聞罕事,說出來都沒有人相信。不若索性把田單都干了,那時你要人家怎樣從你都可以,像她兩姊妹那樣也行。”
田貞姊妹立時俏臉飛紅。
項少龍大感頭痛,扯開話題道:“你那乖妹子到那□去了?”善柔掙脫了他的后抱,嗔道:“不要顧左右而言他!算什么好漢子?”正他梳頭的田貞輕輕道:“致夫人到外面去探听消息。哎喲!”當然是給善柔扭了一記。
項少龍轉過身來,捋起衣袖道:“這么霸道的女人,我老董還是首次見到,讓我把馴野馬的功夫,搬來對付你!”
善柔挺起酥胸,來到他身前,杏目圓瞪道:“你敢!”
田貞田鳳知他又大耍花槍,都含笑偷看。
項少龍伸出大手,往她臉蛋擰了一下,在她用撥來前,縮了回去,笑道:“姊姊進步多了,只是動手而不出刀子。”
善柔“噗哧”一笑,白他一眼,那樣子既嬌媚又可愛。項少龍不由色心大動,想把她抱個滿怀時,善柔卻溜了開去,到了房門處,才回首嬌笑道:“你還未夠本領令本姑娘心動,回家再多學几年功夫吧!”笑著走了,銀鈴般的笑聲像風般吹回來。
項少龍恨得牙□□時,田鳳笑語道:“柔夫人其實心中愛煞了董爺,平時總愛和我們談著你的。”
項少龍挽起兩女腰肢,柔聲道:“那你們呢?”兩女嬌羞垂首。
看著兩女同一個模樣,不同的嬌態,項少龍給善柔撩起的色心化成了原始的欲火,暗忖今天邯鄲亂成一片,要探視傷勢的人昨天又來齊了,偷得浮生半日□,不若和這對玉人儿風流快活一番,也不枉此刻。
心到手到,登時一室春意。
兩女苦候的恩寵,終在這美妙的時光,降臨到她們身上。
項少龍醒來時,田貞田鳳動人的肉体,仍像八爪魚般把他纏緊不放,故他只略動一下,立時把這對嬌慵欲死的姊妹花惊醒過來。
兩女一看窗外,只見陽光漫漫,嚇了一跳,忙爬起身來。
項少龍被她們玉芽般粉嫩雪白的美麗肉体弄得意亂情迷,差點壓不下想把她們拉回榻帳內的沖動,不過記挂著邯鄲的情況,才勉強起床。
兩女欣然為他再梳洗穿衣。
看著她們玉臉孕含著的幸福和快樂,項少龍心神皆醉,兩手像她們般沒有半刻□著,弄得兩女小耳都紅透時,才出房去了。
大廳靜悄悄的,半個人影都見不到。
項少龍甚感寫意,這种宁逸的气氛,實是罕有,涌起懶洋洋什么都不想做的感覺,走到一張臥几躺了下來。
田貞此時整理著衣衫婀娜多姿地走了出來,來到他旁盈盈跪下柔情似水道:“董爺愛吃什么東西?奴家去弄來給你。”
項少龍給她一提,肚內頓似餓雷打鼓,伸手摸著她臉蛋道:“隨便好了!嘿!那頭雌老虎到那□去了。”
田貞忍俊不禁道:“老虎白天自然是躲在虎穴□睡覺!小鳳服侍她去了。”言罷歡天喜地去了。
項少龍□眼假寐時,荊俊和趙致聯袂回來,看兩人沒有芥蒂地言談甚歡,他更感天朗气清,心怀大放。
樂乘一去,整個悶局都改變了過來,主動已穩操于手上。
荊俊和趙致陪他進膳時,后者道:“我從未見過邯鄲城變成這個樣子,街上處處都是趙兵,逐家逐戶去搜查問話,我們行館的武士都被征召了去幫手,弄得人心惶惶。”
項少龍一邊狼吞虎□,邊問道:“是否有人認為是我干的呢?”趙致以崇慕的眼光看著他道:“董爺你最厲害就是沒有出動飛針,那已成了你的招牌,所以現下人人疑神疑鬼,我師傅甚至怀疑是李園干的,嘿!真是好笑!”
荊俊道:“我從未見過致姊這么開心的。”
趙致橫了荊俊一眼,嗔道:“真多事!”
荊俊連忙微笑賠罪。
項少龍心想這就叫一物治一物了,道:“大哥到那□去了?”荊俊道:“大哥回牧場去了。”壓低聲音道:“趁趙人把注意力集中在民居時,送那些受了傷的兄弟回牧場治理休息,免得被人發覺出破綻。”
項少龍放下心來。
烏卓為人精明謹慎,必有瞞天過海之法。
荊俊又道:“大哥本來想找三哥說話,但三哥……嘿!”
趙致杏目一瞪道:“小俊你為何吞吞吐吐,究竟你三哥怎樣了?”項少龍那會怕趙致,由几底探手過去,摸上趙致的大腿,這嬌娃儿立即住口垂頭。
田鳳這時捧著一壺酒,由膳室走出來道:“董爺要不要嘗嘗龍陽君送來的補酒?”荊俊鼓掌道:“三哥最需要就是這東西,你也過來陪我們喝兩杯吧。”
兩女的俏臉立時燙了起來。
項少龍啼笑皆非,啞然失笑道:“若非虛不受補,凡男人都需要這東西,來!把貞貞都喚來,大家高興一下。”
時間就這种歡樂的气氛□度過。
到黃昏時,善柔才精神地离開臥室,拉著趙致到后園拜祭父母親族的亡魂。
荊俊最愛熱鬧,領著十多名手下,名之為探听消息,其實卻是去亂闖□逛。
項少龍沒有阻止他,因為這才合理,他們沒理由對邯鄲的事不聞不問的。
心中記挂著紀嫣然,但卻知自己不宜出門,惟有壓下這誘人的想法,找著田貞田鳳□,逗得她們心花怒放。
其他男人歡喜的只是她們的肉体,那有人肯听她們傾吐心事?
趙致現在已成了他半公開的情婦,索性留下不走,他也不忍拂逆。,吃過晚飯,當項少龍以為將可過一個安靜晚上時,忽來速之客,竟是平山侯韓闖。
在廳內坐下后,韓闖細察他的容色,點頭道:“董兄真是比馬儿還強壯,臉色比昨天好多了,傷口還痛嗎?”項少龍道:“侯爺有心,今天确好了很多。唉!想不到樂乘將軍就這么去了!”
韓闖露出冷酷神色,不屑地道:“這世上有些人假若忽然給人殺了,事后定沒有人可猜出是誰行凶的。因為被他害過的人實在太多了。若有机會,我也會插他兩劍,昔日樂乘駐守趙韓邊疆時,便曾多之侵入我境犯事,兩手染滿血腥,哼!”
項少龍一陣心寒,平日見韓闖与樂乘稱兄道弟,骨子□卻是這么一回事。故作惊訝道:“原來樂將軍是這么一個人嗎?”韓闖道:“不要再提這個人了,讓我們商量一下將來的事。”
項少龍心中嘀咕,難道他又要慫恿自己去對付李園?
韓闖接過田鳳遞來的香茗,色迷迷地看著她的背影,□了一口涎沫,才靈魂歸位道:“董兄今次回趙,不外是希望有一番建樹。但養馬終是養馬,頂多變成二個烏氏,与官爵無望,董兄認為我這番話對嗎?”項少龍心想就算我真是董匡,也絕不會到形勢更弱于趙國的韓國等死,表面上卻道:“侯爺看得起鄙人,自是不胜感激,只不過……”韓闖打斷他道:“董兄誤會了,當然哩!若董兄要來敝國,本侯定必倒屣相迎。但今次要商量的卻是邯鄲城守因樂乘之死騰出來的空缺。”
項少龍呆了起來,韓闖身為韓人,那輪得到他來管趙人的事。至于城守一職,等若趙王的護駕大將軍,非是趙王最寵信的人,休想染指,那更是他沒有過,包括在夢□的時刻。
韓闖得意地道:“董兄想不到吧,但若知晶王后乃本侯族姊,便知我對趙國朝政并非沒有影響力。”
項少龍這才記起晶王后乃在三晉合的一的大計下,嫁与孝成王的韓國王族,自然与韓闖多少有點關系,不禁暗責自己疏忽,訝然道:“這個鄙人倒不知道哩!”
韓闖傲然道:“只要我在晶王后跟前說上兩句,包保她可影響孝成王的決定。
自趙穆失勢后,對孝成王最有影響力的人就是晶王后和趙雅了。”
項少龍心中懍然,知道自己像低估了龍陽君般看錯了韓闖。此人緊纏趙雅,固是因貪她美色,但更主要的原因可能是要通過趙雅擺布孝成王,從而兵不血刃的兼并趙國。這么看,趙穆充其量只是晶王后的一只橫子而已。
在這戰國時代中,誰不為生存而竭盡心智,明□暗□作著各种圖謀。
皺眉道:“孝成王不是選了成胥代樂乘嗎?”韓闖不屑道:“成胥是什么東西,硬將項少龍的功勞分了一半過去,才混至今天的位置。聲望能力均不足以服眾,現下是士急馬行田,暫時性的措施吧了!”
項少龍心意大動,若真的當上了城守,趙穆還不是他囊中之物,但想想卻又覺得孝成王絕不會上這個大當,苦笑道:“鄙人來到邯鄲日子尚短,屁股都未坐暖,連排列隊末的資格都久缺,韓侯不用費心了。”
韓闖興趣不減道:“董兄太小覷自己了,目前的你已在邯臣民中家傳戶曉,聲勢如日中天;從千頭戰馬的大禮、以至力挫楚人、硬闖城門、勇救龍陽君,若以你為城守,誰不認為最是稱職。”
項少龍搖頭道:“只是硬闖城門一項,便休想大王肯點頭。”
韓闖露出個狡猾的微笑道:“黑可以說成白,白可說成黑,靠的仍是一張嘴巴。若孝成王起用你,正可表示出他的豁達大度,用人唯才。董兄是万事俱備,久的只是說話的那張嘴巴吧!我也可以設法影響趙雅,有她兩人為你說項,何愁大事不成?”項少龍今次确是目瞪口呆,一顆心卻活躍起來,怔怔地看著韓闖道:“這番恩德,董某應怎樣報答侯爺呢?”韓闖見他意動,比他更為雀躍,哈哈大笑道:“大家自己人,還要說這种話嗎!來!我先安排你見晶王后一面,其他遲些再說。”長身而起。
項少龍忙裝作強撐著陪他起立,送他出門。
韓闖邊行邊道:“記緊絕不要和趙穆或郭縱牽上任何關系,且同時不要開罪趙雅或郭開,那樣城守之位,八成會落在你身上。嘿!孝成王對你救回龍陽君一事,确是非常欣賞!”
項少龍道:“龍陽君好了沒有?”韓闖哂道:“若你要躺上一天,那他最少要躺十天才行,噢!那對攣生姊妹花精彩嗎?”項少龍那還不知醉翁之意,心中暗罵,低聲道:“韓侯要她們陪你還不容易,不過最好能盡量不讓人怀疑我們間的關系,到我真個當上了城守,便不用懼怕了。”
韓闖無奈歎道:“董兄說得對,應是謹慎點的好。晶王后那處一有消息,我便來通知你。”
送走了韓闖后,項少龍差點要高聲大叫,以□出心內興奮之情。
誰料得到,干掉了樂乘后,竟帶來這樣妙不可這的可能結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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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掩耳盜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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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少龍尚未有机會轉身回府,雅夫人的車隊与韓闖交錯而過,駛進宅前廣場□。
項少龍歎了一口气,迎了上去,親自為她拉開車門。
趙雅淡淡看了他兩眼,柔聲道:“可以起來走動了嗎?”項少龍陪著她登階入府,活動著手腳道:“再不爬起來,悶也要悶出病來了。”
趙雅笑道:“你的身子比龍陽君好了,到現在他仍賴在榻上,看來沒有十天八天,休想复元過來。”
接著壓低聲音問道:“韓闖來找你干嗎?”項少龍不想她撞上善柔姊□,領著她往外宅的東軒走去,漫不經意道:“那會有什么好事?
這好色的家伙看上了鄙人那對攣生姊妹花,想借去風流快活,給我回絕了。哼!他不高興又怎么樣,我董某人最不歡喜這調調儿。”
這話真真假假,“真的”當然是韓闖确有此意,“假的”則是此非韓闖來找他的主因。但趙雅那能分辨,釋然點頭,還低罵了韓闖兩句。
項少龍暗叫慚愧,認真來說,他并不比韓闖好多少,因為田氏姊妹也是他由趙穆處接收過來的,分別處只是田氏姊妹是甘心從他吧了!
趙雅忽地挽起他手臂,由側門穿出軒外的園林,往園心的池塘走去,低聲問道:“你和趙穆究竟是什么關系?為何他對你特別照顧?今早又匆匆前來找你?”項少龍心中懍然,知道趙雅仍是為王兄效力,一聳肩膊道:“你問我,我去問誰?本人亦無須向任何人解釋為何某某人對我特別好,又或對我特別不好!我董匡管他的娘。”
兩人這時來到池邊,趙雅拉著他坐下來,笑道:“人家很愛看你生气的樣子,就像個撒野的孩子。”
項少龍沒好气地看她一眼,其實心底暗惊,以趙雅的仔細,他和趙穆的眉來眼去自是瞞她不過,只不知她有否把這情況告訴了孝成王呢。
趙雅小鳥依人般靠貼著他,皺起鼻子道:“唔!你仍是渾身藥味,真剌鼻!”
項少龍不悅道:“沒人叫你要跟著我嘛!”
趙雅花枝亂顫般笑了起來,狀甚寫意。
項少龍大奇道:“你的舊情人闖進城來行凶,你還像很有□情逸致的樣子,這算他娘的什么一回事?”趙雅隨手摘下石旁矮樹一塊尚未落下的黃葉,送至鼻端嗅著道:“這片葉子比你香多了。”
項少龍一呆道:“你不是在听我說話嗎?”趙雅美目往他瞟來,白他一眼道:“你嗓子既特別又充滿性格,人家想不听都不行呢。”接著“噗哧”笑道:“董馬痴原來也像其他人那樣,以為是項少龍到來殺人放火。不過不知者不罪,你既然不明邯鄲的情況,自然像盲人般只懂瞎猜了。”
項少龍心中暗笑,表面則大訝道:“難道不是項少龍嗎?那誰与樂乘如此深仇大恨,非置他于死不可。”
趙雅貼得也更緊了,誘人的酥胸有大半壓在他臂上,隨手黃葉拋進池□,仰望天上明月,柔聲道:“殺人定要有仇恨嗎?想知道是誰有可能殺死樂乘的話,得先告訴我趙穆今早來找你說了什么?唉!你難道不知人家關心你嗎?”項少龍苦笑道:“你真的對我那么好嗎?我看是怕我有什么三長兩短,截不住項少龍吧!”
趙雅俏臉一紅,微嗔道:“算是兩樣都有好了!夠坦白嗎?快告訴我。”
項少龍見她神態嬌美可人,勾起以前相處時打情罵俏的甜蜜回憶,一時呆了起來。
趙雅斂起笑容,歎道:“你這人總是獨行獨斷,不理別人,不知現在邯鄲危机四伏,一不小心,就誅家滅族的大禍,趙雅都保你不住,還要使性子。”
項少龍裝作無奈道:“他此行根本就沒有什么机密,只是來向我詢問楚國的情況。我看巨鹿侯頗有點心事,當時我還猜他是給你那神出鬼沒的舊情人嚇怕了呢。”
趙雅沉吟片晌后,幽幽一歎道:“這事本不應告訴你,但人家怕你受趙穆牽連,故迫得要說出來。”
項少龍心中大喜,知自己所料不差,樂乘果然是條兩頭蛇,在趙穆和孝成王間左右逢源,所以兩方面均以為行凶者是對方。
趙雅湊到他耳旁道:“樂乘之死,趙穆的嫌疑最大。”
項少龍裝作大吃一惊,失聲道:“什么?”趙雅道:“你知道這點就夠了,莫再追問究竟。唉!趙穆真蠢,以己算人,行錯了這步棋,王兄對他僅余的一點猶豫都不翼而飛,否則王兄仍會把事情拖著。”
項少龍皺眉道:“那王上為何不立即把趙穆抓起來?”趙雅冷哼道:“你知樂乘是在怎樣的情況下被殺的,二百多人,在不足半盞熱茶的時間內非死即傷,趙穆的手下還未有這种本事,所以定是有人在背后給他撐腰。而且沒有真憑實据,仍不可輕舉妄動。王兄雖很想把廉頗或李牧召回來,但這卻正中了行凶者的奸計。唉!我也在為王兄為難呢。”
項少龍暗叫了聲我的天,原來田單無辜地給卷進了這場事件□,說不定李園亦難以幸免,樂乘之死,确是影響甚廣了。
想念乃此,項少龍故作愕然道:“看來天我還是到牧場去好了,可以遠离是非之地,以后專心養馬,空□時抱抱女人,快快樂樂過了這一生就算了。”
趙雅嬌嗔道:“你還你,我還我,夫人的事与鄙人何關?什么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就像老天爺恩般漏他娘的一句半句過來,我才不希罕呢!若非念在給你挨挨碰碰時亦頗舒服,早把你轟出去了,還來問董某什么人家怎辦?”趙雅不但不以為忤,還笑得差點气絕,按著小腹辛苦地道:“你完成了承諾嗎?只懂怨人家,唉!和你一起光陰過得真快,只恨我還要入宮見王兄,待會人家來陪你好嗎?”項少龍苦笑道:“你若想我身上大小七處傷口迸裂流血,就即管來找我吧!這叫拾血陪玉人。”
趙雅嗔道:“你有借口拒絕人家,趙雅很若你厭嗎?”項少龍伸手解衣,哂道:“不信你就查驗一下,順便看看董某的真正本錢。”
趙雅浪笑著把他拉了起來,叫道:“你這了呢!沒有半點羞恥之心,不和瞎纏了,送人家到門外好嗎?”項少龍和她手牽手回到東軒,穿過回廊,往外宅走去。
趙雅心情出奇地暢美,竟哼著項少龍以前听慣的悅耳小調。
項少龍忍不住問道:“夫人今夜為何興致特高呢?”趙雅忽地容色一黯,垂頭不語,直到步出外,登上馬車,才抓□隔窗召他回來輕輕道:“項少龍走后,人曾多次想過尋死,但卻覺得太便宜趙穆了,且也想為少龍多做點事,現在成功在望,說人家應否開怀呢?”項少龍對趙雅的惡感再減三分,心內百感交集,脫口而出道:“若趙穆死了,你又怎樣呢?
“趙雅俏臉忽地燒紅了,含情脈脈看著他道:“本來還不知道,但昨天給你無禮一番后,才知道自己終找到了能取代項少龍的人,其他人都不行,這么說董大人明白了嗎?”□子放下,隔斷了項少龍的目光。
直至馬車去遠,他仍呆立廣場處,別有一番難以言述的滋味儿。
直至馬車去遠,廳當□只剩下善柔和荊俊,前者正興致勃勃地研究著攤開在方几上的地圖,后者頻打呵久,只是苦于無法脫身。
項少龍奇道:“她們呢?”善柔不耐煩地道:“誰知你是否舍得回來,我把她們赶入房內睡覺了。”
荊俊苦著臉道:“我又沒曾像大姊般睡足一整天,為何不順便赶我去睡覺呢?”善柔一手把地圖卷起,瞪他一眼道:“你的腳長在我身上嗎?自己不懂回房怪得誰來。”
荊俊失聲道:“剛才我說要去睡覺,是誰拉著我來看地圖的?”善柔自知理虧,猛地推了荊俊一把,嬌喝道:“快滾!現在有人陪我了。”
荊俊搖頭苦笑,向項少龍投來同情的眼光,一溜煙般遁出內當去。
項少龍拋開了趙雅的事,坐到善柔對面,道:“給我看你畫了些什么鬼東西出來?”善柔正要再把地圖攤開,聞這收到背后,杏目圓瞪嗔道:“你再說一遍!”
項少龍退讓道:“好姊姊!請給鄙人欣賞一下你嘔心瀝血的杰作好嗎?”善柔化嗔為喜,把帛圖攤在几面,喃喃道:“嘔心瀝血?你這人最懂夸張其詞。”
項少龍定神一看,立時給吸引了去。
這張邯鄲城內外一帶的地理形勢圖,极為精細,雖及不上二十一世紀借助空中攝影的行軍圖,但已是非常難得,想不到善柔有此本領,但這亦是一個出色刺客必須具備的基本條件。
善柔見他全神貫注,欣然指手畫腳,解釋起來。
項少龍听得不住點頭,默默記著。
到善柔說得小嘴都累了時,外面傳來三更的報時聲。
項少龍伸了個懶腰,打著呵欠道:“今晚陪我睡覺嗎?”善柔俏臉一紅,橫他一眼,珍而重之收起帛圖,搖頭道:“我現在沒有半絲睡意,你自己回房睡個飽吧!致致在我房□,倘若歡喜就把我這個把你看得比老天爺還大的妹子抱走好了。
“項少龍故作漫不經心道:“你睡不睡悉隨尊便!”便往寢定走去。
善柔跳了起來,□腰嗔道:“喂!”
項少龍心中好笑,停步而不轉身,背著她道:“善小姐有何指教?”善柔道:“你究竟肯不肯助我們姊妹對付田單?”項少龍這才扭轉虎軀,把手遞向她道:“來!到我的睡榻上好好商量。”
善柔左右臉頰各飛起一朵紅云,令這別具風格的美女更是明艷照人,狠狠盯了他一會儿,跺腳道:“去便去吧!若你只是騙家,我便一刀子干掉你。”
項少龍笑著走過去,拉起了她柔軟溫熱的小手,凱旋回房去也。
才踏入房門,善柔猛力一掙,把纖手由他掌□□抽脫回來,轉身欲走。
項少龍一個閃身,攔著去路,訝道:“不是說好了嗎?”善柔臉紅如火,小手按到他胸膛上,以免撞進他怀內去,搖頭道:“不!不成!”這才收回玉手,站直嬌軀,垂頭避開他意圖不軌的灼人目光。
項少龍大感刺激,哈哈笑道:“你又不是未和我在榻上□混過,有什么不成的呢?”善柔猛搖螓首,赧然道:“不!我知道今趟是不同的。”
項少龍見她仍不敢看自己,失笑道:“原來凶霸如虎的柔姊竟也有害怕得羞答答的動人時刻!”
善柔勉強仰起滿泛紅霞的粉臉,一触他的眼神,又嚇得垂了下去,跺腳嬌嗔道:“你讓不讓路?”項少龍伸手便解她襟結,淡淡道:“你歡喜就動刀子吧!”
善柔給他的手摸上來,不要說動刀子,連站直嬌軀都吃力异常,顫聲道:“啊!饒過我好嗎?”這時對方熟練的手,已解開了她上衣的扣子,襟頭敞了開來,露出雪白的內裳和深開著隱見乳溝的襟口。
善柔整個人抖顫起來,閉上美目,呼吸急速,詐人的酥胸劇烈起伏著。
項少龍把她內衣襟口再往左右拉開,滑至肩膀處才停了下來,使她那道劍傷和一大截粉嫩丰滿并洁白如雪的胸肌和刀削般的香肩,毫無保留地呈現在他眼前。
項少龍左手按著她赤□的香肩,騰出右手以指尖輕触著那道劍痕,愛怜地道:“是否仍很痛呢?”善柔隨著他指尖划過像吃惊的小鳥般顫抖惊栗,“啊!”一聲張開了小嘴,呻吟道:“當然痛!你……噢!項少龍!你在欺負人家。”
項少龍把手移上,抓緊她另一邊香肩,俯頭吻在她的劍痕上。
善柔那還支撐得住,發出可令任何男人心動神搖的嬌吟。
項少龍順手脫掉的她的下裳,將她攔腰抱起,往臥榻走去。
善柔兩手無力地纏上他脖子,把俏臉埋在他肩頭,劇烈地喘息著。當項少龍揭登榻,她才回复了點气力,由他怀□滾下來,躲到榻靠牆的內沿去。
項少龍欲火狂升,迫了過去,探手便去脫她褻衣,想起那晚和她糾纏后,她下擺敞開,美腿畢露的迷人景像,心內便若燒著一團永不熄滅的野火。
在善柔象微式而無絲毫實際效用的推拒下,這平日刁蠻霸的美女只剩下一件單薄的雪白內衣和香艷的短褲。
善柔忽地清醒了點,死命拉住襟口,以免春光盡□時,對方無禮之手已撫上她渾圓結實的美腿。
善柔秀眸無力地白他一眼,顫聲求道:“項少龍啊!不能這樣的!你連都未關好呢!”
項少龍啼笑皆非,遍撫了她一對玉腿后,爬起榻來,笑道:“我還以為大姊你天不怕地不怕,原來竟怕一道沒有關上的房門,我便順你意思吧!”
當他重回帳內時,善柔坐了起來,狠狠瞪著他。
項少龍嘻嘻一笑,坐到她身前,膝腿交碰,俯前道:“柔柔你忘了帶匕首嗎?”善柔“噗哧”失笑,橫了他嬌媚的一眼,沒好气道:“即使有刀在手又如何呢?區區一把匕首,可以阻止你這色鬼嗎?”項少龍肆無忌憚地探手過去,由襟口滑了進去,撫上她具有惊人彈性的酥胸,嘖嘖贊道:“你不但是一流的刺客,還是一流的天生尤物。”
善柔一對秀眸迸出情火,兩手無力地按著他肩膀,嬌喘道:“你放恣夠了嗎?”項少龍感雄風赳赳,充滿征服這難馴美女的快意,反問道:“柔姊又夠了嗎?”善柔那還睜得開眼來,忽地回手隔衣緊抓著他作惡的大掌,喘著道:“停一停好嗎?”項少龍還是首之還听到她以哀求的語气和自己說話,讓右手留在最戰略性的要塞,才暫停活動,笑道:“那又怎樣?”善柔勉力撐起眼□,盯著他撒嬌道:“人家早說過你今晚要圖謀不軌了,你看現在弄得人家成什么樣子?”項少龍故作惊奇道:“什么樣子?當然是最誘人可愛的樣子哪!”
又再揉捏不休。
善柔全無抵抗之力,隨著□的動作抖顫呻吟,求道:“讓人家再說几句話好嗎?”項少龍得意洋洋暫止干戈,以征服者的雄姿道:“這時候還有什么好說的?你應知接著會發生什么事吧!”
善柔嬌羞不胜,垂首點頭道:“就是知道,所以才想和你這大坏蛋作個商量。“善柔大嗔道:“兩軍交戰,一方敗北,除了屈服投誠外,還有什么可商量的。”
善柔大嗔道:“誰要投降,你只是小戰得利,人家……”項少龍更感樂趣盎然,收回右手,笑道:“噢!我差點忘了你仍有土地沒有被占領,京城還未失守。”
當他的手沿腿而上時,善柔羞急下回复了力气,一個翻滾,脫出他的魔爪,由身旁滾至外檔榻沿處,嬌笑道:“不要過來,否則我立即溜到房外去。”
項少龍毫無追赶之意,好整以暇地轉身后移,靠貼牆舒服地伸展長腿,指頭一勺道:“夫人乖乖的給我過來。”
衣衫不整,釵橫鬢亂、春光大□的善柔□腰嗔道:“不!”
見到項少龍胸月成竹地飽餐著自的無限胜景時,又軟化下來,可怜兮兮地道:“除非你答應不再侵犯人家。”
項少龍沒好气道:“有這時代有那一場仗是嘗到甜頭時,會忽然退兵呢?善柔你已長大成人,應知今晚有些事是無可避免的了。”
善柔幽幽地瞟了他一眼,然后認命似的移到他身旁,學他般挨牆而坐,伸展著一對美腿,出奇地柔順道:“你該心知肚明,由人家要扮你的夫人開高自大,最不服气是像我們女儿家天生出來便是供他們淫辱斯壓,動輒施虐,唉!我不懂再說了。”
項少龍心叫慚愧,原來善柔有著這時代其□女性想也不敢想的看法,伸手摟著她香肩,湊過去封上香□,溫柔地讓雙方默享著那會使男女魂為之銷的接触。
善柔情意綿綿地反應著。
□分后,項少龍把她的俏臉移向自己,看著她柔情似水的美目道:“我會尊重柔柔的想法,今晚便到此為止,你睡在我這□,我自己找地方睡覺好了。”
善柔呆了半晌,幽幽道:“你要找致致還是田家姊妹?”項少龍道:“我不想弄醒她們,不是還有間空房子嗎?我就到那□好了。”
善柔有點感動道:“想不到世上有你這种男子,處處為別人設想,好吧,我們一起到那□去好了。”
項少龍愕然道:“一起去。”
善柔回复平日那刁蠻的樣子,一撅小嘴道:“待會你對人家作惡完畢,立即給本姑娘滾回這□才睡覺。事后絕不准對任何人提起,也休想我會像致致般對你千依百順,除非是我主動就你,否則再不能隨便對我無禮。”
項少龍一呆道:“這是否叫掩耳盜鈴呢?”這次輪到善柔發怔道:“什么是掩耳盜鈴?”項少龍解釋道:“偷鈐的賊,自己掩上耳朵,听不到逃走寺鈴搖的聲音,便以為別人都听不見,不正像小姐現的行為嗎?”善柔笑得彎起了蠻腰,嗔道:“那怎么同?這□并沒有供人掩耳的鈴聲呢?”項少龍笑道:“柔姑娘似乎忘了自己懂得呻吟呢?”善柔大窘,惡兮兮地大力拉著他跨下榻去,狠聲道:“來!快天亮了。”
項少龍忍俊不住捧腹狂笑道:“柔柔你忘了榻上地下,都有你盜鈴的衣衫物證。”
兩顆刻烈跳動著的心,在恬宁的深夜,就像鈴聲般使他們感到全世界的人都在聆听著,注意著,登時泛起作賊偷情的刺激滋味。
項少龍把手移上,抓緊她另一邊香肩,俯頭吻在她的劍痕上。
善柔那還支撐得住,發出可令任何男人心動神搖的嬌吟。
項少龍順手脫掉的她的下裳,將她攔腰抱起,往臥榻走去。
善柔兩手無力地纏上他脖子,把俏臉埋在他肩頭,劇烈地喘息著。
當項少龍揭登榻,她才回复了點气力,由他怀□滾下來,躲到榻靠牆的內沿去。
項少龍欲火狂升,迫了過去,探手便去脫她褻衣,想起那晚和她糾纏后,她下擺敞開,美腿畢露的迷人景像,心內便若燒著一團永不熄滅的野火。
在善柔象微式而無絲毫實際效用的推拒下,這平日刁蠻霸的美女只剩下一件單薄的雪白內衣和香艷的短褲。
善柔忽地清醒了點,死命拉住襟口,以免春光盡□時,對方無禮之手已撫上她渾圓結實的美腿。
善柔秀眸無力地白他一眼,顫聲求道:“項少龍啊!不能這樣的!你連都未關好呢!”
項少龍啼笑皆非,遍撫了她一對玉腿后,爬起榻來,笑道:“我還以為大姊你天不怕地不怕,原來竟怕一道沒有關上的房門,我便順你意思吧!”
當他重回帳內時,善柔坐了起來,狠狠瞪著他。
項少龍嘻嘻一笑,坐到她身前,膝腿交碰,俯前道:“柔柔你忘了帶匕首嗎?”善柔“噗哧”失笑,橫了他嬌媚的一眼,沒好气道:“即使有刀在手又如何呢?區區一把匕首,可以阻止你這色鬼嗎?”項少龍肆無忌憚地探手過去,由襟口滑了進去,撫上她具有惊人彈性的酥胸,嘖嘖贊道:“你不但是一流的刺客,還是一流的天生尤物。”
善柔一對秀眸迸出情火,兩手無力地按著他肩膀,嬌喘道:“你放恣夠了嗎?”項少龍感雄風赳赳,充滿征服這難馴美女的快意,反問道:“柔姊又夠了嗎?”善柔那還睜得開眼來,忽地回手隔衣緊抓著他作惡的大掌,喘著道:“停一停好嗎?”項少龍還是首之還听到她以哀求的語气和自己說話,讓右手留在最戰略性的要塞,才暫停活動,笑道:“那又怎樣?”善柔勉力撐起眼□,盯著他撒嬌道:“人家早說過你今晚要圖謀不軌了,你看現在弄得人家成什么樣子?”項少龍故作惊奇道:“什么樣子?當然是最誘人可愛的樣子哪!”
又再揉捏不休。
善柔全無抵抗之力,隨著□的動作抖顫呻吟,求道:“讓人家再說几句話好嗎?”項少龍得意洋洋暫止干戈,以征服者的雄姿道:“這時候還有什么好說的?你應知接著會發生什么事吧!”
善柔嬌羞不胜,垂首點頭道:“就是知道,所以才想和你這大坏蛋作個商量。“善柔大嗔道:“兩軍交戰,一方敗北,除了屈服投誠外,還有什么可商量的。”
善柔大嗔道:“誰要投降,你只是小戰得利,人家……”項少龍更感樂趣盎然,收回右手,笑道:“噢!我差點忘了你仍有土地沒有被占領,京城還未失守。”
當他的手沿腿而上時,善柔羞急下回复了力气,一個翻滾,脫出他的魔爪,由身旁滾至外檔榻沿處,嬌笑道:“不要過來,否則我立即溜到房外去。”
項少龍毫無追赶之意,好整以暇地轉身后移,靠貼牆舒服地伸展長腿,指頭一勺道:“夫人乖乖的給我過來。”
衣衫不整,釵橫鬢亂、春光大□的善柔□腰嗔道:“不!”
見到項少龍胸月成竹地飽餐著自的無限胜景時,又軟化下來,可怜兮兮地道:“除非你答應不再侵犯人家。”
項少龍沒好气道:“有這時代有那一場仗是嘗到甜頭時,會忽然退兵呢?善柔你已長大成人,應知今晚有些事是無可避免的了。”
善柔幽幽地瞟了他一眼,然后認命似的移到他身旁,學他般挨牆而坐,伸展著一對美腿,出奇地柔順道:“你該心知肚明,由人家要扮你的夫人開高自大,最不服气是像我們女儿家天生出來便是供他們淫辱斯壓,動輒施虐,唉!我不懂再說了。”
項少龍心叫慚愧,原來善柔有著這時代其□女性想也不敢想的看法,伸手摟著她香肩,湊過去封上香□,溫柔地讓雙方默享著那會使男女魂為之銷的接触。
善柔情意綿綿地反應著。
□分后,項少龍把她的俏臉移向自己,看著她柔情似水的美目道:“我會尊重柔柔的想法,今晚便到此為止,你睡在我這□,我自己找地方睡覺好了。”
善柔呆了半晌,幽幽道:“你要找致致還是田家姊妹?”項少龍道:“我不想弄醒她們,不是還有間空房子嗎?我就到那□好了。”
善柔有點感動道:“想不到世上有你這种男子,處處為別人設想,好吧,我們一起到那□去好了。”
項少龍愕然道:“一起去。”
善柔回复平日那刁蠻的樣子,一撅小嘴道:“待會你對人家作惡完畢,立即給本姑娘滾回這□才睡覺。事后絕不准對任何人提起,也休想我會像致致般對你千依百順,除非是我主動就你,否則再不能隨便對我無禮。”
項少龍一呆道:“這是否叫掩耳盜鈴呢?”這次輪到善柔發怔道:“什么是掩耳盜鈴?”項少龍解釋道:“偷鈐的賊,自己掩上耳朵,听不到逃走寺鈴搖的聲音,便以為別人都听不見,不正像小姐現的行為嗎?”善柔笑得彎起了蠻腰,嗔道:“那怎么同?這□并沒有供人掩耳的鈴聲呢?”項少龍笑道:“柔姑娘似乎忘了自己懂得呻吟呢?”善柔大窘,惡兮兮地大力拉著他跨下榻去,狠聲道:“來!快天亮了。”
項少龍忍俊不住捧腹狂笑道:“柔柔你忘了榻上地下,都有你盜鈴的衣衫物證。”兩顆劇跳動著的心,在恬宁的深夜,就像鈴聲般使他們感到全世界的人都在聆听著,注意著,登時泛起作賊偷情的刺激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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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各怀异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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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剛嘗禁果的善柔果然遵重言諾,若無其事地拉著趙致到花園練劍,荊俊掂記著那美麗村女,天剛亮就回牧場去了,剩下田貞田鳳陪項少龍吃早膳。
烏果此時進來道:“平山侯使人傳來口訊,請三爺午后時份到他的行館去。”
項少龍心中一動,立知想他做城守的不是韓闖而是晶王后自己,否則韓闖那能這么容易約到這趙國的第夫人。
細心一想,此亦合情合理。
現在邯鄲諸將,都隸屬不同派系,只有他仍尚未与各大派系扯上關系,若被封城守,自然對晶王后生出知遇之心。异日孝成王歸天,晶王后成為掌權的母后,他項少龍就成了她最有力的心腹大將了。
但她為何會看上自己呢?
烏果見他沉吟不語,不敢打扰,正要退下,給項少龍召回問道:“外面的情況如何?”烏果恭立稟告道:“平靜多了,但街頭各處仍有趙兵截查行人,孝成王又出通告,不准居民收留任何陌生人住宿,所有旅館都有趙兵盤查。”
田貞、田鳳對烏果都很有好感,見他畢恭畢敬的樣子,不住偷笑,烏果每當項少龍看不見時,亦對兩女擠眉弄眼,逗得兩女更是開心。
項少龍忽道:“烏果!”
烏果嚇了一跳,連忙應是。
項少龍道:“你給我找人通知紀才女,說我黃昏時會正式去拜會她,希望能和她一起吃晚膳。”
烏果領命去了。
趙致和善柔香汗淋漓地回來,坐到項少龍兩旁,田氏姊妹忙起來侍候。
項少龍想起善柔昨晚動人的肉体、狂野的誘人美態,心中一甜道:“你們不要先洗個澡嗎?
“善柔不置可否,趙致卻興高采烈道:“餓得要命哩!”又邊吃邊道:“柔姊今天的步法慢了很多,我也跟得上了。”
項少龍自然明白步法慢了的原因,差點把口內的饅頭噴了出來。
善柔粉臉通紅,狠狠在几底扭了項少龍可怜的大腿一把。
趙致先是一呆,旋則似有所悟,俏臉也紅了起來,垂首默默吃著。
气氛尷尬之极。
項少龍心中好笑,在几底各模了兩女一把,才拍拍肚子站了起來,道:“我也要出外走走,活動一下筋骨了。”
趙致“啊”一聲起來道:“等等人家吧!我差點忘了師傅囑我帶你到武館去。”
項少龍笑道:“這是否一個邀請呢?”趙致俏臉飛紅,橫他一眼道:“你的腳又不是長在我身上,誰管得你到那□去。”甜甜一笑,再送上媚眼,這才去了。
項少龍向低頭大嚼的善柔道:“我們等姊姊來!”
善柔大嗔,一腳猛掃過來。
項少龍大笑閃開道:“好柔柔,還以為自己的腳法像昨晚般厲害,纏得我差點沒命嗎?”善柔气得七竅生煙,取起一個饅頭照面擲來。項少龍瀟□從容地一手接過,順便咬了口,若有所思道:“怎也不夠柔大姊好吃。”
在善柔瘋虎般跳起來前,他早繼趙致之后,溜進澡房□去。
那天早上就在武士行會度過,趙霸問起“龍善”,項少龍推說到牧場去了。
趙致指導行會□的五十多名女兵在教場操練時,趙霸把項少龍拉到一旁,親切地道:“昨晚大王把我召進宮□,亦有起你的事。”
項少龍愕然道:“什么事?”趙霸低聲道:“主要是關于你和貴仆龍善那天力挫李園的情況,我當然是贊不住口哩!”
項少王龍連忙道謝,心內卻是十五十六地嘀咕著。
孝成或者尚沒有那种精明能察覺出他的可疑處,但郭開卻是狡猾多智的人說不定會對他們這批牧馬大軍生出疑心。當然孝成王可能只是想給他安排一個适合的職位,所以向這趙國的總教練作出征詢。
听趙霸口气,孝成似還問了他另外一些事,待會定要教趙致打听一下。
為了眾人的安危,真要好好籠絡趙雅,好察郭開的詭謀,橫豎趙雅曾騙過他,他騙回她,這蕩女也只好認命了。
吃過午飯,項少龍把趙致留在行會,獨自往韓闖處去。
邯鄲的气氛大致回复平靜,行人顯著減少了,不時碰到巡城的士兵,見到他無不施禮致敬,比以前當禁衛官時更要威風。
韓闖行館四周更是刁斗森嚴,布滿趙兵,項少龍推測是晶王后比他早一步來了。
她為何如此著緊自己呢?可見她定是有所圖謀,才急需一個親信為她抓緊邯鄲城的軍權,而他這新來者是最适合了。
記起了席間晶王后与趙雅的不和,進一步想到若晶王合推荐其他人,趙雅定會反對,若是荐□董馬痴嘛,趙雅便或會是另一种完全不同的態度了。
經通報后,韓闖到大廳迎他,先把他引進側廳,神色凝重道:“待會小心點說話,我這王姊非常厲害,說錯半句,你這城守之職便完了。”
韓闖道:“今趟我來邯鄲,還另有任務,就是把敝國的七公主護送來与太子舉行大婚,晶王后借口來探她,絕不會啟人疑竇。”
項少龍心中恍然,此次政治婚姻,必是由晶王后一手促成,亦可見六國□,趙人与韓人特別親近。
趁這机會,項少龍問起合從一事,韓闖苦惱地道:“還不是田單和李園借燕國的事大造文章,這兩人互相勺結,對我們三晉視比秦人更危險的威脅。我和姬重都有點怀疑倫襲你和龍陽君的主使者是他們兩人,既要殺死龍陽君,亦想把你除掉。”
項少龍心中懍然,事實上經趙雅提醒后,他對初時猜估偷襲者乃信陵君的人這信心已開始動搖了。雖說田單想籠絡他,但那只是另一种“除掉”他項少龍的方法。在這時代了,不能用者便干脆殺掉,免得便宜了別人。
這時有人來報,晶王后可以見他了。
項少龍隨著韓闖,穿過兩重天井,經過一個大花園,在內軒□見到這趙國的第一夫人。
施禮后,晶王后向韓闖打了個眼色,后者和婢仆侍衛,全退了出去,剩下兩人對几而坐。
華裳美飾襯托下,這一國之后更是雍容華貴,艷色照人。
項少龍暗拿她与平原夫人比較,确是各擅胜場,難分軒輊。
晶王后目光灼灼打量著他,淡淡道:“董先生知否本后今天為何約見你嗎?”听她語气,項少龍更肯定看上他的是她本人,而非韓闖,后者只奉命穿針引線吧了,恭敬答道:“韓侯說過了,晶王后知遇之恩,鄙人日后縱使肝腦涂地,也定要回報。”
晶王后絲毫不為他的明示忠誠所動,冷然道:“本后看得起你,是有兩個原因,先生想知道嗎?”項少龍愕然抬頭,暗忖難道這獨守宮禁的美婦看上了他的“男色”?
晶王后美目深注地瞧著他,緩緩道:“第一個原因,就是因田單也很看得起你,所以你董匡絕不應差到那□去。”
項少龍露出恍然之色,同時好奇心大起,問道:“敢問晶王后另一個原因是什么呢?”晶王后輕輕一歎道:“因為我在你身上看到另一個人的影子,他也像你般是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只可惜時机不巧,他永遠也不能為我所用。”
項少龍心中一震,自然知她說的人,正是自己。
晶王后見他沉吟無語,訝道:“先生不想知那人是誰嗎?”晶王后對他的善解人意滿意地微微點頭,語气轉冷道:“你和趙穆究竟是什么關系,為何他竟千方百計把已送出的田氏姊妹設法轉贈与你呢?”項少龍知道此刻絕不可有絲毫猶豫,也不能像答趙雅般答她。聳肩道:“巨鹿侯由鄙人進京開始便恩寵有加,至于是什么原因,鄙人便不知道了。”
晶王后瞪了他頃刻后,沉聲道:“由今天開始,董匡你只能對大王和本后盡忠,否則便會橫禍臨身,莫怪本后沒有提醍你。以先生的才智,不用本后明言,也該明白是什么一回事吧!
“項少龍暗叫厲害,這女伐把孝成王抬了出來与她并列,真真假假,确教他難以分辨。
她一方面利用趙穆,但同時亦防趙穆。
晶王后又道:“巨鹿侯有沒有和說過什么特別重要的話?”項少龍思索半晌,道:“巨鹿侯似乎很不歡喜李園,常問我有什么對付他的方法,其他就沒有什么特別的了。”
晶王后滿意地點頭,改變話題道:“趙雅是否常來纏你呢?她長得不美嗎?為何你總是對她若即若离。”
項少龍知她是借問此等私事,來測試自己的忠誠,悶哼道:“鄙人不歡喜朝三暮四的女人。
“晶王后笑道:“本后很歡喜你這种率直的性格,但若你想登上城守之位,便必須与趙雅虛委蛇,這就算作本后對你的第一個吩咐吧!”
項少龍故作為難之色,歉然道:“請恕董某粗人一個,實很難蓄意去誆騙別人。晶王后若是命鄙人赴戰場与敵決一生死,鄙人絕不會皺半點眉頭。”
這叫以退為進,若他為了城守之位,完全違背了一向的作風,反會教這毒辣無情的女人看不起他了。
果然晶王后絲毫不以為忤,嬌笑道:“我早知董先生不是這种人哩。不過蕩婦更易使男人動心;本后也不是迫先生去騙她,只是要你向她略顯男性風流本色,便當她是個送上門來的歌姬好了。
項少龍見她媚態畢露,心中一蕩,故意逗她地微笑道:“這也是道理,不過我自家知自家事,凡是和鄙人歡好過的女人,事后都難以离開鄙人呢。”
晶王后本是狠狠瞪視著他,旋則花枝亂顫地笑了起來,大有深意地橫他一眼道:“為何你們男人說起對女人的本領,總愛自夸自贊,教人怎曉得誰才是有真材實料呢?”項少龍很想說既有怀疑,何妨一試,不過終不敢說出口,啞然失笑道:“听晶王后一說,才知原來其他男人也是愛如此自夸的。”
晶王后忽然俏臉飛紅,知道說漏了口,這豈非明著告訴對方,自己和很多男人有過一手嗎?
項少龍驀地想起近水樓台的成胥,這個忘恩背義的小子,說不定亦是借晶王后的關系扶搖直上,但為何晶王后不保他續代城守,反選上了自己呢?旋又恍然,若這有野心的女人于朝廷內外都有她的人,自然是更易操縱政局了。
一時間兩人相對無言,气氛尷尬。
晶王后站了起來,臉容回复那凜然不可侵犯的神態,冷然道:“我走了!此事你絕不可告訴任何人,否則本后絕不饒你。”
項少龍心中大罵,表面當然做足逢迎工夫,直至把她恭送出門外,才松了一口气。
向韓闖告辭時,韓闖大作老朋友狀,堅持要找天和他到官妓所趁熱鬧,這才放他离去。
項少龍□著無事,早點往找紀嫣然,隔遠便看到田單的車隊浩浩蕩蕩進紀嫣然寄居的劉府,嚇得掉頭便走,先回府去。
善柔和田氏姊妹都不住,問起來才知善柔要去逛街,拉著她姊妹去了。烏果陪他來到寢室門前,低聲詢問道:“樂乘的首級已運至牧場,大爺問三爺如何處置。”
項少龍道:“請大哥看著辦吧!過几天風聲沒有那么緊時,便把這奸賊人頭送返咸陽給呂相,再由他交給姬后。并著他們至緊要不可□出消息,否則誰都知道樂乘是我們殺的了。”
烏果領命去了。
項少龍回房倒頭睡足兩個時辰,才再匆赶往劉府去,善柔等這時仍未回來。
日落西山,由于居民沒事的都不敢出門,市容更見慘淡。
項少龍大興感触,暗忖其實這都是孝成王這昏君一手造成的。
不過這更可能是命運的安排,否則休想有小盤這個未來的秦始皇出現。
唉!
這或者就是鄒衍所說的天命了。
到了劉府,紀嫣然正苦候著他,使人把他直接領到小樓見面,鄒衍也在那□,三人相對,自有一番歡喜。
紀嫣然預備了一席精美的酒菜,三人圍几坐下時,這俏佳人為兩人親自斟酒,對飲一杯后,她才怨道:“到今天才有你的訊息,累人想得多了几條自發呢。”
鄒衍哈哈笑道:“你的秀發若真是這樣不爭气,我便代表天下男人罰你一杯。”
兩人碰杯一飲而盡,項少龍向紀嫣然陪罪后,再向美人儿打了個眼色,后者會意,揮退了服侍的兩個侍人。
項少龍壓低聲音道:“果然是你們做的,真厲害,二百多人剎那間非死即傷,不但震動全城,連田單李園等亦惊駭莫明,疑神疑鬼。”
鄒衍皺眉道:“不過這一來也暴露了你們的行藏,剛才田單來拜訪嫣然,說起此事時,他便表示怀疑是項少龍做的。”
項少龍心中微懍,知道縱可騙過孝成王和趙穆,卻絕騙不過這一代梟雄,幸好他還有滕翼這著暗棋,足以惑他耳目,點頭道:“他來找嫣然還有什么目的?”紀嫣然關切他安危,沒有答他,反道:“怎辦才好呢?若他真個怀疑上你們?”項少龍笑道:“不用擔心,現在邯鄲城內人人互相猜疑,孝成王等便怀疑是田單和趙穆聯手干的,而且我尚有布置,足可使敵人疲于奔命,草木皆兵。”
鄒衍笑道:“草木皆兵?這句形容對邯鄲确是非常貼切。我和嫣然也研究過樂乘被殺一事,還以為非你下手,一來因你們人手太少,二來均認為你不會在活擒趙穆前,會來這么打草惊蛇的一手。”
紀嫣然關心則亂,怨道:“少龍!你太魯莽了。”
項少龍歎了一口气道:“我是經過再三思量,才有此一著。趁著力戰受傷的當儿,沒人會怀疑到我身上,才付諸行動。”接著說出了不殺樂乘不可的原因,与隨之而來的后果。
同時道:“若有人事后調查,會發覺當時我府內只有百多人,頭號手下龍善又不在城內,誰會相信我們有能力做出這种事來。而翌晨這批人又完好無恙地出城返回牧場,更令人想不到他們是襲樂乘的人。”
紀鄒兩人不能置信地瞪著他。以百多人對付二百多人,竟能不損一兵一卒,此事誰會相信。
只是此點,就算精明如田單,亦不應怀疑到他們身上了。
紀嫣然松了一口气,再為他添酒道:“你這人總是能人所不能,教人吃惊。唉!一天不見你,嫣然也覺日子難過哩!”
項少龍歉然道:“可是今天我來找嫣然,卻是要你和我分開一段時間,先一步回咸陽去。”
紀嫣然纖手一震,酒斟到几上去,色變道:“怎也不能答應你的了,此事沒有商量,什么理由都不听。”
項少龍求救的望向鄒衍,這大哲學家亦只能報以無奈的苦笑。
紀嫣然為鄒衍的酒□注滿酒后,甜甜淺笑道:“不講理一次也是沒法子了。”
鄒衍幫口道:“少龍為何想我們先到咸陽去呢?”紀嫣然夾了一箸菜肴放往鄒衍碗內,微嗔道:“以后再不准任何人再提起這件事。”
項少龍投降道:“好了!我就打消此意吧!才女滿意了嗎?”紀嫣然深情地瞥他一眼,會說話的美眸似在說“算你啦!”的樣子。
項少龍惟有与鄒衍對視苦笑。
后者道:“邯鄲非是久留之地,你有什么新計划呢?”項少龍道:“若真能登上城守之位,很多事都可迎刃而解,否則只好用計謀把趙穆騙到牧場去,強行將他擒回咸陽。”
紀嫣然道:“先不說趙穆是否有膽量离城,就算肯离城,沒有一二千人護行,他也絕不會踏出城門半步,且會步步為營,所以這只是下下之策。”
項少龍冷哼道:“現在我正与時競賽著,問題是趙人正在等待我不存在的親族和牲口到達邯鄲的一天。所似我定須在短期內迫趙穆謀反,他若變得孤立無援,還不是任我魚肉,現在最大的難題仍是時間。”
兩人均為他感到煩惱。
項少龍想起田單,再問道:“田單來訪是為了什么呢?”紀嫣然俏臉微紅道:“還有什么好事,他正式向人家提出邀請,要嫣然到齊國作客。”
項少龍暗忖田單倒直截了當,道:“嫣然怎樣答他?”紀嫣然道:“我告訴他要考慮几天。因我要問過你才回覆他。”
項少龍沉吟片晌,道:“你和我的關系,看來只有龍陽君一人猜到,此情況對我們大大有利。雖仍未知偷襲龍陽君的人是誰,卻間接幫了我們一個大忙,解去了龍陽君派人監視你的威脅。”
紀嫣然欣然道:“人家不管了,今晚定要去找你,因人家有很多心事想和你說話呢!”
項少龍奇道:“什么心事?現在不可以說嗎?”鄒衍笑道:“要不要老夫避開一會?”紀嫣然霞燒玉頰,狠狠在几下跺了項少龍一腳,羞嗔道:“鄒先生也在笑人家。”
項少龍心中恍然,明白所謂心事只是說給鄒衍听的堂皇之詞,其實是捺不住春思,要來和他倒鳳顛鸞。
項少龍看看時間也差不多,笑道:“那今晚董某人便恭候紀小姐芳駕,噢!你們佑否樂乘的葬禮何時舉行。”
兩人均大搖其頭。
他沉吟片晌,問起李園的情況。
紀嫣然道:“他每天都來串人家門子,听他口气,這一輪他和郭縱過從甚密,看來郭縱把女儿嫁他的事已成定局。”
項少龍為郭秀儿這可愛美女的未來命運歎了一口气后,告辭离去。
有很多事目前急也急不來,惟有看看城守之位會否落到他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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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一著之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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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少龍才踏進府門,烏果便接著他道:“雅夫人來了,我想請她到東軒等你,她卻堅持要到內堂去,她的臉色很難看呢!”
他早看到廣場上趙雅的座駕和趙大等隨從,門外還有隊趙兵,听到烏果對趙雅的形容,暗呼不妙,道:“柔夫人和致姑娘呢?”烏果道:“她們回家去探望正叔,今晚不會回來了。”
項少龍皺眉道:“她們有沒有碰上頭?”烏果道:“柔夫人親自接待她,致姑娘則躲了起來。”
項少龍松了一口气,逕自舉步往內堂走去。才跨入門檻,憑几獨坐的雅夫人抬起俏臉往他望來,容色蒼白。
項少龍到她身旁坐下,小心道:“你的臉色為何如此難看?”趙雅冷冷道:“董匡!你究竟有沒有派人攔截項少龍?”項少龍著實地嚇了一跳,故作不悅道:“夫人何出此言,我董匡難道是輕諾寡信的人嗎?”趙雅道:“那為何我們接到消息,項少龍扮作行腳商人,出現在邯鄲東面三十里的一條小村庄處,還与當地的守軍發生過激戰呢?”項少龍放下心來,滕翼終于出手了,關心地問道:“那有沒有捉到項少龍龍呢?”趙雅搖頭道:“荒山野岭,誰能拿得他住呢!”
項少龍奇道:“既是如此,那夫人的臉色為何這般難看?”趙雅微微一怔,垂首凄然道:“我也不知道,或者是怕他知道自己行藏敗露,再不會到邯鄲來了。”
項少龍明白她心情矛盾,既不想他來但又希望他來,歎了一口气道:“其實天晚上我的手下便截住他了,還告訴他我們是奉夫人之命去警告他,至于他為何仍會來到离邯鄲這么近的地方,就非我所能明白了,我剛剛才收到息這消息,故未能通知夫人吧了!”
趙雅怀疑地看著他,道:“你不是騙我吧?”項少龍故作憤然道:“你在這□稍候片刻,我去拿證物給你過目,然后再把你轟出府門,永遠不再見你。”
在她說話前,溜回寢室去,取了一枝飛針,又順便占了田貞田鳳兩姊妹一番手足便宜后,才回到廳內,把飛針放在雅夫人前面的几上去。
燈火映照下,鋼針閃閃生光。
趙雅伸出纖指,指尖輕触針身,情淚奪眶眼而出,顫聲道:“天啊!你們真的找到了項少龍,他……他有什么話說?”項少龍以衣袖為她抹掉淚珠,道:“他什么話也沒有說,只是當我的人問他要證物時,他由挂滿飛針的腰囊找了一根出來,接著就离開了。想不到現仍未走,真有膽識。”
趙雅這時再無怀疑,咬著下□,好一會后輕輕道:“董匡你可否再為趙雅做一件事。”
項少龍奇道:“什么事呢?嘿!我差點忘了要把你轟走,你還厚顏來求我做這做那。”
趙雅連他半句話都沒听進耳內去,以哀求的語气低聲道:“立即帶我去赶上他好嗎?”項少龍失聲道:“這怎么可能呢!”
趙雅如夢般,嬌軀劇震,轉身扑入他怀□,“嘩!”一聲痛器起來。
項少龍滿怀軟玉溫香,也感凄然;暗歎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
趙雅器出心中凄苦,回复了點冷靜,只是香肩仍不住抽搐著,默默流淚,累得項少龍胸前濕了一大片。正暗歎不知如何收拾善后時,她倏地平靜下來。
器泣收止頃刻后,趙雅坐直嬌軀,垂著螓首任由項少龍為她拭掉淚漬。
項少龍喟然道:“夫人前世定是久了那項少龍很多眼淚,所以今世要還個夠本。”
趙雅綻出一絲苦笑,搖首不語,神情异常。
看著她哭腫了的秀眸,項少龍歎道:“根本沒有人可代替項少龍在你心中的位置,夫人不要再騙自己和我老董了。”
趙雅歉然地伸手摸上項少龍濕透了的襟頭,俏目射出灼熱無比的神色,咬著櫻唇道:“我想試試看,董匡,現在我很需要男人,可否抱趙雅到房□去。”
項少龍心中叫苦,若他于這時再拒絕趙雅,實在于理不合,而且亦有點不想令她脆弱的心再備受打擊和傷害。
況且為了城守之位,也不宜得罪她。
但紀嫣然待會定來找他,應付完趙雅后,那還有余力忍藉這俏佳人呢?
趙雅俏面燃燒起來,微嗔道:“你還猶豫什么呢?”項少龍歎了一口气,把她攔腰抱了起來,心神卻回到二十一世紀曾看過色情片,憑記憶搜索所有片段,參考各种花式,看看可有特別精彩的,否則若仍沿用慣常那一套,定瞞不過這曾和自己歡好過無數次而經驗丰富的蕩女。
趙雅不知為何,激動得不住抖顫,似乎只是給這壯健若項少龍的男人抱著,又不須有任何動作,已春情澎湃,難以自禁。
項少龍以丑婦終須見翁姑的心情,踏進房內,掩上房內,把她橫陳榻上。
趙雅望著他,臉紅似火,不住喘息,那放浪的樣儿,誘人玉至极點。
項少龍卓立榻旁,心中忽地覺得有點不妥當,一時卻想不起是什么事。”
趙雅柔聲道:“董郎為何還不上來?”項少龍臨陣遲疑,故意打岔道:“這几天李園還有來找夫人嗎?”項少龍不悅道:“先答我的問題。”
趙雅閉上美目,輕輕道:“答案是沒有。這几天我都避到了宮內去,什么人都沒有見,心中只有兩個人,一個是董馬痴,另一個你也是誰了。”
項少龍坐到榻旁,猛咬牙齦,毅然為她寬衣解帶,低聲道:“李園在榻上比之項少龍如何呢?”趙雅睜開美白,苦惱地道:“不要問這种令人難堪的問題好嗎?噢……”項少龍在她酥胸溫柔地摩挲著,柔聲道:“我想知道!”
趙雅被他摸得渾身發顫,扭動著呻吟道:“沒有人及得上項少龍,他是天生出來最懂愛惜女人的男人,啊!董匡!求你要再折磨趙雅了,好嗎?”隨著項少龍的動作,趙雅終于身無寸縷,在項少龍帶點報复意味的挑逃和愛撫下嬌柔得只懂無力地扭動、喘息和呻吟著。
項少龍把她逗弄了個夠后,跨上身去。
趙雅的反應激烈得近乎瘋狂,事后兩人均疲倦欲死。項少龍雖心懸紀嫣然,但一時實無法爬出房門去,幸好雖是荒唐了足有一個時辰,但時間尚早,希望她尚未來就好了。
榻上的趙雅,确是男人無与倫比的恩物,又懂討好男人,比她美的女人不是沒有,但比她更狂放嬌痴的女人卻沒有几個。
趙雅忽然把他纏個結實,當項少龍還駭然以為她想再來一個合時,這美女湊到他耳旁道:“我真的很開心,開心得縱然立刻死了也無悔!”
項少龍歎道:“我比之項少龍又如何呢?”趙雅的香吻兩點般落到他臉上,以令他心顫的眼神深注著他道:“你是指以前的項少龍嗎?
“項少龍立時遍体生寒,全身發麻,硬著頭皮道:“夫人何出此言?”趙雅一個翻身,把他壓在動人的肉体下,香吻再次□下,熱淚泉涌而出,凄然道:“少龍你不用騙我了!今天你忘了涂上香粉,身上的藥味又不濃重,人家剛才伏在你怀□時,便把你認了出來,所以才要和你合体交歡。好作證實,唉!少龍啊!你雖有通天之能,但在榻上又怎瞞得過人家呢?天啊!世上竟有這么精美的面具,騙得雅儿苦透了。”探手便來抓他的面具。
項少龍頹然任由她解開面具,露出真面目,趙雅的淚水珍珠串舨滴在他臉膚上,悲喜交集,泣不成聲。
項少龍心中暗歎,愛撫著她迷人的香背,一個翻身,把她壓在体下,深深望進她眼內去,苦笑道:“田單批評得好,我項少龍最大的弱點就是心軟,見到你為我那樣凄涼無告,不顧一切的樣儿,早拋開往事,否則你怎能投怀送抱,拆穿了我的西洋鏡呢?”項少龍暗罵自己糊涂,這時代那來西洋鏡,含糊道:“總之是給你拆穿了。”
這時刻趙雅那會深究,狂喜道:“天啊!你真的原諒了雅儿嗎?少龍!求你吻吻人家啊!”
項少龍暗忖此時想不討好她也不行了,低頭重重封上她的香□。
趙雅狂野地反應著,不知由那□來的力气,肢体纏得他差點透不過气來,陷進歇斯底里的狀態中。
纏綿良久,項少龍的大嘴才能脫身。
趙雅意亂情迷,喘息著道:“少龍!喚我的名字好嗎?雅儿自從干了大大對不起你的蠢事后,從沒有一刻快樂過,苦透慘透了。”
項少龍暗忖你和齊雨、韓闖和李園在一起時難道一點也不快樂嗎?心雖有此想,卻說不出口來。
趙雅見他神色,已明白他的心意,幽幽道:“雅儿知錯了,由今晚此刻開始,假若趙雅還敢做出任何背叛項少龍的行為,教趙雅受盡人間慘刑而亡。”
項少龍也不知是何滋味,湊到她耳旁低喚道:“雅儿!雅儿!”
這兩句登時惹起另一場風暴,再云收雨歇時,趙雅伏在項少龍身旁,側頭望著他道:“你真厲害,只憑百多人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殺死了樂乘,弄得我們疑神疑鬼。”
項少龍舒服地伸展著仰臥的身体,伸手在她丰臀重重打了一下,發出清脆的響聲,再摩挲著道:“你們曾怀疑過我嗎?”趙雅歎道:“當然有啦!不過你的手下次晨便精神抖摟地离城而去,又沒有半個受傷的人,使我們疑心盡釋,唉!再有誰人斗得過你呢?”接著低聲道:“人家可求你一件事嗎?”項少龍不悅道:“你是否又要和我作交易呢?”趙雅惶然道:“不!雅儿不敢,只是求你。”
項少龍冷然道:“說吧!”
趙雅像受惊的小鳥般靠過來,把俏臉埋入他寬闊的胸膛□,楚楚可怜地道:“求你不要再用這种語气和人家說話好嗎?那會使雅儿害怕你會再次拾棄我的。當日雅儿肯答應王兄來對付你,是有個不可以傷害你的協議,否則雅儿死也不會出賣你的。”
項少龍臉容稍霽,皺眉道:“你還未說出要求。”
趙雅勉強壓下惶恐的情緒,戰戰兢兢道:“妮夫人之死,實是趙穆一手促成,王兄事后非常內疚,但米已成炊,那亦是他疏遠趙穆的主因。自烏家和你到了秦國后,他整個人像老了十多年,且病痛纏身,老天早在折磨著他了。”
項少龍哂道:“他似乎全忘掉了自己的女儿。”
趙雅一震道:“你真不肯放過他嗎?”項少龍清醒過來,回复理智,壓下逼迫趙雅在他和孝成王間選擇其一的不智沖動,歎了一口气道:“好吧!就看在你份上,我不再和他計較了。”跟孝成王計較,已是秦始皇的事了。
趙雅大喜道:“少龍你真好,不命令吧!你要人家為你干什么都可以。”
項少龍暗想這就叫因禍得福了,有了趙雅作臂助,何愁大事不成。
趙雅那敢開罪□,不住點頭。
項少龍挂著紀嫣然,正要溜出去時,趙雅欣然道:“事不宜遲,現在雅儿立刻去見王兄,這城守之位可包在我身上。唯一會反對的人只是郭開,他早有心中的人選。”
項少龍見她這么賣力,今晚又不再纏他,喜出望外,親自為她穿衣著服,弄了一大輪后,把她送出府門。
看著她的車隊遠去后,掉頭返回府內時,烏果迎過來道:“紀才女剛到,嘿!三爺真厲害,換了我便應付不來了。”
項少龍心中苦笑,今晚也不知如何向紀嫣然交差了?
項少龍醒來時,早日上三竿,還是給善柔弄醒的,只覺渾身乏力,不由暗自警惕,如此下去,鐵打的身上也捱不住。
善柔一臉嬌嗔,捏著他鼻子道:“看你成什么樣子,睡极也不夠,管少你一晚也不成。”
項少龍坐起榻沿,伸手摟著她蠻腰笑道:“昨晚若有你在,我想爬起來都不行呢!”
善柔脫身開去,跺足道:“你不守承諾,又与趙雅鬼混,人家恨死你了。”
項少龍愕然道:“烏果告訴你的嗎?”善柔繃著俏臉道:“他敢不說嗎?趙雅跟著還有紀嫣然,也不顧自己的身体。”
項少龍站起來做了几個舒筋活絡的動作,笑道:“柔柔陪我去練劍好嗎?”善柔那曾見過二十一世紀的柔軟体操,惊异道:“你的練功方法從那□學來的?”項少龍笑著指了指腦袋,問道:“你的妹子呢?”善柔道:“回武士行館去了,她是教頭來的嘛!”
時田氏姊妹走進房來,喜道:“董爺終于醒了。”
項少龍心叫慚忽,梳洗更衣后,拉著善柔到園中練劍。
正“劈劈啪啪”對打著時,滕翼雄壯的笑聲在一旁響了起來。
項少龍大喜,著烏果代替了自己陪善柔,回內堂与滕翼共進早膳,同時把這几天的發展毫無遺漏地和盤托出。
滕翼听到他終被趙雅識破身份時,啞口笑道:“我早預計到有這情況,三弟人又心軟,對這蕩女更是余未了。不過這事對我們實有百利而無一害,便讓她將功贖罪好了。不過你最好著趙大切監視她,一有不妥,我們立即逃走。”
項少龍見滕翼沒有怪責他,放下心事道:“既有趙雅之助,我們索性大干一場,首先就是要破坏六國今次的合從之勢,說不定可以乘机狠狠挫折一下田單和李園。”
滕翼訝道:“你不是對田單有點好感嗎?”項少龍給他看穿心事,老臉一紅道:“初時我還肯定偷襲我們的人是信陵君,但現在愈想愈不像,极可能真是李園和田單合謀干出來的好事,意圖破坏三晉合一。待會我去探訪龍陽君,打听他的口气。唉!我很易便會信任人和為人所惑呢!”
滕翼同意道:“這是你的优點,也是缺點。”
烏果這寺來報,雅夫人來了。
項滕兩人對望一眼,均想到她定是有好消息帶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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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殺机四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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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雅像脫胎換骨般,完全沒有了那股凄怨郁郁的神態,回复了往昔黠慧風流的俏樣儿,神采飛揚,笑靨如花,美目盼兮,明艷照人。看得項滕兩人眼一亮,難以相信。
她隔遠便施禮,嬌呼道:“董爺龍爺兩位貴体安康,趙雅專程前來拜晤。”
項滕兩人臉臉相覷時,這美女像她跟項少龍從沒有發生過任何事般,在小几一旁□娜多姿地坐了下來,向兩人甜甜一笑道:“依董爺吩咐,小女子幸不辱命,不知可否將功抵過。”
項少龍失笑道:“請先自行報上,看你立了此怎么樣的功勞。”
趙雅巧笑倩兮的橫了他風韻迷人的一眼,傲然道:“大小功勞各有其二,且讓小女子一一道來。”
滕翼笑著為她奉上香茗,歎道:“第一功自然是造就了一個董城守出來,對嗎?只這一功,便足抵過。”
趙雅眉花眼笑道:“有龍大哥愛惜,趙雅對未來的擔憂一掃而盡了!”
項少龍心中涌起無限欣慰,寬恕确比仇恨更令人愉快和感到生命的意趣。眼前□趙雅比對起此前的樣子,确有天堂地獄之別,含笑道:“快報上其他功勞,看可值得我董馬痴更多予恩寵。”
趙雅俏臉閃亮光,喜孜孜道:“人家已說服王兄,把李牧調回京師,對付趙穆的奸党,這可否算另一大功呢?”滕翼猛地伸出手來一拍小几,低聲道:“如此一來大事已定,那到趙穆不立即作反。”
項少龍伸手和他緊握著。
當趙雅把纖美的玉手參加了這三手的聯盟時,項少龍笑道:“如此大功,足可使董某人患上了失憶症,忘了雅儿曾和別的男人鬼混了。”
趙雅“啊!”地嬌呼一聲,又羞又喜又不依的白了他一眼。
三人收回手后,趙雅道:“那女人果然在王兄前推荐過董爺,王兄還來問人家意見,妾身遂痛陳利害,順帶立了另一功勞。”
項滕兩人訝然望向她。
趙雅像只快樂的小鳥般,得意洋洋道:“人家對王兄說:若能以那馬痴作作城守,因他不隸屬任何軍方派系,趙穆定會加以籠絡,那時董馬痴便可將計就計,打入趙穆的陣營,盡悉奸党虛實,說不定可得到他謀反的憑据,那時李牧回來,便可將奸党一网打盡了。”
滕項兩人大喜,同聲贊歎。
此著确是妙不可言,可使他們立即作出各种布置和進行計划。
趙雅認真道:“忘了我是滕翼嗎?喚我作二哥吧!”
趙雅顯然在高漲至极□情緒□,甜甜的叫了聲二哥。
項少龍警告道:“雅儿你若以現在樣子去見人,那等若在臉上寫著我項少龍回來了。”
趙雅飛他一個媚眼道:“董爺不用擔心,本夫人自有分寸的了。”
滕翼忽地低喝道:“大姨子何不出來一敘。”
項少龍早知她在旁偷听,趙雅卻嚇了一跳,往后廊望去。
善柔換過貴婦式的常服,千嬌百媚地走了出來,但俏臉卻繃緊著,顯是不高興項少龍与趙雅重修舊好。
趙雅的臉色亦不自然起來。
善柔木無表情并示威地故意坐到項少龍身旁。
滕翼忙向項少龍打個眼色,后者早胸有成竹,微笑向趙雅道:“有了雅儿這妙計,假設我真的找到趙穆与田單合謀的證据,雅儿認為你王兄敢否對付田單呢?”善柔“啊”一聲叫了起來,精神大振,看著趙雅。
趙雅乃挑通眼眉的精靈美女,除了項少龍這命中克星外,善柔那是她對手,故意賣個關子道:“這事到時再看吧!若計策得宜,什么不可能的事,也可以變成可能的。”
善柔登時落在下風,在几底狠狠扭了項少龍一把,要他為她說項。
滕翼先一步道:“齊國怎也比趙國強,今趙田單亦非孤身來邯鄲,過万精兵布于城外,我看你王兄只好忍下這口气了。”
趙雅道:“齊國的中興,是因田單而來,此人若去,齊國有何足懼,不過那過万齊兵,又有旦楚這等絕代名將統率,确非易与,現在隨侍田單身旁的全是能以一百的好手,縱使以你們的實力,恐亦難以討好。”
善柔冷哼道:“只要能制造出一种形勢,迫得田單要倉皇逃返齊國,我們便有机可乘了。”
項少龍道:“此事還須從長計議,現在先是要找到可令孝成王信服田單确与趙穆合謀的罪證,其他的應遲一步才想辦法。”
善柔喜道:“你這回可不准騙人呢!”
項少龍苦笑道:“你最好對雅夫人尊敬點,否則她怎肯為你盡心力。”
趙雅趁机道:“董爺怎可這樣說柔夫人,她對人家是很尊重的!”
善柔俏臉一紅,唯唯諾諾含混過去。
項少龍想起樂乘,趁机問起他的葬体。
趙雅不屑地道:“魯公秘錄現在是否落在郭縱手上。”
趙雅傲然道:“當然不是呢!秘錄現在宮□雅身的夫人府內,由小昭她們日夜赶功,复制多一份出來,完成后才會把副本逐一交給郭縱,但仍要看情況的發展,若郭縱決意离趙,他不但拿不到魯公秘錄,還要死無葬身之地。”
項少龍恍然大悟,這才明白為何見不到小昭這群可愛的美婢,同時也知道李園追求趙雅,非只是向他報复那么簡單,實是另有圖謀,不禁暗責自己思想不夠精密周到。向趙雅道:“你要小心點,田單李園等無不想把秘錄□弄手上,說不定信陵君也派了人來搶回秘錄。他對你恨意甚深,唔!我要派些人貼身保護你才成。”
善柔道:“不若由我們姊妹保護夫人吧!”
項少龍不悅道:“你是想找机會行刺田單吧!”
善柔气道:“我善柔是那么不為大局著想的人嗎?真是不識好人心。”
見到三人無不以怀疑的目光瞪著她時,善柔可愛地聳肩道:“不信就算了。”
項少龍站起來道:“趁我尚未當上城守前,先去找龍陽君探個口風。唉!我复元了都不去問候他,實在說不過去。”
善柔冷冷道:“不要給他迷倒了。”
項少龍打了個寒噤,狠狠瞪了她一眼。
善柔掩偷笑時,趙雅盈盈而起道:“雅儿也要走了,就讓人家順便送你一程吧!”
龍陽君坐在大廳的一端,席上加□了厚毛氈,后靠軟枕,以一張繡上了美麗圖案的薄被蓋著雙腿,有點儿“花容慘淡”地看著項少龍由家將引領進來,柔聲道:“請恕本君不便施禮,董兄亦不用多禮,請坐到奴家身邊來。”
項少龍眼光落到侍候他的四名年輕男仆上,他們都長得出奇地清秀俊俏,充滿脂粉味儿。
龍陽君笑道:“董兄不用怪,他們都是出色的美女,只不過穿上男裝吧了!”
項少龍心中大奇,難道龍陽君也愛女色嗎?這可是“千古奇聞”了。
坐好后,接過香茗,那四個男裝美女和十多名親衛默默退出廳外。
龍陽君眼神深注地瞧了項少龍一會后,眼□射出感激的神色,輕輕道:“董兄救了奴家一命,奴家應怎樣謝你呢?”項少龍暗忖你唯一謝我的方法,就是千万莫要用你“那种心意”來報恩。口上卻道:“董某只是為己及人,何足挂齒?君上好了點嗎?”龍陽君眼中寒芒一閃,冷哼道:“他們還要不了我的命。”
項少龍壓低聲音,開門見山道:“究竟是誰指使的,有仇不報非君子,我老董絕不會放過害我的人。”
龍陽君閉上眼睛,沒有說話。
項少龍不悅道:“君上是否有事瞞著我,那天在峽口詐我們入去的是誰?”龍陽君睜開眼來,淡淡道:“那人叫夏月,趙人早找到他,只不過給人割斷了喉嚨,再不能說出任何說話了。”
項少龍一怔道:“好狠辣,竟干脆殺人滅口。”
龍陽君冷笑道:“殺了他也沒有用,此人本是齊人,投靠了我只有兩年,本君見他劍法不錯,人又似乎忠誠可靠,想不到竟是田單派來的奸細。”
項少龍一震道:“真是田單主使的。”
龍陽君悶哼道:“本君早便奇怪田單為何會親來邯鄲,現在終明白了,他根本對合全無誠意,只是希望趁秦政未穩,一舉吞掉我們三晉,他對趙人更是不安好心,想趁李牧到了邊疆,廉頗仍在攻打燕都的有利時刻,進行趙的陰謀。說不定他的大軍已分散秘密潛進趙境,甚至以各种身份,躲在城□,准備□應外合呢。”
項少龍從沒有把田單的問題想至這么嚴重的地步,大吃一惊道:“君上已把這推斷告訴了趙王嗎?”龍陽君搖頭道:“事關重大,我又沒有憑据,怎可隨便說出口來。過几天我身体复元后,立刻返回大梁,以免成了被殃及池魚,董兄若肯和本君一道离去,本君自有妥善安排。”
項少龍奇道:“君上難道坐看趙國給田單滅了嗎?”龍陽君嘴角露出一絲陰寒的笑意,平靜地道:“那有這般容易呢?董兄尚未答本君的問題。
“項少龍搖頭道:“君上的好意董某心領了,因我的族人和牲口均在來此途中,我怎能說走便走;何況董某始終是趙人,怎能看著趙國落入田單之手。而且這個仇我必定要報的。”
龍陽君歎了一口气,緩緩道:“田單現在的實力太強了,恐怕你們大王亦奈何他不得。經項少龍一役后,邯鄲守兵只在三万人間,大半還是老弱之途兵,李牧廉頗又遠水不能救近火。
董兄若想躲過滅族之禍,只有到大梁一途。除非你現在立即向田單附降,否則他定不會放過你,沒有人比他更心狠手辣了。”
項少龍被他說得心生寒意,暗想自己确有點低估了田單。幸還有趙穆這只棋子,否則死了都未知是何事。站起來道:“君上好好休息吧!”
龍陽君知無法說服他,歎了一口气,閉目再不說話。
項少龍默立片晌,告辭走了。
街上陽光漫天,但項少龍卻像浸在冰水□。
街頭宁靜如昔,但他卻涌起了危机重重,殺气四伏的可怕感覺。
与龍陽君一席話后,項少龍茅塞頓開,想到很多以前沒有想過的可能性,勾畫出一幅完整的圖畫來。
田單是個充滿擴張野心的机會主義者,准确地把握了戰國目下的形勢,乘虛而入,希望首先吞并趙國。
烏家堡一役后,邯鄲守軍傷亡慘重,根本沒有壯丁補充,只能以老弱及婦女充數。
趙國軍方的兩大支柱,廉頗正与燕人交戰,李牧則要應付寇邊的匈奴,無暇分身。故國都空虛,田單遂借到來商量合從為名,帶來一支雖只万許人,卻能威脅趙國存亡的精兵。
當然!這万許人并不足夠亡趙,龍陽君猜測田單另有大軍潛入趙境,項少龍卻不大相信,因為這只會打草惊蛇。而龍陽君有此想法,只是因他尚不明白田單和趙穆的關系。
通過趙穆,他將可操控趙政。
孝成王一死,晶王后自然成了趙國的幕后操縱者,那時就可用卑鄙手段兵不血刃地害死李牧和廉頗這兩名大將。
兩人一去,趙國還不是田單的囊中物嗎?
至于襲殺龍陽君一事,則是出于外交上的考慮。
其他五國,必不會坐看齊人擴大勢力,并吞趙國。所以田單必須爭取他們的支持。
燕韓可以不理,前者正与趙人開戰,后者過于積弱,几乎是每戰必輸的長敗軍。
剩下的只有魏楚二國有干預能力。
魏趙□齒相依,勢不會同意趙人的土地變成了齊人的國土。
楚國卻是另一回事了。魏國乃楚人北上的最大障礙,一天沒能收拾魏國,楚國便難以進軍中原。于是田單以此与李園作交換條件,由齊楚分別并吞趙魏兩國。
所以才有偷襲龍陽君之舉,將他項少龍列入襲殺的對象,自然是李園的主意。
可是給他破坏了,使田李兩人的如意算盤打不響。
而更使田單亂了陣腳是樂乘的被殺,原本天衣無縫的傾覆大計,立即受到致命的打擊。因為田單終對公然攻打趙國有上很深的顧忌,那是三晉的其他魏韓兩國絕不容許的事。
現在田單只能靠趙穆操控趙國,除掉子廉兩名大將,其他都是下下之策。
在這种情況下,若他項少龍登上城守之位,便變成了整個核心斗爭和關鍵的人物了。
滕翼翼听完他的分析后,搖頭歎道:“這就是所謂合從了,真教人不胜悲歎。”
項少龍苦笑道:“我們今次來邯鄲原是要報复,但這樣發展下去,為公為私,都先要設法破坏田單和李園的陰謀。難怪趙穆這么有把□控制晶王后,全因有田單直接的支持。”
兩人又談了一會,項少龍回房稍息,到黃昏時份,趙王派人來召他入宮,項少龍大喜,立去見孝成王。
今次趙王在內宮接見他,晶王后、趙雅、郭開和成胥四人全在場,行了君臣之禮后,孝成王賜他坐到上座去,然后才輪到郭開和成胥。
晶王后和趙雅則坐在對席處,兩女均臉有憂色,顯然這城守之位,仍有此障礙。
項少龍心中惴然時,孝成王以忍問傷勢作開場白,他一一應對了,當然表示已完全康复。
孝成王神色有點凝重,沉聲道:“董卿劍法高明,又深諳兵法之道,只看你手下儿郎,便可窺見端倪。卻不知有否想過從軍報國,若能立下軍功,將來晉爵封候,可以預期。至于牧場之事,可交由你下面的人去做,董卿只須照握大局,不必為余事分心。”
項少龍眼角掃視郭開和成胥兩人,只見他們均臉有得色,似是知道城守之位沒有他項少龍的份儿。
但為何孝成王卻透出有個重要的位置給他的語气呢?腦際靈光一閃,已想到問題所在,及兩女為何眉頭大皺了。
關鍵仍在成胥。
兩個都是重要軍職,但對他項少龍來說卻有若天淵之別,相去千里。
項少龍心中惕然,知道若任孝成王把決定說出來,此事勢成定局,沒有人可以在短期內改變過來。
成胥這小子雖借晶王扶搖而上,但顯然在已与郭開結成一党,再不受晶王后控制了,難怪晶王后要改為培植他。
心念電轉間,項少龍感激地道:“多謝大王知遇之恩,臣下就算肝腦涂地,也要報答大王。
所以有几句平時不敢說出來的話,現亦要向大王陳告。”
心這一著奇兵突出,包括晶王后和趙雅在內,無不訝异,不知他有什么話,要冒死說出來那么嚴重。
孝成王動容道:“董卿盡管奏來,寡人絕不會怪你。”
項少龍肅容道:“今次鄙人毅然拋棄一切,返國開設牧場,故因自己身為趙人,亦因承先父遺命,回來落葉歸根,所以義無反顧,只要大王有命,任何安排,均絕無怨言。”
孝成王不住點頭,表示贊賞。
項少龍再慷慨陳詞道:“可是經鄙人這些日子來審度形勢,我大趙情況,實勢似□卵,隨時有覆亡之禍。”
眾人無不色變,郭開皺眉道:“董先生是否有點言過其實呢?”他身為孝成王座前第一謀臣,若看不到項少龍察覺的事,便是有虧孝成王的重用了,當然大不高興。
孝成王截入道:“董卿可放膽說出來,不用有任何顧忌。”
項少龍淡淡道:“大王可請其他侍候的人暫且退下去?”孝成王微一沉吟,揮退了所有宮娥侍衛,殿內只剩下他們六個人。
趙雅眼中射出迷醉神色,她最愛的就是項少龍這种不可一世的英雄气概。
晶王后亦美目异采連閃,對他更是刮目相看,暗忖自己并沒有揀錯了人。
郭開和成胥的表情都不自然起來,不過卻不信他能說出什么石破天惊的話來。
項少龍沉聲續道:“現時天下大勢清楚分明,因秦政未穩,各國都得到喘息之机,力圖擴張勢力,以爭取一統天下的本錢。今趙各國使節云集邯鄲,名之為謀求合從,其實卻是爭霸為實,比之在戰場交鋒,更要凶險百倍。”
成胥冷笑道:“董先生是否有點危言聳听呢?”孝成王亦皺眉道:“合從乃五國之利,縱然仍有點問題,但也不致于坏到這种地步吧!”
晶王后和趙雅不知應如何插口,惟有保持沉默。
項少龍哈哈一笑道:“誠心謀求合從的,只是我們大趙和魏韓兩國,其他齊楚兩國尚無切膚之痛,何須緊張。”
郭開冷笑道:“即使齊楚心怀鬼胎,但我大趙剛大敗燕人,聲勢如日中天,韓魏又不會坐視齊楚逞威,況且齊楚始終顧忌秦人,戚什么來圖我大趙呢?”項少龍微笑道:“憑的當然是陰謀詭計。首當其沖的就是龍陽君,假若他不□身死,最受怀疑的人當然是信陵君,就算安□不把賬算到他頭上,但權力均衡一旦崩頹,魏國必然會出現權力斗爭,魏人那還有暇去管國外的事。那時最大的得益者將是齊楚兩國,使他們瓜分三晉的大計可邁進無可比擬的一大步。”
孝成王為之動容,他們雖有怀疑過偷襲者可能是田單又或李園,但始終止于揣測,沒有項少龍說得這肯定和透切。
成胥截入道:“董先生最好小心言詞,若讓這番話□漏出去,定會惹起軒然大波。”
趙雅冷冷道:“敢問誰會□漏出去呢?”成胥登時語塞。
孝成王頗不高興地瞪了成胥一眼,神色凝重道:“董卿對此事有沒有什么實据呢?”項少龍道:“當時鄙人就在龍陽君之旁,自然了解到整個過程,關鍵是在龍陽君下有一名叫夏月的侍衛做內應,据龍陽君告訴我夏月乃齊人,投靠他不足兩年,事后此人更被割破喉嚨,主使者為何要殺人滅口?當然是不想此人被抓到。若他是信陵君的人,大可隨其他人逃回魏境,又或回魏后才神不知鬼不覺干掉他。不用著跡地當場處置,正因行凶者仍須留在我大趙境內。”
這回郭開和成胥均無言以對,事發后行凶者把傷的人全部挪走,留下肩地魏人的□骸。但因龍陽君并沒有告訴他們有關夏月的事,所以并不知道其中一具□体是被滅口的奸細。
好一會后,郭開道:“龍陽君為何獨要把這种机密事告訴董先生呢?”項少龍淡淡道:“鄙人對他有救命之恩,他又希望把鄙人招攬回魏,才不瞞我。”
孝成王臉色變得有那么難看便那么難看,狠狠道:“好一個田單和李園!”又冷哼道:“董卿須謹記楚人最不可信。”
項少龍道:“第二件便是樂將軍被刺之事,樂將軍乃邯鄲城防的中流砥柱,樂將軍一去,若沒有德望均足以代替他的人,定會出現軍心不穩的局面。那時只要田單或李園勾結一些怀有异心的當大臣將領,便可翻手為云,覆手為雨,我們縱有名將如李牧廉頗之輩,卻遠在外地,亦勢將回天乏力,所以鄙人才有這一番陳詞。”
眾人登時想起田單駐在城外的過万精兵,若邯鄲出現內亂,這批齊兵足可左右整個形勢的發展了。
假若沒有趙穆和他的奸党,區區齊兵自不足懼,但現在卻是另一回事了。
郭開和成胥均啞口無言。他們都像稍前的項少龍般,雖看到危机,卻從沒有想過會嚴重到可立至亡國的地步。
孝成王鐵青本已蒼白的龍顏道:“董卿有什么奇謀妙計,可扭轉這危險的局勢呢?”項少龍以退為進道:“鄙人一介武夫,那有什么妙策,這种大事還是交由郭大夫和成將軍為大王運籌決策吧!”
郭開和成胥均大感尷尬,一時間教他們拿什么出來化解這錯綜复雜,牽連廣泛的危机呢?
孝成王不悅道:“難道真沒有人可給寡人出主意嗎?”郭開無奈地干咳一聲道:“當今之法,微臣認為只有速戰速決,把有怀疑的反賊秘密處死,免去了心腹之患,那時田李兩人縱有陰謀,亦將一籌莫展……”晶王后截斷他道:“那豈非硬迫奸党立即策反嗎?烏家堡一役后,實不宜再見動亂了。”
成胥道:“這事可交由小將執行,保證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把奸党一网打盡。”
孝成王不滿道:“成卿家清楚誰是奸党嗎?可能仍在部署時,賊子們早動手造反了。”
趙雅嬌笑道:“王兄啊!你現在知道王妹的話有道理了吧!只有把董先生委為城守,才能進行計中之計,把奸党一网成擒。”
孝成王斷然道:“董卿接命,由此刻開始,你就是邯鄲城守,明天早朝時,寡人正式把城守軍符賜与董卿,董卿万勿令寡人失望。”
項少龍裝作呆了一呆,才叩頭謝恩。
晶王后与趙雅當然歡天喜地,郭開和成胥卻交換了不善和狠毒的眼神,顯是另有對付項少龍的毒計。
這一切均瞞不過項少龍的銳目,心中暗笑,任你郭開如何奸狡,亦絕猜不到他和趙穆間的微妙關系。
哈!
現在他可公然去和趙穆勾結了。
世事之奇,莫過于此。
項少龍又請孝成王一并把滕翼委為副將,才离宮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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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處處逢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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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穆听完項少龍半點都沒有隱瞞的說話后,興奮得站了起來,仰天長笑道:“今回真是天助我也,若我有朝一日坐上王位,你就是我的三軍統帥。”
項少龍心中好笑道:“事不宜遲,我們要立即布局對付孝成王,否則若李牧真的率兵回朝,就大事不妙了。”
趙穆沉吟片晌,問道:“趙雅給你馴服了這一點不足奇怪,為何晶王后都要為你說話呢?她和成胥早有一手,沒有理由肯平白地助你這個外來人的。”
項少龍笑著把韓闖的事稍作透露,趙穆更是捧腹大笑,愁怀盡解,坐回他身旁道:“本候須透露點你和我的關系与田單知曉,好安他的心。”
項少龍色變道:“万万不可,除非侯爺肯□出自己真正的身份,否則以他的精明,怎肯輕信。不若由我詐作受□籠絡,說不定反可收奇兵之效。与此人共事,等似与虎謀皮,定須防他一手。”
趙穆點頭道:“你想得非常周到,就這么辦。李牧也不是說回來就可回來的,我們還有充裕的時間。”
項少龍侯爺最好找些人讓我好向孝成王那昏君交差,如此才更能得他寵信。”
趙穆笑道:“縱使把所有人都讓他知道又如何?不過此事讓我再想想,定下了整個策略后,我們才可一步步推動。只要能裝成是項少龍刺殺了孝成王,兵權又落在我們手上,那怕晶王后賤人不和我們合作。李牧和廉頗更休想有命再作威作□了。哼!樂乘死了亦好,我始終對他有點怀疑。”
項少龍乘机問道:“田單和李園究竟是什么關系?”趙穆道:“我看不外是互相利用吧!”
項少龍暗忖田單顯然在這方面瞞著趙穆,不再追問,道:“趁我還未正式被委任,我要設法見上田單一面,好爭取他的信任,侯爺有什么指示?”趙穆欣然道:“本侯對你信心十足,放膽去隨机應變,待我想通一些環節后,再找你商量大計。”
頓了頓道:“田單黃昏時會到郭縱處赴宴,你看看可否在路上截著他說上几句。”
項少龍涌起一种荒謬絕倫的感覺,欣然去了。
項少龍心情大佳,溜了去見紀嫣然,順便把事情的發展告訴了她,親熱一番后,才于黃昏時策馬截著田單的車隊,登車与他密話。
田單确是非常小心,那劉中夏和劉中石兩大高手,仍在車內貼身保護著他。
項少龍開門見山道:“鄙人想好了,決意為田相效力,生死不渝。”
田單大喜,旋又奇道:“董兄你不是說要考慮几天嗎?為何忽然又能匆速作出決定?”項少龍正容道:“因為鄙人剛見過孝成王,他決意破例委我作城守,代替樂乘之職,所以才迫得鄙人作出取舍。決意今晚乘夜率眾离去,另再派人截著來趙的親族牲口,轉往貴境,以示對田相的忠誠。”
以田單的厲害,亦要呆了一會才定下神來,訝然道:“邯鄲真是無材至此嗎?為何孝成王竟會起用你個全無資歷的人呢?我才不信孝成王有此胸怀和眼光。”
項少龍道:“可能是因為鄙人和雅夫人的關系吧,她知道鄙人對孝成王相當不滿,故欲借此職位把我留下來,好教鄙人能与她相宿相栖。”他一邊說話,一邊留意對方的神色,只見田單听到自己与趙雅的關系時,眼中不住閃動著寒芒,顯然是想到若能通過他董匡控制趙雅,便等若把“秘錄”取到手中了。
田單驀地伸出有力的手,抓著項少龍肩膀,正容道:“董兄你千万不要就這么溜走,你若真的坐上城守之位,對我來說更是有利無害,明白嗎?”項少龍故示猶豫道:“但是……”田單加重語气道:“由今天開始董匡就是我田單的好兄弟,禍福与共決不食言。你安心作邯鄲的城守吧!過兩天我自然會進一步向你解說。”
項少龍心中暗歎,這時代的人真是個個都睜眼睛在騙人,田單一方面派人殺他,但一見自己利用价值大增,又再稱兄道弟,若非自己身分特殊真是給他騙死了都仍未覺察。
這時車隊快要開上往郭府的山路,項少龍忙告辭下車,返府去也。
翌晨天尚未亮,項少龍与滕翼入宮參加早朝。
孝成王當文武百官,正式把項少龍委作城守主將,滕翼為副將,又把軍符、寶劍和委任狀隆而重之賜与項少龍。
郭開知事情已成定局,當然不敢再出言對。而其他親趙穆的官將,又或屬于晶王后或趙雅系統的人更是齊聲附和。原本沒有可能的事,就這么決定下來了。
事后眾官將紛紛向兩人道賀,著意巴結,使兩人有今非昔比之歎。
早朝后,孝成王親自陪項滕檢視城兵,讓三軍上下無不知道兩人得到他全力寵用,不敢不服。
孝成王和他們兩談起守城之道,滕翼固是出色當行,項少龍亦憑以前得來的知識,加上守城大宗師墨子的兵法一一應付,令孝成王完全放下心來,深慶沒有任用非人。
其他陪侍一旁的將領則無不惊异,皆因兩人隨口道來的守城兵法,很多均是聞所未聞,發前人之所未發,原本心中不服的,此時亦無不折服了。
孝成王事了回宮后,項滕兩人在另一副將趙明雄的陪侍下,回到東門兵衛指揮所,當項少龍在指揮所大堂高踞北端的將座,百多名偏將、裨將、校尉、隊長等分列兩旁下跪叩禮時,項少龍有如在夢中,不能相信眼前的事實。
接著下來的几天,兩人忙個不了,銳意整頓守城兵將,加強武備和訓練,同時把自己的精兵團員安插進來,作兩的近衛。又把本在城兵中服役的蒲布等四名自己人,雜在一批人中升為裨將,以收如臂使指之效。
一切妥當時,項少龍方松了一口气,往見趙穆。
這奸人把他召入密室,坐定后開怀笑道:“董將軍你猜郭開有什么對付你手段呢?原來這忘恩負義的家伙透過另一人來向本侯告密,說你是孝成王用來對付我的奸細,要我小心防你,教我差點笑破肚皮。”
項少龍心中勃然大怒,郭開這种小人,為了一己私利,妄然置大局于不顧來陷害自己,好讓他一事無成,确是陰險卑鄙之极。冷然道:“我們可否借此事把郭開扳倒呢?”趙穆道:“小不忍則亂大謀,將來趙國落入我們手□時,我們才教他家破人亡,受盡慘刑而死,目下便暫讓他得意一時吧!”
項少龍這時才有机會把那天和田單在馬車內的密議說出來。
趙穆歎道:“王卓你這一著真是厲害,難怪這兩天田單積极了很多,頻頻找本侯商議奪取趙政的事,現在万事俱備,欠的只是一個刺殺孝成王的机會。唉!我真有點急不及待了。”
項少龍道:“此事万勿操之過急,我當城守時日仍淺,尚未能真正控制大局。但每過多一天,我便多一分把握。目前最緊要是取信孝成王,干些成績出來給他看。”
趙穆道:“這個容易,現在我們先□露點布置予孝成王知曉,那怕他還不當你如珠如寶嗎?
“當下兩人仔細推詳,好半天趙穆才說出了一堆名字,都是趙國邯鄲以外一些城鎮的城守或將領。
項少龍見他眼神閃爍,心知肚明這些人說不定是与趙穆毫無關系的,只是趙穆想借他之手陷害他們,心中暗罵,皺眉道:“為何一個邯鄲城內的人都沒有呢?”趙穆猶豫了半晌,始肯透露兩個卿大夫和四名將領的名字,后四人全是負責邯鄲外圍或長城的守將,項少龍以前往大梁時認識的滋縣城守瓦車,赫然在名單之上。
項少龍此時更無疑問這奸賊是在借刀殺人,當然不會說破,點頭道:“侯爺在宮中的禁衛軍□絕不會沒有自己人,最好□露兩個出來,好使那昏君深信不疑。”
趙穆今次爽快地點了兩個人出來,其中一個是曾隨項少龍往大梁的營官查元裕,項少龍更是心中好笑,知趙穆欺他不熟邯鄲的情況,那知他對查元裕比趙穆更清楚其為人。故意戲弄他道:“唔!這樣把我們方面的人暴露身份,終是有點不妥當,不若鄙人避開了這些人,找几個替死鬼暫時用作犧牲,如此更能打擊將來反抗我們的力量。”
趙穆登時色變,偏又有苦自己知,若此時改口,不是明著去騙自己這“親信”嗎,忙道:“我看還是過几天再說吧!倘你這么快就得到這么多准确的情報,實在于理不合。”
項少龍心中暗笑,同意道:“鄙人一切唯侯爺之命是從,侯爺認為時机到了,便命鄙人去辦吧!”
趙穆松了一口气,又見項少龍當上城守后,仍是這么听教听話,欣然道:“本侯知道你最近提拔了一批人,我也有几個名字,你可酌量加以重用,可使你更能控制城衛。”
項少龍知道趙穆愈來愈信任他,所以開始透露點真實的資料給他,拍胸保證道:“這個包在我身上,明天我立即把這些人安插進重要的位置去。”
趙穆大喜,說出了四個偏將的名字來。
在城衛的系統□,最高的官階當然是作為城守的主將,接著就是兩名副將,八名偏將和二十名裨將,均有領兵的權力。
城衛分為十軍,每軍約三千人,軍以下裨、校、部、隊和伍。
最少的軍事單位“伍”就每“伍”五個人,選其一為伍長,上一級的“隊”是五十人,由隊長率領。
一“裨”則是一千人,由裨將帶領,在軍方已屬上層將領。
偏將的地位更高,有權領“軍”,不過領軍的偏將亦有主副之別,軍与軍間也有強弱之分,所以只要項少龍把這四人安插到主領軍的位置,又讓他們統率了較精銳的城軍,便等若間接由趙穆控制了城衛了。
項少龍自有制衡之策,并不怕他這种安排。
項少龍知道趙穆絕不會將与他勾結的奸党如數家珍般讓他全盤探悉,心生一計道:“人心難測,侯爺究竟有沒有辦法,可保證下面那些人有起事來時義無反顧地對候爺作出全力的支持呢?”趙穆苦笑道:“這种事誰可擔保呢!”
項少龍這時想到的是二十一世紀的合約,笑道:“鄙人倒有一個愚見,就是效忠書,侯爺可教那些人把效忠之語,立下誓狀,交与侯爺,將來万一侯爺有難,這些效忠誓書勢將落到孝成王手上,為此他們想不禍福与共也不行,便只好全心全意和候爺作反到底了。”
趙穆那知是計,拍案叫絕道:“有你此條妙計,何愁大事不成。”
項少龍自動獻身道:“第一封效忠書便由我董匡立下給侯爺,以示鄙人對君上的感恩和對侯爺的忠誠。”
趙穆歡喜得差點把項少龍摟著親上兩口,連忙使人取來筆墨帛書。
項少龍暗忖除了個簽名還可勉強應付外,他的字怎見得入,不過事已至此,惟有硬著頭皮寫下“董匡效忠趙穆”歪歪斜斜六個字,畫了花押。
趙穆那會計較,還更深信不疑他是出身“蠻族”。
兩人關系至此如膠似漆,再無疑忌。
离開了侯王府,項少龍忙入宮覲見孝成王,當項少龍稟上有密告后,孝成王把他引入書齋說話。
項少龍還是首次与這趙國之主獨對一室,知對方真已視他為心腹,恭敬道:“末將已成功打進趙穆的集團去了。”
孝成王大訝道:“趙穆怎會這么容易相信你呢?”項少龍道:“一來因為我們一直關系良好,更因是我寫下了效忠書。”
當下把情況說出來,同時道:“只要我們能把這批效忠書取到手,那誰是奸党,便可一清二楚,更不怕會殺錯人了。”
這回輪到孝成王大笑起來,道:“董將軍這著确是妙絕天下的好計,寡人今趟真是完全放心了,時机一到,董將軍便給我把趙穆抄家,搜了這批效忠書出來,那看誰還敢造反。”
項少龍道:“此仍非最佳之策,一個不好,便生內亂。何況還田單在旁虎視眈眈,我以為先由末將把這批效忠書弄到手上查看,清除了禁衛軍□的賊党,無內顧之憂后,再對付軍隊的余党,那時就算趙穆有三頭六臂,亦只有俯首伏誅了。”
孝成王興奮地不住點頭道:“將軍看著辦吧!這事全交給你了。”
項少龍又把与田單的關系交代出來,听得孝成王兩眼寒光閃閃,咬牙切齒道:“果真想來謀我大趙,給將軍一試便探出來了。”
項少龍再与他商議一番,這才告退。
項少龍剛离開書齋,便給一個宮娥截著,說晶王后有請。
他早曾聞得孝成王因自己的“問題”,不大管晶王后的事,仍想不到她如此明目張膽,待他甫見完孝成王,便派他攔路請走,無奈下惟有隨宮娥朝內宮走去。
像上次般無异,路上所遇的鶯鶯燕燕,無不對他投以饑渴之色,大送秋波。
這些天來天未亮他便要入宮早朝,又忙于城務,分身不暇,不但沒有時間見趙雅和紀嫣然,回府后諸女均早已歇息,田氏姊妹雖堅持要候他回來,但他怎忍心這對可愛的人儿捱更抵夜,所以堅決不要她們侍候,更与眾女話也沒有多說几句。
今天稍有空□,本想往訪紀才女,或是見見趙雅,只恨又給晶王后捷足先登,不禁大感苦惱,卻又無可奈何。
直到此刻,他仍未真正清楚晶王后和趙穆間那曖昧難明的關系究竟至何地步,借此机會探探口風也是好的!
宮娥把他直帶至御花園東的一座清幽小樓前,沿途禁衛無不向他肅然敬禮,使他享受到前所未有的虛榮和風光。
另兩名宮娥把門打開,拋著媚眼嬌笑道:“王后在樓上等候將軍呢!”
他尚未有机會反應,兩名俏宮娥已跪在兩側,侍候他脫下長靴。
項少龍一顆心跳了起來,暗想人一世物一世,自己流落到這古戰國的時代□,若能与一國之后攜手尋歡,總是難得的奇逢艷遇。
憶起當日她欲拒還迎,最后仍是拒絕了他時的媚態,一顆心不由熱了起來。
但又是不無顧忌,若給孝成王知道,他會怎樣處置自己呢?
在這种矛盾的心情中,他登上小樓。
每一步都像有千斤之重。
晶王后身穿華服,獨自一人斜倚在一張長几之上,背靠軟墊,見到他出現在樓梯盡處,欣然道:“將軍來了,請坐到本后身旁。”
項少龍硬著頭皮,坐到長几旁另一方的邊沿處,吁出一口气道:“王后何事相召?”晶王后修長入鬢的鳳眼霎了霎,幽幽一歎道:“董將軍剛見過大王嗎?唉!你大王近年的身体差多了,又不肯多點休息,真怕他下趟病了便再起不了榻來。”
項少龍色心立□,再次領教到她的手段。
她語气雖像關心孝成王,骨子□卻在暗示孝成王若死,太子登位,由于年紀只和小盤相若,自然唯她之命是從,那時她就成了項少龍的主子,所以項少龍若懂時務,刻下定須看她臉色做人。”
淡淡几句,便已恩威并施,還加上親切感和色誘,令人很難抗拒。
項少龍尚未有机會說話,晶王后輕拍手掌,不半刻向兩名宮女步上樓,把燙熱了的白酒和酒□放到兩人間的小几上,又退了下去。
晶王后親自把盞,斟了滿滿兩□,舉起從未做過半點粗活,活像春蔥并涂上紅脂油的纖手,遞了一□給項少龍,自己再捧起一□,向項少龍敬道:“謹以此□祝賀將軍你榮登城守之位!”
項少龍忙道:“多謝王后提拔!”
“當!”
兩□在空中相碰,晶王后以袖遮掩,一口气喝掉了那□酒,放不□子時,玉頰升起了兩朵紅云,更是艷色照人。
項少龍保證道:“董匡絕不會忘記王后恩德,王后放心好了。”
晶王后嬌媚地瞅了他一眼,溫柔地道:“本后自然知道將軍非是那种忘恩負義的人,呀!你那天的表現真是精彩,現在人家對你愈來愈放心了。哎!看你這人哪!坐立不安的樣子,是否在怕大王知道你來這□呢?”項少龍歎了一口气,坦然道:“我知王后對鄙人恩寵有加,不過這么相處一室,似乎有點不妥當,若大王誤會了王后,鄙人万死不足以辭其咎。”
晶王后“噗哧”嬌笑道:“你說話倒婉轉,不像你平時的作風,明明是人家召你來,卻說得此事像由你惹起似的。放心吧!大王不理本后的事,亦不會因此對你不滿,這樣說你放心了嗎?”項少龍愈來愈弄不懂宮幃內的事,一切似乎均非遵照常理而行,正思忖要怎樣探听她与趙穆的關系時,晶王后凝視著他道:“趙穆有沒有在你面前提起過我?”項少龍坦然道:“王后莫怪鄙人直言,趙穆雖沒有明言,但卻隱隱暗示王后是他那方的人,此事鄙人當不敢告訴大王,王后放心好了。”
晶王后雙目閃過冷狠的神色,咬牙道:“告訴他又如何?這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這么一說,項少龍自然知道又是与孝成王跟趙穆的性游戲有關,想不到連王后都不能幸免,可知孝成王是如何荒淫無道。
晶王后幽幽歎了一口气,道:“幸好得董匡你提醒我們,想不到趙穆如此愚蠢,竟然引狼入室,連田單這野心家都去招惹。”
項少龍差點要高聲歡呼,這是有心算無心,晶王后這几句話,立即即使他知道晶王后确曾与趙穆合謀之意,現在只是怕田單的介入,才臨陣退縮力求自保。
這些人的關系,隨著利害沖突,不住改變,假若趙穆真的得勢,說不定晶王后又會重投他怀抱。
晶王后瞟了他一眼,皺眉道:“你為何不說話呢!”
項少龍听她語气愈來愈親切,心中一蕩道:“鄙人心中正想著,若有什么事可令王后開怀,即使赴湯蹈火,鄙人也在所不辭。”
晶王后格格嬌笑起來,好一會后才風情無限地瞅了他一眼,柔聲道:“你這人粗中有細,很懂討女人歡心,難怪趙雅那騷蹄子給你迷得神魂顛倒,把齊雨、韓闖和李園三人都拒于門外,還神采飛揚,連項少龍都忘掉了。人家也很想試試那种滋味,好了!本后知你貴人事忙,不再留你了。”
項少龍本听得心花怒放,暗喜終可嘗到高高在上的趙國之后的滋味了,那知對方在最高潮時忽下逐客令,知這狡后又在玩似迎實拒的手段,心中大恨,但又無可奈何,惟有施禮告退。
离宮前涌起沖動,想借見雅夫人一探小昭諸女,但終把這不智的欲望壓下去,逕回指揮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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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郭府婚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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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東門兵衛指揮所時,已是黃昏時份,滕翼剛練兵回來,兩人到了放滿竹簡帛書的宗卷室說話。
滕翼大致向他報告了城防的情況,結語道:“現在邯鄲可用之兵,實際只是多于二万人,其他都是老弱婦孺又或全無訓練的新兵,有起事來,只會礙手礙腳,徒亂士气軍心。”
項少龍道:“兵貴精不貴多,二哥設法把新兵和老弱者調往城外几個營地,讓他們接受訓練和做些預防性質的工作好了。”
滕翼道:“若要作這种調動,只是三弟手上那一半軍符也不行,必須得孝成王把另一半虎符也授你才成。”
項少龍道:“此事包在我身上。”接著說出了趙穆提到四名偏將的事。
滕翼一听便明,笑應道:“曉得了!我可保證把他明升實降,使之一籌莫展。”
項少龍歎道:“若非有二哥助我,只是城防复雜無比的事務,便可把我煩死,真想不通以前樂乘怎可以夜夜笙歌,還藏納了這么多女人?”滕翼道:“道理很簡單,繁重的都由副將趙明雄做了,功勞則當然歸他。這趙明雄實是個人材,只是因由廉頗提拔出來,才一直受到排擠吧了!听說樂乘數次想換掉他,都被你的雅儿親自向孝成王說項保住了,想不到雅儿對孝成王這么有影響力。”
項少龍沉吟片晌,問起城外的齊軍。
滕翼道:“我派了人在駐扎城北二十里的齊軍營地四周設立哨崗,日夜不停監視著他們的動靜。表面看來,營地全無异樣,甚至看不到有加緊訓練的情況,但我卻怀疑他們在暗辟地道,由于他們非常小心,所以才察覺不到。此事我已交由小俊去偵查,很快應有回音。”
記起一事,滕翼道:“噢!我差點忘了,龍陽君派人來找你,請你有空到他那□一敘,還有就是郭縱今晚又在府內大排筵席,這次不但有你的份儿,連我都沒有漏掉呢。”
項少龍和他對望一眼,都搖頭歎息,不胜感慨。
滕翼道:“我不去了,給你在這□鎮著大局,現在邯鄲表面看來風平浪靜,其實內中殺机重重,一下疏忽也會令人悔之已晚。”
項少龍道:“這□全仗二哥了,唉!你看我們是干什么來的,竟為趙人化解起危机來。”
滕翼陪他站起身來道:“孝成王把趙穆拱手送你,三弟自然要作點回報,先回府走一趟吧!
我看你這几天与善柔她們說的話加起來都沒有十句呢。”
項少龍苦笑著去了。
与以烏果為首的眾親剛開出指揮所,便遇上田單的車隊,項少龍自然知道田單是特意來找他,連鑽上他的馬車去。
那劉氏兄弟仍默坐車尾,項少龍坐到田單身旁時,這權傾齊國的人物微笑道:“董兄當城守非常出色,令整個形劫气象都煥然一新呢。”
項少龍謙讓兩句后道:“為了取信孝成王,我派了人監視田相的護駕軍士,請田相見諒。”
田單欣然一拍他肩頭,笑道:“我田單豈是不明事理的人。”接著沉聲道:“查清楚了是誰暗殺樂乘了嗎?”項少龍差點招架不來,忙道:“若我估計無誤,定是項少龍所為,因為几天后便在邯鄲附近一條小村落發現了他的行蹤。”
田單高深莫測地微微一笑,淡淡道:“此事定是項少龍所為,其他人都沒有非殺樂乘不可的理由。而且樂乘只是他第一個目標,第二個目標若非趙穆,就是孝成王。”
項少龍感到整條脊骨都涼滲滲的,非常難受。
田單冷哼道:“假設是項少龍所為,這問題便非常有趣了,他究竟潛伏在邯鄲城內那個秘密處所呢?誰人作他內應?使他可如此精确地把握樂乘的行蹤。董兄可回答得這些問題嗎?”項少龍沉聲道:“若我是項少龍,定不會蠢得躲在城□,至于內應,對他更是輕而易舉,烏家以前在此根深蒂固,自仍有肯為他們賣命的人。”
田單微笑道:“可是他為何要打草惊蛇,殺死樂乘呢?若論仇恨之深,何時才輪得到他。”
項少龍心中懍然,完全摸不著田單說起此事的用意,皺眉反問道:“田相又有什么看法呢?
“田單望往□外暗黑的街道,一字一字緩緩道:“項少龍是早回來了,我感覺得到。”
項少龍嚇了一跳,低聲道:“田相知否他在那□?”暗忖只要他指出自己,立時便出手把他殺了,至于后果如何,也不顧得那么多了。
田單長長吁出一口气道:“項少龍是我所知的人中最厲害的一個,孝成王平白把他放過,等若錯過了趙國中興的千載良机。”
搖了搖頭,再歎一口气后,拍拍項少龍肩膀道:“記著我這番話吧,樂乘的近衛家將□必有奸細,只要詳細調查當晚樂乘的親衛有那些人借故沒有隨行,便可知誰是內應,這事你給我去辦好,若能抓得項少龍,我便可以用他來作几項精彩的交易了。”
項少龍愕然道:“什么交易?”田單淡淡道:“例如向趙雅交換她手上的魯公秘錄。”
項少龍不由心生寒意,這人實在太厲害了,若非自己有董馬痴這身份,可以用這妙不可言的方式与他玩這個游戲,說不定真會一敗涂地。
此時馬車駛上通往郭府的山路,車廂顛□著,田單看似隨意地道:“董兄的守城法是從那□學來的?”項少龍早預了他會有此一問,聳肩道:“我老董差不多每件事都是由實際經驗得來,打得仗多,自然懂練兵;与馬儿相處多了,便知道它們的習性,實在算不了什么。”
田單沉吟不語,好一會才道:“董兄為何忽然看得起我田單呢?”項少龍裝出誠懇之色道:“養馬的人,首先就要懂得相馬,田相請勿見怪,以馬論人,在鄙人所遇的人中,無人及得上田相的馬股。”
田單為之啼笑皆非,但千穿万穿,馬屁不穿,遂欣然受落,道:“你小心點李園,此人心胸狹窄,對你恨意甚深,不置你于死地絕不甘心,尤其是近日趙雅投進了你的怀抱□,使□奪取魯公秘錄的好夢成空,更不肯輕易罷休。”
項少龍此時更無怀疑,偷襲龍陽君者,非田單和李園兩人莫屬。此時郭府在望,項少龍心中暗歎,想回去見善柔和田氏姊妹一面而不得,只不知會否見到紀嫣然、趙雅又或趙致呢。
的确使人失去了很多生活的真趣。
郭府張燈結彩,賓客盈門,气氛熱烈。
項少龍在進府前溜出車外,避了与田單并肩而臨的場面。
當他繼田單之后,踏進府內時,田單正在郭縱的殷勤歡迎中,逐一与慕名的趙國權貴行見面禮,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項少龍心中暗喜,辭退了引路的府衛,溜到主宅前那美麗的大花園□,深深吸了几口清涼的空气時,香風飄來。
項少龍回過身時,趙雅喜孜孜來到他身旁,一把挽著他膀子,拉著他往位于園內美景核心的其中一座小亭走去,欣然道:“雅儿還以為董爺沒空來了,唉!董爺真行,只是几天工夫,便弄得邯鄲士气大振,防務周密,現在再沒有人怀念樂乘了。”
步過兩道小橋,他們來到位于小湖之上的亭子,人聲燈光像由另一個世界傳般,這□卻似是個隔絕了凡俗的宁恬天地。
項少龍挨著石欄,伸手摟著她的小蠻腰,微笑道:“我決定了為你王兄解掉邯鄲的危机,你該怎么謝我?”趙雅嬌軀輕顫,靠入他怀□道:“那雅儿只好痛改前非,一心一意做董爺最乖最听話的女人啦!”接著低聲道:“你真的能不念舊惡,雅儿真擔心王兄受不起再一之的打擊。”
項少龍淡淡道:“放心吧!本人自有妙計,保證事后你王兄根本不知項某人曾來過邯鄲,還當上了城守。”
趙雅一怔道:“你總是比別人對我沒有信心的。”
趙雅惶然道:“雅儿不敢了!”
項少龍見她駭成這樣子,心生怜意,親了個嘴儿,笑道:“不用惊惶,只要你言行合一,我怎會不疼愛你。”
趙雅幽幽道:“你真會帶人家走嗎?”項少龍知她成了惊弓之鳥,最易胡思亂想,作無謂擔憂,正容道:“我董匡那有□情來騙你這個到處找那滴蜜糖的可怜女子呢?”趙雅俏臉一紅,跺足嗔道:“人家真不甘心,你變了董匡,人家仍要情不自禁鐘情于你,還要投怀送抱,受盡你的欺壓。”
項少龍開怀大笑,手往下移,大力拍打了她兩記隆臀,道:“今晚郭府為何要大排筵席。”
趙雅奇道:“你真是忙得昏天黑地了,連郭財主要把女儿許配李園也不曉得。”
項少龍一震道:“郭縱真的要走了,你王兄肯放過他嗎?”趙雅歎了一口气道:“合從之議,到現在仍因燕國的問題談不攏,王兄又不肯讓步。郭縱這种只講實利的人,那肯坐在這□等秦人來攻城掠地,現在他有了李園這嬌婿,王兄能拿他怎樣呢?”項少龍道:“若你也隨我走了,你王兄不是更傷心嗎?”趙雅秀眸射出茫然之色,歎了一口气,緩緩道:“我這王妹對他還不情至義盡嗎?連妮姊之死都不和他計較,還差點把自己最心愛的男人害死,只有他欠我,我還欠他什么呢?況且我一個女流,能做出什么事來?王兄的性格人家最清楚的了,不要看現在他那么恩寵你,危机一過,就是另一副臉孔,看廉頗李牧立了這么多功勞,卻受到些什么對待。他這個人只有自己,雅儿早心淡了。唉!异日王兄不在,讓那女人當上太后,第一個她要整治的人就是我這個可怜女子了,不走行嗎?”項少龍道:“听你這么說,我放心多了。”
趙雅不依道:“到現在乃不肯相信人家嗎?以后為了你,就算死,人家也絕不會皺半下眉頭。”
趙雅道:“婚宴將在楚國舉行,到時郭縱自然會到楚京主禮,你明白啦!”
項少龍恍然道:“這确是高明的策略,好了!我們回去趁熱鬧吧!”
大力再拍她的粉臀,道:“你先回去,免得人人都嫉忌我。”
趙雅嬌痴地道:“今晚到人家處好嗎?”項少龍想起善柔,眉頭大皺道:“待會再說吧!紀才女今晚會否來呢?”趙雅道:“她早來了!還不是□眼找她的情郎,幸好給雅儿早一步截,得了先手。”
項少龍啼笑皆非,把她赶走,然后才往主宅走去。
在園內正進行酬酢活動的賓客,見到他這趙國新貴,紛紛過來巴結打招呼,好不容易脫身時,給韓闖扯到一角道:“董將軍真行,本侯從未見過我晶姊這么看得起一個人的。”
項少龍道:“還要多謝侯爺照拂。”
韓闖道:“這個放心,我已在王姊前為你說盡好話,但你卻要小心郭開這小人,他正散播謠言,說你因和王姊有染,才借她關系登上城守之位。嘿!這卑鄙小人自忖成了孝成王的情夫,才這樣橫行無忌,我真看不過眼。”
項少龍失聲道:“什么?”韓闖道:“難怪你不知此事,除了宮內的人,這事真沒有多少人知道,不過孝成王怎能沒有男人,可惜你又不好男風,否則便可取而代之了。”
項少龍渾身汗毛直豎,干咳道:“請不要再說了!”
韓闖親切地道:“幸好你仍愛女色!我王姊也是不可多得的美女,你若能哄得她開開心心,將來太子登位,趙國便可任你呼風喚雨,那時千万不要忘掉我這位老朋友哪。”
項少龍知道他是想通過自己間接控制晶王后,由此可見這趙國之后并非對他言听計從。又怕他再向自己索取田氏姊妹,拉著他往主宅走去,邊分他心逆:“侯爺出入小心點,偷襲龍陽君的人,說不定出自齊楚的合謀。”
韓闖色變道:“什么?”項少龍這時更肯定晶王后并沒有對這王弟推心置腹,剛好撞上一群賓客,項少龍乘机脫身,舉步走進宴會的大堂去。
正在堂中的郭縱欣上來道:“董先生榮任城守,老夫尚未有机會親向將軍道賀。”
項少龍環目一掃,仍看不見他的兩位儿子,心知肚明他定重施岳父烏應元故智,先把儿子遣往外地布置,笑向他拱手為禮道:“應向郭先生道賀的是小將才對,先生得此嬌婿,使邯鄲所有有資格當丈人的,無不恨得口涎直垂呢!”
郭縱哈哈笑道:“与董馬痴說話,實是人生快事。”
此時大堂內聚滿賓客,怕不有近千人之眾,很多平時難得一見的夫人貴婦,均盛裝而來,衣香鬢影,誰想得到趙國正深陷在國破家亡的危机中。
項少龍眼利看到大堂另一端處聚著今晚的主角李園,正神采飛揚地与圍著他的田單、郭開、成胥等談笑風生。
晶王后鳳駕親臨,卻不見孝成王,顯是表示不滿,只由王后出席。
另一邊則是以紀嫣然為中心的另一堆人,鄒衍亦破例出席,傷勢初愈的龍陽君正与之喁喁私語,兩人是老朋友了,自然份外親切。
趙霸和趙致則幫手招呼賓客,后者見到項少龍,美目异采大放,拋下了一群貴婦人,快樂小鳥般往他飛過來。
項少龍正暗責自己湖涂,兩手空無賀禮,見狀乘机脫身迎上趙致。
這風韻獨特的美女一碰臉便怨道:“董將軍啊!致致這些天來想見你一面也不得,掂挂死人家了。”
接著兩眼射出灼熱的光芒,探手過來,暗暗緊握著他的手道:“奴家除大王外,從未像對董兄般如此感激一個人,無論發生了什么事,董兄請勿忘記在大梁有個人正盼著你。”
項少龍給他摸得渾身酥麻,既尷尬又難過,但是看到對方那孤苦無依,深情似海的樣儿,又不忍掙脫他的掌握,幸好很多時他都不自覺地把嬌美男人當了是女人,心理上才好受點,安慰地拍拍他肩頭道:“董匡曉得了,路上珍重。”
龍陽君識趣地松開了手,剛好此時韓闖走來,項少龍怕他向自己索取田氏姊妹,忙向龍陽君道:“君上請幫忙纏住此人。”
龍陽君微一錯愕,旋即欣然去了。
紀嫣然這時亦借鄒衍之助,由一群仰慕者□脫身出來,向他嬌嗔道:“董匡!你忙得連見人家一面的時間也沒有嗎?”項少龍很想說就讓老子今晚和你上床吧,可是想起趙雅和趙致,偏偏這么簡單一句就可令這俏佳人化嗔為喜的話就是說不出口來,幸好仍有轉移她注意的妙計,低聲道:“他們來干什么?”紀嫣然气鼓鼓地道:“人家早說過他定要奪回魯公秘錄嘛!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董匡!你是否不理嫣然了。”
今回真是最難消受美人恩了,項少龍陪笑道:“你不怕鄒先生笑你嗎?”心中暗歎才歇几天,難道今晚又要連赶三場?
紀嫣然嬌媚地看了鄒衍一眼,嫣然一笑道:“什么鄒先生這么見外,現在他是人家的干爹呢!沒人在時,你這沒有心肝的人也要改變稱呼呢。”
項少龍訝然望向含笑的鄒衍,笑道:“那我也沒有好顧忌的了,今晚董某便來把心肝掏出讓紀才女處置吧!”
紀嫣然這才轉嗔為喜。
項少龍乘机問道:“紀小姐用了什么方法,才能絕了李園那家伙的痴想,肯迎娶郭家姑娘呢?”紀嫣然苦惱地道:“什么方法都不成,他今天才來找我,說正虛位以待卻給我把他轟了出去。”
李園這時不斷往他們望過來,露出嫉恨的神色。
鐘聲響起,入席的時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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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趙宮失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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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入席時,項少龍想起剛才紀嫣然隨口沖出的話,愈想愈不妥,溜了出去找烏果。
此時烏果正与在廣場等候的眾權貴親隨指天篤地胡說八道,見到項少龍來嚇了一跳,尷尬地來到他旁,低聲道:“三爺這么快便走了嗎?”項少龍那會和他計較,沉聲道:“立即通知二爺,信陵君派了一批不知人數多少的高手前來邯鄲,极可能趁今晚入宮偷取魯公秘錄,教他設法防備。”
烏果搔頭道:“禁衛軍和我們城衛涇渭分明,除非有孝成王之命,否則我們踏入宮門半步都會給赶出來。”
項少龍一想也是問題,道:“那叫二爺設法使人監視王宮,若有疑人,便跟縱□們看在何處落腳。唔!都是只動用我們自己的人較好一點,多留心例如地道那一類出口,說不定信陵君有辦法得到王宮秘道的資料,又或藏有內應也難說得很。”
烏果領命去了。
項少龍松了一口气,返回宴會的大堂去。
主府在望時,右側忽傳來一把甜美的女聲嬌呼道:“董先生!請等一等。”
項少龍听來聲音很是耳熟,訝然望去。
在八名女婢眾星拱月中,郭家小姐秀儿一身華貴的大紅袍服,由右側的石板路盈盈而至,顯是要到宴堂參与訂婚盛宴。
項少龍停下步來,有點不自然地向她道賀。
郭秀儿淡淡還禮后,向婢女們道:“我要和董先生說兩句話,你們退到一旁去。”
八婢大感愕然,退往遠處。
郭秀儿往項少龍望來,神情忽黯,輕輕一歎道:“父命難違,秀儿別無選擇,先生可明白秀儿的心意嗎?”項少龍想不到她回此坦白,呆了一呆,不知應怎樣答她。
就算兩人間全無障礙,由于烏郭兩家的仇恨,他亦沒有可能与郭秀儿結合。
郭秀儿凄然一笑,背轉了身,轉過來時,郭秀儿手上多了個玉墜,踏前一步,塞入他手□,深情地道:“秀儿不能把身体獻与先生,便由這玉墜代替,假若先生對秀儿尚有點情意,請把它挂在身上吧!秀儿死而無憾了。”
言罷轉身而去,低頭匆匆走往主宅,眾婢連忙跟上。
項少龍緊握著仍有余溫的玉墜,泛起銷魂蝕骨的滋味。
舉手攤開一看。
原來是只造型高古的鳳形玉墜,若拿到二十一世紀的古董拍賣行,保證賣得錢可令任何人一世無憂。
想到這□,不禁暗罵自己。
人家嬌女情深義重,他卻偏有這荒謬的想法。
搖頭苦笑,順手把玉墜挂在項項處,才赶去參加這盛大的晚宴。
大堂內气氛熱烈,以百計的女婢男仆,在酒席間穿梭往來,為客人捧菜添酒。
大堂對著大門的一端只設四席。
一席是郭縱夫婦和李園郭秀儿,另三席則是晶王后、田單、龍陽君、韓闖、姬重這些主賓。
其他席位陳列兩旁,共有三重,每席四人,中間騰出大片空地,自是供歌舞表演之用。
一隊樂師分布大門兩旁,正起勁吹奏著,鼓樂喧天,人聲哄哄,气氛熱鬧。
項少龍趁人人注意力都集中到剛進去的郭秀儿身上時,閃到席后,往前走去,心中暗暗叫苦,自己應坐到那一席去呢?
這時代講究名位身份,絕不能有空位便擠進去。
幸好郭府管家高帛遙遙看到他,赶了上來道:“雅夫人早囑咐小人,要与董將軍同席,將軍請隨小人來。”
項少龍立感頭痛,若与趙穆同席,紀嫣然和趙致自然沒有話說,但若和趙雅坐到一起,兩女定會怪他偏心,撒起嬌來就夠他受了,所以齊人之福确不易享。
硬著頭皮隨高帛往前方的席位處走去。
在場賓客,有很多人還是初次見到這登上城守之位的傳奇人物,紛紛對他行注目禮。
那些貴婦貴女們,更是狠狠盯著這外相粗豪雄偉,龍行虎步的猛漢。但項少龍感內交煎,不辨東西的只懂跟著高帛,在這廣闊若殿堂的大空間靠壁行。高帛停了下來,躬身道:“將軍請入座。”
項少龍定神一看,只見三對美眸,正以不同神色盯著自己。
原來趙雅、紀嫣然、趙致三女同坐在前排第二席處,首席坐的則是趙穆、郭開、成胥和鄒衍。
項少龍精神大振,暗贊趙雅思慮周詳,坐到席末趙致之旁,這也是他聰明的地方,若坐到任何兩女中間,都有一人被冷落,但敬陪末席嘛?只顯出他對三女的尊重。
一時男的在□慕他能与三女同席,女的卻希望能代替三女与言聲名鵲起的人物親近。
鼓樂忽止,再起時,一隊過百人的美麗歌舞姬,到了堂中心處歌舞娛賓。
趙致湊過來道:“嫣然姊叫我問你溜到那□去了?”項少龍苦笑道:“方便也不行嗎?”趙致又傾側到紀嫣然處,再湊過來道:“方便那用這么久的?”項少龍啼笑皆非,差點把剛塞進口內的佳肴噴了出來,忍著笑道:“致致何時變了傳聲筒,告訴她凡事可大可小,老天爺都管不著。”
趙致“噗哧”一聲笑了出來,苦忍著又去傳話。
趙雅和紀然听罷立時笑作一團,好一會后,趙致又喜孜孜轉過來道:“今次是夫人問的,她說郭秀儿和你先后腳進來,又神色有异,是否剛給你竊玉偷香,拔了李園的頭籌。”
項少龍暗呼厲害,當然矢口否認。
幸好此時哥停舞罷,這通傳式的打情罵俏,才告終止。
郭縱起立發言,宣布把郭秀儿許配与李園為妻,但正式婚禮卻要在楚京舉行,接著自是主賓互相祝酒,滿堂喜興。
項少龍細郭秀儿神情,只見她像認命似的神色如常,禁不住心頭一陣感触。
若沒有自己的介入,郭秀儿絕不會生出于無奈的感覺,因為李園确是女儿家們的理想快婿。
不過自己空有奇謀妙計,亦難以為她解困,他們根本注定了難以走在一起。
對戰國的權貴來說,嫁娶全是政治游戲。愈有身份的女子,愈是如此。想深一層,烏應元把愛女嫁給自己,還不是一种籠絡手段,只是湊巧烏廷芳戀上他,否則便可能是另一出悲劇。
趙倩能与他有情人成眷屬,實是罕有的异事了。
滿怀感触下,不禁多灌了兩杯下肚去。
趙致耳語道:“致致恨不得立即把田單碎□万段。不過人家卻不急,因為知道董爺定會為致致作主。”
項少龍暗忖你實在太看得起項某人了,柔聲道:“多想點快樂的事不是更好嗎?”趙致不知想到那□去,俏臉紅了起來,低聲道:“致致全听董爺吩咐!”
項少龍發起怔來。
趙致和郭秀儿本質上并有分別,都覺得男性當家作主乃天經地義的事,縱是違背自己的愿望和想法,亦乖乖奉行。
分別只是趙致比郭秀儿幸運吧了!
由這角度來看,善柔和紀嫣然都是反時代風气的杰出女性,就像墨子般反對极權和不必要的禮教和奢華。
墨子始終是男人,故其論得以流芳百代。
紀嫣然等無論如何思想超卓,人們最終注意她們的還是她的美色。
因郭秀儿的被迫嫁与李園,引發了項少龍連串的幽思,神思迷惘□,一陣急劇的足音把項少龍惊醒過來。
整個大廳驀地靜了下來,人人均瞧著一名匆匆連滾帶跑沖進大堂內的趙兵,□沖翻了一位女婢手捧的酒菜后,仍然絲亮不停地沖入無人的堂心,看到項少龍后,气急敗坏地搶到項少龍席前,在全場触目中下跪稟道:“董將軍不好了,王宮起火了!”
全場為之嘩然。
趙宮的大火終于熄滅,雅夫人的行宮燒通了頂,只剩下包括小昭等在內的三十具焦□,其中有十多人本是生龍活虎的禁衛軍,但卻無一人能逃出災場,身上都有明顯的劍傷或箭傷。
趙雅哭的死去活來,全賴宮娥攙扶著。
項少龍等匆匆赶回來時,禁衛已搜遍了整個王宮,卻找不著敵人的縱跡,只發現行宮附近一條地道有條地道有被人闖入的痕跡,負責守衛該處的四名禁衛均被人以辣手活生生勒斃。
成胥的臉色比旁邊的孝成王還要難看,□身為禁衛頭領,發生了這樣的事,責任自然落在他身上,重則斬首,輕极也要革掉官職。
孝成王气得雙手發顫,在大批近衛重重簇擁下,暴恕如狂大罵道:“全是蠢材,若賊子的對象不是物而是寡人,寡人豈非……哼!”
嚇得禁衛跪滿遠近,噤若寒蟬。
項少龍想起小昭,整顆心扭痛得可滴出血來。
其他郭開等數十文臣武將,都有點不知所措地看著眼前可怕的災場。
項少龍心中充滿复仇的怒火,對方連小昭等也不放過,自是存有報复之念,否則搶去秘錄便已足夠,何苦還要殺人放火。
滕翼此時來到項少龍身后,輕拉了他一把,示意有話要說。
項少龍退到遠离眾人處時,滕翼低聲道:“找到那批凶徒了,他們藏在韓闖的行府□。”
項少龍劇震道:“什么?”滕翼肯定地道:“絕錯不了,小俊率人親自跟縱他們,看著他們進入了韓闖的行府,現他們正密切監視著那□,保證他們即使懂飛也走不了。”
項少龍心念電轉。
驀地想起了三晉合一的大計,和這偉大构想的三個創始人,趙國的平原君已死,剩下的就是魏國的信陵君魏無忌,還有另一人應就是韓闖的長輩,因為韓無論年紀和聲望都嫩了點。
一幅清晰的圖畫立時在腦海□成形。
因平原君之死,趙國再無重臣推行這項計划,只剩下魏韓兩國,仍在默默地進行這個夢想。
這亦是韓闖暗中包庇信陵君的人的原因。
若信陵君的人不是如此辣手,說不定項少龍會放他們一馬,因為他根本不將魯公秘錄放在心上。
但牽涉到小昭諸婢的血仇,就算天王老子也沒得商量了。
忽聞孝成王喝道:“董匡何在!”
項少龍先向滕翼道:“立即召集人手,准備行動。”
大步往孝成王走去。
此時趙穆、田單、龍陽君、韓闖、姬重、晶王后、李園等全來了,人人木無表情,看著孝成王如何處理此事。
孝成王鐵青著臉瞪著項少龍,暴喝道:“你這城守是怎么當的,連賊人入了城都不知道。”
李園、郭開、姬重三人立時露出幸災樂禍的神色。反而韓闖默然垂頭,顯然連他都不知道信陵君的人如此手辣心狠,又牽累了項少龍。
晶王后花容慘淡,扶著孝成王咬□不語。
項少龍一眼掃去,一絲不漏地收取了所有人的反應。
他并沒有像成胥等般跪伏地上,昂然道:“凶手早潛伏城內,只是等到今晚才動手而已!”
韓闖震了一震,露出惊惶之態。
李園等則挂著不屑的冷笑,嘲弄他推卸責任。因若凶手早便來了邯鄲,那時他還未當上城守,責任自然不在他身上。
孝成王顯己失去理智,戟指罵道:“你怎敢說得如此肯定?”項少龍愈發清楚孝成王是怎樣的一個人,靜若止水般道:“此事如無內應,實教人難以相信,無論時間、情報、來去無縱的方式均是天衣無縫,絕非倉猝可乘。所以末將敢斷言,凶徒定是在邯鄲潛伏了一段長時間,到今晚才覷准時机動手。”
孝成王清醒了點,開始思索項少龍的說話。
田單插入道:“大王何不讓董將軍去主持搜索敵人的行動,好讓他戴罪立功呢?”龍陽君亦出言附和。
晶王后則低聲在孝成王耳旁說了几句話。
孝成王抬起血紅的眼睛,瞪著項少龍道:“寡人限你三天之內,把賊子找出來。”再望向伏地抖顫著的成胥道:“給我把這蠢材關到牢了□,若找不到賊人,就拿他作陪葬。”
成胥一聲慘哼,給几名禁衛押走了。
孝成王又望向項少龍,語气溫和了點,輕喝道:“還不給寡人去辦事?”項少龍漫不經意地環視眾人,看到滿面憂色的趙穆時還從容一笑,淡淡道如此小事一件,何用三天時間,明天日出前,宮內失去的東西,將會放在大王案上,凶徒則會一個不漏地給大王拿回來,就算死了也讓大王見到□首。若辦不到,我董馬痴不用大王動手,也無顏再見明天的太陽。”
話畢,在全場各人瞠目結舌下,大步朝宮門走去。
韓闖倏地變得臉無人色,趁眾人所有注意力全集中到項少龍遠去的背影時,悄悄退出,再由另一出口往項少龍追去。
來到宮門的大校場處,烏果等百多名親兵早牽馬以待。
項少龍面容肅穆,一言不發飛上馬。
韓闖這時剛剛赶上,大叫請等。
項少龍早知他會追來,使人讓出一匹馬來,与韓闖并騎馳出宮門。
韓闖惶然道:“董將軍要到何處拿人?”項少龍雙目神光電射,冷冷看著他道:“自然是到韓侯落腳的行府去,韓侯難道以為賊子會躲在別處嗎?”韓闖劇震道:“將軍說笑了!”
項少龍長歎道:“真人面前那容說假話,念在韓侯恩德,而董某亦知韓侯不知賊子會辣手至此。現在事情仍挽回的余地,只看韓侯肯否合作,否則有什么后果,韓侯絕不會不清楚吧!
“一夾馬腹,戰馬倏地前沖。
烏果等如響斯應,馬鞭揚起,全速追隨后了的韓闖猛一咬牙,赶馬追去。
蹄聲震天響起,惊碎了邯鄲城住民的美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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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RahXephon
時間:
2005-6-15 02:12 AM
標題:
第10集
第一章 不留活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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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少龍一眾飛騎,逕向把韓闖行府四方八面的大街小巷重重封鎖著的精兵團團員處馳去,到達后向滕翼打個手勢,后者會意,忙与另十多名兄弟飛身上馬,隨他們直奔韓闖的行府。
后面追來的韓闖大惑不解,這豈非打草惊蛇嗎?不過他這時唯一關心的事就是自己,其他的都無暇多想,拍馬赶去。
快到行府正門時,行府燈火亮起,大批韓闖的手下沖了出來,擺出看熱鬧的樣子。
項少龍略往后墮,讓韓闖赶上,沉聲道:“侯爺合作還是不合作?”
韓闖這時肉在砧皮上,猛一咬牙道:u你說怎樣就怎樣吧!”
項少龍暗忖那還怕你不肯听話,笑道:“囑你的手下全体出來協助搜捕賊人吧!”
此時五十多騎剛抵達行府正門,韓闖向手下喝道:“你們全部給本侯出來,好助城守追捕賊党。”
那些人愣了一愣,還以為他是裝模作樣,應了一聲,回頭奔進府內喚人備馬。
項少龍等則馬不停蹄,直奔出几個街口之外,才向韓闖打個招呼道:“下馬!”
韓闖仍未清楚是什么一回事時,項少龍和滕翼兩人飛身躍下仍在疾馳著的戰馬,身手矯若游龍,馬儿則由兩旁的戰士牽帶,馬不停蹄繼續前奔。韓闖無奈下減緩馬速,到了可應付的速度時,才躍下馬來,馬儿隨即被牽走。心中不由佩服,只是這簡單的一著,便可看出項少龍的高明。換了自己是信陵君的人,亦不會起疑。在現今這情況下,邯鄲自是追兵處處,若行府听不到任何動靜,才不合理呢。
項少龍和滕翼兩人閃到一旁,看著行府沖出一隊三百多人的騎士,朝他們直奔過來,此時韓闖由百多步遠的下馬處走了回來。
項少龍道:“著你的手下們直奔過去,一切均須听我的人吩咐!”
韓闖已騎虎背,向手下們打出手勢,令他們繼續前進,只截停一人,囑咐兩句后,那手下才滿肚疑問的領命去了。
到蹄聲逐漸消失時,項少龍從容道:u侯爺,現在整個區域均給我們重重包圍,沒有人可闖進這几條街的范圍里,只要侯爺肯与我們合作,我便可說是敵人埋在雅夫人府后園處,准備得行刺雅夫人,給我們赶了出來,避往侯爺府的方向去,侯爺以為這計划行得通嗎?”
韓闖臉色陰沉,半晌后沉聲道:“可以不留下任何活口嗎?里面尚有十多名婢仆。”
項少龍道:“那些婢仆知情嗎?”
韓闖搖了搖頭。
滕翼明白項少龍心意,接入道:“要看情況而定,胡亂殺人,反會使人起疑。”
韓闖漸漸平复過來,知道項少龍這刻仍如此冒殺頭之險維護自己,算是非常夠朋友,除了暗罵信陵君的人暴露行藏,坏了大事,還有何妙計?歎了口气道:“一切由你們作主吧!”
此時荊俊不知由那里了鑽來,興奮地報告道:“部署妥當了!”
項少龍升起奇怪的感覺,現在就像二十一世紀對付恐怖份子的行動。這些恐怖份子占据了一座建筑物,手上擁有珍貴的武器程式資料,而他們的目標就是要把文件安然無恙的奪回來。最大的优勢則是敵人對即將來臨的噩運一無所覺,更兼有著韓闖這深悉敵人一切的背叛者。
韓闖不待詢問,再歎一口气道:“他們共有三十五個人,不過人人身手高明,帶頭者是樂刑,乃信陵君的得力手下。”
項少龍在魏都大梁時曾与這樂刑同席吃飯,亦暗歎了一口气,問明了他們躲藏的地方后,道:“你們的人若要進入他們躲身后院的那座糧倉,是否須什么暗號呢?”
韓闖暗叫厲害,點頭道:“暗號是‘魯公多福’,記著不留一人,趙雅處亦須請董兄裝模作樣一番。”
烏果剛好和几名手下回頭來到四人身旁,滕翼把他他拉到一邊,吩咐他率人到只隔了一個街口的雅夫人府去。
項少龍伸手搭上韓闖肩頭,安慰道:u侯爺放心,在此事上我董匡定与侯爺共進退,事后那些尸体會廣布在后院、牆頭和街上,何況孝成只要得回秘錄,那還計較是怎樣得回來哩!”
韓闖皺眉道:“最怕你下面的人會泄出秘密。”
項少龍大力一拍他肩頭,才放開他道:“封鎖外圍的是本地的趙兵,但參与行動的卻是隨我來的族人。打開始知道此事与侯爺有關后,我便立下決心不顧一切為侯爺掩飾的了。”
韓闖明白項少龍根本不須這么做,感激地道:“董兄确夠朋友!”
項少龍卻是暗責自己心軟,縱對韓闖這种坏人亦是如此,不過沒有了韓闖的幫助,可能得回來的只是被燒成了灰的魯公秘錄,道:“侯爺請移駕与貴仆們會合,等待消息。”
話畢与滕翼、荊俊往行府潛移過去,韓闖則在几名精兵團員“護送”下,迅速离開。
附近的居民早被蹄聲惊醒,人心惶惶,卻沒有人敢探頭張望,還把門窗關上,怕會殃及了池魚。
項少龍壓下因小昭等諸女慘死而來的悲痛和仇恨,回复了平時的沉穩冷靜,好進行這反恐怖份子的行動。
借著點月色,項少龍、滕翼和荊俊領著二十多名身手特別出眾的精兵團團員,迅著鬼魅、無聲無息地,以一般的攀牆工具,落到行府廣闊的后花園里。
一切宁靜如常,只是街上不住傳來故意安排下陣陣戰馬奔過的聲音,恰恰掩蓋了他們行動中發出的任何聲響。
后院整齊地排列著三座倉房,中間就是目標的糧倉了。眾人潛移過去,摸清了門窗的方位時,各自進入最方便的位,藏起身形。又有人爬上屋頂,准備由高高在上的气窗破入倉內。
倉內烏燈黑火,聲息全無。
接著再有五十多名精兵團員,由各邊高牆借釣索爬了進來,隱伏在花叢林木中,人人手持弩箭,蓄勢以待。
項少龍見布置妥當,向滕翼招呼一聲,往倉門走去。
兩人拔出寶劍,到了正門處。
“篤篤!”
惊心動魄的叩門聲份外刺耳。
倉內寂然無聲。
滕翼沉聲叫道:“魯公多福!”
不片晌后,有人在門內沉喝道:“什么事?這時怎可來找我們?”
滕翼回喝道:“快開門!侯爺著我們來有要事相告。”
此人那知是詐,“咿呀!”一聲,把厚重的木門拉開了少許。
滕翼伸腳猛撐,開門者慘叫一聲,連人帶門往內倒跌。
木門洞開。
動手的時刻到了。
團員通過糧倉上下八個透气窗戶,先把二十多個剛燃著了的風燈拋了進去,這种風燈設計巧妙,像一個足球那么大,燈引在正中處,全燈的燈皮滿布气孔,又涂上防燃的藥物,并不會著火燃燒精兵團黑夜突襲的法寶之一。
只放著十多籮谷物的寬敞糧倉,立時大放光明,把正在或坐或躺的三十多名大漢的身形位置,完全暴露在眾人眼下。
他們一時間由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世界,轉到了大放光明的境況里,眼睛沒法适應過來,睜目如盲,又兼乍逢巨變,人人都不知所措。
這正是二十一世紀對付恐怖份子的高明手法。
無論是如何窮凶极惡恐怖份子,說到底仍只是一個人,与其他人的生理無异。
所以反恐怖專家針對人的感官設計林林种种的武器,項少龍最擅用就是冷凍束和神神經彈。
前者可發射攝氏零下二百七十三點十五度的冷凍流,在這絕對零度中,任何有生命的細胞均停止了運動,解凍后卻可將敵人完無恙,活生生地俘虜過來。
神經彈籠罩范圍极廣,可暫地癱瘓對手的中樞神經,當目標處于麻痹狀態時,只好任由宰割。
在這古戰時代里,當然沒有這類威力惊人的武器,但項少龍設計的這种“風燈”,在眼前的情況下,正恰到好處地發揮出同樣的作用。
分別只在留不留活口。
項少龍和滕翼早有心理准備,當“風燈”擲入倉內,敵人現形的剎那,兩人即滾地搶進倉里。
項少龍順手擲出手上飛刀,刺入那被反撞回去的厚木門拍得頭破血流,翻倒地上那人頸側處。
在似光還暗的糧倉中,這批雙手染滿血腥的凶手仍全副武裝,沒有松懈下來。有兩個人戒備地往大門迎來,其中一人項少龍隱約認識得正是樂刑。
項少龍和滕翼躍起來時,長劍剛由下而上送入這兩人腹胸內的至深處。
當項滕兩人時把寶刃左右橫拖時,弩箭聲起,慘叫不絕。
樂刑和別外那劍尚未出鞘,便發出震倉痛嘶,帶著一蓬鮮血,往后跌退。
其他人紛紛中箭,東翻西倒。
樂刑和那人蹌踉退了十多步,仰天翻跌,气絕斃命。
項少龍想起小昭燒成焦炭的慘狀,那會留情,沖前連殺兩人后,才發覺再沒有能站起來的敵人了。穿窗而入的荊俊比他還多宰了對方一人。
項少龍扑回樂刑的尸身傍,一輪搜索后,找出給他貼身藏好《魯公秘錄》的正本和手抄本。心頭一陣感触,若非這兩卷東西,小昭等何用送掉性命呢?
滕翼走了過來,沉聲道:“你真要為韓闖掩飾嗎?”
項少龍歎了一口气,站起來道:“我是太心軟呢?”
滕翼抹掉刃上的鮮血,淡淡道:“時間無多,我們快布置吧!”
打出手勢,精兵團員迅速把尸体移往街上和園牆外,尚未斷气的便補上一劍,做了項少龍自問沒法子親力親為的事。
孝成看著桌上的魯公秘錄,龍顏大悅,對項少龍解說如何把潛伏雅夫人府內的人迫出來,如何包圍殲殺,卻是不大在意。
陪侍一旁的晶王后和仍是秀眸紅腫的趙雅,都欣慰地看著項少龍這立了大功的英雄。
只有郭開眼珠亂轉,冷冷問道:“董將軍為何如此失策,竟不留下任何活口,好向信陵君興罪之師呢?”
又向孝成道:“若安厘得到這批人證,說不定可整治魏無忌,看來偷襲龍陽君者,亦必有這批人的份儿。”
孝成王得郭開這“新奸夫”提醒,皺眉向項少龍道:“郭大夫言之有理,董將有什么話說?”
項少龍從容答道:“鄙人是別無選擇,必須盡速痛下殺手,否則若教對方自知難以幸免時,毀去魯公秘錄,縱使只是毀去部份,我們也得不償失。”
晶王后幫腔道:“龍陽君已認出了其中几個人來,更證實帶頭者乃信陵君的食客樂刑,只要把這些尸体全部送返大梁,我看無忌公子會非常煩惱呢。”
孝成著緊的只是魯公秘錄,一想也是道理,點頭向項少龍欣然道:“董卿立此大功,寡人自當有賞,唔……”
項少龍跪地謝恩道:“大王愧煞鄙人了,鄙人這群凶徙潛伏邯鄲而不察,終是疏忽失責,大王不予計較,已是最大的恩典了。鄙人提議把這些人示眾三天,公告全城,好安國民之心。”
孝成見他居功驕,更是高興,不住點頭。
項少龍乘机道:“為了城防安全,鄙人想調動人馬,增強城防,望大王欽准。”
孝成在此事上卻不含糊,道:“卿家快把計划遞上來讓寡人一看,若無問題,立即批准。”說話時連續打了兩個呵欠。
項少龍趁机告退。
天色這時才開始明亮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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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錯綜复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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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內,趙雅蜷伏項少龍怀里,悲戚不已。
項少龍撫著她香肩柔聲道:“振作吧!人死不能复生,我們只能化悲憤為力量,好好應付眼前的重重危机。”
趙雅抽搐著道:“她們死得很慘,連臉貌都認不出來,究竟是誰串通了這些凶手,為何竟懂得由秘道潛進宮內呢?”
項少龍心中懍然,此事若追查起來,恐怕晶王后都給牽連內,但若不向趙雅解釋清楚,以她的才智,說不定日后會發覺自己在蒙騙她,遂說出了韓闖在此事上所扮演的角色。
趙雅听得心中大恨,不滿道:“你怎可放過韓闖?”
看著她秀眸噴著仇恨的怒火,項少龍大感頭痛,歎了一口气道:“我也是無可奈何,此事勢將牽涉晶王后,在現今的情況勢下,對趙是有害無利。若韓趙交惡,只是白便宜了田單和李園,雅儿能体諒我的苦心嗎?莫忘了我曾答應過助你王兄渡此難關哩!”
大條道理搬了出來,趙雅再難追究,伏回他怀里,低聲道:“少龍,我恨王兄,他除了自己和切身的利益外,再沒有他真正關心著緊的事了。”
項少龍暗歎當上皇帝的人恐怕最后都會變成這樣子。
絕對的權力能使任何人絕對地腐化。
想到這里,不由聯想起小盤這未來的秦始皇,心頭涌起一种莫名的強烈恐懼。
邯鄲過了個平靜里絕不平靜早上。
信陵君一眾手下的授首被誅,全城震動,把項少龍這城守的聲望推上新的高峰。
接著的數天項少龍等忙個不了,對城防作出种种必要的措施,實則暗作精密安排,好把趙穆擒回咸陽,完成此行的任務。
成胥在郭開的說項下,帶罪恢复了原職,兩人對項少龍更是妒恨非常,同時亦奇怪趙穆為何知道了項少龍的“陰謀”后,仍沒有任何舉動。
田單、李園都因信陵君事件,轉趨低調,令人不知他們打什么主意。
韓闖更為避嫌疑,少有出來活動,更不敢向少龍提出要田貞田鳳兩女侍夜的要求,免去了項少龍一項煩惱。
龍陽君則決定返回大梁。孝成定下日子,在宮內大排筵席,歡送龍陽君。
在送別宴舉行前三天的早上,趙穆派人來找項少龍。
項少龍心知肚明是什么一回事,放下一切,到侯府去見趙穆。
這奸賊把項少龍引進密室,興奮地道:“你那效忠書的辦法真了得,立時試出誰對本侯忠誠,誰是搖擺不定,看風駛里的小人。”
項少龍:“侯爺快把看來不肯簽效忠書那些人的名字予我,讓我好向孝成交待,整治他們。”
趙穆從怀里掏出名單,攤開在方几上,開怀笑道:“你的想法和本侯不謀而合,看!我早預備好了。”
項少龍定睛一看,只見上面寫著十多名字,成胥赫然在內,其他都是城內有身份地位的大臣和將領。
項少龍奇道:“成胥不是郭開的人嗎?為何竟會出現在名單上?會不會是……嘿!”
趙穆兩眼凶光一閃道:“這小子忘恩負義,當初若不是我,他怎有資格坐上禁軍大頭領的位置?你最好加重點語气,趁現在孝成對他不滿時,來個落井下石。”
他這么一說,項少龍立時明白成胥根本不是他的人,只是想借力殺人,好讓他的人能有机會取成胥而代之。
如此推之,誰最有机會成為孝成的宮衛統領,那就可能是趙穆的同党。
趙穆笑道:“就算害不倒他,我們也沒有損失啊!”
接著臉色一沉道:“孝成真的召了李牧回來,他率領的一旅二万多人的精兵正在途中,七天內便可抵達邯鄲。哼!不過他回來也只是送死,因為孝成再沒有多少天可活了。”
項少龍心中暗喜,知道趙穆定下了整個謀朝篡位的計划,裝作興奮地道:“我也一切准備妥當,侯爺准備何時下手?”
趙穆臉肌一陣抖動,那道丑惡的疤痕像條要擇人而噬的小毒蛇,雙目凶芒爍動冷冷道:“三天后舉行龍陽君的餞別宴時,所有大臣將領都會集中到王宮里去,那就是動手的好時刻了。”
這回連項少龍都惑不解,愕然道:“但那亦會是宮內保安最森嚴,警覺性最高的時刻,我們那來机會?”
趙穆嘴角抹過一絲陰險的笑意,狠狠道:“只要你能設法把忠于孝成的守城將領,調往王宮,再代之以我和你的人,那整個城防都要落進我們手內,在那种情況下,邯鄲還不是成了砧上之肉,任由我們宰割。”
項少龍沉聲道:“侯爺可否說清楚一點?”
趙穆點頭道:“我們的好幫手仍是項少龍那小賊,我會布下他到了城內的痕跡,那時不用你提出,已是惊弓之鳥的孝成也要迫你搜索賊蹤,你便可作出所有調動,乘勢把王宮重重封鎖,另一方面卻大開城門,讓田單的大軍開進城里來,那時還何懼那區區万多名禁衛軍,更何況禁衛軍中也有我的人呢?”
項少龍皺眉道:“這豈非是硬干嗎?似乎与侯爺的原意有點出入呢?”再壓低聲音道:“侯爺真的那么信任齊人嗎?”
趙穆有點不悅道:“這個本侯自有分寸,只要你能抓牢邯鄲城的兵權,听我的指示行事,三天后就孝成歸干的時刻。其他一切,均不用你操心費神,事成后我包保你何成為趙國的三軍統帥,榮華富貴,享之不盡。”
項少龍知道事情絕不會如他所說般簡單,但亦知再追問下去,必會啟他疑竇,唯唯諾諾應過后,告辭离開,立即入官晉見趙王。
孝成在內宮見他”項少龍怕侍衛里有趙穆的人,使個眼色,孝成會意,領著他漫步于御花園內,侍衛只是遠遠守護著。孝成听完項少龍的報告后,不禁歎了一口气:“到今天寡人才知李牧和廉頗兩人對我大趙的忠心和重要性。清剿了趙穆和他的余党后,我大趙內有郭開和董卿,則有李牧和廉頗,那還怕不能振興國運,加上有魯公秘錄在手,一統天下,亦可預期呢,董卿定要好好干下去,寡人絕不會忘記你的功勞。”
以孝成的為人,說出這番話來,已算對他推心置腹了。假若孝成真能覺今是而昨非,趙國假時日,确是振興有望。可是听到這番肺腑之言的項少龍,心中反涌起一种沒來由的不祥感覺,心中很不舒服。或者是不符合孝成一向刻薄寡恩的行為,使他生出突兀之感。
看著孝成蒼白的臉容,項少龍沉聲道:“假若成將軍被免職,大王會起用那位將領呢?”
孝成一時不能會意過來,皺眉道:“董將軍為何要急想知道?”
項少龍道:“趙穆始終不是對我那么信任,很多事都瞞著鄙人,我看他這么有把握,定是禁衛將領中有效忠他的人,倘若成將軍被免職,這個趙穆的同党便极有可能坐上成將軍的位置。”
孝成搖頭笑道:“這只是趙穆一廂情愿的想法,事實上寡人一時也想不出會委任那個人。人選倒有好几個,寡人才不相信他都已投靠到奸党的一方。”
項少龍心中一動道:“設使成將軍忽然出了意外,在目前這种形勢下,大王必會委人暫時率領禁軍,以免指揮失調,那大王心目中的那人會是誰呢?”
趙宮的禁衛統領指揮,下有十名御前帶兵衛,分統著禁宮十軍,每軍兵力在一千至一千五百人間,這批專責保護趙王安的軍隊,均經過精嚴的篩選,訓練优良,遠胜守城和戍外的士卒。
在一般情況下,若禁衛統領不能執行職務,自應從作為副手的帶兵衛里,挑選其中頂上,由于他們熟悉王宮的保安和運作,才不致出現問題。
孝成認真地思索了一會,歎了口气道:“這事一時間實在很難決定。”
項少龍明白他优柔寡斷的性格,不再追問,道:“看來若不能把那批效忠書取到手上,便摸不清趙穆的真正布置,這事由鄙人去辦吧!大王放心好了。”
孝成對他信心十足,道:“明天寡人會把另一半虎符交給你,由你全權調動兵馬……”頓了頓又道:“假若田單真的參与了這場意圖推翻寡人的叛變,寡人想趁机把他殺了,董卿有把握做到嗎?”
項少龍沉聲道:“大王想過那后果嗎?”
孝成歎道:“這事寡人已想了多天,齊國若沒有了田單,便等若老虎沒有了爪牙,問題是這人并非易与,所以才征詢董卿家的意見。”
看著他苦惱難釋的樣子,項少龍猛一咬牙道:“這事包在我身上好了!嘿!鄙人有個請求,希望大王俯允。”
孝成道:“董卿請說!”
項少龍道:“對付趙穆的事,大王可不告訴任何人,包括郭大夫在內。”
孝成大感愕然,不悅道:“董卿是否怀疑郭大夫呢?”
項少龍道:“一天未得到那批效忠書,我們亦難以肯定誰是奸党,說不定郭大夫手下里有趙穆的人,在這關鍵時刻,一子錯滿盤皆落索,小心點總是好的。”
孝成思索了半晌,點頭答應了。再商量了一些行動的細節后,項少龍才离宮回指揮所,找著滕翼,把事情告訴了他。
滕翼的臉色凝起來,好一會才斷然道:“趙穆開始顧忌你了,唉!你的表現太厲害了,尤其搶回魯公秘錄一事,若我是趙穆,亦要對你提防。”
項少龍苦惱地道:“不但趙穆因此事顧忌我,照我看最大的問題是我無心插柳地成了樂乘之死的最大得益者,又有郭開在背后弄鬼,現在我處境是由轉明,非常不利呢。”
滕翼一呆道:“什么是無心插柳?”
項少龍苦笑解釋后,道:“現在怎也要設法把那批效忠書弄到手上,才能清楚趙穆的布置,我看這狡猾如狐的老賊定會教我去作先鋒卒,而他卻坐享其成。唉!我要找田單談談了。”
滕翼道:“千万不要這么做,我看田單亦在怀疑你,你這樣送上門去,說不定會露出破綻。假設他問起了魯公秘錄一事,你如何答他呢?他并非孝成,不會輕易信你。況且天才曉得韓闖和他們是什么關系。還有個李園,最近我們正疏忽了他。”
項少龍听得心亂如麻、頭大如斗時,手下來報,龍陽君來找他。
項少龍苦笑道:“現在唯一可信任的人,或者就是這不男不女的家伙了。”言罷往正堂接見龍陽君去了。
揮退隨人后,兩人坐到一角,低聲說話。
龍陽君精神好多了,神采和以前沒有多大分別,更回复了昔日的自信,“深情”地細看他半晌后,柔聲道:“今早李園來找我,說只要我肯聯手迫孝成從燕國退兵,合從一事可一拍即合,否則齊楚將會對趙國用兵。哼!他的口气真大,當上國舅才只那么几天,便當足自是楚孝烈的代表了。”
項少龍道:“假若齊楚聯合來對付我們,魏國會否出兵助陣呢?”
龍陽君嘴角飄出一絲笑意,道:“董兄雖然智深若海,但終是生性率真,不明白像李園這种奸險小人,說的一套做的又是另一套。他這么說,只是為了掩飾更大的陰謀,你最好教孝成提防一下。唉!奴家真的很為董兄你擔心哩!”
項少龍愕然道:“君上何有此言?”
龍陽君歎道:“我知道你能登上城守之位,晶王后在背后出了很多力。火過我定要提醒董兄,這個女人非常厲害,不動聲息便可玩弄人于股掌之上,亦可不費吹灰之力就置人于万劫不复之地。以前信陵君寄居邯鄲時,曾和她打得火熱。你現在對她有用,她自會籠絡討你;到你沒有用時,看她會怎樣對付你?”
項少龍暗里出了一身冷汗,他的确沒怎么把晶王后放在心上。現在回心一想,她确不簡單。在眼前這場斗爭中,無論那方胜了,得益者依然是她。
問題在李牧廉頗兩人一天氖然健在,都沒有人敢動她。
項少龍設身處地,為晶王后著想,也恨不得有人代她除去了這有名無實的大王丈夫,好讓儿子登上王位,自己則在幕后操縱一切,垂帘听政。那時再重李牧和廉頗這兩大忠臣名將,地位便穩若泰山。
忽然間他明白了自己這城守的重要性,只有他才能讓她反控制著趙穆和抗衡齊、楚的外來勢力。
想到這里,一只柔軟的“玉手”搭上了他的手背。
項少龍嚇了一跳,往龍陽君望去,只見他万縷柔情般的目光正緊盯著自己,誠摯地道:“离開邯鄲吧!否則董兄必死無葬身之地,無論誰得了趙國的王座,最后都要把你誅除。”
項少龍忍受著他還可接受的肌膚之親,斷然搖頭道:“董某從不把生死擺在心上,尤其在我國生死存亡的關頭,更不愿避而不理,否則下半生都會郁郁難安,亦愧對先父在天之靈。”
龍陽君見他神情堅決,縮回“玉手”,幽幽長歎,柔聲道:“董兄乃真英雄,奴家不勉強你了,但有一天董兄若耽不下去,請記著奴家正在大梁等待著你。”頓了頓續道:“晶王后和郭開雖在城守一職上意見分歧,可是兩人終因利害關系互相勾結,你要小心提防啊!”
項少龍愕然半晌,無收念頭閃電般掠過心湖,同時暗責自己疏忽,沒及早認識到晶王后處處逢春的手段。
龍陽君欲語無言,起身告辭。
項少龍有點感動,殷殷把他送到指揮所外的馬車旁,看著他离去。
忽然間他知道必須重新部署策略,否則休想有命离開邯鄲,更不要說把趙穆活擒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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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似迎還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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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龍陽君后,項少龍使人秘密找來蒲布,問及趙穆最近的動靜。
蒲布想了想道:“他最近很少時間留在府內,隨侍他的都是跟了他超過十年的心腹們只負責府內的防衛。”
項少龍道:“班好兄弟的情況如何?”
蒲布興奮地道:“他們都興高得不得了,說項爺言而有信,沒有舍棄我們。你那襲殺樂乘一手,更是漂亮之极。不過我仍不敢透露董爺你就是項少龍,小心點總是好的。”
項少龍見他如此謹慎,大為放心,道:“趙穆每次回府,有沒有特別到府內的某一地方去?”
蒲布微一錯愕,點頭道:“董爺這么一說,我有些印象了,這几天回府后,他總先往府東碧桃園的臥客軒打轉,又特別命我派人守衛那里,設了五個哨崗。董爺這么問起來,定是知道原因了。”
項少龍斷然道:“今晚看情況再定吧!”
蒲布歎了一口气,從怀里掏出一卷侯府的鳥瞰來,道:“這卷侯府全圖我早便備妥,各處哨樓出口均注明清楚,這處就是碧桃園,園內這方塊就是臥客軒,千万別到屋頂上去,那處設了暗哨。”
項少龍見暗哨都以花青圈了出來,研究了一會后道:“只要能避過外圍的崗哨,我們便有机會了,這道繞著臥客軒的粗線是什么?”
蒲布道:“那是條人工小河,成了天然的屏障,要接近臥客軒絕不容易。”又詳細解釋了一番。
項少龍怕他耽擱太久,會惹人怀疑,忙催他离去。
送走了蒲布后,項少龍反覆研究那張地圖,仍想不出任何可神知鬼不覺潛入侯府的妥善辦法,索性溜了去找紀嫣然。
這俏佳人見到他時,少了往日的歡容,愁眉不展的地挨入他怀里,道:“人家很擔心哩!你雖大展神威,卻惹起了各方面對你的怀疑,最奇怪是你為何會派人暗中監視著王宮,追殺信陵君手下時又只用你自己的下屬。”
項少龍一下子听到這么多破綻,愕然道:“這是你自己想的,還是听回來的呢?”
紀嫣然伏入他怀里,戚然道:“嫣然曉得這般想,別人難道不會嗎?幸好任他們怎么推想,總想不到原來就是項少龍,只以為你与晶王后和韓闖之間有秘密勾結,圖謀不軌。誰都知道若沒有韓闖掩飾和供給情報,樂刑他們能憑什么潛入趙宮殺人放火,更不會知道魯公秘錄是藏在什么地方哩!”
項少龍目定口呆,暗責自己當局者迷時,這才女續道:“李園為了破坏你在人家心中的形象,不時借說趙國朝政來數你的不是,說你是趨焱附勢之徒,分別与晶王后和趙雅搭上關系,冀能加官晉爵,也幸好如此,人家才不時能在他處探到口風呢。”
項少龍不悅道:“你仍和他不時見面嗎?”
紀嫣然嬌媚地橫了他一眼道:“噢!真好!少龍呷人家的醋了。多心鬼!人家這么委屈還不是為了你。李牧快回來了,趙穆准備何時動手?”
項少龍把趙穆的計划說了出來。
紀嫣然的臉色凝重起來,沉聲道:“看來他們連龍陽君和韓闖都不肯放過。”
項少龍皺眉道:“趙穆敢在這种形勢下開罪韓魏兩國嗎?”
紀嫣然道:“趙穆只要找個借口,把兩人硬留在邯鄲,待韓魏兩國知道是什么一回事時,已是數個月后的事了。那時投鼠忌器,再拖上一年半載,假若他能兵不血刃便把李牧和廉頗兩人處死或罷免,又有齊楚在背后撐腰,趙穆要登上王位應不是太困難吧!”
項少龍沉吟片晌,先和這美女親熱一番,弄得她臉紅火時才道:“嫣然听不听我項少龍的話?”
紀嫣然仍有三醒,嬌喘著道:“只要不是迫人家离開你,什么都有得商量。”
項少龍道:“我怎舍得哩!我還要晚晚摟著你睡覺哩!”
紀嫣然怀疑地道:“你不用陪其他妻妾嗎?”
項少龍自知吹牛吹過了火位,胡混道:“大被同眠不就行了嗎?”
紀嫣然嬌嗔地瞪了他一眼,旋又忍俊不住地笑道:“大被同眠,虧你想得出來,人家才不像你那么荒淫無道。喂!你究竟想要嫣然怎樣哩!”
項少龍正容道:“你的家將共有多少了,身手怎樣?”
紀嫣然道:“我和干爹的家將加起來共有百多人,可以稱得上高手的也有二十多人,忠心方面絕無問題,尤其是嫣然的手下,都是隨家避難到魏的族人,各有專長,其中一些還是鑄劍的好手。”
項少龍記起她是越國的貴族,与田貞田鳳來自一地方。暗忖越國美女,确是非同凡響,心中一動,一邊對她手口并用,邊道:“今趟無論成敗,我們也要离開趙,我想嫣然先找個借口离開……”
紀嫣然劇震中俏臉倏地轉白,坐直嬌軀,不顧他正在酥胸活動著的手,堅決地道:“不!人家就算死也要和你死在一塊儿。嫣然早受夠分离之苦了。”
項少龍心中感動,柔聲道:“你的离去只是個幌子,現在我當上城守,自有把握掩護你潛回來,好暗中助我。這么做,只是想把鄒先生和我那對攣生小婢先一步送到安全處所,使我能無后顧之憂吧了!”
紀嫣然俏臉回复了原本的血色,吁出一口气道:“算你吧!”沉吟片晌后道:“最好的理由,莫如返魏奔喪,剛好人家接到消息,一向視嫣然為女儿的魏王后因病辭世,嫣然就此為借口,后天立即起程回魏,到了魏境,再取道往韓,至于怎樣潛進秦國和重返趙國,便要由你安排了。噢!人家高興死了,不但可以緊跟著你,還可作你的貼身小卒呢。”
熱烈的親吻后,又商量了离趙的各种細節,項少龍才赶返指揮所去。
滕翼見到他便道:“韓闖派人來找你,說有急事。”
項少龍暗忖若能像孫悟空般有千万化身就好時,心中一動,把他拉到一旁道:“我今晚要往趙穆處偷東西,到時由你扮我就万無一失了。”
滕翼皺眉道:“效忠書?”
項少龍點頭應是。
滕翼沉思頃刻,道:“趙穆為了防備真正的你,戒備必然周詳嚴密,你定要冒這個險嗎?”
項少龍苦笑道:“為了清楚趙穆的陰謀,以免我們陰溝里翻船,舍此還有更好的方法嗎?”
滕翼陪著他歎了一口气道:“若要喬扮你,沒有比烏果更胜任,這小子最擅裝神弄鬼,學人的聲線語調更是惟肖惟妙,再有我在旁掩飾,包保沒有人可察覺。嘿!不若今晚小俊陪氮去吧!”
項少龍道:“我從蒲布處已知道了趙穆部署的詳細情況,這事愈少人參与愈能保持隱密。唉!讓我先去見韓闖,回來后再詳計議罷。”想起侯府的森嚴防衛,他便意興索然。
滕翼知他作出了決定,再不多言。
來到韓闖的行府,此君臉色陰沉,把他領進府內,到了緊閉的內廳門前才道:“晶后要見你。”推門而進。
廳堂只有晶王后孤身一人,背著他們立在一扇大窗前,看著窗外園林色。
窗外透人來的光線,把這艷麗的美婦映襯得更是高逸优雅,使項少龍一時很難把她和陰謀詭計聯想在一起。
兩人躡手躡腳來到她身后。
晶王后緩緩轉過身來,先對項少龍微微一笑,當目光來到韓闖身上時,冷哼一聲道:“若非主事的人是董卿家,今趟本后就給你這個莽撞的人累死了。”
韓闖是有身份地位的人,被晶王后當著項少龍面前訓斥,大感尷尬,漲紅了臉,卻沒有出言反駁。
項少龍和气氛道:“事情總算過去了,晶后請勿怪責侯爺。”
晶王后臉寒如冰,瞪了韓闖好一會后才道:“這事仍是余波未了,我早說過目前的情況下,不宜和信陵君沾上任何關系,你偏不听我的話,還差點害了董卿家。”
韓闖歎道:“晶姊啊!還要我怎樣賠罪,才可息你之怒。我也想不到樂刑他們如此辣手,把事情鬧得這么大。”
晶王后忽地笑了起來,當兩人摸不著頭腦時,這艷婦道:“唯一的好處就是孝成現在更信任董將軍了,弄得趙雅那淫婦亦對將軍感激非常。好了!我要和董卿家單獨一談了。”
韓闖識趣地离開,順手掩上了廳門。
晶王后迎了上來,到了項少伸手可触處,才停下腳步,柔聲道:“董卿立了這么大的功勞,要人家怎樣謝你呢?”
雖明知她是以美色籠絡自己,又知她心怀不軌,是只要想起她貴為趙后,又是這么性感動人,不由大感刺激,喉干舌燥地道:“晶后對鄙人提拔之恩,鄙人自然要為晶后盡心盡力,做什么事都是應該的。”
晶王后再踏前一步,差點挨進項少龍怀里,仰起俏臉,秀眸閃著亮光,溫柔地道:“現在的人都是說的一套,做的又是另一套,像董卿家這樣不顧自身,實踐對本后的承諾,使我真的非常感動,永遠都不會忘記董卿曾為韓晶做過的事。只要韓晶一日還可以掌權,可保你一天的榮華富貴。”
若換了以前,以項少龍易于相信的性格,必非常感動,但現在有龍陽君警告在先,心生警惕,只敢姑且听之。臉上卻裝出感動的神色,輕聲道:“我董匡有恩必報,這亦只屬小事一件……”
晶后再移前少許,高挺的酥胸緊貼到他寬闊的胸膛上,呼吸急促起來道:“無論我是否王后,終還是個女人,須要男人的呵護。你也知道大王的丑事了,他亦答應不會管束人家。他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差,尤其這大半年,終日病痛纏身,假若王儿能登上帝位,更須像有董卿家這种杰出的人材來扶助我們母子,董卿明白本后這番的含意嗎?”
項少龍感覺著她酥胸惊人的彈性和誘惑力,暗忖若不明白這含意就是白痴了,故意皺眉道:“晶后放心,鄙人對晶后忠貞不貳。嘿!晶后請勿如此,唉!我快要抵受不住了。”
晶王后花枝亂顫地笑了起來,在他臉頰輕吻一下,才退回窗台處去,向他媚笑道道:“誰要你苦忍呢?做人若不能放手而寫,尚有何樂趣。不過在時間确不容許本后試試董卿有否口出狂言,例如說會使女人离不開你的豪言是否只是空口白話。這樣吧!若來王宮,便偷空來探望人家吧!”
言罷擦肩而過,笑著去了,留下項少龍一人咬牙切齒,暗恨她撩起自己的欲火,以至心痒難熬,最糟是他的确想一嘗這個王后的滋味。
想到這里,不由記起韓闖交給他對付紀嫣然的春藥,若用上一點點,怕也不算過吧!說不定還可把局面換轉過來,并且反客為主,把這厲害女人控制著,省去不少煩惱呢。
想到這里,一顆心不由活躍起來。
与滕翼回到行府時,烏果迎上來道:u雅夫人來了,正和兩位夫人閒聊著。”
項少龍向滕翼打個眼色,后者會意,拉著烏果到一旁說話。
進入內堂,三女正坐在一角,喁喁細語,項少龍心中大奇,暗忖善柔為何這么好相与時,侍立一旁的田貞田鳳齊聲叫道:“董爺回來了!”
三女不約而同往他瞧來,露出笑容,仿若鮮花盛放,加上姿容絕不遜色于她們的田氏姊妹,教他看得目眩神迷,不知身處何鄉。
趙雅笑道:“雅儿帶了些飾物來送給柔姊,致致和小貞小鳳,她們都很喜歡哩!”
項少龍心叫原來如此,來到她們旁邊坐下。
田貞過來道:“董爺!可以開飯了嗎?”
項少龍點頭道:“我正餓得要命,小俊那里去了。”
趙致道:“他今早到了牧場,現在還未回來。”
項少龍站起來,道:“雅儿!我有話要和你說。”
善柔不悅道:“你當我們是外人嗎?有什么要左瞞右瞞的?”
項少龍心中不喜,劍眉才皺起來時,善柔“噗哧”嬌笑,拉著趙致站起來道:“不要那么認真,人家只是說笑吧了!”橫他一眼后和妹子到小几處研究剛到手的飾物珍玩,喜气洋洋。
項少龍啼笑皆非,坐下搖頭苦笑道:u野馬到底都仍是野馬!”
趙雅道:“我也有話想和你說,剛才王兄找我進宮,問我可否完全信任你。我答他道:董匡怎也比郭開可信吧!”
項少龍好奇心起,問道:“他有什么反應?”
趙雅道:“他開始時很不高興,但當人家是誰舍命救回龍陽君?誰為他尋回魯公秘錄時?他便啞口無言了。”
項少龍記起晶王后,順口問道:“郭開是否和晶王后有上私情呢?”
趙雅微感愕然,道:“這個我倒不知道,似乎不大可能吧!這女人一向對男女之情非常淡薄,在我記憶中她只和信陵君及趙穆有過曖昧的關系,你是那處听來的。”
項少龍不答反問道:“孝成真不過問她的事嗎?”
趙雅道:“王兄最緊要王后不去煩他,只要她不張揚其事,王兄樂得自由自在,那還有空管她。唉!王兄還有點怕她呢!你還未告訴人家消息從何而來哩!”
項少龍道:“是龍陽君告訴我的,照理他不會騙我這救命恩人吧。”
趙雅愕然片晌,接著臉色凝重起來道:“若我猜得不錯,郭開定曾找過龍陽君,探听他的口气,看看有起事來時,魏國肯否支持那個女人,所以龍陽君才有這推斷。”
項少龍心中一懍道:“這是否說晶王后和郭開另有陰謀呢?”
趙雅苦惱地道:“王兄的健康每況愈下,現在誰不各怀鬼胎,為自己籌謀,有時連我都弄不清誰与誰是一党,更不用說你了。”
善柔的呼喚聲傳來道:“快來吃飯吧!飯菜都冷了。”
趙雅站起身道:“你要小心點趙穆,這奸賊最擅用毒,手法更是千奇百怪,給他害了都不知道的。”
項少龍長身而起,一把將她摟入怀里,湊在她耳旁道:“雅儿有沒有方法在龍陽君的餞別宴前先离開趙境,遲些我脫身后与你會合,那我在安排退路時就靈活多了。”
趙雅芳軀一震,咬著唇皮,低垂螓首輕輕道:“給點時間人家想想好嗎?”
項少龍不忍迫她,點頭同意,拉著她來到矮几旁,席地坐下時,滕翼進來向他打了個諸事妥當的手勢才坐到他對面。
田貞此時正要給項少龍斟酒,后者道:“今晚我不喝酒。”
善柔看了他一眼,露出注意的神色。
項少龍伸手抄著田貞的小蠻腰,道:u貞儿熟悉趙穆的臥客軒嗎?”
田貞乖乖的跪了下來,點頭表示知道。
項少龍問道:“軒內有什么地方可藏起一疊帛書那樣大小的東西呢?”
田貞苦思片刻后道:“那處放的都是別人送給那奸賊的珍玩禮物,宗卷文件不放在那里的。”
田鳳接口道:“那處連柜都沒有一個,不過我們离開這么久了,會否不同就不知道了。”
趙雅擔心地道:“你想到那里偷看那批效忠書嗎?現在趙穆有若惊弓之鳥,晚間以惡犬巡邏,不要去好嗎?”
滕翼道:“府內定有地下秘道和密室那類的設置,你們知道嗎?”
趙雅等均茫然搖頭。
田鳳忽地嬌呼一聲,道:“我記起了,府內主要的建筑物,都有儲存兵器箭矢的地牢,但臥客軒是否有這個地牢,小婢卻不清楚了。”
眾人听得与秘道無關,剛燃起的希望又熄滅下來。
善柔冷笑道:“就算知道秘道的出口在那里又怎樣,若我是趙穆,必使人把守地道,再加以銅管監听,就算有蒼蠅飛進也知道得一清二楚呢。”
趙致笑道:“少龍快請教柔姊,看她上趟用什么方法進出侯府吧!”
眾人愕然,想起善柔确曾潛進侯府行刺趙穆,事后安然逃了出來。
善柔嘟起有性格的小嘴不屑道:“人家英雄蓋世,獨行獨斷,那用我這种女子幫忙呢?橫豎我善柔沒有份參与人家的壯舉,不若省回一口气,好好睡他一覺。”
趙雅首先忍不住笑道:“好柔姊,看你那怨气沖天的樣儿,我們的董爺今晚怎可沒你照顧他呢?柔姊不要多心了。”轉向項少龍打個眼色道:“是嗎!大爺!”
項少龍無奈苦笑道:“當然!請柔大姑娘帶我這孤苦無依的小兵卒到侯府內玩耍一下吧。”
善柔化嗔善怨為興奮,橫他一眼道:u是來求我哩!不要裝成被迫的樣子,雖然設計那些偷雞摸狗裝備的本領我差你一點點,但若論入屋殺人的勾當,當今之世誰及得上我善柔,否則田單就不須步步為營了。”
趙致色變道:“柔姊啊!現在不是入屋殺人哩!”
善柔不耐煩道:“這只是個比喻。”站起來道:“我要去准備一下。”欲离去時,見到項少仍呆看著她,叱道:“還不滾去換上裝備,我還要給你穿上特水衣哩!”
不理仍是目定口呆地看著她的客人,逕自回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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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夜探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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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
馬車隊開出行府。
由烏果扮的“假董匡”和滕翼兩人,与一眾手下及雅夫人的親衛前呼后擁,策著駿馬隨車護送。
真正的項少龍和善柔則躲在車廂里。
兩人均換了以鹿皮制的防水衣服,只露出臉孔、手掌和赤足,有點像二十一世紀的潛水衣。
項少龍那套本是善柔為趙致造的,幸好一來趙致生得特別高大,鹿皮又有彈性,所以仍可勉強穿得上去。
兩人除了攀爬裝備、兵器暗器外,還各攜銅管一枝,以供在水內換气時之用。
不過到現在善柔仍未肯透露入府之法,項少龍只好悶在心里。
趙雅看著緊身鹿皮衣下項少龍賁起的肌肉、健碩雄軀顯露出來充滿陽剛魅力的線條,情動下不理有人在旁,伏入他怀里,嬌喘細細,那模樣媚惑誘人之极。
項少龍一手撫上她溫的香肩,張開另一手臂向善柔道:“柔姊不到我這里來嗎?”
善柔瞪了他一眼,還故意移開了點,到了窗旁帘往外望出去。
項少龍早預估到她不會順從听話,府頭湊到趙雅的耳旁道:“雅儿想好了嗎?”
趙雅白他指的是要她先行离趙的事,以請求的語調應道:“這樣好嗎?你走后人家待一段時間,才溜往某處會你。唉!若教人不知你的安危便溜走,只是擔心就可擔心死趙雅了。”
項少龍皺眉道:“假若你王兄突然逝世,權力落到晶王后手內里,她肯放過你嗎,那時我回到咸陽,鞭長莫及,怎樣助你呢?”
趙雅不屑地道:“她陣腳未隱,憑什么來對付我,況且她始終是韓人,若剛上場就拿我們王族的人來開刀,王公大臣豈會讓她得逗,那時我若要走,她歡迎還來不及哩!唉!少龍!人家害怕的是別的事啊!”說到最后兩句,聲音低沉下去。
善柔顯得不清楚,不滿道:“趙雅你說話可否大聲點。”
兩人為之啼笑皆非。
項少龍不理她,轉向趙雅道:“雅儿怕什么呢?”
趙雅用力摟緊了他,神色黯然道:“怕別的人不原諒人家嘛。”
項少龍其實一直頭痛這問題,只好安慰她道:“回咸陽后我會為你做一番工夫,廷芳和倩公主都是胸無城府的人,不會記恨,其他人更不用擔心,這叫將功贖罪啊!”
車外此時傳來滕翼的聲音道:“准備!經過侯府了。噢!真精彩,田單的車隊對頭來了。”
車內停止了說話,項善兩人避到角落,雅夫人則掀起窗帘,往外望去。
田單的車隊緩緩而至,雙方均緩緩停下。
烏果的董匡拍馬和滕翼迎了過去,向田單問好請安。
田單現身于掀起的窗帘后,哈哈笑道:“董將軍辛苦了,我們這些閒人去酒作樂,你們卻日忙夜忙,不過人的体力終有限度,董將軍可勿忙坏了。”
烏果模擬著項少龍的聲線,淡然笑道:“我這人天生粗賤,愈忙愈精神,謝田相關心了。”無論聲線、態、語調,均惟肖惟妙,使人絕倒。
以田單的銳目,在閃動不停的燈籠光下亦看不出破綻,頷首微笑后,朝趙雅瞧來道:“夫人這几天容光煥發,神采飛揚,可愿告知田某其中妙訣嗎?”
眾人心中懍然,知道田單話里有話,在試探趙雅的口風。
趙雅自有她的一套,嬌笑道:“趙雅可不依哩!田相在笑人家。”言罷垂手帘子。
田單呵呵大笑,向“董匡”和滕翼打個招呼后,下令動程。
兩大隊人馬交錯而過。
項少龍向善柔打出手勢。
下車的時間到了。
兩人借著夜色,神不知鬼不覺掩到侯府外西南處的叢林里。
項少龍更不知善柔葫蘆里所賣何藥,直到隨她到了一條小河之旁,才有點明白。
善柔拉著他蹲下來道:“凡有池塘的府第,必有入水口和出水口,這是我善柔的大秘密,上趟我便是由這里潛往那奸賊府內大池塘里的,若幸運的話,說不定我們還可直至碧桃園那條人工河去呢?”
言罷得意洋洋地看著項少龍。
項少龍道:“這里离開侯府足有百丈之遙,怎樣換气呢?”
善柔橫他一眼,嗔道:“真蠢!人家可以進去,自然有換气的方法,那枝銅管難道是白給你的嗎?除非剛下完大雨,否則河水和入府的大渠頂間總有寸許空隙,只要把銅管一端銜在口中,另一端伸出水面,不是可解決問題了嗎?”
項少龍心中歎服,另一方面亦心中有气,忽地湊過去封上她香唇,一手緊抓著她后項,強行索吻。善柔猝不及防,給他吻個正著,一措手不及,略掙扎几下后竟熱烈反應著。項少龍以報复心態,探手她胸前放一番后,才開放她道:u這是獎勵!”
善柔給他攪得臉紅耳赤,作又是春心蕩漾,狠狠橫他一眼,率先躍進河里。
轉瞬間兩人先后穿進三尺許見方的暗水道里,在絕對黑暗中緩緩前進。
項少龍心中泛起奇异的滋味。
每趟當他干夜行的勾當時,他都有由明轉暗的感覺。
就像這明暗兩個世界是一同并行而存,只是一般人只知活在那光明的人間里,對這鬼蜮般的黑暗天地卻一無所知。
今次來到這暗黑得只能憑触覺活動,万籟無聲的水道內,感覺尤為強烈。
這令人步步惊心,充滿危險和刺激的另一世界,确有其誘人之處。
一盞熱茶的工夫后,兩人由出水口穿了出去,來到了府后大花園中的荷花池,在一道小橋下冒出了水面。
這處院落重重,天上群星羅布,月色迷蒙,池蛙發出“閣閣”嗚叫,又是另一种气份。
遠處一隊府衛沿池巡了過來,兩人定睛一看,特別吸引他們注意是兩大點綠芒,詭异之极。
項少龍嚇了一跳,忙拉著善柔潛入水里。
他的心悸動著。
那兩點綠光正是犬只反映著附近燈火的瞳眸,看來這些本應是夜深人靜才放出來巡府的巨犬,因著田單等的來臨,提早出動來加強守。
巡衛過橋遠去后,兩人又從水里冒出頭來,善柔低聲道:“糟!有這些畜牲在岸上,我們惟有水道摸到那里去。若臥客軒也放了兩頭惡犬在那里,我們只好回家睡覺了。”
項少龍亦不由大感气餒,但中途而廢更是可惜,勉力振起精神,与善柔肯定了碧桃園的方向后,分頭潛進池水里。
項少龍曾受過嚴格潛水訓練,像魚儿般在暗黑的水低活動著,憑著池水流動的微妙感覺,不片晌找到了一個去水口,浮上水面和善柔會合時,兩人同時喜:“找到了!”但又不由齊叫不妙。
究竟那個水可通往碧桃園呢?又或都不是通到那里去?這事誰也不能确定。更要命是這兩條暗水道均設在池底,完全沒有可供呼吸的空間,假設不能一口气由另一方冒出來,便要活生生悶死,那才冤枉透頂。
項少龍人急智生,咬著善柔耳朵道:u我們分頭進入水道,試探出水道的方向立即回頭,千万不要逞強。”
善柔應命去了。
項少龍深吸吸一口气后,潛進水里去,穿入水道,前進了丈許,發覺水道往左方彎去,連忙按著渠道方石砌成的底部迅速退出,在這狹窄的空間里,要轉掉頭亦很難辦到。
善柔道:“我游了足有兩丈,前邊的方向似乎沒有問題了,但這里离碧桃園最少數不步的距离,我們怎能一口气游到那么遠的地方。”
項少龍憑記憶思索著蒲布交給他那張帛圖,道:“由這里到碧桃園還有一個池塘,我看水道應先通到那池塘去。”
善柔這么堅強的人也不由泄气道:“即使池塘剛在正中處,离這里也有百多步的距离,我們仍是到不了那處去。”
項少龍人急智生,善道:“我有辦法了,只要我們把銅管的一端包扎著,另一端用手按緊,管內的余气可足夠我們換上兩三次气,不是可潛到那邊去嗎?”
善柔眼中閃著惊异之色,道:“你這人原來并不太蠢,但用什么東西包扎管口呢?”
項少龍不怀好意地道:“我的皮衣里只有一條短褲,你里面有穿東西嗎?”
善柔大窘道:“你這好色鬼,噢!”
項少龍把她拉到池中心的假石山處,解開她襟口的扣子,探手進內,先滑入她衣里指頭享受殺那的歡娛后,才撕下了大截內裳。
善柔出奇地馴服,沒有惡言相向,或者是知事不可免,只好認命。又或為了殺死趙穆田單,什么均可犧牲。何況最大的便宜早就給這男子拔了頭籌。
看著項少龍撕開布帛,扎緊管子,怀疑地道:“會漏气嗎?”生死攸關,她禁不住關心起來。
項少龍充滿信心地道:“有三層布包著,濕透后縱或會漏出少許空气,但那時我們早由那邊出口鑽出去了。來吧!”
兩人游到入口處的水面,深吸一口气后,用手按緊沒有包扎那端的管口,由善柔領路鑽進水道里。
兩人迅速深進。
游過了三十步許的距离,兩人第一次換气,到第二次換气時,兩人早暈頭轉向,不辦東西遠近,只覺管內的气被一口及盡,大駭下拼命前游。
出口在前方出現,隱見光暈。
大喜下兩人鑽了出去,浮上水面,靠著岸大口吸著平時毫不在乎的新鮮空气。
四周樹木環繞,花木池沼,假山亭榭,是個較小的花園,布置相當不俗。
項少龍每次到侯府來,活動范圍只限于几座主建筑群,想不到原來還有這么雅致的處所。
園里一片孤寂,不聞人聲,只挂著几盞風燈,把池塘沐浴在淡黃的月色里。
善柔喘息著道:“今次更不妙,我們最多只游過了不步的距离,由這里到碧桃園那條人工小河,少說還有兩百步以上的距离,遠近尚不能肯定,銅管的空气怎夠用?”
項少龍亦正為這問題苦惱,呆看著善柔,倏地靈机一動道:“你給我親個嘴,我便可想到辦法了。”
善柔愕然半晌,垂頭低聲道:“若是騙我,便宰了你。”伸手纏上他脖子,獻上火辣辣的香吻。
忽地足音傳至,難舍難离下,這對男女沉進水里去,讓嘴舌繼續糾纏不休。
到實在蹩不住時,才再浮上水面去,巡衛早遠去了。
兩人都泛起刻骨銘心的動感覺,尤其在這种危机四伏的環境里。
善柔舍不得地緊摟著他,喘著气道:u快說!”
項少龍道:“我們把頭罩割下來,用布條在管口扎緊,不是可多了几口气嗎?”
善柔歡喜得在他左右臉頰各吻一口,道:“不愧是我善柔的第一個男人,不過今趙由我負責,人家才不信你的手勢。”
項少龍皺眉道:“什么第一個男人,你大小姐還會有第二第三個男人嗎?”
善柔理所當然地道:“你們男人可以有很多女人,為何女人可以有多男人?”
項少龍一呆道:“那誰還敢娶你?”
善柔皺起鼻子,扮了個鬼臉道:“誰要嫁人呢?天下這么大,若殺了趙穆田單,我便四處浪蕩,或者有天累了,就來找你吧!那時你要不要人家也沒打緊。”
項少龍發覺自己真的喜歡她,比起別人,她更接近二十一世紀堅強獨立的女性。
善柔不再理他,由手臂的革囊處拔出匕首,工作起來。
由于有了上趙的經驗,兩人換气時都小心多了,駕輕就熟地潛過二十多丈的地下暗水道,來到了碧桃園的人工河處,悄悄由河底往園心的臥客軒潛過去。
這道人工小河寬約丈許,繞軒蜿蜒而流,兩岸亭樓榭,花樹小橋,美景層出不窮。
守衛亦森嚴多了,通往臥客軒的主要通路挂滿風燈,滿布守衛,園內又有人拉著巨犬巡逡,若非有這水底通道,項少龍盡管有二十一世紀的裝備,欲要不為人知摸到這里來,亦是難比登天。
小河最接近臥客軒的一段只有丈許之遙,兩人觀察過形勢,找到了暗哨的位置,在一座橋底冒出了水面。
項少龍看准附近沒有惡犬,向善柔打個手勢,由橋底竄了出來,借著花叢的掩護,迅速搶至軒旁一扇緊閉著的窗漏旁,項少龍拔出一枝鋼針,從隙縫處插了進去,挑開窗閂。
兩人敏捷地翻進軒內去,把窗門關好,又下了窗閂,均感筋疲力盡,移往一角挨著壁坐了下來。
善柔打著了火熠子,項少龍忙用兩手遮著,避免火光外泄。
掩映的火光中,軒內的環境逐漸清楚起來。
軒內布置清雅,偌大的空間,放了二十多座精致木柜,陳列著各式各樣的珍玩寶物。
軒心處舖著地氈,圍著一張大方几放了四張上蓋獸皮的舒适臥几。
項少龍正暗贊趙穆懂享受時,喜柔喜道:“你看!”
項少龍循她手指處望去,只見其中兩個珍玩架處放置了個五尺許高的大鐵箱,与整個環境絕不協調。
善柔摸著那把鎖著鐵箱的巨鎖,苦惱道:“這种鎖我還是第一次見,怎打開它呢?”
項少龍笑道:“讓我這開鎖宗師來看看吧!”
才把鎖抓在手中,還未及細看時,人聲忽由正門外傳來。
善柔環目一掃,底呼道:“上橫梁!”拔出發射挂勾的筒子。
開門聲剛于此時傳來。
項少龍一把拍息她手上火苗,善柔射出挂勾,准确無誤地緊挂在橫架軒頂的大梁柱去。
黑暗中項少龍不敢冒失出挂勾,猛一咬牙道:“抱著我!”抓緊索子,往上攀去。
善柔知事態危急,躍起摟緊他的熊腰,把命運托付在他手里。
大門洞開,有人叫道:“點燈!打開窗子,侯爺和客人快到了。”
項少龍大叫倒霉,用盡吃奶之力,往上攀去,善柔則把身下索子不斷收起來。
門旁燈火亮起。
十多名府衛走了進來,這時若有人抬頭一看,保證他們無所遁形。
幸而他們這時心中所想的不是點燈就是開窗,一時無人有暇望往屋頂。
當兩人惊魂甫定,伏在橫梁和瓦桁間的空隙時,下面早大放光明,新鮮空气由窗門涌入,驅走了軒內的悶气。
善柔湊過小嘴吻了他一口,表示贊賞。
足音響起,接著是趙穆的聲音道:“你們都給本侯出去。”
項善兩人的心“卜卜”跳了起來,知道趙穆要帶田單和李園到這里來,定是想給他們看看那批可顯示實力的效忠書。說不定還有重要事情商量,不由緊張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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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惊悉陰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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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索!”
巨鎖被開啟的聲音,在寂靜的軒內響起,份外動魄心。
項少龍和善柔頭貼著頭伏在渾圓的巨大梁柱上,借匕首插入柱內,穩定身体,除非有人爬上來看,否則這确是最安全的藏身之所。
這橫梁承托著与它成九十角度的其他八根較幼的桁柱,形成了屋頂架构,离地足有三丈。
項少龍和善柔把頭探出少許,朝下望去,只見田單和李園各据一張矮几,而趙穆則探手到打開了的大鐵箱內取東西。
那劉氏兄弟蹲跪在田單身后,其中一人還仰頭上望,嚇得兩人忙縮回頭去。
趙穆走回自己的矮几去,把整疊效忠書放到几上,跟著傳來翻閱的聲響。
李園笑道:“侯爺真是厲害,竟想出這么精彩的方法,使這些人不得不為侯爺效命。”
田單也笑道:“這是否侯爺自己想出來的呢?還是你手下獻上的妙計。”
趙穆得意地笑起來道:“這只小事一樁吧!”毫無愧色地把別人的計策据為己有。
項少龍放下心事,知道趙穆并沒有把自己的效忠書拿出來給田單看,否則這厲害人物立即看出自己有問題。
趙穆對李園自是极為顧忌,因為若暴露了董匡的“真正身份”,那等若把他自己与春申君的關系亦抖了出來。
李園歎道:“想不到趙明雄竟是侯爺的人,一向都听說他屬李牧廉頗的系統,侯爺真有辦法。”
上面的項少龍駭得差點由梁上掉了下來,趙明雄乃他的副將,自己和滕翼還對他非常欣賞,想不到竟是奸細。
趙穆得意洋洋道:“他不但是我的人,還有著血濃于水的親族關系,我安排他跟李牧辦事,原意本要對付李牧,豈知鬼使神推下,廉頗竟用了他作樂乘的副將,我又故意多排擠他,趙雅這賤人還蠢得為他向孝成說項,真是可笑极矣!”
項少龍渾体出了一身冷汗,暗叫好險,那便像養著只老虎在身旁,若不防備,被咬死了都不知是什么一回事呢。同時也領教趙穆深藏不露的厲害。
更再想起今早和孝成談過禁衛統領的問題,假若成胥出了意外,趙穆极有可能提名趙明雄作繼任者。那城衛和禁衛兩大系統,均落入趙穆手內了。
當項少龍恨不得李園繼續談論效忠者的名單時,田單微笑道:“晶后那邊的情況怎樣了?”
趙穆得意地道:“誰能識破我倆間的真正關系,孝成不要說,連郭開和趙雅都給我們騙過了。韓晶外冷內熱,一旦對男人動了真情,便再無反顧,若非她對我死心塌地,一直力勸孝成不要把李牧和廉頗召回來,我恐怕現在難以坐在這里和兩說話了。”
項少龍听得更是目瞪口呆,難以相信听到的是事實。
兩人是否一直在演戲呢?還是只趙穆一廂情愿的想法。
李園道:“晶后真的可以控制董匡嗎?”
梁上的項少龍更是心髒劇跳,連善柔也覺察出他的震惊。
田單道:“董匡此人表面率直粗豪,其實常有智計,而且很懂趨炎附勢,只看他背著孝成為晶后解決了韓闖勾結信陵君一事,便知他下了重注在晶后身上,期待著將來孝成歸天,可以飛黃騰達。這种人絕對不可留他在世上。”
李園冷然道:“我要親手對付他。”
趙穆淡淡道:“這人現在仍有很大的利用价值,最少就是他懵然不知晶后和我的關系。哼!此人見利忘義,就自國舅爺不和他算賬,本侯亦絕不會過他。”
項少龍此時冷靜下來,迅速盤算,知道是在韓闖一事上露出了馬腳。最可恨是晶王后,把他出賣了給趙穆,由此可知她和趙穆确是互相勾結的奸夫淫婦。
田單的聲音傳了下,油然道:“兩位似乎忽略了一個關鍵人物。”
趙穆和李園似同感愕然。
田單道:“那就是項少龍,樂乘之死定与他脫不了關系,只是現在我仍不明白他為何要先找樂乘開刀。”
頓了頓道:“若是孝成派人做的,事后必有蛛絲馬跡可尋,例如他的親信里會有人因死傷而失蹤,現在既不見這种情況,顯非是他所為。此事真的耐人尋味。”
上面的項少龍和善柔同時色變。
田單又道:“我曾提醒過董匡,若派人調查樂乘手下里是否有背叛的人,但他顯然沒有采取行動,又或查不出什么來。但我們亦可插手此事,以免打草惊蛇,坏了大事。”
李園道:“樂乘之死,最大的得益者就是董匡,會否是他干的呢?”
趙穆斷然道:“他根本不知自己可以當上城守,若非我指使晶后慫恿孝成,何時才輪得到他?”
項少龍腦際轟然一震,至此才明白晶后為何會看上自己。
今晚全賴鬼使神差才听到他的密話,否則死了都要當只糊涂鬼。
田單道:“董匡可以裝作傷病不起,但看他的手下無一傷亡,便知樂乘之死与他無關。”
趙穆歎道:“樂乘仇家遍天下,究竟是誰干的,實在非常難以判定,來人只要有辦法迅速离城,我們就沒法查出是何方人馬。”
田單肯定地道:“定是項少龍做的,我還知道他正在城內,否則趙雅不會回复生气。剛才我在侯府外遇上她和董匡同行,那种神采飛揚的樣儿,只有受男人的愛寵滋潤才會出現在女人的身上。”
李園冷笑道:“她是否愛上董匡了?”
趙穆色變道:“田相說得對,定是項少龍回來了。我很清楚她的性格,与董匡只是逢場作興,她心中始終只有項少龍一個人。說不定項少龍正藏在她府內。”
田單動容道:“此事可能性极高,不論事情真假,我們都可設法陷害趙雅,只要找項少龍曾躲藏過的痕跡,任趙雅如何玲瓏剔透,勢將百詞莫辯。趁現在郭開成胥急于在孝成立功,以免被董匡的光芒蓋過,定不會放過如此良机,侯爺明白我的心意嗎?”
趙穆大笑道:“田相果是智計超凡,算無遺策,我還有更好的提議:就由晶后吩咐董匡去辦這件事,只要放些飛針和血衣一類的東西在趙雅的房里,搜出來時趙雅怎都脫不了關系;這又可測試董匡對晶后的忠誠。哼!趙雅這賤人很久前我已想整治她了。”
梁上兩人听得臉臉相覷,冷汗直流。
下面這三個大奸人想出來的,全是毒無可毒的計,就算清楚知道,一時仍是難有化解法。
田單長身而起道:“我們不宜在這里擱太久了,否則就不像一般的晚宴。侯爺异日登上王位,可莫忘了田某和國舅爺呢。”
趙穆忙表示感激。
鐵箱關闔上鎖的聲音響過后,三人离軒去了。
府衛進來掩上窗門和吹熄燈火后,善柔湊到他耳旁道:“怎辦才好!”
項少龍回复了絕對的冷靜,輕輕道:u效忠書看不看不打緊了,只要我們能安然离去,這場仗便算我們贏了。”
項少一覺醒來,精神煥發。
昨夜的疲勞倦累一掃而空,還少了很多心事。因為他終于清晰無誤地知道了自己眼前的處境与及趙穆晶王后等人間的關系。
田貞這時剛步進寢室,見他醒了,喜孜孜迎上來道:“董爺!讓小婢來侍侯你。”
項少龍欣然起來,換衣梳洗后,來到廳堂与正等候著他的滕翼、趙致、善柔三人共進早膳。
滕翼昨晚与烏果扮的假董匡故意在指揮所耽至三更后才回來,現在与項少龍是自他偷入侯府后的首次碰頭。
項少龍道:“柔柔告許你整件事的經過了吧!”
滕翼點頭道:“清楚了,說到陰謀詭計,我們始終不是趙穆田單等人的對手,若非給你們听到他們的說話,今趟休想有人能活著回到咸陽。”
趙致擔心道:“他們要迫你陷害雅夫人那事應怎府才好呢?”
項少龍暗忖這等于二十世紀的間諜竊听情報,最是管用。微笑道:“此事可見招拆招,目前對我最有利的因素,就是他們對我董匡的身份尚未起疑,只誤以為我見風駛里之徒。更妙的是趙穆不敢揭穿我和他的秘密關系,憑著這些优勢,我們便可和這些奸人周旋到底。”
滕翼歎道:“想不到趙明雄竟是趙穆的人,枉我還這么看得起他。”
項少龍沉吟頃刻,道:“我始終不相信晶后會對趙穆死心塌地,這女人擅用手段”可能只是利用趙穆來達到目的,若我可以摸清楚她的真正態度,一切都好辦多了。”
善柔皺眉道:“你說了這么多話,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究竟有什么方法應付他呢?說不定待會晶王后便召你去迫你對付趙雅哩!”
項少龍瀟洒地一聳肩頭,匆匆吃掉手上的饅頭后,一拍滕翼肩膀,長身而起道:“我們去見雅儿,你們兩個乖乖的等本將軍回來。”
在善柔的嗔罵和趙致的叮囑聲里,兩人离府而去。
并肩策馬長街時,滕翼道:“城防方面我們應否重新布置呢?”
項少龍搖頭道:“千万不要這樣做,否刖會惹起趙明雄和趙穆的惊覺。二哥待會遣人把小俊回來,看看他偵察齊軍一事有什么成績。”
兩人談談說說時,夫人府在望,項少龍往找趙雅,滕翼則回指揮所去了。
到了正午時份,趙穆又派人來找他去見面,項少龍心知肚明這奸賊昨晚已和田單李園擬好策略,故此才來找他。
在侯府的密室內,趙穆仍是那副視他如心腹的親切模樣,道:“李園中計了,竟以為我趙穆肯与他合作,哼!我定教他沒命离開邯鄲。”
這時的項少龍再不相信此君的任何說話了,表面卻不得不作大喜狀相詢。
趙穆露出一絲陰險的笑意,道:“這事遲一步再說,你与晶后和趙雅的關系怎樣了,听田單說昨晚在街上碰到你和趙雅在一起呢。”
項少龍微笑道:道:“趙雅乃天生淫婦,只要能榻上討好她,那怕她不對我死心塌地。和晶后的關系則更是漸入佳境,鄙人尚未有机會向侯爺報告,那批信陵君的武士實是韓闖勾引來的,我把他們干得一個不留,既取信了孝成,又賣了個人情給晶后,一矢雙雕,所以做起事來,那還不得心應手。現在我正慫恿孝成把另一半兵符交我,那時我便可全權調動城內兵馬,侯爺還愁大事不成嗎?”
趙穆露出震動的神色,顯然想不到項少龍會向他說出此事。
項少龍心中暗笑。
這奸賊之所以怀疑自己的“真誠”,皆因自己在這事情上把他瞞著,使他以為自己投向了晶王后,現在自己全盤托出,自是教他意見動搖,把持不定。
趙穆呆看了他一會后,沉聲道:“此事你為何不早點向我說出來?”
項少龍若無其事道:“這只是件小事,我本也沒有想過要特別向侯爺作報告的,只是侯爺問起鄙人与晶王后的關系,才順便說出來。眼前最關鍵的兩個人物,就是晶后和趙雅,只有她們的全力支持,孝成才會不理郭開的反對,將兵權完全交進我手里,那時邯鄲就是我們的天下了。唉!只要能報答春申君上對我恩典,我董匡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趙穆神色數變,皺眉道:“樂乘被殺一事,究竟是否孝成做的。”
項少龍心中更覺好笑,道:“絕不是孝成干的。田單曾提醒我去徹查樂乘的近衛,看看是否有人泄露出樂乘那晚的行縱,從而追查到真正主謀者,此事仍在調查中,應該很快有結果了。照我看,那個項少龍的嫌疑最大。”
趙穆再不能掩飾震駭的神態,垂頭默思。
項少龍心中奇怪,為何自己如此坦誠相對,仍不能使趙穆回复對自己的信任,靈机一動,已知其故,壓低聲音故作神秘道:“侯爺不是想除掉成胥嗎?鄙人已給侯爺想出了一條計中之計。”
趙穆愕然抬頭,問道:“什么計中之計?”
項少龍淡淡道:“鄙人把效忠書一事透露了給孝成知道,還保證可把這批效忠書偷到手上,所以只要侯爺能假造另一批效忠書,包括了成胥在內,那還怕孝成不立即把他罷職,以免養虎為患。”
趙穆听到他說出把效忠書的秘密透露了給孝成時,毫無惊异之色,顯然早由晶后處知道此事。
項少龍暗叫好險,若沒能押下此注,休想趙穆肯再次信任他。
果然趙穆疑色盡去,歎道:“王卓你以后再也不可做了什么事都不說給我听,免致生出重重誤會。”
項少龍故作茫然道:“什么?侯爺竟怀疑我的忠誠嗎?”
趙穆回复最初的態度,探手過來抓著他的肩頭道:“現在雨過天晴,什么都不須擺在心上,只要你好好照本侯指示去做,將來定富貴興共。”
頓了頓又道:“現在最重要就是把孝成手上那另一半兵符弄到手上,再加上手詔,你即可隨意調動人馬……”接著沉吟起來,欲言又止。
項少龍立知他已通知了晶王后,教她迫自己陷害趙雅,偏又說不出口來,免致暴露了他和和晶王后的關系,遂道:u侯爺有什么心事,盡管吩咐!”
趙穆放開抓著他肩頭的手,點頭道:u以后無論有任何行動,你先來和我商量,才可進行,千万要切記此點。”
項少龍知他對自己仍未完全放心,故意任由晶王后向自己下令,好看看他項少龍會否依命向他報告,答應后道:“侯爺召我來此,究竟有什么指示呢?”
趙穆尷尬起來,搪塞道:“主要是想問你近日的情況,唔!遲些再找你商量吧!”
項少龍知道彼此都目的已達,告辭离去。
回到指揮所,處理了些事務后,找個机會把与趙穆見面的經過告訴了滕翼。
滕翼拍案叫絕,道:“假若禁衛和城衛這兩股軍事力量都落進了趙穆手內,晶王后又肯听他命令,那他不用田單便可以操縱全局。現在我反奇怪趙穆為何不立即下手對付孝成,有晶王后作內應,要毒殺孝成應非太過困難吧?”
項少龍道:“對這點我也大惑不解,唯一的解釋就是顧忌李牧。若孝成忽然歸天,李牧定然生出疑心,甚至舉兵入城對付趙穆,那時就連田單亦未必敢与李牧硬拚,趙穆就要好夢成空了。唉!我始終不信晶王后這种女人會甘受一個男人控制,兼且她身負三晉合一的使命,又知趙穆是楚人派來的奸細,怎會仍是如此心甘情愿地听他的話。”
滕翼道:“這种長于深宮的女人,很難以常情去理解她的行為,看她那樣子,就算笑著說話時,仍使人感到她心內的冰冷。或者趙穆恰好有方法滿足她的需求,才使她肯為趙穆不顧一切吧!”
項少龍心中一動,似乎捕捉到點對付晶王后的靈感,但一時卻未能具体掌握。
改變話題道:“城衛方面的情況怎樣了?”
滕翼吁出一口气道:“幸好趙明雄的身份發覺得早,今早他交了一份名單給我,提議各級將領職務上的安排。換了是以前,一來對他沒有疑心,二來他對下面的人又比我熟悉,自然會信任他的提議,現在當然是另一回事了。”
項少龍暗叫好險,道:“趙穆不是提過有四個將領是他的人嗎?這定只是疑兵之計,我們偏要重用這四個人,那趙穆只好啞子吃黃蓮,有苦自己知了。”
滕翼拍案叫絕道:“啞子吃黃蓮,這比喻真是非常傳神。三弟你确是妙語如珠,難怪紀才女會因你而動情了。”
此時手下來報,韓闖派人找他。
兩人都曉得是什么一回事,會心對視而笑后,項少龍匆匆去了。
果如所料,要見他的是晶王后。
這趟她在內府一個幽靜的小軒接見他,還設了酒菜,与他單獨相對,把盞言歡。
項少龍得滕翼提醒,留心觀察,發覺她縱是笑意盈盈,但眼神卻沒有多大變化,予人一种不大投入的冰冷感覺。
難道她是天生冷感的人?
想起她曾多次向自己挑逗,但最后都是欲迎還拒,更肯定了自己這想法。
既是如此,趙穆憑什么去征服她呢?
想到這里,不由探手到腰囊去,抓著了韓闖交給他用來陷害紀嫣然的春藥,心中明白過來。
上次与晶王后見面時,也想過以此來對付她,不過那只屬男人的狂想,限于在腦海內的滿足,絕不會付諸實際行動。但現在形勢逆轉下,心態自是完全不同。
他的心髒不受控制地劇烈跳動起來。
晶王后卻誤會了他,微笑道:“人家真的令你那么緊張嗎?”
項少龍憑著單手,完成了把少許春藥取出藏在袖內的連串复雜動作,又盤算著如何才可在這种你眼望我眼的情況下把春藥喂進這艷后丰潤的香唇里,干咳一聲道:“晶后今天特別容光煥發,風采迫人呢。”
晶王后眼中閃過一絲項少龍往昔絕察覺不到的嘲弄神色,但因現在心中有數,再瞞不過他了。
她親提酒壺,微俯向前,為他斟滿酒杯,拋了個媚眼道:“男人都是這樣的,但看多了便不會覺得怎樣了!”
項少龍心中暗恨,知她以手段來媚惑自己,靈光一閃,先把酒杯拿起,送到鼻端一嗅道:“晶后斟的酒,似是特別香的!”接著不經意地把酒杯移下至對方視線不及的几下處,迅速把袖內春藥滑進酒里,才雙手舉杯道:“讓鄙人敬晶后一杯,祝晶后青春常駐,永遠都像眼前此刻般明麗照人。”
有那個女人不歡喜男人哄贊,晶王后亦不例外,欣然舉杯道:“本后亦祝董將軍官運昌隆,戰無不胜。”
項少龍故作粗豪地呵呵大笑道:“晶后知否我們族例,凡對酒祝愿,必須交臂共飲,愿望才會成真。”
晶王后拿著酒枉奇道:“什么交臂共飲?”
項少龍膝行過去,移到她旁,微俯往前,拿杯的手伸了出去,送到她唇邊,微笑道:“手臂互纏,各自喝掉對方的酒,不剩半滴,夢想將會變成了現實。”
晶王后俏臉微紅,暗忖此人真個斗膽,但若不順他意,會令對方看出自己對他是毫無誠意,無奈下堆起笑容,手臂和他交纏一起,橫他一眼道:“小心點哩!本后可不喜歡太猴急的男人。噢!”
項少龍怕嗆了她,把酒溫柔地注進她小嘴里,同時喝著她手上的酒。
一杯既盡,項少龍把酒杯反轉覆在几上,抹掉唇邊酒漬,大笑道:“痛快!現在我董匡覺得無論為晶后做什么事,都是值得的了。”
晶王后很少這樣整杯酒灌進喉嚨去,酒气上涌,嫩滑的臉蛋升起兩朵令男人想入非非的紅暈,取出絲巾,以袖遮臉,抹掉酒漬后。放下袖來白了他一眼道:“人家很久沒有這么喝急酒了,你這人真是……唔!”
項少龍趁机坐下,賴在她身旁,這時最怕她忽然溜掉,那就不知會便宜那個男人了,搭口道:“晶后以前常常愛豪飲嗎?”
晶王后眼中抹過一絲悵然的神色,像回憶起一些久遠而令人神傷的往事,輕歎一聲,沒有說話,旋又眼中寒芒爍閃,露出怨毒的神色。
項少龍立時想起曾和她結有私情的信陵君,暗忖兩人間定是因愛成恨,否則晶王后不會有這种耐人尋味的神情。
他既不知只了韓闖所說的一半份量能否起得作用,亦不知藥力何時發作,發作時的情況又是如何?暗怀鬼胎下,沉默下來。
一時小廳內寂然無聲,只是外邊園林不住傳來雀鳥追逐鬧玩的鳴唱振翼飛翔的聲音。
好半晌后,晶王后冷冷道:“你是否在想著別的女人?”
項少龍嚇了一跳,抬頭朝她瞧著,試探道:“晶后真厲害,鄙人确在想女人,但卻不是想別人,而是晶后。”
晶王后俏臉再紅,瞟了他一眼后,別頭望往窗外陽光漫天的林木處。
項少龍知是藥力正逐漸生效,否則她不會這么容易臉紅,神態更不應如此异常。
移近到她身后,想撫她肩頭時,卻怕她會生出反感,只有輕輕道:“晶后有什么心事嗎?”
這趙國之后幽幽一歎道:“有時我真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為了什么大不了的事終日勞心費力,看看外面的樹木花儿,在陽光下無憂無慮,若我能什么都不去想,那該多么寫意。”
項少龍听得目瞪口呆,照計她給喂了春藥,應是情思難禁,主動來向自己求歡才對,為何竟大發幽情,難道韓闖給錯了藥,又或因過了期故而藥性起了變化。旋又醒悟過來,知道自己犯了大錯。
假若趙穆一直以春藥那類東西刺激她的春情,服得多了,身体自然會生出抗力。就像吸毒的人,上癮后須不斷增加份量,才能生出所追求的效果。可恨他還減少了份量,現在又勢難迫她再多喝兩杯酒,怎辦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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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成敗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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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項少龍進退兩難時,晶王后倏地起立,當他以為這貴婦要拂袖而去時,她卻輕移玉步,到了窗台處,長長吁出一口气,呆望著窗外日照下的花草亭榭。項少龍跟了過去,挨著窗台,細看著她輪廓分明的側臉。
她雖臉泛桃紅,但俏目卻射出迷醉在逝去了的記憶中的神色,忽明忽黯,沉浸在正不住涌上心湖喜怒哀樂中。
項少龍肯定藥力正發揮著作用,激起了她平時深藏和壓抑著的情緒,才使她忘了召項少龍來是要迫他陷害趙雅的本意。
現在這趙后的情況有點是像被催眠了,又或像服食了能影響精神的藥物,表現出了平時不會有的反應,自制力和戒備心都大幅下降。
項少龍大著膽子,探手過去,輕撫著她柔若無骨的香肩,柔聲道:“晶后在想什么呢?”
晶王后似是一無所覺,輕搖螓首,幽幽道:“我恨他!”
項少龍愕然道:“誰人開罪了晶后?嘿!要不要多喝杯酒?”
晶王后不悅道:“不開心時喝酒,不是更令人難受嗎?”頭也沒別過來瞥他半眼。
項少龍心中有愧,那敢開罪她,放開了摟著香肩的手,點頭歎道:“是的!抽刀斷水水更流,酒入愁腸,嘿!化作相思淚。”
不自覺下,他念出了唐代詩仙李白傳誦千古的佳句,只不過因記憶所限,改接了下一句,變得不三不四。
晶王后喃喃念道:“抽刀斷水水更流,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驀地嬌軀劇震,往他望來,一對鳳目寒光閃閃。
項少龍立時手腳冰冷,暗罵自己這刻扮的是老粗一名,怎能出口成章呢?
晶王后眸子寒芒斂去,歎了一口气道:“想不到你能說出這么深刻動人的詩句,音韻又那么悅耳感人,這么多年了,人家還是第一趙感覺心動呢。”話完俏臉更紅了。
項少龍暗里松了一口气,知她剛才定因想起了信陵君,才美目生寒,看來信陵君當年定是傷害得她很嚴重,使她多年后仍未能复元過來。她和趙穆鬼混,說不定亦是一种報复的行為。這么看,韓闖勾結信陵君一事,她應是毫不知情的。
信陵君得到的是她的真愛,趙穆予她卻可能是變態的滿足和刺激。
晶王后与他對望半晌后,神色愈轉溫柔,低聲道:“董匡!你是個很特別的人。”
項少龍試探著伸出手去,拉起她修長纖美,保養得柔軟雪白的玉手。
晶王后轉過身來,任由尊貴的玉手落到這男子的掌握里。
項少龍正要把她拉入怀內時,晶王后一震抽回玉手,秀眸露出醒覺的神色,冷然道:“董將軍知否本后為了什么事召你來此?”
項少龍心中叫苦,知道藥力已過,這女人回复了平日的清明了,點頭道:“晶后有什么事盡管吩咐,鄙人定不會教晶后失望。”
項少龍离開韓闖的行府,往找趙穆,這奸賊卻不在府內,他留了說話后,赶回指揮所去,把事情告訴了滕翼后歎道:“這叫始不及,現在惟有靠兵符把事情拖著,我本以為若能挑起這女人的春情,予她男女之欲的滋潤,或可解開趙穆對她的控制,怎知……唉!”
胜翼笑道:“她尚未把陷害雅夫人的證物交給你,到那時加重點份量不是行了嗎?”
項少龍搖頭道:“一來她未必會再和我這樣把盞對酌,二來我終不慣用這种手段去對付女人。算了吧!還是勸雅儿先离開邯鄲,好使我們少了一個顧慮。”
滕翼道:“剛才紀才女派人來通知我們,說知會了孝成關于她明早回魏的事。照我看她的离去會惹起震動和揣測,尤其是李園和龍陽君兩人。”
項少龍當然明白他的意思。
李園這种自私自利不擇手段的人,自是不肯失去來到嘴邊的美食。而龍陽君則會怀疑紀嫣然离趙的目的是要与他項少龍會合。
所以紀嫣然的离去絕不會是順風順水的。
滕翼又道:“你不用擔心嫣然的事,我早有了妥善安排,剛才我遣人把田氏姊妹偷偷送到牧場去,明天便可与鄒先生一道回咸陽了。”
項少龍擔心道:“那你怎樣應付龍陽君和李園呢?”
胜翼道:“龍陽君絕不敢對紀才女動粗,只會派人暗中監視,充其量是通知魏境的將領密切注視才女的動靜。只要我們不讓他的人有机會回到魏境,便一切妥當了。”
項少龍點頭稱善,現在他手握兵權,要除掉龍陽君派往通風報訊的人,确是輕而易舉。
滕翼續道:“照我估計,李園文的不成會來武的,但他總不能盡遣手下出城去干這种卑鄙的事,惟有請田單幫忙。我會親帶一隊趙兵護送紀才女和鄒先生,到了城外再布下假局,使他們改道往韓國去,那就什么問題都解決了。”
項少龍笑道:“嫣然絕非弱質女流,有足夠才智和力量保護自己,這事我看由大哥去辦已非常妥當了,我還要你在這里監視著趙明雄等人。凡在趙明雄那張名單上的人,我們都要格外留神呢。”
滕翼道:“有件事到現在我依然想不通,就是趙穆何須引齊兵入城,那只會給人拿著把柄。假若晶王后真的唯他之命是從,孝成一死,權力就落到他的手上,要除去李牧和廉頗亦非難事,更何況是郭開成胥之輩。照我看他始終猜疑晶王后,而你只是他想利用的棋子而已,他屬意的人應是趙明雄而非你這外人。后他可誣諂是你開門讓齊人入城的,甚至他會借此一舉把田單和李園除去,沒有人比趙穆更清楚齊楚兩國對三晉的野心了。”
項少龍沉吟片晌,點頭道:“二哥之言很有道理,趙穆絕不會滿意我那种獨行獨斷的作風,不過情況太复雜了,田單和李園自亦有瞞著趙穆的陰謀,現在我們只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覷准一個机會,立即擄走趙穆,所以目前最急切的就是勸雅儿先离邯鄲,那就一切都好辦了。”
此時下人來報,趙穆親自來找他,兩人均感愕然。
胜翼避開后,親衛把趙穆迎入,陪著他來的赫然是久違了的趙墨鉅子嚴平,還有八個項少龍見的親信高手。
項少龍倒屣相迎,裝作不認識地和嚴平客气施禮。想起初會嚴平,正是在趙穆的侯府里,現在當然猜到嚴平應是趙穆的人了。
這趙墨鉅子瘦削了少許,但眼神更銳利了,顯是在敗于他劍下后,曾潛修苦練了一段時間,不但養好傷勢,功夫還精進了。
項少龍不禁大感頭痛,若不嚴平和趙墨的人敗身護著趙穆,要對付這奸賊就更困難了。
三人坐好后,手下奉上香茗,趙穆的親衛則守護四周。
趙穆干咳一聲道:“鉅子是本侯特別請來對付項少龍的人,他下面有三百徒眾,人人身手高強,項少龍不來則已,否則休息有命离去。”
項少龍忙裝出滿腔高興的模樣道:“鉅子有什么用得上我董匡的地方,盡管吩咐。”
嚴平皮肉不動地笑了笑,沉聲道:“自從侯爺通知了本子項少龍會來邯一事后,我們便守著各處關口,待他投進羅网里來,結果連他的影子都摸不著,此事奇怪之极。但据消息說,項少龍目前确不在咸陽。”
趙穆插入道:“項少龍在邯鄲近傷人逃走后,鉅子曾率人直追至魏境,卻沒有發現任何痕跡,所以鉅子推測項少龍應是仍在這里,樂乘之死亦應与他有關系。”
項少龍心中懍然,難怪趙穆一直似對自己來邯鄲一事不大著緊,原另有嚴平和他手下的人在對付自己。幸好趙穆對他回复信任,所以才肯讓他項少龍知悉嚴平的存在。
他實在太大意了,竟忽略了嚴平這大仇家。
嚴平雙目寒若冰雪,冷然道:“我們曾遍搜城外附近的山野和村落,均發現不到他的蹤影,唯一的解釋就是他已到了城內,還有人包庇著他。”
項少龍故作駭然道:“鉅子的推斷极有道理,不知鉅子心目中那些人最有嫌疑呢?”
嚴平望了趙穆一眼后,才道:“只有趙雅才既有能力亦有理由包庇項少龍嫌疑。”
項少龍道:“讓鄙人派手下日夜監視著她吧!我才不信拿不著她的把柄。哼!還說只對我一個人好,原來只是拿我作掩飾,暗里和舊情人私通。”
趙穆道:“鉅子也這么推斷,不過趙雅的事袖鉅子處理好了,若用你的人,定瞞不過趙雅家將。”
嚴平長身而起道:“董將軍失陪了,本人還有事去辦。”
項少龍陪著他往大門走去時,嚴平低聲道:“項少龍絕不敢久留在此,我看他這几天會出手對付侯爺,只要我們安排得好,那怕他不掉進陷阱里來。”
項少龍唯唯諾諾,卻是心中叫苦,若嚴平十二個時辰二十四小時的貼身保護著趙穆,他的計划便要難上加難了。
送走嚴平后,項少龍回到趙穆身旁,低聲說出了晶王后要他陷害趙雅的事,皺眉道:“趙雅這种淫婦殺了都不可惜,問題在我終是由她推荐給孝成,牽一發動全身,若孝成不肯將兵符交給我,又或欠了她在孝成跟前說話,而致影響了我們的大計,那就不妙了。”
趙穆顯然對他這么听話把晶王后的事都告訴他很感滿意,微笑道:“何時取得兵符,便何時對付趙雅,晶王后那處暫時拖著。哼!我已部署好一切,隨時可以把整個趙國接收過來,現在唯一的問題就是孝成防備得很嚴密,禁衛仍給他牢牢握在手上,不過文的不成就來武的,總之在李牧回來前,定要送他歸天。”
項少龍聞言恍然大悟,明白了趙穆的詭計。
“文的”自是指以毒殺的手段,使孝成像是因病致死的樣子,那是上上之計。
而趙穆和晶王后應是一直設法想這樣做,只是這刻仍未能成功。孝成悉趙穆用藥的手段,當然不會讓他那么容易得逞。
“武的”就是發動兵變,強攻入宮,殺死孝成,再策立晶王后的儿子。
這本是下下之策,那時他便要倚賴齊人作后盾對付正帶兵赶回來的李牧了。
趙穆壓低音道:“無論文來武往,我均想出了万全之策,遲些再和說吧!你這几天多點見孝成,他的耳朵很軟,說多几句,說不定就會把調兵遣將之權全交了給你。”
頓了頓道:“听說紀才女要回魏了,比龍陽君還要早,你知道此事嗎?”
項少龍裝作大吃一惊失聲道:“什么?”
趙穆笑道:“對我們來說,這是個好消息,李園定不肯放走這天上下凡來的仙女,若他親自追去動粗,我們便有干掉他的机會了。事后還可推說是喪命美人劍下,他做了鬼也風流哩!”
項少龍听得目瞪口呆,這才明白為何到現在孝成亦不敢對趙穆輕舉妄動,因為這奸賊确有他的一套狠辣手段。
抵達夫人府后,趙雅把他帶到那難忘的小樓去。
項少龍見她秀眸紅腫,顯是剛哭過來,奇道:“發生了什么事?”
趙雅伏入他怀里鳴咽道:“我剛和王兄吵了一場。”
項少龍勸得她平复下來后,趙雅才道:“今早你告訴了人家晶后与趙穆暗中勾結的事后,我忍不住入宮見王兄,請他小心身邊的人,豈知他卻以為我怪他搭上郭開,大動肝火。人家一气下陳他不懂知人擅用,他卻說我仍忘情不了你。”
項少龍大叫不妙,緊張地問道:“那你有沒有說出晶王后的事?”
趙雅搖頭歎道:“說出來有什么用?又沒有真憑實据,他只會當雅儿要誣害那女人。”
項少龍今趟來本是要勸她离趙,但現在看她那凄涼的模樣,怎說得出口來呢,一時欲言無語。
趙雅抬起頭來,苦笑道:“今次吵得真是時候,雅儿剛回這里,王兄的詔書便到,命雅儿代表到大梁去,明白要立即起程,可与嫣然小姐作個伴儿了。”
項少龍一呆道:“到大梁干嗎?不怕信陵君嗎?”
趙雅伸手撫上他的臉頰,愛怜地道:u幸好仍有你擔心人家,否則雅儿情愿自盡好了。今趟我到大梁后,表面是要四公主送去嫁給魏國的太子。代表你的倩儿,但其實卻是樁交易,因為嫁□里指明要一份《魯公秘錄》的摹本。龍陽君今趟來,其中一個使命就是談判這婚約。”
項少不解道:“為何你王兄要屈服呢?”
趙雅歎道:“他是迫不得已,齊楚兩國對他有很大的壓力,若沒有魏安厘的支持,他只靠韓國怎應付得了,他早就想差人家去,只是人家知你會回來,怎也不肯答應吧了!現在撕破了臉,他再不理雅儿是否甘愿了。”
項少龍道:“那你中途溜往咸陽去吧!一了百了。”
趙雅凄然搖頭道:“雅儿是想要命,但此事關系重大,我怎都要完成這件事,才可放心到咸陽去,那時趙雅再不欠王兄任何親情債項了。唉!王兄以前并不是這樣的,但自妮夫人慘死后,他的脾气便轉坏了。”
項少龍想起玉殞香消的趙妮,心若鉛墜,歎道:“信陵君恨你入骨,說不定會設法害你。”
趙雅默然片晌后,輕輕道:“項郎知否晶后和雅儿的關系為何這么惡劣?”
項少龍一震道:“是否為了信陵君?”
趙雅愧然點頭,幽幽道:“那件事人家原不想再提了,信陵君對人家應是余情未了,否則他的手下就不會在明知人家不在宮內時才動手,而且龍陽君曾親口保證我們的安全,他會与我們一同起行。”
項少龍一呆道:“后天你王兄不是為他餞別嗎?他怎能明天便走?”
趙雅苦笑道:“你還不明白嗎?他不相信紀才女真的會回大梁去,所以亦學她借口奔喪,要和你的絕代佳人一道走,這事紀才女仍未知道。唉!少龍啊!嫣然她怎樣才好哩!”
項少龍的腦袋時霍霍作痛,原本簡單之极的事,忽地變得复雜無比,紀嫣然若知此事,定要怨死自己了。
他要應付的人和事實在太多了,教他應接不暇。
趙雅又歎道:“想到我們要分開一段日子,還不知否有再見之日,雅儿再不想活下去了,做人為什么總是這么痛苦呢?”
項少龍勉強壓下煩惱,提起精神問道:“孝成還有別的儿子嗎?”
趙雅搖頭道:“只得一個太子,所以無論別人怎樣說那女人坏話,都動搖不了王兄。”
項少龍道:“他有沒有其他兄弟?”
趙雅愕然望向他,好一會才道:“當然是武城君,武城离齊境只有數天路程,快馬兩日可達。你不是怀疑他与田單勾結吧?”
少龍臉色凝重起來道:“我始終不相信田單會這樣樂助趙穆奪權。若我是田單,沒理由相信趙穆能控制晶后,而晶后亦不會輕易除去支撐著趙國的兩大名將。所以只有說動了武君,他便可借此良机一股腦儿把趙穆晶后和太子等全部宰掉,再把責任推到趙穆身上,又借武城君的手害死李牧和廉頗,那你們的大趙就是他囊中物了。所以在這种情況下,他定要設法先把我除掉,以他的厲害精明,絕不會信我肯為他賣命的。”
趙雅想了想,色變道:“少龍你這番話很有道理,我這兄長确是個見利忘義,利欲薰心的愚頑之徙,怎么辦才好呢?”
項少龍笑道:“不理這事是真是假,田單可以誣害你,我們也可誣害他。千万勿把此事告訴任何人,我自有把握應付。現在拋開一切心事,明天乖乖的离開這里,盡量留在大梁等我的消息,莫要回來。”
趙雅咬著唇皮道:“今晚你不陪人家嗎?”
項少龍吻了吻她臉蛋,笑道:“來日方長,這几天乃成功的關鍵,我實不宜耽于逸樂,你知暗中有人在監視著你呢?”
當下把嚴平的事說了出來。又安慰了她一番后,立即進宮謁見孝成。
那知內侍說孝成王身体不适,回后宮休息去了,項少龍把心一橫,索性去見晶王后。
忽然間他醒悟到今趟邯鄲之役的成敗,已系在這狡猾的趙國王后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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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渾身解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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晶王后在御花園那幽靜的小樓上接見他,賜他坐好后,項少龍道:“雅夫人告訴我,明天要出使大梁,所以若要依計對付她,今晚是唯一的机會了。我只要找個借口,便可到她的夫人府去行事,晶后預備好證物了嗎?”
這趙國之后眼中閃過狠毒的神色,猶豫半晌后,才歎了一口气道:“算她走運,此事就此作罷吧。”
項少龍心中懍然,知道這貴婦和趙穆間必然存在隱密有效的聯絡方法,所以才這么快知道事情起了變化。
心中正想著該如何點醒她關于武城君這個可能性時,晶王后凄然一歎道:“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今天我心里不斷馳想著這動人的句子,什么都提不起勁來。”
憑著各方面的資料,項少龍已可大約地勾畫出一幅有關這趙國第一夫人的圖畫。
她嫁入趙國為后,本是負有使三晉和平合一的使命。而她亦爭气地為趙人生下了唯一的太子。
一切本應是美滿圓好,可是問題出自孝成身上,因對男人的愛好冷落了她。
晶王后絕非淫蕩的女人,雖然孝成沒暇管她,但她仍是規行矩步,過著宮廷寂寞的生活。這類女人,往往一旦用情,比慣于勾三搭四的女人更是一發不可收拾。
使她動了真情的是信陵君。后者可能只是因利乘便,逢場作興,又含有政治目的,不得不敷衍她,他真正歡喜的卻是趙雅,當晶王后發現了此事后,遭受到了直至此刻仍未能复元過來的打擊和創傷。
而趙穆覷此良机,憑著孝成沉迷于各類游戲的方便,乘虛而入,借著各种藥物,刺激起她的春情,使她沉迷陷溺,自暴自棄,甘于為他所用。
晶王后本身對孝成有很深的怨恨,加上她非是沒有野心的人,种种利害和微妙的男女關系,使她和趙穆私相勾結,同流合污。
無可否認趙穆是個很有吸引力的男人,對男對女均有一套,否則趙雅亦不在愛上自己之余,仍受不了他的引誘和挑逗。
假設他項少龍能把晶王后爭取過來,趙穆的唯一憑藉便沒有了,要布局擒拿他亦容易得多。想到這里,不由歎了一口气,要在這時代安然和快樂地生存,只有不擇手段,無所不用其极了。
晶王后凝視著道:“你為什么歎气呢?”
項少龍想到自己要不擇手段的心事,一時意興索然,頹然道:“我也不知道。”
晶王后想到對方會如此答她,愕然道:“你倒坦白得很。”
兩人沉默下來,凝視頃刻后,晶王后有點抵敵不住他灼熱的眼神,垂下頭道:“你真的肯听我的命令去誣害趙雅?你不是歡喜她嗎?男人都愛她那种最懂在笫上逢迎討好他們的女人。”
項少龍明白她的心態,行險道:“要董某去陷害無辜,本人實是屑為之。宁愿一劍把她殺掉,落個干淨利落,頂多事后即逃出邯鄲,以報答晶后提拔的恩情。”
晶王后一震往他瞧來,鳳目閃動著凌厲的神色,冷然道:“你敢不遵本后之命行事嗎?”
項少龍以柔制剛,再歎一口气道:“我董匡這樣把事業甚或生命都送了給晶后,晶后還不滿意嗎?晶后和雅夫人間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呢?”
晶王后至臉一寒,怒道:“我和她之間的恩怨,那到你來過問。”
見她不再指責自己抗命,項少龍知她已軟化下來,此時是勢成騎虎,若不以非常手段,把她制服,后果如何,确是難料。只看趙雅便知這類長于深宮的女人是多么難以測度,遽下逐客令道:“若沒有其他事,董將軍給本后退下去吧!”
項少龍站了起來,憤然走了兩步,背著她道:“晶后知否大禍已迫在眉睫之前呢?”
晶王后嬌軀微顫,冷笑道:“董將軍危言聳听,本后絕不饒你。”
項少龍瀟洒地一聳肩膊,毫不在乎道:“乎若是如此,請恕鄙人收回剛出口的話。由天開始,董某人再不欠晶后任何東西了,晶后若要取鄙人之命,即管動手吧!”
晶王后勃然大怒,霍地起立,嬌喝道:“好膽!竟敢以這种態度和本后說話,信不信本后立即遣人把你的舌頭連根勾了出來。”
項少龍倏地轉身,即如寒電般瞪視著她,形相變得威猛無倫,回應道:“我董匡從不把生死放在心上,亦非任人魚肉之輩。我若要討你歡心,昧著良心說几句偽話可是輕而易舉。但是董某騙誰都可以,卻不想騙對我青睞有加的晶王后,才吐出肺腑之言。不想卻只換來晶后的不滿。罷了!這城守不當也罷,初時還可以為可為晶后做點事,可惜事与愿違。我這便往見大王,交出兵符,邯鄲的事我再不想理了。”
晶王后何曾給人這么頂撞責怪,一時目定口呆,但看到他慷慨陳詞的霸道气勢,竟心中一軟,只緊繃著俏臉道:“好吧!看你這么理直气壯,就把所謂肺腑之言說出來吧!本后在洗耳恭聆。”
項少龍心中暗喜,适可而止地頹然一歎道:“現在鄙人心灰意冷,什么都不想說了,晶后喚人來吧!我絕不會反抗。”
晶王后愕然片刻,离開几子,來到他身前,微仰俏臉細看了他好一會后,輕歎一口气道:“為什么要對人家發那么大脾气呢?就算你不顧自己的生死,亦應為隨你來邯鄲的族人著想哩!以下犯上,大王都護不住你。”
項少龍知是時候了,眼中射出款款深情,搖頭道:“我也不明白為何控制不了情緒,只覺得若給晶后誤會,便……嘿!鄙人不知怎么說了。”
晶王后先是一呆,接著發出銀鈴般的嬌笑,探出雙手按在他寬闊的胸膛上,白他一眼道:“你不用解釋了,人家當然明白是什么一回事。”
感覺到她那對尊貴的手在溫柔的撫摸,項少龍感到一陣刺激,舒服得閉上眼睛,低聲道:“晶后請勿如此,否則鄙人忍不住要侵犯你哩!”
晶王后“噗哧”笑道:“剛才不是凶霸得想把人吃掉嗎?為何現在又戰戰兢兢,誠惶誠恐呢?噢!唔!”
項少龍等候如此良机,感覺上已有數個世紀的長時間,那還客气,略帶粗暴地一把將她摟個滿怀馨香,重重吻在她香肩上。
晶王后那想得到他如此狂野大膽,還以為他會以前般規矩,想掙扎時,早迷失在男人的魅力和侵犯下。
項少龍熱烈地痛吻著這第一夫人,一對手在她臀背處肆無忌憚地活動著,只摟擠得她差點透不過气來。
只有打破男女間的隔閡,他才有机會減低趙穆對她的控制。那有點像与趙穆的關系相似。這些宮廷的驕貴婦女,一切無缺,但正因物質太過丰足,無不感到心靈空虛,若自己能彌補她這方面的缺陷,等若征服了她的芳心,做起事來便有天壤云泥之別。雖說有欺騙成份,但對方何嘗不是以色相手段惑騙他。對他來說,這只是另一個戰場吧了!
不旋踵,晶王后熱烈地反應著。
項少龍亦欲火大盛,尤其想到她貴為一國之后至高無上的身份。但亦知她因精神飽受創傷,不宜操之過急,吻得兩人均喘不過气來時,低聲道:“晶后知否武城君与田單和趙穆勾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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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證据确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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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少龍匆匆返回指揮所,荊俊剛由城外赶回來,正与滕翼在議事廳密談。滕翼一面凝重,見到他回來道:“三弟先听小俊的報告吧!”
項少龍本以為荊俊溜了去陪他那美麗可愛的小村姑,原來是辛勤工作,喜道:“讓我看小俊有什么成績?”
荊俊興奮地掏出一卷帛圖,攤開在几上,只見上面畫著齊軍布營的形勢圖,雖簡陋一點,但何處是高山,何處是叢林,均能人一目了然。
滕翼玩味半晌后贊道:“旦楚不愧齊國名將,只看他依后面的高山,分兩處高地扎營,便知他确有真材實學。”指著中間主營后的瀑布道:“設營最緊要有水源,現在他們霸著源頭……”手往下移,來到三處營帳間的草原和叢林處續道:“又有草可供戰馬食用,若再在樹林中有适當布置,盡管軍力比他們強上數倍,要攻陷他們仍是非常困難,營側的亂石堆作用更大,可攻可守,旦楚真不簡單,我們万勿輕敵。”
項少龍道:“有沒有發現地道那類的東西?”
荊俊得意地道:“這卻沒有,但我曾問過附近的獵民,他們說營后這座山叫背風山,剛好擋著北方吹來的冷風,扎營處剛好有個深進山內的天然石洞,出口在山側一個密林處,于是我摸到那里一看,果然有齊人防守,難怪駐在附近的一些趙兵會毫無所覺了。”
滕翼指著山側的密林道:“是否指這里,你入林看過沒有?”
荊俊道:“正是這里,這片樹林連綿十多里,直來到离邯鄲城西北角五里遠近,若不知洞穴一事,給人來到城邊都不會知道呢。”
項少龍長身而起,道:“來!我們到城牆看看,這胜過在紙上談兵吧。”
三人登上北城牆哨樓時,守兵們都肅然致敬,負責這里的裨將陳式連忙赶來,听候吩咐。
項少龍裝作若無其事地巡視一番,便找個借口遣開陳式,低聲向兩人道:“若只靠內奸開門迎入城內,終是有點不妥當,因為城衛中大部份均是忠心的人,兼且齊人在軍力上始終嫌薄弱了點,這樣万多人擠著進來,既費時失事,若惹得城外的駐軍來個內外來擊,對齊軍更是不妙,所以齊人定有秘密潛進城內的方法,那時只要守穩几個戰略据點,再攻入王宮,邯鄲城便在田單的控制之下了。”
滕翼動容道:“三弟之言甚有道理,這么強來,定將激起邯鄲軍民義憤,誓死抵抗時,區區万多齊軍亦不能討好。”
荊俊道:“若我是田單,便把手下扮成趙人,換上禁衛的服裝,那時只要配合趙穆,推說郭開成胥起兵叛變,再由趙穆和晶王后出鎮著大局,那時孝成已死,三哥又是他們的人,那還怕其他人不乖乖听話嗎?”
滕翼霍然動容。
項少龍望著城外遠處片片密林,淡淡道:“田單絕不會蠢得熱心玉成趙穆和晶王后的好事,更不會相信我這個董馬痴、晶后太子。猝不及防下,城外的駐君又不能回防,他确有控制大局的本領。軍心散亂下,加上邯鄲城衛占了一半是老弱殘兵,根本沒有頑抗之力。”
滕翼皺眉道:“但他憑什么可長期占領邯鄲呢?李牧回來肯放過他嗎?”
項少龍把對武城君的猜測說了出來,道:“出頭的將是武城君,只須由他領著手下和齊人假扮的趙軍,充作勤王之師,干掉了趙穆還可振振有詞,把殺死孝成晶后与太子的事一股腦儿推在這奸賊身上。縱使李牧回來,但武城君早登上寶座,又有齊楚在背后撐腰,李牧亦難有為。假若趙國內亂,田單出師有名,索性率大軍來攻城掠地,那時廉頗又被燕人牽制著,李牧獨力難支下,亡趙絕非難事,田單將可完成夢想了。”
夕陽西下,在遼闊的草林山岭上散射出千万道霞彩。
滕翼呼出一口气道:“幸好我們猜出了其中的關鍵,否則必然一敗涂地,到了地府仍不知道是什么一回事。”回頭指著城內一座建筑物道:“那是北城的城衛所,乃趙明雄的大本營,若我所料不差,里面必有通往城外的地道,此不如由小俊負責,探清楚出入口的所在。”又向項少龍道:“軍符拿到手了沒有?”
項少龍一拍腰囊,欣然道:“軍符詔書,全在這里,便讓我們秘密調兵遣將,与田單趙穆等一決雌雄,說不定他們今晚就會動手哩!”
滕翼搖頭道:“我看地道仍在日夜赶工中,尤其他們挖地道時必是小心翼翼,不敢弄出任何聲響,免致欲速不達,否則何須拖延時日,因為愈早日控制邯鄲,便愈能應付李牧,所以只要准确計算出地道完成的日子,將可把握到他們動手的時間了。”
荊俊低聲警告道:“小心!有人來了!”
趙明雄的聲音在身后登上城樓的石階處傳來道:“末將參見城守,不知城守此潰有何囑咐呢?”
項少龍笑道:“大王剛把軍符交予本人,重任在身,所以末將四處巡邏,盡管吩咐。”
項少龍把這燙手的熱煎堆交給了滕翼,閒聊兩句后,与荊俊离開。
下城后,荊俊趁黑去查地道的事,他則赶往韓闖處与晶后見面。
現在雙方均与時間競賽著,誰能早一步布好陷阱,那一方便可得胜了。
今次韓闖并沒有把他帶往內宅處,改由左側穿過花園,經過了后園信陵君手下藏身的糧倉,到了一間似是放置農具雜物的小屋前。
韓闖高深莫測地笑了笑,搭著他肩頭道:“董將軍進去自會明白一切。”
木門倏地打了開來,里面燈光暗淡,人影幢幢。
晶王后赫然在內,四周散布著她的親衛和韓闖的心腹手下。
在燈火照耀下,一個昏迷不醒,衣衫滿是血污的人給著雙手吊在屋中,頭臉傷痕累累,身体有被燒灼的痕跡,顯是給人剛施過酷刑。
晶王后頭也不回,冷冷道:“除侯爺和董將軍外,其他人給我退出去。”
其他人紛紛离開。
晶王后淡淡道:“董將軍,你知他是誰嗎?”
項少龍移到她旁,搖頭道:“這是什么人?”
后面韓闖插入道:“他是武城君的家將,前天才到達邯鄲,押送來一批供郭縱鑄造兵器的銅礦。”
項少龍心中恍然,壓下心中的怜憫,沉聲道:“問出什么來了嗎?”心髒不由霍霍狂跳,假若此人矢口不認,那就糟透了。
晶王后倏地歎道:“董將軍說得不錯,武城君這蠢材确不知自愛,勾結了田單,陰謀作反。”
項少龍暗中松了一口气,暗贊自己的運气。韓闖道:“起始時他還矢口否認,但他們卻誑他說有人親眼在齊人營地里見到武城君,他才俯首招供。”
項少龍剛放下了的心,又提上半天,皺眉道:“這樣做不怕打草惊蛇嗎?他還有其他隨從哩。”晶王后聲音轉柔,別過頭來瞧著他,秀眸充盈著感激,輕輕道:“放心好了,我們會安排得他們似是臨陣退縮,不敢參加叛變,悄悄逃走了。董匡!本后以后應怎辦哩?”
韓闖道:“王姊和董將軍先回內宅,這里的事由我處理好了。”
項少龍知他是要殺人滅口,暗歎一聲,陪著晶王后返回宅內去。
到了上次會面的小廳,親衛守在門外,還為他們關上了廳門。
晶王后臉寒如水,到了廳心處站定。項少龍來到她身后,貼了上去,伸出有力的手,緊摟在她小腹處。
晶王后呻吟了一聲,玉容解凍,軟靠入他怀里幽幽道:“董匡!你會騙我嗎?”
項少龍体會出她的心境,先后兩個男人,信陵君和趙穆都欺騙了她,使她對自己完全沒有了信心。
其實武城君的事,趙穆都給蒙在鼓里,只是在這情況下,晶王后那能分辦,只好信了項少龍的謊話。
晶王后表現出她女性柔弱的一面,輕輕道:“親我吧!”
項少龍那還客气,熱吻后,晶王后似稍回复了平時的堅強,离開了他的怀抱,拉著他到一角坐下,沉聲道:“他們准備怎樣對付我們母子呢?應否把這事告訴大王?”
項少龍沉吟半晌,把复雜無比的事大約理出一個頭緒后,搖頭道:“若要告訴他,應在向武城君這家將施刑之前,何況大王知否此事也沒有分別。若有風聲漏到趙穆處,更是有害無利。惟今次計,就是先把握田單和趙穆的陰謀,覷准他們動手的時間,予他們迎頭痛擊,一舉把叛党清除。”
晶王后垂下頭去,輕輕道:“听你的語气,像很清楚人家和趙穆的關系似的。”
項少龍探手過去,捉著她的柔荑,溫柔地道:“什么事都不要多想了,晶后裝作一切如舊,与趙穆繼續合作,其他的事就給我董匡去辦好了。”
晶王后擔心地道:“你有把握應付田單嗎?我未見過比他更陰沉厲害的人。若我是他,第一個要殺的人就是你。”
項少龍微笑道:“到這一刻,鄙人才感到晶后真的關心著我。”
晶王后俏臉微紅,橫了他一眼站起來道:“我會通過吉光和你保持聯系,他与趙穆和郭開兩方的人都沒有關系,對太子最忠心,是個靠得住的人。”
項少龍知她不宜久留,而自己是渾身欠閒,道:“我先走一步了,若趙穆有任何消息,就算看似無關痛痒的事,最好也通知我一聲。”
晶王后把嬌軀挨入他怀抱,柔聲道:“否急欲得到那批效忠書的名單呢?說不定我有方看到。給了個天趙作膽,現在尚不敢開罪我。”
項少龍輕擁了她一下,親了個嘴儿后道:“那我就更有把握了,你信任董匡嗎?”
晶王后微微點頭。
項少龍欣然去了,能否爭取到晶王后到他這方來,實是成敗的關鍵。
還未回到指揮所,半路便給蒲布截著,隨行的還有十多名侯府的武士,兩人只能打個眼色,便往見趙穆。
項少龍心知肚明這兩天內田單和趙穆必會動手,所以急于安排一切,只不知趙穆對自己的信心留意,果發現有嚴平的人混雜在府衛里,這些人麻布葛衣,又赤著腳,非常易認。
暗忖若非自己當上城守,又成了孝成的心腹,晶王后的半個情人,單憑手上的力量,正硬碰确非趙穆對手,心中禁不住叫了聲僥幸。
趙穆親自出迎,把他領入密室后,喜動顏色道:“孝成出了詔告,把另一半軍符賜予你,許你全權調動兵馬,加強城防。”
項少龍謙虛道:“全賴侯爺洪福齊天,鄙人幸不辱命。”
趙穆道:“事不宜遲,李牧這几天便到,我們定要先發制人,否則會錯失良机。”
項少龍道:“全听侯爺指示。”
趙穆嘴角掠過一絲陰冷的笑意,淡淡道:“郭開和成胥正密切地監視著你的一舉一動,希望能找到你痛卻……”
項少龍故意道:“不若就由我對付他們,保證干淨利落,一個不留。”
趙穆道:“我還有更重要的事須你去完成,我終信不過田單。”
項少龍愕然道:“侯爺不是著打開城門,讓齊人入城助陣嗎?”
趙穆道:“田單要我事成后把武城、觀津、武遂、武恒、除州、扶柳六個大河之東的邑割讓給他,這條件怎能接受。所以我決定獨力行事,有你肋我,沒了田單亦不是問題。”
這回連項少龍都弄不清楚這番話孰真孰假,皺眉道:“城衛里除去老弱孺,可用之兵只在万人之眾,還不是每個均肯為我們賣命,怎樣才應付得了成胥的禁衛軍呢?”
趙穆道:“要弄死孝成,盡有各种方法,這方面由我負責。現在我要你借調動兵將之便,把主力移往城外監視齊人,其他人我都信不過,你定要和龍善兩人親自負責此事。”
項少龍心內冷笑,明白趙穆始終對自己不是推心置腹,扣是利用自己。點頭道:“侯爺吩咐,鄙人自然遵從,可是若我這樣离城,定會惹人怀疑,城中的守兵又靠誰指揮呢?”
趙穆笑道:“我早給氮找到借口,就是我會找人假扮項少龍在附近現身,那你便大條道理追出去緝凶。況且只是一晚的事,天明時孝成早歸天了。”
頓了頓續道:“至于城內的事,即管交給那個趙明雄,他是趙雅和李牧的人,与郭開和成胥的關系更不錯。你們既到了城外,他自是可名正言順暫代你的職責了,誰都不會為此怀疑的。”
項少龍暗叫厲害,若非知道趙明雄的真正身份,天探出齊人有秘密通道,說不定真會墮進趙穆的陷阱中。
這樣看來,打開始趙穆便對自己不安好心,又或是自己做事的作風惹起對方的疑慮,這奸賊一直只在利用他。
趙穆再壓低聲音奸笑道:“孝成有事時若你不在場,你更不會被人怀疑了。”
項少龍皺眉道:“你有把握控制晶王后嗎?”
趙穆點頭贊道:“你的思慮确是精密,晶后為本身利益,不得不和我合作,毒殺孝成將由她親自下手,我則負責殺死郭開和成胥,換上我們的人,那時誰還敢与我趙穆作對。”
敲門聲響。
趙穆不悅道:“誰敢在這時候來煩我。”
項少龍道:“定是有急事要稟上侯爺的”過去把門拉開。
趙穆的一名手下匆匆來到趙穆旁低聲說了兩句話,這奸賊愕然半晌,驀地站起來道:“一切依照我的話去做,董將軍先回去吧!”
項少龍离開侯府,仍是一頭霧水,不知是葚么事須趙穆要音即去應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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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舌燦蓮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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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少龍回到指揮所時,肚子響叫,才記起晚飯尚未有著落,告訴滕翼,想他使人弄飯祭祀五髒廟。
滕翼拉著他往大門走去道:“三弟多捱餓片刻,你的夫人們几次派人來催你回去。順帶提醒你,由現在到明晚,最緊要小心飲食,假若給趙穆下毒害死,那才冤枉呢。我巳著人特別留意食水,又把塘魚放進井內去作測試,小心點總是好的。”
項少龍听得心中檁然,點頭答應,順口問道:“小俊是否有消息了。”
滕翼道:“沒有人比小俊更有資格作探了,不到兩個時辰,就把地道找了出來,一端确是在趙明雄人本營里,另一端則在北城牆之旁,長約三十丈,兩端都打通了,現正在以木板和撐柱作固土的最后工夫,明晚應可派上用場。”
兩人來到廣場處,自有人牽馬過來。
上馬后,近五百名親衛擁著他們開出大閘,聲勢浩大。
項少龍見隨從里只有十多人是精兵團的兄弟,愕然道:“這批人是怎樣揀來的?”
滕翼笑道:“我把自己兄弟安插到各個崗位去,好能控制著城衛的主力。這批人則是由各單位精挑出來,當然避了与趙明雄有關系的人,亦查過他們的出身,應該沒有大問題。現在邯鄲危机四伏,加強實力是必須的了。”
項少龍低聲說了趙穆的事,滕翼道:“有這么准确的情報,要應付田單和趙穆絕非難事,難的只是如何能殺死田單,活擒趙穆,再從容逃回咸陽,那才是最考功夫。”
項少龍歎道:“我實在沒有能力同時完成這兩件事,田單定不會親自參与行動,孝成這昏君臨陣退縮,更明令我不准碰李園和田單,明晚的行動,必須有孝成的合作才行,否則敵我難分下,可能會鬧出岔了。”滕翼點頭同意道:“我明白三弟的難處,幸好還有一晚時間,可以從詳計議,小俊現正監視著地道的情況,若有异樣的情形,可立即作出迅速的反應,其他地方我派人查過,北牆的地道應是唯一的入口,不過敵人若要由此潛入城來,無論行動如何快捷,就算是几個時辰,頂多只能得三、四千人通過秘道,只要我們不讓趙穆的人与齊人會合,就有把握盡殲潛進來的齊人了。”
項少龍歎道:“若非有二哥打點,我真要手足無措哩!”
談談說時,返抵行府。
踏入內堂,赫然發覺趙雅和紀嫣然全來了,正和趙致,善柔姊妹說話。
眾女見他進來,眼光都盯上了他。
趙致道:“滕二哥昵?”
項少龍坐到趙雅和紀嫣然之間,答道:“他去了安置人手,在外府各處布防,免得給覦我致姑娘美色的狂蜂浪蝶闖進來采了這朵鮮花。”
眾女听他說得新鮮有趣,蜂蝶采花更是生動逗人,都笑了起來。一掃离愁別緒的壓人气氛。
項少龍惴然望向紀嫣然道:“嫣然知道了?”
紀嫣然玉臉一寒道:“龍陽君若夠膽跟著我,本姑娘一劍把他殺了。”
善柔問道:“要不要再去偷那些效忠書?”
趙雅道:“武城君的事證實了沒有?那女人是否相信。”
三女各問各話,項少龍惟有把最新的發展說了出來,听得她們目瞪口呆,想不到錯綜复雜至此。
項少龍接著道:“雅儿到大梁一事己成定局,因有協議龍陽君必須陪行,所以嫣然只要待他們起程后才動身,龍陽君便沒法跟著你了。”
趙雅笑道:“我早告訴嫣然不用擔心了,你這城守豈是白當的,照我猜龍陽君這家伙定會請少龍代他監視嫣然,好讓他擒拿自己。”說完掩嘴揄笑。
項少龍大奇道:“為何你像很開心的哩?”
趙雅道:“對付趙穆和田單的事,你巳智珠在握,人家當然煩憂盡去嘛!何況今趟大梁之行,還有位女保鏢陪人家哩!”
項少龍愕然望向善柔,后者指指乃妹道:“不是我!是致致!”
趙致欣然道:“雅姊一個人到大梁那么凄涼,所以我自動請纓陪她一道去呢。”
項少龍大喜道:“這就更好了,我本還想勸你和鄒先生一道走。”
轉向妃嫣然道:“李園知你回大梁,可有什么反應?”
紀嫣然不屑地道:“那到他來管我,說來說去都不外那些痴心妄想的話,我早听厭了。”
項少龍道:“防人之心不可無,今晚我將加強嫣然住處的防守,嫣然亦要吩咐下面的人小心點,明天由烏卓大哥親自護送,途中嫣然變成個美麗的小兵,便可以溜回城里來了。我還有重要任務派給你哩!”
紀嫣然眉開眼笑地撒嬌道:“什么任務快給我說出來,人家急想知道呢!”
項少龍道:“就是和柔姊陪我一起睡覺。哎呀!”
原來是善柔在几下踢了他一腳。
趙雅歎道:“羡慕死趙雅了”
妃嫣然還是首次被男人當眾調戲,俏臉火赤紅,狠狠瞪了他几眼,偏又芳心竊喜。
善柔戟指嗔道:“誰陪你睡覺,摟著個枕頭都胜過摟著你呢。”旋又“噗哧”失笑,嬌態橫生。
滕翼這時走了進來,道:“內侍長吉光來找你。”
項少龍劇震一下,剎那間知道了使趙穆忙于去應付的人.正是晶王后。
項少龍當著吉光,扭開以火漆封了的木筒,取出帛書密函,上面寫滿了秀麗的字体,卻沒有署名,列著二十多個人名,還注明了他們的官職。
排第一的赫然是城守董匡,接著是趙明雄,看到第三個時嚇了一跳,原來是今早吉光提過的僅居成胥之下的帶兵衛趙令。
項少龍一口气看完,順手遞了給滕翼,瞧著吉光道:“宮內保安的情況如何呢?”
吉光道:“自從信陵君的人偷入宮內殺人放火后,大王把軍權拿到手里,成將軍只成了個發布命令的傳令人,凡有十人以上的調動,均須有大王手諭。現在全体禁軍一万八千人均在宮內和宮外的四個軍營候命,輪番把守王宮,在防御上應該沒有問題。”
項少龍暗忖信陵君确害苦了趙穆,使他想不借助齊人的力量也不成,再問道:“大王本身安全的情況又如何呢?”
吉光道:“這方面更可放心,大王重組了親兵團,大多均是王族里的子弟兵,忠心方面絕無疑問,又把王宮內几處地方畫為禁區,闖入者立殺無赦,飲食方面更是小心翼翼,膳房水井十二個時辰均在嚴密監視之下。”這時滕翼冷哼一聲,把帛書遞回給項少龍。
吉光看著項少龍手內的帛書道:“晶后有命,這卷帛書須由董將軍在小人眼前焚毀,半片都不可留下來。”
項少龍暗贊晶王后心思細密,又看了一遍,才打著火石,把帛書焚毀了。
吉光看著帛書冒起的煙焰,誠懇地道:“小人知道形勢定是非常危急,將軍有用得著吉光的地方,請吩咐下來。”
項少龍望向滕翼,后者會意,點頭道:“城衛方面,由下屬負責,禁軍方面,則要將軍親自向大王陳說了。”
項少龍長身而起,向吉光笑道:“當然有借重內侍長的地方,現在我要立即進宮見大王,路上才說吧!”
孝成知道項少龍來了,忙在寢宮的后堂接見他,緊張地道:“是否有好消息呢?”
項少龍道:“不但有好消息,還是天大喜訊,今趟鄙人有十足把握,把奸党一网打盡。”
孝成大喜道:“是否把效忠書拿到手上了?”
項少龍微笑道:“大王明監,若把效忠書拿了來,不是教趙穆知道事情敗露嗎?”
孝成心情大佳,不以為忤,笑道:“寡人興奮得糊涂了。”接著皺眉道:“你不是說他的府第守衛護森嚴,無法進去嗎?何現在又可偷看了效忠書昵?”
項少龍早有腹稿,把那晚由水道潛進去的經過,說了出來,又道:“鄙人搭通了候府內一些仍忠于大王的人,發覺這几天趙穆回府后,均先到臥客軒走上一趟,從而推知效忠書必被收藏在那里,托大王洪福,果然找到了效忠書,不過看了一大半時,有巡衛來了,鄙人不敢久留,只好立退遁走。”
孝成皺眉道:“那豈非仍未可立即采取行動。”
項少龍心中暗笑,忖道若立采行動,怎還可進行老子我的陰謀,正容道:“趙穆現正嚴陣以待,若我們就這樣去拿人,傷亡必重,最上之策,莫如待他傾巢而出,起兵叛變時,才以伏兵迎頭痛擊,那就万無一失了。”孝成沉吟片晌,點頭道:“卿家言之成理,究竟誰是奸党?”
項少龍由怀里掏出由滕翼在出門前默寫下來的名單,跪前奉上,孝成接過后急不及待打開一看,立時色變,失聲道:“什么?趙明雄也是趙穆的人,他還是寡人心中城守人選之一,董卿家有沒有看錯了。”
項少龍胸有成竹道:“鄙人也怕那批效忠書是趙穆假造出來的疑兵之計,所以挑了他這最重要的人物來調查,竟發現了他暗自在城北的官署下掘了一條地道,通往北牆之外。此事可以查證,請大王立即派人隨鄙人的手下到地道附近,以銅管插入地內,當可听到地道內傳來的聲音,請大王這就下令吧。”
孝成凝望了他半晌,道:“寡人非是信不過董卿,而是事關重大,證實后寡人才能安心,但此事須小心進行,不要讓賊子知道了。”
說罷舉手召來兩名近衛,由項少龍陪著到了殿外,吩咐烏果領著他們去了。
他回轉來時孝成早看完名單,長長吁出一口气道:“這名單應該沒有問題,除趙明雄和趙令兩人令人惊异外,其他人都是寡人一直怀疑与趙穆有勾結的人,董卿今次立此大功,寡人會清楚記著。”
接著雙眼凶光連閃道:“那條地道定是為齊人而開鑿的,董卿立即把它封了,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方法拿下奸党再把侯府包圍,待大將軍回來后,由他攻打侯府,那就万無一失了。”
項少龍早知他有這個想法,低聲道:“鄙人,還有一個重要消息,趙穆為了堅定鄙人對他的信心,所以透露給鄙人知道勾結了武城君,刻下武城君正在齊人的營地里昵。”
孝成色變道:“什么?”
項少龍道:“到這刻鄙人才明白趙穆憑什么來造反,只要他能……嘿!那武城君便可登上王座,齊人亦可得到大河以東我們大趙的土地……”
孝成不耐煩地打斷他喝道:“寡人明白了,董卿有何妙策?”
項少龍以充滿信心的語調肯定地道:“假若我們先發制人,對付奸党,卻是胜敗難料。最大的問題是我們尚未能把奸党一网打盡,若有人開門把齊人迎入來,我們縱能獲胜,也不知多少居民生命會被戰火波及。那時既要保護王宮,又要圍困侯府,變成了几面作戰,形勢不利。不若由得齊人由地道潛進來,鄙人反有把握打一場漂亮的胜仗。”
又壓低聲音道:“不若我們趁田單仍在宮內,把他干掉,不是一了百了嗎?”
孝成頹然道:“這消息來得太遲了,田單黃昏時份,借口回營地視察,离城去了。”
項少龍愕然道:“為何鄙人會不知道的呢?”
孝成苦笑道:“他正是由北門离開,趙明雄自然不會通知你哩!”
這時孝成派去的那兩名親衛匆匆回來,向孝成稟告了“听”回來的事實。
孝成至此對項少龍更絕對地信任,商量了大半個時辰,項少龍才离開王宮。
當他踏出殿門時,知道整個局勢的主動權巳操縱在手里,任田單、趙穆和李園如何厲害,亦休想翻出自己的手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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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精心布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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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指揮所,見不到滕翼,卻見到正等他的龍陽君,兩人巳异常熟絡,不再客套,支開手下后,龍陽君道:“現在我安心了,我王派了一師五千人的精兵,由奴家的心腹大將魏柏年率領,今晚應可到達番吾,明天可与奴家回魏的隊伍會合,再不怕田單和李園弄鬼了。”
項少龍道:“有一事想請君上幫忙……”
龍陽君欣然道:“董兄請吩咐,奴家必盡力而為。”
項少龍道:“請君上照拂著雅夫人,讓她可安然回來。”
龍陽君一呆道:“董兄不是真的愛上了她吧!”
項少龍淡然道:“我也弄不清楚,不過一夜夫妻百夜恩,她表示了甘心從董某人,我自然不想她有任何不幸。”
龍陽君似嗔似怨地橫他一眼,幽幽歎了一口气,無奈道:“董兄放心吧!只要有這句話,奴家怎也護著她。,保她安然無恙。”
再歎道:“董兄卻怎樣應付田單、李園和趙穆呢?”
項少龍微笑道:“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董某自會盡力而為。”
龍陽君蹙眉不樂道:“奴家知道很難勸將軍放下邯鄲的事不理,但不要忘記奴家的提議,若知事不可為,立即逃來我國,奴家會打點邊防守將,教他們接應你的。”
項少龍有點感動,道了謝意。
這美麗的男人話題一轉道:“董兄是否想立個大功呢?照我猜想,紀材女今次只是借回魏奔喪為名,實則是去和項少龍會合。奴家今趟自身難保,又要陪雅夫人回魏,實在沒有能力和閒暇去理她了。”
項少龍心中一動道:“君上是否知道嚴平此人。”
龍陽君道:“你說的是墨門鉅子嚴平吧!奴家不但認識他,還頗有點交情,此人精于兵法,是個難得的人材,只是生性高傲,很難相處。”
這么一說,項少龍立知嚴平是龍陽君招攬的目標之一,可見魏人亦對趙國有著野心。微笑道:“君上可否把對項少龍和紀材女的想法,設法泄露給嚴平知曉。這人与項少龍有深仇大恨,必然會不顧一切追躡著好對付項少龍,那我就不用分神來辦這件事了。”
龍陽君笑道:“你不但不用分神,還可大幅削弱趙穆的實力哩!”
項少龍給他戳穿了心意,尷尬笑道:“真的很難瞞過君上呢!”
龍陽君欣然道:“此事包在奴家身上,我還可夸大其詞,好幫上董兄這個小忙。唉!此刻一別,不知還否有再見董兄之日。”
項少龍洒然道:“明天的事,誰都不會知道,人生不外區區數十年光景,只要我和君上曾有著過命的交情,其他的都不用斤斤計較了。”
龍陽君欣然起立,笑道:“董兄确是非凡人物,想法与眾不同。”
項少龍把他直送出門外,剛回所來,趙霸便來了。
客套兩句后,趙霸道:“大王密令趙某來見將軍,听候將軍差遣。”
項少龍暗喜孝成果然合作非常,肯依計行事。謙虛一番,把趙霸捧上半天,待他飄飄然時,才道:“鄙人今趟与館主說的話,乃最高机密,館主千万勿透露与任何人知道,尤其是郭縱,館主當明白郭先生和李園的關系吧!”
趙霸露出忿然之色道:“老郭真是糊涂,竟要与李園這人面獸心的小賊搭上姻親的關系,气得我這些日來都沒有見他,將軍放心好了。”
項少龍道:“今次請館主幫忙,皆因趙穆暗里勾結田單李園,陰謀不利于大王……”
趙霸色變道:“什么!田單和李園竟如此斗膽?”
項少龍道:“我奉有大王之命,不能說出詳情,不知館主的武士行會里,有多少身手高強,且忠心方面又絕無疑問的人可用呢?”
趙霸拍胸道:“精挑五、六百人出來絕無問題,是否要攻打趙侯府?”
項少龍道:“這要看情況而定,館主可否找個借口,例如以操演為名,明天把這批精兵秘密集中到趙雅的夫人府內,進府之后,便不准任何人离開,以免泄漏消息。”
趙霸本身乃好勇斗狠的人,興奮地答應了,商量一番后,才欣然离去。
此時已是初更時分,項少龍正猶豫著應否回府休息時,滕翼回來了,輕松地道:“幸好得到那張名單,否則就危險极了,原來守南門的兩個裨將甘竹和李明均是趙穆的人,趙明雄故意把他們編到那里去,不用說都是存心不良。”
項少龍雖看到名單上有這兩個人,卻不知他們駐守南門,抹了一把冷汗道:“趙穆确是慣玩陰謀的專家,先讓田單的人由地道潛了一批過來,等城內亂成一團時,再分別打開北門和南門,迎入齊人,在那种情況下,由于敵人兵力集中,又有計划,趙人縱是多上几倍也發揮不了作用,這計策确是狠辣之极。”
滕翼笑道:“可是他仍非三弟對手,否則就不會有這批效忠書出現了。”一拍他肩頭道:“三弟先回去,這里由我應付好了。小俊率人到了城外監視齊人動靜,三弟可放心陪伴諸位嬌妻。”
項少龍道:“今仗我們至緊要保存實力,自己的兄弟只用來對付趙穆,二哥有沒有方法秘密集結一隊精銳的城衛,駐進城內几個据點,好能在事發時大收奇兵之效呢?”
滕翼道:“這全賴三弟手中的兵符了。剛才我找趙明雄商量人手調動的事,這小賊正中下怀,作出了种种提議,二哥我也是正中下怀,照單全收。可知他定把屬于他那方的人全集中到北門和南門,反使我可毫無顧慮由其他地方抽調人手,現在我精選了近二千人出來,至于老弱殘兵,則用來騙趙穆用去看守齊人,好過在城內礙手礙腳。”
兩人對望一眼后,捧腹開怀大笑起來。
回到家中,紀嫣然早領著田氏姊妹离開了。趙雅則和趙致回了夫人府,只有善柔撐著眼皮子在苦候著他,見他回來怨道:“這么晚才回來,人家有話和你說啊!”
不知是否因眼困渴睡的關系,這刻的善柔特別嬌痴。
項少龍把她攔腰抱起,走進房去。
尚未跨過門檻,善柔露出本色,一口咬在他肩頭上。
項少龍強忍痛楚,把她拋往榻上。
善柔得意嬌笑,翻滾到另一邊,舒适地仰臥著,閉上了美目,一副任君采摘的模樣。
項少龍确須美女來舒緩拉緊了的神經,脫掉靴子,爬上善柔身上。
她出奇地合作和熱烈,讓項少龍享盡溫柔。
云收雨歇后,兩人相擁而眠。
善柔低聲道:“這是我們最后一晚的相處了,以后你再不須受善柔的气。”
項少龍本疲极欲眠,聞言一震醒來,道:“原來你并非只是說說,竟真要和我分手”
善柔歎道:“人家也很矛盾,但現在看情況田單老賊還气數未盡……”
項少龍截斷她道:“你若再冒險要去刺殺他,教我怎能放心。”
善柔情深地道:“我會比以前更小心的了,絕不會白白送死。而且殺不了他便自盡,死有什么大不了。”
項少龍知他心意巳決,柔聲道:“千万不要魯莽逞強,若知事不可為,來咸陽找我吧!你不想見善蘭嗎?”
善柔吻他一口道:“知道了,長气鬼!你不和人家多歡好一趟嗎?”
項少龍苦笑道:“女王有命,臣子怎能不鞠躬盡瘁,死而后已。”
天尚未亮,給善柔弄醒過來,嚷道:“快起來,你身為城守,也敢這么懶惰?”
項少龍知她因今天是“大日子”,興奮過度,啼笑皆非下被她硬扯了起來。
善柔扮作了他的親衛,一本正經道:“今天本姑娘破例听你差遣,但怎也要跟定你的了。”
項少龍記起了請龍陽君騙嚴平的事,不敢怠慢,匆匆梳洗更衣,塞了點東西入肚,和烏果等大隊人馬,赶回指揮所去。
走到一半天色才天明,回到指揮所去。回到指揮所,滕翼正忙個不了,但看精神卻非常旺盛,不愧是個能捱世界的鐵漢,教項少龍稱奇不巳。
滕翼看到善柔那認真的樣儿,笑著逗了她兩句,向項少龍報告了昨夜擬好的部署,道:“今天我會由城外城內調出約三千人來,作我們克敵制胜的主力,我巳研究過敵人進退的路線,保證可予他們迎頭痛擊,并殺他個措手不及,趙霸那批人更是有用,因為敵人絕想不到我們有此一著。”
項少龍道:“到時孝成會把一批五千人的禁軍精銳交我們調遣,這樣我們手上的實力肯定可達万人之眾,清理了叛党后,余下的城衛分作兩組,一組負責城防和扼守處街道,另一組則由詐作監視齊人改為鎮守城外的區域,讓田單知道我們准備充足,再不敢輕舉妄動。”
善柔忍不住道:“但我們怎樣脫身呢?”
項少龍故意戲耍她道:“你不是個只知听命行事的小兵嗎?長官說話,那到你來插嘴?”
善柔气得嘟起小嘴,又狠狠盯了旁邊正在偷笑的烏果,一副遲些本姑娘才找你這家伙算賬的惡模樣。
滕翼顯是心情輕松,忍著笑道:“要脫身還不容易,就在攻打侯府一役里,我等全体轟轟烈烈,与敵偕亡,不是什么都解決了嗎?”
善柔和烏果同時听得目瞪口呆,說不出話來。
項少龍道:“今天第一件事是聯絡上蒲布,若沒有他作內應,很多事都不易辦妥。”
滕翼答應后,項少龍才把嚴平的事說了出來。
滕翼笑道:“上趟定是教訓得他不夠了,今次就教他全軍覆沒,順便為元宗先生報仇。”
研究了些細節后,項少龍領著善柔,到王宮為龍陽君和趙雅趙致送行。
宮內的保安更嚴密了,吉光見到他們,欣然迎上道:“大王和晶后正与龍陽君、雅夫人、致姑娘和郭大夫共進早膳,吩咐若將軍來了,立即去見。”
項少龍向烏果善柔等打個眼色,著他們在外宮等候,自己則隨吉光深進內宮。
吉光低聲警告他道:“成將軍知道大王和將軍有事瞞著他,非常不高興,要小心他一點。”
項少龍心中一檁,暗忖忽視了他終是不妥,說不定會出岔子。
說到底這小子雖然勢利,仍不算是個坏人,想到這里,成胥在一批禁衛簇擁下,由長廊另一端迎面走來。
吉光干咳一聲,停止了說話。
項少龍隔遠便向成胥打招呼,對方勉強應了一聲,項少龍巳來至他身前,向吉光打個眼色后,朝惊异不定的成胥道:“成將軍,可否借一步說話?”
成胥愕然點頭,与他离開長廊,來到外面的御花園里。
項少龍低聲道:“叛党謀反在即,成將軍有什么打算?”
成胥冷笑道:“這事有董將軍一手包辦,末將有什么須擔心的呢?”
項少龍微笑道:“成將軍言重了,董某有個提議,假若我們能緊密合作,化解了這個大危机,無論在公在私,均有利無害,成將軍以為如何?”
成胥顯然頗為意動,但想起眼前的處境,苦笑道:“現在我這禁衛統領有兵無權,事事均要大王點頭,董將軍不若直接和大王商量好了。”
項少龍道:“大王總不能自己披甲上陣,最后還不是要由成將軍指揮大局,現在董某先去謁見大王,然后再找將軍商議。”
接著歎了一口气道:“我董馬痴終是不慣當官的人,此事一了,怎樣也要向大王辭去城守一職,好專心養馬,若成將軍能在此役立下大功,城守一職非將軍莫屬的了。”
伸出手來,遞向一面難以置信神色的成胥道:“若董某只是虛言,教我不得好死,祖先亦要為此蒙羞。”
想起當日兩人同甘共苦的日子,眼中不由透露出誠懇的神色。
成胥看得心中一震,猛地伸出手來,和他緊握在一起,羞慚地道:“董將軍大人有大量,末將…。。”
項少龍与他緊握一下,才放開了他,拍拍他肩頭,轉頭回到吉光處,揮手去了。
成胥仍呆立在陽光里,不敢相信世間竟有這种不愛權勢人物,心想難怪他叫馬痴了。
到了內宮,早膳剛完,孝成和晶后殷勸把龍陽君送往大隊人馬待著的廣場。
項少龍及時赶至,趙雅、趙致和晶王后對他美目深注,卻是神色各异。
晶王后多了几分溫柔和情意,趙雅兩女自是充滿別緒离情。
項少龍知此非密話時刻,來到孝成和龍陽前,行了大禮后,向龍陽君道別。
龍陽君眼中的怨色絕不遜于兩女,在孝成身的郭開堆起奸笑道:“董將軍若出使大梁,必是最受君上歡迎的貴賓了。”
孝成顯然不知道龍陽君和項少龍間的曖昧關系,聞言愕然朝項少龍望去。
雖明知今晚后再不用見到孝成,但項少龍仍是給他看得渾身不自在。
扰攘一番后,龍陽君等登上馬車,由升作了帶兵衛的老朋友查元裕領著五百禁軍護行,到了城門處,會再与項少龍派出的一隊城衛會合,才動程前往魏境,途中又有魏軍接應,安全上應沒有問題。田單等更不會節外生枝,在這种關鍵時刻去對付龍陽君。
登車前龍陽君覷了個空告訴他道:“今次嚴平定會中計,當我告訴他紀才女不肯同行后,他便立即去了。”
項少龍不敢多言,与趙雅兩女依依惜別,正要离去時,給孝成召了到書齋商議,郭開則被拒于齊外。
等衛退往門外后,孝成道:“武城君一事果然不假,寡人把麗夫人召來嚴詞詢問,她終于承認了武城君一個月前确曾秘密來過邯鄲,逗留了几天才走了,不用說都是聯絡一些与他關系密切的人。”
項少龍不知麗夫人是誰,想來應是王親國戚一類的人物。因与武城君關系良好,故卷入這事里。
孝成親自印證了此事自是最好,想起成胥,順口道:“大王現在一舉一動,定為奸党密切注視著,有什么風吹草動,也會惹起他們警覺,在這种情況下,成胥將軍反變成一著奇兵,若大王秘密下旨,授他部份指揮權力,便可与鄙人緊密合作,一舉粉碎敵人陰謀。”
孝成大感愕然道:“將軍認為他不會坏事嗎?”
項少龍道:“至少我們可肯定他不是趙穆的人,否則趙穆就不會教我去陷害他。好讓趙令坐上他的位置,大王放心吧!成將軍是個人材,那趟失職,實是非戰之罪,說不定正是趙穆把宮內秘密泄漏給信陵君的人知道,好令大王革去成將軍之職。”
孝成一想也是道理,使人召了成胥進來,訓諭一番后,命他与項少龍緊密合作,若能立功,重重有賞。
成胥至此那還不感激零涕,三人仔細研究了今晚對付敵人的細節后,項少龍馬不停蹄,赶往紀嫣然寄居的劉宅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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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攻守兼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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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未來到劉宅,項少龍等便嚇了一跳,原來宅前車馬不絕,此來彼往,來送別者的座駕排滿街道的兩旁,還有聞風而至的平民百姓,把對著宅門的一截街道擠得水泄不通。
項少龍出現時,人人爭相指著他低議道:“那就是董馬痴了。”
亦有人高呼道:“這才是真正的英雄好漢呢。”
項少龍搖頭苦笑,領著眾人跳下馬來,今次善柔先發制人道:“我才不在外面等候你,說什么都沒用的了。”
項少龍那斗得過這刁蠻女,吩咐烏困在宅外維持秩序后,与善柔擠了進去。
劉府的仆人早得吩咐在此迎他,把他引進內宅,正等候出發的田氏姊妹,見他來到,大喜過望,投進他怀里,放聲大哭。
項少龍手忙腳亂地安慰二女時,紀嫣然不知憑著什么仙法,竟成功溜了進來見他,抱怨道:“真煩死人家!”見到三人旁邊站著個親兵,定睛細看,才認出了善柔。
田氏姊妹不好意思地离開了項少龍的怀抱,但兩對俏目早哭腫了。
善柔表現出她溫婉的一面,拉著田氏姊妹到一旁加以勸解撫慰!
項少龍笑道:“你怎么脫身來的?”
紀嫣然沒好气道:“讓干爹去應付他們好了,人家才沒有那個精神。”
接著低聲道:“韓闖剛才告訴我,李園領著五百多名家將,要送我到魏境去,他們刻下正在城外等候人家,怎樣應付才好呢?”
項少龍冷笑道:“放心吧!他只是借送你為名,趁机离開邯鄲,好与今晚城內發生的事分清界線,事后才返來查看結果。”接著迅說出了嚴平一事。
此時手下來催,起程的時間到了。
紀嫣然先使人帶田氏姊妹秘密登上馬車,始由項少龍、烏田等領著數百名城衛前后護駕,開往東門去了。
午前時份,車馬隊穿門出城,朝西面韓境而去。城衛的人數則增加至千人之眾。
項少龍吩咐了烏困如何應付李園后,与善柔躲上了田氏姊妹的馬車,隨隊出發。
才走了半里許路,守候在西門的李園率著五百多名家將,旋風般赶了上來。
紀嫣然吩咐車隊停下,等李園策馬來到車旁時,不悅道:“國舅爺追來有何貴干?”
李園跳下馬來,到了車窗旁道:“這一條路上常有毛賊出沒,李園放心不下,想親送小姐一程,咦!小姐不是要返魏國嗎?方向有點不對呢?”
后一架馬車內的項少龍偷看出去,見到李園一臉憤憤的神色,顯是認為妃嫣然在騙他。
紀嫣然甜美的聲音溫柔地在車內響起道:“國舅爺誤會了,嫣然先要送鄒先生到韓國,才再由那里取道回魏,國舅爺請回去吧!嫣然懂得照顧自己的了。”
李園冷笑道:“紀小姐此去,目的地真是大梁嗎?”
紀嫣然聲音轉寒,冷喝道:“紀嫣然的事,那到你來管。人來!”
烏果高應一聲,拍馬而至。
紀嫣然平靜地道:“若有人敢跟來,給紀嫣然立殺無赦。”
李園色變道:“小姐!”
烏果一聲領命,打出手勢,著車隊繼續上路,自己則領著一隊人馬,攔著李和他的家將。
李園飛身上馬,勃然大怒道:“即使是你們大王見到本人,亦要恭恭敬敬,誰敢攔我。”
烏果那將他放在心上,冷笑道:“國舅爺管試試,若再跟來,休怪末將手上兵器無情。”
李園气得俊臉陣紅陣白,只是見對方神情堅決,人數又比自己多上一倍,動起手來何來把握。紀嫣然等逐漸去遠,烏果一聲呼嘯,護后的數百名騎兵隨他往車隊追去,剩下李園和手下們對著馬蹄踢起的煙塵,呆在當場。
忽然間,李園知道自己將永遠失去了這絕代佳人。
半個時辰后,往韓的官道偏离了草原,進入了林木區處,項少龍摟著田氏姊妹道:“路途上乖乖的听鄒先生的話,很快你們便可回到咸陽,那時我們又可以在一起生活了。”
兩女含淚點頭。
此時馬隊速度轉慢,最后停了下來。
項少龍和善柔离開馬車,扮成親兵的紀嫣然早在烏果等掩護下,落了馬車。
項少龍來到鄒衍的座駕旁,道:“先生珍重了。”
布帘掀開,鄒衍哈哈一笑道:“天一間,怕沒有你做不來的事了。”
馬隊開動,改由一名精兵團的頭領率軍,同行還有另五十名精兵團的成員,以護送他們到咸陽去。
項少龍早為他們預備了通行趙境的文書通牒,不用進入韓境,便可大搖大擺去到趙秦兩國交界處,那時只要避開關塞城堡,將可輕易回到咸陽。
就算在二十一世紀,要越過邊界亦非難事,更何況在這地大人稀的時代?
護送的千名城衛留了下來,在烏果一聲令下,隱伏入密林里,占据了各戰略要點。
項少龍等藏身到密林頃刻,烏卓找了上來,道:“三弟猜得不錯,嫣然公然由東門出城,大出嚴平意料之外,現在他們全速赶來,快要到達了。
紀嫣然笑道:“任他們怎么想,也猜不到趙人竟會對付他們,還得到孝成的同意。”
善柔道:“李園這小子有沒有回城?”
烏卓笑道:“他自己往齊人營地去了,只派了十多人來追蹤嫣然,都給我們宰掉了。”
此時蹄聲隱隱從草原的方向傳來,項少龍沉聲道:“我們要殺他們片甲不留,絕不留情。”
烏卓道:“放心吧!千多人去伏擊三百人,又是出其不意,他那有活命的机會,就算有人逃掉,回城亦只是送死。”
善柔低呼道:“來了!”
烏卓移了開去,指揮大局。
項少龍等紛紛取出強弓勁箭,埋伏在叢林間,靜候嚴平和他的墨氏行者。
紀嫣然湊到他耳旁,喜孜孜道:“嫣然的苦難終于過去了,由今天開始,和夫郎并肩作戰,同進共退,生死不渝。”
項少龍得佳人垂青,說出綿綿情話,心頭一陣感激,忍不住親了她一下臉蛋。
太陽高挂中天,把林間的官道照得晰若一個夢境。
塵頭滾起,大隊人馬風馳電掣而至。
當整隊騎士進入了伏擊的范圍中,號角聲起,千多枝蓄勢以待的勁箭由強弓射出,雨點般往敵人射去,一時人仰馬翻,血肉橫濺,大半人摔下馬來。
到第二輪勁箭射出時,再沒有一個人留在馬上了。
嚴平和他的手下,甫接触便死傷過半,亂成一團,倉皇四散。
項少龍知是時候了,拔出血浪,往敵人殺去,善柔和紀嫣然變了兩頭雌虎,傍在左右,見人便殺,擋者披靡。
本是平靜安詳的林野,變作了血肉屠場。
這批趙兵,最近均被滕翼日夜操練,加上趙人向以勇武名震當世,人人一手持盾護住身形,另一手以長矛重劍等兵器猛攻敵人,趙墨的人雖是人人武技強橫,但一來早泄了銳气,又兼負傷者眾,人數更不成比例,那還有招架之力。
項少龍閃身避過敵劍,振腕砍翻了一名敵人后,見到嚴平在十多名行者護持下,硬往林中搶去,意欲逃生。
想起元宗的仇恨,項少龍雄心陡奮,向兩女打個招呼,猛虎般扑了過去,往最外圍的一人舉劍疾劈。
那人勉力擋格,只覺敵劍勁道強絕,一條手臂被震得全麻木了,人亦被劍勢沖得蹌踉橫跌,善柔沖前乘机一劍了結了他。
另一邊的紀嫣然一改平時的溫文婉約,嬌叱一聲,人隨劍走,精芒連閃時,又有兩個敵人中劍倒地。
項少龍飛腳踢飛另一名被他硬斬斷了長劍的敵人后,剛好与回過過頭來与他打了個照面的嚴平四目交触。
嚴平厲喝道:“董匡!這算是什么一回事?”
說話間,嚴平身旁再有三人濺血倒地,可知戰況之烈。
項少龍大笑道:“鉅了不知自愛,竟与趙穆合謀作反,大王命本將軍來取爾之命。”
嚴平擋開左右攻來的兩劍后,才發覺己方再無一能站起來的人,四周給重重圍困,知道大勢已去,暴喝道:“董匡!是英雄的就憑手中之劍來取本人之命。”
項少龍正中下怀,把手下喝退,仗劍欺前喝道:“鉅子既有此意,讓董某人來成全你。”劍芒閃動,狂潮怒濤般涌過去。
嚴平早力竭身疲,那能抵擋得住,劍刃交擊中,節節后退。
項少龍忽地凝立不動,血浪微振,但人人都感到他人劍合一,透出一股森寒冷厲的殺气。
嚴平終是高手,借此喘過一口气的良机,改退為進,一劍掃來,帶起呼嘯風聲,勁厲刺耳。
項少龍早清楚了他的劍路,夷然不懼,竟使出墨氏三大殺招里最厲害的“攻守兼資”。
上次比武,嚴平就是在這招下吃了大虧。
不知是否元宗顯靈,嚴平見他出這招,心頭泛起熟悉的感覺,心神劇震,驀地認出眼前的董馬痴就是項少龍,張口欲叫時,眼前劍芒爍閃,項少龍的劍勢有若銅牆鐵壁般當頭壓來。
嚴平那還敢開口,使出巧勁,勉強撥開敵劍時,小腹一陣劇痛,原來給對手膝頭重重頂撞了一記。
他馬步沉穩,沒有跌退,咬牙回劍劈敵,再不顧自身安危。
項少龍一聲長笑,運劍架開敵刃,“當”的一聲大響,震耳欲聾。
就趁剎那的空隙,血浪奔雷掣般插入了嚴平的胸膛里。
嚴平長劍脫手墮地,全身劇震,不能置信地看著,胸前直沒至柄的敵刃,鮮血正由血槽滾滾流出,呻吟道:“你是……”
項少龍那容他叫出自己的名字來,低聲道:“這一劍是元宗送給你的。”
猛地抽出長劍。
林內歡聲雷動,士气大振。
項少龍看著仇人仰跌身前,抑天默禱道:“元兄!你在天若有靈,也該安息了。”心中卻在若笑,這么把墨門在趙國的勢力連根拔起,也不知元宗究竟是否真的高興。
項少龍回到城內指揮所時,离太陽下山只有個把時辰,一切平靜如昔,表面上絲毫看不出正在在暗里洶涌澎湃的怒濤。
眾人來到幽靜的宗卷內,听取滕翼的最新報告。
滕翼首先提起蒲布,說巳聯絡上他,屆時自會依計行事,接著道:“今天城衛大批調動,我故意弄得亂成一團,其實亂的是趙明雄他們的人馬,我們的人都迅速聚集到指定的地點。更由于我故意把大批兵調往城外,除我之外,沒有人可弄清楚真正的分布。”
紀嫣然笑道:“有二哥指揮大局,沒有人會不放心的。”
滕翼道:“天一入黑.我們立采行動,把叛党所有將領擒下來,又借口三弟來了,實施全城戒嚴,以免發生事時傷了無辜的老百姓。”
項少龍皺眉道:“為何尚未有我出現的消息傳來呢?”
眾人都笑了起來。
滕翼笑道:“荊俊巳摸清楚北面秘道的情況,趙明雄把出口所在官署的人全調了出來,改己的親兵把守,他本人則坐鎮北門兵衛所,就算我們把趙明雄宰了來吃,他在官署的手下亦懵然不知呢。”
舉凡這時代的城市,城門處均是軍事重地,設有兵衛所以及各類供將領住宿辦事的官署和兵營一類的建筑,長期駐有重兵。
邯鄲最大的兵衛所設在東門,便是他們現在身處的指揮所了。
項少龍道:“小俊有什么消息。”
滕翼道:“午后開始,齊人開始穿過背風山的洞穴,悄悄潛入林區,小俊不敢冒險入林探查,但可以想像入黑后他們會在趙明雄的掩護下,渡過護城河,由秘道潛入城內。”
紀嫣然失笑道:“若齊人發覺掩護他們的竟全是我們皂人,不知會有何感想?”
項少龍道:“定然深感榮幸!”
烏果這時推門入來,大嚷道:“趙偏將傳來消息,發現項少龍的蹤跡了。”
眾人先給他嚇了一跳,再又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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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翻手為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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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隊人馬由東門開出,在草原斜暉的襯托下,壯觀非常。
項少龍和滕翼親自領隊,出城后朝消息里項少龍出現十五里外的打石村而去。
這批近五千人的城衛,只是作個幌子,到了有林木遮掩行藏的地方,便會駐守各處,入黑后再繞到指定地點,由烏果指揮伏擊由南門入城的齊軍。
項少龍和滕翼等則掉頭潛返城里,在暗里操持大局。
他們躲在宗卷室內,听取雪片般飛來的情報。
太陽緩緩降入古城外蒼茫的大地之下,邯鄲城燈光處,一切如常。
項少龍出現的消息傳到孝成耳內時,他立即依計行事,命趙明雄往指揮所代替項少龍負責城防,禁衛軍則在成胥指揮下實施全城戒嚴,人人均知孝成對項少龍已是惊弓之鳥,沒有人怀疑孝成是將計就計,另有目的。
由這刻起,趙穆對外的聯絡完全被截斷了,無論趙明雄等人發生了什么事,他都不會知道。
趙明雄不虞有詐,領著百多名親衛,來到指揮所,當他進入大堂時,忽地發覺所有隨從均被截在門外,大門“砰”的一聲在身后關上。
趙明雄愕然巳喝道:“什么事?”
旁邊的衛士一擁而上,十多枝長矛抵在他身上各處要害。
外面傳來弩弓發射聲和慘叫聲。
項少龍、滕翼兩人悠然由側門步出,來到他面前。
趙明雄臉上血色立時退盡,怒道:“董將軍!這是怎么攪的,下屬并沒有犯錯。”
滕翼冷道:“与趙穆勾結齊人,密謀作反,這算不算犯錯?”
趙明雄臉色更加難看了,顫聲道:“你們莫要誣害我!”
項少龍好整以暇道:“你的官署下面新建成了一條宏偉的地道,趙明雄你不會說不知道吧!”
趙明雄想起家中的嬌妻愛儿,兩腿一軟,跪了下來。
滕翼最鄙視沒有骨气的人,冷喝道:“把他綁起來!”
四周的精英兵團員揶開長矛,一擁而上,把他綁個結實。
項少龍來到跪在地上的趙明雄前,冷然道:“若你肯乖乖和本城守合作,我便放你一條生路,送你与家人逃出城外。若我有一字虛言,教董馬痴不得好死。”
趙明雄劇震抬頭,不能相信听到的話般看著跟前這凜若天神降世的大漢。
滕翼道:“但你須把与趙穆通訊的方法交待清楚,只要我們發覺所言屬實,立即讓你由東門逃出城外,還贈予糧食馬匹和通行證件,人來!給我開門。”
大門絛開,趙明雄的家人婢仆男女老幼百多人,被押了進來,人人神色倉皇,最妙是都換上遠行裝束,背著大小包袱。
趙明雄最激動地道:“大恩不言謝,小人服了,無論董城守有任何吩咐,小人無不遵從。”
項少龍知道心理攻勢奏效,道:“立即放了趙兄!”
綁著趙明雄的索子立被割斷。
趙明雄站起來時,滕翼笑道:“先把趙夫人、公子等送上馬車,護往城外密林處。不得無禮,以免惊嚇了夫人。”
眾衛一聲應諾,把趙家的人押了出去。
項少龍取出准備妥當的通行證件,交到趙明雄手上,誠懇地道:“這几天邯鄲自顧不暇,只要趙兄連夜赶程,离開趙境,定可安渡余年,趙兄也不用本人教你怎么辦了吧!”
趙明雄感激零涕道:“小人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項少龍和滕翼對視一笑,有深悉趙穆陰謀的趙明雄全心全意合作,那還怕趙穆和齊人不掉到他們精心布下的陷阱里去。
趙門雄在項少龍等人的挾持下,來到北門兵衛所,把与他同謀的兵將近百人全召到座前,宣布了改向項少龍效忠。
這些人那還不知事敗,跪滿地上,叩頭請罪。
項少龍道:“若爾等能戴罪立功,只要本城守不向大王說出來,誰都不知你們意圖謀反,但必須絕對听從本人之命,否則不但人頭不保,更禍及家人親族。”
眾人忙連稱效命。
一路行來北門時,趙明雄巳把整個計划和盤托出,現在控制了北門,可說更是胜券在握。
這批叛將均知家人全落到項少龍手內,又見他們人人士气如虹,計划周詳,均知大勢巳去,誰還敢不乖乖合作,在趙明雄的吩咐下,分頭辦事去了。
項少龍請滕翼留守北城,領著紀嫣然、善柔和清一把的精兵團團員近百人,离開北門,押著趙明雄走上邯鄲大戰前气氛緊張的寂靜街道上。
才轉入另一條長街,荊俊領著百多人迎頭馳來。
兩隊人馬在街心會合。
荊俊興奮地道:“甘竹、李明、趙令三人均被成胥率領禁軍擒下,現在全城均在我們掌握里。”
這正是項少龍和胜翼聰明之處,若把所有事情均攬到身上,說不定會惹起孝成的疑懼,但若把任務分了一半去給其他禁衛負責,孝成便少了這個憂慮。
趙明雄見他們著著領先,不禁心中后悔,他所以肯為趙穆賣命,故然因心恨項少龍搶了他城守之位,更重要是認為趙穆的陰謀万無一失,豈知竟一敗涂地至此。
項少龍的聲音在他耳旁響起道:“現在本城守會使人護送趙兄出城与家人會合,當第一枝訊號火箭沖上天空時,我的人自會放趙兄离去。”
趙明雄羞慚地道:“不能在董將軍帳下用命,實是趙明雄一生人最大的遺憾。”
項少龍親切地一拍他肩頭,微笑道:“趙兄保重了,一路順風。”
策馬而行。
紀嫣然追在他旁,心悅誠服地道:“董將軍的奇謀妙計,令嫣然大開眼界,欽佩不巳。”
另一邊的善柔嘟起小嘴道:“這人不過有點鬼門道,嫣然那須佩服得他五体投地的樣儿。”
項少龍与紀嫣然交換了深情的一瞥,會心而笑。
在風燈的映照下,古城的長街一片肅殺气氛,只有蹄落的清音,使人覺得份外有种夜深詭秘的感覺。
兩美陪侍在側,更使項少龍感到眼前一切如夢似幻,當日初到邯鄲時,那曾想過邯鄲竟會全落到他的指掌里,由他決定這美麗古城的命運。
不由又想起二十一世紀的“過去”,神思迷惘間,足音把他惊醒過來。
趙霸由暗影處大步走出向他打招呼。
項少龍躍下馬來,笑道:“館主你好!”
紀嫣然怕給他認了出來,欣然道:“一切布置妥當,侯府巳被重重圍困,保證半個人都走不出來。”
項少龍道:“進攻侯府的事,交由館主全權負責,當第一枝訊號火箭在城北射上天上時,趙穆的人將會傾巢而出,与齊人分頭攻打王宮,那時才給与迎頭痛擊。但無論形勢如何發展,未見我發出約定的火箭訊號,亦切勿攻打侯府,因為我奉有大王之命,要親身潛入府內,生擒趙穆這個奸賊。”
趙霸知道自己成了總指揮,等若項少龍把功勞塞入他手里,大喜應命。
項少龍道:“今夜的口令由‘秦人必敗’改作‘吾王万歲’,切勿放過敵人,好了!時間差不多了,讓我們帶起標記。”
打個手勢,手下們由怀中取出准備好的紅布,扎在右臂處。
趙霸亦照辦無誤后,欣然去了。
項少龍等步行來至可遠眺侯府的地方,此時三千城衛里的精銳,加上趙霸的數百手下,全進入了蓄勢以待的戰略位置,把侯府重重圍困,主力則擺在通往王宮的街道上。
人人均在右臂纏上紅布,以資識別敵我。
項少龍心中歎道:“今趟看你趙穆能飛到那里去。”
雄心陡奮,下令道:“小俊!”
荊俊躬身道:“城守請吩咐!”
項少龍忍不住笑了起來道:“去吧!”
荊俊一聲應諾,領著十多精兵團團員去了。
這時趙霸亦安排妥當,來到他身旁細議,嚇得紀嫣然只好躲進了人堆里去。
趙霸得意道:“我們准備好了兩架攻城車,保證几下子便可撞破趙穆的圍牆,那時他們想死都辦不到了。”
項少龍怕他求胜心切,再三叮囑他要依訊號行事。
趙霸這時佩服得五体投地,不覺其煩,點頭答應。
個多時辰后,項少龍見時間差不多了,命趙霸緊守崗位后,領著其他精兵團團員,摸往那晚和善柔潛入侯府,位于府外密林的水道入口處。
荊俊等人正忙于把預備好了的沙包,拋入溪流里,堵截溪水,又把溪水引往別處,使不能流進府內。
項少龍想像著府內池水正不住降低的情況時,“砰!”的一聲,只見城北處一支火箭直沖上天,爆開一朵金黃的煙花,然后點點光雨洒了下來,在夜空里燦爛美麗之极。
紀嫣然仰望著重歸黑暗的夜空,吁出一口气道:“齊人的先頭部隊來了。”
一陣异響,濕了半邊身的蒲布由水道鑽了出來。
荊俊等忙把他拉了上來。
蒲布道:“趙穆中計了,一點不知道外間發生了什么事。”
項少龍問道:“他會否親自率人進攻王宮呢?”
蒲布不屑地道:“這膽少鬼怎敢親身犯險,否則就不用縮在后宅處,那里有秘道可逃出府外。”
善柔道:“水道出口那邊是否有人把守?”
蒲布道:“所有人都集中到廣場處,准備攻打王宮,現在池塘處完全沒有人把守。”
項少龍道:“各位兄弟情況如何?”
荊俊過來遞上干衣,讓蒲布換上,嚇得兩女忙轉過身去。
蒲布一邊換衣,邊道:“他們都知道怎樣應變的了,最妙是趙穆把他們編成一組,由我和劉巢指揮,進退均非常容易。”
侯府內雖聲息全無,但眾人都知趙穆的大軍已經出動,步行往不遠處的王宮,這批人均換上禁衛的軍服,定下了周詳的進攻計略,若非早有防備,加上內應,成功的机會确是非常之高。
項少龍見溪水巳被阻截,露出河床,下令道:“進去吧!”
荊俊苦候良久,聞言一馬當先,鑽了進去,其他團員亦魚貫而入。
蒲布看見人人身手敏捷,贊歎不巳。
善柔嬌哼一聲,搶著去了。
項少龍伸手摟著紀嫣然的蠻腰,笑語道:“紀才女有否想過要陪我項少龍鑽水渠呢?”
蒲布這時才知道這小兵是誰,借點月色目定口呆地盯著紀嫣然。
這美女溫柔應道:“上刀山落槍坑都沒有問題,何況只是舒服地鑽地洞。”
項少龍默計時間,知道趙穆的人步進趙霸布下的天羅地网內時,剛好是他們全体潛進了府內的時刻,松了一口气道:“該輪到我們了!”
忽地城北方向殺聲震天響起,不用說自是作成胥的禁衛軍和滕翼的城衛正前后夾擊著由地道潛進來的齊人,只不知那些齊兵是否由旦楚率領,假若如此,田單今晚就要痛失愛將了。
今晚的行動,除擒拿趙穆外,他的精兵團都沒有直接參戰,能如此不損一兵一卒,活擒趙穆回咸陽去,真是連自己亦始料不及。
紀嫣然推了他一下,才醒覺過來,收拾心情,跳下河床去。
紀嫣然和項少龍先后鑽出了干涸了的池塘時,眾人早蓄勢以待,弩箭都裝到弩弓上去。
劉巢等五十多名兄弟正恭候著他們,人人神情振奮。
項少龍已成了天下著名的人物,能追隨得如此良主,他們自是歡天喜地。
善柔不耐煩地道:“快點!”
項少龍正要說話時,王宮的方向傳來喊殺之聲,像潮浪般波蕩著。
長話短說,項少龍下令道:“不准殺害婢仆婦孺,蒲布領路,去吧!”
蒲布拔出長劍,一馬當先,領著項少龍往內府沖去。
才轉入穿過花園的長廊,牽著惡犬守在那里的十多名家將忽見來了這么多人,駭然大惊時,弩箭早雨點般洒去,人犬不留。
百多人布成陣勢,有如破竹般殺往趙穆藏身所在的內府。
守衛猝不及防下,紛紛中箭倒地,連反擊的机會都沒有。
婢仆因奉趙穆之命,留在宿處,反使他們少了很多顧慮。
他們見人便殺,行動又迅速之极,守在內府的二百多人被他們斬瓜切菜殷除掉。
正在府內苦候胜利捷訊的趙穆仍不知危險巳至,見到一群如狼以虎的大漢在蒲布率領下擁入廳內,惊惶失措站起來時,廳內的十多名親衛巳在弩弓机括響聲中,紛紛倒地,無一幸免。
趙穆慌忙拔劍,善柔仇人見面,份外眼紅,竄了上去,乘他惊魂未定,以巧勁挑飛了他的長劍,飛起一腳,把他踢翻地上。
五、六名精兵團員扑了過去,把他綁個結實。
“啪啪!”
善柔賞了他兩記耳光,戟指罵道:“奸賊認得本小姐是誰嗎?我就是齊國善大夫之女,記得你害得我家散人亡嗎?”
趙穆雙頰現出鮮紅的掌印,嘴角逸血,迷迷糊糊地看著善柔。
項少龍移到他身前,欣然笑道:“侯爺別來無恙?”
趙穆渾身劇震,狂怒道:“董匡你好!”
項少龍淡淡道:“我并不是董匡!”
趙穆“哎呀!”一聲,又給善柔踢了一腳,狼狽之极。
“王卓!我早知你是見利忘義的卑鄙之徒!”
項少龍悠然一笑,用回本來的聲音道:“我也不是王卓!”
趙穆愕然盯著他,顫聲道:“你是……”
項少龍伸手撕下假面具,遞給身旁的人,吩咐道:“依計行事。”
趙穆見到他的真臉目,慘哼一聲,再說不出話來。
項少龍冷笑道:“當日你奸殺我項少龍的女人時,曾否想過有今朝一日呢?”
荊俊上前,一拳抽在他肚皮上,痛得他跪了下來。
紀嫣然在一角叫道:“找到地道的入口了。”
項少龍向荊俊道:“你先行一步,探清楚沒有問題后,我們才來。還不脫下面具。”
“砰!”
趙穆又中了善柔一腳,滾落地上,神情猙獰可怖。
荊俊脫下面具,遞給手下,領著十多人進入地道。
項少龍拉著善柔,阻止她再毒打趙穆。
善柔一聲悲呼,扑入他怀里,放聲大哭起來。
項少龍明白她的心情,愛怜地撫著她香肩,向手下吩咐道:“將兩塊臉具找兩個身形酷肖我和俊爺的人戴上,然后放火把府焚燒,須小心守在牆外的敵人會回來動手。”
手下們應命去了。
善柔哭聲漸止,低聲道:“我想殺了趙穆。”
項少龍呆若木雞時,善柔噗哧笑道:“看你的樣子,人家只是嚇唬你來玩儿的。”一掙离開了他的怀抱,臉紅紅有點因失態而尷尬。
紀嫣然回到他旁,与他共同傾听王宮方面傳來震天的廝殺聲。
劉巢等熟門熟路,不一會拿來大批柴草,堆放各處,只要火起,休想有人能闖進來又或救火。
此時荊俊派人來報,地道暢通無阻。
項少龍哈哈一笑,命人先把趙穆的口塞著,才把他運進地道里去。
一聲令下,眾人把點燃了的火把拋到數十堆干草木柴處,這時代的建筑物均以木材為主,如若起火,大羅神仙都無術挽救。
進入地道前,項少龍發出訊號火箭。
趙霸攻打侯府的時間到了。
當他們攻入府內時,會發覺內府全陷進火海里,事后會搜出數百具尸体,難以辨認是否有趙穆在內。
又或從尸首中找出似是董匡和小俊的尸体,誤以為他們被困火場,故与趙穆同歸于盡。
至于為何火勢會如此一發不可收拾,當然是趙穆在府內預先放置柴草,作反不成,就自焚而死,那知卻禍及他董匡和手下們,以致一個不留。
邯鄲上下都會怀念他,但不是項少龍,而是叱吒一時的馬痴董匡。
假若有一天趙人知道真的董匡仍在楚國,怕他們都不肯相信。
至于滕翼,亦會借替身扮成戰死沙場的樣子,除非有人敢對尸体不敬,硬去扯那替身的面皮,否則永不會被揭破真相。地道的出口在附近另一無人宅院的后園處,眾人興興頭頭地依著早先定下的路線,避過了城北和王宮外的兩個戰場,神不知鬼不覺來至北門處。
滕翼領著數十兄弟在城門處接應他們,見到擒來趙穆,笑道:“侯爺真有心,還有閒來探望我們。”
領著眾人,上馬直出城門,還向守城的將領道:“你們守穩城門,我帶人出去搜捕敵人。”
大隊人馬,浩浩蕩蕩放蹄馳進廣闊的草原里。
天上繁星廣布,令人胸怀開朗,只有高聲狂嘯,才能泄出心中舒快之情。
出了平原,眾人望西而去,正是秦國的方向。
走了五、六里路,項少龍登上了一個隆起的小丘,回頭望往邯鄲的方向。
城內多處起火,染紅了半邊天。
此時蹄聲響起,烏卓和烏果領著余下的數十名兄弟,及時赶來与他們會合。
見到像粽子般被綁緊在一匹馬上的趙穆,都歡聲雷動。
項少龍与眾人對視一笑,揚聲道:“人聚齊了沒有!”
各人均歡報安全赶至。
項少龍大笑道:“那就讓我們回家吧!”
馬鞭揚起,輕輕抽在馬屁般上。
戰馬應鞭奔下山丘。
兩人亦齊聲呼嘯,策馬狂追。
人馬迅速沒入美麗星夜覆蓋下的原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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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RahXephon
時間:
2005-6-15 02:15 AM
標題:
第11集
第一章 凱旋而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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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麗的羊腸山郁郁蔥蔥,匹練似的汾水飄然東去。
項少龍目送著善柔的孤人單騎,逐漸消失在蒼茫草野中,心中暗暗為她祝禱。
他左旁的紀嫣然輕歎道:“柔姊是個非常堅強和勇敢的女子,嫣然自問沒她的勇气了。”
右方的滕翼點頭同意,道:“希望她一路平安,有一天到咸陽來找我們吧!”
紀嫣然另一邊的荊俊擔心地道:“三哥去追她回來好嗎?求求她說不定她會心轉意。”
項少龍微微一笑道:“每一個人也應有權去追求自己的理想,選擇歡喜的生活方式,否則何有痛快可言。”
當紀嫣然訝然往他望去時,項少龍一聲長嘯,策馬掉頭,向小丘西坡馳去。
紀嫣然等紛紛催馬追隨,接著是精兵團的儿郎們和被押著的奸賊趙穆。
塵土像龍卷風般在他整齊的隊伍后揚上天上,歷久不散。
眾人兼程赶路,只一日就赶上了鄒衍的車隊,雖是短短十多個時辰,已有恍如隔世的感覺。
田氏姊妹歡喜若狂,想不到這么快又可見到項少龍,想起离別時哭得昏天昏地,都有些赧然不好意思。
眾人大功告成,自是心情暢美,談談笑笑,度假似的游山玩水,兩個多月后終抵達咸陽。
呂不韋聞報,率著圖先和肖月潭親到城郊迎迓,見到鄒衍和紀嫣然時,原來三人間早有數面之緣。呂不韋當年在各地大做生意,低買高賣,足跡遍天下,又愛結交奇异中士,當然不會放過像鄒衍這种名家和天下聞名的紀才女了。
一番客套說話后,車馬隊往咸陽開去。
呂不韋和項少龍共乘一車,由項少龍作出詳細報告。
項少龍正奇怪烏應元等為何沒有來時,呂不韋道:“今趟少龍最厲害處,就是沒有讓人識破真正身份,此事對出征東周大大有利,趁現在六國亂成一團,正是用兵的最佳時机。”
項少龍等恍然道:“原來呂相作好了滅周的部署,嘿!為何不見我的丈人呢?”
呂不韋比前更是神采飛揚,滿怀信心。高深莫測地笑了笑,才道:“少龍的歸來,乃屬高度机密,趙穆的事更不能宣揚出去,就當來的只是鄒先生和紀才女好了。否則必讓六國的奸細猜到少龍和他們的關系。只有把六國蒙在鼓里,我們才能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借口東周君對我大秦圖謀不軌,把他拔除。”
項少龍心中明白,秦國最重軍功,呂不韋在這方面全無建樹,自是急于立威,以遂晉爵封侯的宏愿。
東周的國力雖不值一哂,名義上終仍是共主,七國則屬諸侯的身份,假若呂不韋公然出征東周,說不定六國會暫時壓下互相間的爭執和矛盾,聯手伐秦護周,那就大大不妙了,所以必須攻其無備,還要速戰速決,以免夜長夢多。
呂不韋道:“滅周在軍事上只是小事一件,但卻牽連甚廣,一個不好,可能惹來六國聯手來攻之禍。所以我們須在軍事外交兩方面雙管齊下,才可安享戰胜的成果。”
項少龍暗叫厲害,呂不韋果是雄材大略的人,難怪日后能權傾強秦十數年之久。順口問起咸陽秦廷的情況。
呂不韋露出一個冷酷的笑容,沉聲道:“以陽泉君為首的一群秦人,四出散播謠言,誣指本相毒害先生;又說太子乃我和王后所出,現正密謀改立大王次子成。哼!我要教他們死無葬身之地,妻妾女,全体淪為供人蹂躪的歌姬娼妓,始可泄得我心頭這口惡气。”
項少龍听得背脊生寒,得罪他确不是有趣的事。但回心一想,若呂不韋或自己落到陽泉君上,遭邁還不是一樣。這根本是個人吃人的時代,誰心軟誰就要吃虧。
呂不韋續道:“幸好大王對我全力支持,又有王后在他面前說項,現在你更擒得趙穆回來,待我滅掉東周后,便一舉把陽泉君等除掉,那時大秦還有誰敢不看我呂不韋的面色行事。”
項少龍心中暗歎,正是這种心態,最終迫得小盤的秦始皇不得不排斥他。而那時自己亦只好和他對著硬干。想起目前他把自己當作心腹親信,將來卻要反目成仇,不禁大生感触。
呂不韋還以為他在擔心自己的事,欣然道:“旅途辛苦,少龍好好到牧場休息,養足精神后,我還有极為重要的任務賴你去辦呢。”
項少龍追問是什么任務時,呂不韋卻沒有說出來,這時車隊剛進入咸陽城的東門內。
鄒衍和紀嫣然被送往烏府,他們則押著趙穆,直赴王宮。
項少龍只感心疲力累,同時知道已被深深卷入了秦廷權力斗爭中。而為了小盤,他更不得不助呂不韋應付陽泉君等人的陰謀。
想到這里,返家的喜悅大為消減,唯一令他安慰的,就是快可以見到烏廷芳、趙倩和婷芳氏等諸女了。
趙穆臉色蒼白有若死人,雙手反綁身后,腳系鐵鏈,被兩名如狼似虎的秦宮衛士押到庄襄王龍座之前,硬迫他跪在地上,還扯著他的頭發,令他仰起了臉孔。
庄襄王大笑道:“趙侯別來無恙!”
坐在右首的朱姬雙目亮了起來,她身旁的小盤則燃燒著仇恨的火焰。
項少龍雖對趙穆深痛惡絕,但見他陷至如此田地,比對起他以前的威風八面,令人嗟歎。
趙穆一言不發,眼中射出怨毒的光芒。
朱姬嬌笑道:“侯爺清減了!”
趙穆把心一橫,驀地破口大罵道:“你這賤……”
項少龍怕他當眾說出与朱姬有染的事,手按几子,飛身而出,一腳踢在他嘴巴處,這奸賊登時齒碎血流,臉頰腫起老高的一塊,痛不成聲。
項少龍喝道:“竟敢辱罵王后,哼!”
他動作之快,連兩名侍衛都來不及反應。
朱姬聰明剔透,自然明白項少龍出腳的作用。感激地看了返回左方呂不韋下席的項少龍一眼,向庄襄王撒嬌道:“大王!哀家要親自處理這個奸賊。”
庄襄王顯是對朱姬愛寵日增,欣然道:“就如王后所請。給我把這奸賊押下去,等待王后處置。”
衛士領命,把趙穆像頭畜牲般押了出去。
項少龍乘机打量小盤,不見大半年,他長得更粗壯了,雙目閃閃有神,气度深沉,頗有不怒而威之概,瞧得連項少龍都有點心惊。
小盤年紀雖少,但是喪母后歷盡艱辛,又要提防被知穿身分,沒有城府也要變得心怀城府了。
兩人眼光一触,同時避開。
庄襄王望往項少龍,龍顏大悅道:“太傅先送回樂乘首級,又擒來趙穆,大大泄了寡人郁在胸口怨气,呂相國認為寡人該怎么賞他呢?”
項少龍忙謙讓道:“今趟之能出師告捷,全賴呂相國奇謀妙算,使人為我們造了四塊假面具,才能馬到功成。呂相國才是真正立了大功的人,少龍只是依命行事吧了!”
呂不韋見他居功不驕,還謙抑相讓,把功勞歸于自己身上,大為高興,笑不攏嘴道:“大王!我大秦得少龍如此人材,實乃大王之福,不過樂乘趙穆之事仍須保密,故不宜在此時重賞少龍,還要裝模作樣,責他辦事不力,好掩人耳目,請大王明監。”
庄襄王皺眉道:“寡人雖明知事須如此,可是見少龍,心中只有歡喜之情,怎忍責他呢?”
呂不韋笑道:“這事由老臣去辦吧!大王母須勞神。”
項少龍見襄王不喜作偽,更生好感。
唉!可惜他只剩下兩年許的壽命了。
朱姬插入道:“項太傅回來,最高興的就是王儿,別人教他劍術兵法,他都不屑學習,說要由項太傅指導才行呢。”
項少龍微感愕然,往小盤望去。后者正向他望來,本是冰冷的眼,現出感激熾熱的色。
呂不韋道:“政太子恐怕要失望了,項太傅稍作休息后,又要出使六國了。”
項少龍、朱姬和小盤同感愕然。
庄襄王歎道:“寡人也舍不得少龍,不過相國說得對,若要亡周,必須軍事外交雙管齊下,才不致惹出禍事。”
朱姬蹙起黛眉道:“大王和相國忍心讓項太傅不停地奔波勞碌嗎?累坏了怎辦哩?”
呂不韋賠笑道:“王后放心,必須配合出兵的日期,太傅至少有一個月的時間,可好好休息的。”
項少龍不解道:“我大秦人材濟濟,微臣在這方面又缺乏經驗,兼之与魏趙勢成水火,可能……”
呂不韋呵呵笑道:“經驗是培養出來呢。少龍文武兼資,定可胜任有余。至于以前的嫌隙,破坏了合從之議,正是人人自危,惟恐我們拿他們開刀,巴結都來不及哩。此事就此作實,少龍莫要謙辭了。”
項少龍知道欲拒無從,暗歎一口气。扮作欣然地接了這塊哽下咽的骨頭。
接著項少龍把國的遭遇,繪影繪聲地說了出來,听得庄襄王等不住動容變色,說到緊張刺激處,朱姬拍著酥胸,小盤則目射奇光。
到了黃昏時分,才肯放他回烏府。
呂不韋親自送他回來。
項少龍望出車窗外,看著華燈初上的咸陽城晚景,也不知是何滋味。
旁邊的呂不韋道:“少龍,不要怪我使得你東奔西跑,馬不停蹄。我實是一番苦心,希望能把你培植為我最得力的助手。六國均有与我互通聲气的人,現既定了由你出使,我會先派人前往打點,為你舖好前路。”
項少龍只好發出違心之言道:“相國厚愛,我項少龍縱使肝腦涂地,都報答不了。”
呂不韋滿意地點頭,道:“現在對我來說,最緊要就是爭取時間,先安內后攘外(!)。只要有一天我真能在這里站穩陣腳,便可開展大業。今次少龍的出使,非常重要,務使六國間加深成見,難以聯手來動搖我們。天下人人貪好財貨,無可例外,只要我們能不惜財物,賄賂列國大臣,定可跛坏他們本國的計謀。少龍明白我的意思嗎?”
項少龍想起烏家正是他這种怀柔手段下的投誠者,确是非常奏效。難怪他視為絕妙良方了,但他項少龍卻對這种陰謀手段頗為厭倦,情愿明刀明槍,和敵人在沙場分出胜負。
思索間,呂不韋又道:“對六國的策略亦各有不同,基本上是包圍三晉,聯結齊楚,孤立燕人。只要三晉淪亡,其他三國不攻自破,天下便可達致大一統的局面,結束數百年來群龍無首的僵局。”
說到最后,這從一個商人躋身而為手握國家權柄的厲害人物,銳目閃爍出憧憬著美滿將來的懾人光輝。
項少龍暗忖你确是所料不差,只不過料不到統一大業是由小盤完成,而不是你呂不韋。
呂不韋所用策略,仍是范睢“遠交近攻”的廷續,以兼并鄰國的霸地政策為骨干,如今第一個祭品就是東周君了。
歷史亦證明了這是最聰明的策略.
此時車馬隊來到烏府,呂不韋搭著他肩頭親切地道:“我不陪你入府了,好好休息,明晚到相府來,讓我們喝酒作樂,好賀你今次大胜而回。”
呂不韋在親衛簇擁中,离開烏府。
項少龍掉頭正要走入府內,烏廷芳和趙倩兩女已哭著奔出府門,扑入他怀里,后面跟著的是烏應元、陶方、滕翼等人,人人的臉色都有些深沉,似在強顏歡笑。
他摟著兩位嬌妻,不解道:“婷芳氏呢?”
兩女哭得更厲害了。
項少龍立時手足冰冷,泛起非常不祥的感覺,朝岳丈烏應元望去。
烏應元歎了口气道:“少龍最緊要放寬怀抱,婷芳氏三天前病死了,唉!她竟等不到你回來。”
項少龍呆立在穿上了殮服的婷芳氏遺体之旁,見她除臉容清減了些許外,便只宛若熟睡了過去,心中涌起深沉的悲哀。
烏應元在后歎道:“自你离去后,她便郁郁不歡,終日苦思著你,兼之一向身体不好,沒有一個月便病倒了,從此時好時怀……”
項少龍熱淚狂涌而出,視線模糊了起來。
這命途坎坷,一生受盡男性欺壓的美女,還沒享過多少天幸福,便這么撒手而去了。
錐心的痛楚和悔疚,噬蝕著他的心靈。
生命究竟是什么東西?
為何三天前她仍是一個活著能說能動的人,這一刻卻變成了一具沒有半點生机的冰冷尸体?
另一邊的滕翼來到他旁,伸手擁著他肩頭,沉聲道:“不要太過悲痛,會傷了身体的。”
項少龍勉力使聲保持著平靜,緩緩道:“我想把她葬在牧場隱龍別院附近,她最歡喜那里,同時為趙妮、舒儿和素女她們立冢……”
說到這里,再沒法說下去,失聲痛哭起來。
葬禮在三天后舉行,呂不韋和蒙驁親來參加葬禮,庄襄王則遣內侍臣來問唁。
項少龍再沒有哭,每天起來,都到墓前致祭默哀。
過了十天,他的情緒才逐漸平复過來。
這天早上,紀嫣然、烏廷芳和趙倩三女如常陪著他到墓地獻上鮮花。
祭后偕著三女,在原野中漫步解愁,但心中偏是感触叢生,難以排遣。
紀嫣然柔聲道:“少龍!不要這么傷心了,好嗎!”
項少龍輕擁了她一下,才放開手道:“黯然魂銷者,惟別而已矣!生有生离,死有死別,為何人生總有這么不如意的事,是否我的殺孽太重了?”
另一邊的烏廷芳道:“項郎!不要說這些話好嗎?廷芳好怕听哩!”
想起很快又要离開她們,他歎了一口气道:“呂相國要我出使六國,推行他的外交政策……”
三女同時色變。
項少龍更是心痛,把心一橫道:“不要擔心,我怎也要把他們帶在身旁,永不分离。”
三女舒了一口气,心情轉佳。
紀嫣然道:“有邯鄲來的消息了,少龍有興趣听嗎?”
項少龍振起精神,拉著三女到附近一個山谷的清溪旁坐下。
紀嫣然道:“你走后,邯鄲亂成一團,田單和李園均知陰謀敗露,連夜匆匆逃返齊楚。孝成王以為你們全体壯烈犧牲了,非常悲痛惋惜,祭祀你的亡魂時暈倒當場,現在仍抱恙不起,朝政由晶后和郭開把持著。”
項少龍往趙倩瞧去,這趙國的三公子黯然垂首,顯是對孝成王仍有著父女之情,故因而傷感。
項少龍長長吁出一口气,看著谷坡上蓊郁古木,其中不乏粗逾十圍的大樹,當風挺立,華蓋蔽天,縱在這冬寒時節,仍沒有半點衰頹之態。
在綠樹林蔭后是聳出云表的拜月峰,亦為此地的最高山峰,突兀崢嶸,令人歎為觀止。
項少龍心中一動道:“我想登上月峰看看,倩儿你行嗎?”他必須做點事情,予自己一個目標,才可從哀痛中擺脫出來。
三女先是一愕,接著趙倩點頭道:“倩儿每天都和廷芳練習騎射,操練得不知多么好哩!怎會有問題呢?”
烏廷芳見丈夫這十多天來,還是首次有興趣要做一件事,振奮地跳起來,嚷道:“芳儿去找人牽馬來,好省去點腳力。”言罷欣然奔往谷口。
當艷陽高挂中天時,他們已登上拜月峰上,离峰頂卻仍有半里許的路程,但因山勢險峻,惟有作罷。
由這里朝下望去,只見烏家牧場盡收眼底之下,茫茫芳草,清溪流泉,牛馬羊或聚或散地分布在草原上。
院落樓房在森中掩映著,風光如畫,教人心爽神馳。
寒風呼呼中,層巒疊翠,群山起伏,遠近田疇,歷歷在目。
項少龍一聲長嘯,把郁結的心情舒發出來,心情轉佳道:“旦楚死了沒有?”
紀嫣然正看得心曠神馳,聞言笑道:“率兵入城并不是他,所以執回了一條小命。听說晶王后對你的死非常哀痛,連續三天都不肯吃東西呢。”
項少龍心頭一陣悸動,沉默了半晌,再又問道:“有雅儿和致致的消息嗎?”
紀嫣然道:“尚未有消息,但滕二哥派了人到大梁聯絡他們,假若我們第一站是魏國,很快可以公然与他們會面了!”
項少龍搖頭苦笑,當日逃离大梁時,若有人告訴他可再大搖大擺返回大梁,打死他都不肯相信。
紀嫣然道:“呂相遣人來請嫣然和干爹到相府小住,嫣要陪你,當然不肯去,只好干爹一人去了。”
趙倩道:“最活躍是小俊,回來不久便領了劉巢和蒲布他們到城里胡混,真怕他會惹是生非呢。”
項少龍苦笑道:“就算他們不去惹人,也會有人來惹我們,怎都避不了。”
烏廷芳欣然道:“四哥遣人由北強送了一批上等的何首烏來,說要給項郎浸酒,听爹說他最近大敗匈奴,戰績彪炳哩!”
項少龍暗忖總算听到一個好消息。
他對王翦自是信心十足,戰國四大名將“起、翦、頗、牧”,就是白起、王翦、廉頗和李牧。秦趙各占一半。
若非孝成王走錯了長平那著棋,以只擅紙上談兵的趙括代替了廉頗,秦趙胜敗之數,仍是難以逆料呢。
現在廉頗垂垂老矣,雖有不世將材的李牧鎮著大局,一來無可用之兵,更因朝政落到郭開這不能容物的奸人手內,處處受制,恐亦有力難展,在這种情況下,趙國那還有振興之望?
白起已死,這天下將屬于王翦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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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無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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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途上,項少龍有著精神煥發的感覺。
死者已矣,每個仍生存著的人都須堅強地活下去,應付生命中層出不窮的挑戰。
終有一天他也會在這個古戰國的時代死去,沒有人知道他是來自二千多年后的人類。
紀嫣然見他心情轉佳,趁机道:“隨嫣然來的族人,全是鑄劍造弓的好手,少龍可作出安排,讓他們繼續在這方面大事發展嗎?”
項少龍記起她和族人均來自滅亡的越國,在時代里,越國的鑄造術天下稱冠,名劍如越女、干將、莫邪等均出自越人之手,埋沒了人材實在可惜,點頭道:“這個包我身上,回去后立即向岳丈提出。牧場這么大,開礦都行,應該沒有問題的。”
紀嫣然大喜道謝,又撒嬌的道:“少龍你也是高明的巧匠,想到什么利器,即管交給他們去制造好了。要不要和清叔談談,他家世代都是我國最出色的匠人哩!”
項少龍心中一動,想起以前曾上過有關武器火藥制造的基本課程,雖然大部份都忘記了,但仍依稀有點印像,要造把槍出來雖然不可能,但只要把意念說出,例如合成金屬一類的意念,說不定可造出比干將、莫邪更厲的劍刃,欣然道:“你今晚找清叔來見我,讓我和他好好談談。”
紀嫣然笑靨如花嚷道:“少龍啊!你對人家這么好,嫣然愛煞你了。”
項少龍振起頹唐和失落了近半個月的意志,領頭往隱龍別院馳去。
晚膳時,別院的主廳內自這十多天來首次听到歡笑的聲音。
滕翼、烏卓、烏果和陶方四人亦出席。
項少龍先把紀嫣然的提議告訴了陶方,讓他負責處理,問起荊俊時,滕翼笑道:“這小子最愛和相國府的人廝混,呂相府現在成了天下奇人异士的樂園,每天都有慕名往投,人數已過了四千,這情況還會持續下去呢。”
項少龍心中暗歎,呂不韋這种不斷招攬外人的做法,怎會不招秦人之忌,若沒有庄襄王的支持,只怕他一天都耽不下去。
這時田氏姊妹來為他斟酒。
項少龍探手摟著田貞的蠻腰,問道:“慣不慣這里的環境?”
田貞含羞點頭道:“這里既安靜又美麗,各位夫人又很疼愛小婢,很好……貞貞真的很好。”
那邊侍候陶方的春盈笑道:“貞貞剛學曉騎馬,不知玩得多么開心哩!”
項少龍忽又想起婷芳氏,幸好陶方恰于此時打斷了他的思路,道:“老爺吩咐,待少龍你精神好點時,便回咸陽城,大王和呂相都想見你呢。”
項少龍苦笑應了,膳罷,各人散去。項少龍回到內宅,紀嫣然正和那清叔閒聊,介紹兩人進一步認識后,故意离開,只留下兩人詳談。
一個時辰后,當紀嫣然回來時,清叔正听得目定口呆,問道:“那怎樣把這种叫‘鉻’的東西加工到劍身上去呢?”
項少龍眉頭大皺道:“那要用一种特別的東西配合才行,不過仍可做到,屆時由我來辦吧!”
紀嫣然訝然道:“少龍你真教人吃惊,我從未見過清叔這副模樣的。”
項少龍心想幸好小弟只是遷就著來說,否則恐怕要把這巧匠嚇暈了過去哩。
接著的五天,項少龍拋開一切終日和妻婢游山玩水,极盡賞心樂事,到离開牧場時,雖仍有惆悵之情,但精神已大是不同了。
返抵咸陽的第二天晚上,呂不韋在相府設宴款待他們,烏應元、滕翼、荊俊和紀嫣然均有出席。
陪客則有蒙驁和他兩個儿子,圖先、肖月潭和正在那里作客的鄒衍。
美女總是最受歡迎的,何況是紀嫣然這种才藝均名懾眾生的絕代佳人,方步入廳堂,便成了呂不韋等大獻殷勤的對象,高踞上座。
蒙驁這兩個儿子蒙武、蒙恬,年紀比荊俊小了點,均生得虎背熊腰,英偉不凡。
酒過三巡后,蒙驁忽命兩個儿子出來以真劍對打助興,只見龍騰虎躍,劍气生寒,在爆竹般連串金鐵交鳴的清音中走了數十回合之后,才分了開來,仗劍向席上各人施禮,面不紅、气不喘的返到父親的一席。
眾人轟然叫好,荊俊与他們混慣了,叫喊得更是厲害。
項少龍想起蒙恬乃繼王翦王賁父子后的秦室名將,更是特別留神。
与紀嫣然對席而坐的呂不韋笑道:“少龍看這兩個小子還可以嗎?”
項少龍衷心贊道:“蒙將軍兩位公子英武過人,將來必繼將軍之后,成為一代名將,少龍敢以項上人頭包保必是如此。”
蒙驁大喜向儿子喝道:“你們兩個還不拜謝太傅!”
蒙驁蒙恬立時走了出來,在項少龍席前叩頭拜謝,累得少忙离席而起,扶著兩人,心中隱隱感到事情非是如此簡單。
回席坐好后,果然呂不韋道:“這兩個小子十三歲便隨蒙將軍出征行軍,不過蒙將軍仍嫌他們只懂舞劍弄槍,見識不廣,更不通兵略,所以希望把他們付托少龍管教。”
蒙驁誠懇地道:“本將閱人千万,從未遇過像太傅般超凡人物,若不見棄,太傅今次出使六國,就讓小儿們作個隨從吧。”
項少龍知道推辭不得,笑道:“蒙將軍厚愛,少龍敢不從命?”心中同時想到呂不韋正全力培養人材,顯然非只是想當個相國那么簡單。
蒙武蒙恬兩人叩頭后,事情就這么定了下來。
呂不韋正要說話,忽有一家將匆匆進來,到呂不韋耳邊說了几句話,引得人人側目。
呂不韋听得不住動容,失聲道:“趙孝成王兩死了!”
一時廳內靜至极點。
當晚眾人回到烏府后,隨他們回來的鄒衍找了項少龍去說話。
在宁靜的偏廳里,閒話兩句后,鄒衍道:“呂不韋現在對少龍倚重之极,少龍有何打算?”
項少龍知他學究天人,眼力之高當世不作第二人想,語出必有因,沉吟了片晌,歎道:“我也很矛盾……噢!下雪了。”
窗外黑夜里雪花紛飛,說不盡的溫柔飄逸。
鄒衍站了起來,走到窗漏前,負手欣賞著遲來的初雪,有若神仙中人。
項少龍來到他旁時,鄒衍雅興大發,提議到園內的小亭賞雪。
兩人迎著雪絮,到了小亭處,并肩而立。
鄒衍長長吁出一口气,道:“這七、八天呂不韋終日扯著老夫,詢問有關气運之說,又希望老夫為他先夫尋福地遷葬遺骸,此人野心极大,少龍小心點少好。”
項少龍打心底佩服起他來。
不用說呂不韋對鄒衍的千言万語,不外是想知道自己是否真命天子,而鄒衍看出他只是條假龍,所以才有此警告,怕自己日后給他牽連了。
鄒衍又油然道:“呂不韋數次出言央我主持他《呂氏春秋》的編撰,都被老夫以堂皇的借口拒絕了,少龍知道是什么原因嗎?”
少龍知道智者正以旁敲側擊的方法點醒自己,謙虛道:“干爹請說。”
鄒衍笑道:“還是第一次主動喚我作干爹,會否有點不慣呢?”
項少龍尷尬一笑時,鄒衍續道:“呂不韋絕非肯听人說話的人,他雖看似賢下士,事實上有人都只是他的工具,好去完成心中的美夢。以《呂氏春秋》為例,他只是希望反映出個人的想法吧了。”
項少龍雖曾听李斯說過有關這給小盤參考的古代百科全書的內容,但只是水過鴨背,怎都記不牢,順口問道:“他那一套究竟行不行得通呢?”
鄒衍不屑道:“什么‘德治仁政’為主、‘刑賞’為輔,還不是孔丘那不實際的一套。那是倒退,而非進步。只有進步,才可脫穎而出。秦國自商鞅以來,崇尚法治戰功,与呂不韋這一套可說是南轅不轍,將來定會出問題,少龍小心了。”
項少龍低聲道:“干爹果是高瞻遠矚,若我所料不差,呂不韋將來必出亂子,不得好死。”
鄒衍身子劇震,往他望來,沉聲道:“原來少龍早看出了此點,老扶是白擔心了。”
項少龍暗歎一聲,正是因為知道未來的發展,才使自己享受不到眼前的富貴榮華,命運還是不知道的好。
雪愈下愈大了。
次晨呂不韋召了他到相國府去,在書內接見他,劈頭便道:“待會少龍和我到宮內見大王。唉!我為你推搪了十多天,差點給姬后怨死了。”接著正容道:“姬后雖對你頗有感,但記著千万不要沾上她半根手指,否則連我都護你不住。”
項少龍苦笑道:“相國放心好了!”
呂不點頭道:“我也相信你把持得住,只因于關心,才忍不住提上一句吧!”
沉吟半晌后道:“我決定了親自出征東周,以蒙驁為副將,少龍抵達韓境時,東周應已云散煙消,正式結束了周室的統治。由這刻開始,就是群雄爭霸的局面了。”
頓了頓續道:“孝死一死,趙國權力落入韓晶和郭開手內,政局不穩,我要重新部署策略,好把握這個机會。陽泉君授道之日,就是我大秦開展霸業之時,所以少龍定要在這之前為我穩住六國,若因滅周而惹得六國聯手,對我便大大不利了。”
項少龍暗歎一聲,眼前若對呂不韋不利,就等若對他不利,暫時來說他和烏家的命運,已和呂不韋挂了勾,若有禍,必受株連。假若陽泉君能成功改立成,連朱姬和小盤都要沒命,惟有點頭答應。
且再加思量,六國的統治階層中誰不是自私自利,損人利己之輩,与他們講仁義,只是自討虧吃吧了。
呂不韋雙目閃著銳利的精芒,思索著道:“此行除了在上趟有面具掩護相貌的人外,必須全數換過新人,否則只要有一個人被辨認出來,就會給聯想到你乃董馬痴,徙使事情更為复雜。幸好人手方面不成問題,我會由家將里撥一批忠貞不貳和劍法超凡的高手作你親隨,配以一隊千人的精銳騎兵,足可應付旅途的凶險。肖月潭亦會同行為你打點。”
項少龍心中檁然,在某一角度上看,這些來自呂不韋的心腹家將,亦成了監視他的眼線。心中一動道:“呂相可否在隨從名單上,加上李斯先生呢?”
呂不韋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遲疑片刻才道:“既然少龍有此提議,便如你所請吧!好了!現在我們入宮見大王吧!”
表面雖看不出什么來,但從他略有遲疑的態度看,呂不韋其實是心中不喜。至于原因是他不喜歡李斯,還是不喜歡他項少龍自有主張,就很難肯定了。
透過車窗,咸陽變成了個純白色的美麗世界,雪花仍是永無休止地下著。
第一次下雪總是教人歡善,況且天气仍不太冷,有些小孩跑到街上來玩雪嬉戲,轉入咸陽宮的大道時,更看到有群年輕的女子擲雪球為樂,什么三步不出閨門的情況,在這時代完全派不上用場。可是漢代崇儒以后,女性才被自私的男人進一步壓制她們的自由。而在戰國時,若論開放程度,又要數這剛擺脫了蠻夷身分的秦國最厲害。
呂不韋沉默起來,兩人各有所思。
項少龍忽然想到呂不韋于此時出兵,實在大有深意。
風雪原為軍事行動的大忌,但對付東周這等弱小的國家,卻有兩大好處。
首先就是令人意想不到,由于有風雪掩護,可能兵臨城下東周君才知道是什么一回事。
其次轉眼隆冬,行旅絕跡,等若隔斷了消息,到六國知道此事時,已是事過情遷。就算早一步風聞消息,亦惟有望雪興歎,難施援手。
只由這策略去看,呂不韋這人是既大膽又好行險,將來反目成仇后,必須留神他這种性格,否則必吃大虧。
呂不韋到了秦宮,就像回到了自己的家內般,直入內廷。到了內外廷間的御花園才下車,不用通傳領路,在十多名身形彪悍的親衛簇擁下,大搖大擺朝后宮走去。
比之項少龍大半年前离秦赴趙時,呂不韋在秦宮的地位又大大提高了。
庄襄王那种重義崇情的性格,遇上呂不韋這心怀叵測的這野心家,不被他控制擺布,是沒有可能的。
回廊前方隱約傳來木劍交擊的聲音。
呂不韋臉上現出一個欣慰的笑容,道:“太子又在練劍了。”
項少龍看他神情,真想告訴他小盤并非他儿子,好看他會有什么反應。
回廊盡處,豁然開朗。
在兩座王宮的建筑物間,一個小廣場上,雨雪飄飛下,小盤正与另一名年紀相若的小孩以木劍對拚著。
在旁觀戰的除了庄襄王和朱姬外,還有秀麗夫人和王子成,此外就是十多名內侍宮娥、兩個看似是劍術教練的武士、和一位貌相堂堂的文臣。四周還滿布禁衛,气氛庄嚴肅穆。
庄襄王等未看到兩人時,呂不韋低聲對項少龍道:“太子練劍的就是王翦的儿子王賁,宮內同年紀的孩子里,沒有人是他的對手。”
項少龍心中一動,仔細打量這未來的無敵猛將,果是生得非常粗壯,樣貌精靈,有點和王翦相肖。行動進退間极有分寸,處處留有余地,若是三歲真可定八十,則這十二、三歲許的孩子這時便有大將之風了。
他仍不明白王宮內的情況,例如為何王賁竟能有此陪小盤練武的殊榮,不過此事應出自呂不韋的主意,是他籠絡王翦這新一代名將的手段。
此時庄襄王見到他們,欣然召他兩人過去。
項少龍看到庄襄王的歡喜神情,心生感触,好人是否永遠要吃虧呢?
庄襄王全心意厚待這把他扶作一國之主的大恩人,有否想過是正在養虎為患?
不過此時不暇多想,收拾心情,朝庄襄王走去。
“噗!”的一聲,小盤的木劍被小王賁掃得蕩了開去,空門大露。
小王賁收劍急退,跪倒地上,嚷道:“政太子恕小賁魯莽。”
小盤見到項少龍,那還有興趣打下去,竟懂得先上前扶起小賁,在他耳邊親熱地細語,只不知在說什么。
項少龍也不知應高興還是心寒,這未成人的小秦始皇,這時已懂得收買人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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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華陽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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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少龍和呂不韋趨前向庄襄王等施禮后,呂不韋呵呵笑道:“少龍尚未見過徐先將軍吧!”
這徐先是典型秦人的体格,高大壯碩,只比項少龍和呂不韋矮上少許,穿的雖是文臣的官服,但若換上甲胄,必是威風凜凜的猛將。
此人眼睛閃閃有神,只是顴骨嫌過高,削弱了他鼻柱挺聳的气勢,使人看上去有點不大舒服。年紀在三十許間,容色冷靜沉著,恰到好處地与項少龍客套兩句后,淡淡道:“聞太傅之名久矣,惜小將駐守邊防,今天才有机會見面。”
項少龍感到對方語气冷淡,說話前掠過不屑之色,對呂不韋亦沒有恭順之狀,心知肚明是什么一回事,也不多言。
朱姬尚未有机會說話,那姿色略遜她少許,而風情卻拍馬難及的秀麗夫人微笑道:“徐將軍乃我大秦名將,与王將軍和鹿公被東方諸國稱為西秦三大虎將呢!”
徐先連忙謙讓,神色間不見有何歡悅。
項少龍見狀,心中已有計較,但卻不知鹿公是何許人也。
這徐先似陽泉君和秀麗夫人的一党,但對呂不韋顯然沒有多大好感,連帶亦鄙視自己這只呂不韋的走狗,真是冤哉枉也了。
呂不韋表面對他卻非常尊重,笑道:“識英雄重英雄,不若找天到本相處喝杯水酒,好讓少龍能向徐將軍請益。”
徐先微笑道:“呂相客气了!”轉向庄襄王請辭告退,對呂不韋的邀請不置一詞就溜了。
項少龍暗對這不畏權勢的硬漢留上了心。
這時小盤扯著小賁來向這太傅請安,后者叩了頭后,歡喜地道:“爹對項太傅贊不絕口,不知項太傅可否在教政太子劍術時,准王賁在旁觀看。”
听得眾人都笑了起來,只有那成不屑地瞥了項少龍一眼后,再不看他,顯然听慣了身邊的人說他坏話。
這時忽有內侍到來,傅話說太后要見小盤。
庄襄王忙著小盤隨內侍見華陽夫人,小盤雖不情愿,亦是別無他法,悵然去了。
庄襄王向王后和愛妃交待兩句后,便与呂不韋和項少龍到書議事,這時項少龍才知道今趟入宮非是只談風月那么簡單。
在書分君臣尊卑坐好后,侍衛都退了出去,只剩下三人在內。
居于上首的庄襄王向席地坐在左下方的項少龍微笑道:“少龍确是情深義重之人,寡人雖想和你飲酒談心,但亦惟有耐心等候,現在精神好了點嗎?”
項少龍對他更生好感,他那种關心別人的性格,在戰國的君里,應是絕無僅有的了。連忙告罪謝恩。
呂不韋出奇地沉默,只是含笑看著項少龍。
庄襄王眼中射出回憶的神情,輕歎道:“寡人長期在趙作人質,命途坎坷,不過亦讓寡人体會到民間疾苦,現在當了國君,每天都在提醒自己必須体察民情,為政寬和。唉!寡人本不愿登位未久,便施征伐,不過呂相國說對,你若不犯人,人便來犯你。在這眾國爭霸的時代,唯一生存之道,就是以武止武。唉!”
項少龍心中一陣感動,暗忖若不是呂不韋的慫恿,庄襄王絕不會對東方用兵。而呂不韋之所以能把他說服,皆因東周約從諸侯,密謀滅秦。
無意間,自己幫了呂不韋一個大忙了。
呂不韋插入道:“這是無可奈何的事,東方諸國均有亡秦之心,絕不可任其凶焰日張。東周雖只擁有區區河南、洛陽、谷城、平陰、偃師、鞏和、縱氏七縣之地,卻擋不住了我們往東必經之路,我不亡他,他便來亡我,請大王明察。”
庄襄王嘴角泄出一絲苦笑,沒有說話,气氛沉重了起來。
呂不韋正容道:“一念興邦,一念亡國,大王在此事上,万勿猶豫。趁現在孝成剛身故,韓人積弱,實乃千載一時的良机,若平白錯過,實其禍無窮。”
庄襄王淡淡道:“這點寡人早明白了,滅周的事,相國放手去辦吧!”
轉向項少龍道:“寡人和呂相國商量過了,滅周的事,對韓桓惠王有著切膚之痛,空口話,休想能安他的心,不如省點气力,把目標放在其他各國處。寡人知道少龍才智過人,故此听你權宜行事。”
呂不韋提醒道:“五國中,燕趙正在交戰,自顧不暇,可以不理。其他三國,尤其齊楚兩國。我們必須說得他們相信滅周一事,只是自保,非是外侵的前奏。而齊楚兩國中,又以楚人較易對付。少龍可向孝烈示好,若能結成聯盟,是理想。政太子年紀漸長,亦好應為他定下親事,听說孝烈幼女生得花容月貌,只比太子長上兩、三歲,如能定下婚約,那就更能安楚人的心了。”
項少龍雖點頭應是,心中卻叫苦連天,這豈明著去害楚國小公主嗎?
而且這种睜著眼睛說謊話,目的又是去害對方,雖說自己不是純洁得從未試過害人,但以前卻都有著正确的理由和目標,例如擒拿趙穆,又或為了自保,不像現在這种主動出招的情況。
旋又安慰自己,田單、李園、信陵君、韓闖、龍陽君之輩,誰不是為了己國的利益,每天都在害人利己?
想到這里,不由苦笑起來。
庄襄王一直在留意他的神色,見狀歉然道:“寡人知道少龍英雄了得,非不得已,不愛施陰謀詭術,只恨在這非常時勢,你不坑人,人就來坑你,唉!有很多事寡人都不想做,可是卻仍不不為之。”言罷長長歎了一口气。
呂不韋皺眉道:“大王是否想到陽泉君哩?”
庄襄王臉上現無奈的神色,點頭道:“說到底他終是太后的親弟,當年若非有他出力,太后亦未必會視寡人為子,說動王父策立寡立為嫡嗣,現在寡人卻要對付他,太后定會非常傷心。”
呂不韋移出坐席,下跪叩首道:“大王放心,不韋定會小心處理此事,除非左相國真的謀反,否則不會先動干戈,說不定能把太后瞞過,不扰她宁和的心境。”
項少龍見狀惟有陪他跪伏庄襄王前,心中暗呼厲害,呂不韋能如此監貌辨色,投庄襄王之所好,難怪他能保持与這秦君的良好關系了。
他當然知道呂不韋正在說謊話,以他的手,必有方法迫得陽泉君作反叛變,只到時褫奪了陽泉君一切權力,殺不殺他已是無關痛痒了。
庄襄王果然龍顏大悅,著兩人平身回席,欣然道:“有呂相國這几句話,寡人放心多了。”
呂不韋向項少龍道:“少龍到此雖有一年多,但因留在咸陽的時間不長,所以未知目前情況,不過現在不宜為此分神,我已為你預備一切,三天后你立即動程赴魏,好配合我們征伐東周的大計。”
項少龍心中暗歎,答應了他。
此時有內侍來報,說太后華陽夫人要見項少龍,三人同感愕然。
項少龍在內侍的引領下,到了秦宮內廷東面的太后宮,步進太后所在的小偏殿時,赫然瞥見除小盤外,美貌与紀嫣各擅胜場的寡婦清竟陪侍在太后華陽夫人的右側,忙跪倒參見。
華陽夫人年在四十五、六間,華服襯托下更見容貴雍容,雖是美人遲暮,脂粉亦蓋不了眼角的皺紋,但仍可使人毫無困難地聯想當年受盡庄襄王之父安國君愛寵時,那千嬌百媚的風韻。
她右旁的琴清仍是那副冷漠肅穆,似對世上事物毫不關心的樣子,項少龍的到來,沒有惹起她半分情緒波動。
華陽夫人溫柔慈和的聲道:“太傅請起!”
項少龍一伙心七上八落的站了起來,茫然不知這改變了秦國命運的太后為何召見自己。只恭敬地府首垂頭,不敢無禮的与她對望。
令人不安的沉默后,華陽夫人柔聲道:“太傅請抬起頭來!”
項少龍正中下怀,仰面望往踞石階之上的華陽夫人,卻故意不看寡婦清和小盤。
兩人目光相触。
華陽夫人雙眸亮了起來,歎道:“如此人材,确是人中之龍,莫要以為我是以貌取人,有于中乃形于外,心直者眼自正,當年我見到大王時,便知他宅心仁厚,會是愛民如子女的好君主,遠胜先王原欲策立驕狂橫蠻的子,遂向先王進言道:‘妾幸得充后宮,可惜無子,愿得子楚立以為嫡嗣,以托妾身。’先王遂与我刻玉符,約以子楚為嗣。旁人卻以為我真是只因私利,豈知我實是另有深意。”
項少龍听得目定口呆,想不到華陽夫人是這么饒有識見的女中豪杰,而她亦選對了人。唯一問題是忽略了呂不韋這對統一天下有利,卻對奏廷不利的人物的存在。
華陽夫人道:“項太傅請坐。唉!三天后就是先王忌辰,所以哀家特別多感触,教項太傅見笑了。”
項少龍楞兮兮的在下首坐了下來,自有宮娥奉上香茗,偏殿一片安宁詳逸的气氛,外面是被白雪不住淨化著的天地。
琴清這充滿古典高雅气質的絕色美女,一直垂首不語,尤使人感到她不需任何外物,便安然自得的心境。
她像一朵只應在遠處欣賞的白蓮花,些許冒瀆和不洁的妄念,亦會破坏了她的完美無瑕。
到此刻項少龍仍弄不清楚華陽夫人為何召他來見。忍不住往小盤望去,后者正瞪著他,見他望來,微一搖頭,像是教他不用擔心的表情。
殿內靜得令人不想弄出任何聲響去破坏那气氛。
項少龍正縱目欣賞殿內雕梁畫楝的美觀環境時,華陽夫人輕輕道:“今趙哀家想見太傅,主要是想看看能給跟琴清齊名的紀才女看上眼的男人,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物,現在終得到了滿意的答案了!”
項少龍暗付原來如此,連忙謙讓。
一直沒有作聲的琴清以她那比出谷黃鶯更好听的聲音發言道:“紀小姐來此十多天了,琴清仍無緣一見,項太傅可否安排一下呢?太后亦希望可与紀小姐會面。听說鄒衍先生學究天人,若他也能抽空一行,琴清必竭誠款待。”
只听她可代華陽夫人說出邀請,可知她在太后宮的超然地位。
項少龍忍不住往她瞧去,兩人目光首次交触,這美女淡然不讓地与他對視著。
項少龍心中有气,微微一笑道:“只知琴太傅款待的客人里,有否包括鄙人在內呢?”
琴清呆了一呆,俏臉掠過一絲不悅,避開他的目光,,垂下頭去。
華陽夫人笑了起來,道:“項太傅勿怪清儿,自喪夫以后,清儿從不接触年輕男子。”
項少龍歉然道:“那真是多有得罪了,請琴太傅原諒則個。鄙人尚要回家准備出使外國一事,太后若沒有其他吩付,少龍告退了。”
華陽夫人神情一動道:“項太傅何時動程?”
項少龍說了后,華陽夫人沉思半晌道:“項太傅行程里有否包括楚國在內?”
項少龍醒起她原是楚國貴族,當年庄襄王初見她時,呂不韋便著他身穿楚服,以打動她的故國情怀。庄襄王由异人改名作子楚,亦為此因。忙表示會去楚國。
華陽夫人道:“這兩天我會使人拿點東西給太傅,太傅到楚后,請代我送給秀夫人,唉!若非身体支撐不了,我真希望能回楚一行。”
項少龍答應后,告辭离去,再沒有瞧琴清半眼。
才出殿門,走了十來步,小盤便從殿內追了出來,累得負責他安全的親衛气喘喘地追著來。
小盤向十多名親衛喝道:“站在里,不准跟來!”
眾衛果然全体立正,指頭都不敢動半個。
小盤發威后,若無其事扯著項少龍橫移入園林間,兩眼一紅道:“師傅!我殺了趙穆哩!不要怪責我,這是小盤最后一次喚你作師傅,以后都不敢了。”
項少龍正為未來秦始皇的威勢暗暗惊心,聞言一呆道:“你殺了趙穆?”
小盤出奇地忍著了熱淚,冷靜地道:“我在他耳旁說出了我是誰,殺他是為母報仇后,便一刀刺入了他心藏,項龍不是說過那處中劍便必死無救嗎?哼!他死時那惊异的樣子,真是精彩,娘應可死而目瞑了。”
項少龍暗冒寒气。
小盤离開邯鄲時不過三十歲,現在應是十四歲吧!不但有膽殺人,還清清醒醒地知道怎樣才可置人死地,雖說是對付殺母仇人,但他那种冷狠,和事后漫不經意描述經過的神態,确是教人心寒。
小盤見項少龍默默不語,還以為項少龍怪他,忙道:“太傅不用擔心,殺了他后,我投進母后怀里,哭著說我為她報了仇,包保沒有人怀疑,他們還以為我那么疼愛母后呢?”
項少龍是瞪目結舌,無以為對。
小盤低聲道:“但我真的很疼愛母后哩!”
項少龍這時才懂說話,道:“我們不要耽擱太久了,你父王、母后和相國都等著我們吃午膳呢……”
小盤一把扯著他衣袖道:“太傅!在你出使前,可否再來看我呢?”
項少龍點頭答應后,小盤才肯隨他离開太后宮。
項少返回烏府時,已是黃昏時分。
剛下馬車,下人便報上李斯來找他,正在偏廳等候,忙赶去見他。
一番客气,坐好后李斯感激地道:“今趟李斯能追附太傅驥尾,出使六國,全賴太傅提攜,李斯也不知該怎樣才可謝過太傅的恩德。唉!相國府的生活差點把我悶出了鳥來。”
項少龍想不到他會說粗話,失笑道:“李兄何用謝我,我要倚重李兄才真呢!且多清楚六國的布,李兄將來才更能大展抱負。”
李斯猶豫片晌,終忍不住道:“在下真是百思不得其解,為何太傅這么看得起李斯?根本連表現的机會都從未曾有過……”
項少龍笑拍著他的肩頭道:“我項少龍絕不會看錯人的,李兄收拾好行裝沒有?”
李斯老臉微紅,有點尷尬地道:“收到相國的命令后,在下便立即作好了一切准備哩!”
兩人對望一眼后,同時大笑起來,充滿知己相得的歡悅。
項少龍向這將來輔助秦始皇得天下的大功臣道:“相請不若偶遇,李兄不若留下吃餐便飯才走吧!”
李斯哈哈笑道:“來日方長,途中怕沒有机會嗎?”
項少龍知他為了避呂不韋的耳目,故不勉強。把他送往大門,順口問道:“李兄對目前咸陽的形勢清楚嗎?”
李斯低聲道:“上路后再和太傅詳談好了。”
看著他消失大門外的背影,項少龍涌起了股荒謬無論的感覺,李斯目前那怀才不遇的落魄樣子,誰猜得到他日后會是強秦的宰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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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心疲力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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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少龍把紀嫣然和鄒衍送到太后宮后,找到小盤和王賁,先著他兩人在那內廷側的練武場對打一回后,便要兩人同時向他進擊。
兩個小子大為興奮,舉起木劍往他攻來,倒也似模似樣,特別是小王賁,秉承乃父惊人的神力,武功根底又好,且愛行險著,錯非是項少龍,在不能傷他的情況下,确是很難應付。
此時項少龍橫移開去,躲過了小的一劍,劍勢吞吐,迫得小王賁急忙退,豈知他竟是假退,待項少龍格開小盤木劍時,倏地欺身而上,揮劍迎頭照著項少龍劈來。
項少龍叫聲“好”后,運劍迎架,“鏘”的一聲,小王賁給震得手臂酸麻,還想逞強時,項少龍舉起右腳,似欲出腳,嚇得小王賁跌退開去,收劍而立,一面憤然之色。
項少龍叫停后,笑向小王賁道:“小賁是气我不守規矩,竟出腳來踢你?”
小王賁嫩臉一紅,垂頭道:“小賁不敢!”
項少龍柔道:“假若你現在是對陣沙場,還能怪敵人腳來踢你嗎?”說到后一句,聲色轉厲。
小王賁猛地一震,扑跪地上,叩頭大聲道:“小賁受教了!”項少龍心中歡喜,大叫道:“那還不給我滾起來動手!”
小王賁倏地化跪為立,往前沖來,木劍當胸疾刺。
小盤亦大為興奮,由左側向他攻來。
項少龍一聲長笑,飛起一腳,正中小盤木劍鋒尖處,接著側身避過小王賁的凌厲攻勢,伸腳一勾,小王賁立時變作了倒地葫蘆,木劍脫手。
項少龍見小盤空門大露,運劍刺去。
眼看小盤要中招時,小王賁借腰力彈了起來,擋在小盤身前。
項少龍忙抽回木劍,定睛瞧著小王賁,淡淡道:“小賁想以血肉之軀來擋利劍嗎?”
小王賁昂然道:“爹曾教小賁,就算死也要護著太子。”
項少龍心中感動,微笑道:“若你剛才劍沒脫手,便可用劍來擋了,是嗎?”
小賁興奮地道:“太傅真厲害,爹從不懂得在比劍時踢我。”
項少龍失笑道:“怎可如此比較,來!讓我先教你們捱打的功夫。”
小盤記起以前給項少龍摔得東跌西倒的往事,一時忘形,喜叫道:“啊!那最好……”
見到項少龍眼中射出凌厲之色,連忙住口。
一陣掌聲由左方傳來,朱姬在一眾宮娥內侍簇擁下,盈盈而至,笑語道:“項太傅有空和我閒聊兩句嗎?”
項少龍望向因尚未能盡興,而致失望之情溢于臉上的小盤和小王賁,心中暗歎,點頭道:“姬后有此懿旨,少龍怎敢不奉陪呢??”
小盤和小賁兩人練劍的交擊和叱喝不住由廣場處傳來,項少龍卻和朱姬對坐御園的小亭里,宮娥內侍宮衛均遠遠避了開去。
每次對著這風情万种、騷媚在骨子里,又狡猾多智的秦國艷后,項少龍都有點不自然和緊張,要不住提醒自己規行矩步,抑制著某一种可使他万劫不复的沖動。而朱亦似在做著同樣的事。
他感覺到朱對庄襄王有著混雜了感激和愛的真摯感情,而自己与她之間,卻是另一种的刺激和情欲的追求,建立于兩人充滿傳奇的接触和交往中,那是被苦苦壓抑著的情緒,分外誘人。
朱姬淡淡地瞄了他兩眼后,輕歎道:“見你不到几天,你又要走了,真教人惆悵。唉!我該怎么感激你才行哩?你不但救了我兩母子,又為人家向樂乘和趙穆討回了公道。”
項少龍不敢望她,恭敬地道:“那是少龍的分內事嘛!姬后有命,完成不了的話,就是鄙人的失職。”
朱姬微嗔道:“連你也來和我耍這一套。現在人人都對我又敬又怕,若連你這知己也是誠惶誠恐,教我向誰傾吐心事,不韋已對我如避蛇蝎,你也要學他這樣嗎?”
項少龍歎了一口气道:“天下最可怕的地方,莫有過于宮廷之內了,姬后難道不曉得有人日夜都想取你們母子之位而代之嗎?”
朱姬嘴角飄出一絲笑意,輕描淡寫的道:“說到玩手段,我朱姬怕過來,項太傅放心好了。”
旋又“噗哧”笑道:“不要時常擺著一副防人家引誘你的戒備模樣好嗎?宮廷的生活有時雖悶了點儿,但只要看著政儿日漸成長,我就感到滿足快樂,其他一切都不介意了·”
項少龍暗忖再依循這方向聊下去,定不會有什么好事走出來,改變話題道:“現在究竟有那些人在覬覦王位呢?”
朱姬白了他一眼,沉吟片刻,才帶點不屑地道:“現在秦廷內沒有多少人對我兩母子看得順眼,主要是以高陵君和陽泉君為首的兩批人,其他不是給不韋收買了就是觀風之輩,我才不信他們能有多大作為。”
項少龍問道:“誰是高陵君?”
朱姬道:“高陵君就是嬴,大王的寶座本應是屬于他的,卻因華陽夫人的干預,改立了大王,嬴雖獲高陵,但受奸鬼杜倉的影響,一直含恨在心,四處散播不韋和大王合謀害死先王的謠言,意圖不軌,說到底不過是想自己當秦君吧了!”
烏府的主廳里,舉行了出使前最重要的會議。
烏應元首先道:“未來這一年,會是我們到咸陽后最艱苦的一段時間,不但少龍要出使六國,呂相亦要東征周室,相國府只剩下圖先座陣,恐怕撐不住大局,幸好這年來我打通了很多人事上的關系,只要低調一點,應可安然度過。”
滕翼向項少龍道:“剛才我們商量過了,烏卓大哥和烏果都要留下照料府務,好防有起事來,不致全無抗手之力。且在這段時間里,大部分人都遷到牧場去,好避開咸陽城的風風雨雨。”
項少龍道:“不若二哥也留下吧!二嫂臨盆在即,二……”
滕翼斷然打斷他道:“這事休要再提,此行表面雖看似凶險不大,但六國形勢詭變難測,要我留在這里,怎可安枕睡覺?”
听到“臨盆”兩字,眾人的神情都不自然起來,尤以烏應元為甚。
項少龍亦心中不舒服,自己不能令烏廷芳等怀孕一事,愈來愈成了個明顯的問題。
若在二十一世紀,他還可去驗出原因來,但在這時代,任何人都是一籌莫展。
烏卓歎道:“我不能隨三弟出使,确是遺憾,但又沒有其他方法,唉!”
陶方接入道:“你兩位兄長為你在家中挑出了十二名武技高明的人,作你的親隨,這批高手人人都能以一擋十,可成你的好幫手。少龍千万不要落單,很多人都恨不得把你拔除。听說陽泉君會派出高手,在途中行刺你,一來可拔掉他們的眼中釘,又可打擊呂相的威信,少龍千万要小心才好。”
項少龍頷首受教后,烏應元歎了一口气道:“少龍真要帶廷芳和倩公主同去嗎?”
陶方道:“那便把春盈等四人都一并帶去吧?好讓她們侍候三位少夫人。”
項少龍欣然答應了,這時才有閒情想到來自陽泉君的威脅。
烏應元道:“呂相剛和我商量過出使的事宜,呂相會撥出一批珍寶和三千黃金,供你送禮之用。我們則精挑百匹良驥,一批歌姬,另外再加三千金,足可夠少龍應付很多貪得無厭的人了。”
荊俊听得吁出一口涼气道:“這足夠我揮霍十世了!”
滕翼听到要送歌姬,面色沉了下去。
項少龍歎了一口气道:“送什么也沒有問題,但小婿卻怎也不慣以歌姬作禮物,岳丈大人可否收回此一項?”
烏應元微感愕然,瞪了他好一會后,才點頭道:“少龍既有此古怪想法,我也不勉強了。”
各人再商量了一會后,結束了會議。
紀嫣然剛好回來,正和烏廷芳趙倩兩女閒聊,談的是高傲冷漠的寡婦清。
不知如何,項少龍有點不想听到關于她的事。
婷芳氏的早逝使他愈來愈覺得感情本身實在是一种非常沉重的負擔。以一個來自二十一世紀慣于一夫一妻制的人來說,只是眼前三嬌妻已讓他享盡艷福,何況還有遠在大梁的趙雅和趙致。
夠了!
他再不想為情苦惱。
只希望扶助小盤登上王位,控制了秦國后,他可退隱園林,快快樂樂度過此生算了。
忽然間,他感到非常疲倦。
次日他起來后,到王宮去訓練小盤小賁兩個小子徙手搏擊的技巧,好讓他們在他离后可繼續練習。
雨雪在昨晚停了下來,天色放晴,這白色的世界美麗得使人目眩。
其他人或不會覺得有什么特別,但在他這來自另一時空的人來說,這些舖滿了積雪与古色古香的宮廷建筑,确令他心動神迷,不能自己。
過去像一個夢,眼前卻是活生生的另一個夢境。
他坐在亭內,呆看著小盤和小賁兩人拳來腳往,打得不亦樂乎時,身后響起了琴清甜美的聲音道:“唉!項太傅!政太子又耽誤時間了。”
項少龍嚇得從沉思里惊醒過來,回頭一看,只見琴清一身素黃的絲服,外罩一件雪白毛茸茸的長披風,神色平靜地瞧著小盤兩人。
項少龍忙站了起來,向她施禮道:“琴太傅早安,讓我立即把太子喚來吧!”
琴清眼光移到他處,襝衽回禮,搖頭道:“難得太子這么興高采烈,項太傅又遠行在即,讓他缺一天課好了。”
項少龍想到明天又要開始勾心斗角的生活,頹然坐了下來,淡淡道:“琴太傅請坐!”
琴清出奇地听話的在石桌另一邊坐了下來,輕輕道:“太子像對太傅特別依戀,有你在時他特別興奮,平時卻沉默得不像他年紀的孩子,總好像滿怀心事似的,真教人看得心痛。”
項少龍想起趙妮,心中一痛,說不出話來。
這時小賁已制著了小盤,但因不敢把太子擊倒,反被小盤摔了一跤,四腳朝天,小盤得胜,興奮得叫了起來。
項少龍大喝道:“過來!”
小賁敏捷地彈了起來,和小盤歡天喜地奔到亭前。
項少龍向小賁道:“你剛才明明占了上風,為何卻白白錯過机會。”
小賁尷尬地看了小盤一眼,垂頭道:“小賁誤了太子,會殺頭哩!”
小盤愕然道:“什么?誰要你讓我?”
項少龍失笑道:“那叫你是太子哩!不過只要依足我方法練習,絕不會輕易受傷。下趟你們近身搏斗時,可在地上加舖數層厚席,那什么問題都沒有了。練習前亦要做足熱身的動作,那就更万無一失,清楚了嗎?”
兩小子轟然應諾,又搶著去練劍。
項少龍回頭向琴清笑道:“孩子是最可愛的,不過只要想到有一天他會變成像我們般,再不懂以單純的方式去享受生命時,我就感到現實的殘酷了。”
琴清呆了一呆,沉吟半晌后道:“項太傅似乎很厭倦眼前的一切哩!”
項少龍大感触,歎了一口气,再沒有說話。
琴清反忍不住道:“琴清從未見過人敢以你那种態度和政太子說話,都是巴結都來不及的樣子。項太傅是否真不重視正掌握在手上的名位權力呢?”
項少龍心中暗惊,琴清似乎對自己生出了興趣,此情确不可助長。只不知是否通過昨天与紀嫣然的接触后,她對自己有了不同的看法。
想到這里,隨口應道:“人生不外區區數十寒暑,那理得這么多,想到對的事便去做,否則有何痛快可言。”長身而起,施禮道:“鄙人要回去收拾就道,琴太傅請了。”
琴清想不到他會主動告辭,有些儿手足無措地站立還禮。
項少龍走下小亭,才往小盤處走了兩步,琴清在后面喚道:“項太傅!”
項少龍愕然轉身時,琴清垂下螓首道:“那個關于一滴蜜糖的寓言确是精彩絕倫,琴清受教了,項太傅一路平安!”俏臉微紅,轉身盈盈去了。
項少龍心中苦笑,待會定要審問紀嫣然,看她向這与她齊名的美女,還泄露了他的什么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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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縱論形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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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呂不韋統領大軍,出征東周的前三天,以項少龍為首這使節團,在一千名精秦兵護翼下,离開咸陽,東渡黃河,踏上征途。
除了紀嫣然、烏廷芳、趙倩和滕翼、荊俊等外人,嫡系的烏家子弟只有十二人,但這些人無不身手高,人數雖少,實力卻不可小覷。
呂不韋方面除李斯和肖月潭外,還有精挑出來的三百名將家,這批人直接听命于肖月潭,幸好渾身法寶的人与項少龍到此刻仍是關系极佳,故不會出現指揮不靈的情況。
當然還有蒙驁的兩位小公子蒙武蒙恬,人年紀還少,對項少龍又非常崇拜,滕翼等都很疼愛他們。
負責領軍的是一名叫呂雄的偏將,屬呂不韋一族,表面上雖對項少龍畢恭畢敬,但眼神閃燦,項少龍對他的印象并不太好。既要共乘一舟,惟有虛与委蛇了。
比之上趟到趙國去,人數雖增多了,但項滕等反覺實力不大如前。
這天將入韓境,抵達洛水西岸。
河水曲折東流處,山岭起伏,風光怡人。
由昨夜開始,停了五天的雨雪又開始由天上飄下來,人人都披上毛裘斗篷,紀嫣然三女在雪白的毛裘里,更像粉妝玉琢的美麗洋娃娃。
她們因可以陪著上路,都心情開朗,不住指點著沿途的美景談笑著,春盈等四婢追隨身后。
一路上李斯都混在肖月潭的呂府兵將里,以免給肖月潭等看破了他和項少龍的特殊關系。
到了黃昏時分,他們在水和一片紅松林間的高地臨河結營,准備明早渡河。
呂雄派出了數百人伐木造筏,砍樹叱喝之聲,不時在樹林間響起來。
趁諸女去打點營帳,項少龍和滕翼兩位好兄弟,沿江漫步。
盡管天气嚴寒,但長流不休的水卻沒有結冰,天寒水暖,水气由河面升上,凝結在河畔的樹枝上,成為銀白晶瑩的挂飾,蔚為奇觀。
美景當前,兩人都不想說話。
踏足之處,腳下松軟的白雪咯咯作響,頭上則雪花飄舞,林海雪原,教人濾俗忘憂。
不覺下,走出了營地外河水上游處。
足響傳來,兩人轉頭望去,皚皚白雪中,李斯來了。
項少龍和滕翼對望一眼,均知李斯不會只來找他們閒聊的。
滕翼笑道:“冷嗎?”
李斯兩手縮入綿袍袖內,張口吐出兩團白气,來到項少龍側,看著漫天飛雪里銀白一片的天地,回首望向紅松林,道:“這些紅樹加工后极耐腐蝕,乃建筑和家具的上等材料,又含有丰松脂,可作燃燈之用。”
滕翼訝道:“我出身山野,知道此樹并不出奇,想不到李兄亦如此在行。”
李斯笑道:“行万里路胜讀万卷書,我自幼愛好四游學、尋朋訪友,問得多自然知得,滕兄見笑了。”
項少龍听他言談高雅,見多識廣,心中佩服,暗忖難怪他能助小盤統一天下,輕拍了他肩頭道:“讓我們再隨意逛逛!”
李斯欣然點頭,三人沿河而上。
滕翼指著挂滿樹上的冰雪道:“太陽高升時,枝梢滿挂的雪會如花片飄落,那將是難得見到的奇景。”
項少龍見李斯如若不聞,暗自沉吟,知他有話要說,誠懇道:“都是自家兄弟了,李兄有什么話,放心說出來吧!”
李斯微笑道:“兩位大哥均是識見高明的人,對六國興衰竟有什么看法呢?”
滕翼笑道:“李兄乃飽學之士,不若由你點醒我們這兩個粗人好了!”
李斯謙讓兩句后道:“兩位大哥請勿笑我,我這人最愛胡思亂想,但有一事卻想极也不通,就是現今齊、楚、燕、趙、魏、韓六國,除韓國一直落于人后外,其他諸國,均曾有盛极一時的國勢,兼且人材輩出,為何總不能一統天下呢?”
項滕兩人同時一呆,這道理看似簡單,打不過人自然難以稱霸,但真要作出一個答案,卻是不知從何說起。
李斯停下來,望著下方奔流的河水,雙目閃動著智慧的光芒,跌進了回憶里悠然道:“三年前某個黃昏,我在楚魏交界看到一個奇景,就在一口枯干了的井內,有群青蛙不知如何竟惡斗起來,其中有几只特別粗壯的,一直戰無不胜,到弱者盡喪后,它們終彼此于交手,由于早負傷累累,最后的胜利者亦因失血過多而亡。于是恍然大悟,明白六國就像那群井內之蛙,受井所限,又纏斗不休,結果盡敗死,這才動心到秦國一碰運气,當時我心中想到的是:只有秦國這只在井外觀戰的青蛙,才能成為最后的胜利者。”
項滕兩人無不點頭,這比喻生動地指出了秦國為何可后來居上,凌駕于他國的原因,正因她僻處西陲,未受過戰火直接摧殘。
李斯一直沒有展露才華的机會,這時說起了興頭,口若懸河道:“六國里最有條件成就霸業的,本是楚人。楚國地處南方,土地肥沃,自惠王滅陳、蔡、杞、莒諸國后,幅員廣闊,但正因資源丰富,生活优悠,民風漸趨糜爛,雖有富大之名,其實虛有其表,兵員雖眾,卻疏于訓練,不耐堅戰。”
滕翼點頭同意道:“李兄說得好,楚人是驕橫自恃,不事實務,歷代君王,均不恤其政,令群臣相妒爭功、或諂諛用事,致百姓心离,城池不修。”
項少龍想起李園和春申君,不由歎了一口气。
李斯續道:“若只以兵論,六國中最有希望的實是趙人,國土達二千里,帶甲數十万,車千乘、騎以万計,西有常山,南有河漳,東有清河,北有燕國。到趙武靈王出,不拘成法,敢于革新,胡服騎射,天下無人能敵,可是此后卻欠明君,空有廉頗李牧,仍有長平之失,一蹶不振,最是令人惋惜。就若井內之蛙,無論如何強大,只要有一個傷口流血不止,即成致命之傷。”
項滕兩人心中奇怪,李斯來找他們,難道就是要發表這些高見嗎?
滕翼道:“韓人積弱,燕人則北臨匈奴,后方夾于齊楚之間,現在雖繼四公子后出了個太子丹,仍是難有作為。剩下只有魏齊兩國,前者有信陵君,后者有田單,均是不世出的人材,李兄又有么看法?”
李斯傲然一笑道:“強极也只是兩只負傷的井蛙吧!”
頓了頓淡然自若道:“信陵君傷在受魏王所忌,有力難施;田單則傷于齊人的心態。”
項少龍想起他曾在齊國拜于荀子門下,心中一動道:“愿聞其詳!”
李斯背負雙手,往上游繼續走去。
項滕兩人交換了個眼色,均覺這落泊文士忽然間像變了另一個人般,有种睥睨天下的气概,忙跟在兩旁。
李斯完全不知自己成了主角,昂然仰首,深深吁出一口長郁心內的豪情壯气,道:“齊人最好空言闊論,嘿!說真的,在下也曾沾染了點這种習气。別的不說,只是稷下學士,便多達千人,要他們論政治,游藝講學,天下無人能及,但若要出師征戰,則誰都沒有興趣和本領。田單雖因勢而起,挽國家于將亡之際,可是事過境遷,那些只愛作空言者,誰都提不起爭霸的勁頭。”
轉向項少龍道:“太傅今趟出使諸國,目的在于化解他們合從之勢,若從齊國先入手,必能事半功倍,只要齊人龜縮不出,楚人那敢輕動干戈,齊楚既然袖手,趙人又与燕國纏戰不休,魏國還有可為嗎?”
項滕兩人恍然大悟,至此才明白李斯說了這么一番話的真正目的,就是指出此行的第一個目標,非是魏國而齊人。
他們雖急于要上趙雅和趙致會合,但事關重大,把私事暫放一旁,亦應沒有其么大礙。但這么一個轉變,各方面都必須重作一番的部署才行。
項少龍歎道:“李兄确是識見高明,項某人有茅塞頓開的感覺,便讓我們改道往齊,再到楚國,好完成大王交下的使命。”
三人再談了一會有關齊國的事,才回到營地去。
項龍立即把肖月潭和呂雄兩人召到主帳,說出了改道往齊事,卻故意不解釋理由。
肖月潭沉吟道:“既是如此,我立即派人先往齊國遞交文牒,知會此事,但趙國有別于韓,我們應否先打個招呼,好借道而行,但過門不入,徙招趙人之忌。”
這番話合情合理,項少龍倉猝決定改變行程,一時間那想得這么周詳,聞言不禁大感頭痛,難以決定。
現在趙齊交惡,他若如此明著去攏絡齊國,趙人不理,說不定晶王后把心一橫,派李牧來對付他們,那就糟透了。
呂雄面色微變,道:“呂相曾明令指示,此行先到之處,乃魏京大梁,行程早安排妥當,太傅這么說改就改,怕會影響策略和軍心,而且前途凶險難測,太傅可否打消這念頭呢?”不知是否過于敏感,項少龍隱隱感有點不大妥當,一時卻說不上來,沉吟不語。
肖月潭卻是站在他的一方,道:“將軍怕是誤會了相爺的意思了,相爺曾吩咐肖某,离開咸陽后,一切由太傅權宜行事,太傅改道赴齊,其中必有深意,呂將軍還是研究一下,看看如何作妥善安排好了。”
項滕均感愕然,想不到肖月潭對呂雄如此不留情面。
呂雄反應卻更奇怪,反堆起恭順之色,點頭道:“小將有點糊涂了,這就去找屈斗祁商量,等有了初步行軍部署,再來向太傅和肖先生報告。”言罷出帳去了。
肖月潭看著他离開,雙目現出不屑之色,冷哼一聲。
項少龍忍不住道:“肖兄似乎不大滿意此人哩!”
肖月潭歎了一口气,搖頭道:“我也不明白以呂爺的精明,為何要揀此人來負責領軍,這等只知諛媚弄巧之輩,德能均不足服眾,當年我和圖爺為呂爺奔走之時,他們這群呂氏族人,都不知廁身于那里,現在呂爺榮登相國之位,他們卻爭著來巴結邀功,相爺偏又重用他們。”
項少龍這才白他們間的關系。
如此看來,即使呂不韋之下,亦可大致分作兩個系統,一個是以圖先和肖月潭為首的家將派系,另一則是包括了呂雄在內的呂不韋本族之人,為了權力而致互相傾扎。
呂雄剛才提起的屈斗祁,是領軍的另一偏將,本身雖是秦人,卻是蒙驁的心腹手下,名雖為呂雄的副手,但在軍中的資歷威望,均非呂雄這被破格提的人能望其項背。
斗爭确是無處能免。
只是這小小一個千許人的使節團,情況已非常复雜。
肖月潭壓低聲音道:“少龍你為何忽然改變行程呢?是否怕陽泉君勾通了韓人,在路上伏擊我們?”
項少龍倒沒有想及這方面的問題,亦知剛才和李斯密話,這位老朋友定會大感不舒服,乘机道:“這只是原因之一,剛才我找到李先生,問了他有關齊國的形勢后,發覺齊人最易說話,這才改變主意,決定先往齊國。”
肖月潭欣然道:“原來如此,少龍真懂用人,李斯這人見多識廣,對天下形勢更是了若指掌,只可惜不為相爺所喜,未得重用。”
又微笑道:“現在我才明白少龍為何要指定李先生隨行哩!”
滕翼插入道:“呂雄這人靠得住嗎?”
肖月澤歎了一口气,道:“這個真是非常難說,基本沒有什么問題,此行若出了事,誰都不能免罪。”
頓了頓續道:“少龍是自己人,我也不怕坦白說出來,今趟在出使人選上,曾經發生過很大的爭拗,我和圖爺均力主由你出使,呂雄他們的呂氏一族,卻主張應由呂夫人的親弟弟諸萌擔當,只是相爺權衡輕重后,終采納了我們的意見,但已鬧得很不愉快了。”
項少龍暗付不揀我可最好了,但現在米已成炊,上了虎背,怨恨只是白費精神,陪著他歎了一口气,苦笑起來。
肖月潭誠懇地道:“我和圖爺都知少龍淡薄功名利祿,可是現在我們和以諸萌為首的呂家親族勢成水火,少龍至緊要為我們爭這一口气。”
項少龍這時才知道自己成了圖先一派爭取的人,更是啼笑皆非。
此時帳外忽傅來兵刃交擊的聲音和喝彩聲,大奇下,三人揭帳而出。
主營外的空地處,一身戎裝的紀嫣然,正与蒙恬互持長矛對打練習,好不激烈。
烏廷芳、趙倩、蒙武、荊俊和一眾親衛,則在旁吶喊助威,熱鬧非常。
紀嫣然雖占盡上風,可是蒙恬仍苦苦支撐,似模似樣。
滕均想不這十七歲許的小子如此了得,不由齊聲叫好。
蒙恬見項少龍在旁觀戰,精神大振,一連三矛,使得矯若游龍,挽回了少許頹勢。
紀嫣然倏地把對手的重矛橫拖開去,待蒙恬一失勢時,她便退了開去,矛收背后,嬌笑道:“假以時日,恐怕嫣然不是小恬的對手哩!”
蒙恬連忙施禮謙讓,令人大生好感。
足音響起,呂雄面有得色地領著一面忿然之色的屈斗祁,往他們走來。
三人交換個眼色,都知呂雄從中弄鬼,煽動了屈斗祁來作出頭的丑人。
兩人來到三人身前,正要說話,項少龍先發制人,微笑道:“這些日來,尚未有机會和屈偏將說話,請!”
轉身入帳。
屈斗祁微一錯愕,跟了入去。
呂雄想入帳時,卻給滕攔著,客气地道:“呂將軍對改道之事,必已胸有成竹,太傅有命,著本人与將軍商量,不若到本人帳內談談吧!”
呂雄無奈下,惟有隨他去了。
剩下肖月潭一人在拈須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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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草木皆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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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帳內。
兩人席地坐好后,屈斗祁緊繃著臉道:“太傅是否要臨時改變行程,未知是何緣故?”
項少龍暗忖連庄襄王都放手任自己去辦事,現在竟給你這么個偏將來質詢,可知自己在秦國軍方內沒有什么地位,充其量只是秦君的一個寵臣,呂不韋的親信而已。
忍著气道:“屈偏將有否听過陽泉君派人來對付的事呢?”
屈斗祁故作恍然道:“若是為了此事,太傅可放心了,蒙帥早有吩咐,所以這十多天末將一直放出偵騎,如有什么人跟蹤我們,保證逃不過我的耳目。”
項少龍微笑道:“屈偏將對今趟的行程,是否早便擬定了下來呢?”
屈斗祁亦是精靈的,聞弦歌知雅意,道:“雖是早定下來,但除了末將,領軍和太傅等數人外,連呂相都不知詳細規划,所以太傅更不用擔心這方面會出消息。”
項少龍很想說老子要怎樣就怎樣做,那到你來說話,終還是忍下了言口气,淡淡道:“只畏屈偏將手下里有一人是奸細,就沿途留下標記,讓敵人銜著尾巴追來,找尋适地點偷襲我們,特別在毗連韓境的地方,最是危險。”
屈斗祁若無其事道:“若是如此,改變行程也沒有用,他們大可在我們進入趙境前對付我,倒不若依照原定路線,打不過總逃得了。”
項少龍奇道:“屈偏將似乎很介意我改變行程,未知是何因由呢?”
這一著非常厲害,假若屈斗祁說不出原因,項少龍自可責他不從軍令之罪了。
屈斗祁微一愕然,雙目閃過怒意,冷冷道:“蒙帥既把太傅安危交由末將負責,末將自然以安全為第一個考慮因素了。”
項少龍心頭發火,冷笑道:“現在我實弄不清楚屈偏將和呂將軍誰是負責的人了?他剛剛才接了我的軍令,現在屈偏將顯然沒把我的吩咐放在眼內,屈偏將可解釋一下嗎?”
屈斗祁微微一震,知道項少龍動了真火,軟化了點,卑聲道:“末將怎敢不听太傅指示,只不過……”
項少龍耐煩地打斷他道:“明天我們便要渡河,你有派泅水過去察看嗎?”
屈斗祁一呆道:“木伐尚未做好,河水又那么冷……”
項少龍長身而起,到了帳門處,大叫道:“荊俊!”
正和蒙武運劍練習對打的荊俊走入帳來,道:“太傅有何分咐?”
項少龍道:“立即找几個兄弟,泅水過河看看對岸的情況,最緊要秘密行事,若有什么發現,千万不要惊動敵人,明白了嗎?”
荊俊欣然領命去了。
屈斗祁低垂著頭,但看神情卻是不滿之极。項少龍這么做,分明是指他辦事不力,最要命的這确是一個疏忽。
項少龍心中暗笑,今趟他們有備而來,其中一套法寶,就依照善柔的方法,制了一批防水皮衣,想不到這么快就派上用場。
本來他也想不到要探察對岸的動靜,一來因早先給肖月潭提醒,陽泉居說會借韓人之手殺害自己,此刻与這不尊重自己的屈斗祁針鋒相對,靈机一触,才想出這挫折對方銳气的方法。
既然有理都說不清,不若就以硬碰硬,教他屈服。
軍令不行,乃行軍大忌。
若屈斗祁或呂雄仍是陽奉陰違,索性憑襄王賜下的軍符,把兩人革職,改以滕翼代替,一了百了。
這時他再無興趣与此人糾纏下去,冷然道:“沒事了,屈偏將可繼續辦你的事,改道一事,除你和呂將軍兩人外,不得說予第三者知道,否則以軍法處置,明早我會告訴你采那條路線前進。”
屈斗祁一言不發,略施敬禮,怏然走了。
這時天剛黑齊。
主帳內,項少龍与妻婢們共進晚膳。
紀嫣然听罷他改赴齊國的因由后,惊异地道:“這位李斯先生确是識見不凡,對諸國形勢的分析一針見血,對齊人愛好放言高論的風气,更是透徹若神明,想不到相府有如此人物,少龍可否引介与嫣然一晤?”
項少龍知她性格,樂得有人陪她聊天,點頭道:“待會我便請他過來,与嫣然見面。”
紀嫣然欣然道:“不過更令我惊訝的是少龍你的眼光,竟憧得指名要求李斯生隨行。”項少龍暗叫慚愧,他那來什么眼光呢?
趙倩擔心地道:“可是項郎早派人通知了在大梁的雅夫人,著她們在那里候你,這樣先到齊楚,豈非至少要她們呆等一年半載嗎?”
項少龍苦笑道:“這是無可奈何的了。不過我使荊俊先生往魏國找她們,當我們由齊赴楚時,他們可和我們在途中會合了,至多是三月的光景吧了!”
趙倩一想也是,沒再說話。
這時夏盈為項少龍添飯,后者笑問她旅途是否辛苦。
另一邊的秋盈笑道:“小姐在咸陽時,每天都教導我們學習騎射,這點路算什么哩?”
烏廷芳笑了起來,得意地道:“有我這大師傅指點,這几個丫頭都不知變得多么厲害呢。”
帳外忽傳來扰攘人聲,接著滕翼的聲音在外響起道:“三弟出來一會!”
項少龍听他沉重的語气,心知不妙,忙揭帳而出。
外面空地處擠滿了人,呂雄、屈斗祁等全來了。
剛回來的荊俊興奮道:“太傅!我們擒了敵人回來,莫要怪我,剛上岸就面對撞上了這家伙在小解,是迫不得已才出手的。”
項少龍心中一檁,望往屈斗祁等眾軍將,人人面色凝重,屈斗祁更是臉有愧色。
由烏家十二名子弟組成的親衛團里的烏言勒和烏舒兩人,把一名綁著雙手,渾身濕透,冷得臉如死灰,身穿牧民裝束的漢子推到少龍身前,把他按跪地上。
滕翼沉聲道:“你是何人?”
那漢子嘴唇一陣顫動,垂頭惶然道:“小人鄧甲,只是韓國牧民,途經此地,為可要動粗把小人擒拿呢?”
仍是身穿水靠的荊俊道:“不要信他,這人身藏兵刃弓矢,絕非好人。”
滕翼將一把劍遞給少龍,道:“看兵器的形式,這人极可能來自燕國。”
在一旁默听的肖月潭失聲道:“什么?”
項少龍亦呆了一呆,想不到來敵竟与燕國有關,心中涌起古怪的感覺,沉吟半晌后下令道:“先為他換上干衣,由我親自審問他。”
烏言著和烏舒一聲領命,押著他去了。
項少龍向圍觀的軍士冷喝道:“你們還不給我去緊守崗位,兩偏將請留步。”又回頭對紀嫣然等道:“你們回到帳內等我。”
待空地處只剩下滕翼、荊俊、肖月潭、屈斗祁、呂雄五人時,項少龍淡淡道:“若這人真是燕國來的,我們便非常危險了。”
人人面色沉重,默然無語。
在昏暗的營燈掩映下,天上雪粉飄飄,气氛肅穆。
屈斗祁干咳一聲,跪下來道:“末將疏忽,愿受太傅罪責。”
呂雄迫于無奈,亦跪下來請罪。
項少龍心中叫妙,想不到誤打誤撞下,竟挫了兩人銳气,不過形勢險惡,亦快樂不起來,搶前扶起兩人道:“只要大家能衷誠合作,應付危難,這等小事本人絕不會放在心上。”
他也變得厲害了,言下之意,假若兩人不乖乖听話,絕不會客气。
兩人像斗敗了的公雞般,垂頭喪气地站著。
肖月潭道:“一切都待拷問了這鄧甲再說吧!不過我若是他,認就是死,不認反有一線生机,故怎也不會招供。”
滕翼微笑道:“這包在我身上,幸好天寒未久,待我到附近的地穴找找有沒有我想要的幫手家伙。”
言罷在眾人大惑不解下,出營去了。
果如肖月潭所料,鄧甲矢口不認。
項少龍深悉滕翼性格,知他必有辦法,阻止了屈斗祁等對他用刑,只把他綁在一個營帳內,派人守著。
未几滕翼著個布袋回來,里面軟蠕蠕,不知藏著什么東西。
坐在帳內的項少龍等都呆看著那布袋,只有荊俊明白,大笑道:“讓我去拿小竹簍來!”欣然去了
滕翼冷然入帳,向手下喝道:“拿他站起來!”
烏言著兩人忙左右把他挾持著。
鄧甲露出駭然神色,盯著滕翼舉在他眼前,不知是什么東西正蠕動其中的布袋。
屈斗祁道:“滕先生准備怎樣對他?”
滕翼毫無顧忌地探手袋里,熟練地取出一只毛茸茸的灰黑田鼠,遞到鄧甲面前笑道:“你招不招供?”
看著在滕翼手內正掙扎吱叫的大田鼠,連項少龍、肖月潭這等足智多謀的人都一頭霧水,不知他怎可憑這東西令鄧甲屈服?
鄧甲昂然道:“我根本只是個畜牧之人,有什么可招的?”
肖月潭冷笑道:“還想不認,你不但語帶燕音,且牧人怎能在這等情況下仍昂然不懼,你還想騙人嗎?”
鄧甲一听,才知露出破綻,硬撐道:“我根本不明白你說什么,若仍不信我是對岸鄧家村的人,可派人去一問便知。”
這時荊俊拿著竹簍回來了,嚷道:“快給他脫褲子!”
眾人齊感愕然。
烏言著等兩三下動作,鄧甲下身立時光禿禿的,盡露眾人眼下。
荊俊親自把竹簍口覆蓋在他下体處,以繩縈繞過他臀部縛個結實。
鄧甲駭然道:“你們想干什么?”
滕翼笑道:“很快你便會知道了。”向烏言著兩人吩咐道:“按他坐在地上!”
這時眾人心中明白,無不叫絕,感到這比毒打他一頓還要殘忍百倍。
滕翼揭起小竹簍另一端的蓋子,把田鼠放入竹簍內,再蓋好簍子。
里面立時傳來田鼠動的聲音,簍子和鄧甲同時抖動起來。
鄧甲尖叫道:“項少龍你好毒!”
呂雄蹲下來道:“鄧甲兄你怎知他是項少龍呢?”
鄧甲知說漏了口,不過這時已無暇辯駁,眼珠隨著籮子里田鼠的走動一起同時轉動著。
帳內諸人里,當然只有他一人“切身体會”到田鼠的動作了。
項少龍學呂雄般蹲在另一邊,拍拍他臉頰,柔聲道:“乖乖說吧!若證明你說了實話,我們走一段路后就放了你。”
滕翼冷然看著他正急速起伏的胸口,沉聲道:“這田鼠走累了,快要吃東哩,你不是想待到那時才說吧!”
荊俊笑道:“那時可能遲了,你愈快點說,你那生孩子和小解的家伙愈能保持完整。”
其實不用他們軟硬兼施,鄧甲早崩潰下來,一面恐怖神色,呻吟著道:“先把那東西拿出來再說!”
屈斗祁搖頭道:“你不說,那東西永遠都留在這小簍里。”
肖月潭笑道:“還不懂爭取時間?正蠢材?”
不知是否給抓了一記還是噬一口,鄧甲慘叫道:“小人招供了,今次是奉太子之命,快拿出來!”
項少龍知他完全崩潰了,向滕翼打了眼色,著他把田鼠出來。說實在的,他自己都很怕這小家伙,要他動手去,內心難免發毛。
滕翼搖了搖頭,喝道:“還不快說!”
鄧甲無奈下,立即以可能是拷問史上最快的速度,把整件事說了出來。
當滕翼把田鼠拿出來后,盡管天寒地凍,鄧甲仍是屎滾尿流、渾身被汗水濕透,可見“毒刑”如何厲害。
他的供詞,不但揭破了燕人的陰謀,還使項滕兩人弄清楚了當日在邯鄲外龍陽君遇襲的事。
原來燕國太子丹因廉頗圍困燕國京城,他只能苦守,無力解圍,惟有使出橫手,派手下著名家將徐夷亂率領三千勇士,沖出重圍,分散秘密潛入趙境,希望制造混亂,令趙人自動退兵。
于是先有刺殺龍陽君一事,敗后又把收買了的齊人殺死,好嫁禍田單。
此計不成,又另生一計。
太子丹這人交游廣闊,深謀遠慮,在各國均有被他收買的眼線,此時知項少龍出使魏國,立即通知藏在趙境的徐夷亂,著他設法扮作趙人襲殺項少龍。
要知項少龍代表的襄王,若他被殺,秦人怎也不會坐視不理,只要秦人對趙用兵,燕人京師之圍自解,這一著确是厲害。
徐夷亂亦是智計多端的人,在項少龍赴魏途上布下崗哨,等待机會。終決定了當他們明天渡河時,扮作韓軍乘虛偷襲。那時項少龍過河不成,又不敢深進韓境,惟有被迫轉往趙境,徐夷亂便可憑著优勢兵力、憑險伏擊,務要置項少龍于死地,使陰謀成功。
各人听到這事時,均眉頭深鎖。
這些燕人在別人地方行凶,全無顧忌,而他們此事又不敢惊動趙人和韓人,以免再橫生枝節,實在頭痛。
更兼除夷亂這批人外,說不定陽泉君的人又与韓人勾結來對付他們,以他們這過千人的浩蕩隊伍,在對方有心襲擊下,目標明顯,确是無處可逃。
若找有利防御之地筑壘防守,則成困獸之斗,結果什么地方都去不了,則更是不妥。
項少龍等人在帳外商量一會,一時間都想不出什么應付良方來。
屈斗祁提議道:“現在我們既知徐夷亂的人藏在對岸一處山頭,不若暗潛過去,摸黑夜襲,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肖月潭道:“這事太冒險了,我早听過此人之名,善用兵法,必會派人密切監視我,而且鄧甲失蹤一事,會惹他生疑,對方人數又是我們的三倍,這么做只等若送死。”
呂雄臉青唇白,顫聲道:“不若我們立即連夜离開,留下空營,到燕人發覺時,早追不及了。”
項少雖鄙夷此人,但他提出的确是唯一行之法,點頭道:“走是定要走了,但怎么走卻雖從長計議,這么上千人的隊伍,縱使行動迅速,但由于有大河阻隔,遲早會給他們追上。”
屈斗祁點頭道:“最糟是我們無論進入趙國又或韓境,都必須小心翼翼,派出偵騎探路,以避開趙韓之人,所以路線必然迂回曲折,行軍緩慢,以徐夷亂這等精明的人,必可輕易追上我們。”
一直默默不語的滕翼道:“我有一個提議,就是化整為零,兵分多路,如此敵人就不知追那一隊才好,我們逃起來亦靈活多了。”
眾人均靜默起來,咀嚼著他的說話。
項少龍斷然道:“這是唯一可行之法,就這么決定好了。”
雨雪愈下愈大。
荒野內的殺机亦更濃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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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松林遇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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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粉仍不住從天而降。
在暗黑的雪野里,這使節團全体動員,默默拆掉營帳,准備行裝。
項少龍和滕翼、荊俊、肖月潭、李斯五人和十二名烏家子弟伏在岸緣,察看著對岸的動靜。
黑沉沉的山林處,死寂一片,若非抓到鄧甲,又由他口中知悉了敵人的布置,真難相信有多達三千名心存不仇的敵人,正虎視眈眈地窺伺一旁。
肖月潭冷哼道:“為了解趙人之圍,燕人實在太不擇手段了。”項少龍心中暗歎,在這戰國的年代里,當權者誰不是做著這樣的事呢?
這時呂雄來報告道:“太傅!一切結束妥當,可以動程了。”
項少龍下了出發的命令。
一千秦軍遂分作兩組,每隊五百人,牽馬拉車,分朝上下游開去,風燈閃燦,活像無數的螢火虫。
紀嫣然諸女和三百名呂府家將,則悄悄摸黑退入紅松林內。
黑夜里,車行馬嘶之聲,不住響起,扰扰攘攘,破坏了雪夜那神圣不可侵犯的宁靜。
滕翼凝望對岸黑漆一片的山林,笑道:“若我是徐夷亂,現在必然非常頭痛。”
肖月潭沉聲道:“他會中計嗎?”
荊俊低聲道:“很快就會知道了!”
由于黑夜里難以認路,行軍緩若蝸牛,直至整個時辰后,兩隊人馬才分別遠去。
按照計划,二十天后他們會在趙韓間沁水旁的羊腸山會合,若等三天仍不見,就赴齊趙間另一大山橫龍岭去。
秦軍訓練精良,人人精擅騎射,加上人數大減,在這等荒野擺脫追騎,應是易如反掌。
滕翼低呼道:“有動靜了!”
只听對岸一處山頭异響傳來,足音蹄聲,接著亮起了數百火把,兩條火龍沿河分往上下游追去。
徐夷亂知道影跡敗露,再無顧忌了。
到火龍遠去后,項少龍道:“小俊你過河探察形勢,若敵人真的走得一個不剩,明早我們立即渡河。”
小俊一聲領命,率著那十二名烏家親衛,把早擺在岸旁的兩條木筏推入水里,撐往對岸去,李斯和肖月潭兩人也跟著去了。
項少龍和滕翼兩人輕松地朝紅松林走去。
燕人這著突如奇來的伏兵,确教他們手忙腳亂了好一陣子,不過現在事情終暫化解了。
項少龍正要說話,忽地目瞪口呆看著前方,滕翼亦劇震道:“不好!”
只見紅松林處忽地亮起漫天紅光,以千計的火把,扇形般由叢林邊緣處迅速迫來,喊殺聲由遠而近,來勢惊人。
兩人同時想起了陽春君派來對付他們的人,大惊失色下,拔劍朝遠在半里外的紅松林狂奔過去。
來犯者兵力至少有五千人,無聲無息地由密林潛行過來,到碰上了呂府家將布在外圍的崗哨后,才明目張膽狂攻過來。
打一開始,就把密林和上下游三面完全封死,就算他們想逃生,亦給大河所阻,全無逃路。
如此天寒地凍之時,若跳下河水里,還不是另一條死路嗎?
可見對方早存著一個不留的狠毒心態,且處心積慮,待至這最佳時机,才對他們痛下殺手。
殺聲震天,人馬慘嘶中,紀嫣然指揮著眾家將,護著烏廷芳、趙倩、春盈四婢和蒙家兩兄弟倉皇朝大河逃去。
若非林木阻格,兼之地勢起伏,又是夜深,使敵人箭矢難施,否則他們想逃遠點都不行。
不過被敵人迫至河邊之時,亦是他們喪命的一刻了。
數也數不清那么多的敵人由四方八面涌過來,呂府家將雖人人武技高強,臨死拼命又不顧身,但在我寡敵眾下,仍是紛紛倒地。
出林不久,春盈一聲慘叫,給長箭透背而入,仆斃草叢里。
烏廷芳諸女齊聲悲呼。
紀嫣然最是冷靜,拉著趙倩,高叫道:“快隨我來!”穿過邊緣區的疏林,往一個小丘奔上去”另一邊就是河旁的高地了。
她們身旁這時只剩下百多名家將,其中一半回頭擋敵,另外六十多人護著她們且戰且退,朝山丘沖去,只恨雪坡難走,欲速不能。
后方全是火把的光芒,把山野照得一片血紅。
橫里沖來十多名身穿獵民裝束的敵人,紀嫣然殺紅了眼,手上長矛橫挑直刺,連殺數人,沖破了一個缺口。
這時一人橫切入來,朝緊隨紀嫣然的趙倩一劍劈去,絕不因對方是女性而手下留情。
紀嫣然這時長矛剛刺入了另一敵人的胸膛,見狀救之不及時,護在她左翼的蒙恬倏地沖起,長劍一閃,那人早身首异處。
眼看快到丘頂,一陣箭雨射來,家將中又有十多人中箭倒地。
敵人緊緊追來,對中箭者均補上一刀。
秋盈腳下一絆,倒在地上。
夏盈和冬盈兩人与她情同姊妹,忙轉頭去把她扶起,就是那么一陣遲疑,一群如狼似虎的敵人攻破了他們的后防,涌了上來,一輪亂劍中,三婢同時慘死,教人不忍目睹。
烏廷芳等看得差點暈倒,全賴蒙武、蒙恬兩人護持著,才抵達丘頂。
余下的三十名家將憑著居高臨下之勢,勉強把敵人擋著,不過也撐不了多久。
這時項少龍和滕翼剛剛赶至,見不到春盈諸女,已知發生了什么事。
項少龍喝道:“快到大河去,荊俊在那里!”
烏廷芳悲叫道:“項郎!”早給蒙武扯著蹌踉去了。
紀嫣然尖叫道:“不要戀戰!”領著四人朝大河狂奔下坡去了。
滕翼早沖到丘頂,重劍大開大闔,擋者披靡。
項少龍則截著了十多名要窮追紀嫣然的敵人,大開殺戒,戰況慘烈至极。
以百計的敵人潮水般涌上丘來,只听有人大叫道:“項少龍在這里了!”
項少龍剛劈翻了兩名敵人,環目一掃,見到敵人紛紛由后方涌來,身旁除滕翼外,己方的人死得一個不剩,知道若不逃走,只有到閻皇爺處報到,大喝一聲,展開劍勢,硬闖到滕翼旁,叫道:“走!”
此時兩人身上均負著多處劍傷,滕翼會意,橫劍一掃,立有兩濺血倒跌,其他人則駭然后退。
兩人且戰且退,可是給敵人緊纏,欲逃不能。
眼看敵人由紅松林方面不住搶上丘來,項少龍叫道:“滾下去!”
一拉滕翼,兩人一個倒翻,由丘沿翻下斜坡,滾下了去。
幸好落了數天大雪,積雪的斜坡又滑又軟,剎那間兩人滾至丘底的雪地處。
敵人發狂般由丘上追下來。
兩人剛爬起來,滕翼一個踉蹌,左肩中了一箭。
兩邊又各有十多名敵人殺至。
項少龍拔出飛針,連珠擲出,那些人還不知是什么一回事時,已有六、七人中針倒地,其他人駭然散了開去。
忽然火光暗了下來。
原來雪坡极滑,不少持火把者立足不穩,滾倒斜坡處,火把登時熄滅。
滕翼伸手往后,抓著長箭,硬是連血帶肉把箭拔了出來,橫手一擲,插入了左后方一名敵人的咽喉里。
由于有甲胄護体,利箭只入肉寸許,不及內髒,否則這一箭就要教他走不了。
趁著視野難辨的昏黑,兩人再沖散了一批攔路敵人,終脫出重圍,往大河奔去。
無數火把的光點,由后面三方圍攏過來,喊殺聲不絕于耳。
剎那間兩人到了岸旁高地處,荊俊扑了過來,大喜道:“快走!”
領著兩人,奔下河邊去。
這時載著紀嫣然等的木筏剛剛离岸,另一個木筏正等待著他們。
三人跳上筏子,立即往對岸划去。
當兩只木筏到了河心時,敵人追至岸旁,人人彎弓搭箭,往他們射來。
十二個烏家子弟兵筑成人牆,揮劍擋格勁箭。
慘叫連起。
其中一人中箭倒在項少龍身上。
項滕一聲悲呼,大叫道:“蹲下來!”
兩筏上又再有三人中箭。
筏子終离開了敵箭的射程,到達彼岸。
敵人雖叫囂咒罵,卻是無可奈何,想不到在這种一面倒的形勢下,仍給他們逃掉。
項少龍剛跳上岸,烏廷芳搶天呼地的扑入他沾滿鮮血的怀內。
荊俊忽地慘叫道:“三公主!”
項少龍劇震望去,只見趙倩倒在紀嫣然怀里,胸膛透出箭鋒,早玉殞香消。
(缺數段)
荊俊這時匆匆穿林來到這隱蔽的林中墓地處,焦急道:“東南方有敵人出現了,除了陽泉君的人外,還有韓人的兵馬,人數約達五百人,還帶著獵犬,我們得快走了。”
項少龍心中填滿悲痛,茫然道:“到那里去?”
滕翼道:“往羊腸山盡是平原河道,我們沒有戰馬,定逃不過敵人的搜捕,唯一之計,就是攀山到荊俊原居的荊家村,在那里不但可取得駿馬干糧,還可以招來些身手高明的獵人,增強實力,我和荊俊熟悉路途,應可避過敵人。”
項少龍勉力振起精神,目光投向紀嫣然、烏廷芳兩位愛妻,以及蒙家兄弟、肖月潭、李斯、荊俊、滕翼和余下的八名烏家子弟兵,斷然道:“好!我們走,只要我項少龍有一天命在,陽泉君和他們的同党就休想有一天好日子過。”
日夜過路。
二十五天后,歷盡千辛万苦,捱饑抵餓,終于到達了荊家村。
在雪地獵食确是非常困難,幸好滕翼和荊俊都是此中能者,他們才不致餓死在無人的山岭里。
途中有几次差點被追兵赶上,全憑滕荊對各處山林了若指掌,終于脫身而去。
到得荊家村時,連項少龍和滕翼這么強壯的人都吃不消,更不用說肖月潭李斯和烏廷芳這嬌嬌女了。
幸好這時人人練武擊劍,身子硬朗,總還算撐持得住,但都落得不似人形,教人心痛。
荊家村由十多條散布山的大小村落組成,滕翼一直是村民最尊重的獵人,這里的小伙子無不曾跟他學習劍騎射,見他回來,都高興极了,竭心盡力招呼他們,又為他們四出探查有沒有追兵。
休息了三天后,眾人都像脫胎換骨地精神奮發,重新生出斗志和朝气。
時間确可把任何事情沖淡,至少可把悲傷壓在內心深處。
這天眾人在村長的大屋內吃午膳時,滕翼來把項少龍喚出屋外的空地處,三十八名年青的獵人,正興奮地和荊俊說話,見他兩人出來,立即肅然敬禮,一副等挑選檢閱的模樣。
項少龍低聲道:“二哥給我拿主意不是行了嗎?”
滕翼答道:“讓他們覺得是由你這大英雄挑揀他們出來不是更好嗎?”
接著歎了一口气道:“他們本非荊姓,整條荊家村的人都是來自世居北方蠻夷之地的一個游牧民族,過著与世無爭逐水草而居的生活,只因趙國不住往北方擴張,北方又有匈奴肆虐,他們才往南遷來,經過了百多年定居這里,但又受韓人排擠,被迫改姓,所以他們對趙韓均有深刻仇恨。”
這批年輕獵手人人面露憤慨神色。
荊俊道:“我們這里人人習武,不但要應付韓兵的搶掠,還要對抗馬賊和別村的人侵犯。”
滕翼道:“這批人是由村內近千名獵手中精挑出來,若再加以訓練,保證不遜于我們烏家的精兵團。”
項少龍問道:“你們愿意追隨我項少龍嗎?”
眾獵手轟然應諾。
項少龍道:“那由今天開始,我們禍福与共,絕不食言。”
眾人無不雀躍鼓舞。
回屋去時,滕翼道:“我們明天便起程到橫龍岭去,不過我們文牒財貨都丟失在紅松林內,這樣出使似乎有點不大妥當。”
項少龍黯然道:“那些還是其次了。”
那晚凄慘痛心的場面,以及強烈的影象和聲音,再次呈現在他們深刻的回憶中。
烏廷芳尖叫著惊醒過來,淚流滿臉。
項少龍忙把她緊摟怀內,百般安慰。另一邊的紀嫣然醒了過來,把窗漏推開少許,讓清冷的空气有限度地注進房內。
烏廷芳睡回去后,項少龍卻睡意全消,胸口像給大石梗著,提議道:“今晚的月色不錯,不若到外面走走吧!”
紀嫣然凄然道:“芳儿怎可沒人伴她,你自己去吧!”
項少龍隨便披上裘衣,推門而出,步入院落間的園林時,只見一彎明月之下,肖月潭負手仰望夜空,神情肅穆。
項少龍大訝,趨前道:“肖兄睡不著嗎?”
肖月潭像早知他會出來般,仍是呆看著夜空,長歎道:“我這人最愛胡思亂想,晚上尤甚,所以平時最愛摟著美女來睡,免得專想些不該想的事,今晚老毛病又發作了!”
項少龍這時心情大坏,隨口問道:“肖兄在想什么哩?”
肖月潭搖頭苦笑道:“我想著呂爺,自從成了右丞相后,他變了很多,使我很難把以前的他和現在的他連起上來。”
項少龍苦笑道:“千變万變,其實還不是原先的本性,只不過在不同環境中,為了達到某一目標,便壓下了本性里某些部分,可是一旦再無顧忌,被壓下了的本性便會顯露出來,至乎一發不可收拾。這种情況,在忽然操掌大權的人身上至為明顯,完全沒法抑制,因為再沒有人敢管他或挫折他了。”
肖月潭一震往他望來,訝道:“听少龍的語气,對呂爺似沒有多大好感呢!”
項少龍知說漏了嘴,忙道:“我只是有感而發,并不是針對呂相說的。”
肖月潭沉吟片晌,低聲道:“少龍不用瞞我,你和呂爺是完全不同的兩類人,我可以完全信任你,但呂爺嘛?我和圖爺雖算是他心腹,可是對著他時卻要戰競競,惟恐惹恕了他。”
頓了頓又道:“而且他擴展得太快了,初到咸陽時,食客門生只有七百多人,現在人數已超過了五千,怎不能招秦人之忌,今趙我們松林遇襲,正是因此而來。”
項少龍想起了犧牲的人,一時無言以對。
肖月潭知勾起了他心事,再歎了一口气道:“我們可說共過生死,所以不該說的也要說出來,以少龍這种重情義的性格,將來必忍受不了很多呂爺做出來的事,你明白我意思吧!”
項少龍默然點頭。
為了小盤,注定了他將會成為呂不韋的死敵,這或者就是命運吧!
趙倩等的慘死,堅定了他助小盤統一六國的決心。
只有武力才可制止武力。
雖然達致法治的社會仍有二千多年的遙遠路程,但總須有個開始。
口中應道:“夜了!明天還要一早赶路,不若我們回去休息吧!”
肖月潭道:“你先回去吧!我還想在這里站一會。”
項少龍笑道:“那不若讓我們借此良宵,談至天明,我也很想多了解咸陽的形勢。”
肖月潭欣然道:“肖某當然樂于奉陪哩!”
那晚就這么過去了。
天明時五十多人乘馬出發,朝著橫龍岭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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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惊人陰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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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續赶了二十多天路后,橫亙于齊趙交界處的橫龍岭,終于矗然屹立在地平的邊緣處,起伏的峰頂全積了白雪。
一路上各人均心事重重,難展歡顏,再沒有剛由咸陽起程時的熱烈气氛。
偶有交談,都是有關如何隱蔽行蹤,或對追兵展開反偵察行動等計議。
走到半途時,巳甩掉了敵人的追騎。
肖月潭更是出奇地沉默和滿怀心事。
自那晚項少龍与他一夜傾談后,更感覺到他有些事藏在心里,難以啟齒。
不知是否敏感,愈接近橫龍岭,項少龍愈有心惊肉跳的不祥感覺。
昨晚他還做了一個夢,夢見趙倩和春盈四婢,人人打扮得花枝招展,笑臉如花,硬要來扯著他回咸陽去,惊醒過來時早淚流滿臉,心若刀割。
所以滕翼雖想多赶點路,項少龍卻堅持找了一個背山面臨平原的山丘扎營,爭取休息和思索的時間。
黃昏前,荊俊和他的荊家軍及蒙氏兄弟打了野味回來,架起柴火燒烤,為了避免暴露行藏,入黑后他們都不點燈或生起篝火,在這深冬時節,那是多么令人難以忍受的一回事。
目的地在望,荊俊等年輕的一群,都興奮起來,三三兩兩地聊著。
紀嫣然、烏廷芳兩人則躲在帳內私語。
肖月潭拉著李斯,到了靠山處一個小瀑布旁說話,神色凝重。
滕翼和項少龍兩人呆坐在營旁一堆亂石處,看著太陽緩緩西沉下去。
忽然李斯走了回來,請兩人過去。
項滕兩人對望一眼后,心中都打了個突兀,隨李斯到了肖月潭處,后者凝視著匹練般由山壁瀉下的清泉,雙目隱泛淚光。
李斯搖頭歎了一口气。
連滕翼這么有耐性的人,亦忍不住道:“都是自家人了,肖兄有什么心事,為何不直接說出來呢?”
肖月潭深沉地吁出一口气,看了看項滕兩人,滿怀感触地道:“那晚我不是告訴少龍,我最愛胡思亂想的了,只恨我愈想下去,愈覺得自己不是胡思亂想,而且‘是与否’的答案就在那里。”
猛地伸手,指著遠方的橫龍岭。
項少龍和滕翼全身劇震,手足冰冷。
李斯喟然道:“剛才肖老找著在下對紅松林遇襲一事反覆推研,發覺了很多疑點,最后得出了一個非常令人震駭的結論,恐怕我們都成了呂相國的犧牲品了。”
項滕兩人對望一眼,均看出對方眼中駭然的眼神。
肖月潭道:“其實今趟出使,應是一份优差。六國根本一直在互相傾軋,更加上最近齊楚謀趙一事,怎也難以聯成一气,所以出使一事只是多此一舉,何況呂爺正竭力培養自己的族人,更不應放過這大好的讓族人立功机會,反平白送了給少龍。唉!有很多事本來都不應放在心上,但現在出了岔子,細想下去,就發覺許多不尋常的地方了。”
滕翼的臉色變得無比蒼白,沉聲道:“我一直不明白敵人對我們的突襲在時机和形勢上為何掌握得如此無懈可擊,剛好是呂雄和屈斗祈兩隊人馬及燕人离開后,我們的戒備松懈下來的一刻,盡管他們不斷有人偵察我們,但在那等雪夜里,怎能如此清楚地知道我們會藏在林內呢?所以定有內奸。”
項少龍只感頭皮發麻,脊骨生寒,深吸一口气,才壓下波蕩的情緒道:“這樣做,對呂相有什么好處呢?我們都是他的人,還有三百個是由他挑選出來的家將,若蒙恬和蒙武都喪命,蒙驁豈非悲痛欲絕嗎?”
肖月潭舉袖拭去眼角的淚漬,歎了一口气道:“我肖月潭跟了呂爺足有二十年了,最明白他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性格,做生意如此,爭天下亦是如此。”
頓了頓反問道:“假設真是陽泉君遣人做的,對他有什么好處呢?”
這個原本直接簡單的問題,此刻說出來,卻是沒有人可以答他。
庄襄王一直念著陽泉君對他的恩情,所以封了呂不韋作右丞相時,亦把左丞相之位留了給他,更阻止呂不韋去對付陽泉君。
假若項少龍等被人襲殺,由于事前早有風聲傳出陽泉君要對付他們,而死的又全是呂不韋的親信和家將,自然誰都不會怀疑是呂不韋自己策划的事。
庄襄王和朱姬兩人無不對項少龍非常寵愛,若相信陽泉君使人殺死項少龍,陽泉君那能免禍,連華陽夫人怕都保不住這親弟。
那時呂不韋就能一舉除去這心腹大患,獨掌朝政去。
誰人比他和庄襄王及朱姬的關系更密切呢?
肖月潭看著臉上再無半點血色的項少龍,沉聲道:“我所識的人里,沒有人比呂爺更懂玩陰謀手段,若此計成功,更可一石數鳥。”
接著激動地道:“首先他可以除去你項少龍,你實在太鋒芒畢露了,不但大王姬后對你言听計從,連政太子都對你特別依戀,后面又有家當龐大的烏家作你后盾,假以時日,說不定連呂不韋的光芒都給你蓋過。秦人最尊崇英雄,又重軍功,他們需要的是像你般智勇雙全的人,呂不韋怎能全無顧慮。”
他巳再不稱呂不韋作呂爺,而直指其名了,三人都体會到他心境上的變化,明白到他感覺被主子出賣的悲痛憤慨。
李斯接口道:“他還可迫蒙將軍因著愛子的慘死,而和他站在同一陣線對付陽泉君和他的同党,又可把精銳無敵的烏家子弟收為己用,增強實力。犧牲些家將親信,算得是什么一回事。今次同來的三百家將,全屬与圖管家和肖先生有多年關系的人,可算是老一輩家將的系統,他們的戰死松林,會令相府內呂族的勢力在此消彼長下,更形壯大。”
“啪!”
滕翼硬生生把身旁一株粗若儿臂的矮樹劈折了。
眾人默然呆對著。
心中的悲憤卻是有增無減。
他們全心全意為呂不韋辦事,卻換來這种下場和結果。
肖月潭道:“事實是否如此,很快可知道了,若真是呂不韋當貨物般出賣我們,在橫龍岭那邊等待著我們的,絕不會是呂雄或屈斗祁,而是那晚在紅松林襲擊我們的人。若我猜得不錯,必是由諸萌親自主持,如此才不怕會泄露消息,事后只要把這批有分動的人留在咸陽之外,就不怕有人知道了。”
項少龍回想起當日改變路線時,呂雄過激的反應,一顆心直沉下去。
李斯道:“諸萌此人极攻心術,給我們逃了出來后,還故意扮韓兵來追赶我們,教我們深信不疑是陽泉君与韓人勾結來對付我們,直教人心寒。”
滕翼出奇地平靜道:“三弟你還要出使齊國嗎?”
項少龍連苦笑都擠不出來,緩緩道:“現在我只有一個興趣,就要要證實這确是呂不韋的所為,再設法把諸萌殺死,讓呂不韋先還點債給我項少龍。”
次日黃昏時分,項少龍、滕翼、荊俊三人面色陰沉地由橫龍岭回來,喚了李斯和肖月潭到瀑布旁說話。
紀嫣然兩女亦知此事,參与了他們的商議。
不用說出來,各人均知道了結果。
李斯沉聲問道:“他們有多少人?”
滕翼道:“約有千許人,都換上秦軍裝束,還打著屈斗祁和呂雄的旗號,肖先生猜得不錯,這批人正是由諸萌率領,給荊俊認了出來。”
荊俊點頭道:“我還認出了几個呂族的人來,哼!平時和我稱兄道弟,現在卻是反臉無情。”
烏廷芳一聲悲呼,伏入紀嫣然怀里去,后者美目圓瞪道:“這筆賬,我們怎也要和呂不韋算個清楚。”
肖月潭歎了一口气道:“屈斗祁和他的人恐怕都完蛋了,這事自然賴在韓人身上,好堅定大王討伐韓人的心。經過了這么多年,肖某人到今天才醒覺一直在為虎作倀。”
李斯道:“這事怎也要忍他一時,我和肖老都可拍拍手便离開,但項太傅肩上還有個烏家,欲走無從,幸好大王和姬后都支持你,只要不撕破臉皮,呂不韋一時仍難奈你何。”
肖月潭道:“表面上,少龍你定要扮作深信此事乃陽泉君勾結韓人做的,瞞著所有人,包括呂不韋在內。然后韜光養晦,如此定能相安無事。到了時机适當,就把家業遷往邊疆遠處,看看這無情絕義的人怎樣收場。”
說到最后,咬牙切齒起來。
妃嫣然輕撫著烏廷芳抖顫的香肩,皺眉道:“可是現在我們應怎樣應付諸萌的人呢?若如此一走了之,豈不是教人知道我們巳起疑了嗎?還有小武和小恬兩人,若把事情告知蒙驁,呂不韋便會知道我們巳洞悉他奸謀了,以他現在每日都擴張著的勢力,要弄倒烏家和少龍,應該不會是件困難的事。”
滕翼道:“這個我反不擔心,我們先在布置,預備好逃路,再依照原定聯絡的方法,告知那些惡賊我們的位置。他們定會像上次般在晚上摸來襲營,我們就殺他們一個痛快淋漓,才返回咸陽去,正如少龍所說,先向他預取點欠債。”
荊俊由袖內取出一卷帛圖,上面粗略畫出了橫龍岭的形勢,其中三支旗,代表著敵人分布的形勢,指著其中一處谷岭道:“這處有一塊險峻的高地,三面都是斜坡,長滿了樹木,后面則靠著橫龍岭東南的支脈,离開諸萌處只有兩個時辰的路程,若我們在那里設置捕獸陷阱,又趁這几天陽光充沛,樹上積雪都溶掉的良机,取脂油涂在樹身處,以火攻配合,怎也可使諸萌栽一個大筋斗。”
滕翼指著后山道:“我們實地觀察過,只要預先設下攀索,可以輕易翻過山岭,由另一邊的平原迅速离去,肖兄和李兄兩人可偕廷芳和蒙家兄弟先在那里等候我們,亦好看管著馬儿糧秣。”
項少龍長身而起道:“就這么決定好了,現在最緊要是爭取時間,只要有數天工夫,我們就可要諸萌好看。”
夕陽終沉在野原之下,雪白的大地充滿荒涼之意。
銅鏡反映著太陽光,向著諸萌的營地,連續發出了一連串閃光,停下后隔了片時,又再如法施為,連續三趟后,項少龍才收起小銅鏡。
這是臨別時項少龍和屈斗祁呂雄兩人定下的聯絡手法,屈呂兩人看到訊號后,就應派人來找他們,現在當然不會有這种事了。
項少龍等三個結拜兄弟,領著八名烏家子弟和精擅野戰之術的三十八名荊氏獵人,帶備了大批箭矢,攀上后山,借著山石高崖的掩護,隱蔽好身体,靜待魚儿來上釣。
山下設立了五、六個零星分布的營帳,藏在坡頂的林內,若敵人由遠方高處看來,定難知道虛實。
看著太陽由中天緩緩下移,項少龍禁不住百感交集。
雖知和呂不韋遲早勢不兩立,但那猜得到事情會來得這么快呢?
想到庄襄王命不久矣,呂不韋將掌權達十年之久,他便一陣心悸,這么長的一段日子,他和烏家可以捱過去嗎?
這全要看朱姬這將來的太后了,只要呂不韋不敢明來,他就有把握應付他相府的家將兵團。
回咸陽后,他將會秘密練兵,并設法引進二十世紀的練鋼技術改良兵器。他以前從未認真想這方面的事情,現在為了自保,卻要無所不用其极了。
由這刻開,他將會和呂不韋展開明里暗里的斗爭,只要小盤地位穩固。就是呂不韋授首的時刻了。歷史上雖說呂不韋是自殺而死,但以呂不韋這种人怎肯自殺,說不定是由他一手包辦也大有可能。
他雖恨趙穆,但兩人打開始便站在敵對的情況下,不像呂不韋這么卑鄙陰險笑里藏刀,尤教人痛心疾首。
身旁的紀嫣然靠了過來,低聲道:“你在想什么呢?”
項少龍涌起歉意,歎道:“教你受苦了!”
紀嫣然柔聲道:“這算得什么呢?像你這种人,到那里去都會招人妒忌,嫣然在從你時,鄒先生早預估到有這种情況出現,嫣然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哩!”
項少龍輕擁著她,充滿感激之意。
這秀外慧中的姜女幽道:“當日我听你說過姬后曾多次單獨找你傾談心事,我便覺得很不妥當,現在呂不韋之所以能對大王和太子有這么大的影響力,全因有姬后在旁幫忙。她對你不尋常地示好,正促起了呂不韋殺你的動机,只有這樣,才可使姬后全心全意助他對付陽泉君和鞏固權力,這种事我看過很多了,誰不是這個樣子呢?”
頓了頓又道:“那晚我們到相府作客,呂不韋有几次看我們的眼神都很奇怪,嫣然對這方面最有經驗,那是妒忌的眼光。”
天地此時暗黑下來,一彎明月升上山頭,照得雪地爍爍生輝,橫龍岭積雪的峰岳更是透明如玉。
另一邊的滕翼看著下方的密林,低聲警告道:“來了!”
敵人像上趟般,由三面斜坡摸了上來,只是沒有亮起火把,完全沒有半點聲息,只是間有枝葉斷折的聲音,可見來者都是經驗丰富的好手。
項少龍等屏息靜气,勁箭都搭在弓弦上。
在這等居高臨下,又有山石掩護的地方,他們是立于不敗之地,問題只是能殲滅對方多少人吧了!
陷阱布置在營地四周,斜坡和丘上的林木均涂上了臨時榨取的松脂油,燒起上來,可不是鬧著玩的。
過了差不多整個時辰,枝葉斷折聲靜了下來,只有北風仍在呼嘯著。
滕翼冷笑道:“來了!”
話猶未巳,無數火把在丘綠處熊熊燃起,接著殺聲四起,以數百計的人往丘林內的營帳扑去,箭矢雨點般穿營而入,殺气騰騰。
接著卻是人倒慘叫之聲不絕于耳,營地四周的陷阱,都是由荊族獵人精心布下的,連猛獸都難以幸免,何況是人。
火把脫手拋飛下,樹木立時獵獵火起。
在北風勁吹中,火勢迅速蔓延。
下方的敵人亂成一團,不分方向。
項少龍一聲令下,十多皮火箭先射往高空,投往坡處的密林去。
大火波及了整個山頭,慘叫奔走的聲音不絕于耳。
項少龍等那還客气,涌起新仇,勁箭雨點般洒下去。
在火光里,敵人目標明顯,又無路可逃,涌上了丘頂,僥幸沒墮進陷阱的數百人,卻躲不過火燒和利箭貫体的厄運。
當整個山頭全陷在濃煙和火焰時,項少龍等也抵受不了,連忙借著預先布置好的攀索,由后山逃去。
總算稍舒了心中深刻的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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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返回咸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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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天后,終重返韓境。
先不要說項少龍現在對出使各國的事意冷心灰,根本所有財物和文牒均在紅松林一役失去了,又与秦軍斷了聯絡,這樣兩手空空去拜訪各國君主,只成天大的笑話。
這天安好營帳后,預備晚膳時,眾正奇怪不見了肖月潭,李斯气急敗坏地赶來道:“肖老病倒了!”
眾人大駭,不過此事早有預兆,肖月潭這几天滿臉病容,問他卻說沒有什么,到現在終撐不住了。
眾人涌入帳內,都嚇了一跳。
肖月潭面若死灰,無力地睜開眼來,苦澀笑道:“我不行的了!”
烏廷芳和一向与他友善的蒙家兄弟都忍不住流下淚來。
紀嫣然凄然道:“肖先生休息兩天,就會沒有事的了!”
要給他把脈時,肖月潭拒絕道:“肖某精通醫道,病況如何自會知道,我想和少龍單獨說几句話。”
眾人惟有黯然退出帳外。
到只剩下項少龍一個人時,肖月潭竟坐了起來,目光神滿气足,臉容雖仍是那种死灰色,但感覺上卻完全不同了。
項少龍目瞪口呆時,才醒悟到他是以易容術在裝重病,高興得一把抓著他的手,再說不出話來。
肖月潭歉然道:“真不好意思,累得廷芳都哭了,但不是如此,又怕騙不過小武和小恬。”
項少龍會意過來,低聲道:“肖兄准備不回咸陽了。”
肖月潭點頭道:“我再也不能忍受著以笑臉迎對那奸賊,他今趟是全心要把我除去,好削弱圖爺的勢力,以他呂族的人代之。但又不敢明目張膽這么做,怕人數他不念舊情。”由枕下掏出一個封了漆的竹筒,塞入項少龍手中道:“我詐死的事,除李斯、滕翼和龍少你外,只能讓圖爺一人知道。少龍請把這信親自交給圖爺,他看過便會明白,同時請他為我遣散家中的妾婢仆人,幸好我無儿無女,否則想走也很難辦到。”
項少龍想起自己亦沒有儿女的負擔,此刻看來,竟是好事而坏事了。
但听到這足智多謀的人語調蒼涼,回想起當年在邯鄲初會時的情景,不由滿怀感触,歎了一口气,廢然道:“肖兄准備到那里去呢?”
肖月潭微笑道:“天下這么大,何不能容身呢?我肖月潭還有些可出賣的小玩意,想要求一宿兩餐,應該沒有問題,總好過与虎同室。”
項少龍點頭無語。
肖月潭道:“我有了落腳處后,自會使人告知少龍。記著回去后,千万要裝作若無其事。陽泉君的野心雖給呂不韋夸大了,但本身亦非善男信女,借机除了他,應是好事,至于會牽連多少人,就非我們能控制了。”
頓了頓又道:“呂族的人里,若諸萌在橫龍岭一役果然喪命,那呂族將暫時沒有可成气候的人,只要他一天仍倚重圖爺,圖爺可照拂你們。記得回咸陽后立即引退,沒有必要,就不要見姬后和政太子,此乃保命之道。”
項少龍想起小盤,心中暗愁,他怎可完全置他不理呢?偏又不能把原因解釋給小盤听,怕他負擔不來。
肖月潭壓低聲音道:“今夜由你們掩護我秘密溜掉后,就把整個營帳燒了,說是我的遺命,少龍!小心點了。李斯在呂不韋眼中乃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回去亦不會有事。想不到此人才智學養均如此高明,异日將可成為你有力臂助。”
項少龍想起李斯异日朝拜相的風光場面,腦際又同時現出秦人征討六國,千軍万馬對陣交鋒的慘烈情況。
心中不禁涌起豪情壯气。
項少龍啊!你千万不能意志消沉,否則休想活著見那些場面了。
黯然神傷下,項少龍回到咸陽,呂不韋早接到消息,在城外迎上他們。
眾人都恨不得他肚皮處插上几刀,不過他身旁的百多名親衛,人人身型彪悍,非是易与之輩,顯見他在未知虛實的情況下,亦在防備他們。
同來的還有蒙驁,見到眾人垂頭喪气而回,屈斗祁、呂雄、肖朋潭、一千秦軍和三百相府家將影跡全無,大為訝异,不像呂不韋般是裝出來的。蒙武和蒙恬兩人脫難歸來,終是年幼,見到親爹立即扑下馬來,沖進了蒙驁怀里,哭著把事情說了出來,倒省去了項少龍不少工夫。
當說到橫龍岭一役時,呂不韋明顯地松了一口气,以為奸謀尚未敗露。
听到肖月潭的“因病逝世”時,呂不韋胸頓足地悲歎道:“此事我定會為月潭討回公道。”轉向項少龍道:“少龍!此事非你之罪,我立即和你入宮向大王面稟此事。”
若在以前,項少龍必會心生感激,這時當然是另一回事了。
各人分作四路,蒙驁向項少龍表示了衷心的感激,領兩子回府去了。
滕翼、紀嫣然、烏廷芳等逕返烏府。
李斯在几名呂不韋的親衛護送下,到相國府去。呂不韋則和項少龍并騎進宮。
蹄聲的嗒中,項少龍很想找些話穩住呂不韋,偏是心內只有滔天血仇,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呂不韋還以為他在擔心庄襄王會怪罪下,假言安慰道:“都是我不好,想不到有燕人徐夷亂這著伏兵,否則就不致教少龍落至這等田地,妻喪婢亡了,待我在府內精挑几個美女予你,以前的事,忘記它算了。”
項少龍的心在淌著血,道:“呂相万勿如此,是了!東周的事如何了?”
呂不韋立即眉飛色舞,昂然道:“區區東周,還不是手到拿來,在我提議下,大王已把東、西周故地合并為三郡,三川即河、洛、伊三條大河,還封了我作文信侯,負責管治此郡,食邑十万戶。”
頓了頓再興奮地道:“陽泉君此人當然不可放過,韓人与他勾結,亦是罪無可恕,現在再無東周妨礙阻撓,我立即便請大王對韓用兵,際此六國自顧不暇之時,盡量占領韓人土地,然后就輪到趙魏兩國了。”
項少龍暗暗心寒,肖月潭說得對,若論心狠手辣、陰謀手段,确沒有多少人是呂不韋對手。
說到這里,宏偉的宮門出現眼前。
項少龍歎了一口气,庄襄王對自己這么信任,自己偏要硬著心腸騙他,人生為什么總有這么多無可奈何的事呢!
庄襄王在后宮書內接見項少龍,听罷后龍顏色變,顯是動了真火,沉吟不語。
与小盤居于右席的朱姬悲呼道:“陽泉君如此膽大妄為,害得少龍痛失嬌妻,損兵折將,大王定要為他討回這筆血債。”
小盤亦雙目噴出怒火,緊握小拳,因他對趙倩有著母子姊弟般的深刻感情。呂不韋更以最佳的演技喟然道:“老臣一直都遵照大王吩咐,對左丞相抱著以和為貴的態度,怎知人心難測,縱使他對大王有恩在先,但大王對他已是仁至義盡,他竟敢如此以怨報德,唉!臣下真不知說什么話才好了。”
項少龍低垂著頭,以免給呂不韋看穿他心中鄙屑之意。
庄襄王再思索了半晌,朝項少龍道:“今次出使,所有殉難的人,家屬都得十兩黃金。唉!人死不能复生,少龍你最緊要節哀順變,先是婷芳氏病逝,繼而是倩公主遇害,寡人感同身受,少龍有什么請求,盡管說出來,寡人定會設法為你辦到。”
朱姬和呂不韋兩人忙向他打眼色,教他求庄襄王為他主持公道。
項少龍詐作看不見,下跪叩頭道:“少龍一無所求,只希望能暫時退隱出山林,好悼念亡妻。”
庄襄王、朱姬、呂不韋和小盤同感愕然,臉臉相覷,說不出話來。
朱姬心中升起异樣的感覺,蹙起黛眉,苦思原因。
她最清楚項少龍恩怨分明,怎會肯放過陽泉君呢?
呂不韋不知奸謀敗露,見他心灰意冷,反心中暗喜。
小盤則大感愕然,暗忖難道師傅不再理我了。幸好他最清楚項少龍對趙倩深刻的感情,故雖不開心,卻不怪他。
庄襄王還以為項少龍怕自己難做,故連大仇都擺在一旁,心中一熱道:“少龍先休息一下也好,但這事寡人絕不肯就此不聞不問,待會就去見太后,先向她打個招呼。”
朱姬失聲道:“大王千万勿如此做,太后雖不喜陽泉君,但說到底都有骨肉之情,若惊動了陽泉君,驀地發難,只會苦了百姓。”
呂不韋也离座叩頭道:“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大王請立即下令,由臣下指揮,把奸党一网打盡,為大王立威。”
庄襄王凝視著跪在座前的項少龍和呂不韋兩人,猛地咬道:“好!這事就交給相國去辦,但雖留左丞相一命,待我稟知太后后,再作定奪。”
呂不韋忍著心中狂喜,大聲答應了。
項少龍心中卻忖道:“好吧!現在即管讓你橫行一時,但終有一天,我要教你這大奸賊命喪于我這來自二十一世紀的人手里。”
回到烏府時,上下人人臉帶悲色,愁云籠罩。
陶方在大門處截著他,拉著他到了花園里,長嗟短歎,卻欲語無言。
項少龍大感不妥,顫聲道:“什么事?”
陶方搖了搖頭道:“趙魏間發生了很多事,雅夫人怕不會來了。”
項少龍一震道:“她不是死了罷?”
陶方苦笑道:“死倒沒有死,只不過和信陵君舊情复熾,這种水性楊花的女人,忘掉她算了。”
項少龍反放下心來,只要她是自愿的,他便不會怪她,
自認識她以來,她便一直是這种放蕩和多情的性格,信陵君無疑是個很吸引人的男人,只是想不到他們間發生了這么多事后,仍可走在一塊儿。
陶方的聲音又在耳旁響起道:“韓晶當上太后,掌握了趙國的大權,竟派人知會魏王,要他將趙雅處決,幸好龍陽君通知趙雅逃走,趙雅于是避到了信陵君府內,得他護著逃過了這難關,趙雅感恩圖報,暫時都不會离開信陵君。但她卻使人來告訴你,她真正愛的人只有你一人,希望你能体諒她。”
項少龍那想得到其中這么多曲折,龍陽君果是言而有信,比很多人都強多了,并不因他董馬痴“死了”而不照顧趙雅。沉聲道:“那趙致呢?”
陶方道:“放心吧!她早回來了,現正在府內。”
項少龍松了一口气,道:“我還以為是什么事,陶公剛才你的神色差點嚇坏了我。咦!為何你的臉色仍是那么難看?”
陶方頹然道:“翠綠和翠桐兩人听得三公主遇害,一起偷偷上吊死了,我們發現時,剛斷了气,身子仍是暖的。”
這几句話像晴天霹靂,轟得項少龍全身劇震,淚水奪眶而出,再看不清楚這殘酷無情的現實。
在內宅偏廳處,木無表情的項少龍把肖月潭囑托的信交給來吊祭趙倩和諸婢的圖先。
圖先一言不發,拔開活塞,取出帛卷,默攪著,神色出奇地沒有多大變化。
看罷立即把帛書燒掉,到成了灰燼時,淡然道:“這十多年來,我圖先從沒有把肖月潭當作下屬,甚至比親兄弟更要好。只是大家都心照不宣,沒有說出來,只有他辦的事,我才會放心。到了這种時候,他仍肯給我這一封信,我總算沒有錯交這好兄弟。”
項少龍歎了一口气,搖頭無語。
圖力瀟洒地一聳肩頭,若無其事道:“鳥盡弓藏,此乃古今不移的至理,共患難容易,共富貴則難若雪中送炭,我們這群老臣子,錯在知道太多呂爺的事,尤其關乎到他和姬后之事。其實在看這封信前,我已找李斯問清楚了一切,所以才一點不覺惊奇。”
項少龍才恍然,為何圖先能先表現得那么冷靜。
圖先冷然道:“呂不韋雖然厲害,我圖先又豈是好惹的人,諸萌到現在仍未回來,應是凶多吉少,呂雄則剛回來了。你小心點蒙驁,若讓他知道真相,以他剛直的性格絕藏不住心,徒教他給呂不韋害死。現在陽泉君被囚禁起來,株連者達万人之眾,秦國軍方大半人都巳向呂不韋投誠,若是明刀明槍,我和你也斗不過半個指頭。”
項少龍點頭道:“圖兄准備怎么做呢?”
圖力嘴角露出一抹冰寒的笑意,低聲道:“和你一樣,在等待最好的机會。”
哈哈一笑,舒盡了心中的憤慨,起身去了。
項少龍呆坐在那里,直至烏應元來到他旁下,才清醒了點。
烏應元歎了一口气道:“呂相教我來勸你,他正在用人之時,蒙驁將軍馬上要出征韓國,少龍肯做他的副將嗎?”
項少龍誠懇地道:“岳丈信任我嗎?”
烏應元微一錯愕,點頭道:“這還用說嗎?我對你比自己的親儿更信任。”
項少龍低聲道:“我每件事都是為烏著想,包括這次退山林,終有一天岳丈會明白小婿為何這樣做,但現在卻請千万勿追問原因。”
烏應元劇震下,色變道:“你有什么事在瞞我?”
項少龍虎目淚水泉涌,緩緩道:“岳丈不是想為烏爺爺在咸陽建一個風風光光的衣冠冢嗎?假若十年后我項少龍仍有命在,必可完成岳丈這心愿。”
烏應元目瞪口呆了好一會后,長長吁出一口气,點頭道:“我明白了!明天我們立即遷出咸陽,無論如何,我們岳婿之情,永不會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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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君恩深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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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趙返秦后,命運便不斷作弄他。
若非因婷芳氏的病逝,致心念一動下,要把烏廷芳和趙倩帶在身邊,后者就不用橫死,春盈等亦可避過大難,翠桐綠更不用以身殉主了。
當日在大梁,縱使在那么凶險的環境里,加上少許運气,他仍可保著這美麗的趙國三公主,可是在水旁的紅松林處,卻要她飲恨收場,說到底,就是他惊覺性不高,給呂不韋這陰謀家算中了一著。
他不能給呂不韋另一次的机會了,因為他根本消受不起。
七位青春煥發,正享受著大好花樣年華的美女,就這么一去無跡,仿如一場春夢。
他永遠都忘不了翠桐翠綠那比對起她們平時花容月貌,更使人感到有著惊心動魄,天壤云泥的可怖死狀!
來到牧場已有半年的時間,他的心境逐漸平复過來,絕口不談朝政,但暗中卻秘密操練手下的儿郎,全力栽培出一支人數增至五千人的古戰時代的特种部隊,他將以之扶助小盤登上王座,應付呂不韋的私人軍團。
這些戰士除原先由烏卓一手訓練出近三千人的烏家子弟,与及由邯鄲隨來的蒲布等人及荊族獵人外,新近更通過烏卓和滕,秘密由廣布于六國的烏氏族人和荊家村里再精選了一批有潛質的人來。
這五千人作了五軍,每軍千人,分別由烏卓、滕翼、荊俊、烏果和蒲布率領,平時以畜牧者的身分作掩飾,訓練集中在晚上進行,使他們精于夜戰之術。
課程主要由他和滕翼設計,不用說多是以前他在二十世紀學來的那一套,稍加變化后搬了過來。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有了紀嫣然的越國工匠,配合著項少龍這二十一世紀人對冶金的認識,制造出超越了當時代的优質兵器。
那時的劍多在三尺至四尺許間,過長便折斷,但他卻成功鑄造出長達五尺的超薄超長的劍,只是這點,已使這特种部隊威力倍增了。
烏應元又派人往各地搜羅名种,配出一批戰馬,無論在耐力和速度上,均遠胜過從前。
肖月潭說得對,有烏家龐大的財力物力在背后撐腰,确是別人不敢忽視的一回事。
項少龍本身曾受過間謀和搜集情報的訓練,深明知己知彼的重要性,于是挑數百人出來,進行這方面的訓練,由陶方這經驗老到的人主持。
經過半年的努力,他們已成了一個自給自足的秘密軍事集團了。
呂不韋不時遣人來探听他的動向,但由于有圖先在暗中照拂,當然查不出任何事情來。
日子就在這种表面相安無事,暗里則波洶浪急的情況下過去了。
這天陶方由咸陽回來,在隱龍別院找不到項少龍,在紀嫣然、烏廷芳和趙致三女的陪同下,赶到在拜月峰訓練戰士攀山越岭的項少龍處,向他匯報最新的情況發展。
項少龍和陶方返回營地,到了一個可俯瞰大地的石崖處說話。
陶方劈口便道:“蒙驁攻趙,連戰皆胜,成功占領了成臬和滎陽,王則取得上党。現在繼續對榆次、狼孟諸城猛攻。六人人自危,听說安厘王和信陵君拋開了成見,由信陵君親赴六國,務再策動另一次合從,應付秦國的威脅。”
項少龍色變道:“趙雅危險了!”
陶方微一愕然,不悅道:“這种水性楊花的女人,少龍還要理他嗎?”
他當然明白少龍的意思,現在真正操縱趙國的人,非是尚未成年的趙王而是晶太后,為著那有理說不清的情仇,品后說不定會列出處死趙雅的條件,才肯与信陵君合作。
項少龍默然手晌,沉聲問道:“趙人仍与燕國交戰嗎?”
陶方道:“燕人仍處于下風,廉頗殺了燕國名將栗腹后,燕人遣使求和,當然要給趙人占點便宜的了。信陵君此行,首要之務就是要促成燕趙的停戰。”
項少龍的臉色難看了,道:“信陵君出發了有多久?”
陶方知他仍是對趙雅念念不忘,歎了一口气道:“消息傳來時,信陵离魏赴趙最少有五個月的時間,若信陵君和韓品間有秘密處死趙雅的協議,我們怎都來不及救她了。”
項少龍一陣心煩意亂。
陶方道:“現在我們是自身難保,呂不韋的聲勢日益壯大,家將食客已達八千人,還另建比現在相府規模大了三倍的相府,左丞相一職更因他故意留難下,一直懸空,使他得以總攬朝政,加上捷報頻傳,現時咸陽誰不看他的臉色做人。”
項少龍暫時拋開了趙雅的事,道:“陶公今次匆匆赶來,還有什么事呢?”
陶方神色凝重起來,道:“此事奇怪之极,大王派了個叫滕胜的內史官來找我,召你入宮一見。所以我立即赶來通知你,看那滕胜神神秘秘的,內情應不簡單。”
項少龍的心打了個突兀,這時烏廷芳的嬌笑聲傳來道:“項郎啊!來主持公道,評評人家和致致誰才是攀山的能手。”
項少龍心中暗歎,這种与世無爭的生活,恐怕又要告一段落了。
項少龍和滕翼領著十八名手下,赶了一天一夜的路,第三天早上返抵咸陽城,立即入宮見秦王。
這十八人被滕翼稱為十八鐵衛,包括了烏言著和烏舒這兩個曾隨他出使的烏家高手在內,烏族占了十人,荊氏獵手占了六人,其他兩人則分別來自蒲布那伙人和紀嫣然的家將。
這十八鐵衛在嚴格的訓練下,表現出惊人的潛力,故能在五千人中脫穎而出,當上了項少龍的親衛,可見他們是如何高明,是特种部隊里的頂級精銳。
自紅松林一役后,各人痛定恩痛,均發覺到自保之道,惟有強兵一途,打不過都可突圍逃走。
庄襄王早有吩咐,禁衛見項少龍到來,著滕翼等留在外宮,立即把項少龍到書去見庄襄王。
庄襄王神采如昔,只是眉頭深鎖,略有倦容。
揮退下人后,庄襄王和他分君主之位坐下,閉門密語。
這戰國最強大國家的君主微微一笑道:“不經不過又半年有多了,寡人和姬后都不時談起來,前天早朝時,寡人忽發奇想,想著假若有少龍卿家在朝就好了。現在看到神采飛揚,盡洗當日的頹唐失意,寡人心中著實為你高興哩!”
項少龍听得心頭溫暖,權力使人變得無情和腐化這常規,并沒有發生在這气質高雅的人身上。
同時亦黯然神傷,皆因想起他命不久矣,但更奇怪好端端的,怎像生命已走到盡端的人。
這种种想法,使他涌起复雜無比的痛心感覺,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庄襄王點頭道:“少龍是個感情非常丰富的人,這從你的眼神便可清楚看到,你知否陽泉君三天去世,少龍的喪妻之恨,于得回公道了。”
項少龍愕道:“大王處決了他嗎?”
庄襄王搖頭道:“下手的是不韋,他以為寡人不知道,軟禁了他后,隔不了多少天便送上烈酒和美女給陽泉君,這人一向酒色過度,被寡嚴禁离府,更是心情苦悶,漫無節制,半年下來,終撐不住一命嗚呼!這樣也好,只有一死才可補贖他曾犯過的惡行。”
項少龍心中暗歎,他對陽泉君雖絕無好感,但說到底,陽泉君只是權力斗爭的失敗者,和呂不韋相比,他差得實在太遠了。
庄襄王不知是否少有跟人說心事,談興大發道:“以前在邯鄲做于時,以為可以返回陽,便再無苦惱,那知實情卻是另一回事。由太子以至乎現在當上了君王,不同的階段,各有不同的煩惱,假若真如右相國的夢想統一了天下,那种煩惱才真教人吃不消,只是我們大秦已這么難料理了。”
項少龍暗歎這些煩惱將是小盤的事了,想起秦代在各方面的建設,順口道:“小有小管,大有大管,不外由武力和政治兩方面入手,前者則分對外和對內,對外例如連起各國的城牆,防止匈奴的入侵,對內則解除六國的武裝,君以嚴密的監管,天下就可太平無事了。”
這些都不是項少龍意見,而是歷史上發生的事實。
庄襄王一對龍目亮了起來,興奮地問道:“那政治方面又該如何呢?”
項少龍背誦般隨口應道:“大一統的國家,自然須有大一統的手段,首先要廢除分封諸侯的舊制,把天下分成若干郡縣,置于咸陽直接管轄之下,統一全國的度量衡和貨幣,使書同文、行同軌。又再修筑驛道運河,促進全國的交通和經濟,久亂必治,大王何用心煩呢?”
庄襄王擊節歎道:“少龍隨口說出來的話,已是前所未的高矚遠見,這左丞相一位,非少龍莫屬了。”
項少龍劇震失聲道:“什么?”
庄襄王欣然道:“陽泉君終是名義上的左丞相,現在他去世了,當然要另立人選,寡人正為此煩惱,但又猶豫少龍是否長于政治,現在听少龍這番話,寡人那還會猶豫呢?”
項少龍嚇得渾身冒汗,他那懂政治呢?只是依歷史書直說,以解開庄襄王心事,豈知會惹來如此“可怕”的后果。忙下跪叩頭道:“此事万万不可,大王請回成命!”
庄襄王不悅道:“少龍竟不肯助寡人治理我國?”
項少龍心中叫苦,道:“大王和呂相說過這事了嗎?”
庄襄王道:“蒙大將軍剛攻下了趙人三十七城,所以相國昨天赶了去,好設立太郡,現在我大秦在東方有了三川和太原兩郡作据點,突破了三晉的封鎖,對統一大業最為有利。但不韋卿家的工作量亦倍增,少龍是少數被不韋看得起的人之一,有你為他分擔,他便不用這么奔波勞碌了。”
項少龍暗忖若我當上左丞相,恐怕要比庄襄王更早一步到閻皇爺處報到,正苦無脫身之計時,靈机一動道:“可是若少龍真的當上左丞相,對呂相卻是有百害而無一利呢?”
庄襄王訝道:“少龍你先坐起來,詳細解釋給寡人知道。”
項少龍回席坐好后,向上座的庄襄王道:“少龍始終是由呂相引介到咸陽的人,別人自然當少龍是呂相的人,若少龍登上左丞相之位,別人會說呂相任用私人,居心不良。況少龍終是外來人,以前又無治國經驗,怎能教人心悅誠服。”
庄襄王皺眉道:“但寡人心中,再沒有比少龍更适合的人選了。”
項少龍沖口而出道:“徐先將軍亦是難得人材,大王何不考慮他呢?”
他和徐先只有一面之緣,但因他不賣賬給呂不韋,所以印像极深,為此脫口說出他的名字。
庄襄王龍顏一動,點頭道:“你的提議相當不錯,但少龍仍否要考慮一下呢?”
項少龍連忙加鹽添醋,述說以徐先為左相的諸般好處,到庄襄王讓步同意后,才滿額冷汗道:“少龍有一個小小的提議。”
庄襄王道:“少龍快說。”
項少龍道:“呂相食客里有個叫李斯的人,曾隨少龍出使,此人見識廣博,极有抱負,大王可否破格起用此人呢?”
庄襄王微笑道:“這只是小事一件,我立即給他安排一個位置,少龍你真是難得的人,處處只為別人著想。”
項少龍心中暗喜,道:“那位置可否能較為接近太子,有此人作太子的近侍,對太子將大有裨益。”
庄襄王完全沒有怀疑他這著對付呂不韋最厲害的棋子,欣然道:“那讓他當個廷尉,負上陪小政讀書之責吧。是了!少龍去見姬后和小政吧!他們都很渴望見到你呢?”
項少龍暗謝了半年來一直被他怨恨的老天爺后,施禮告退。
才踏出門口,兩名宮娥迎上了來,把他帶往后宮去見朱姬。
項少龍明知見朱姬是不大妥當,但卻是欲拒無從。
到了后宮華麗的后軒,正凝視著窗外明媚的秋色時,朱姬在四名宮娥擁簇里,盈盈來到他對席處坐下,剪水般的美瞳滴溜溜的在他面上打了几個轉,喜孜孜地道:“少龍風采依然,我真是心中欣慰。”
四名宮娥退至一角時,項少龍苦笑道:“死者已矣,我們這些人仍有一口气在時,只好堅強地活下去。”
朱姬黯然道:“少龍,振作點好嗎?人家很怕你用這种語調說話。”
項少龍歎了一口气,沒有答她。
朱姬一時亦不知說什么話才好。
終由項少龍打破了僵局,問道:“姬后生活愉快嗎?”
朱姬欣然道:“少了陽泉君這小人在搬弄是非,不韋又干得有聲有色,政儿日漸成長,我還有何所求呢?只要項少龍肯像往日般宮內調教政儿,朱姬再無半絲遺憾了。”
項少龍被她誠懇的語調打動了少許,但同時想起壽元快盡的庄王和呂不韋這心怀不軌的野心家,不感交集,黯然道:“多給點時間我考慮好嗎?”
朱姬欣然道:“人家絕不會迫你,只希望你能振作點,有你助政儿,天下還不是他襄中之物嗎?”
項少龍最怕和朱姬這媚力惊人的美相處,乘机告退。
朱姬今趟沒有留難,陪著他走到宮門,低聲道:“再給你半年時間吧!到時無論如何,你都再不可推辭大王的聘任了。”
這么一說,項少龍立時知道庄襄王想他為左相一事,是朱姬有分出力的。
他亦可算是朱姬方面的親信,她當然愛起用自己的人。
离開后宮,朱姬使人帶他去見小盤。
事實上項少龍一直挂著這未來的始皇帝,雖知剛巧他在上著琴清的課,也只好硬著頭皮去了。
他真有點怕琴清。自經過趙倩諸女的打擊,他對男女關系,与初抵此時代時拈花惹草的心態,已有天淵之別了。
換了以前,他必會千方百計情挑這以貞洁守節名著秦國的俏寡婦,好設法弄她到塌上去。
現在他只希望陪著紀嫣然三女和田氏姊妹,安安靜靜,無惊無險地過了這奇异的一輩子,就謝天謝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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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再遇琴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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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那天小盤追出來找他,累得他也給琴清訓了一頓話的書軒外時,項少龍向領路的內侍道:“我還是在外面園中等候太子好了。”
內侍提議道:“項太傅不若到外進稍坐,時間也差不多了。”
項少龍點頭答應,在外進一旁的臥几坐了下來,忽地感到無比輕松,沒有了呂不韋的咸陽,等若沒有了食人鱷魚的清澈水潭。
在這時代所遇的,雄材大略者莫過于信陵君、田單和呂不韋這三個人,但若說玩陰謀手段,前者兩人都及不上呂不韋。
這大商家一手捧起了庄王,登上秦相之位,又迫死了政敵,真是翻手為云、覆手為雨。
項少龍自問斗他不過,但所憑藉者,就是任呂不韋千算万算,也想不到以為是自己儿子的小盤,竟是他項少龍無心插柳下栽培出來的。
只要他能捱到小盤正式坐上王位,他便贏了。
問題是他能否有那种幸運?
琴清甜美低沉的聲在旁響道:“項太傅!今年我們還是第一次見面哩!”
項少龍嚇了一跳,起立施禮。
這俏寡婦清麗如昔,皮膚更白皙了,只是看到她已是視覺所能達到的最高享受。
紀嫣然的美麗是奪人心魄!但琴清卻是另一种不同的味道,秀气迫人而來,端庄嫻雅的外表里藏著無限的風情和媚態。
琴清見他呆瞪著自己,俏臉微紅,不悅道:“項太傅、政太子在里面等你,請恕琴清失陪了。”
衽為禮后,裊娜多姿地走了。
項少龍暗責自己失態,入內見小盤去。
這小子長更高了,面目的輪廓清楚分明,雖說不上英俊,可是濃眉劍目下襯著丰隆有勢的鼻子,棱角分明使人感到他堅毅不屈意志的上下唇,方型的臉龐,雄偉得有若石雕的樣子,确有著威霸天下之主的雛形。
他正裝作埋頭讀書,再不像以前般見到項少龍便情不自禁、樂极忘形。
不知如何,項少龍有點儿失落,似乎和小盤的距离又被拉遠了少許。
項少龍施禮時,小盤起立還禮,同時揮手把陪讀的兩個侍臣支了出去。
兩人憑席地坐下后,小盤眼中射出熱烈的光芒,低聲道:“太傅消瘦了!”
項少龍歎了一口气道:“太子近況可好!”
小盤點頭道:“什么都好!哼!陽泉君竟敢害死倩公主,抵他有此報應!韓人都不會有多少好日子了。”
項少龍心中一寒,听他說話的語气,那像個只有十四五歲的孩子。
小盤奇道:“太傅你為何仍像心事重重的模樣?”
這時少龍希望他叫聲“師傅”來听听,不過記起是自己禁止他這么叫的,還有什么好怨呢,勉強擠出笑容道:“有很多事,將來你自然會明白的。”
小盤一錯愕,露出思索的神色。
項少龍愈來愈感到這未來的絕代霸主不簡單,道:“你年紀仍少,最緊要專心學習,充實自己。嘿!還有沒有學以前般調戲宮女?”
小盤低聲道:“我還怎會做這些無聊事,現在唯一使我不快樂的事,就是沒有太傅在身旁管教我,小賁他也想念著你哩!”
說到最后一句時,再次顯露出以前漫無机心的真性情。
項少龍想起當日教兩人練武的情景,那時趙倩和諸婢仍快樂地与他生活在一起,禁不住心如刀割,頹然道:“我會照顧自己的了,讓我再多休息半年吧!好嗎?”
小盤忽然兩眼一紅,垂下頭去,低聲道:“昨晚我夢到了娘!”
項少龍自然知他指的是趙妮,心情更坏,輕拍著他肩頭道:“不要多想,只要你將來能好好管治秦國,你娘若死后有靈,必會非常安慰。”
小盤點頭道:“我不但要治好秦國,還要統一天下,呂相國便時常這么教導我。”
項少龍苦笑搖頭,道:“那就統一天下吧!我安排了一個非常有才能的人來匡助你,那人的名字叫李斯,只要將來能重用他,必可使你成為古往今來,無可比擬的一代霸主。”
小盤把“李斯”念了好几遍后,興奮起來道:“太傅將來肯否為我帶兵征伐六國呢?唉!想起可以征戰沙場,我便恨不得可立即長大成人,披上戰袍了。”
項少龍失笑道:“將來的事將來再說吧!我要回牧場了。不要送我,免惹人怀疑。”想起在宮內滿布線眼的呂不韋,這顧慮絕非多余。
小盤伸手緊緊抓了他手臂一下,才松了開來,點了點頭,神情有种說不出的堅強。
項少龍看得心中一顫,唉!真不愧是秦始皇哩!
才走出門外,兩個宮娥迎了上來道:“太后有請項太傅。”
項少龍那有心情去見華陽夫人,更怕她問起陽泉君的事,但又不敢不從,只有暗罵琴清,若不是她,太后怎知自己來了?
像上趟般,太后華陽夫人在琴清的陪同下,在太后宮的主殿見她,參拜坐定后,華陽夫人柔聲道:“項太傅回來得真巧,若遲兩天,我便見不到你了。”
不知是否因陽泉君這親弟之喪,使她比起上次見面時,外貌至少衰老了几年,仍保著美人胚子的顏容,多添了點滄桑的感覺,看來心境并不愉快。
項少龍訝道:“太后要到那里去?”
想她曾托自己把一件珍貴的頭飾送給楚國的親人,自己不但沒有為她辦妥,還在紅松林丟失了,事后又沒有好好交待。禁不住心中有愧,枉她還那么看得起自己。
華陽夫人滿布著魚尾紋的雙目現出夢幻的神色,輕輕道:“后天我會遷往巴屬的夏宮,听說那處地勢平坦,土地肥沃,种字撒下去,不用理會都能長成果樹,我老了,再不愿見到你爭我奪的情景,找處美麗的地方,過了這風燭殘年的歲月便算了。”
琴清插入道:“巴屬盆地山清水秀,物產丰饒,先王派李冰為屬守,在那里修建了江堰,把千頃荒地化作良田,太后定會歡喜那地方的。”
華陽夫人愛怜地看著琴清,微微道:“那為何又不肯隨我那里去?咸陽還有什么值得你留戀呢?真教人放不下心來。”
琴清美目轉項少龍處,忽地俏臉一紅,垂下頭去,低聲道:“琴仍未盡教導太子之責,不敢离去。”
項少龍既感受著兩人間深摯的感情,又是暗暗心惊,難道冷若冰霜的琴清,竟破了多年戒行,對自己動了情?不過細想又非如此,恐怕只是他自作多情居多了。
唉!感情實在是人生最大的負擔,他實在無膽再入情關。像与善柔般的有若白云過隙,去留無跡是多么美麗,一段回憶已足夠回味一生了。
三人各想各地,殿內靜寂宁洽。
華陽夫人忽地道:“少龍給我好好照顧清儿,她為人死心眼,性格又剛烈,最易開罪人。”琴清抗議地道:“太后!清儿懂照顧自己的了。”
項少龍暗叫不妙,華陽夫人定是看到了點什么,才有這充滿暗示和鼓勵性的說話。
華陽夫人臉上現出倦容,輕輕道:“不阻太傅回牧場了,清儿代我送太傅一程好嗎?”
項少龍忙离座叩辭。
琴清陪著他走出殿門,神气尷尬异常,默默而行,雙方都不知說什么話才好。
到了太后宮外門處,項少龍施禮道:“琴太傅請留步,有勞相送了。”
琴清臉容冷淡如昔,禮貌地還禮,淡淡道:“太后過于關心琴清,才有那番說話,項太傅不必擺在心上。”
項少龍苦笑道:“傷心人別有怀抱,項某人現在万念俱灰,琴太傅請放心好了。”言罷大步走了,留下琴清呆在當場,芳心內仍回蕩著項少龍臨別時充滿魂斷神傷意味的話儿。
雨雪飄飛。
項少龍在隱龍別院花園的小亭里,呆看著這入冬后第一次的雪景。
去年初雪時,仍在籌備出使事宜的情景,猶歷歷在目。
趙倩和春盈四婢因可隨行而雀躍,翠桐諸婢則因沒分儿而心生怨懟。
俱往矣!
嬌柔丰滿的火熱女体,貼背而來,感到芳香盈鼻時,一對纖幼的玉掌蒙上了他的眼睛,丰軟的香唇貼著他的耳朵道:“猜猜我是誰?”
這是烏廷芳最愛和他玩的游戲之一,項少龍探手往后,把美人儿摟到身邊來,笑道:“紀才女想扮芳儿騙我嗎?”
粉臉冷得紅噗噗的紀嫣然花枝亂顫地嬌笑道:“扮扮被人騙倒哄我開心都不可以嗎?吝嗇鬼!”
項少龍看著這与自己愛戀日深的美女,心中涌起無盡的深刻感情,痛吻一番后問道:“她們到那里去了?”
紀嫣然纏著他粗壯的脖子,嬌吟細細地道:“去看小滕翼學走路,那小子真逗人歡喜哩!”
項少龍想起自己始終不能令諸女有孕,神色一黯時,紀嫣然已道:“項郎不用介怀,天意難測,天公若不肯造美,由他那樣好了,我們只要有項郎在旁,便心滿意足了。”
項少龍若笑一下,岔開話題道:“有沒有干爹的消息?”
紀嫣然道:“三個月前收到他一卷帛書后,再沒有新消息,我才不擔心他老人家哩!四處游山玩水,都不知多么愜意。”
又喜孜孜道:“二嫂又有身孕了,她說若是儿子,就送了給我們,我們都開心死了,巴不得她今天就臨盆生子。”
項少龍感受著与胜翼的手足之情,心中涌起溫暖,暗忖這是沒有辦法中的最佳辦法,那叫自己這來自另一時空的人,失去了令女子怀孕的能力。
紀嫣然道:“想不想知道前線的最新消息?”
自由咸陽回來后,他有點逃避的心態,很怕知外間發生的一切,尤其恐懼听到趙雅遭遇不幸的噩耗。
吻了她一口后,輕輕道:“說吧!再不說便把你的小嘴封了。”
紀嫣然媚笑道:“那嫣然或會故意不說出來,好享受夫郎的恩寵。”
項少龍忍不住又和她纏綿起來,极盡男女之歡。
良久后,這才女始找到机會喘著气道:“人家來是要告訴你好消息嘛!你擔心的事,只發生了一半,晶后确要求信陵君殺死趙雅,但信陵君卻不肯答應,還到了齊國去,气得晶后接受燕人割五城求和的協議,然后遺廉攻占了魏地繁陽,你說晶后這是否自取滅亡呢?失了三十七城,還与魏人開戰。”
項少龍大喜道:“這么說,信陵君确是真心對待雅儿了。”
紀嫣然道:“應是如此了,否則雅夫人怎舍得項郎你呢?唉!其實這都是夫人的心結作崇,她因曾出賣過烏家,所以很怕到咸陽來面對烏家的人,她曾多次為這事流淚痛哭,致致是最清楚了,只是不敢告訴你吧了!”
項少龍反舒服了點,至少趙雅的見异思遷,非因她水性楊花了。
紀嫣然續道:“呂不韋當然不放棄這趙魏交惡的机會,立即遣蒙將軍入侵魏境,爭利分肥,攻取了魏國的高都和汲縣兩處地方,可惜他野心過大,同時又命王齡攻打趙人的上党,硬迫魏趙化千干戈為玉帛,照我看憑著信陵君的聲望,定可策動六國的另一次合從。”
項少龍不解道:“我始終不明白為何呂不韋這么急于攻打趙國,當日我回咸陽時,他還說會同時韓趙用兵,結果只是攻打趙人,放過了韓國,真令人難解。”
紀嫣然笑道:“為何我的夫君忽然變蠢了,這是一石數鳥之計,晶后是韓人,現在趙國大權在握,說不定會与韓國合并,成為一個新的強大王國,呂不韋怎容許有這种事情出現,所以猛攻趙國,務求削弱趙人力量。兼之孝成王新喪,李牧則在北強御匈奴,廉頗又与燕人交戰,此實千載一時的良机,呂不韋怎肯放過。”
項少龍一拍額頭,道:“我的腦筋确及不上紀才女,說不定這還是姬后意思,她和大王最恨趙人,怎也要出這一口气。”
紀嫣然道:“胜利最易沖昏人的頭腦,若讓六國聯手,呂不韋怕要吃個大虧,那時他又會想起項郎的好處了。”
項少龍望往漫天飄舞的雪粉,腦內浮現著六國聯軍大戰秦人的慘烈場面。
冬去春來,每過一天,項少龍便心惊一天,怕听到庄襄王忽然病逝的消息。根据史實,他登基后三年因病辭世,到現在已是頭尾整整三年了。
這天烏應元和烏卓由北強赶回來,到牧場時找了滕翼、荊俊、蒲布、劉巢、烏果和少龍這批烏家領袖去說話,剛由關中買貨回來的烏廷威,亦有參与這次會議,除了陶方因要留在咸陽探听消息外,另外還有烏應元的兩位親弟烏應節和烏應恩。烏家的重要人物可說差不多到齊了。
各人都知烏應元有天大重要的事情要公布。
在大廳依席次坐好后,門窗都給關了起來,外面由家將嚴把守著。
烏應元這一族之長歎了一气口道:“少龍与呂不韋的事,烏卓已告訴了我,少龍切勿怪他,你大哥終須听我這做家長的話。”
烏卓向項少龍作了無可奈何的表情。
烏廷威等直系的人均臉色陰沉,顯已風聞此事。
嚴格來說,項少龍、滕翼等仍屬外人,只是因項少入贅烏家,滕翼、荊俊又与烏卓結拜為兄弟,更兼立了大功,故才被視為烏家的人。蒲布、劉巢則是頭領級的家將,身分与烏果相若。
烏應元苦笑道:“我們烏家人強馬壯,又擅于放牧,難免招人妒忌,本以為到大秦后,因著同根同源,可以相安無事,豈知卻遇上呂不韋這外來人,尤可恨者卻是我們對他忠心一片,又為他立了天大功勞,豈知換來的只是絕情絕義的陷害,若非少龍英雄了得,早已慘死洛河之旁。先父有言,不能力敵者,唯有避之而已矣。”
烏應節道:“國之強者,莫如大秦,我們還有什么可容身的地方呢?”
烏應恩也道:“就算六國亦沒有人敢收容我,誰都不想給呂不韋找到出兵的借口。”
一直与項少龍嫌隙未消的烏廷威道:“呂不韋針對的,只是項少龍而非我們烏族,為了大局著想,不若……”
烏應元臉容一沉,怒道:“住嘴!”
項少龍与烏卓對望一眼,都感到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兩句話的至理。
烏廷威仍不知好歹,抗聲道:“我只是說項少龍可暫時避隱遠方,并不是……”
烏應元勃然大怒,拍几怒喝道:“生了你這忘情背義,目光短少如鼠的儿子,确是我烏應元平生之恥,給我滾出去,若還不懂反思己過,以后族會再沒有你參与的資格。”
烏廷威臉色數變,最后狠狠瞪了項少龍一眼,憤然去了。
廳內一片難堪的沉默。
烏應節和烏應恩兩人眉頭深鎖,雖沒有說話,但顯然不大同意烏應元否決烏廷威的提議。
項少龍大感心煩,他最大的支持力量來自烏家,若這根基動搖,他再沒有本錢了。
以他的性格,若不是有小盤這心事未了,定會自動接受离開秦國的提議,但現在當然還不可以這么做。
烏卓打破僵持的气氛道:“今趟我和大少爺遠赴北強,就是要到塞外去探察形勢,發覺那處果然別有天地,沃原千里,不見半片人跡,若我們能到那處開荒經營,定可建立我們的王國,不用再像現在般寄人篱下。仰看別人的臉色行事了。”
烏應恩色變道:“大哥千万要慎慮此事,塞外乃匈奴和蠻族橫行的地方,一個不好,說不定有滅族之禍。”
烏應元道:“我烏家人丁日盛,每日均有出生的嬰儿,這樣下去,終不是辦法,唯有立自己的國家,才是長遠之計,趁現在諸國爭雄,無力北顧,正是創不朽之業的最佳時机,何況我們有項少龍、滕如此猛將,誰敢來惹我們呢?”
烏應節道:“建族立國,均非一蹴可成的事,大哥還是從長計議好了,現在大王王后都對少龍恩寵之极,呂不韋應仍不敢公然對付我們。”
烏應元容色稍緩,微笑道:“我并沒有說現在就走,今趟到北強去,曾和少龍的四弟王剪見面,坦誠告知了他我們的情況。王剪乃情深義重的人,表示只要他一天鎮守北強,定會全力支援我們。居安思危,我們便用几年時間,到塞外找尋靈秀之地,先扎下根基,到將來形勢有變時,亦可留有退路,不致逃走無門。束手待斃了。”
烏應節道:“不若就請少龍去主持此事,那就更為妥當了。”
滕翼等無不心中暗歎,說到低,除烏應元這眼光遠大的人外,其他烏系族長,均是只圖逸樂之輩,舍不得离開大秦這丰饒富足的國家。
烏應元臉色一沉道:“那豈非明著告訴呂不韋我們不滿此地嗎?若撕破了臉皮,沒有少龍在,我烏家豈非要任人宰割。”
烏卓插入道:“創業總是艱難的事,但一旦确立根基,將可百世不衰,我們現在雖似是不得以而為之,但說不定可因禍得福。到塞外開荒一責,就交由我去辦,憑著我們几位兄弟一手訓練出來的一千烏軍,縱橫域外雖仍嫌力薄,自保卻是有余,各位放心好了。”
烏應元斷然道:“這事就此決定,再不要三心兩意,但須保持高度机密,不可泄出去,否則必以家法處置,絕不輕饒。”
轉向烏卓道:“你去惊戒那個畜牲,著他守秘密,否則休說我烏應元不念父子之情。”
敲門聲響,一名家將進來道:“呂相國召見姑爺!”
眾人齊感愕然。
呂不韋為何要找項少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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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兩全其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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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少龍、滕翼、荊俊偕同十八鐵衛,返回咸陽后,立即赶往相國,途中遇上數十名秦兵,護著一輛馬車在前方緩緩而行。
項少龍不知車內是那個大臣,不敢無禮搶道,惟有跟在后方,以同等速度前進。
前方帶頭的秦兵忽地一聲令下,馬車隊避往一旁,還招手讓他們先行。
項滕兩人心中大訝,究竟誰人如此客气有禮,偏是帘幕低垂,看不到車內情形。
荊俊最是好事,找著隊尾的秦兵打听,馳上來低聲道:“是咸陽第一美人寡婦清!”
項少龍回頭望去,心中涌起一种奇妙的感覺。
項少龍很想先碰上圖先,先探听呂不韋找他何事,卻是事与愿違。
在書見到呂不韋時,這個正權傾大秦的人物道:“少龍你為何如此莽撞,未向我請示,竟向大王提議任徐先這不識時務的家伙任左丞相,破坏了我的大計,難道我走開一陣子都不行嗎?”
項少龍早知此瞞他不過,心中早有說辭,微笑道:“那時大王要立即決定人選,相國又不知何時歸來,可是少龍這提議卻是絕對為了呂相著想,只有讓秦人分享權力,才能顯出呂相胸怀廣闊,不是任用私人之輩。這么一來,秦廷誰還敢說呂相閒話呢?”
呂不韋微一錯愕,雙目射出銳利的神光,凝神看了他好一會后,才道:“少龍推辭了這僅次于我的職位,是否亦為了這理由呢?”
項少龍知他給自己說得有點相信,忙肯定地點頭道:“呂相對我們烏家恩重如山,個人榮辱算得什么呢?”
呂不韋望往屋頂的橫梁,似乎有點儿感動,忽然道:“我有三個女儿,最少的叫呂娘蓉,就把她配与你吧!好補替倩公主的位置。”
驀地里,項少龍面對著一生人中最艱難的決定。
只要他肯點頭,呂不韋將視他為自己人,可讓他輕易捱到小盤二十一歲行加冕大禮,正式成為秦國之君后,再掉轉槍頭對付這奸人,烏家也可保平安無事。
但亦只是這一點頭,他便要乖乖做這大仇人的走狗,還加上呂娘蓉這沉重的心理負擔,對深悉內情的紀嫣然等更是非常不公平。
呂不韋乃這時代最有野心的奸商,絕不會做賠本生意。
現在既除去了以陽泉君為首的反對党,項少龍又得秦王秦后寵愛,除之不得,遂收為己用。這招之為婿的方法,确是高明的一著。
項少龍猛一咬牙,跪拜下去,毅然道:“呂相請收回成命,少龍現在心如死灰,再不想涉及嫁娶之事,誤了小姐的終生。”
呂不韋立時色變,正要迫他時,急密的敲門聲傳來,一名家將滾進來伏地跪稟道:“相爺大事不好,魏人信陵君率領燕、趙、韓、魏五國聯軍,大破我軍于大河之西,蒙大將軍敗返函谷關,聯軍正兵臨關外。”
這句話若晴天霹靂,震得兩人忘了僵持著的事,臉臉相覷。
呂不韋跳了起來,道:“此事大大不妙,我要立即進宮晉宮見大王。”
看著他的背影,項少龍記起紀嫣然的預言,想不到竟然應驗了,也使他避開了与呂不韋立即撕破臉皮的机會。
項少龍和滕翼等离開相府,不敢在秦朝危机臨頭的時刻,不顧而去,便往烏府馳去,好留在咸陽等候消息。
剛踏入門口,陶方迎了上來,神情古怪道:“有個自稱是少龍故交的漢子在等你,他怎知你今天會回來呢?”
項少龍心中大訝,獨自到偏廳去見這不速之客。
那人帶著遮陽的竹帽,背門而坐,身量高頎,透著一种神秘的味道。
背影确有些眼熟,卻怎也想不起是何人。
那人听到足音,仍沒有回頭。
項少龍在他的對面坐下,入目是滿腮的須髯,卻看不到被竹帽遮著的雙眼。
他正要詢問時,這怪人緩緩挪開竹笠。
項少龍大吃一惊,駭然道:“君上!”
龍陽君雖以須髯掩飾了“如花玉容”,眉毛亦加濃了,可是那對招牌鳳目,仍使項少龍一眼便認了他出來。
兩人對視了一會后,龍陽君微微一笑道:“董兄果是惦念舊情的人,沒有舍棄故人。”
項少龍若笑道:“終瞞你不過。”
龍陽君從容道:“董馬痴怎會這么不明不白地輕易死掉,項少龍更不會完全沒出過手便溜回咸陽,我還特別派人到楚國印證此事,剛好真的董馬痴全族被夷狄殺害,別人或會以為那是疑兵之計,但我卻知道真的董馬痴确已死了。假的董馬痴仍在咸陽風流快活。否則趙致亦不會溜回咸陽會她的夫郎了。”
龍陽君道:“怎會不知道呢?我正因秦軍敗北,才要匆匆赶來。”
項少龍歎了一口气道:“雅夫人好嗎?”
龍陽君露出一絲苦澀的笑意,由怀里掏出一只晶瑩通透的玉鐲,柔聲道:“這是趙雅托我交你之物,以示她對你的愛永不變,永恒如玉,只是限于環境,又不愿令你為難,才忍心不到咸陽來尋你,希望你能明白她的苦心。”
項少龍把玉鐲緊握手里,心若刀割。好一會后,才沉聲道:“君上來此,有何貴干呢?”
龍陽君歎了一口气道:“還不是為了被軟禁在咸陽作質子的敝國太子增,今次秦兵大敗,秦人必會遷怒于他,要殺之泄憤。我們大王最愛此子,奴家惟有冒死營救。”
項少龍這才想起戰敗國求和時,都以王族的人作質子為抵押品,秦國戰無不胜,可能各國都有人質在咸陽。不禁頭痛起來,道:“君上想我項少龍怎樣幫忙。”
龍陽君道:“現在秦君和呂不韋均對項兄寵信有加,只要項兄能美言兩句,說不定可保太子增一命。”
項少龍斷然道:“君上放心,沖著我們的交情,我怎也會盡力而為。”
口上雖是這么說,但想起呂不韋愈來愈明顯的專橫暴戾,實在半分把握都沒有。
龍陽君立即喜上眉梢,正要感謝時,陶方進來道:“大王召少龍入宮議事。”
項少龍長身而起,改口道:“龍兄就請留在這里,等候消息吧。”
又向陶方說了几句要他照拂客人的話后,匆匆入宮去了。
秦宮的宮衛統領安谷破天荒首次在宮門候他,把他領往后宮庄襄王處理公務的內廷去,態度頗為客气,使他有點受寵若惊。
這安谷高俊威武,年紀在二十五、六間,雖非嬴姓,卻是王族的人。能當得上禁軍大頭領的,都多少和王室有點血緣關系,在忠誠方面無可置疑,以呂不韋的呼風喚雨,亦不能使手下打進這系統去,否則就可操縱秦君的生死了。
這安谷對項少龍頗有惺惺相惜之意,到了內廷宏偉的宮闕外時,忽地低聲道:“項太傅一力舉荐徐將軍當左丞相,我們禁衛軍都非常感激。”項少龍呆了一呆,這才明白其中的變化。
徐先乃秦國軍方德高望重的人,卻受到呂不韋的排擠,項少龍把他推介,自然贏得軍方的好感。
兩人步上長階,守衛立正敬禮,令項少龍亦感風光起來,這种虛榮感确是令人迷醉。
安谷把他送至此處,著守衛推開大門,讓他進入。
才踏入殿內,項少龍便嚇了一跳。
只見庄襄王高踞大殿盡端兩層台階之上的龍座處,階下左右分立著五、六名文臣大將。
右邊居首的當然是右丞相呂不韋,左邊是硬漢徐先,其他的人里,他只認得大將王陵、關中君蔡澤、將軍杜壁,都是在与王翦比武時見過面的,這三人均為秦室重臣,其他五人不用說官職身分非同小可。
項少龍依禮趨前跪拜。
庄襄王見到他便心生歡喜,道:“項太傅平身!”
項少龍起來后,呂不韋搶著為他引介諸人,當然是要向眾人表示項少龍是他的心腹。
他認得的三人中,王陵和杜壁均為軍方要人,与王、徐先在軍方有著同等級的資歷。蔡澤則是呂不韋任前的右丞相,為人面面俱圓,故雖被呂不韋擠了下來,仍受重用。
至于其他五人,僅居徐先下首的赫然就是与王和徐先并稱西秦三虎將之一的鹿公,中等身材,年紀在五十許間,長著把長須,眉濃發粗,眼若銅鈴,身子仍极硬朗,見到項少龍,灼灼的目光打量著他,神態頗不友善。
另四人分別為左監侯王綰,右監侯賈公成、云陽君贏傲和義渠君贏樓,后兩人都是王族直系的人,有食邑封地。
這些人個個表情木然,大多對項少龍表現出頗為冷淡的態度,竟連理應感激他的徐先亦不例外,只有蔡澤和王綰仍算客气。
這緊急會議云集了咸陽最高層的大臣名將,可見形勢是多么危急。
秦人最忌就是東方諸國的合從,而今次信陵君只憑五國之力,便大敗秦軍,可見秦人的恐懼,是絕對有根据的。
項少龍自知身分,退到呂不韋那列的末席,學眾臣將般肅手恭立。
庄襄王仍像平時那副气定神閒的樣子,柔聲道:“少龍可知寡人急召卿來,所為何事?”
項少龍心叫不妙。
這個軍事會議開了至少兩個時辰,應已得出應付眼前困局之法,這么召自己前來,不用說是极可能要派自己領軍去應付五國聯軍。
由此可見呂不韋表面雖權傾大秦,但在軍中勢力仍然非常淺薄,蒙驁兵敗,除他項少龍便無可用之將。
自己雖曾展示出軍事的天份,始終未曾統率過以十万計的大軍,与敵對決沙場,難怪与會諸人均有不滿的表情。
項少龍恭敬道:“請恕微臣愚魯!”
徐先道:“大王請三思此事!”
其他鹿公、賈公成等紛紛附和,都是勸庄襄王勿要倉猝決定。
將軍杜壁更道:“五國聯軍銳气方殷,若棄函谷關之險,妄然出戰,一旦敗北,恐函谷關也不能保,那時聯軍長驅直進,大秦基業怕要毀于一旦,此刻實宜守不宜攻。”
呂不韋臉色陰沉之极,冷冷道:“我們今趟之敗,實因敵人來得突然,以致措手不及,此次既有備而戰,將完全是另一番情況了。”
鹿公冷哼道:“信陵君乃足智多謀的人,當年曾破我軍于邯鄲城外,前車可監,右相國怎可說得這么容易。”
徐先接口道:“我軍新敗,銳气已挫,縱是孫武复生,怕亦要暫且收,大王請三思。”
這已是他第二趟請庄襄王三思,可知他反對得多么激烈。
呂不韋不悅道:“太原郡、三川郡、上党郡關系我大秦系霸業的盛衰,若任由無忌小儿陳兵關外,三郡一旦失守,彼長我消,更是不利,大王請明察。”
庄襄王斷然道:“寡人意已決,就任命……”
在這決定性的時刻,殿外門官唱道:“魏國太子魏增到!”
呂不韋冷然道:“不殺此人,難消我心頭恨!”
庄襄王正要下令押太子增進來時,項少龍大駭扑出,下跪叩首道:“大王請听微臣一言。”
包括庄襄王和呂不韋在內,眾人無惊地看著跪伏地上的項少龍。
事實上連項少龍也不知自己應該說些什么話,只知若讓太子增進殿,被庄襄王下以處死的命令,那他就有負龍陽君所托了。
他和龍陽君的關系非常复雜,可是只要他開口請求,便感到必須為他辦到。只沖著他護著趙雅一事,就義不容辭了。
庄襄王訝道:“少龍想說什么呢?”
項少龍心中叫苦時,腦際靈光一閃道:“微臣剛才听到的,無論主攻主守,均有得失風險,所以想出一個兩全其美之法,讓大王不費一兵一卒,立可解去函谷關之危。”
眾人大訝,都不知他有何妙法。
庄襄王對他最有信心,所以才會同意呂不韋荐他領軍出征之議,欣然道:“快說出給寡人參詳。”
項少龍道:“今次五國之所以能合成功,兵臨關下,關鍵處全系于無忌公子一人身上,此人若去,聯軍之圍不戰自解,太原三郡亦可保安然。”
眾人無不點頭。
連呂不韋都恨不得他有兩全其美之法,他雖一力主戰,其實是作孤注一擲,如若再敗,就算仍能守住函谷關的地位亦將不保了。
項少龍道:“當日微臣曾到大梁……”一五一十的,把信陵君要借他刺殺安厘王一說出來,然后道:“只要微臣把此事告訴太子增,讓他回國說与魏王知道,魏王必心生懼意,怕魏無忌凱旋而歸時,乘勢奪其王位,在這情況下,當會把魏無忌召返國內,奪其兵權,如此聯軍之圍,不攻自破。”
眾人均听得不住點頭稱許。
信陵君魏無忌与魏王的不和,天下皆知,當年信陵君盜虎符救趙后,便要滯留邯鄲,不敢回魏,只因秦人攻魏,安厘迫不得已,才央信陵君回去,若說安厘不忌信陵君,是沒人肯相信的。
秦人亦愛用反間之計。
白起攻長平,就以反間之計,中傷廉頗,使孝成王以趙括代廉頗,招來了長平慘敗。
小小一個反間計,有時比千軍万馬還要厲害。
徐先皺眉道:“項太傅這提議精彩之极,可是本相仍有一事不解,若這樣明著放魏增回去說出這番話來,那豈非誰都知道我們在用反間計嗎?”
杜壁也道:“這計雖好,卻很難奏效。”
項少龍一點不奇怪這杜壁為何特別針對他,因他一向屬于擁秦王次子成喬的陣營,只不知是否他身分崇高,并不因陽泉君一事受到株連。
以呂不韋赶盡殺絕的手段,當然不會因心軟而放過他,可知此人定有憑恃。
項少龍道:“三天前,魏國的龍陽君派人來游說微臣,希望微臣能為太子增美言兩句,保他性命。假若微臣賣個人情,与龍陽君的人合作,助太子增偷离咸陽,同時又把信陵君之事詐作無意中泄露与他知道,這反間之計,便可望成功了。”
庄襄王贊歎道:“少龍果不負期望,此計妙絕,就如你所說,由你全權去辦。”
徐先等最緊要就是不用出關与敵硬拼,呂不韋亦樂得不用冒險,于是皆大歡喜,轉而商量如何令太子增不起心的妙計。
一切商量妥當后,庄襄王把太子增召了進來,痛斥一頓后,呂不韋便提議把他處決。
太子增嚇得臉青唇白,軟倒地上時,項少龍出而求情,力數信陵君的不是,順勢在庄襄王詢問下,把信陵君當日的陰謀說出來。
最后當然饒了太子增的小命,只令他不准踏出質子府半步,听候處置。
庄襄王和呂不韋仍留在內廷商議時,項少龍借口要聯絡龍陽君的人,与其他大臣一起离開內廷。
諸人對他的態度大為改善,只有那杜壁在眾人贊賞項少龍時,一言不發便走了。
鹿公、徐先兩人扯著項少龍一道离去。
鹿公忽道:“你為何會向大王舉荐徐大將軍呢?”
項少龍想到這老將如此坦白,有點尷尬地道:“只因為徐將軍乃不畏權勢的好漢子,就是這樣了。”
徐先肅容道:“項少龍才是真正的英雄好漢,我徐先至少學不到太傅視功名權位如浮云的胸襟,當日只要你一點頭,就是我大秦的右丞相,今天你若肯點頭,現在已是三軍之帥了。”
忽然間,項少龍知道自己贏得了軍方人士的尊敬,此事突口其來,教他難以相信。
快要來到停放車馬的外廣場時,一個宮娥跪倒道旁,道:“項太傅請留一步說話。”
徐先兩人均知他与王后太子關系密切,還以為王后來召他,兩人表示了要約一晚和他宴會共歡后,先一步走了。
項少龍也當是朱姬派來截著他的,心中苦笑時,宮娥遞上一個精致的漆盒,立即告退。
項少龍打開漆盒,芳香扑鼻而來,盒內有張折疊得很有心思的絲箋,打開一看,上面疏密有致地布著几行秀麗瀟洒的秦棣字体,下面署名琴清。
他又惊又喜,還以為美女和他私通款曲,到看完時,才知琴清想約紀嫣然到她家中小住几日。
既松了一口气,又禁不住有點失望,心情矛盾之极。
到与滕翼等會合后”腦海中仍浮動著她風姿优雅,談吐溫嫻的音容玉貌。
回到烏府,立即到上房找龍陽君。
龍陽君听他把整件事和盤說出后,訝道:“既是反間之計,為何卻要說出來給我听呢?”
項少龍聳肩道:“君上這么信任我,我怎忍心騙你呢。”
龍陽君道:“信陵君想刺殺大王,是否确有其事?”
項少龍點頭道:“這倒是不假。”
龍陽君道:“那就成了。你雖說反間計,但卻极有可能發生,秦人既閉關不出,信陵君遲早要無功而退,遲些早點,亦沒有分別,經此一役后,天下應有一段平靜的日子,目下當務之急,就是要把太子弄回大梁去,少龍你定要做得似模似樣,那你我都可立個大功了。”
項少龍當然明白他的意思。
龍陽君一向与信陵君勢不兩立,不是你死就我亡,有此可扳倒信陵君的妙法,他怎肯定放過。
信陵君是殺害小昭諸女的幕后主持人,他恨不得捅他兩劍,唯一擔心的,就是怕趙雅受到株連吧了。
龍陽君何等精明,看穿他的心意道:“放心吧,無忌公子名震六國,大王怎也不敢處死他,且亦非那么容易,只會奪他兵權,讓他投閒置散,無論如何,我會保著趙雅。”
項少龍放下心事,与龍陽君商量了行動的細節后,就在當夜“無惊無險”地由龍陽君和他的人一手包辦,把太子增救出咸陽,還擁有過關的正式文書,逃返魏國去。
項少龍為了躲避呂不韋重提婚事,連夜溜回牧場。
他的心情開朗起來,開始与三位嬌妻和田氏姊妹兩婢回复以前有說有笑的歡樂日子。
善蘭瓜熟蒂落,產下一子,如言贈了給項少龍,更是喜上加喜。
在充盈著歡樂气氛的時刻里,牧場忽來了個不速之客,赫然是圖先。
這相府的大管家神情出奇地凝重,坐下后歎气道:“今次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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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RahXephon
時間:
2005-6-15 02:18 AM
標題:
第12集
第一章 內憂外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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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少龍嚇了一跳,暗忖以圖先這么沉穩老到的人,也要叫糟,此事必非同小可,忙追問其詳。
圖先道:“令舅昨晚到相府找呂不韋,談了足有兩個時辰,事后呂不韋吩咐呂雄和我派人監視你的動靜,還大發脾气,臭罵了你一頓,說你不識抬舉,又舉荐徐先作左丞相,看來令舅對你必然沒有什么好說話。”
今趟輪到項少龍臉青唇白,忙使人把岳父烏應元和滕翼請來,說出了這件事的內情。
烏應元拍桌大罵道:“這忤逆子竟敢出賣家族,我定要以家法把他處死。”
滕翼的臉色亦變得非常難看,若呂不韋有心對付他們,确是非常頭痛的事。
項少龍道:“究竟廷威少爺向呂不韋說了什么話呢?假若呂不韋知道了整件事情,應該會避忌我,甚或立即把我處死,不會像現在般仍著我為他辦事。”
烏應元整個人像忽然蒼老了近十年,頹然歎道:“幸好我早防了他們一手,只說呂不韋這人表面看來豁達大度,其實非常忌材,不大可靠。現在少龍得大王王后愛寵,恐會招他之忌,所以必須早作防范,預好退路。至于細節,卻沒有告訴他們。”
滕翼沉聲道:“我看廷威少爺仍沒有這么大膽,此事或有族內其他長輩支持,所以未調查清楚,切勿輕舉妄動。”
圖先點頭道:“滕兄說得對,假若抓起了廷威少爺,必會惊動呂不韋,那他就知有內奸了。”
烏應元再歎了一口气,目泛淚光。烏廷威畢竟是他親生骨肉,那能不傷心欲絕。
圖先續道:“以呂不韋的精明,見少龍你出使不成回來之后,立即退隱牧場,又准備后路,必然猜到給你識破了他的陰謀。此事若泄漏出來,對他的影響非同小可,他絕不會放過你們。”
烏應元拭掉眼淚,冷哼道:“現在秦廷上下都對少龍另眼相看,我們烏家牧場又做得有聲有色,他能拿我們怎樣?”
圖先道:“新近呂不韋招納了一位著名劍手,与以前被少龍殺死的連晉同屬衛人,听說兩人還有師兄弟的關系。此人叫管中邪,生得比少龍和滕兄還要粗壯,論气力可比得上囂魏牟,劍法騎術則猶有過之,有以一當百之勇。人又陰沉多智,現在成了呂不韋的心腹,負責為他訓練家將,使呂不韋更是實力倍增,此人絕不可小覷。”
滕翼和項少龍均感頭皮發麻,若此人比囂魏牟更厲害,恐怕他們都不是對手。
當日之所以能殺死囂魏牟,皆因先用計射了他一箭,否則胜負仍是難以預料。
烏應元道:“圖管家和他交過了手嗎?”
圖先苦笑道:“和他玩過几下子,雖沒有分出胜負,但圖某自知遠及不上他,否則那會把他放在心上。”
三人無不動容。
要知呂府芸芸家將中,圖先一向以劍術稱冠,假若連他也自認遠及不上這個管中邪,可知他是如何厲害了。
滕翼道:“呂不韋既得此人,說不定會在宴會的場合借表演劍法為名,迫少龍動手,再借失手為借口,殺害少龍。那既非私斗,秦人在宴會比武又視同家常便飯,既成事實后,恐大王亦難以怪他。”
烏應元倒對項少龍充滿信心,這當然是他不知囂魏牟的厲害。冷笑道:“少龍是那么容易殺死的嗎?不過以后出入倒要小心點。”
項少龍暗忖一日未和呂不韋正式反臉,很多事都是避無可避,歎道:“呂不韋四處招攬人材,還有什么其他像樣的人物?”
圖先道:“論文的有個叫莫傲的人,此人才智极高,見聞廣博;但心術极坏,使人假扮陽泉君偷襲你們的主意,可能便是出自這人的坏心腸。他又對醫藥之道极有心得,先王之死,應是由他下手配制毒藥。”
滕翼皺眉道:“這事連你也不知道嗎?”
圖先歎道:“莫傲娶了呂雄的妹子,可算是呂不韋的親族。這种天大重要的事,除了他自己的族人外,連我這跟了他十多年的親信也瞞著,如今還設法削掉我的人呢,唉!”說到最后,露出了傷痛悵惘的心情。
烏應元忍不住道:“圖管家為何不像肖先生般一走了之呢?”
圖先臉容深沉下來,咬牙切齒的道:“這种無情無義的人,我怎也要看著他如何收場。幸好我尚對他有很大的利用价值,只要他一天不知道我已識穿了他的陰謀,他仍不會對付我,表面上,他怎也要擺出重情重義的虛偽樣子。”
項少龍陪著他歎了一口气道:“剛才你說文的有這莫傲,那武的還有什么人?”
圖先道:“還有三個人,雖遠及不上管中邪,但已是不可多得的一流好手,他們就是魯殘、周子桓和毒。”
項少龍劇震道:“毒?”
三人同時大訝的瞪著他。
圖先奇道:“你認識他嗎?他雖是趙人,但三年前早离趙四處碰机會,后來在韓國勾引了韓闖的愛妾,被韓闖派人追殺,才被迫溜了來咸陽。少龍理應沒有机會和他碰過頭。”
項少龍是有口難言,在秦始皇那出電影里,毒乃重要的奸角,勾搭了朱姬后,脫离呂不韋的控制,干扰朝政,密謀造反。這些事怎能對他們說呢?
苦笑道:“沒有什么?只是這人的名字很怪吧了!”
三人仍怀疑地看著他。
項少龍攤著手道:“說實在的,不知為何我听到這人的名字就有點心惊肉跳的感覺。嘿!這是個什么樣的人呢?”
他這么說,三人反而可以接受,無不心生寒意。
滕翼本是一無所懼的人,但現在有了嬌妻愛儿,心情自是迥然有异。
圖先沉吟片晌道:“毒這人很工心計,最擅逢迎吹拍之道,很得呂不韋歡心。兼之他生得一表人材,有若玉樹臨風,許些婦人小姐見到他,就像餓蟻見到了蜜糖。在咸陽里,他是青樓姑娘最歡迎的人。”
頓了頓又道:“据說他天賦异稟,晚晚床笫征戰亦不會力不從心,曾有連御十女的紀錄。呂不韋就是最愛利用他這專長,要他勾引人家妻妾,探听消息。哼!這人是天生無情無義的人,也不知誤了多少良家婦女的終身,若不是有呂不韋護著他,早給人殺了。”
四人沉默下來。
呂不韋招攬的人里,有著不少這類“奇人异士”,若和他公然對抗,确非一件愉快的事。
烏應元歎了一口气道:“圖管家這樣來找我們,不怕呂不韋起疑心嗎?”
圖先道:“今次我實是奉他之命而來,邀請少龍三天后到咸陽相府赴宴。至于他為何宴請少龍,我卻不知道了,看來都不會是什么好事。烏大爺卻不在被請之列。”
項少龍想起呂不韋迫婚的事,歎了一口气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就走著瞧吧。有些事避都避不了的。”
烏應元道:“外憂雖可怕,內患更可慮。若不痛下決心,清理門戶,將來吃了大虧,那才要后悔莫及呢。”
圖先道:“千万不要輕舉妄動,更不可讓廷威少爺知道事情敗露,甚至不妨反過來利用他制造假象,瞞騙呂不韋。”
轉向項少龍道:“呂不韋是我所見過最擅玩弄陰謀手段的人,咸陽內現在唯一能与他周旋的,就只有你項少龍一人。你們烏家有廷威少爺這內憂,相府內亦有我圖先,就讓我們來与他分個高低好了。”
項少龍回复了冷靜,微笑道:“多余話我不說了,只要我項少龍有一口气在,終會為各位被害死的弟兄和倩公主他們討回公道的。”
項少龍回到后院,烏廷芳、趙致、紀嫣然和田氏姊妹正在弄儿為樂。
項少龍雖心情大坏,仍抱起由紀嫣然取名寶儿的儿子,逗弄了一會,看到眾女這么興高采烈,想起危難隨時臨身,不禁百感交集。
紀嫣然慧質蘭心,看出他的不安,把他拉到一旁追問原因。
項少龍把烏廷威的事說了出來,同時道:“最緊要提醒廷芳,假若這小子問及出使的事,怎也不可把秘密透露他知道。”
紀嫣然沉吟片晌后,道:“我倒想到一個方法,就是由廷芳之口泄露出另一种假象,廷威必會深信不疑,還會搶著把事情告訴呂不韋,說不定我們可把他騙倒哩!”
項少龍苦惱地道:“但有什么謊話,可解釋我們要到塞外去避開呂不韋呢?”
紀嫣然道:“呂雄就是個可資利用的人,只要我們說猜到呂雄和陽泉君的人暗通消息,因而怀疑是呂不韋在暗中唆使,那呂不韋最害怕的事,便沒有泄露出來。因為呂不韋最怕人知道的,就是偷襲者根本不是陽泉君的人。”
項少龍喜得在紀嫣然臉蛋吻了一口,贊道:“就這么辦!有你這女諸葛為我籌划,還用擔心什么呢?”紀嫣然愕然道:“什么是女諸葛?”
項少龍這才知說漏了口,諸葛亮是三國的人,要几百年后才出世,紀才女當然不知道。
幸好這時趙致走了過來,怨道:“柔姊真教人擔心,這么久都不托人捎個信來,蘭姊更怪她不來看她哩!”
項少龍想起善柔,同時也想起趙雅,剛因紀嫣然的妙計而稍為放下的心情,又沉重起來。
安慰了趙致兩句后,項少龍對紀嫣然道:“明天我們回咸陽,琴清不是約你去她家小住嗎?我可順道送你去。”
紀嫣然含笑答應,過去把烏廷芳拉往內軒,當然是要借她進行計划。
項少龍不忍見烏廷芳惊悉乃兄的坏事而傷心的樣子,溜了去找滕翼練劍。
為了將來的危難,他必須把自己保持在最佳的狀態中。
在這戰爭的年代里,智計劍術,缺一不可。
這未來十年,將會是非常難熬的悠久歲月。
次日正要起程往咸陽時,才發覺烏應元病倒了。
項少龍這岳丈一向身体壯健,絕少病痛,忽然抱恙,自然是給不肖子烏廷威气出來的。
項少龍囑咐了烏廷芳好好侍奉他后,憂心忡忡的和紀嫣然、滕翼、荊俊及十多個精兵團頂尖好手組成的鐵衛,赶往咸陽。
烏卓和一千子弟兵,离開牧場足有個多月了,仍未有任何信息傳回來,不過既有王翦照顧他們,項少龍亦不用擔心。
次日清晨,進了城門,項少龍忍著了見琴清的欲望,遣非常樂意的荊俊負責把紀嫣然送往在王宮附近的琴清府第去,自己則和滕翼返回烏府。
剛踏入府門,見到烏廷威和陶方不知為什么事爭執著,烏廷威見項滕兩人來到,冷冷打了個招呼,怒沖沖的走了。
陶方搖頭歎了一口气道:“真拿他沒法!”
三人坐下后,陶方道:“他前天才向我要了五錠黃金,今天竟又迫我再給他五錠,我給他沒要緊,但大爺責怪下來時,誰負那責任。哼!听說他最近几個月迷上了醉風樓的婊子單美美,難怪揮金如土。冤大頭永遠是冤大頭,他拿金子給人,人家卻拿金子去貼小白臉。”
項少龍想不到這類情況古今如一,順口問道:“那個小白臉有這种本事,竟可讓青樓的紅阿姑倒貼他呢?”
陶方不屑道:“還不是呂相府的哥儿,他自夸若用那條家伙來抵著車輪,連騾子也沒法把車拉動,你們相信嗎?”
項少龍和滕翼對望一眼,都感內有別情。
前者沉聲道:“是毒嗎?”
陶方愕然道:“你也听過他嗎?”
陶方仍未知烏廷威出賣家族的事,項少龍借這机會說了出來。
陶方听得臉色連變,歎道:“我早猜到有這情況發生了。自少龍你來烏家后,一直把這個自視甚高的忤逆子壓著,他怎會服气。而且咸陽這么熱鬧繁華,要他离開前往塞外捱苦,那更甚于要了他的命。”
滕翼道:“看來呂不韋一直在利用著他,否則毒不會通過那單美美來操縱烏廷威。我們要提高十二個精神,假設呂不韋害死烏爺,家業將名正言順落在這不肖子手里,加上其他長輩的支持,我們還怎能在烏家下去呢?”
陶方臉色倏地轉白,顫聲道:“少爺不致這么大膽吧!”
項少龍冷哼道:“色迷心竅,再加利欲薰心,他什么事做不出來。單是向呂不韋泄漏秘密,和實質的殺父沒有什么分別了。”
滕翼一震道:“記不記得圖先曾提過的莫傲,最擅用藥,害死了人,事后什么都查不到,這一手不可不防呢。”
陶方的臉色更難看了,站了起來,道:“讓我回牧場一趟,和大少爺談個清楚。”
項少龍點頭道:“岳丈正染恙臥榻,你順便去看看他也好。”
陶方与烏應元主仆情深,聞言匆匆去了。
他剛出門,王宮有內侍來到,傳項少龍入宮見駕。
項少龍連那盞茶都未有机會喝完,立即匆匆入宮去了。
才到王宮,禁衛統領安谷迎上來道:“大王正要派人往牧場找你,听得太傅來了咸陽,倒省了不少時間。”
項少龍訝道:“什么事找得我那么急呢?”
安谷湊到他耳旁道:“魏人真的退兵了!”
項少龍才記起此事,暗忖今趟信陵君有難了,不由又想起趙雅。
安谷又道:“太傅謁見大王后,請隨末將到太子宮走一轉,李廷尉希望能和太傅敘舊呢。”
項少龍把李廷尉在心中念了几次,才省起是李斯,欣然道:“我也很想見他哩!安統領現在一定和他相當廝熟了。”
安谷領著他踏上通往內廷的長廊,微笑道:“李先生胸怀經世之學,不但我們尊敬他,大王、王后和太子都佩服他的識見。”
項少龍心中暗笑,自己可說這時代最有“遠見”的人,由他推荐的人怎錯得了。李斯若連這點都做不到,將來那能坐上秦國第二把交椅的位置。
這小子最管用的就是法家之學,与商鞅一脈相乘,自然對正秦人的脾胃。
廷尉雖職位低微,卻是太子的近臣,只要有真材實學,又懂逢迎小盤,將來飛黃騰達,自是必然了。
左思右想之際,到了內廷的宏偉殿門前。
登上長,踏入殿內,庄襄王充滿歡欣的聲音傳來道:“少龍快來,今趟你為我大秦立下天大功勞,寡人定要重重賞你。”
項少龍朝殿內望去,只見除了呂不韋和徐先這兩大丞相外,鹿公、賈公成、蔡澤、嬴樓、嬴傲、王陵等上次見過的原班權臣大將全來了,只欠了一個對他態度惡劣的大將杜壁。
他忙趨前在龍廷前跪下,道:“為大秦盡力,乃微臣份內之事,大王不必放在心上。”
庄襄王笑道:“快起來!如此不動干戈,便化解了破關之危,最合寡人心意。”
項少龍起來后,偷望了呂不韋一眼,只見他眼內殺机一閃即沒后,堆起笑容道:“少龍就是這么居功不驕的人,不過少龍尚無軍功,大王异日可差他帶兵出征,凱旋歸來時,再論功行賞,不是更名正言順嗎?”
這時項少龍退至末位,正嘴嚼著呂不韋剛才眼神透露出的殺意,暗忖明天相府宴會時,定要小心點才成,否則說不定真會給呂不韋借比試為名,活生生宰掉了。
不過剛才庄襄王說者無心的一番話,正顯示出他不喜妄動干戈的和平性格,實与呂不韋的野心背道而馳。
只听鹿公呵呵笑道:“右相國的想法未免不懂變通了,不費一兵一卒,就使魏人退兵,其他四國更難再堅持,這還不是立了軍功嗎?”
庄襄王開怀道:“鹿公此言正合孤意,各位卿家還有何提議?”
此刻只要不是聾的或盲的,均知庄襄王對項少龍万分恩寵,誰敢反對?商議了一番后,決定策封項少龍為御前都統兼太子太傅,与安谷同級,假設秦王御駕親征,他和安谷便是傍侍左右的親衛將了,但目前仍只是個虛銜,沒有領兵的實權。
眾人紛紛向他道賀。
在這情況下,項少龍可說推可無推,同時也知道,庄襄王的恩寵,進一步把他推向与呂不韋斗爭的路上。
以前就算對著趙穆這么強橫的敵人,他也沒有半丁點懼意。可是只要想起歷史上清楚寫著庄襄王死后那十年的光景,呂不韋一直權傾朝野,無人敢与其爭鋒,又自己不知會否栽在他手上,想想就頭皮發麻,苦惱難解。
這就是知道部分命運的坏處了。
又暢談一番后,庄襄王特別囑咐項少龍今晚要和他共,才欣然离去,返回后宮歇息。
項少龍更是心中叫苦,因為庄襄王并沒有邀請呂不韋,擺明今趟的功勞,是全歸他項少龍一個人的。
不過他也沒有辦法,和呂不韋虛与委蛇一番后,往見李斯。
李斯搬到了太子宮旁的客舍居住,見到項少龍,露出曾共患難的真誠笑意,謝過安谷后,把他領進客舍的小廳堂去。
項少龍見他一洗昔日倒霉之气,脫胎換骨般神采飛揚,代他高興道:“李兄在這里的生活定是非常寫意了。”
李斯笑道:“全賴項兄提挈,這里和相府,可說是兩個不同的天地,若要我回到那里去,情愿死掉算了。”
這么一說,項少龍立知他定是在相府挨過不少辛酸,例如遭人排擠侮辱的那類不愉快事件。
這時有位俏婢奉上香茗后,才返回內堂。
項少龍見她秀色可餐,質素极佳,禁不住多看了兩眼。
李斯壓低聲音道:“這是政太子給我的見面禮,還不錯吧!”
項少龍听得心生感触,想當年小盤常對下女無禮,被母親趙妮責怪,現在則隨手送出美女。
不過這小子尚算听教听話,依自己的指示善待李斯,還懂得以手段籠絡人,真不簡單。
忍不住問道:“李兄認為太子如何呢?”
李斯露出尊敬的神色,低聲道:“太子胸怀經世之志,觀察敏銳,學習的能力又高,將來必是一統天下的超卓君主,李斯有幸,能扶助明主,實拜項兄之賜。”
今趟輪到項少龍對李斯肅然起敬了。
他對小盤這未來秦始皇信心十足,皆因他從史書預知結果。可是李斯單憑眼光,看出小盤异日非是池中之物,當然比他更要高明多了。
李斯眼中再射出崇敬之色,但對象卻是項少龍而非小盤,正容道:“前天我陪太子讀書時,大王和王后來探太子,說起項兄曾提議一統天下后,外則連筑各國長城,內則統一幣制、立郡縣、開驛道、辟運河,使書同文、行同軌,确是高瞻遠矚,李斯佩服得五体投地。”
項少龍听得目定口呆,想不到自已被迫下“念”出來的一番話,庄襄王竟拿來作對小盤的教材,异日小盤奉行不誤時,豈不是自己拿歷史來反影響了歷史,這筆糊涂賬該怎么算呢?
真正的謙遜了几句后,李斯向項少龍問起了呂不韋的動靜。
項少龍說了后,李斯道:“項兄不用擔心,照我看大王對呂不韋的大動干戈,又惹得五國聯軍兵臨關下,已開始頗有微言,這大奸賊風光的日子怕不會太長久了。”
項少龍心中暗歎,任你李斯目光如炬,也不知庄襄王命不久矣。誠懇地道:“老天爺并不是每事都能如人所愿,將來無論發生了什么事,李兄只須記著盡力輔助太子,其他的事都不要理會。”
李斯不悅道:“項兄當我李斯是什么人,既是肝膽相照的朋友,自當禍福与共,以后李斯再不想听到這种話了。”
項少龍苦笑時,小盤差人召他去見。
兩人均感相聚的時間短促,但既是太子有命,惟有依依惜別了。
項少龍雖樹立了很多敵人,但也交到了很多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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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秦王歸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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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盤負手立在窗漏前,看著黃昏下外面御園的冬景,自有一种威凌天下的气度,內侍報上項少龍來臨,退了出去后,淡然道:“太傅請到我身旁來!”
項少龍感到他愈來愈“像”太子了。移到他左旁稍后處站定,陪他一起看著園外殘冬的景色。
小盤別過頭來看了他一眼,又轉回頭去,輕輕歎了一口气。
項少龍訝道:“太子有什么心事呢?”
小盤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道:“我有什么心事,誰能比太傅更清楚哩!”
項少龍微感愕然。
小盤還是首次用這种“太子”的口气和他說話,把兩人間的距离又拉遠了少許,感触下,不禁學他般歎了一口气。
一陣不自然的沉默后,小盤道:“昨天呂相國對我說了一番非常奇怪的話,說這世上只有三個人真正對我好,就是父王、母后和他呂不韋。但三人中,可助我一統天下的,卻只有他一個人能辦到,教我不要相信其他人,他們只屬供我成就不朽霸業鴻圖的踏腳石。唉!看來他真把我當作是他的儿子,又以為我也心知肚明了。”
倏地轉過身來,目光灼灼地瞧著項少龍,低聲道:“師傅!他為何要說這番話呢?是否針對你而言?我也不知什么時候才可登上王位,他卻好像已把我看成了秦室之主,這事豈非奇怪之极?”
項少龍被他看得心儿狂跳。
換了往日,他定會責他不應稱他作師傅,可是目下為他霸气迫人的气度所懾,兼之他竟能從呂不韋的說話中,推斷出呂不韋和他之間有點不妥當,顯出過人的敏銳和才智,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
小盤恍然,回复平常的神態道:“看太傅的神情,呂相國和太傅間必發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
接著神情微黯道:“太傅仍要瞞著我嗎?”
項少龍這時才有空想到小盤提出的另一個問題。
自己知道小盤很快會因庄襄王的逝世登上王位,皆因此乃歷史,可是呂不韋憑什么知道呢?除非我的天想到這里一顆心不由跳得更劇烈了。
小盤訝道:“太傅的臉色為何變得如此難看?”
這時項少龍想到的卻是:歷史上所說庄襄王登基三年后,因病去世根本就不是事實。
庄襄王根本是給呂不韋害死的。否則他不會在這時候向小盤說出這番奇怪的話來。
自己怎能任他行凶呢?
他的心跳得更劇烈了。
自己真蠢,盲目相信史書和電影,其實早該想到這可能性。
假設他把所有事情,和盤向庄襄王托出,他會怎樣對待這大恩人呢?
以他和庄襄王与朱姬的關系,他的說話肯定有很大的說服力。這樣能否把歷史改變?
項少龍猛下決心,決定不顧一切,也要設法挽救庄襄王的性命,如此才對得住天地良心。
就在此時,一名內侍奔進來哭道:“稟上太子,大王在后廷昏倒了。”
小盤立即色變。
項少龍則手足冰寒,知道已遲了一步,終于改變不了歷史巨輪轉動的方向。
同時想起剛才廷會時呂不韋眼中閃過的殺机,明白到那竟是針對庄襄王而發的。
今趟他又輸了一著,卻是被虛假的歷史蒙蔽了。
八名御醫在庄襄王寢宮內經一晚的全力搶救,這秦國君主已醒了過來,卻失去了說話的能力,御醫都認為他中了風。
只有項少龍由他眼中看出痛苦和憤恨的神色。
他的脈搏愈來愈弱,心髒兩次停止了躍動,但不知由那里來的力量,卻支撐著他,使他在死神的魔爪下作垂死掙扎。
當呂不韋趨前看他時,他眼中射出憤怒的光芒,口唇顫震,只是說不出蹩在心里的話來。
朱姬哭得像個淚人儿般,全賴一眾妃嬪扶著,才沒有倒在地上。
秀麗夫人和成虫喬都哭得天昏地暗,前者更數度昏厥了過去。
小盤站在榻旁,握緊庄襄王的手,一言不發,沉默冷靜得教人吃惊。
獲准進入寢宮的除呂不韋外,只有項少龍這身分特別的人,与及徐先、鹿公、蔡澤、杜壁等重臣,其他文武百官,全在宮外等候消息。
庄襄王忽然甩開小盤的手,辛苦地指向項少龍。
呂不韋眼中凶光一閃,別頭向項少龍道:“大王要見你!”說罷退往一旁,只留下小盤一人在榻側。
項少龍心中悔恨交集,若他能早一步想到呂不韋狼心狗肺至會害死庄襄王,定會不顧一切地把他的奸謀揭露出來。可是卻斗不過命運,終是棋差一著。
他來到榻前,跪了下去,握緊了庄襄王的手。
庄襄王辛苦地把黯淡的眼神注在他臉上,射出复雜之极的神色,其中包括了憤怒、憂傷和求助。
當場所有人里,除了呂不韋外,恐怕只有項少龍能明白他的意思。他雖不知呂不韋用什么手法和毒藥害到庄襄王這個樣子,但极有可能是憑著与庄襄王的親密關系,親自下手。
所以庄襄王醒來后,心知肚明害他的人是呂不韋,卻苦于中毒已深,說不出話來。
呂不韋的新心腹莫傲用毒之術,确是高明至极,竟沒有御醫可以看出問題。
握著庄襄王顫抖著的手,項少龍忍不住淚水泉涌而出。
一直沒有表情的小盤,亦跪了下來,開始痛泣起來。
宮內的妃嬪宮娥受到感染,無不垂淚。
項少龍不忍庄襄王再受折磨,微湊過去,以微細得只有小盤才可听到的聲音道:“大王放心,我項少龍定會殺掉呂不韋,為你報仇。”
小盤猛震了一下,卻沒有作聲。
庄襄王雙目异芒大作,露出惊异、欣慰和感激揉集的神色,旋又斂去,徐徐閉上雙目,頭無力地側往一旁,就此辭世。
寢宮內立時哭聲震天,妃嬪大臣跪遍地上。
小盤終于成為了秦國名義上的君主了。
項少龍回到烏府時,已近深夜四更天了。
他和滕翼、荊俊都是心情沉重。
沒有了庄襄王,呂不韋更是勢大難制。小盤一天未滿二十一歲,便不能加冕為王,統攬國政,呂不韋這右丞相理所當然地成了攝政輔主的大臣。
朱姬則成了另一個最有影響力的人。
可是因她在秦國始終未能生根,故亦不得不倚賴呂不韋,好互相扶持。
利害的關系,使兩人間只有合作一途。
在某一程度上,項少龍知道自己實是促成呂不韋對庄襄王遽下毒手的主要因素之一。
正如李斯所言,庄襄王与呂不韋的歧見愈來愈大,加上烏廷威的泄秘,
使呂不韋擔心若項少龍向庄襄王揭出此事,說不定所有榮華富貴、名位、權力,均會毀于一旦。加上又希望自己的“儿子”早點登基,本身更非善男信女,故鋌而走險,乃屬必然的事。
現在秦朝的半個江山,已落到了這大奸人手里。
他唯一失算的地方,就是千猜万想,也估不到小盤的真正身分。
三人此時在大廳坐下,雖是身疲力累,卻半點睡意都欠奉。
滕翼沉聲道:“是否呂不韋干的?”
項少龍點頭道:“應該錯不了。”
荊俊年少气盛,跳起來道:“我們去通知所有人,看他怎樣脫罪。”
待見到兩位兄長都木然看著他時,才頹然坐回席上
滕翼道:“不若我們立刻离開咸陽,趁現在秦君新喪,呂不韋忙于布置的時刻,离得秦國愈遠愈好。”
項少龍心中暗歎,若沒有小盤,他說不定真會這樣做。為了嬌妻和眾兄弟的安全,什么仇都可暫擱一旁,現在卻不可以一走了之。
滕翼道:“君子報仇,十年未晚。眼前這脫身机會錯過了將永不回頭,呂不韋現在最忌的人就是三弟,只要隨便找個借口,就可把我們收拾。”
項少龍歎了一口气道:“二哥先走一步好嗎?順便把芳儿她們帶走。”
滕翼大感愕然道:“咸陽還有什么值得三弟留戀的地方呢?”
荊俊則道:“三哥有姬后和太子的支持,我看呂不韋應不敢明來,若是暗來,我們怎不濟都有一拚之力。”
項少龍斷然道:“小俊你先入房休息,我有事和二哥商談。”
荊俊以為他要獨力說服滕翼,依言去了。
項少龍沉吟良久,仍說不出話來。
滕翼歎了一口气道:“少龍!說實在的,我們間的感情,比親兄弟還要深厚,有什么事那么難以啟齒呢?若你不走,我怎也不會走,死便死在一塊儿好了。”
項少龍猛下決心,低聲道:“政太子實在是妮夫人的親生儿子。”
滕翼劇震道:“什么?”
項少龍遂一五一十,把整件事說了出來。
滕翼不悅道:“為何不早對我說呢?難道怕我會泄漏出去嗎?”
項少龍誠懇道:“我怎會信不過二哥,否則現在就不會說出來了。只是這秘密本身便是個沉重的負擔,我只希望一個人去承受吧了!”
滕翼容色稍緩,慨然道:“若是如此,整個形勢完全不同了,我們就留在咸陽,与呂不韋周旋到底,但卻須預好退路,必要時溜之大吉。以我們的精兵團,只要不是秦人傾力來對付我們,該有逃命的把握。”
項少龍道:“小俊說得不錯,呂不韋還不敢明刀明槍來對付我們,不過暗箭難防,我們待襄王殯殮后,立即返回牧場,靜觀其變。小盤雖還有八年才行加冕大禮,但如今終是秦王,他的話就是王命,給個天呂不韋作膽,也不敢完全不把他放在眼內。”
滕翼道:“不要低估呂不韋,這人既膽大包天,又愛行險著,只是這么只手遮天的害死兩代秦君,即可知他厲害,加上他手上的奇人异士無數,縱不敢明來,我們也是防不胜防呢。”
項少龍受教地道:“二哥教訓得好,我确是有點忘形了。小盤說到底仍是個孩子,希望姬后不要全靠向呂不韋就好了。”
滕翼歎道:“這正是我最擔心的事。”
急驟的足音,由遠而近。
兩人對望一眼,都泛起非常不祥的感覺。
一名應是留在牧場的精兵團團員烏杰气急敗坏地奔了進來,伏地痛哭道:“大老爺逝世了!”
這句話有若晴天霹靂,震得兩人魂飛魄散。
項少龍只感整個人飄飄蕩蕩、六神無主,一時間連悲痛都忘掉了。
忽然間,他們明白到呂不韋請他們到咸陽赴宴,其實是不安好心,乃調虎离山之計,好由烏家的內奸,趁他們离開時,奪過牧場的控制權。
幸好誤打誤撞下,陶方全速赶了回去。否則烏應元的死訊,絕不會這么快傳到來。
荊俊跑赶了入來,問知發生了什么事后,熱淚泉涌,一臉憤慨,往大門沖去。
滕翼暴喝道:“站著!”
荊俊再沖前几步后,哭倒地上。
滕翼把烏杰抓起來,搖晃著他道:“陶爺有什么話說?”
烏杰道:“陶爺命果爺和布爺率領兄弟把三老爺、四老爺和廷威少爺都綁了起來,請三位大爺立即赶回牧場去。”
滕翼放開了手,任這因赶路耗盡了气力的烏杰軟倒地上。然后來到失魂落魄的項少龍前,抓著他肩頭道:“這是生死存亡的關頭,三弟你若不能當机立斷,整個烏族都要完了。”
項少龍茫然道:“我可以怎辦呢?難道要我殺了他們嗎?”
滕翼道:“正是這樣,你不殺人,別人便來殺你,這些蠢人竟然相信呂不韋,也不想想呂不韋怎會讓人知道是他害死烏大爺。若我猜得不錯,呂不韋的人正往牧場進發,以烏族內斗作掩飾,欲一舉殺盡烏家的人。”
又向荊俊喝道:“小俊!若我們死不了,你還有很多可以哭的机會,現在立即給我出去把風,同時備好馬匹。”
荊俊跳了起來,領著擁了進來的十八鐵衛旋風般去了。
項少龍清醒過來,壓下悲痛,向報訊的烏杰道:“你是否由城門進來的?”
烏杰答道:“陶爺吩咐我攀城入來,好避人耳目。”
滕項兩人對望一眼,都對陶方臨危不亂的老到周詳,感到惊异,陶方竟是厲害至此。
烏杰又道:“我們有百多人在城外等候三位大爺,備有腳程最好的快馬,三位大爺請立即起程。”
這時烏言著倉皇奔進來道:“情勢看來不妙!西南和東北兩角各有百多人摸黑潛來哩。”
滕翼斷然道:“立即放火燒宅,引得人來救火時,他們的人就不敢強來了,這也可救回宅內婢仆們之命。”
烏言著領命去了。
滕翼再向項少龍正容道:“三弟下了決心嗎?”
項少龍凄然一笑道:“我再沒有別的選擇了。由今天開始,誰要對付我項少龍,只要殺不死我,都要以血來償還。”
在這一切全憑武力解決的時代,這是唯一的應付方法。
項少龍終徹底地体會到這真理。
滕翼點頭道:“這才像樣,可以起程了嗎?”
獵獵聲響,后園的貨倉首先起火。
咸陽烏府房舍獨立,与屋遠隔,在這殘冬時分,北風雖猛,火勢應該不會蔓延往居去。
叫喊救火的聲音,震天響起。
居們當然不會這么快惊覺,叫救火的自是放火的人。
項少龍振起精神道:“我們立即赶回去。”
就在這一刻,他知道与呂不韋的斗爭,已由暗轉明。
而直到現在,呂不韋仍是占著壓倒性的上風。
他的噩夢,何時才可告一段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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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識破奸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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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策騎往城門馳去時,天際微微亮了起來。
項少龍在轉上出城的驛道時,忽地勒馬叫停。
滕翼、荊俊、十八鐵衛和那報訊的烏杰,与一眾精兵團團員,慌忙隨他停下來。
晨早的寒風吹得各人衣衫飛揚。
長道上空寂無人,一片肅殺凄涼的气氛。
風吹葉落里,驛道旁兩排延綿無盡的楓樹,沙沙作響。
項少龍苦笑道:“我怎都要接了嫣然,才可放心离去。”
滕翼一呆皺眉道:“她在寡婦清處,安全上應該沒有問題吧。”
項少龍道:“我明白這點,但心中總像梗著一根刺,唉!對不起。”
滕翼与荊俊對望一眼,都泛起無奈的表情,回牧場乃急不容緩的一回事,怎容得起這時間上的延誤。
那烏杰焦急道:“項爺!不若另派人去接夫人吧!”
項少龍和滕翼交換了個眼色,同時心生寒意,都想起了當日出使魏國,臨時改道時呂雄的反應。
精兵團的團員均受過訓練,受著最嚴格的紀律約束,上頭說話時,并沒有他們插嘴的余地。為何這烏杰膽子忽然大起來?難道還怕他們不知道形勢的緊迫嗎?
項少龍既生疑心,誆他道:“就由烏杰你和荊爺去接夫人好嗎?”
烏杰愕然道:“這怎么成哩!我還要給項爺和滕爺引路,噢!”
烏言著和烏舒兩人,在滕翼的手勢下,由后催騎而上,左右兩把長劍,抵在烏杰脅下處。
項少龍雙目寒芒閃動,冷笑道:“烏杰你知否是什么地方出錯,泄露了你的奸計。”
烏杰色變道:“我沒有啊!我不是奸細!”話出口,才知漏了嘴。
要知項少龍在烏家的子弟兵中,地位之高,有若神明。這烏杰在他面前,由于有這心理的弱點,自是進退失据。
荊俊勃然大怒,喝道:“拖他下馬!”
“砰!”
烏舒飛起一腳,烏杰立即跌下馬背,尚未站起來,給跳下馬去的滕翼扯著頭發抽了起來,在他小腹結結實實打了一拳。
烏杰痛得整個人抽搐著彎了起身体,又給另兩名鐵衛夾著兩臂,硬迫他站著。
荊俊早到了他身前,拔出匕首,架在他咽喉處,寒聲道:“只要有一句謊話,這匕首會割破你的喉嚨。但我將很有分寸,沒有十來天,你都不會死去。”
烏杰現出魂飛魄散的神色,崩潰下來,嗚咽著道:“是少爺迫我這般做的,唉!是我不好!當他的侍從時,欠了他很多錢。”
各人心中恍然,暗呼幸運,若非項少龍忽然要去接紀嫣然一起离城,今趟真是死尚都不知是什么一回事。
這條毒計都不可謂不絕了。
項少龍心中燃起希望,沉聲道:“大老爺是否真的死了?”
烏杰搖頭道:“那只是騙你的。牧場什么事都沒有發生,少爺要對付的只是你們三位大爺,否則我怎也不肯做。呀!”
腰脅處中了烏舒重重一下膝撞。
項少龍心情轉佳,道:“這家伙就交給二哥問話,我和小俊到琴府去,接了嫣然后再作打算好了。”
約了會面的地點后,与荊俊策騎往琴清的府第馳去,這時才有机會抹去一額的冷汗。
往琴府去時,項少龍有著再世為人的感覺。
假若呂不韋所有這些陰謀奸計,均是出于呂不韋府里那叫莫傲的腦袋,那這人實在是他所遇過的人中,智計最高的人,且最擅長以有心算無心的手段。
此計真若成功,項少龍只能比庄襄王多活兩天。
這是條連環緊扣的毒計。
首先,呂不韋見在紅松林害不死他項少龍,轉而向烏廷威這一向沉迷酒色的人下手,由毒通過一個青樓名妓,加上相府的威勢,再利用他嫉恨不滿項少龍的心態,把他籠絡過去。
當烏廷威以邀功的心態,把烏族准備撤走的事,泄露了給呂不韋后,這大奸人遂立下決心,要把他項少龍除去。
毒殺庄襄王一事,可能是他早定下了的計划,唯一的條件是要待自己站穩陣腳后,才付諸實行。
于是呂不韋借宴會之名,把他引來咸陽。庄襄王橫死后,詐他出城,在路上置他于死地。
際此新舊國君交替的時刻,秦國上下因庄襄王之死亂作一團,兼之他項少龍又是仇家遍及六國的人,誰會有閒情理會并追究這件事?
這個謊稱烏應元去世,牧場形勢大亂,斗爭一触即發的奸謀,并非全無破綻。
項少龍和滕翼便從烏杰的話中,覺得陶方厲害得异乎尋常。可是庄襄王剛被害死了,成惊弓之鳥的他們,對呂不韋多害死個烏應元,絕不會感到奇怪。
而事實上烏廷威雖然不肖,但針對的只是項少龍,并非喪盡天良至弒父的程度。
可是加上有形可疑的人似是要到烏府偷襲,使他們根本無暇多想,只好匆匆赶返牧場,這樣就正好掉進了呂不韋精心設置下的陷阱里了。
若非項少龍放心不下讓紀嫣然獨自留在咸陽,真是死了都不知是什么一回事。
項少龍長長吁出一口气,振起雄心,加鞭驅馬,和荊俊奔過清晨的咸陽大道,朝在望的琴清府奔去。
琴清一身素白的孝服,在主廳接見兩人。
不施脂粉的顏容,更是清麗秀逸之气迫人而來,教人不敢正視,又忍不住想飽餐秀色。
荊俊看呆了眼,連侍女奉上的香茗,都捧在手上忘了去呷上兩口。
琴清神態平靜地道:“項太傅這么早大駕光臨,是否有什么急事呢?”
項少龍听出她不悅之意,歉然道:“也不是什么緊要的事,只是想把嫣然接回牧場吧了!”
話完后,自己都覺得理由牽強。本說好讓紀嫣然在這里小住一段日子,現在不到三天,卻來把她接走,還是如此匆忙冒昧,選的是人家尚未起榻的時間,實于禮不合。
琴清先吩咐下人去通知紀嫣然,然后蹙起秀長的黛眉,沉吟起來。
項少龍呷了一口熱茶,溜目四顧。
大廳的布置簡洁清逸,不含半絲俗气,恰如其份地反映出女主人高雅的气質和品味。
琴清淡淡道:“項太傅忽然改變主意,是否欠了琴清一個合乎情理的解釋呢?”
項少龍大感頭痛,無言以對。
騙她吧!又不愿意這么做。
琴清輕歎道:“不用為難了。至少你不會像其他人般,說出口不對心的話,只是大王新喪,項太傅這樣不顧而去,會惹起很多閒言閒語呢。”
項少龍苦笑道:“我打個轉便會回來,唉!這世上有很多事都使人身不由己的。”
琴清低頭把“身不由己”念了几遍,忽然輕輕道:“項太傅有否覺得大王的駕崩,來得太突然呢?”
項少龍心中一檁,知她對庄襄王之死起了疑心。暗忖絕不可堅定她這想法,否則她遲早會給呂不韋害死,忙道:“對這事御醫會更清楚。”
琴清驀地仰起俏臉,美目深注地凝望著他,冷冷道:“琴清只是想知道太傅的想法。”
項少龍還是首次与這絕代美女毫無避忌地直接對望,強忍著避開目光那种心中有鬼的自然反應,歎道:“我的腦袋亂成一團,根本沒有想過這方面的問題。”
琴清的目光緊攫著他,仍是以那种冰冷的語調道:“那項太傅究竟在大王耳旁說了句什么話,使大王听完后可放心地瞑目辭世呢?當時只有政太子一人听到,但他卻不肯告訴我和姬后。”
項少龍立時手足冰冷,知道自己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
說那句話本身并沒有錯,問題是事后他并沒有和小盤對口供。
假若被人問起時,他和小盤分別說出不同的搪塞之詞,便會揭露出他們兩人里,至少有一個人在說謊。
當時他只顧忌著呂不韋,所以背著他來說。卻忘了在榻子另一邊的朱姬、秀麗夫人和一眾妃嬪宮娥,這事最終可能會傳入呂不韋耳內去。
幸好給琴清提醒,這事或可透過李斯作出補救。
琴清見他臉色數變,正要追問時,紀嫣然來了。
項少龍忙站起身來,歎了一口气道:“琴太傅一向生活安宁,与世無爭,項某實不愿看到太傅受俗世事務的沾染。”
領著紀嫣然告辭离去。
琴清望著項少龍的眼神生出了复雜難明的變化。直至送他們离開,除了和紀嫣然互約后會之期時說了几句話外,再不置一辭。可是項少龍反感到她開始有點了解自己了。
到与滕翼會合后,紀嫣然知悉了事情的始末。
那叛徒烏杰仍騎在馬上,雙腳被幼索穿過馬腹縛著,除非是有心人,否則應看不出异樣之處。
眾人策騎出城,往牧場奔去。
到了一處密林內,才停了下來。
荊俊把烏杰縛在一棵樹上,遣出十八鐵衛布防把風。
滕翼神情凝重道:“今次伏擊我們的行動,由呂不韋麾下第一高手管中邪親自主持,雖只有一百五十人上下,但無不是相府家將里出類拔萃的劍手。圖管家竟對此一無所知,可見相府的實權,已逐漸轉移到以莫傲和管中邪這一文一武的兩個人手上去。”
項少龍道:“他們准備在什么地方偷襲我們呢?”
滕翼指著不遠處的梅花峽道:“選的當然是無處可逃的絕地,憑我們現在的實力,与他們硬碰,無疑是以卵擊石。最頭痛是呂不韋已由烏杰口中探知了我們的情況。”
項少龍心中暗歎,呂不韋早便看穿了烏廷威是他們的一個可擊破的缺口,可怜他們還懵然不知,以至乎處處落在下風。
紀嫣然淡淡道:“對于我們真正的實力,舅爺和烏杰仍是所知有限,我們不用那么擔心好嗎?”
項少龍暗叫僥幸,在組織烏家這支五千人的子弟兵時,他把二十一世紀軍方的保密方法,用到其中。除了他們這几個最高的領導人外,子弟兵只知听命行事。對人數、實力、裝備、武器的情況,知的只是自己置身處的冰山一角,且為了掩人耳目,烏家子弟兵平時都嚴禁談論有關訓練方面的任何事情。所以縱使像烏杰這种核心分子,所知仍屬有限。
滕翼點頭道:“幸好我們早有預防,但呂不韋將會因此更顧忌我們,此乃是必然之事。哼!現在我們該怎辦呢?”
紀嫣然道:“大舅爺現在何處?”
滕翼答道:“當然是回到了牧場去,等候好消息,亦使人不會怀疑他。至于烏杰,管中邪自會殺人滅口。”
紀嫣然道:“那就好辦了,我們立即繞道回牧場,迫烏杰和大舅對質,弄清楚烏家除大舅外,還有沒有人參与這件事,解決了內奸的問題后,再与呂不韋周旋到底。大不了只是一死吧!倩公主她們的血仇勢不能就此罷休。”
項少龍心中苦笑,呂不韋至少還可風光八年,自己往后的遭遇則茫不可知,這段日子真是難捱。
點頭道:“就讓管中邪再多活一會,我們回牧場去吧!”
一直沒作聲的荊俊發出暗號,召回十八鐵衛,押著烏杰,由密林繞往左方的山路,往牧場馳去。
由于路途繞遠了,到晚上時,离牧場仍有二十多里的途程。
眾人待要營時,項少龍道:“且慢!圖先既說得管中邪如此智勇兼備,我們出城的時間又延誤了整個時辰,他不會不生疑心,只要派出探子,不難發覺我們已經改道而行。小心駕得万年船,我們就算高估了他,總比吃虧好多了。”
荊俊興奮地道:“若他摸黑來襲,定要教他們栽個大跟斗。”
項少龍微笑道:“我正有此意。”
營地在一條小河之旁。
五個營帳,圍著中間燃燒著暗弱的篝火,四周用樹干和草葉了十多個假人,扮作守夜的,似模似樣。
他們則藏身在五百步外一座小丘的密林里,弓矢都准備在手,好給來犯者一點教訓。
豈知直等到殘月升上中天,仍是毫無動靜。
他們昨夜已沒有闔過眼,今天又赶了整日路,連項少龍和滕翼這么強壯的人,都支撐不來,頻打呵欠。
紀嫣然道:“不若我們分批睡覺,否則人都要累死了。”
項少龍醒來時,發覺紀嫣然仍在怀內酣然沉睡,晨光熹微中,雀鳥鳴叫,充滿初春的气象。
他感到心中一片宁洽,細審著紀嫣然有若靈山秀岭的輪廓。
在這空气清新、遠离咸陽的山頭處,陽光由地平處透林洒在紀嫣然動人的身体上,使他這几天來一直緊繃著的神經,和情緒上的沉重負擔,暫且解放出來,靈台一片澄明空澈,全無半絲雜念。
就像立地成佛的頓悟般,他猛然醒覺到,与呂不韋交手至今,一直處在下風的原因,固因呂不韋是以有心算無心,更主要是他有著在未來八年間絕奈何不了他的宿命感覺。
若他仍是如此被動,始終會飲恨收場。
他或不能在這八年內干掉呂不韋,但歷史正指出呂不韋亦奈何不了小盤、李斯、王翦等人。
換言之,他怎也不會連累了這三個人。
既是如此,何不盡量借助他們的力量,与呂不韋大干一場,再沒有任何顧忌。庄襄王的遇害,說明了沒有人能改變命運。
就算他項少龍完蛋了,小盤上二十一歲登基后,當會為他討回公道。
想到這里,整個人輕松起來。
滕翼的聲音在后方響起道:“三弟醒來了!”
項少龍試著把紀嫣然移開。
這美女嬌吟一聲,醒轉過來,不好意思地由項少龍怀里爬了起來,坐在一旁睡眼惺忪道:“管中邪沒有來嗎?”
她那慵懶的動人姿態,看得兩個男人同時發怔。
紀嫣然橫了他們一眼,微嗔道:“我要到小河去梳洗了!”
正要舉步,項少龍喝止了她,道:“說不定管中邪高明至看穿這是個陷阱,兼之營地設在河旁,易于逃走,假若我是他,說不定會繞往前方設伏,又或仍守在營地旁等候天明。嫣然這么貿然前去,正好落進敵人圈套里。”
滕翼來到他旁,打量了他兩眼,訝然道:“三弟像整個人渙然不同了,自出使不成回來后,我還是首次見到你這充滿生机、斗志和信心的樣子。”
紀嫣然欣然道:“二哥說得不錯,這才是令嫣然傾心的英雄豪杰。”
項少龍心知肚明,知是因為剛才忽然間解開了心中的死結,才振起了壯志豪情。把荊俊和十八鐵衛召來,告訴了自己的想法。
荊俊點頭道:“這個容易,我們荊族獵人,最擅長山野追躡之術,只要管中邪方面有人到過附近,就算現在繞到另一方去,亦瞞我們不過。”
一聲令下,十八鐵衛里那六名荊氏好手,隨他去了。
項少龍和滕翼又把那烏杰盤問一番,問清楚了烏廷威誆他入局的細節,果然有毒牽涉在內。
到弄好早點后,兩人与紀嫣然到了小丘斜坡處,欣賞著河道流過山野的美景,共晉早。
滕翼吁出一口气道:“情況還未太坏,听烏杰之言,應只有烏廷威一個人投靠了呂不韋。”
紀嫣然歎道:“他終是廷芳的親兄長,可以拿他怎辦呢?”
項少龍冷然道:“這沒有什么人情可言的了,就算不干掉他,至少要押他到塞外去,由大哥把他關起來,永不許他再踏足秦境。”
滕翼欣然道:“二弟終于回复了邯鄲時扮董馬痴的豪气了。”
這時荊俊等匆匆赶了回來,佩服得五体投地道:“三哥真是料事如神,我們在离營地兩里許處,找到馬儿吃過的草屑和糞便,跟著痕追過去,敵人應是朝牧場北的馳馬坡去了。”
滕翼愕然道:“他倒懂揀地方,那是到牧場必經之路,除非我們回頭改采另一路線,否則就要攀山越岭了。”
項少龍凝望著下方的小河,斷然道:“他應留下了監視我們的人,在這等荒野中,他做什么都不必有任何顧忌,或者只是他留下的人,已有足夠力量對付我們了。”
紀嫣然道:“這管中邪既是這么高明,當會如項郎所說的留有殺著,不怕我們掉頭溜走。”
荊俊又表現出他天不怕地不怕、初生之犢的性格,奮然道:“若他們分作了兩組,意圖前后夾擊我們,那我們就可將計就計,把他們分別擊破了。”
滕翼道:“你真是少不更事,只懂好勇斗狠,若被敵人纏著,我們如何脫身呢?”
荊俊啞口無言。
項少龍仰身躺了下來,望著上方樹梢末處的藍天白云,悠然道:“讓我們先好好睡一覺,當敵人摸不清我們是否于昨夜早离開了時,便是我們回家的好時刻了。”
眾人均愕然望著他,不知他究竟有何脫身妙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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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巧計脫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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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時分,天上的云靄緩緩下降,地下的水气則往上騰升,兩下相遇,在大地積成凝聚的春霧,一片氤氳朦朧。
小丘西南三里許外一處高地,不時傳來馬嘶人聲,顯見對方失去耐性,誤以為他們早一步回牧場去了。
敵我雙方直到此刻,不但仍未交手,甚至沒有看過對方的影子。可是其中卻牽涉到智慧、訓練、耐性、体力各方面的劇烈爭持。一下差錯,項少龍等在敵強我弱的情勢下,必是飲恨當場。
此時趁著夜色和迷霧,在摸清了近處沒有偵察的敵人后,荊俊等把秘密好的三條木筏,先放進水里以繩子系在岸旁,藏在水草之內,才回到項少龍、滕翼和紀嫣然處,道:“現在該怎辦呢?”
項少龍回复了軍人的冷靜和沉穩,道:“那要看敵人的動靜了,若我估計不錯,留守后方的敵人該到這里搜索一下,求證我們有否躲了起來,也好向把守前方的自己人交待,那就是我們發動攻勢的時刻了。”
滕翼點頭道:“這一著非常高明,敵人遇襲后,會退守后方,一面全力截斷我們的后路,同時以煙火通知前方的人,好能前后困死我們。那就是我們乘筏子迅速逃离這里的良辰吉時了。”
紀嫣然贊歎道:“我想孫武复生,也不能想出更好的妙計來。”
項少龍心中涌起強大的信心和斗志,一聲令下,荊俊和十八鐵衛立時三、四人一組不等,分別潛往攻守均有利的戰略位置里,把營地旁一帶的小河山野,全置入箭程之內。
他們這批人人數雖少,但無不精擅山野夜戰之術,殺傷力不可小覷。
項少龍、滕翼和紀嫣然三人留守山丘處,躲在一堆亂石之后,養精蓄銳,守候著敵人的大駕。
新月緩緩升离地平,夜空星光燦爛,霧气漸退時,敵人終于來了。
他們分作十多組,沿河緩緩朝這邊推進。
河的對岸也有三組人,人數估計在十七、八個間,首先進入伏在對岸的荊俊和三名荊族獵手的射程里。
項少龍等亦發覺有十多人正向他們藏身的小丘迫來,气氛緊張得若繃緊了的弓弦。
他們屏息靜气,耐心地等待著。
藏在河旁密林內的戰馬,在一名己方戰士的蓄意施為下,發出了一聲惊碎了宁靜的嘶叫。
敵人的移動由緩轉速,往馬嘶聲發出處迫去。
連串慘叫響起,不用說都是碰著荊俊等布下,可使猛獸傷死裝有尖刺的絆索上。
項少龍等知是時候了,先射出十多團滲了脂油、烈火熊熊的大布球,落到敵人四周處,才箭矢齊發。
在昏暗的火光里,敵人猝不及防下亂作一團,慘叫和跌倒的聲音不住響起,狼狽之极。
最厲害的是滕翼,總是箭無虛發,只要敵人露出身形,他的箭便像有眼睛般尋上對方的身体,貫甲而入。
由于他們藏身處散布整個河岸區,箭矢似從任何方向傳來,敵人根本不知躲往那方才是安全。
不片晌,對方最少有十多人中箭倒地,哨聲急鳴,倉皇撤走。
煙火沖天而起,爆出了一朵朵的銀白光芒。
項少龍領頭沖下丘坡,銜著敵人尾巴追殺了一陣子,又殺了對方七、八人,才到林內取回馬匹,押著烏杰,施施然登上三條木筏,放流而去。
終于出了一口積壓心中的惡气了。
烏家牧場主宅的大堂內,烏廷威若斗敗的公般,与烏杰分別跪在气得臉色發青的烏應元座前。
項少龍、滕翼、荊俊、烏果、蒲布、劉巢和陶方等分立兩旁,冷然看著這兩個烏家叛徒。
烏廷威仍在強撐著道:“孩儿只是為家族著想,憑我們怎斗得過右相國呢。”
烏應元怒道:“想不到我烏應元精明一世,竟生了這么個蠢不可耐的逆子,今趟若呂不韋得手殺了少龍,首先要殺的人就是你這蠢人,如此才不虞奸謀敗露。告訴我!呂府的人有沒有約你事后到某處見面?”
烏廷威愕在當場,顯然确有其事。
他雖非甚有才智的人,但殺人滅口這种簡單的道理,仍能明白。
另一邊的烏杰想起家法的嚴酷,全身抖震著。
烏應元歎了一口气道:“我烏應元言出必行,你不但違背了我的命令,實在連禽獸也比不上,人來!立即把這兩人以家法處死。”
今次輪到烏廷威崩潰下來,劇震道:“孩儿知錯了,爹”
四名家將扑到兩人身旁,把他們強扯了起來。
項少龍出言道:“岳丈請听小婿一言,不若把他們送往塞外,讓他們助大哥開懇,好將功贖罪。”
烏應元頹然歎了一口气道:“少龍的心意,我當然明白。可是此際家族存亡的時刻,若我因他是親儿,放過了他,那我烏氏族規,勢將蕩然無存,人人不服,其他族長,更會怪我心存私念。我烏應元有三個儿子,便當只生了兩個。來!給我把他押到家祠去,請來所有族內尊長,我要教所有人知道,若背叛家族,這將是唯一的下場。”
烏廷威這才知道老爹不是嚇唬他,立時癱軟如泥,痛哭求情。
項少龍還想說話。
烏應元冷然道:“我意已決,誰都不能改變,若犧牲一個儿子,可換來所有人的警,我烏應元絕不會猶豫。”
在眾人瞠目結舌下,烏廷威和烏杰被押了出去。
烏應元說得不錯,他堅持處死烏廷威這一著确收到了震懾人心之效,族內再沒有人敢反對他与呂不韋周旋到底的心意了。
而這么巧妙的計謀仍害不死項少龍,亦使他們對項少龍生出了信心。
他們烏家在咸陽的形勢,再不像初抵步時處處遭人冷眼了。
由于項少龍与軍方的關系大幅改善,与呂不韋的頭號心腹蒙驁,又是親若兄弟,他們的處境反比之以前任何時期更是有利。
呂不韋一計不成,自會用另一毒計。
不過烏廷威之死,卻帶來令人心煩的余波。
親母烏夫人和烏廷芳都先后病倒了。反是烏應元出奇的堅強,如舊處理族內大小事務,又召回在外地做生意的兩個儿子,派他們到北疆開辟牧場,把勢力往那接近塞外的地方擴展開去。
這是庄襄王早批准了的事,連呂不韋都阻撓不了。
項少龍等則專心訓練家兵,過了兩個月風平浪靜的日子后,陶方由咸陽帶來了最新的消息。
聆听報的除烏應元、項少龍、滕翼、荊俊外,烏應元的兩位親弟烏應節和烏應恩均有參与。
陶方道:“照秦國國制,庄襄王在太廟停柩快足三個月,十五天后將進行大殯,各國都有派出使節來吊唁,听說齊國來的是田單,真教人費解。”
項少龍一呆道:“田單親來,必有目的。我并不奇怪齊國派人來,不過半年前合從討秦的聯軍里,并沒有齊人的參与,其他五國不是和我大秦在交戰狀態中嗎?為何會照樣派人來呢?”
陶方道:“信陵君軍權被奪,在大梁投閒置散,無所事事,合從之議,蕩然無存,五國先后退兵,分別与呂不韋言和,互訂和議,際此人人均深懼我大秦會拿他們動刀槍的時刻,誰敢不來討好我們呢?咸陽又有一番熱鬧了。”
項少龍暗忖魏國來的必然是龍陽君,只不知其他几國會派什么人來呢?他真不想見到李園和郭開這些無恥之徒。
烏應節問道:“呂不韋方面有什么動靜嗎?”
陶方聳肩道:“看來他暫時仍無暇理會我們,在這新舊國君交替的時刻,最緊要是鞏固一己權力。听說他在姬后的支持下,撤換了一批大臣和軍方將領,但卻不敢動徐先和王的人,所以他的人奪得的都是些無關痛痒的位置。”
烏應恩道:“他會一步步推行他的奸謀的。”
眾人均點頭同意。
滕翼向項少龍道:“假若能破坏呂不韋和姬后的關系,等若斷去了呂不韋一條臂膀,三弟可在這方面想想辦法嗎?”
見到各人都以充滿著希望的眼光看著自己,項少龍苦笑道:“這事我會看著辦的。”
陶方道:“少龍好應到咸陽去打個轉,姬后曾三次派人來找你,若你仍托病不出,恐怕不大好吧?”
項少龍振起精神道:“我明天便回到咸陽去。”
眾人均感欣然。
項少龍心中想到的卻是見到朱姬的情形。
現在庄襄王已死,假設朱姬要与他續未竟之緣,怎辦才好呢?
他對庄襄王已生出了深厚的感情,怎也不該和他的未亡人攪出曖昧事情。
這是他項少龍接受不了的事。
回到隱龍別院,紀嫣然正与臥病榻上的烏廷芳密語。
這因親兄被家族處死的美女臉色蒼白,瘦得雙目陷了下去,看得項少龍心如刀割。
紀嫣然見他到來,站起來道:“你來陪廷芳聊聊吧!”向他打了個眼色,走出寢室去。
項少龍明白烏廷芳心結難解,既恨乃兄出賣自己夫郎,又怨父親不念父子之情,心情矛盾,難以排泄,郁出病來。
暗歎一聲后,坐到榻旁,輕輕地摟著她香肩,握著她的手腕,看到几上那碗藥湯仍是完風不動,未喝過一口,柔聲道:“又不肯喝藥嗎?”
烏廷芳兩眼一紅,垂下頭去,眼睛涌出沒有泣聲的淚水,并不作聲。
項少龍清楚她這大富人家小姐的倔強脾气,發起性子來,誰都不賣賬,湊到她耳旁道:“你怪錯岳丈了,真正要怪的人,該是罪魁禍首呂不韋,其他人都是無辜的。假若你自暴自棄,不但你娘的病好不了,你爹和我都會因你而心神大亂,應付不了奸人的迫害,你明白我的話嗎?”
烏廷芳想了一會,微微點頭。
項少龍為她拭掉淚漬,乘机把藥湯捧來,喂她喝了,道:“這才是個听話的好孩子,你定要快點痊愈,才能侍候你娘。”
烏廷芳輕輕道:“這藥很苦哩!”
項少龍吻了她臉蛋,為她蓋好了被,服侍她睡著后,才离房到廳里去。
趙致、紀嫣然和田氏姊妹正逗弄著儿子項寶儿,若非少了烏廷芳,應是樂也融融。
他把寶儿接了過來,看著他甜甜的笑容,心中涌起強烈的斗志。
呂不韋既可不擇手段來害他,他亦應以同樣的方式回報。
第一個要殺死的人不是呂不韋,而是他的首席智囊莫傲。
此人一天不死,他們終有一天會被他害了。
接著下來烏廷芳精神轉佳,到第三天已能离開纏綿多時的病榻,去探望親娘。
她沉默了很多,不太愿說話和見外人,但雙目透出前所沒有的堅強神色,顯見因夫郎的話,解開了心結,把怨恨的對象,轉移到呂不韋處。
見她好轉過來,項少龍才放心离開牧場,与滕翼、荊俊踏上往咸陽的路途。
鐵衛的人數增至八十人,加強實力。
一行人浩浩蕩蕩,打醒十二個精神,赶了一天的路后,翌晨抵達咸陽。
項少龍逕赴王宮,謁見成了太后的朱7姬和將登上秦王寶座的小盤。
朱姬明顯地消瘦了,但小盤卻是神采飛揚、容光煥發,与身披的孝服絕不相襯。
兩人見他到來,都非常歡喜,揮退了下人后,朱姬劈頭便道:“少龍你攪什么的,忽然溜回牧場去,累得我想找個人說話都沒有著落。”
項少龍心中暗惊,死了王夫的朱姬,就像脫离了囚籠的彩雀,再沒有東西可把她拴著。先向与朱姬并坐內廷台階上的小盤行了君臣之禮后,才恭坐下首道:“太后請勿見怪,微臣實有說不出來的苦衷。”
小盤垂下頭去,明白了他話內的含意。
朱姬嗔道:“不想說也要說出來,否則我絕不會放過你。”
只听她口气,就知她沒有把項少龍當作臣子來對待。
小盤插入道:“母后饒了項太傅吧!若果可以告訴母后,他會說的。”
朱姬大嗔道:“你們兩個人串連了起來對付我嗎?”
小盤向項少龍打了個曖昧的眼色,道:“王儿告退了,母后和項太傅好好聊一會吧!”
看著小盤的背影,項少龍差點想把他扯回來,他目下最不想的事,就是与朱姬單獨相對。
剩下他們兩個人時,朱姬反沉默下來,好一會后,輕歎道:“你和不韋間是否發生了什么事哩?”
項少龍頹然無語。
朱姬美目深注地看了他好一會后,緩緩道:“當日你出使受挫回來后,我便看出你很不是味儿,不似你一向的為人;看不韋時的眼神亦很奇怪。我太清楚不韋了,為求成功,不擇手段,當年把我送了給大王,不正是最好的例子嗎?白天才對我說過永不分离,晚上我便屬于另一個男人了。”
忽又沒頭沒尾地低聲道:“少龍會怪人家恩怨不分嗎?”
這句話怕只有項少龍才可明白。
現在朱姬、小盤和呂不韋三人的命運可說是挂上了鉤,缺一不可。
呂不韋固然要倚靠朱姬和小盤這王位的繼承者,好能名正言順總攬朝政;但朱姬母子亦要藉呂不韋對抗秦國內反對她們母子的大臣和重將。
更因小盤乃呂不韋儿子的謠言滿天亂飛,假若朱姬誅除了呂不韋,由于她母子兩人在秦廷根基薄弱,沒有了呂不韋,小盤又未正式登上帝位,她兩母子的地位實是危如累卵,隨時有覆碎之厄。
項少龍俯頭道:“我怎會怪太后呢?”
朱姬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容,柔聲道:“還記得离開邯鄲烏家堡時,我曾對烏老爺說過:只要我朱姬一天還有命在,定保你們烏家一天的富貴榮華。這句話我朱姬永遠都不會忘記,少龍放心好了。”
項少龍心中感動,難得朱姬在這情況下仍念著舊情,一時說不出話來。
朱姬忽地振奮起來,道:“前天徐先、鹿公和王三位大臣聯署上奏,請王儿策封你為御前都騎統領,統率咸陽的一万鐵騎城衛,負責王城的安全。但因不韋的反對不了了之。我又不知你的心意,所以未敢堅持。想不到軍方最有權勢的三個人,都對你如此支持。少龍啊!你再不可躲起來了,我和小政都須要你在身旁哩!”
項少龍大感愕然,難道徐先他們收到他和呂不韋不和的消息?
朱姬又微嗔道:“你這人哩!難道連烏家的存亡都不放在心上嗎?”
項少龍當然明白她的意思。
朱姬言下之意,就是若要在呂不韋和他之間只可作出一個選擇,宁愿揀選他。
若他能代替呂不韋去鞏固她母子倆的權位,那時呂不韋自是可有可無了。
只恨他知道呂不韋絕不會這么容易被推倒,那早寫在中國的所有史書上。
猛然點頭道:“多謝太后垂注!”
朱姬俏臉忽紅了起來,垂頭道:“只要你不把我當作外人,朱姬便心滿意足了。”
項少龍苦笑道:“我從沒有把你當作過外人,只是大王對我君恩深重,我怎可以唉!”
朱姬眼中射出幽怨之色,哀然道:“人家又能有片刻忘記他的恩寵嗎?少龍那天在大王臨終前說的話,我已猜到一點,但請勿告訴我,我現在還不想知道,希望少龍能体諒我這苦命的人。”
項少龍愈來愈發覺朱姬的不簡單,想起了毒,暗忖應否再向命運挑戰,預先向她作出警告時,門衛傳報道:“右相國呂不韋,求見太后。”
項少龍差點想溜之夭夭,又會這么冤家路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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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籌謀大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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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官服的呂不韋神采飛揚,龍行虎步地走進朱姬的慈和殿,項少龍忙起立致禮。
呂不韋比前更神气,閃閃有神的眼睛上下掃射了項少龍一遍,微笑點頭,欣然道:“真高興又見到少龍了。”
雖是普通一句話,但卻是內藏可傷人的針刺,暗責項少龍不告而別,不把朝廷放在眼內;并暗諷他仍留得了性命!
這才向朱姬致禮,但卻沒有下跪,顯是自恃与朱姬關系特別,淵源深厚,而不當自己是臣子。
呂不韋坐在項少龍對席上,笑道:“現時我大秦正值非常時期,無恥之輩,蠢蠢欲動,意圖不軌。少龍若沒有什么特別緊急的事,留在咸陽好了,我或者有用得上你的地方。”
項少龍點頭應諾。卻暗忖呂不韋果然懂得玩手段,利用危机作壓力,令朱姬母子無法不倚重他。
呂不韋轉向朱姬道:“太后和少龍在談什么談得這么高興哩?”
只是這隨便一句話,已盡顯呂不韋驕橫的心態。若論尊卑上下,那到他這右丞相來管太后的事。
朱姬卻沒有不悅之色,淡淡道:“只是問問少龍的近況吧!”
呂不韋眼中閃過怒意,冷冷道:“少龍你先退避一會,我和太后有要事商量。”
項少龍亦是心中暗怒,這分明是向自己施下馬威,明指他沒有資格參与他和朱姬的密議了。
正要退下時,朱姬道:“少龍不用走,呂相怎可把少龍當作外人呢?”
呂不韋愕了一下,堆起笑容道:“我怎會把少龍當作外人,只是他無心朝政,怕他心煩吧了!”
朱姬若無其事道:“呂相連等一會的耐性也沒有,究竟有什么天大重要的事呢?”
這時呂不韋和項少龍都知朱姬在發脾气了,而且明顯站在項少龍這一方。呂不韋尚未愚蠢至反唇相譏,陪笑道:“太后請勿見怪,今趟老臣來晉謁太后,是要舉荐一個最适合的人選,擔當都騎統領的重要職位,好負起王城安全的重任。”
這都騎統領,實在是禁衛統領安谷外最接近王室的職位。
咸陽城的防務,主要由三大系統負責,就是守衛王宮的禁衛,和負責城防的都騎都衛兩軍,前者是騎兵,后者是步兵。
都騎統領和都衛統領合起來便等若以前項少龍在邯鄲時的城守一職,只不過把步兵和騎兵分了開來。
步兵人數達三万,比騎兵多了三倍,但若論榮耀和地位,負責騎兵的都騎統領,自然要胜過統領步兵的都衛將軍了。
朱姬冷然道:“呂相不用提出任何人了,我決定了任用少龍作都騎統領,除了他外,沒有人可使我放心。”
呂不韋想不到一向對他言听計從的朱姬,在此事上卻如此斬釘截鐵,完全沒有商量的余地,臉色微變,訝然往項少龍望來道:“少龍改變了主意嗎?”
項少龍當然明白朱姬的心態。她也是极端厲害的人,更不想永遠活在呂不韋的暗影下,現在項少龍大得軍方歡心,有他作都騎統領,不但可對抗呂不韋,使他心存顧忌,不敢不把她母子放在眼內,亦可通過項少龍維系著軍方,不致被迫与呂不韋站在同一陣線,毫無轉寰的余地。
項少龍知呂不韋表面雖像關怀備致,其實只是暗迫他推掉這任命,那他便可振振有詞,舉荐他心中的人選了。微笑道:“正如呂相所言,我大秦正值非常時期,少龍只好把個人的事,擺在一旁,勉任艱巨了。”
呂不韋眼中閃過怒色,又泛起笑容,呵呵地道:“那就最好不過,難得太后這么賞識你,千万不要令她失望哩!”
朱姬淡淡道:“呂相還有什么急事呢?”
呂不韋雖心中大怒,但那敢与朱姬沖突,亦知自己剛才的說話態度有點過火,陪笑道:“齊相田單、楚國舅李園、趙將龐均于昨天抵達咸陽,望能在先王大殯前,向太后和儲君問好請安。”
朱姬冷冷道:“未亡人孝服在身,有什么好見的,一切待大王入土為安再說吧!”
呂不韋還是第一次見朱姬以這种態度對待他,心知問題出在項少龍身上。他城府极深,一點都不表露出心意,再應對兩句后,告辭离開。
慈和殿內一片沉默。
良久后朱姬歎了一口气道:“我曾嚴命所有看到你和大王說那句話的人,不准把這事傳出去,違令者斬,不韋應該尚未知道此事。”
項少龍感激道:“多謝太后!”
朱姬頹然道:“少龍!我很累,似現在般又如何呢?為何我總不能快樂起來。”
項少龍知道她是以另一种方式迫自己慰藉她,歎道:“太后至緊要振作點,儲君還需要你的引導和照顧。”
在這种情況下,他愈是不能提起毒的事。
首先他很難解釋為何可未卜先知毒會來勾引她,更可慮是朱姬若要他代替這“未來的”毒,他就更頭痛了。
可知歷史是根本不可改變的。
朱姬沉默一會后,輕輕道:“你要小心點趙國的龐,他是韓晶一手提拔出來的人,乃著名的縱橫家,口若懸河,現在當了邯鄲的城守,是廉頗、李牧外現在趙國最負盛名的將領,他今趟來秦,只是要探察我們的虛實。唉!我真不知不韋有何居心,忽然又和六國稱兄道弟,好像什么事都沒有發生過的樣子。”
項少龍倒沒有把這個未听過的龐太放在心上,若非郭開与朱姬關系曖昧,不宜親來,應該是不會輪到這個人的。
這時兩人都不知該再說什么話才好。
東拉西扯說了几句后,項少龍告辭离去,朱姬雖不甘愿,可是怕人言,只好放他走了。
才步出太后宮,安谷迎上來道:“儲君要見太傅。”
項少龍隨著他往太子宮走去。
這禁衛的大頭領低聲道:“太傅見過儲君后,能否到鹿公的將軍府打個轉。”
項少龍心中明白,點頭應好。
安谷再沒有說話,把他送到太子宮的書軒內,自行离去。
小盤坐在設于書軒北端的龍墊處,臉容陰沉,免去了他君臣之禮,囑項少龍坐在下首后,即狠狠道:“太傅!我想殺了呂不韋!”
項少龍大吃一惊,失聲道:“什么?”
小盤壓低聲音道:“此人性格暴戾,不念王父恩情,比豺狼更要陰毒,又以開國功臣自居,還暗擺出我是他儿子的格局,此人一日不除,我休想順當地行使君權。”
項少龍本有意思聯結小盤、李斯和王翦等与呂不韋大斗一場。沒料小盤的想法比他還走遠了几條街,又使他猶豫起來,沉吟道:“這事儲君和太后說過了沒有?”
小盤道:“太后對呂不韋始終有著割舍不了的深厚感情,和她說只會給她教訓一頓。太傅啊!憑你的絕世劍術和智計,要殺他應不是太困難吧!”
項少龍想起管中邪,暗忖你太看得起我了,但話當然不能這樣說,歎道:“問題是若驟然殺了他,會帶來什么后果呢?”
小盤表現出超越了他年紀的深思熟慮,道:“所以我首先要任命太傅為都騎統領,再挑几個人出來,負起朝廷重要的職務。只要我鞏固了手上的王權,有沒有這賊子都不是問題了。就是怕母后反對,若她与呂不韋聯手,我也很難對付。”
項少龍問道:“儲君疼愛母后嗎?”
小盤頹然一歎,點了點頭。
恐怕只有項少龍明白他的心態,這時的小盤,已把對妮夫人的感情,轉移到朱姬身上來了。
小盤說得不錯,朱姬明知庄襄王被呂不韋害死,仍只是給點顏色呂不韋看看就算了。
項少龍道:“我比你更想干掉這老賊,想儲君也該猜到倩公主是被他害死的吧?可是一天我們仍未建立強大的實力,絕不可輕舉妄動,尤其秦國軍方系統复雜,方向難測,又有擁立成虫喬的一系正陰謀不軌,在這种形勢下,我們須忍一時之气。”
小盤精神大振道:“這么說,太傅是肯擔當都騎統領一職了。”
項少龍苦笑道:“剛應承了你母后哩!”
小盤大喜道:“有師傅在身旁,我就放心了。”
在這一刻,他又變回以前的小孩子了。
接著露出沉思的神色,道:“太傅相人的眼光真是天下無雙,廷衛李斯先生是最好的例子,他的想法和識見都与別不同,向我指出若能把握机會,憑仗著我大秦的強大力量,奮勇進取,終可一統天下。所以我定不可任呂不韋這狼心狗肺的人把持政局,影響我的春秋大業。”
項少龍到這時才明白李斯對小盤的影響多么巨大,他再難當小盤是個不懂事的孩子了。在秦宮气氛的感染下,他脫胎換骨地變作了另一個人,將來就是由他一手建立起強大的中國。
小盤又冷然問道:“我還要等多久呢?”
項少龍平靜地道:“到儲君二十一歲行加冕禮時,就是儲君發動的時刻了。”
這絕錯不了,因為這就是歷史。
小盤愕然道:“那豈非還要等八年嗎?呂不韋不是更勢大難制?”
項少龍道:“在這段時間內,我們可以雙管齊下,一方面利用呂不韋去對付想動搖儲君王位的人;另一方面卻培植儲君的班底,換言之則是在削弱呂不韋的影響力。”
頓了頓加重語气道:“在政務上,儲君大可放手讓呂不韋施為,但必須以徐先對他作出制衡,并且盡力籠絡軍方的將領。即坏事由呂不韋去做,而我們則盡作好人。只要抓牢軍權,任呂不韋有三頭六臂,最終也飛不出儲君的五指關。只有槍杆子才可出政權,此乃千古不移的真理。”
小盤渾身一震,喃喃念道:“槍杆子出政權。”
他想到的槍杆子,自然是刀槍的槍杆,而不是自動机槍的槍杆。
項少龍暗責自己口不擇言,續道:“眼前可提拔的有兩個人,就是王翦王賁父子,這兩人都是任何君主夢寐難求的絕代猛將,有他們助你打天下,何懼區區一個呂不韋。”
小盤一呆道:“那么你呢?”
項少龍道:“我當然會全力助你,但我始終是外來人,你要鞏固秦國軍心,必須以他們的人材為主力方成。”
小盤皺眉道:“可是現在呂不韋正力捧蒙驁,又把他兩個儿子蒙武蒙恬任命為偏將,好隨蒙驁南征北討,我得怎樣應付呢?”
項少龍道:“這正是呂不韋急欲把我除去的原因之一,若被蒙驁知道他兩個儿子都差點喪在這老賊的奸謀下,你說他會有什么感受。蒙武兩兄弟終會靠向我們,你大可將計就計,重用這兩人,亦可使呂不韋不生疑心。”
小盤興奮起來道:“沒有人比太傅更厲害了,我知怎樣做的了。”
兩人又再商量了好些行事的細節后,項少龍才告退离開。
到了鹿公那与秦宮為,遙對著呂不韋正動工興建新邸的將軍府,鹿公把項少龍請到幽靜的內軒,下人奉上香茗退下后,鹿公微笑道:“听說你是秦人的后代,不過這項姓在我大秦從未听過,不知你是那一族的人呢?”
項少龍心中叫苦,胡謅道:“我的姓氏是由娘親那處來的,不要說是什么族了,連我父親是誰娘也弄不清楚,只知他是來自大秦的兵士,唉!這确是筆糊涂賬。”
鹿公這“大秦主義者”倒沒有怀疑,點頭道:“趙人少有生得你那么軒昂威武的,太傅這种体型,連我大秦人里也百不一見,應屬异种,我最擅相人,嘿!當日第一眼見到你,便知你是忠義之輩。”
項少龍逐漸摸清他的性格,心中暗笑,道:“鹿公真是眼光如炬,什么都瞞你不過。”
鹿公歎了一口气道:“若真是什么都瞞不過我就好了,但很多事情我仍是看漏了眼,想不到先王如此短命,唉!”
項少龍默然下來。
鹿心兩眼一瞪,射出銳利的光芒,語調卻相當平靜,緩緩道:“少龍和呂不韋究竟是什么關系?”
項少龍想不到他問得如此直接,愕然道:“鹿公何有此言?”
鹿公淡淡道:“少龍不用瞞我,你和呂不韋絕不像表面般融洽,否則烏家就不用終日躲在咸陽外的牧場里了。放心說吧!烏族乃我大秦貴胄之后,對我們來說,絕不能和呂不韋這些外人相提并論。”
項少龍來咸陽這么久,還是首次直接領受到秦人排外的种族主義,歎了一口气道:“這事真是一言難盡,自我向先王提出了以徐大將軍為相后,呂相國就与我頗有芥蒂了。”
鹿公微笑道:“怎會是這么簡單,在咸陽城內,呂不韋最忌的人就是你,這种事不須我解釋吧!”
接著眼中射出思索的神情,緩緩道:“一直以來,均有謠傳說儲君非是大王骨肉,而是出自呂不韋的。本來我們還不太相信這事,只當作是心怀不軌之徒中傷呂不韋和太后的暗箭,但現在先王正值壯年之時,忽然不明不白的死了,我們自然不能再漠然視之。”
項少龍听得頭大如斗,鹿公乃秦國軍方德高望重的人,他的話可說代表著秦國最重要將領的心意。假設他們把小盤當作是呂不韋魚目混珠的野种,轉而扶助成虫喬,那呂不韋和小盤都要一起完蛋。
鹿公又道:“但這事我們必須查證清楚,才可決定下一步的行動。正如我們本來還弄不清楚少龍和呂不韋的關系,所以聯名上書,請儲君任命你為都騎統領,好試探呂不韋的反應,那知一試便試了出來,因為呂不韋是唯一反對的人。”
項少龍這才知道政治是如何复雜的一回事,初聞此事時,他還以為鹿公等特別看得起他,原來背后有著另外的原因和目的。
鹿公搖頭苦笑道:“話再說回來,那种事除了當事人外,實在非常難以求證的,不過亦非全無辦法,只是很難做到。”
項少龍大感懍然,道:“有什么好方法呢?”心中卻在奇怪,自己都可以說是朱姬和儲君的人了,難道不會維護他們嗎?怎么鹿公偏要找自己來商量這件事?
鹿公道:“這事有一半要靠少龍幫手才成。”
項少龍大訝地望著他,忽地記起朱姬的話,恍然道:“你們是要用滴血認親的方法吧?”
鹿公肅容道:“這是唯一能令我們安心的方法,只要在純銀的碗里,把兩人的血滴進特制的藥液中,真偽立判,屢應不爽。”
驀地里,項少龍高懸的心放了下來,輕松得像在太空中逍遙,點頭道:“儲君那一滴血可包在我身上,不過鹿公最好派出證人,親眼看著我由儲君身上取血,那就誰都不能弄虛作假了。”
這次可輪到鹿公發起怔來。
他今趟找項少龍來商量,皆因知他是朱姬除呂不韋外最親近的人,又是他一手由邯鄲把她們兩母子救出來,多多少少也應知道朱姬母子和呂不韋間的關系。假若他對這滴血認親的方法左推右拒,便可證實其中必有不可告人之事,那時鹿公當然知道在兩個太子間如何取舍了。
怎知項少龍欣然答應,還自己提出要人監視他沒有作弊,自是大出他意料之外。
兩人呆瞪了一會后,鹿公斷然道:“好!呂不韋那一滴血就由我們來想辦法。但假若證實了儲君真是呂不韋所出,少龍你如何自處?”
項少龍淡淡道:“我深信儲君是先王貨真价實的親生骨肉,事實將會證明一切。”
忽然間,最令他頭痛的事,就這么的解決了。
滴血當然“認不了親”,于是那時秦國以鹿公為首的將領,將對小盤作出全面的支持,形勢自然和現在是兩回事了。
但由于朱姬的關系,呂不韋仍可繼續擴展勢力,操縱朝政。
現在項少龍反擔心這古老辨認父子血緣的方法不靈光,細想又覺得這是杞人憂天,歷史早說明了,小盤日后將會是一統天下的始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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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王陵埋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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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少龍回到烏府。
那晚的火災,只燒了一個糧倉,便被救熄了,對主宅的几組建筑群,并沒有任何影響。
在過去的十多天內,兩個精兵團的戰士共二千人,分別進入咸陽,以增加烏府的實力。
騎著疾風,与滕翼、荊俊和眾鐵衛進入外牆的大閘,立時傳來戰士們忙著建蓋哨樓的吵音,非常熱烈。
項少龍心情開朗,跳下馬來,正要去看熱鬧,陶方迎上來道:“龍陽君在大廳等你。”
滕翼一望主宅前的大廣場,不見任何馬車隨從,奇道:“他只是一個人來嗎?”
陶方點頭應是。
項少龍亦有點想見這故友,問問各方面的情況,當然包括雅夫人在內,隨著陶方到大廳見龍陽君。
今次他雖沒有黏胡子,但卻穿著普通民服,避人耳目。
到剩下兩人時,龍陽君欣然道:“項兄別來無恙,奴家欣悅非常。”
項少龍笑道:“听君上的語气,好像我能夠活著,已是非常難得。”
龍陽君幽幽歎道:“無論在秦國內外,想要你項上人頭的人,可說數不胜數,近日更有傳言,說你与呂不韋臉和心不和。現在呂不韋勢力日盛,自是教人為你擔心哩!”
項少龍早習慣了這嬌媚男人的“情款深深”,苦笑道:“這叫紙包不住火,什么事都瞞不了人。”
龍陽君愕然問道:“什么是‘紙’?”
項少龍暗罵自己糊涂,這是到漢代才通行的東西,自己卻一時口快說了出來,道:“這是我家鄉話,指的是帛書那類東西。”
龍陽君“這才明白”,道:“今趟我是出使來祭奠你們先王,真是奇怪,四年內死了兩個秦君,現在人人都疑團滿腹,呂不韋也算膽大包天了。”
項少龍知他在探听口風,歎了一口气,岔開話題道:“信陵君的境況如何?”龍陽君冷冷道:“這是背叛我王應得的下場,今次他再難有复起的机會,听說他轉而縱情酒色,又解散了大批家將,在這种情形下,大王應不會再拿他怎樣。”
再壓低聲音道:“趙雅病倒了!”
項少龍一震道:“什么?”
龍陽君歎道:“听說她病囈時,只是喚著你的名字,气得信陵君自此不再踏入她寢室半步。”
項少龍听得神傷魂斷,不能自己,恨不得脅生雙翼,立即飛往大梁去。
龍陽君道:“項兄放心,我已奏請大王,借為她治病為名,把夫人接入宮里去,使人悉心照料她。假若項兄愿意,我可以把她送來咸陽,不過那你待她病況好一點才成。”
項少龍劇震道:“她病得這么重嗎?”
龍陽君凄然道:“心病最是難治嘛!”
項少龍那還有余暇去嘴嚼他話里語帶雙關的含意,心焦如焚道:“不!我要到大梁去把她接回來。”
龍陽君柔聲道:“項兄万勿感情用事,咸陽現在龍虎交薈,風急云蕩,你若貿然离開,回來后發覺人事全非,那就悔之已晚了。”
項少龍冷靜了少許,道:“那我就派人去接她好了,君上可否派個辦得事的人隨行?”
龍陽君道:“這當然沒有問題,敝國增太子對你印象极佳,只要知道是你的事,定會幫忙到底。大王亦知道增太子回國一事,全賴你在背后出力,否則也不肯照顧趙雅了。”
項少龍壓下了對趙雅的思念,問道:“除了田單、李園和龐外,六國還來了什么人呢?”
龍陽君道:“燕國來的應是太子丹,韓國是你的老朋友韓闖,現在人人都爭著巴結呂不韋,你要小心點才好。在咸陽他們當然不敢怎樣,但若呂不韋把你差往別國,自有人會對付你了。”
項少龍正猶豫應否告訴龍陽君,當日在邯鄲外偷襲他們的人是燕國太子丹派去的徐夷亂時,龍陽君又道:“李園今趟到咸陽,帶來了楚國的小公主,希望能作政儲君的王妃,听說呂不韋已口頭答應了。但秦國軍方的鹿公、徐先、杜壁等人都大力反對,假若此事不成,呂不韋的臉子便不知應放在那里了。”
項少龍道:“此事成敗,關鍵處仍在乎太后的意向,不過呂不韋手段厲害,會有方法令太后順從他的提議。”
龍陽君壓低聲音道:“听說姬太后對你很有好感,你可否在她身上做些工夫,好使李園好夢成空呢?”
項少龍這時最怕的事就是見朱姬,一個不好,弄出事來,不但良心要受譴責,對自己的聲譽和形象亦有很大的打擊。頹然歎了一口气道:“正因為她對我有好感,我才更難說話。”
龍陽君知他性格,道:“我是秘密來找你,故不宜久留,明早我將派人來找你,這人叫宁加,是我的心腹,非常精明能干,有他陪你的人去大梁,定可一切妥當。”
項少龍道謝后,把他送出門外。
回來后立即找滕翼和陶方商量。
他本想派荊俊出馬去接趙雅,但由于咸陽正值用人之時,最后終決定了由烏果率五百精兵去辦理此事。
商量停當時,琴清竟派人來找他。
三人大感愕然,難道這以貞洁名著天下的美女,終于動了春心?
項少龍、滕翼、荊俊和十八鐵衛赶到琴府時,天已全黑,更添事情的曖昧性。眾人在那布置清雅的大廳坐下后,兩名美婢奉上香茗,已見過的管家方二叔把項少龍、滕翼和荊俊同時請入內廳。
荊俊見這動人的寡婦當他是個人物,自是喜出望外。項少龍則有點失望,知道事情与男女之私全無關系。
男人就是這樣,就算沒有什么野心,也絕不介意給多個女人愛上,只要不帶來麻煩就成了。
琴清仍是一身素服,神情肅穆,禮貌地道過寒暄,与三人分賓主坐下,依足禮數。
及知眾人尚未進膳,遂著婢女捧出糕點,招待他們和在外廳等候的諸衛享用。
項少龍等毫不客气,伏案大嚼,只覺美味之极,荊俊更是贊不絕口。
項少龍見她眉頭深鎖,忍不住道:“琴太傅召我等來此,不知有何見教?”
琴清幽幽歎了一口气,道:“不知是否我多疑,今天發生了一些事,我覺得有點不大妥當。”
三人大訝,放下手上糕點,六只眼睛全盯在她胜比嬌花的玉容處。
琴清顯然有點不慣給這么三個男人瞪著,尤其是荊俊那對貪婪的“賊眼”,垂頭道:“今天我到太廟為先王的靈柩更換香花,离開時遇上相府的食客毒,被他攔著去路”
三人一齊色變。
荊俊大怒道:“好膽!我定要狠狠教訓這狂徒一頓,管誰是他的靠山。”
滕翼道:“琴太傅沒有家將隨行嗎?”
琴清道:“不但有家將隨行,當時徐左丞相和呂相也在太廟處,听到喧鬧聲,赶了出來。”
荊俊冷笑道:“我倒要看呂不韋怎么處置哎喲!”
當然是給旁邊的滕翼踢了一腳。
琴清望向滕翼,秀眸射出坦誠的神色,柔聲道:“滕大哥不要把琴清看作外人好嗎?我和嫣然妹一見如故,情同姊妹。所以今晚才會不避嫌疑,把各位請到寒舍來商量。”
滕翼老臉一紅,尷尬地道:“好吧!呂不韋怎樣處置此事。”
琴清臉上憂色更重了,緩緩道:“呂不韋做得漂亮之极,當著我和徐相,著那毒先叩頭認錯,再當眾宣布對他的懲罰。”
項少龍早心知肚明是什么一回事,那是早寫在史冊上,頹然歎道:“是否把他閹了后送入王宮當太監呢?”
琴清駭然道:“你怎會猜得到?”
滕翼和荊俊更是瞠目相對,今天他們整日都和項少龍同行同坐,項少龍知道的事他們自該知道。
這么特別的懲罰,縱使哲人复生,也絕猜不著。
項少龍心中叫糟,知說漏了口,泄出了天机。而且今次無論怎么解釋,也不會有人肯相信的了。
琴清卻以為早有線眼把這事告訴他,待看到滕荊兩人目瞪口呆的怪模樣,大吃一惊,不能相信地道:“項太傅真只是猜出來的!”
項少龍“惊魂甫定”,自顧自歎了一口气道:“這并非太難猜哩,現在呂不韋最要巴結的人就是姬太后,眼下在咸陽,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太后的弱點,毒則是他最厲害的一只棋子,只有詐作把他變成太監,這只棋子才可放進王宮,發揮出妙用,說到玩手段,我們比起呂不韋,确是瞪乎其后。”
滕翼和荊俊開始明白過來,但對項少龍超水准及神乎其技的推斷,仍是震惊得未可回复過來。
琴清狠狠盯著項少龍,好一會后才不服气地道:“我是事后思索良久,才得出這結論。但項太傅連事情都未听完,便有如目睹般知道了一切,琴清看太傅智慧之高,呂不韋亦有所不及,難怪他這么忌你了。”
項少龍暗叫慚愧,同時亦在發愁。
朱姬和毒可說是干柴烈火,誰都阻止不了,這事該怎樣應付才好呢?
荊俊牙道:“讓我摸入宮去給他痛快的一刀,那他就只好永遠真當太監了。”
琴清終受不住他露骨的言詞,俏臉微紅,不悅道:“荊兄!我們是在商量正事啊!”
滕翼怒瞪了荊俊一眼,后者卻是心中不忿,為何項少龍說得比他更粗俗,這俏寡婦卻不怪他。項少龍知已混了過去,放下心來,腦筋立變靈活,道:“琴太傅太看得起項某人了,只可惜這事誰都阻止不了。”
琴清愕然道:“可是太后最肯听太傅的意見啊!”
項少龍坦然苦笑道:“問題是我不能代替毒,所以也失去了進言的資格。”
琴清一時仍未明白他的意思,想了片晌,忽然霞生玉頰,垂下頭去,咬著唇皮輕輕道:“琴清明白了,但這事非同小可,不但牽涉到王室的尊嚴,還可使呂不韋更專橫難制,項太傅難道不擔心嗎?”
項少龍語重心長的柔聲道:“琴太傅何不去巴蜀,陪華陽夫人過些眼不見為淨的清靜日子?”
琴清嬌軀一顫,往他望來,射出复雜難言的神色,欲言又止,最后垂下螓首,低聲道:“琴清有自己的主意,不勞項太傅操心,夜了!三位請吧!”
三人想不到她忽然下逐客令,大感沒趣,怏怏然走了,琴清并沒有起身送客。离開琴清府,晚風迎面吹來。
滕翼忍不住道:“三弟真不打算向姬后揭破呂不韋的陰謀嗎?”
項少龍歎道:“問題是對姬后來說,那正是令她久旱逢甘露的一份大禮,試問誰可阻攔?”
荊俊贊歎道:“久旱逢甘露,呂不韋這一手真厲害。”
滕翼策著馬儿,深吸一口气道:“若給毒控制了姬太后,我們還有立足的地方嗎?”
項少龍冷笑道:“首先姬太后并非那么容易被人擺布,其次我們大可將計就計,盡量捧起毒,使他脫离呂不韋的控制,那時最頭痛的,卻是呂不韋而非我們了。”
滕翼和荊俊大感愕然時,項少龍已策著疾風領頭往長街另一端沖去。
在這剎那,他充滿了与呂不韋斗爭的信心。
因為根本沒有人可改寫歷史,包括呂不韋在內。
所以這大惡人注定了是玩火自焚的可笑下場。
誰都改變不了。他無法知道的,只是自己的未來的際遇吧了!
次日清晨,天尚未亮,李斯率著大批內侍,帶著王詔,到烏府代表小盤正式任命項少龍作都騎統領將軍,滕翼和荊俊分任左右都騎裨將,授以虎符文書,弓箭、寶劍、軍服甲胄,還可擁有五百親衛,可說王恩浩蕩。
項少龍心知肚明這些安排,是出自李斯這個自己人的腦袋,故而如此完美。跪領王命后,由滕翼立即挑出五百人,全体換上軍服,馳往王宮。
到了主殿前的大廣場,小盤剛結束早朝,在朱姬陪同下,領著左右丞相和一眾文武百官,登壇拜將,儀式隆重。
這天項少龍等忙得不亦樂乎,既要接收設在城東的都騎衙署,又要檢閱都騎士卒,与其他官署辦妥聯絡事務,更要准備明天庄襄王的事宜,以百計的事堆在一起辦理。
幸好項少龍目下和軍方關系大佳,呂不韋則暫時仍要擺出支持他的姿態,故而順風順水,沒有遇到困難和阻力。
最神气的是荊俊,正式當上都騎副將,八面威風,意气飛揚。
同日由陶方安排下,烏果偕同龍陽君遣來的宁加,率著五百精兵團戰士,匆匆上路,往大梁迎趙雅回來。
到了晚上,小盤使人把他召入王宮,在內廷單獨見他,劈臉忿然道:“你知否毒的事?”
項少龍歎了一口气道:“太后和他已混在一起嗎?”
小盤怒憤交集道:“先王尸骨尚未入土,呂不韋這奸賊就使個小白臉來假扮太監,勾引母后,我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
項少龍暗忖這毒對女人果然很有手段,這么快便搭上了朱姬,心中既酸且澀,更怪朱姬太不檢點。可是回心一想,朱姬的确寂寞了很久,以她的多情,當然受不了毒這情場高手的挑逗和引誘了。
小盤气得在殿心來回踱步,項少龍只好陪立一旁。
小盤忽地停了下來,瞪著他怨道:“那天我留你与母后單獨相處,就是希望你好好慰藉她,天下男人里,我只可接受你一個人和她相好。”
項少龍惟有以苦笑報之。
他當然明白小盤的心態,正如以前覺得只有他才配得上做妮夫人的情人,現在既把朱姬當作母親,自然也希望由他作朱姬的男人。在某一程度上,自己就是小盤心中的理想父親了。
項少龍歎了一口气道:“若我可以這樣做,我就不是項少龍了。”
小盤呆了一呆,點頭道:“我是明白的。可是現在我內心充滿憤恨,很想闖進后宮拿著那毒痛打一頓,才能出這口气。”
頓了頓道:“唉!現在該怎么辦呢?一天我尚未正式加冕,事事均要母后點頭才成。若給呂不韋控制了母后,我將更受制肘,今午太后便把我召去,要我以呂不韋的家將管中邪代替安谷將軍作禁衛統領,我當然据理力爭,鬧了整個時辰,母后才肯收回成命,轉把管中邪任為都衛統領,我無奈下只好答應了。”
又再歎道:“你說我該怎么辦呢?”
看著他仍未脫稚气的臉孔,項少龍道:“這是你母后的手段,明知你不肯答應撤換安將軍,退而求其次下,你只好屈服了。”
小盤呆了起來,思索半晌后,頹然道:“當時的情況确是這樣,我還是斗不過母后。”
項少龍安慰道:“不要泄气,一來因你年紀仍小,又敬愛母后,才她不過。來!我們先坐下靜心想想,看看該怎樣應付呂不韋這奸謀。”
小盤像泄了气的皮球,坐回台階上的龍席處,看著學他剛才般來回踱著方步的項少龍。
項少龍沉聲問道:“太子怎知毒的事?”
小盤憤然道:“昨天早上,呂不韋的人把毒五花大綁押進宮內,當著我和母后的面前,宣讀毒的罪狀,說已行刑把他變作太監,罰他在王宮服役,當時我已覺得不妥,怎會剛給人割了那話儿,仍可像他般神气,只是臉色略蒼白了點。
“接著呂不韋和母后說了一番私話,之后母后便把毒收入太后宮,我心感不妙,派人去偵查究竟,母后當晚竟和毒攪在一起了。”
項少龍問道:“這毒究竟有什么吸引力呢?”
小盤一掌拍在龍几上,怒道:“還不過是小白臉一名。”旋又頹然道:“說實在的,他長得高俊威武,頗有英雄气概,形神有點像師傅你,只是皮膚白多了,難怪母后一見就著了迷。”
“唉!我該怎辦呢?”
這已是他今晚第三趟說這句話,由此可知朱姬的行為,使他如何六神無主。
項少龍來到階前,低聲道:“這事儲君有否与李斯商量。”
小盤苦笑道:“這事除師傳外,我怎敢告訴其他人,還要盡力為太后隱瞞哩。”
項少龍心中暗歎,這正是小盤的困難,在眼前這人人虎視眈眈的時刻,一旦沒有了太后和呂不韋的支持,小盤這只有十多歲的大孩子,立即變得孤立無援,所以一天羽翼未丰,他總要設法保著朱姬和呂不韋,以免王位不穩,個中形勢,非常复雜。
項少龍挪到一旁首席處的長几座下,仰望殿頂橫伸的主梁,吁出一口气道:“有一個雙管齊下的良策,必可助太子度過難關,日后穩登王座。”
小盤像在迷途的荒野見到指路的明燈,大喜道:“師傅快說出來!”
項少龍見他精神大振,心中歡喜,欣然道:“首先,仍是要籠絡軍心,現在秦國軍方,大約可分作四幫人。勢力最大的是中立派,這批人以鹿公、徐先、王為首,他們擁護合法的正統,但亦數他們最危險,若他們掉轉頭來對付我們,誰都招架他們不住。可以說只要他們傾向那一方,那一方就可穩穩胜出。”
小盤皺眉道:“這個我明白,另外的三個派系,就分別是擁呂不韋、高陵君和成虫喬的三伙人,可是有什么方法把鹿公他們爭取過來呢?”
項少龍啞然失笑道:“方法簡單易行,只要讓他們驗明正身就行了。”
于是把鹿公想要滴血認親的事說了出來。
小盤先是呆了一呆,接著和項少龍交換了個古怪的眼神后,兩人同時掩口狂笑起來,完全控制不了那既荒謬又可笑的怪异感覺。
小盤這未來的秦始皇連淚水都嗆了出來,喘著气道:“那另一管的方法又是什么?”
項少龍苦忍著笑道:“就是把呂不韋都爭取過來。”
小盤失聲道:“什么?”
項少龍分析道:“陽泉君雖已授首,但擁立成虫喬的力量仍非常龐大,還有在旁虎視的高陵君,都有問鼎王座的實力。假若我們貿然對付呂不韋,只會兩敗俱傷,讓這兩系人馬有可乘之机。說不定這兩系人會聯合起來,迫你退位,那就更是不妙。假設呂不韋既當你是他的儿子,而鹿公等卻知道另一個完全不同的真相,那你自可左右逢源,待鏟除了另兩系的勢力后,再掉轉頭來對付呂不韋,那時誰還敢不听你的話。”
小盤拍案道:“這确是最可行的方法,可是呂不韋賦性專橫,若事事從他,最終還不是大權落到他的手上,到他在軍方的重要位置都安插了他的人時,我們那時拿什么來和他較量。”
項少龍嘴角飄出一絲笑意,淡然道:“這招叫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由今天開始,我們不但不去管你母后的事,還要大力栽培毒。”
小盤失聲道:“什么?”
項少龍道:“毒出名是無情無義的人,這樣的人必生性自私,事事以己利為重,只要他發覺有可乘之机,定會不受呂不韋控制,由于他出身相府,勢將分薄呂不韋的部分實力,你母后亦會因戀奸情熱轉而支持他,使他變成与呂不韋抗衡的力量,那時你就可從中得利了。”
頓了頓續道:“若我猜得不錯,待你王父入土后,毒必會纏你母后給他弄個一官半職,那時你應知怎么做了吧!”
小盤听得目定口呆,最后深吸一口气道:“這人世之間,還有比師傅手段更高明的人嗎?”
就在這一刻,項少龍知道小盤的心智已趨成熟,再不是個只懂鬧情緒的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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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明捧暗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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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尚未亮,在小盤和朱姬的主持下,王親國戚,文武百官,各國來的使節,在太廟舉行了隆重庄嚴的儀式后,把庄襄王的遺体運往咸陽以西埋葬秦室歷代君主的“園寢”。
禁衛軍全体出動,運載陪葬物品的騾車達千乘之眾,送葬的隊伍連綿十多里。
咸陽城的子民披麻戴孝,跪在道旁哭著哀送這罕有施行仁政的君主。
小盤和朱姬都哭得死去活來,聞者心酸。
呂不韋當然懂得做戲,恰到好處地發揮著他悲傷的演技。
項少龍策馬与安谷和尚未被管中邪替換的都衛統領兼身為王族的昌平君為靈車開道。
邯鄲事后,他還是第一次見到田單、李園、韓闖等人,他們雖對他特別留神,但看來并沒有認出他就是董馬痴。
那龐只是中等身材,方面大耳,看來性格沉穩,但一對眼非常精靈,屬机智多變的人,難怪能成為憑口才雄辯而當時得令的縱橫家了。
那太子丹年紀最輕,頂多二十歲許,臉如冠玉,身材适中,舉止均极有風度,很易令人心生好感,但對項少龍來說卻是另一回事了。趙倩等可說間接死在他手上,若有机會,項少龍亦不會輕易放過他。
琴清雜在妃嬪和王族貴婦的行列里,項少龍曾和她打過照面,但她卻裝作看不到項少龍。
在肅穆悲沉的气氛下,送殯隊伍走了几個時辰,才在午后時分抵達“園寢”。
這秦君的陵墓分內外兩重城垣,呈現為一個南北較長的“回”字形,于東南西北各洞辟一門,四角建有碉樓,守衛森嚴,由一陵官主管。
通往陵園的主道兩旁排列著陶俑瓦當等守墓飾物,進入陵內后,重要的人物來到墓旁的寢廟里,先把庄襄王的衣冠、牌位安奉妥當,由呂不韋宣讀祭文,才舉行葬禮。
項少龍想起庄襄王生前對自己的恩寵,不由黯然神傷,流下了英雄的熱淚。
把靈柩移入王陵的墓室時,朱姬哭得暈了過去,可是只要項少龍想起她這兩晚都和毒在一起,便感到很難原諒她。
但在某一程度上,他卻体會到,正因她失去了這個使她變成秦后恩深義重的男人,又明知是由舊情人呂不韋下的毒,偏是自己有仇難報,無可宣泄下,才會有這种失控的异常行為。
想是這么想,但他仍是不能對朱姬釋然。
那晚返回咸陽烏府后,徹夜難眠,次日起來,立即遣人把紀嫣然諸女接來,他實在需要有她們在身旁。滕翼當然亦同樣希望接得善蘭來此。
只要一天他仍坐穩都騎統領這位置,呂不韋便不敢公然動他了。
三天后,咸陽城軍民才脫下孝服焚掉,一切回复正常。
小盤雖未正式加冕,但已是秦國的一國之主了。
除了項少龍和像李斯那么有遠見的人外,沒有人預覺到就是這個孩子,打破了數百年來群雄割据的悶局,領著秦人走上統一天下的偉大道路。
這天回到東門的都騎衙署,正和滕翼、荊俊兩人商量事務時,鹿公來了。
要知身為將軍者,都屬軍方的高級要員。
但將軍亦有多种等級,像項少龍這种都騎將,只屬較低的一級,領兵不可超越五万,但由于是負責王城安全,故身分較為特別吧了。
最高的一級是上將軍,在秦朝只有鹿公有這尊崇地位,其他王、徐先、蒙驁、杜壁等只屬大將軍的級數。由此可見鹿公在秦國軍方的舉足輕重。
滕翼、荊俊退下后,鹿公在上首欣然坐下,捋須笑道:“今趟老夫來此,固是有事商量,但亦為了給少龍助威,好教人人都知有我支持少龍,以后對你尊敬听命。”
項少龍連忙道謝,表示感激。
鹿公又肅容道:“你知否今天早朝時,呂不韋又作出了新的人事安排。”
項少龍仍未有資格參与朝政,茫然道:“有什么新調動?”
鹿公忿然道:“呂不韋竟破格提拔自己一名叫管中邪的家將,代昌平君出任都衛統領一職,我和徐先都大力反對,均被太后和呂不韋駁回來。幸好政儲君把安谷調守函谷關,改以昌平君和乃弟昌文君共負禁衛統領之責,才沒有扰動軍心。哼!呂不韋愈來愈放肆了,不斷起用外人,視我大秦無人耶!”
項少龍心叫僥幸,看來鹿公已把他這真正的“外來人”當作秦人了。
沒有了安谷這熟人在宮,實在有點惋惜。但小盤這一著,确是沒有辦法中的最佳辦法,又多提拔了秦國軍方的一個人,看來應是李斯為他想出來的妙計。
至少鹿公就覺得小盤非是向太后和呂不韋一面倒的言听計從。
鹿公壓低聲音道:“我与徐先、王商量過了,滴血認親是唯一的方法,你看!”由怀里掏出一管頭尖尾闊的銀針,得意地道:“這是特制的家伙,尖鋒處開有小孔,只要刺入血肉里,血液會流到尾部的血囊中,而刺破皮膚時,只像給蚊子叮了一口,事后不會流血,若手腳夠快,被刺者甚至不會察覺”。
項少龍接過細看,暗忖這就是古代的抽血工具了,贊了兩句后,道:“什么時候動手?”
鹿公道:“依我大秦禮法,先王葬禮后十天,要舉行田獵和園游會,以表奮發進取之意。屆時王室后代,至乎文臣武將,与各國來使,均會參加,連尚未有官職的年輕儿郎,亦會參与。”
項少龍身為都騎統領,自然知道此事,只想不到是如此隆重,奇道:“這么熱鬧嗎?”
鹿公道:“當然哩!人人都爭著一顯身手,好得新君賞識,當年我便是給先王在田獵時挑選出來,那時沒有人比我有更丰富的收獲了。”
項少龍渾身不舒服起來,這樣殘殺可愛的動物,又非為了果腹,他自己怎也辦不到。
鹿公續道:“沒有比這更佳的机會了,呂不韋那滴血包在我們身上,儲君方面要勞煩你了。昌平和昌文兩個小子和徐先會作人證。嘿!只有少龍一人有膽量去取儲君的血,安谷怎都沒那膽子,調走他也好!”
項少龍心中暗笑,与他商量了細節后,恭送他离去。
鹿公所料不差,原本對他不大順服的下屬,立即態度大改,恭敬非常,省去他和滕翼等不少工夫。
當天黃昏,朱姬忽然下詔命他入宮。
項少龍明知不妥,亦惟有硬著頭皮去了。
朱姬容色平靜,不見有任何特异處,對項少龍仍是那么柔情似水,關怀備至,先問他當了都騎統領的情況后,微笑道:“我向不韋發出警告,說你項少龍乃我朱姬的人,若有半根毫毛的損失,我定不會放過他。唉!人死不能复生,少龍你可否安心做你的都騎統領,保護政儿,其他事再不要費心去管呢?”
項少龍當然明白她說話背后的含意,暗歎這只是她一廂情愿的想法,呂不韋豈是這么好相与的。
同時亦看出朱姬心態上的轉變。
若非她滿足于現狀,絕不會希望一切照目前的情況繼續下去。
微微一笑道:“太后的話,微臣怎敢不听呢?”
朱姬嗔道:“不要擺出副卑躬屈膝的模樣好嗎!人家只有對著你時,才會說真心的話。”
項少龍苦笑道:“若我不守尊卑上下之禮,有人會說話的。”
朱姬不悅道:“又沒有別的人在,理得別人說什么呢?誰敢來管我朱姬的事?”
項少龍道:“別忘了宮內還有秀麗夫人,像這樣般單獨相對,事后若傳了出去,怕會變成咸陽城的言語。”
朱姬嬌笑道:“你可放心了。成虫喬已被封為長安君,明天便要与秀麗那賤人往長安封邑去,免去了在宮內碰口撞面的場面。現在宮內都是我的人,這點手段,我還是有的。”
項少龍心想這怕是恐与毒的事傳出去而施用的手段居多,但自是不便說破,淡淡道:“太后當然是手段高明的人哩。”
朱姬微感愕然,美目深注地凝視了他一會后,聲音轉柔道:“少龍你還是首次以這种語帶諷刺的口气和我說話,是否不滿我縱容不韋呢?可是每個人都有他的苦衷,有時要做些無可奈何的事。我在邯鄲時早深切体會到這方面的苦況了。”
項少龍有點弄不清楚她是為呂不韋解釋,還是為自己開脫,沉吟片晌后,道:“太后說得好,微臣現在便有無可奈何的感覺。”
朱姬幽幽一歎,盈盈而起。
項少龍忙站了起來,還以為她要送客時,這充滿誘惑力的美婦人移到他身前,仰頭情深款款地看著他,有點意亂情迷地道:“朱姬最歡喜的項少龍,就是在邯鄲質子府初遇時那充滿英雄气概,風流瀟,不將任何困難放在心上,使我這弱質女子可全心全意倚靠的大丈夫。少龍啊!現在朱姬回复自由了,為何仍要為虛假的名份浪擲年華,讓我們回复到那時光好嗎?”
看著她起伏著的酥胸,如花玉容,香澤可聞下,項少龍差點要把她擁入怀里,然后瘋狂地和她抵死纏綿,忘掉了外面的世界,只余下男女最親密的愛戀。
說自己對她沒有感情,又或毫不動心,實是最大的謊言。
可是庄襄王的音容仍緊纏著他的心神,惟有抑制著這強烈的沖動,正要說話時,急劇的足音由正門處傳來。
兩人嚇了一跳,各自退開兩步。
朱姬怒喝道:“是誰?”
一名身穿內侍袍服的年輕壯漢扑了入來,跪下叩頭道:“毒來服侍太后!”
項少龍心中一震,朝這出名的美男子看去,剛好毒抬起頭來望他,眼中射出嫉恨悲憤的神色。
縱使鄙屑此人,項少龍亦不由暗贊一聲。
若論英俊,像安谷、連晉、齊雨、李園那類美男子,絕對可比得上他,可是若說整体的感覺,都要給這毒比了下去。
他整個人就像一頭獵豹,每一寸肌肉都充盈著力量,完美的体型、白皙的皮膚,黑得發亮的頭發,确和自己有點相似。
但他最吸引女人的地方,是他那种浪子般野性的特質,眼神充滿了熾烈的火焰,似有情若無情,使任何女性覺得若能把他馴服,將是最大的驕傲。
難怪朱姬會一見心動。
朱姬顯然為他的闖入亂了方寸,又怕項少龍知道她兩人的事,气得俏臉煞白,怒喝道:“你進來干什么?”
毒垂下頭去,以出奇平靜的語調道:“小人知太后沒有人在旁侍候,故大膽進來。”
朱姬顯然极之寵他,但在項少龍臉前卻不敢表現出來,色變道:“立即給我滾出去。”
若換了是另一個人,早喚來守衛把他推出去斬頭了。
毒擺明是來和項少龍爭風呷醋的,可知他必有所恃。例如朱姬對他的榻上功夫全面投降,故不怕朱姬拿他怎樣。
只听他謙卑恭敬地道:“太后息怒,小人只希望能盡心盡意侍奉太后吧了!”竟不听朱姬的命令。
朱姬那挂得住臉子,偷看了項少龍一眼,嬌喝道:“人來!”
兩名宮衛搶了入來。
項少龍知是時候了,閃身攔著兩人,伸手扶起毒,欣然道:“這位內侍生得一表人材,又對太后忠心不二,我一見便心中歡喜,太后請勿怪他。”
這几句話一出,朱姬和毒均大感愕然。
項少龍心中好笑,繼續吹捧道:“我看人絕不會看錯,內侍乃人中之龍,將來必非池中物,讓我們异日好好合作,共為大秦出力。”
朱姬見那兩名侍衛進退不得,呆頭鳥般站在那里,沒好气地道:“還不出去!”
兩人如獲王恩大赦,滾了出去。
毒一向都把自己當作人中之龍,只是從沒有人這么贊他而已!對項少龍的嫉妒立時減半,事實上這亦是呂不韋派給他的任務,務要破坏朱姬和項少龍的好事,否則他怎也不敢闖進來,尷尬地道:“項大人過獎了!”
朱姬呆看著項少龍時,后者乘机告退。
朱姬怎還有顏臉留他,反是毒把他送出太后宮。
到了宮門處,項少龍像對著相識了十多年的老朋友般道:“內侍,日后我們應好好親近。”
毒汗顏道:“項大人客气了,小人不敢當此抬舉,在宮內我只是個奴才吧!”
項少龍故作不忿道:“以兄這等人材,怎會是居于人下之輩,不行!我現在就向儲君進言,為兄弄個一官半職,只要太后不反對就行。”
毒給他弄得糊涂起來,愕然道:“項大人為何如此對我另眼相看呢?嘿!其實我本是相府的人,項大人理應听過我的名字,只是因獲罪才給遣到宮中服役吧了。”
項少龍故作愕然道:“原來兄竟是相府的名人,難怪我一見兄,即覺非是平凡之輩。唉!兄不知犯了什么事呢?不過也不用告訴我了。像兄這等人材,呂相怎能容你有得志的一朝?我項少龍言出必行,這就領你去謁見儲君。如此人材,豈可埋沒。”
毒听得心中懍然,但仔細一想,知道項少龍非是虛言,呂不韋正是這种妒才嫉能的人。
現在呂不韋是利用他去破坏項少龍和朱姬的關系,异日若太后愛寵自己,說不定呂不韋又會想辦法來對付自己了。
若能与項少龍和儲君打好關系,將來他也有點憑恃。
遂欣然點頭道:“多謝項大人提拔。”旋又惶恐道:“儲君會否不高興
見我這微不足道的奴才?”
他現在的身分乃是職位最低的宮監,勉強說也只是太后的玩物,難怪他這么自卑。
項少龍差點忍不住笑,拉著他去了。
回到烏府,不但紀嫣然等全在那里,烏應元亦來了。
烏廷威被處死一事,似已成為被忘記了的過去。
眾人知道他當上了地位尊崇的都騎統領,都雀躍不已。
烏應元拉著這愛婿到后園私語,道:“全賴少龍的面子,現在只要是我們烏家的事,便處處通行,以前過關的文書,不等上十天半月,休想拿到,現在這邊遞入申請,那邊便批了出來,比在邯鄲時更要風光。”
項少龍苦笑道:“岳丈最好有點心理准備,將來呂不韋勢力日盛時,恐怕就非這么風光了。”
烏應元笑道:“那時恐怕我們早溜走了,烏卓有消息傳回來,在塞外呼儿魯安山旁找到一幅廣達數千里的沃原,水草肥茂,河湖交接,更難得附近沒有強大的蠻族,只要有几年工夫,可在那里确立根基。我准備再遣送一批人到那里開墾繁衍,想起能建立自己的家國,在咸陽的些微家業,實在不值一顧。”
項少龍替他高興,問起岳母的病況,烏應元歎道:“過些時該沒事的了。”想起烏廷威,欷不已。
項少龍想不到安慰他的話。
當晚項少龍和三位嬌妻秉燭歡敘,把這些天來的事娓娓道出,說到小盤把毒提拔作內侍官時,眾女都為之絕倒。
小別胜新婚,四人如魚得水,恩愛纏綿。
忽然間,項少龍隱約感到苦纏了他整年的噩運,終于過去了,因為他比以前任何時間,更有信心和呂不韋周旋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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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涇洛大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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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少龍、滕翼和荊俊三人,經過對都騎軍的了解后,已開始清楚它的結构和運作的情況,于是著手整頓改革。
都騎軍人數在一万之間,分作五軍,每軍二千人,全是由秦軍挑出來擅于騎射的精銳,僅次于保護秦王禁宮的禁衛軍。大多來自王族朝臣的后代,身家清白,餉銀优厚,故此人人都以當上都騎軍為榮。
平時都騎軍分駐在咸陽城外四個形勢險要的衛星城堡,負責王城外的巡邏偵察等一般防務。
城內事務則交由都衛軍處理,職權清楚分明。
但若有事發生,都衛統領要受都騎統領的調配,所以兩個系統里,以都騎為正,都衛為副。每三個月兩個系統的兵馬,便要聯合操練,好能配合無間。
都衛統領更要每月向都騎統領報一次,再由后者直接報上秦君。
由此可見都騎統領一職,等若城守,必由秦君親自點封、選取最信得過的負責人。
對朱姬和小盤來說,自是沒有人比項少龍更理想了。難得是由以鹿公為首的軍方重臣提出,以呂不韋的專橫,亦反對無效,惟有退而求其次,把管中邪安插到都衛統領這次一級的重要位置去。
禁衛、都騎、都衛三大系統,构成了王城防務的骨干。
這天早上,在王宮主殿的廣場處,進行了封任儀式。
安谷榮升大將,負責東方函谷關、虎牢關和肴塞三關的防務,無論權力和地位均有增無減,所以安谷并沒有失意的感覺。
他的職務改由昌平君嬴侯和昌文君嬴越這對年輕的王族兄弟負責,分統禁衛的騎兵、戰車部隊和步兵,統領之職一分為二,成禁騎將和禁衛將。
任用王族貴胄出任禁軍統領,乃秦室傳統,呂不韋在這事上難以干預。
管中邪則榮登都衛統領一職,以呂不韋另一個心腹呂雄為副手。
都衛軍雖次于都騎軍,但卻确實負責王城的防務和治安,乃現代軍隊和警察的混合体。秦國由于民風強悍,這個職位并不易為。
項少龍還是首次見到管中邪。
果如圖先所言,生得比項少龍還要高少許,樣子遠及不上乃師弟連晉的俊俏,但面相粗獷,肩寬膊厚,腰細腿長,只是那充滿男子气概的体型,便使人覺得他有著難以形容充滿野性的吸引力,年紀在三十許間。
難得他粗眉如劍,鼻高眼深,一對眸珠的精光有若電閃,舉步登台接受詔令軍符時舉止從容,虎步龍行,縱是不滿他封任此職位的秦國軍方,亦受他的大將之風和气勢震懾,難怪他能在高手如云的相府食客中脫穎而出,成為呂不韋最看得起的人之一。
荊俊教項滕兩人注意正在觀禮的呂不韋旁邊那几個人,道:“穿黃衣的就是那滿肚奸計的莫傲,他后面的兩名武士,是管中邪外最厲害的魯殘和周子桓。”
項滕聞言忙用神打量。
這莫傲身量高頎,生就一副馬臉,帶著不健康的青白色,年紀約三十五、六,長著一撮濃密的山羊須,頗為斯文秀气,一對眼半開半闔,瞪大時精光閃閃,非常陰沉難測。
項少龍湊到滕翼耳旁道:“若不殺此人,早晚我們要在他手上再吃大虧。”
滕翼肯定地點頭,表示絕對同意。
那魯殘和周子桓一高一矮,都是力士型的人物,神態冷靜,只看外表,便知是可怕的劍手。
田單等外國使節都不見出現,由于這乃秦人的自家事,又是關于王城的防務,自然不會邀請外人參与。
小盤本身乃趙國貴族,長于宮廷之內,來秦后的兩年,每天都接受當儲君的訓練,加上他實際的年齡,要比別人知道的要長上兩歲多,故盡管在這种气氛庄嚴,万人仰視的場合里仍是揮瀟自如,從容得体,看得各大臣重將點頭稱許。
呂不韋看著這“愛儿”更是老怀大慰,覺得沒有白費工夫。
禮成后,群臣散去,但安谷、昌平昌文兩君、管中邪、項少龍等則須留下陪太后儲君午宴。
呂不韋和徐先這左右丞相,軍方的重臣鹿公、王、杜壁、蒙驁,大臣蔡澤、左監侯王綰、右監侯賈公成都被邀作陪。
這可說是人事調動后的迎新宴。
午膳在內廷舉行。
趁太后儲君回后宮更衣時,各人聚在內廷的台階下互祝聊。
安谷扯著昌文君和昌平君這對兄弟,介紹与項少龍認識。
這兩兄弟面貌身材都相當酷肖,只有二十來歲,方面大耳,高大威武,精明得來又不予人狡詐的感覺。
可能因安谷等下過工夫,兩人對項少龍都表現得相當友善。
一番客气話后,昌平君嬴侯道:“項大人的武功确是神乎其技,連王翦都胜不了你,事后還對你的人品劍術推崇備至,找天有空定要請大人到寒舍好好親近,順便教訓一下我們的刁蠻妹子,當日她賭你會輸給王翦,連看一眼的工夫都省了。”
昌文君笑道:“記得把紀才女帶來讓我們一開眼界,不過卻雖保持最高度的机密,否則咸陽的男人都會擁到我們府內來,擠得插針難下。”
安谷吐舌道:“項大人要小心點嬴盈小姐,千万不要輕敵,我便曾在她劍下差點吃了大虧。嘿!這妮子都快十八歲了,仍不肯嫁人,累得咸陽的公子哥儿苦候得不知多么心焦。”
旋又壓低聲音道:“咸陽除寡婦清外,就數她最美了。”
項少龍聞言心惊,暗忖既是如此,他就怎也不會到昌平君的府宅去,免得惹來情絲。
在這步步心惊膽跳的時刻,又飽歷滄桑,那還有拈花惹草的獵艷情怀?
正敷衍著時,呂不韋領著管中邪,往他們走來,隔遠呵呵笑道:“中邪!讓我來給你引見諸位同僚兄弟!”
安谷等三人閃過不屑神色后,才施禮相見。
呂不韋正式把管中邪引介諸人,后者臉帶親切笑容,得体地應對著,只是望向項少龍時精芒一閃,露出殺机。
項少龍被他出奇厲害的眼神看得心中懍然,亦覺荒謬。
兩人事實上在暗中交過了手,這刻卻要擺出欣然初遇的模樣。
呂不韋對項少龍神態如昔,道:“找天讓本相把各位全請到舍下來,好好喝酒聊,新近燕人送來一批歌姬,都是不可多得的精品,且仍屬處子之身,若看得上眼,挑兩個回去,來听她們彈琴歌舞,亦是一樂。”
美女怎會嫌多,昌平君兩兄弟立時給打動色心,連忙道謝。
反是安谷立場堅定,推辭道:“呂相好意,末將心領了,后天末將便要出發往東疆去。”
管中邪插入道:“那就趁今晚安將軍仍在咸陽,大家歡聚一下,順便可為安將軍餞行。”
只听他能在這种情況下發話,可知他在呂不韋前的身分地位。
安谷推無可推,惟有答應了。
呂不韋望向項少龍道:“少龍你定要參与,就當作那晚不辭而別的懲罰好了。”
項少龍無奈下只好點頭應諾。
趁管中邪和昌平君等攀交情時,呂不韋把項少龍扯到一旁,低聲道:“近日謠傳我和你之間暗里不和,你知否有這种事?”
項少龍心中暗罵,表面卻裝出惊奇的表情道:“竟有此事,我倒沒有听到。”
呂不韋皺眉道:“少龍不用瞞我,自出使回來后,我覺得少龍對我的態度不同了。事后詳細盤問蒙武兄弟,才知你誤會了呂雄与陽泉君暗通消息,害得倩公主慘死,實情卻完全是另一回事。出賣你的是呂雄的副將屈斗祁,所以他才會畏罪潛逃,不敢回來咸陽。”
項少龍心中叫妙,他本以為烏廷威來不及把這紀嫣然想出來的假消息傳達予呂不韋,誰知這小子邀功心切,轉眼完成了任務。
卻又知如此容易表示相信,反會使呂不韋起疑,仍沉著臉道:“呂相請恕我直腸直肚,先王駕崩那晚,有人收買我的家將,把我誆出城外伏擊,幸好我發覺得早,才沒上當,不知呂相知否有此一事?”
呂不韋正容道:“那叛徒拿了下來沒有?”
烏廷威之死,乃烏家的秘密,對外只宣稱把他派到外地辦事,所以項少龍胡扯道:“就是他說是受相府的人指使,我們于是把他當場處決,其后几經辛苦,才溜回牧場。”
呂不韋“誠懇”地道:“難怪少龍誤會我了。你是我的心腹親信,我怎會做出如此損人損己的事。這事交由我去調查,我想定是与杜壁有關,他一心擁立成虫喬,必是借此事來破坏太后、太子和你我間的關系。”
項少龍立知他下一個要對付的就是杜壁和成虫喬,看來自己可暫時与他相安無事,不過亦難說得很,裝作恍然道:“我倒沒把事情想得那么遠。”
此時鐘聲響起,入席的時間到了。
呂不韋匆匆道:“現在雨過天晴,誤會冰釋。少龍你好好与中邪理好王城防務,勿要辜負了我對你的期望。”
項少龍表面唯唯諾諾,心內卻把他祖宗十八代全罵遍了。
午宴的气氛大致融洽。
那管中邪不但說話得体,恰如其分,最厲害處是捧托起人來時不露絲毫痕,是那种你可在背后罵他,但臉對臉傾談時令你永不會沉悶生厭的人。
鹿公等亦覺得這人不錯,只是錯跟了呂不韋。
朱姬表現出她老到的應對手腕,對群臣關怀備致,使人如沐春風,与呂不韋、蔡澤三人一唱一和,使得宴會生色不少。
這時項少龍逐漸看出左監侯王綰和右監侯賈公成都傾向呂不韋,成為他那一党的人。
當然,這只是當呂不韋得勢時的情況,若呂不韋倒下,這些大臣可能只會心中高興。
蒙驁雖然吃了敗仗,但卻是由他和王一手打下了三川、太原、上党三郡,使秦人的國土往東方大幅擴展,建立了東進的基地,立了大功。所以在軍方吐气揚眉,一手提拔他的呂不韋地位當然更為穩固。
至于敗給信陵軍所率的五國聯軍,那可說是非戰之罪,換了任何人去,都非吃敗仗不可。
秦國三虎將里,王在呂不韋的悉心籠絡下,与他關系大有改善,對項少龍的態度,反沒有鹿公与徐先般友善親切。
只有杜壁不時与呂不韋唇槍舌劍,擺出壁壘分明的格局,對儲君太后亦不賣賬。可是由于他乃軍方重臣,呂不韋一時間莫奈他何。
這時蔡澤侃侃而論道:“自呂相主政后,令我大秦驟增三郡,除原本的巴、蜀、漢中、上、北地、河東、隴西、南、黔中、南陽十郡外,又多了三川、太原、上党共十三郡,這是我大秦前所未有的盛況,全國人口達一千二百万之眾,帶甲之士百余万,車千乘,騎万計。東方諸國,則勢力日蹙,強弱之勢,不言可知。”
這番話當然是力捧呂不韋。
呂不韋听得眉花眼笑,表面謙讓,把功勞歸于先王和眼前的小盤,但心實喜之。
其他人啞口無言,蓋這确是不移的事實。
大將軍杜壁眉頭一皺,朝与朱姬同居上座的小盤道:“我大秦聲勢如日中天,不知儲君有何大計呢?”
此言一出,人人都皺起眉頭。
問題非關他只是個十三歲許的孩子。
要知身為儲君者,自幼有專人教導經國之略,但問題是小盤“長于平常百姓之家”,來咸陽不及兩年,便登上王座,憑這樣的“資歷”,那能給出什么令人滿意的答案呢?
而杜壁是擺明看不起他,蓄意為難。
出乎眾人料外,小盤微微一笑,以他還未脫童稚語調的聲音從容道:“若論聲威之盛,莫有過于我大秦先君穆公,其不能一統天下者,皆因周德未衰,諸侯仍眾。但自孝公以還,眾國相兼,而我大秦卻因而得到休養生息,日漸強大,此是彼弱我自強之勢。故現今乃万世一時之机,假若任東方諸國汰弱留強,又或相聚約從,縱使黃帝复生,也休想能兼并六國。”
眾人听得目定口呆,想不到這小小孩儿,竟如此有見地。
只有項少龍知道這是來自李斯的見地,但小盤能加以消化,再靈活說出來,實在非常難得。
杜壁啞口無言,呆看著這尚未加冕的秦國君主。
就是這番話,奠定了小盤在臣將心中的地位。
呂不韋呵呵笑道:“儲君高見,也不枉老臣編寫《呂氏春秋》的苦心,但致胜之道,仍在自強不息,以仁義治國,不可一時或忘。”
他不但把功勞全攬在自己身上,還擺出慈父訓子的姿態,教眾人都眉頭大皺。
朱姬嬌笑道:“政儿仍是年幼,還得靠呂相和各位卿家多加匡助。”
這么一說,其他人自然更沒有話說。
呂不韋又道:“新近敝府得一舍人,乃來自韓國的鄭國,此人精通河渠之務,提出若能開鑿一條溝通涇水和洛水的大渠,可多辟良田達百万頃,此事對我國大大有利,請太后和儲君能准不韋所請。”
只此一項,便可知呂不韋如何專橫。
開鑿這樣長達百里的大渠,沒有十來年工夫,休想完工。其中自是牽涉到整個秦國的人力物力。
由于此事由呂不韋主理,如若批准,等若把秦國的物資人力全交由呂不韋調度,當然使他權力更增。
如此重大的事,該當在早朝時提出,供群臣研究,他卻在此刻輕描淡寫說出來,蔡澤、王綰、賈公成三位大臣又擺明支持他,顯是早有預謀。
朱姬欣然道:“呂相認為對我大秦有利的事,絕錯不了。諸位卿家有何意見?”
蔡澤等立即附和。
徐先尚未有机會說話,朱姬宣布道:“這事就交由呂相主持,擬好計划后,遞上王儿審閱,若沒有問題,立即動工。”
就几句話,呂不韋手上的權力立時激增數倍。
項少龍這時心中只想到莫傲,這么兵不血刃的奪權妙計,這諸葛亮式的人物的坏腦袋才想得出來。
一天不殺此人,休想能斗垮呂不韋。
而在朱姬和呂不韋互唱對台的場合,不用說其他臣子,連小盤都沒有說話的余地。
唯一可破去這太后權相合成的堅強陣營,就是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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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基本沖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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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盤在項少龍和李斯兩人前,大發呂不韋的脾气,怒道:“我要看他的‘呂氏春秋’?滿口仁義道德,他又是什么料子,李廷尉你來給我說,他的什么以仁義治國,什么‘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也,天下人之天下也’,究竟道理何在?不若把我也廢了,由他來當家好了。”
項少龍和李斯臉臉相覷,想不到這大孩子發起怒來這么霸气迫人。
宴后項少龍尚未踏出宮門,便給小盤召了來書齋說話。
朱姬這些時日來終日与毒此一新升任的內侍官如膠似漆,倒沒余暇來管自己不斷成長的王儿。
不過小盤始終疼愛這個假母親,他只是罵呂不韋,對朱姬尚沒有半句惡言。
李斯嚇得跪了下來,叩頭道:“儲君息怒!”
小盤喝道:“快站起來給我評理。”
李斯起立恭敬道:“秦四世興盛,兵強海內,威行諸侯,非仁義為之也。致胜之道,惟有以武力打天下,以法治國,民以吏為師,舍此再無他途。”
小盤冷靜下來,道:“那為君之道又如何?”
李斯對答如流道:“据微臣多年周游天下,研究各國政治,觀察其興衰變化,首要之務就是王命通行,權力必須集中到君主手里,再由君主以法治國,才能上下歸心,國富兵強。像呂相所說的‘為天下之國,莫如以德、莫如以義。以德以義,不賞而民動,不罰而邪止’,只是重复孔丘那不切實際的一套,說來好听,施行起來卻完全行不通。”
對項少龍這來自二十一世紀法治社會的人來說,李斯立論正确,說的乃針對人性千古不移的真理。唯一的問題就是君權凌駕于法律之上,不過現實如此,沒有二千多年的進步,誰都改變不了這情況。
小盤來秦后,接受的教育都是商鞅那君權武力至上的一套,加上自幼在趙宮長大,深明權力凌駕一切的重要性,自然与呂不韋對他的期望背道而馳了。
這些日來他接触小盤多了,愈發覺這小子已開始建立他自己的一套想法,尤其有外人在旁,更是舉手投足,都流露出未來秦始皇的气魄和威勢。
小盤顯然對李斯的答案非常滿意,點頭道:“由今天開始,李卿家就當我的長史官,主管內廷一切的文書工作,每天都到朝听政。”
李斯大喜謝恩。
項少龍看得目定口呆,這才有點認同小盤成了大秦一國之主的感覺。
對于宮內的人事任命,目下只有朱姬有資格發言,但她當然不會為區區一個長史官与儿子不和,何況這寶貝儿子還剛提拔了她的秘密情人。
小盤揮手道:“我還有事和項太傅商議。”
李斯知趣告退。
小盤坐了下來,歎了一口气道:“你也看到了,母后和那奸賊聯成一气時,根本沒有我這小小儲君發話的余地。”
項少龍搖頭道:“不!儲君今天表現得很好,使人刮目相看。現在儲君只是欠點耐性吧了!”
小盤道:“呂不韋現在將一切功勞都攬在自己身上,既要爭勢,又要爭威,最后不過是想自己登台吧!”
頓了一頓不忿道:“呂氏春秋里的所謂君主,要‘誅暴而不私,以封天下之賢者’。那個賢者,指的正是他自己。就是他以權謀私,由藍田的十二縣食邑,到今天的十万戶,而君主反應節衣縮食,以作天下之模范。”
項少龍知道小盤年事日長,對呂不韋的不滿日漸增加,一旦小盤掌權,呂不韋那還有立身之地。
小盤道:“你看過李斯的同門韓非的著作沒有?他說‘秦自商鞅變法以來,國富而兵強,然而無術以知奸,則以其富強也資人臣而已。‘又說’穰侯越韓、魏而東攻齊,五年而秦不益尺寸之地,乃城其陶邑之封。應侯攻韓八年,成其汝南之封。自此以來,諸用秦者,皆應、穰之類也。戰胜則大臣尊,益地則私封立,主無術已知奸也’。如此灼見,真恨不得立与此人相會。”
項少龍當然未看過韓非的著作,想不到他文字如此精警,思想這么一針見血,訝道:“是否李斯介紹儲君看的?”
小盤搖頭道:“是琴太傅教我看的。”
項少龍暗忖這才是道理,李斯雖是他好友,但他卻知道李斯功利心重,非是胸怀若海,闊可容物的人。
沉默了一會后,項少龍道:“我們已挑起了毒的野心,只要有机會再給他多嘗點甜頭,保證他會背叛呂不韋,自立門戶。那時只要太后站在他那方与呂不韋對抗,我們就有可乘之机了。”
小盤沉吟道:“還有什么可以做的?我真不想批准他建渠的事,如此一來,我國大部分的軍民物力,都要落入他手內。”
項少龍淡淡道:“這些計策,都應是一個叫莫傲的人為他籌划出來,只要除去此人,呂不韋等若沒了半邊腦袋,對付起來容易多了。”
小盤喜道:“師傅終肯出手了嗎?”
項少龍眼中閃過森寒的殺机,冷然道:“呂不韋的詭計既是出自此人,那他就是我另一個大仇人,倩公主他們的血仇怎能不報?我保證他過不了那三天西郊田獵之期。”
項少龍正要离開太子宮,后面傳來女子甜美的嬌呼道:“項太傅!”
項少龍心中一顫,轉過頭去,怯生生的寡婦清出現眼里。
她迎了上來,神情肅穆道:“琴清失禮了,應稱項先生都騎統領才對。”
項少龍苦笑道:“琴太傅語帶嘲諷,是否仍在怪我那晚說錯了話呢?”
琴清想不到他如此坦白直接,微感愕然,那种小吃一惊的表情,真是有多么動人就那么動人,看得項少龍這見慣絕色的人,也泛起飽餐秀色的滿足感。
可是她的態度卻絲毫不改,冷冷道:“怎敢呢?項太傅說的話定是錯不了。男人都是那樣子的了,總認為說出來的就是圣旨,普天下的人都該同意。”
項少龍想不到她發起怒來詞鋒如此厲害,不過她既肯來和自己說話,則應仍有机會与她維持某一种微妙的關系。
舉手投降道:“小人甘拜下風,就此扯起白旗,希望琴太傅肯收納我這微不足道,絕不敢事事認第一的小降卒。”
開始的几刻,琴清仍成功地堅持著冰冷的表情,但捱不了半晌,終忍不住若由烏云后冒出的陽光似的笑意,低頭嗔道:“真拿你這人沒辦法。”
項少龍叫了聲“天啊”!暗忖若她繼續以這种似有情若無情的姿態對著他,可能他真要再次沒頂在那他不愿涉足的情海里。
幸好琴清旋又回复了她招牌式的冷若冰霜,輕歎道:“我最難原諒你的,是你不肯去向太后揭破呂不韋的陰謀。不過想想也難怪,現在人人都在巴結呂不韋,多你一個又有何值得奇怪?”
項少龍心叫冤枉。
又是啞子吃黃連。
難道告訴她因自己知道改變不了“已發生了的歷史”,所以不去作徒勞無功的事嗎?
啞口無言時,琴清不屑地道:“我真為嫣然妹不值,嫁的夫君原來只是趨炎附勢之徒。”
轉身便去。
項少龍向著她天鵝般优美的背影怒喝道:“站著!”
守在宮殿門口處的守衛均聞聲望來,但見到一個是儲君最尊敬的太傅,咸陽的首席美女,另一個則是當時得令的都騎統領,惟有裝聾扮盲,不聞不見。
琴清悠然止步,冷笑道:“是否要把我拿下來呢?現在你有權有勢,背后又有几座大靠山,自然不須受气了。”
項少龍差點給气炸了肺,搶到她背后怒道:“你!”
琴清淡淡道:“你是否想把整個王宮的人都吵出來看熱鬧呢?”
項少龍無名火已過,泄气道:“算了!別要這么看我項少龍,但也任憑你怎么看吧!只要我自己知道在干什么就行了。”
琴清輕輕道:“你不是呂不韋的走狗嗎?”
項少龍覺若被這美女誤會他是卑鄙小人,實是這世上最令人難以忍受的事情之一,沖口而出道:“我恨不得把他嘿!沒什么了。”
琴清旋風般轉回來,欣然道:“終于把你的真心話激出來了,但為何項先生明知呂不韋借毒迷惑太后,仍只是袖手旁觀呢?”
項少龍這才知道她剛才的情態,全是迫他表露心意的手段,不由愕在當場,不能相信地呆瞪著她只有紀嫣然始可匹敵的絕世嬌容。
琴清出奇地沒因他的注目禮而像以前般的不悅,露出雪白整齊的皓齒,淺笑道:“請恕琴清用上了心計。可是你這視女人如無物的男子漢大丈夫,事事都不肯告訴人家,例如那天大王臨終前,你究竟和他說了什么話呢?”
項少龍把心一橫,壓低聲音,湊近她白璧無瑕的完美香頰,看著她晶瑩如玉的小耳珠和巧致的挂飾,沙啞著聲音道:“我請大王放心离去,終有一天,我要教呂不韋死無葬身之地,為他報仇。”
琴清熱淚狂涌而出。
在模糊的淚影里,項少龍雄偉的背影迅速遠去。
為了晚上要到相府赴宴,項少龍离開王宮,立即赶回家中,沐浴更衣。
田氏姊妹自是細心侍候。
后園處隱約傳來紀嫣然弄簫的天籟,曲音凄婉,低回處如龍潛深海,悲沉郁結,悠揚處如泣如訴,若斷若續,了無止境。
項少龍心中奇怪,匆匆赶到后園去見愛妻。
紀嫣然奏罷呆立園中小亭,手握玉簫,若有所思。
項少龍來到她身后,手往前箍,把她摟入怀內,吻著她香气醉人的粉臉道:“嫣然為何簫音內充滿感触呢?”
紀嫣然幽幽道:“今天是故國亡國的忌日,想起滄海桑田,人事全非,嫣然便難以排遣。國有國爭,人有人爭,何時才能出現大同的理想天地?”
項少龍找著她的香唇,重重吻了一下,歎道:“這种情況,几千年后都不會變,每一個人都是利益中心,由此推之,無論團体、派系、國家都各有各的利益,一天只要有這分异存在,利益永患不均,你爭我奪更不能避免。例如紀才女只有一個,我項少龍得到了,便沒其他人的份儿,你說別人要不要巧取豪奪。”
紀嫣然給他引得啞然失笑,伸手探后愛怜地撫著他臉頰,搖頭苦笑著。
項少龍道:“今天有沒有作午間小睡呢?我第一趟在大梁見你時,才女剛剛睡醒,幽香四溢。”
紀嫣然終給愛郎逗得“噗哧”嬌笑,道:“怎么啦?今天夫君的心情挺不錯哩?”
這回輪到項少龍苦笑道:“不用提了,我給你的閨友琴清耍弄得暈頭轉向,舞得團團轉,還有什么愉快心情可言?”
紀嫣然訝道:“怎會呢?你是她這心高气傲的人少有看得起的男人之一,加上我和她的交情,她怎也該留點顏面給你啊!”
項少龍摟著她到亭欄擁坐,把事情說了出來。
紀嫣然听得嬌笑連連,花枝亂顫,那迷人嫵媚的神態,縱使是見慣見熟,項少龍仍是心醉神蕩,忍不住不規矩起來。
這才女拿著他作惡的手,嗔道:“轉眼你又要拋下人家到相府赴宴,仍要胡鬧嗎?”
項少龍一想也是,停止了在她嬌軀上的活動,道:“琴清如何會變成寡婦呢?你知否她的出身和背景?”
紀嫣然輕輕一歎道:“清姊是王族的人,自幼以才學名動宮廷,十六歲時,遵照父母之命,嫁与一位年輕有為的猛將,可恨在新婚之夜,她夫婿臨時接到軍令,赶赴戰場,從此就沒有回來。”
項少龍歎道:“她真可怜!”
紀嫣然道:“我倒不覺得她可怜,清姊极懂生活情趣,最愛盆栽,我曾看著她用了整天時間去修剪一盆香芍,那种自得其樂的專注和沉醉,嫣然自問辦不到,除非對著的是項少龍哩!”
項少龍歎道:“我剛听到最甜蜜的諛媚話儿,不過你說得對,琴清确是心如皓月,情怀高雅的難得淑女。”
紀嫣然笑道:“可是她平靜的心境給你這坏人扰亂了,原本聞說她平時絕不談論男人,偏偏忍不住數次在我面前問起你的事,告訴她時眼睛都在發亮,可知我紀嫣然并沒有挑錯夫郎。”
項少龍一呆道:“你這樣把她的心底秘密泄漏我知,是否含有鼓勵成分呢?”
紀嫣然肅容道:“恰恰相反,清姊身分特別,在秦國婦女里有著至高無上的地位,乃貞洁的化身,除非你帶她遠走高飛,否則若給人知道你破了她的貞戒,會惹來很多不必要的煩惱,對你對她均沒有好處。”
項少龍愕了一愕,頹然道:“放心好了!自倩公主和春盈等慘遭不幸后,我已是曾經滄海難為水,除我的嬌妻愛婢外,再不愿作他求了。”
紀嫣然嬌軀輕顫,念道:“曾經滄海難為水,唉!為何夫君隨口的一句話,便可教嫣然情難自禁,低不已呢?”
項少龍心叫慚愧,自己知道所以能把這絕世佳人追到手上,又例如把冰清玉洁的琴清打動,憑的就是比她們多擁有二千多年的歷史文化經驗。
那也是他与呂不韋周旋的最大本錢,否則早就要卷舖蓋往閻皇爺處報到了。
這時帶著項寶儿往外玩耍的烏廷芳和趙致剛好回來,項少龍陪她們戲耍了一會,直至黃昏,才匆匆出門,到都騎衛所与滕荊兩人會合,齊赴呂不韋的宴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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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相府晚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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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達相府,在府門處恭候迎賓的是大管家圖先。
這老朋友覷空向他們說出了一個密約的時間地點,才著人把他們引進舉行晚宴的東廳去。
他們是最遲抵達的人,昌平君、昌文君、安谷全到了,出乎料外是尚有田單、李園和他們的隨從,前者的心腹大將旦楚也有出席。
呂不韋擺出好客的主人身分,逐一把三人引介給田單等人認識。
項少龍等當然裝出初次相見的模樣,田單雖很留心打量他,但卻沒有异樣表情。不過此人智謀過人,城府深沉,就算心里有感覺,外表亦不會教人看破。
呂不韋又介紹他認識呂府出席的陪客,當然少不了咸陽的新貴管中邪和呂雄,其他還有莫傲、魯殘、周子桓和几個呂氏一族有身份的人。
莫傲似是沉默寡言的人,態度低調,若非早得圖先點破,真不知他就是呂不韋的智囊。
李園神采尤胜往昔,對項少龍等非常客气有禮,沒有表現出被他得到了紀嫣然的嫉忌心態,至少是表面如此。
項少龍心中想到的卻是嫁与他的郭秀儿,不知這坏家伙有否善待她呢?
感情确是能使人神傷的負擔。
只看這宴會的客人里,沒有包括三晉在內,可知呂不韋仍是堅持連齊楚攻三晉的遠交近攻策略。既是如此,賓客里理應包括燕人,可能由于倩公主之死燕人難辭其咎,呂不韋為了免得項少龍難堪,自然要避忌了。
各人分賓主入席。
只看座席安排,已見心思。
席位分設大廳左右兩旁,田單和李園分居上首,前者由呂不韋陪席,后者則以安谷作陪,接著下來的是項少龍与管中邪,昌平君兩兄弟則分別与旦楚和呂雄共席,打下就是滕翼、荊俊,田李的隨員和呂府的圖先、莫傲等人。
田單首先笑道:“假設這宴會是在十天后舉行,地點應是對著王宮的新相府了。”
呂不韋以一陣神舒意暢的大笑回答他。
到現在項少龍仍不明白呂不韋与田單的關系。看來暗中應有勾結,否則剛來犯秦的聯軍,就不應獨缺齊國了。
但又或者如李斯所評,齊人只好空言清談,對戰爭沒有多大興趣。
至于李園來自有份參戰的楚國,卻仍受呂不韋厚待,不過由于項少龍對情況了解,故大約亦有點眉目。
說到底,楚國現在最有權勢的人仍是春申君,此人雖好酒色,但總是知悉大体的人,与信陵君份屬至交,故必在出兵一事費了很多的唇舌。
呂不韋為了進行他分化齊楚,打擊三晉的策略,自然要籠絡李園,最好他能由春申君處把權柄奪過來,那他便可放心東侵,不怕齊楚的阻撓了。
田單當然不是會輕易上當的人,所以呂不韋与他之間應有秘密協議,可讓田單得到甜頭。
政治就是這么一回事。
底的交易,比戰場上的胜敗更影響深遠。
對項少龍這知道戰國結果的人來說,田單李園現在的作為當然不智。
但對陷身這時代的人來說,能看到几年后的發展已大不簡單了。
群雄割据的局面延續了數百年,很易予人一個錯覺是這情況會永無休止地持續下去。
最好是秦國因与三晉交戰,致几敗俱傷,那齊楚就可坐收漁人之利了。
田單湊了過去,与呂不韋交頭接耳地說起私話來,看兩人神態,關系大不簡單。
其他同席者趁菜肴端上來的空間,聊起來。
項少龍真不愿与管中邪說話,可是一席那五、六尺的地方,卻是避無可避。
只听對方道:“項大人劍術名震大秦,找日定要指點末將這視武如命的人,就當兄弟間切磋較量好了。”
項少龍知他說得好听,其實只是想折辱自己,好增加他的威信。
不過高手就是高手,只看他的体型气度,腳步的有力和下盤穩若泰山的感覺,項少龍知道來到這時代后所遇的人里,除元宗、滕翼、王翦外,要數這人最厲害。
假若他的臂力真比得上囂魏牟,那除非他項少龍有奇招克敵,否則還是敗面居多。
那趟他能胜過連晉,主要是戰略正确,又憑墨子劍占了重量上的便宜,才把他壓得透不過气來,終于落敗慘死。
這一套顯然在管中邪身上派不上用場。
微微一笑道:“管大人可能還不知這里的規矩,軍中禁止任何形式的私斗,否則就是有違王命。”
管中邪啞然失笑道:“項大人誤會了,末將怎會有与大人爭雄斗胜之心,只是自家人來研玩一下擊劍之術吧了!”
項少龍從容道:“那是我多心了。”
管中邪欣然道:“听說儲君酷愛劍術,呂相恐怕項大人抽不出時間,有意讓末將侍候太子,卻忘了末將亦是俗務纏身。不要看相爺大事精明,小事上卻非常糊涂哩!”
項少龍心中懍然。
呂不韋的攻勢是一浪接一浪攻來。
先是以毒取代他在朱姬芳心中的位置,接著就是以管中邪來爭取小盤。
呂不韋由于不知真相,故以為小盤對他的好感,衍生于小孩對英雄的崇拜。所以若管中邪擊敗了他,小盤自然對他“變心”。
几乎可預見的是:呂不韋必會安排一個机會,讓小盤親眼目睹管中邪挫敗他,又或只要迫得他落在下風,便足夠了。
假若這全是莫傲想出來的陰謀,這人實在太可怕了。
不由往莫傲望去,見他正陪著荊俊談笑,禁不住有點擔心,希望荊俊不要被他套出秘密,便可酬神作福了。
一連串清越的鐘聲響徹大廳。
十多人組成的樂隊不知何時來到大門左旁,吹奏起來。
眾人停止了交談,往正門望去。
項少龍還是首次在秦國宴會上見到有人奏樂,對六國來說這是宴會的例行慣事,但在秦國卻非常罕見。可知呂不韋越來越無顧忌,把自己歡喜的一套,搬到秦國來。
在眾人的期待下,一群近三十名的歌舞姬,在樂音下穿花蝴蝶般踏著輕盈和充滿節奏感的步子,走到廳心,載歌載舞。
這批燕女人人中上之姿,在色彩繽紛的輕紗裹体里,玲瓏浮凸的曲線若隱若現,加上柔媚表情和甜美的歌聲,极盡誘人之能事。
昌平君和昌文君終是血气方剛之輩,都看呆了眼。想起呂不韋任他們挑選的承諾,不由落足眼力,以免挑錯了次貨。
項少龍最不喜這种以女性為財貨的作風,皺眉不語。
管中邪忽然湊過來低聲道:“大好閨女,落到任人攀折的田地,确是我見猶怜。但想想能把她們收入私房,再好好對待她們,也應算是善行吧!”
項少龍大感愕然,想不到他竟說出這樣的“人話”來,不由對他有點改觀。
燕女舞罷,分作兩組,同時向左右席施禮。
廳內采聲掌聲,如雷響起。
她們沒有立即离開,排在廳心處,任這些男人評頭品足。
呂不韋呵呵笑道:“人說天下絕色,莫過于越女,照我周游天下的經歷,燕女一點不遜色呢。”
那批燕女可能真如呂不韋所說,都是黃花閨女,紛紛露出羞赧神色。
田單以專家的身份道:“齊女多情,楚女善飾,燕柔趙嬌,魏纖韓丰,多事者聊聊數語,實道盡天下美女短長。”
昌平君抗議道:“為何我秦女沒有上榜。”
李園笑語道:“秦女出名刁蠻,田相在此作客,故不敢說出來吧!不過得睹寡婦清的絕世容色后,恐怕該有秦越絕色之定論,誰可与項大人家中嬌嬈和清寡婦相媲美呢。”話里言間,終流露出神傷酸澀之意。
管中邪插入道:“難怪昌平君有此抗議,据聞君上有妹名盈,不但劍術高明,還生得美賽西子,換了我也要為好妹子大抱不平。”
昌文君苦笑道:“不過秦女刁蠻一語,用在她身上卻絕不為過。我兩兄弟都不知吃盡她多少苦頭了。”
這几句話一出,登時惹來哄堂大笑。
項少龍愈來愈覺得管中邪這人不簡單,說話得体,很容易爭取到別人的好感,比之囂魏牟的只知以勇力胜人,又或連晉不可一世的驕傲自負,不知高明多少倍,難怪呂不韋選了他來克制自己。
呂不韋笑得喘著气道:“今趟太子丹送來的大禮,共有燕女百名,經我細心挑選后,剩下眼前的二十八人,盡管你們閉目挑揀,都錯不了,稍后我會派人送往各位府上。如今諸燕女給本相國退下去。”
諸女跪倒施禮后,瞬即退走。
昌平君等至此才魂魄歸位。
呂不韋生性豪爽,對要籠絡者出手大方,難怪他在咸陽勢力日盛,膽敢害死庄襄王了。
酒過三巡后,磬音再起。
眾人都大感奇怪,不知又有什么節目。
忽然一朵紅云飄進廳來,在滾動閃爍的劍影里,一位体態無限誘人的年輕佳麗,手舞雙劍,作出种种既是美觀悅目,但又是難度极高的招式動作。
她身穿黃白相雜的緊身武士服,卻披上大紅披風,威風凜然,甫進場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眼光。
披風像火焰般燃燒閃動,使她宛若天上下凡的女戰神,演盡了女性的嬌媚和雌姿赳赳的威風。
劍光一圈一圈地由她一對纖手爆出來,充滿了活力和動感,連項少龍也看呆了眼。
管中邪雙目透出迷醉之色,一瞬不瞬。
這美人儿以劍護身,凌空彈起,連作了七次翻騰后,才在眾人的喝彩聲中,再出重重劍影,似欲退下時,忽移近項少龍和管中邪的一席前。
在眾人惊异莫名間,兩把寶劍矯若游龍般,往項管兩人畫去。
兩人穩坐不動,眼也不霎一下,任由劍鋒在鼻端前掠過。
少女狠狠盯了項少龍一眼后,收劍施禮,旋風般去了。
項少龍和管中邪對視一笑,均為對方的鎮靜和眼力生出警之心。
眾人的眼光全投往呂不韋,想知道這劍法既好,模樣又美的俏嬌娃究竟是何方神圣。
呂不韋欣然道:“誰若能教我送出這野丫頭,誰就要作我呂不韋的快婿了。”
項少龍記起她臨別時的不忿眼神,立時知她是誰。
當然是被他拒婚的三小姐呂娘蓉了。
宴罷回府,呂不韋已早一步送來三個燕女俏歌姬。
項少龍与滕翼商量了一會,對荊俊道:“小俊可接受其中一個,但記緊要善待她,不准視作奴婢。”
荊俊喜出望外,不迭點頭答應,項少龍尚未說完,他早溜了去著意挑揀。
項少龍与滕翼對視苦笑,同時想起昌平君昌文君兩人,以呂不韋這种手段,他們那能不對他歸心。
項少龍向候命一旁的劉巢和蒲布道:“另兩女分歸你們所有,她們都是落難無依的人,我要你們兩人照顧她們一生一世,令她們幸福快樂。”
劉巢兩人自是喜出望外,如此質素的燕女,百不一見,她們應是侍候其他權貴,那輪得到他們染指,只有項少龍這种主人,才會這樣慷慨大方,自是感激不已。
處置了燕女的事后,項滕兩人坐下說話。
滕翼道:“管中邪此人非常不簡單,我看他很快便能打進最重英雄好漢的秦國軍方里,比起六國,秦人比較單純,易被蒙騙。”
項少龍歎道:“縱以我來說,明知他心怀不軌,仍忍不住有點歡喜他,今趟真是遇上對手了。”
滕翼道:“那莫傲才厲害,不露形,若非有圖先點醒,誰想得到他在相府這么有份量,這种甘于斂藏的人,才最可怕。記著圖管家約了你明天在鳳凰橋密會,應有要事。”
項少龍點頭表示記住了,沉聲道:“我要在田獵時,布局把這莫傲殺死。”
滕翼皺眉道:“他定參与此會嗎?”
項少龍肯定地道:“那是認識咸陽王族大臣的最好机會,呂不韋還要借助他的眼力,對各人作出評估,故此他會參与應是沒有問題。而我們最大的优勢,就是莫傲仍不知已暴露了底細。”
滕翼道:“這事交由我辦,首先我們要先對西郊原野作最精細的勘察和研究,荊族的人最擅山林戰術,只要能制做一個令莫傲落單的机會,便可布置得莫傲像被毒蛇咬死的樣子,那時呂不韋只可怨老天爺了。”
項少龍大喜道:“這事全靠二哥了。”
滕翼傷感地道:“難道二哥對倩公主她們沒有感情嗎?只要能為她們盡點心力,二哥才可睡得安寢。”
兩人分頭回房。
烏廷芳等仍撐著眼皮子在候他回來,項寶儿則在奶娘服侍下熟睡了。
項少龍勞碌了一天,身疲力累,田貞田鳳侍候他更衣時,紀嫣然低聲道:“清姊想見你,明天你找個時間去拜候她好嗎?她還希望我和廷芳致致三人,到她處小住几天哩!”
項少龍聳肩道:“你們愿意便成了,只不過我不知明天能否抽出時間。”
紀嫣然道:“你看著辦吧!”
另一邊的烏廷芳道:“你看嫣然姐今天心情多么好!”
項少龍奇道:“發生了什么事?”
愈發標致的趙致道:“她干爹使人送來了一個精美的芭蕉型五弦琴,嫣然姐自是喜翻了心儿哩!”
項少龍喜道:“有鄒先生的新消息嗎?”
紀嫣然欣然道:“干爹到了巴蜀探訪華陽夫人,見那里風光如畫,留了下來,專心著作他的《五德始終說》,以干爹之學,那定是經世之作。”
烏廷芳笑道:“我們項家的才女,何時才肯動筆著書呢?”
紀嫣然橫他一眼道:“以前我确有此意,但自遇到項少龍這命中克星后,發覺自以為是的見解,比起他便像螢火和皓月之爭,所以早死了這條心哩!要寫書的應是他才對。”
項少龍心叫慚愧,扯著嬌妻,睡覺去了。
那晚他夢到自己到了美得像仙境的巴蜀,同行的竟還有動人的寡婦清,在那里過著与世無爭的生活。
轉眼又夢到病得不似人形的趙雅、渾身冒汗醒來時,老天早大放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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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各有陰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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嫣然諸女前往琴清處時,項少龍解下從不离身的佩劍,換上平民服飾,在家將掩護下,溜往城北的鳳凰橋會晤圖先。
自到邯鄲后,他一直都与權貴拉上關系,到咸陽后更是過著高高在上的生活,与平民百姓隔著一道鴻溝,出入時前呼后擁,甚少似今趟般回复了自由身,變成了平民的一分子,分享著他們平實中見真趣的生活。
他故意擠入了市集里,瀏覽著各种售賣菜蔬、雜貨和工藝品的攤肆。
無論鐵器、銅器、陶器、木漆器、皮革,以及紡織、雕刻等手工藝,均有著二十一世紀同類玩意所欠缺的古天趣。
忍不住買了一堆易于帶的飾物玩意,好贈給妻婢,哄她們開心。
市集里人頭涌涌,占了大半都是女子,見到項少龍軒昂英偉,把四周的男人都比了下去,忍不住貪婪地多盯了他几眼。
賣手環給他的少女更對他眉目傳情,笑靨如花。
項少龍大感有趣。想起若換了三年多前初到貴境的心情,定會把這里最看得入眼的閨女勾引到床上去。
秦國女子的開放大膽,實是東南各國所不及。
項少龍硬著心腸,不理那少女期待的眼光,轉身欲去時,人群一陣騷動,原來是几名大漢,正追著一個小伙子拳打腳踢,另有一位看來像是他妹妹或妻子的嬌俏女郎,哭著要阻止那群惡漢,卻給推倒地上。
那小伙子身手倒硬朗,雖落在下風,卻沒有滾倒地上,咬緊牙齦拚死邊退邊頑抗。
其中一名惡漢隨手由旁邊的攤檔拿到一擔挑,正要對小伙子迎頭痛打時,項少龍來到小伙子前,一掌把打得最凶的惡漢推得跌退几步,張開手道:“好了!這事就到此為止,不要再動手動腳了,若弄出人命,誰擔當得起。”
那俏女郎乘机赶了過來,擁著被打得臉青白的小伙子哭道:“周郎!你沒事吧!”
項少龍這才知道對方是對小夫妻,更是心生怜惜。
那群惡漢共有七、八人,都是橫行市井的惡棍,雖弄翻了几個攤檔,卻沒有人敢出言怪責他們,見到有人多管事,勃然大怒,總算不過他們打斗經驗丰富,見到項少龍高大威猛,气定神閒,不敢怠慢,紛紛搶來屠刀擔挑等物,聲勢地圍著項少龍。
其中最粗壯的帶頭者暴喝道:“小子何人?看你臉生得很,定是未听過我們咸陽十虎的威名,識相的跪下叩三個頭,否則要你的好看。”
項少龍沒好气地看他一眼,懶得理他,別過頭去看后面的小夫妻,微笑道:“小兄弟沒事吧?”
那小伙子仍未有机會回答,他的嬌妻尖叫道:“壯士小心!”
項少龍露出瀟的笑容,反手奪過照后腦打來的擔挑,一腳撐在那偷襲者下陰處。
那人發出惊天動地的慘嘶,松開擔挑,飛跌開去,再爬不起來。
項少龍另一手也握到擔挑處,張開馬步、擔挑左右掃擊,有兩個沖上來的大漢左右耳分被擊中,打著轉翻跌兩側。耳鼓乃人身最脆弱處,他們的痛苦完全反映在表情上。
其他漢子都嚇呆了,那還敢動手,扶著傷者以最敏捷的方式狼狽溜掉。
圍觀者立時歡聲雷動。
項少龍身有要事,不能久留,由怀里掏出一串足可買几匹馬的銀子,塞入那小伙子手里,誠懇地道:“找個大夫看看傷勢,赶快离開這里吧!”
小伙子堅決推辭道:“無功不受祿,壯士已有大恩于我,我周良還怎可再受壯士恩賜。”
他的妻子不住點頭,表示同意夫郎的話。
項少龍心中歡喜,柔聲道:“若換了我們易地而處,你又是手頭寬裕,會否做同一樣的事呢?”
周良昂然道:“當然會哩!”
項少龍笑道:“那就是了!”把銀子硬塞入他手里,大笑而去。
在眾人贊歎聲中,他匆匆走出市集,正要橫過車水馬龍的大道時,后面有人喚道:“壯士留步!”
項少龍訝然轉身,見到一個衣著光鮮,腰佩長劍,似家將式的大漢赶了上來道:“壯士剛才的義行,我家小姐恰好路過,非常欣賞,動了愛才之心,請壯士過去一見。”
項少龍啼笑皆非,不過見此人談吐高雅,顯是在大貴人家執事。婉言拒絕道:“小弟生性疏狂,只愛云野鶴的生涯,請回覆貴家小姐,多謝她的賞識了。”
言罷飄然去了。
那家將喃喃的把“云野鶴”這新鮮詞句念了几遍,記牢腦內后,才悵然而回。
圖先把項少龍領進看去毫不起眼,在橋頭附近一所布置簡陋的民房內,道:“這是我特別安排供我們見面的地點,以后若有事商量,就到這里來好了!”
項少龍知他精明老到,自有方法使人不會對這所房子起疑心,坐下后道:“呂不韋近來對圖兄態度如何?”
圖先淡淡道:“有很多事他仍要靠我為他打點,其中有些他更不愿讓別人知道,像那批燕女便是由我向燕國的太子丹勒索回來。說來好笑,太子丹
本是要自己大做人情,好巴結咸陽的權貴,不幸給呂不韋知道了,只向我暗示了几句,我便去做丑人給他完成了心愿。還裝作是与他全無關系,你說好笑嗎?”
項少龍听得啞然失笑,對太子丹的仇恨立時淡了不少。想起他將來會遣荊軻來行刺小盤這秦始皇,事敗后成了亡國之奴,只感覺他不外是一條可怜吧!
當然!他太子丹現在絕不知道未來的命運是如此凄慘的。
圖先的聲音在他耳內響起道:“有月潭的消息了!”
項少龍從未來的馳想醒過來,喜道:“肖兄到了那里去?”
圖先道:“他改名換姓,暫時栖身在韓國權臣南梁君府中作舍人,我已派人送了五十黃金予他了。韓國始終非是久留之地。”
項少龍同意道:“秦人若要對東方用兵,首當其沖就是三晉,其中又以韓國最危險,根本沒有反抗之力。”
圖先笑道:“韓國雖是積弱,卻非全無還手之力。你該知鄭國的事了,此人并不簡單。”
項少龍凝神一想,才憶起鄭國是韓國來的水利工程師,要為秦國開鑿一條貫通涇洛兩水的大渠,好灌溉沿途的農田,訝道:“有什么問題呢?”
圖先道:“我認識鄭國這人,机巧多智。由于韓王有大恩于他,故對韓國忠誠不貳,他來求見呂不韋,說出大計時,我還以為他是想來行刺呂不韋的,故意不點醒這奸賊,豈知鄭國真是一本正經地陳說渠的方法、路線和諸般好處。莫傲知道這乃增加呂不韋權力的良机,大力聳恿之下,才有這條鄭國渠的計划。”項少龍不解道:“既是如此,對呂不韋應是有利無害才對。”
圖先分析道:“或者确對呂不韋和秦人都有好處,但對東征大業卻絕對于利,沒有十年八年工夫,尚要動員過百万軍民,才可建成這么一條大渠。在這樣的損耗下,秦國那還有余力發動東侵,充其量都是由三晉多搶几幅就手的土地吧了!你說鄭國這一招夠不夠陰辣呢?”
項少龍恍然大悟。不過他雖是特种部隊出身,卻絕非好戰份子,暗忖趁小盤未正式登基前,大家歇歇邊爭也該是好事吧!
點頭道:“今次圖管家約我來見,就是為了這兩件事吧。”
圖先沉聲道:“當然不是為了這些小事,呂不韋定下計划,准備在那三天田獵期間,把你殺死。烏廷威的失,惹起了他的警覺,知道你和他勢成水火,再沒有合作的可能性。除非你肯娶呂娘蓉,以這方式表示屈服,否則呂不韋定不會容你這心腹大患留在世上,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你的厲害了。”
項少龍暗叫好險,原來呂不韋昨天那一番話和贈送燕女,擺出与他“誤會冰釋”的格局,只是為了安他的心,教他不會提防。自己差點上當了!
苦笑道:“真巧!我湊巧也想趁田獵時干掉莫傲這坏家伙。”
圖先笑道:“我早知你不是易相与的了。少龍看得真准,若除去此人,等若斬了呂不韋一條臂膀。”
項少龍奇道:“這些机密,圖兄是如何探來的呢?”
圖先傲然道:“有很多事他還得通過我的人去做,而且他絕想不到我知道紅松林事件的真相。更猜不到我這一向對他忠心的手下會和外人串通,有心算無心之下,當然給我看穿他們的陰謀了。”
項少龍點頭道:“若能弄清楚他對付我的手段,我便可將計就計了。”
圖先搖頭道:“這事由莫傲和管中邪一手包辦,故難知其詳。最熱心殺你的人是管中邪,一來他想取你而代之,更主要是他不想心中的玉人呂娘蓉嫁給你,若他能成為呂府快婿,身价更是不同了。”
項少龍歎道:“他太多心了,你應看到呂三小姐昨晚對我恨之入骨的神情了。”
圖先笑道:“女人的心理最奇怪,最初她并不愿嫁你,可是你拒絕了呂不韋的提婚后,她反對你刮目相看。無論愛又好,恨又好,不服气也好,總之對你的態度不同了。那天的舞劍,是她自己向呂不韋提出來的,我看她是想讓你看看她是多么美麗動人,好教你后悔。”
項少龍不知好气還是好笑,歎道:“要我娶仇人的女儿,那是殺了小弟都辦不到的了。”
圖先笑道:“呂娘蓉是呂不韋的心肝,若非政太子可能是他的儿子,他早把她嫁入王宮去了。”
看到項少龍詢問的眼光,圖先聳肩道:“不要問我政太子究竟是誰的儿子,恐怕連朱姬都不清楚。因為她在有孕前,兩個男人她都輪番陪過。”
項少龍心中暗笑,天下間,現在除他項少龍、滕翼和烏廷芳外,再沒有人知道小盤的真正身分。
項少龍前腳踏進都騎衛所,便接到儲君要召見的訊息,匆匆赶赴王宮,小盤正在書齋內和改穿了長史官服的李斯在密議。
見項少龍來,小盤道:“將軍的說話對毒果然大有影響,今早母后把我召去,說這家伙實乃難得人材,理該重用,問我有何合适位置,不用說母后是給他纏得沒有辦法,才要做點事來討好他。”
項少龍心中歎息,知道朱姬陷溺日深,不能自拔。
不過也很難怪她,這美女一向重情,否則不會容忍呂不韋的惡行。而庄襄王之死,對她心理造成強烈的打擊,使她內心既痛苦又矛盾,失去了平衡,加上心靈空虛,又知想和自己搭上一事沒有希望,在這种种情況下,對女人最有辦法的毒自然有机會可乘虛而入了。
她需要的是肉欲的補償和刺激!
小盤歎道:“這家伙終是急進之徒,當了內侍官不到几天,已不感滿足,剛才我和李卿商量,看看該弄個什么官儿給他哩!”
說到最后,嘴角逸出一絲笑意。
成了小盤心腹的李斯道:“照微臣看,定要弄個大得可令呂不韋嫉忌的職位給他,最好是能使呂不韋忍不住出言反對,那就更堅定了毒要背叛呂不韋的決心了。”
項少龍這時才有机會坐下來,啞然失笑道:“恐怕任天下人想破腦袋,也猜不到我們和儲君商議的竟是這种事。嘿!有什么職位是可由官擔當,但又在權力上可与呂不韋或他的手下發生正面沖突的呢?”
李斯靈机一触道:“何不把他提升為內史,此職專責宮廷与城防兩大系統都騎和都衛的聯系,有關這兩方面的文書和政令,均先由內史審批,才呈上給儲君定奪,權力极大,等若王城的城守,管轄城衛的廷官。”
小盤皺眉道:“但這職位已由騰胜負責,此人德望頗高,備受軍方尊敬,如若動他,恐軍方會有反對的聲音。”
李斯道:“儲君可再用升調的手法,以安騰胜之心。”
小盤煞費思量道:“現時內廷最重要的職位,首推禁衛統領,那已由昌平君兄弟擔當,其次是李卿的長史,負責一切奏章政令的草議,接著就是內史官了。其他掌管田獵的佐戈官,負責禮儀的佐禮官,主理賓客宴會的佐宴官等諸職位,均是低了几級,我倒想不到有什么位置可令騰胜滿意。”
在這些事上項少龍并沒有插口的資格,因對于內廷的職權,他可說是一竅不通。
尚幸听到這里,他突然想起了包公,靈光一現道:“既有內史,自然也應有外史,這新職等若王廷對外的耳目,專責巡視各郡的情況,遇有失職或不當的事,可直接反映給太子知曉,使下情能上達,騰胜當對此新肥缺大感興趣。”
小盤拍案叫絕道:“就如此辦,此事必得母后支持,呂不韋亦難以說話。不過他若是反對就更理想了。”
李斯贊歎道:“項大人真是思捷如飛,下官佩服之致。”
項少龍道:“最好能在王宮內撥出一間官署,作毒辦事之所,那毒便可聚眾結党,与呂不韋打對台了。”
小盤失笑道:“那不如就在新相府對面找個地方好了,打對台自然須面對著面才成。”
三人對望一眼后,終忍不住捧腹笑了起來。
呂不韋這回可說是作法自弊,他想出了以毒控制朱姬的詭謀,怎知不但使朱姬對他“變心”,還培養了個新對頭出來。
這時內侍入稟,說琴太傅來了,正在外間等候。
小盤露出歡喜神色,先吩咐李斯如剛才商議的去准備一切,待李斯退下后,長身而起,向項少龍低聲說心事道:“不知如何,自王父過世后,我特別歡喜見到琴太傅,看到她的音容顏貌,心中一片平宁,有時給她罵罵,還不知多么舒服,奇怪是以前我并沒有這种感覺。”
又再壓低聲音道:“除師傅和琴太傅外,再沒有人敢罵我了,先王和母后都從不罵我。”
項少龍忍不住緊擁著他長得相當粗厚的肩頭,低歎道:“孩子!因為你需要的是一位像妮夫人般值得尊敬的娘親。”
小盤身軀劇震,兩眼紅了起來,有點軟弱地靠入他怀里,像小孩要躲進父親的保護之下。
項少龍明白他的心態,自充當了贏政的角式后,這孤苦的小孩很自然地把疼愛他的父王母后當作了父母,對朱姬更特別依戀。可是庄襄王之死,卻使這幻覺破滅了。
朱姬終是重實際的人,并不肯為庄襄王与呂不韋反目,再加上毒的插入,使小盤知道朱姬代替不了正气凜然的生母妮夫人。
而琴清則成了他最新寄托這种思母情怀的理想處所了。
項少龍亦因想起趙妮而心若刀剜,低聲道:“等心情平复后,該出去讀書了。”
小盤堅強地點頭應是。
項少龍放開了他,步出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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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帛圖撕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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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過連廊,來到外堂,琴清修長玉立的优美嬌軀,正憑窗而立,凝視著外面的園林,若有所思。
項少龍忍不住來到她身后,輕輕道:“琴太傅在想什么呢?”
琴清應早知他會路經此處,沒有絲毫惊奇的表現,亦沒有別過身來,淡淡道:“項大人有興趣想知道嗎?”
只是這句話,可見她對項少龍非是無情,因語意已超越一般男女的對話界限。尤其在她這一向對异性拒諸千里的人來說,情況更不尋常。
項少龍吃了一惊,但勢不能就此打退堂鼓,兼之心內實在喜歡与她接近,硬著頭皮道:“嘿!若沒有興趣也不會問了。”
琴清倏地轉過嬌軀,冰冷的俏臉就在項少龍伸手可触處,美眸射出銳利的神色,淡然自若道:“琴清正在想,項大人知道琴清在這里時,會不會繞道而走呢?”
項少龍登時招架不住,干笑道:“太傅太多心了,唔!你見著了嫣然她們沒有?”
這性子剛烈執著的美女寸步不讓道:“不要顧左右而言他,琴清最恨的當然是害主欺君的奸佞之徒。其次就是你這种自以為是,又以保護女性為己任作幌子之輩,其實卻是視我們女子如無物的男人,我有說錯你嗎?”
項少龍早領教過她的厲害,苦笑道:“看來在琴太傅心中,小弟比呂不韋好不了多少。唉!我早道歉了,只是說錯一句請太傅到巴蜀陪華陽夫人的話吧!到現在仍不肯放過小人嗎?”
琴清在項少龍前,不知是否打開始那趟養成條件反射式的習慣,分外忍不住笑,俏臉堅持了不到眨几下眼的工夫,玉容解凍,
我不服气,你怎么賠罪都補償不了。
項少龍還是首次遇上她肯打情罵俏的机會,心中一熱,正要說話,足音傳來。
兩人知是儲君駕臨,慌忙分了開來。
項少龍連忙施禮告退,但剛才琴清那似是向情郎撒嬌的神態,已深深鐫刻在心底里,再抹不掉。
在十八鐵衛擁持下,項少龍策騎馳上通往外宮門的御道,剛巧昌平君正在調遣負責守護宮門的一營禁衛,把他截往一旁,低聲道:“燕女真是精彩了!”
項少龍只好含糊應過。
昌平君年輕好事,問道:“呂相的三小姐真是生得標致,想不到還使得一手好劍法。我到今朝醒來腦袋里仍閃現著她那條水蛇腰肢。嘿!她与你是什么關系?有虛招來試探你的反應之舉呢?”
項少龍涌起親切的感覺,就像以前在二十一世紀時和隊友的閒聊,總离不開女人、打架和罵長官的話題,笑道:“這恐怕就叫樹大招風吧!”
昌平君哈的一笑,道:“說得好,你這新發明的詞語儿對項大人真是貼切之极。所以我的刁蠻妹知我們和你稔熟后,硬纏著我們要把你擒回去讓她過目。”
項少龍大感頭痛道:“這事遲些再說好嗎?你也該知我最近有多忙。”
昌平君笑道:“你怎也逃不了她的魔掌的,讓她顯點威風便行了,當作是給臉子我們這兩個可怜的哥哥。否則田獵時,她定會教你好看。”
項少龍訝道:“她也參加田獵嗎?”
昌平君道:“那是她的大日子,到時她領導的娘子軍會空群而出,鶯飛燕走,不知多么威風。”
項少龍愕然道:“娘子軍!”
昌平君歎道:“那就是咸陽城像舍妹那种嬌嬌女組成的團隊,平時專去找劍術好的人比試,連王翦都給她們纏怕了。我看這小子溜去守北疆,主要還是為了這原因。若非你整天躲在牧場,怕也會有你好受的。”
項少龍這才有點明白,啼笑皆非時,昌平君道:“谷這小鬼明天去守東關,我兩兄弟与他份屬至交,定了今晚為他餞行,你也一道來吧!順便敷衍一下嬴盈。”
項少龍一來對昌平君這完全沒有架子,年紀又相近的軍方要人大有好感,二來亦理應為安谷送行,微笑著答應了。
昌平君這才欣然放他离去。
回到都騎衛所,給荊俊截著,拉到一旁道:“有三件事!啊!”接著打了個呵欠。
項少龍瞪著他道:“忙足了整晚嗎?”
荊俊若無其事道:“我依足三哥吩咐,用了半晚來哄慰她,下半晚則善待她,當然有點眼了。”
項少龍為之气結,又拿他沒法,爽然道:“快說!是那三件事?”
荊俊煞有介事道:“首要之事,就是三位嫂子著你若抽得出空閒,請到琴府陪她們吃午飯,項寶儿也很挂念著你,我看最好你今晚也去那里陪她們睡覺。”
項少龍瞪著他道:“小俊你為何今天說話特別貧嘴?”
荊俊裝出謙虛的樣子道:“小俊怎敢,只是這些天來見三哥笑容多了,才忍不住想再多看一點。”說到最后,兩眼一紅,垂下頭去。
項少龍深切感受到兩人間深厚的兄弟之情,摟著他肩頭,欲語無言。
可能是因庄襄王之死,全面激起了他的斗志,所以趙倩諸女慘死所帶來的嚴重創傷,也被置諸腦后。
畢竟那是一年前的事了。
荊俊道:“另外兩件事,就是龍陽君正在大堂候你和田單派人來說有急事請你到他的賓館一晤。”
項少龍心中打了個疙瘩。
田單為何要見他呢?
以他的神通廣大,該听到自己与呂不韋不和的傳言。若他想与呂不韋保持良好關系,對自己應避之則吉才對。
想到這里,一顆心不由劇烈地抖動了几下。
与龍陽君在類似休息室的小偏廳坐下后,龍陽君祝賀道:“恭喜項兄,坐上了人人艷羡的都騎統領之職。”
接著又神色一黯道:“只是想到有一天或會和少龍你對陣沙場,便有神傷魂斷的感覺,人生為何總有這么多令人無奈的事?”
項少龍誠懇地道:“放心吧!我會盡量回避那种情況,在這群雄割据的時代,連父子兄弟都可大動干戈,君上看開點好了。”
龍陽君滿怀感触道:“回想當年在大梁初遇時,我倆勢若水火之不相容,現在少龍反成了奴家最肝膽相照的好友。想起明天要离開,可能永無再見的一日,便郁結難解,千情万緒,無以排遣。”
項少龍一呆道:“君上不待田獵后才走嗎?”
龍陽君眼中閃過殺机,不屑道:“呂不韋現在擺明連結齊楚來對付我們三晉,多留几天只是多受點白眼,我才沒有那么愚蠢。”
項少龍心知此乃實情,更不愿以假話哄他。想起鄭國筑渠的事,道:“君上暫時不用那么擔心,沒有十年八年,秦國亦沒有能力大舉東侵,只要你們能繼續合從之策,這期間內應可安然無事,最多也是在疆土上小有損失吧了!”
龍陽君眼中射出銳利的光芒,道:“少龍憑何說出此言?”
項少龍歎了一口气,忍不住把鄭國筑渠一事說了出來。
龍陽君感動地道:“少龍竟肯把這天大秘密告訴奴家,奴家定會守口如瓶,連大王都瞞著,以示對少龍的感激。”
旋又恍然道:“難怪韓闖如此春風得意,我憂慮得茶飯不思時,他卻去花天酒地,夜夜笙歌,戀而不去,原來是胸有成竹。”
再壓低聲音道:“少龍為何不點醒秦儲君,不但可立一個大功,還可使呂不韋顏面掃地。”
項少龍苦笑道:“我也不想秦人這么快打到大梁去啊!”
龍陽君凝神想了一會,道:“有一件事,我本不打算告訴你,可是見少龍對奴家如此推心置腹,令我心生慚愧。”
又咬牙切齒道:“韓晶那賤人完全不顧大体,我亦不必為她守秘。”
項少龍訝道:“什么事?”
龍陽君沉聲道:“你見過那龐暖了,此子乃韓晶的面首和心腹,极懂權謀之術,口才了得。今次他來秦,實居心不良。最近他頻与高陵君嬴接触,你大可猜到不會是好事吧!”
高陵君就是王位給庄襄王由手內奪走的子,他一直不服此事,有心謀反是必然的了,只不過想不到會与趙人勾結。
項少龍明白到龍陽君知道了韓人的陰謀后,又放下了秦國大舉進攻的顧慮,兼之痛恨趙國太后韓晶,才在背后射她一記暗箭。若龐暖失陷咸陽,最受打擊的當然是韓晶了。
政治就是這么錯綜复雜和黑暗的了。
明有明爭,暗有暗斗。
各展奇謀,未到最后,不知鹿死誰手。
雖然這定律對項少龍這預知未來的人不生全效,但個人的斗爭,其結局如何,仍是扑朔迷离,無從預知,比如他就不知道自己會否敗在呂不韋手上。
項少龍想了一會后,道:“田單要見我,君上知否所因何事?”
龍陽君愕然道:“有這种事?照我看田單和呂不韋間應有密約,三晉歸秦,燕國歸齊,重履當年西東二帝瓜分天下的大計。雖然誰都知道這是互相欺騙,但短時間內對雙方均是有利,故而兩人現在如膠似漆。他要見你實在令人費解。”
項少龍知不能在他處問出個所以然來,依依話別之余,把他送出衛所,便帶同十八鐵衛,往見田單。
賓館守衛森嚴。
旦楚在正門處迎接他,神情肅穆,只說著禮貌上的門面話。
把他引進田單所在的內廳時,這齊國的超卓政治家正在專心彈奏古琴。
“仙翁”之聲有如淙淙流水,填滿了整個廳堂。
那對与他形影不离的劉氏兄弟,虎視眈眈的望著項少龍。
旦楚退后兩步,卻沒有离開。
項少龍知道不妥,但任田單如何大膽,也絕不敢在咸陽暗算他。
不過若田單是奉了呂不韋之命,真要殺他,他和十八鐵衛便休想有一人能活著离開。
田單忽然半途而止,大笑道:“董馬痴別來無恙。”
這才起立轉身,一對鷹隼般的利目箭般往他射來。
項少龍早知瞞他不過,但亦知他因不能肯定,才詐他一句。
無論呂不韋和他如何親密,前者當不致蠢得把這秘密告訴他,因為這正是由呂不韋一手策划,累得田單陰謀不成,還損兵折將,顏面無光的狼狽溜回齊國。
裝作愕然道:“田相的話,請恕末將不明白了。”
田單胸有成竹地過來,到了近處才道:“想不到威名震天下的項少龍,竟沒膽量承認所做過的事,你雖可瞞過其他人,但怎瞞得過我田單?”
接著嘴角逸出一絲莫測高深的笑意,右手一揮道:“讓我給你看一件精彩的東西。”
旦楚應命來到兩人之側,由怀中掏出一卷帛畫,展了開來。
劉氏兄弟同時來到田單兩旁稍前處,擺出防備項少龍出手突襲的姿勢。
气氛登時緊張起來。
項少龍往那帛畫望去,登時手足冰冷,有若給掉進了万丈冰淵里,渾身劇震。
帛畫上赫然是善柔的臉容,有七、八分相像,只是眼神有點奇怪,予人一种柔弱的感覺,与她一向的堅強截然有异。
田單冷笑道:“不用說,項兄也該知此女是誰,竟敢來行刺田某,被我所擒,听聞她曾當過董焉痴的夫人,項兄是否仍要推說不知此事呢?”
項少龍感到落在絕對下風,但隱隱又感到有點不妥,只是想起善柔已入敵手,早心亂如麻,腦筋不能有效運作。
田單淡淡道:“區區一個女人,田某就算把她送回給項兄也沒有什么關系,只要項兄肯為田某做一件事,此女可立即回到項兄怀抱里。”
項少龍腦際靈光一閃,忽然把握到問題關鍵處。
一股無可抗拒的悲傷狂涌心頭。
他知道善柔是因行刺不成,自殺殉死,所以畫者才無法把一對死人的眼睛傳神地表達出來。
項少龍眼中射出仇恨的火焰,狂喝道:“不用說了,若田單你能活著返回齊國,我項少龍這三個字從今以后倒轉來寫。”
在田單四人的目定口呆下,項少龍滿腔悲憤,不顧而去。
現在他終于有了殺死田單的最好理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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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RahXephon
時間:
2005-6-17 12:19 AM
標題:
第12集
第一章 太子燕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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滕翼听罷,整個人呆若木,良久說不出話來。
面對善柔時,确是沒有人不頭痛,可是自她离開后,又沒有人不苦苦牽挂著她。
她卻在芳華正茂的時間慘遭不幸。
善柔是這時代罕有獨立自主的女性,堅強而有勇气,只要她想做的事,不達目的誓不干休。
而她正是為自己的心愿而犧牲了!
項少龍雙手捧臉,默默流下了英雄熱淚,卻沒有哭出聲來。
這時有手下要進來報告,給滕翼喝了出去,吩咐鐵衛不許放任何人進來。
滕翼伸手拍著項少龍肩頭,沉痛地道:“死者已矣,現在我們最重要是如何為她報仇!我的親族等若死在田單手里,這兩筆賬一起和他算吧!”
當項少龍冷靜了點,滕翼道:“你猜田單會否把這事告知呂不韋,又或直接向儲君投訴,所謂兩國相爭,不斬來使,秦人勢不能坐視田單被人襲殺。”項少龍悲戚地道:“不知是否善柔在天有靈,在我想到她自殺之時,腦筋忽地變得無比清晰,在剎那間想到了所有問題,才有此豪語。”
頓了頓續道:“秦人就算派兵護送田單离去,只是限于秦境,一出秦境,就是我們動手的良机。問題是我們先要弄清楚田單的實力,在秦境外有沒有接應他的軍隊,這事只要我找龍陽君一問,立可盡悉詳情。”
沉吟半晌后,歎道:“田單可說是自作孽獨善其身,沒有參加最近一次的合從。趙人固因上趟他密謀推翻孝成而對他恨之刺骨,韓人則因与趙國太后關系密切,不會對他特別优容。在這种种情況下,他只有取魏境或楚國兩途,前者當然近多了,卻不及楚境安全,若我猜得不錯,他會偕同李園一齊离開,那么我的安排就似乎應万無一失了。”
滕翼愕然道:“若他在秦境有秦人保護,楚境有楚人接應,我們那還有下手之机?”
項少龍露出一個冷酷的笑容,淡淡道:“為了善柔和二哥的深仇,我將會不擇手段去對付這惡人,首先我要設法把李園迫离咸陽,田單總不能未和呂不韋談妥便匆匆溜走。”
滕翼皺眉道:“先不說你有什么方法迫走李園,你是如何知道呂不韋和田單尚未談妥呢?”
項少龍道:“這只是一种直覺。一來昨晚宴會時兩人仍不斷交頭接耳;又因他想借善柔威脅我去為他做事,凡此种种,均顯示他仍有事未曾辦妥。現在多想無益,讓我們去分頭行事,二哥負責查清楚田單身邊有多少人,我則去找龍陽君和太子丹,說不定會有意外收獲。”
滕翼愕然道:“太子丹?”
項少龍道:“在咸陽城內,沒有人比他更該關心田單的生死了,不找他找誰呢?”
再輕輕道:“派人告訴致致,今天我實在難以抽出任何時間了。”在這一刻,他下了決心永遠都不把善柔的遇害告訴趙致。
龍陽君見項少龍來找他,喜出望外。把他引到行府幽靜的東軒,听畢后為他很感難過,安慰了几句,知是于事無補,轉入正題道:“齊國最近發生馬瘟,我看他只是想你給他一、二千匹上等戰馬,以濟燃眉之急吧!當然,他也有可能要你做些損害呂不韋的事;對呂不韋,他比對秦人更顧忌。只看呂不韋上場不到三年,竟為秦人多取得三個具有高度戰略性的郡縣,可知道呂不韋的厲害,若秦國變了呂家天下,誰都要飲恨收場。”
項少龍沉聲道:“君上會否反對我殺死田單呢?”
龍陽君搖頭道:“不但不會,高興還來不及。你猜得對,田單將取道楚境返齊。有支一万人的軍隊,由他的心腹田榮率領,正在那里等他。你須在他們會合之前,發動襲擊。除秦國外,對我們最大的威脅就是齊人,若可除去田單,三晉無人不額手稱慶。上趟獨他不加入合從軍,早惹起公憤,他分明是想坐收漁人之利。”
旋又歎道:“只恨我們現在的兵力都集中防守魏秦邊境,實難抽調人手助你,大王更未必答應。不過我可使人偵查楚境齊軍和楚人的虛實,保證准确妥當。”
項少龍感激道:“這幫我很大的忙了。我有把握憑自己手上的力量教他死無葬身之地,不知田單今次來了多少人?”
龍陽君道:“在城內約有三百許人,城外駐有一支齊國騎兵,人數在千人之間,是齊軍的精銳,若加上李園的人,總兵力將超過三千人。少龍万勿輕敵,尤其你只能在他們离開秦境始能動手,一個不好,就要給田單反噬一口。”
項少龍道:“我當然知道田單的厲害,但我也有些能耐是他夢想難及的。”龍陽君怎知他指的是二十一世紀的戰術和技術。還以為他有足夠實力,順口道:“少龍你有王命在身,怎可隨便溜開几個月呢?”
這又是難以解釋的事,難道告訴他自己和儲君關系特別嗎?
項少龍歎了一口气道:“我會有辦法的。”
商量了聯絡的方法后,項少龍告辭离去,把疾風和鐵衛留在龍陽君處,徒步走往隔
太子丹寄住的行府,向門衛報上官銜名字,不到片刻功夫,太子丹在几名從人簇擁下,親身出迎。
項少龍暫時擱下徐夷亂兩次偷襲他的恩怨,施禮道:“丹太子你好,請恕項少龍遲來問候之罪。”
見到他不由想起了荊軻。
若沒有刺秦一事,恐怕自己不會知道有太子丹這么一號人物。
風度絕佳的太子丹欣然施禮,道:“項將軍乃名震宇內的人物,燕丹早有拜會之心,只恐將軍新拜要職,事務繁忙,才擬苦待至田獵之后,始登門造訪,將軍現在來了,燕丹只有倒屣相迎。”
搶前拉著他的手,壓低聲音道:“說句真心話,燕丹對紀才女花歸項府,實在妒忌得要命。”
言罷哈哈大笑起來。
項少龍陪他大笑,心中有點明白,為何荊軻會甘心為他賣命了。
能名垂千古的人物,均非簡單的人。
太子丹又把身旁諸人介紹他認識。
其中印象特別深刻的有三個人。第一個是大夫冷亭,此君年在四十許間,樣貌清瞿,一對長目閃動著智慧的光芒,身量高頎,只比項少龍矮上兩寸許,手足特長,予人靜如處子,動若脫兔的感覺,應是文武兼資的人物。
接著是大將徐夷則,只听名字,當是徐夷亂的兄弟,三十來歲,五短身材,但頭顱特大,骨骼粗橫,是擅于徒手搏擊者最顧忌的那种体型。兼之气度沉凝,使人不敢對他稍生輕忽之心。
另一個則是像太子丹般風度翩翩公子哥儿模樣的尤之,介紹時燕丹尊之為先生,此人只比太子丹大上兩三歲,臉上帶著親切的笑容,給人极佳的印像。但項少龍卻看穿他是太子丹的首席智囊。
客气話后,太子丹把他引進大廳內。
分賓主坐下后,兩名質素還胜呂不韋送出的燕國歌姬的美女,到來侍候各人,奉上香茗。
隨燕丹陪坐廳內的除剛才三人外,還有燕闖和燕軍這兩個應屬燕國王族的將軍,侍從都撤往廳外。
項少龍呷了一口熱茶后,開門見山道:“小將想和太子說几句密話。”
太子丹微感愕然,揮退了兩名美女后,誠懇地道:“這些都是燕丹絕對信任的人,項將軍無論說的是什么事,都可以放心。”
項少龍心中再贊太子丹用人勿疑的態度。在六對眼睛注視下,若無其事道:“我想殺死田單!”
太子丹等無不駭然一震,目瞪口呆。只有尤之仍是那從容自若的態度。
項少龍盯著太子丹,細察他的反應。
太子丹眼中射出銳利的光芒,与他對視了一會后,惊魂甫定地道:“將軍有此意不足為奇,只是為何要特別來告訴我。”
項少龍虎目環掃眾人,緩緩道:“在解釋之前,先讓我項少龍把太子兩次派徐夷亂偷襲小將的事一筆勾銷,俾可衷誠合作,不須互相隱瞞。”
這几句話更如石破天惊,連六人中最冷靜的尤之亦禁不住露出震駭神情,其他人更不用說了。
到此刻太子丹等當然知道董匡和項少龍二而為一,是同一個人了。
雙方間籠罩著一种奇异的气氛。
好一會后,燕丹一聲長歎,站了起來一揖道:“項兄請勿怪燕丹,為了敝國,燕丹做了很多違心之事。”
項少龍慌忙起身還禮,心慶沒有挑錯了人。假若太子丹矢口否認,他以后都不用理這個人了。
兩人坐下后,气氛已大是不同。
冷亭眼中閃過欣賞之色,點頭道:“到這刻我才明白,為何將軍能縱橫趙魏,在秦又能与呂不韋分庭抗禮了。”
尤之淡然道:“項將軍知否要殺田單,實乃難比登天的事,且將軍身為秦將,此事不無顧忌。”
項少龍知道他在試探自己的底細,若他只是想借燕人之手去除掉田單,自己則躲在背后,自然會教這六個人看不起他。
說到底這仍是一宗交易,事成与否完全關乎利益的大少。
項少龍微笑道:“現在李園和田單狼狽為奸,前者通過乃妹李嫣嫣,生下王儲,若孝烈歸天,李園這新
之人,不得不借助齊人之力,對付在楚國根深蒂固的春申君;田單則要借助李園之力,拖著三晉,好讓他能向
邦拓展勢力。故要對付田單,不得不把李園計算在內。至于秦國軍方,除呂不韋外,我均有妙法疏通,各位可以放心。”
太子丹吁出一口長气道:“到現在燕丹才親身体會到項兄的厲害,對各國形勢洞察無遺。我不再說多余話,請問項兄如何解決楚人的問題。要知田單若与李園同行,實力大增,到楚境時又有雙方大軍接應,可說是無懈可擊,我們縱有此心,恐怕亦難達致目的。”
項少龍露出一絲高深莫測的笑意,從容自若道:“李園的事,包在小將身上,我會教他在田獵之前,离秦返楚,破去兩人聯陣之勢,李園乃天性自私的人,自顧不暇時,那還有空去理會自己的拍檔。”
各人听得一頭霧水。
徐夷則忍不住道:“項將軍有什么錦囊妙計呢?”
項少龍油然道:“請恕我賣個關子,不過此事在這兩天內將可見分曉,若我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到,也無顏來見諸位了。”
太子丹斷然道:“好!不愧是項少龍,假若李園果然于田獵前溜回楚國,我們便
手合作,使田單這狗賊永遠都回不了齊境。”
項少龍早知這結果。
燕齊相,一向水火不容,互謀對方土地,加上燕人曾入侵齊國,被田單所破,致功敗垂成,自對田單恨之入骨,若有除去田單的机會,那肯放過。
對他們來說,最顧忌的就是李園。
若把李園一并殺死,等若同時開罪了齊楚兩個都比燕人強大的國家,可不是說著玩的一回事。
現在若少了對楚人這顧慮,事后又可把責任全推在項少龍身上,此事何樂而不為。
項少龍与太子丹握手立誓后,匆匆赶往找鹿公,推行下一步的大計。
自出使歸來后,他還是如此積极的去辦一件事。
至此他才明白自己是如何深愛著善柔。
項少龍沉聲道:“我要殺死田單。”
鹿公嚇了一跳,駭然道:“你說什么?”
這已是項少龍今天第五次說要殺死田單。第一次是當著田單本人說,接著是對滕翼、龍陽君、太子丹,現在則在鹿公的內軒向這秦國軍方第一把交椅的上將軍說出來。
如此明目張膽去殺一個像田單這种名震天下的人物,若非絕后,也應是空前了。
項少龍以充滿信心和說服力的語調道:“這是唯一破去秦廷變成呂家天下的手段。”
鹿公大惑不解道:“這与田單有什么關系呢?”
項少龍淡淡道:“東方諸國最近一趟合從來攻我大秦,為何獨缺齊國呢?”鹿公露出思索的神色,好一會后才道:“少龍是否指呂不韋和田單兩人互相勾結?”
項少龍胸有成竹道:“以前呂不韋最怕是沒有軍功。現在先后建立東方三郡,功勳蓋天,陣腳已穩,又受到五國聯軍的深刻教訓,故眼前要務,再非往東征伐,而是要鞏固在我大秦的勢力,鄭國渠的事只是他朝這目標邁出的第一步。”
鹿公聞言動容。
這兩天他曾多次在徐先和王等軍方將領前發牢騷,大罵呂不韋居心叵測,為建渠之事如此勞民傷財,損耗國力,阻延統一大業。
項少龍知他意動,鼓其如簧之舌道:“所以現在呂不韋連楚結齊,孤立三晉和燕人,為的就是由外轉內,專心在國內建立他的勢力,如若成功,那時我大秦將會落入异國外姓人手里了。”
這一番說話,沒有比最后一句更能對鹿公這大秦主義者造成更大的震撼了。鹿公沉吟半晌后,抬起頭來,雙目精芒閃動,一瞬不瞬地瞪著銅鈴巨目看著項少龍,沉聲道:“在談此事前,我想先要少龍你解開我一個心結,為何你那么有把握認為政儲君非是呂不韋的野种呢?”
項少龍心中暗喜,知道鹿公被自己打動了,所以才要在此刻弄清楚這問題,方可以決定是否繼續談下去。
坦誠地望著他道:“道理很簡單,因為我對此事亦有怀疑,故在呂不韋的心腹肖月漂臨終前問起此事,他誓言政儲君千真万确是先王骨肉,在那段成孕的日子里,姬后只侍候先王一人。”
鹿公皺眉道:“我知肖月潭是誰,他應是知情者之一,只是他既為呂不韋心腹,至死為他瞞著真相,乃毫不稀奇的事。”
項少龍兩眼一紅,凄然道:“肖月潭臨死前不但不是呂不韋的心腹,還恨他入骨,因為害死他的人正是呂不韋。”
鹿公并沒有多大震駭的神情,探出一手,抓著項少龍的肩頭,緊張地道:“這事你有否人證物證?”
項少龍悲憤搖頭。
鹿公放開了他,頹然道:“我們曾對此事作過深入調查,可是由于活著返來的對此事均一無所知,屈斗祁和他的人則不知所,所以雖是疑點重重,我們仍奈何不了呂不韋。不過只看你回來后立即退隱牧場,便知不妥。”
歎了一口气后續道:“我深信少龍之言不假,看來再不須滴血認親了。”
項少龍堅決地搖頭道:“不!此事必須照計划進行,只有這樣,才可肯定儲君乃先王的骨肉。”
鹿公深深地看著他道:“我喜歡少龍這种態度。昨天杜壁來找我,說你在先王臨終前,曾在他耳旁說了一句話,先王就去了,當時少龍說的是什么呢?”
項少龍心知肚明杜壁是由秀麗夫人處得知此事,毫不猶豫道:“我告訴先王,假若他是被人害死的,我就算赴湯蹈火,亦要為他報仇。”
原本的話當然不是這樣,項少龍故意扭曲少許,避了呂不韋的名字,又變成了只是“假設”。
鹿公霍地立起,兩眼射出凌厲的光芒,跺足仰天一陣悲嘯,歇下來時暴喝道:“好!少龍,你須我鹿公如何助你。”
項少龍忙陪他站起來,恭敬地道:“呂不韋現在權勢大增,為了避免內亂,首先要破他勾引外人的陰謀,若能殺死田單,不但對我大秦統一天下大大有利,還可迫使呂不韋窮于應付外患,以保東方三郡,那時我們就可逐步削除他在國內的勢力了。”
鹿公顯然心中憤然,抓著項少龍的手臂,來到后花園里,緊繃著老臉,咬牙切齒道:“我們何不召來大軍,直接攻入呂不韋的老巢,殺他一個片甲不留呢?只要儲君點頭,我可輕易辦到此事。”
項少龍低聲道:“千万不可,現在呂不韋頗得人心,若漏出風聲,給他先發制人,就大事不妙,說不定儲君太后都給害了。其次即管成功了,成虫喬和高陵君兩系人馬必乘勢爭奪王位,秦室若陷此局,再加東南六國煽風點火,大秦說不定分崩离析,三家分晉,正是可的前車。”
鹿公容色數變后,有點軟弱地按在項少龍肩頭上,低聲道:“說吧!要我怎樣助你呢?”
項少龍涌起狂喜,知道鹿公這么的點了點頭,田單至少有半條命落入了自己的掌握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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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秦女刁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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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開上將軍府,項少龍馬不停蹄,幸好琴清府在同一條的王宮御道上,只隔了二十多座王侯將相的府第。
此時由于不想那么惹人注目,鐵衛們早被他遣回都騎衛所,疾風也隨之回去。
為了方便走路,他脫下了笨重的戰甲,改穿一般的武士服,不過由于他体型异于常人,說不惹人注目只是偽話,但在心理上總安心一點。
此時太陽逐漸往西山落下去,道上行人車馬疏落,項少龍想起善柔,不由涌起凄涼悲痛!
只有不斷地去為她的大仇努力奔走布置,始能舒緩心中的悲郁苦楚。
蹄聲驟響。
一隊十多騎,由前方疾馳而至。
項少龍警覺性极高,定睛一看,立時愕然。
原來竟是一隊全女班的騎士,五顏六色、爭妍斗麗的武士服,把這批美娘子襯得像一團彩云,由長街遠處飄了過來。
她們像在比拚馬速騎術,逢車過車,遇騎過騎,瞬眼間來至近前。
項少龍想起昌平君說起以乃妹嬴盈為首的女儿軍,禁不住好奇心,用神打量。
一馬當先的是位身穿黃白色夾雜武士服的少女,生得美賽天仙,比之呂娘蓉亦毫不遜色。策馬疾馳,更盡顯她的青春和活力。
她有一對趙致般的長腿,嬌美處可与烏廷芳爭一日之短長,膚色雪白晶瑩有如紀嫣然。腰身纖幼美好,但胸脯脹鼓丰腴,非常誘人,活色生香,是擁有魔鬼身材的美麗天使。
項少龍不由心中喝彩。
隨行的女儿軍隊員,比起她來遜色多了。
最特別處是她秀美的俏容常挂著一絲既驕傲又自得的笑意,像是世上所有男人,只配給她作踏腳的馬蹬,引人之极。不過街上的男人看到她,都紛紛垂下目光,不敢行注目之禮。
項少龍差不多可肯定這使人矚目的美女便是嬴盈時,她也看到了他,一對亮如夜空星辰的點漆美眸,立時亮了起來。
項少龍嚇得垂下頭去,避開她的眼光。
嬴盈一聲嬌叱,整隊十五人的女儿軍如響斯應,一起勒馬停定,整齊一致,比訓練有素的軍隊不遑多讓。
項少龍心知不妙,低頭疾走,同時頗感茫然。
難到這批女儿軍惡至隨街挑選像樣的男人尋嗎?
這想法仍在腦海中盤旋時,風聲響起,嬴盈的馬鞭在頭上旋了一圈,在蓄滿力道時,照著他的厚背揮打過來。
項少龍心中大怒。
這刁蠻女真是太過霸道,自己与她不但無怨無仇,還互不相識,竟見人便打。
听准鞭勢,反手一抓,鞭端落在手上。
若對方是男子,他會用力反拉,讓對方翻跌馬下,當場出丑。但對方是如此嬌美動人的青春玉女,怜香惜玉之心使他手下留情。
嬴盈嬌呼一聲,用力回扯。
項少龍轉過身來,用力相抵。這美嬌娃的力道可不賴,馬鞭挺得筆直時,兩人打了個照面,目光交擊,相隔只有六尺,是馬鞭加上兩條手臂的長度。
街上行人紛紛避難似的逃開去。
那批女儿軍嬌叱聲中,散開了扇形圍了上來,把項少龍迫在牆角處。
嬴盈嘴角露出一絲滿足的甜美笑容,另手一抽馬,戰馬如臂使指,往后退去。
項少龍心中暗贊,放開鞭梢。
“鏗鏘”聲中,眾女同時拔劍,在馬背上遙指項少龍,嬌呼叱罵,其中竟夾雜了几聲“狗雜种”“你的娘”那類只有市井之徒才說的粗話。
項少龍大感頭痛,才知遇上了古時代的“飛女党”。
嬴盈收回馬鞭,大感得意,又沖前少許,向眾女喝道:“想殺人嗎?快把劍收起來!”
項少龍和眾女同時大惑不解,后者們听話得很,長劍回到鞘內去。
嬴盈發出一陣銀鈴般的嬌笑道:“果然了得!好家伙!乖乖的隨本姑娘來,讓我試試你的劍法。”
項少龍愕然道:“姑娘知我是誰嗎?”
嬴盈不耐煩地道:“你又沒有告訴我,誰知道你是那里來的不識
舉的狂妄之徒?”
眾女這時看清楚了他的英偉模樣,見他傻愣愣的樣子,敵意大減,開始對他評頭品足。
項少龍听她口气,似是曾与自己有點瓜葛,可是遍搜枯腸,卻想不起任何事,歉然道:“對不起,在下身有要事,請恕不能奉陪。”
嬴盈不屑地翹起可愛驕傲、角分明的小嘴,冷笑道:“敬酒不吃吃罰酒,人來!給我把他拿下!”
項少龍對著這刁蠻女,哭笑不得時,眾女儿軍已奉命出手,其中兩女揮手一揚,兩張捕獸网當頭罩下,其他諸女劍再出鞘,迫了過來。
遠處雖有圍觀的人,不過可能平時領教慣這些刁蠻女的霸道手段,又不清楚項少龍是誰,沒人敢干涉。
項少龍哈哈一笑,滾倒地上,恰恰在网沿外逸去,來到嬴盈的戰馬蹄前。
戰馬受惊下跳起前蹄,眼看再踏下時要蹬在項少龍身上,項少龍一個前翻,到了馬側處。
嬴盈反應神速,手中馬鞭繡頭繡腦的往項少龍抽下來。
項少龍大喝一聲,彈了起來,移到馬尾處,避過鞭抽。
豈知嬴盈穿上長靴的美腿由馬蹬處脫了出來,往后一伸,撐往項少龍胸口處。
項少龍那想得到她如此了得,一時輕敵下,勉強側退少許,但左肩已給她的靴底擦過,留下了一小片污漬。
其他女儿軍大為興奮,呼嘯追來。
項少龍見勢不妙,搶過車道,擠入了對面正四散“逃命”的看熱鬧人群中,由一條橫巷趁“兵荒馬亂”之際溜走了。
到了琴清的府第時,項少龍仍有啼笑皆非的感覺,開始有點明白昌平君兩兄弟的感受。
管家方叔來到廳中,把他領往內軒去。
琴清和紀嫣然兩人正在廳中撫琴弄簫,樂也融融。
烏廷芳、趙致、田貞田鳳等和琴府的十多個婢女,則聚在軒外的大花園里,在夕陽的余暉下,輪流抱著已懂走上几步的項寶儿千秋,不時傳來歡樂的笑聲。
只恨項少龍想到的卻是善柔,眼前歡樂的情景,适足使他更添創痛。
他先到園里与烏廷芳和趙致打了個招呼,抱著項寶儿了几下千秋,才回到軒內,逕自坐到兩女同一席上,只隔了張長几,免去了一切禮數。
琴清欣然道:“寶儿玩了整天,不肯睡午覺,真奇怪他撐得住。”
項少龍凝望著窗外的夕照,听諸女逗玩寶儿的嬌笑聲,有感而發道:“孩童的想像力最是丰富,什么東西落到他們眼里,都通過想像把它們轉化成多采多姿、妙境無窮的事物。所以在我們大人看來平平無奇的東西,他們都可樂而不疲。只恨日后長大了,想像會被殘酷的現實代替,那或者就是認識到現實必須付出的代价了。”
兩女對望一眼,均被他這番發人深省的話深深地打動了,一時說不出話來。項少龍收回目光,移到兩女處,立時看呆了眼。
她們宛若兩朵爭妍斗麗的鮮花,誰都不能壓倒對方。
紀嫣然嬌艷,与琴清的雅秀,确是人間极品。
琴清俏臉微紅,垂下螓首,輕柔溫婉地道:“項先生終找到時間來探看妻儿了嗎?”話完后才知出了語病,玉臉更紅了。
紀嫣然向項少龍使了個曖昧的眼色,低聲道:“項郎為何滿怀感触呢?”
項少龍歎了一口气,欲言又止。
琴清識趣的借口溜出了花園,讓他們說話。
項少龍沉聲道:“還記得春申君寫給趙穆的那封信嗎?你能否著你的家將照筆
弄一封出來呢?”
紀嫣然道:“這個沒有問題,他們中有此能手,但內容寫什么呢?”
項少龍道:“那是春申君給李園的密函,通知他楚王病危,著他立即赶返楚都,但卻千万要瞞著秦人,以免秦人知道楚政不穩,其他詞語,由你斟酌吧!”
紀嫣然愕然道:“發生了什么事?”
項少龍的熱淚不受控制的涌出眼角,沉痛地道:“善柔死了!”
小盤在寢宮接見他,揮退宮娥內侍后,訝道:“發生了什么事?”
項少龍把對鹿公說的那一套搬了出來,特別強調呂不韋勾結齊楚的害處。
小盤沉吟半晌,皺眉道:“可是遠交近攻的政策,一向是我大秦的國策,呂不韋只是循著這條路線發展,理應沒有不妥當的地方。”
項少龍這時清楚体會到小盤再不是個任人擺布的孩子,點頭道:“儲君說得不錯,但問題是呂不韋另有居心,若讓他穩住了國外的形勢,他便可以專心國內,誅除异己,若有一天鹿公、徐先等大臣都給他害死,那時我們還憑什么和他斗爭呢?”
小盤一震道:“最怕師傅都給他害死了。”
項少龍倒沒想過自己。
雖說他要殺死田單,主要因善柔而起。但他對呂不韋的怀疑,卻非是無的放矢。
試過五國合從軍迫關之禍后,呂不韋調整了他的策略,轉而謀求鞏固在國內的勢力。
庄襄王對他已失去了利用价值,反成為障礙,這無情無義的人便下毒手把他除去,好扶植以為是親生子的小盤。
現在他須要的是喘一口气的時間。
若与東方六國仍處在交戰的狀態,他絕不敢動搖秦國軍方的根本,例如撤換大批將領,改為起用無論聲望或資歷經驗全部欠奉的自己人。
可是若能穩住東方六國,只要有几年時間,他便可培植出心中理想的人選,在文武兩方面都把秦國控制在手內。那時他就算要把秦國變作呂家的天下,亦非沒有可能的事。
而對東方六國,三晉由于有切膚之痛,呂不韋不論用那种怀柔手段,均不會生效。所以他索性置諸不理,只聯齊結楚,訂立以例如燕歸齊、魏歸楚,而趙韓歸秦一類的密約,那他就可放心對付國內所有反對勢力了。
經過一番解說,小盤終幡然大悟。
由這可看出,項少龍和小盤的關系已不同了。
換了以前,無論項少龍說什么,小盤只有听命的份儿。現在他開始會由自己以君主的角度,去考慮和決定。
他愈來愈像歷史上的“秦始皇”了。項少龍赶到昌平君兄弟的將軍府,比約定時間遲了半個時辰,不過這是無可奈何的事,在他現在的心情下,能來赴約已是對他們兄弟相當不錯了。
他抱著丑婦必須見嬴盈的心情,帶著肩膊那點許她靴底留下的污漬,在下人引領下,舉步進入正舉行晚宴的大廳,立時嚇了一跳。
那非是人多人少的問題,而是廳內左右兩旁的十席里,只有昌平君、昌文君和安谷三個男人,其他是清一色的女將。
門衛宣布“都騎統領項少龍到”時,原本吵得像把墟市搬了來的大廳,立時靜得落針可聞。
昌平君跳了起來,迎出大門,先把項少龍扯了出去,愁眉不展道:“我也想不到舍妹竟召來了大批女儿軍,把其他的客人都嚇得逃命去了,只有小安還算老友。唉!若非他是今天的主賓,恐怕也溜掉了。幸好你今晚來了,否則唉!來!進去再說。”
今次輪到項少龍一把扯著他,吁出一口涼气道:“她們來干什么?”
昌平君道:“還不是要見你這紅人。”
項少龍囁嚅道:“她們是誰?”
昌平君低聲道:“都是未出嫁的閨女,沒有一個年紀超過十八歲的,最厲害的就是舍妹嬴盈和鹿公的寶貝孫女鹿丹儿。若不能教她們滿意,今晚你休想脫身。”
項少龍正想問怎樣才能教她們滿意時,嬴盈嬌甜的聲音在昌平君身后響起道:“大哥啊!你不是想教項統領臨陣逃走吧?”
她的視線被昌平君擋著,一時間看不清楚項少龍模樣,說完這句話后,才与項少龍打了個照面,一對美目立時亮了起來,嬌叱道:“原來是你!”
項少龍微笑道:“不就是小將嗎?”
昌平君訝道:“你們認識的嗎?”
嬴盈跺足道:“他就是那個在市集出手抱不平,后來又不肯留步一見的可惡家伙了。”
項少龍這才恍然。
那天來請他去見主人的家將,口中的小姐原來就是這刁蠻貴女,尚幸沒有見到自己和圖先在一起,否則可要糟透了。難怪今天一見自己即動手拿人。
昌平君倒沒有怀疑,笑道:“那好极了,舍妹回來后,雖惱你不肯見她,可是”
嬴盈起蠻腰,大怒道:“你敢再說下去!”
昌平君嚇了一跳,陪笑道:“不說便不說。來!我們進去喝杯酒,以前的事,全是誤會。”
嬴盈雀躍道:“快來!”喜孜孜的在前領路。
項少龍看著她美麗的背影,特別是這時代罕有的修長玉腿,禁不住有點意亂情迷。
忽然間,他再不感到要應付這批女儿軍是件苦差事。
在某一程度上,他有點怕回到家里,見到任何与善柔有關的人和事。
自知道善柔凶多吉少后,他不住找事情來做,就是要麻醉自己,以最刺激的方式來令自己沒情去痛苦。
直至善柔死了,他才知道她在他心中占了多么重要的一個席位。
`那是趙倩之死后,對他最嚴重的打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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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女儿兵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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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近百位少女注目禮的迎接下,項少龍与昌平君隨在嬴盈粉背之后,進入大廳里。
項少龍那堪稱是當代最完美的体型,一身素淡洒逸的武士服,偏是肩頭處有小片礙眼的污漬,右手握在劍柄上,左手隨意在另一旁擺動著,就像是首席模特儿正步過天橋,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目光。
今天有份對他動粗的,見到原來他就是打動了咸陽城所有女性芳心的項少龍,都看呆了眼。
嬴盈逕自往自己的席位走去,与她同席的絕色美女,不待她回席便奔了出來,拉著她邊耳語,邊歸席。
項少龍与昌平君,先來到昌文君、安谷擺滿酒食的長几前,昌平君歎道:“少龍終于來了,總算我們這兩個做哥哥的,可以交差了。”
昌文君失望地道:“少龍為何不帶紀才女來給我們一開眼界,大兄又說曾提醒過你了。”
安谷失笑道:“少龍!現在你該知這兩個家伙的煩厭了,幸好小弟遠行在即,忍受他兩兄弟的責任,惟有卸在項兄的肩頭上了,真是万二分的抱歉。”
項少龍縱有千般煩惱,万种傷心,在這充盈著火熱青春的地方,面對著眼前這三位相識未久,但已彌漫著真誠味儿的朋友,听著后方有若搗破了蜂巢的嗡嗡少女耳語聲,整天繃緊著的神經,倏地放松下來,隨手抓起個酒時,后面傳來嬴盈的嬌笑道:“千万別喝酒!否則項統領輸了時,會硬不認賬了。”
項少龍愕然凝住,拿著酒,轉過身去,大惑不解道:“喝酒和輸贏有何關系?”
大廳靜了下來。
嬴盈和与她同席的美麗少女,并肩來到項少龍身前,一副挑釁惹事的刁蠻樣儿。
安谷在后面歎道:“少龍現在該知道這群丫頭的厲害了,若她們明刀明槍的來,胜敗分明,要宰要搶,小弟認命。偏是這么多古靈精怪的主意,教人防不胜防。”
那美麗的少女杏目一瞪,接著又笑靨如花,嘴角挂著一絲得意洋洋的表情,淡淡道:“剛升了官發了財的安將軍啊!我們本來也算你在咸陽城算是個人物!哼!從少到大都是那樣,輸了便賴賬,項統領才不會學你那樣,連接受評選的勇气都欠缺。”
項少龍別回頭去,与安谷對視無奈苦笑時,昌平君湊到他耳旁低聲道:“她們自封為內王廷,舉凡外王廷,嘿!即不是她們鬧著玩的那個王廷封出來的將軍,都須經她們作二度評選,以決定是否有那個資格。”
嬴盈不耐煩地道:“少說廢話,項少龍你快出來和丹儿比拚誰好酒量。”說到“丹儿”時,神气地翹起拇指,朝身旁的美少女指點著。
項少龍的眼睛不由落到鹿丹儿的俏臉上,首次凝神打量這鹿公的刁蠻孫女儿。
鹿丹儿亦起眼睛對他行注目禮,嘴角笑吟吟的,美目則閃著興奮、愛鬧和驕傲的神色。
不過她确生得很美,年紀絕不超過十六歲,在這時代來說,剛到了出嫁的年齡,可是只要看到她野在骨子里的厲害樣儿,少點斤的丈夫恐怕難制得住她。
比起嬴盈,她矮了小半個頭,可是身段均勻,腰肢因大量運動的關系,沒有半點多余脂肪,見到他的男人若不涌起摟上手溫存一下的沖動,就不是正常的了。
她和嬴盈都是渾身青春火熱、活力無限、皮膚吹彈得破,白里透出嬌艷健康的酡紅,誘人至极。
比對下嬴盈稍胜秀气,她卻多了一份艷媚。
看戲看全套,項少龍慣性地目光下移,落在她傲然聳挺的酥胸上。
正暗贊“秦女丰隆”時,鹿丹儿粉臉微紅,垂下了目光。
安谷正籌謀反擊之法,見狀大笑道:“哈!丹儿害羞臉紅了,這真是咸陽最罕有的异事。”
嬴盈愕然往身旁的拍檔望去,跺足嗔道:“丹儿!”
鹿丹儿狠狠瞪了令她失態的項少龍一眼,昂然道:“誰臉紅?只是天气太熱吧!拿酒來!”
項少龍這時已摸清楚這批女儿軍,只是咸陽城愛玩鬧事,來自各王族大臣的貴女團,由于她們身分均非同小可,又被寵縱慣了,故能“橫行無忌”,弄致人人頭痛。
當下擁出了十多個嘻嘻哈哈的女孩子軍,搬來長几酒,准備戰場。
安谷來到項少龍旁,笑道:“你的酒量如何?這妮子的酒量可不是說著玩的。”
項少龍奇道:“為什么要斗酒呢?”
嬴盈踏前兩步,興奮地道:“凡你們男人自以為胜過我們女子的,我們都要和你拚個高低,明白了沒有?”
安谷發出一連串嘲弄的“啐啐”聲,哂道:“神气什么?不過是想灌醉項統領后,再趁他醉時迫他比試,胜了便可到處宣揚了,這种詭計,我安谷大把的有得出賣。”
鹿丹儿正心嗔安谷揭破了她失態的事,以令人恨得牙痒痒的挪揄神態笑嘻嘻道:“敗軍之將,何足言勇?那趟射箭比輸了,不怪自己學藝不精,只懂賴在別人身上,真沒有出息。”
安谷向項少龍苦笑道:“現在你該明白了。”
項少龍惟有以苦笑回報。
嬴盈威風凜凜地指揮道:“除比試者外,其他人全給回席。”帶頭領著手下女儿兵們,返回席位去。
昌平君在項少龍耳旁道:“好自為之了!”与昌文君和安谷返席去也。
鹿丹儿有點怕項少龍的眼光,坐了下來,取起放在她那方的酒道:“我們先喝掉一酒,然后到后園在月色下比箭術,快點啊!究竟你是否男人,扭扭擰擰的!”
女儿軍那里立時爆出一陣哄笑,交頭接耳,吵成一團。
項少龍摸摸肚皮,暗忖自己由今早到現在,沒有吃過半點東西,空肚子喝酒乃是大忌,自己又非豪飲之人,比試下必敗無疑,把心一橫道:“女娃儿這么沒有耐性,只是這項,已輸了給我。”故意狠狠盯了她胸脯一眼,往獨占一席的嬴盈走去,在她對面坐下,踞几大嚼起來。
嬴盈蹙起黛眉道:“你餓了多少天哩?”
眾女孩又是一陣震天嬌笑。
項少龍懶得理會她,自顧自狼吞虎咽,同時心中奇怪,安谷乃好酒量的人,為何竟喝不過一個年輕女娃儿。
忽地靈机一触,想起二十一世紀的酒吧女郎,喝的都是混了水的酒,既可避免喝醉,又可多賺點錢。
想到這里,長身而起,回到“戰場”處,在鹿丹儿對面坐了下來,順手把身旁那酒拿起放到這刁蠻女身前几上,指了指她抱著的那道:“我喝你那酒,你喝我這!”
全場立時變得鴉雀無聲。
鹿丹儿方寸大亂,嬌嗔道:“那一都是一樣,快給本小姐喝!”
安谷哈哈大笑跳了起來,捧腹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難怪我上趟竟比輸了!”
鹿丹儿气得俏臉通紅,怨懟地橫了項少龍一眼,旋又“噗哧”嬌笑,放下子,溜了開去。
昌平君等一聲歡呼,擁出來把項少龍這大英雄迎回席內,比打了場胜仗更興高采烈。
眾女全笑彎了腰,一點沒有因被揭破奸謀感到羞愧。
嬴盈与鹿丹儿一輪耳語后,走過來道:“這個算兩下扯平吧!”
昌文君奇道:“明明是少龍贏了,怎來個兩下扯平?”
嬴盈不屑地道:“二哥有眼無珠,連統領肩上被本小姐的靴底印下的坭漬都看不到,怎么不是兩下扯平?要定胜負,還須重新比過。”
安谷奇道:“這是什么一回事!”
嬴盈橫蠻地道:“是好漢的就不准賴賬,來!我們現在比力气。”
項少龍愕然道:“比力气!”
嬴盈嬌笑道:“當然什么都要比,看你們還敢否整天說‘弱質女流’這類不自量力的气人話儿。”言罷返回己方去。
昌平君向項少龍道:“千万不要輕敵,男婆子天生蠻力,咸陽城沒有多少人斗得贏她。”
這時項少龍看到對席走了個生得比男人還要粗壯的女子出來,另有人取出長索,又畫地為界,顯是要來一次拔河競賽。
項少龍心中奇怪,無論女人生得如何粗壯,總受先天所限,或可胜過一般男人,但怎都不能壓倒像昌平君這類武技強橫之輩,不由朝她的鞋子望去,又見地上舖上了層滑粉一類的粉末狀東西,登時心中有數,昂然步出場心,向男婆子道:“為了防范舞弊營私,我提議雙方脫掉鞋子,才作比拚!”
眾娘子軍靜了下去,無不露出古怪神色。
嬴盈像首次認識到他般,呆瞪了一回后,跺足嗔道:“又給你這家伙看破了,你讓讓人家不可以嗎?”那种嬌憨刁蠻的少女神態,連她兩個兄長都看呆了眼。
話尚未完,眾女笑作一團,嘻哈絕倒,充滿游戲的气氛。
項少龍啼笑皆非的回到席上,三位老朋友早笑得東翻西倒。
安谷喘著气辛苦地道:“今晚的餞行宴真是精彩,什么气都出了。”
鹿丹儿在那邊嬌呼道:“不准笑!”
雙方依言靜了下來。
昌平君道:“看你們還有什么法寶?”
項少龍此刻才明白到這批女儿兵,只是一群愛鬧的少女,終日千方百計的去挫折男人的威風,其實并無惡意,故此人人都對她們愛怜備致,任她們胡為。
鹿丹儿道:“假功夫比過了,算項少龍你過關,現在我們來比真功夫。”
安谷哂道:“還有什么好比,你們能贏得王翦嗎?少龍至少可与老翦平分秋色,你們還是省點功夫算了。來!丹儿先唱一曲我安大哥听听,看看有沒有進步?”
鹿丹儿扮了個鬼臉,不屑道:“我們剛才只是要試試項統領是否像你那般是個大蠢蛋吧!現在卻是來真的。”
安谷為之气結。
項少龍笑道:“比什么都可以,但題目要由我來出,否則拉倒算了。”
鹿丹儿嬌媚地道:“先說來听听!”
嬴盈再不敢小覷項少龍,扯了扯鹿丹儿的衣袖。
鹿丹儿低聲道:“不用怕他!”
今次輪到安谷等爆出一陣哄笑,气氛熱鬧之极。
項少龍取起酒盅,喝了兩大口。
火辣的酒灌入喉嘴里,不由又想起善柔,心中一痛,歎了一口气。
昌文君湊到他耳旁道:“少龍是否有心事呢?”
項少龍搖了搖頭,勉力振起精神,朝鹿丹儿道:“首先我要弄清楚,你們派何人出戰,不過無論是誰,我都當她代表你們全体,輸了就是你們全体輸了,以后再不能來纏我比這比那的。”
眾女聚在一起,低聲商議起來,對項少龍再不敢掉以輕心。
項少龍向擠在他那席的三人道:“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你們看著吧!”
安子贊歎道:“少龍真行,為我們咸陽城受盡欺壓的男儿漢吐气揚眉。”
眾女這時已有定計,嬴盈站了起來,挺起聳彈的酥胸,昂然道:“若是動手過招,由本小姐一應接過。不過你只可以設法打掉我的劍,不可以碰到我身体,免得傷了我時,你負擔不起那罪責。”
項少龍早領教夠了她們為求得胜,不講道理和公平的蠻來手段,不以為怪道:“由你來与我動手過招嗎?好极了!讓我們先摔個跤玩儿看!”
眾女一起嘩然。
嬴盈气得臉也紅了,怒道:“那有這般野蠻的。”
昌平君等則鼓掌叫好。
安谷顯然与她們“怨隙甚深”,大笑道:“摔完跤后,盈妹子恐要退出女儿兵團,嫁入項家了,否則那么多不能碰的地方給人碰過,少龍不娶你,怕才真承擔不起那罪責呢?”
項少龍切身体會到秦人男女間言笑不禁的開放風气,禁不住有點悔意,若如此挑動了嬴盈的芳心,日后將會有一番頭痛。
另一方面卻大感刺激,似是回到了二十一世紀,与浪女們調笑挑逗的狂野日子里。
鹿丹儿“仗義執言”道:“若是征戰沙場,自是刀來劍往,拚個死活,但眼前是席前比試,難道大伙儿互相廝扭摔角嗎?當然要比別的哩!”
眾女嘩然起,自然是幫著嬴盈,亂成一片,吵得比墟市更厲害。
項少龍一陣長笑,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后,從容道:“戰場之上,無所不用其极,例如要擒下敵酋,有時自然要借助其他手段,難道告訴對方,指明不准摔跤才動手嗎?”
眾女听得好笑,一時忘了敵我,哄堂嬌笑,气得鹿丹儿跺腳嬌嗔,才止住笑聲,不過間中忍俊不住的“噗哧”失笑,卻是在所難免。
項少龍步步進迫道:“給我拿席子來,你們既說男人能做到的,你們女儿家都可做到,便莫要推三推四,徒教人笑掉牙齒。”
嬴盈先忍不住笑了起來,白了他一眼道:“算你厲害,不過此事尚未完結,我們暫時鳴金收兵,遲些儿再給你見識我們大秦女儿家的厲害。撤退!”
在四人目定口呆中,眾女轉瞬走得一干二淨,不過沒有人泛上半點不愉之色,都是嘻嘻哈哈的,顯是對項少龍大感滿意。
四人大樂,把酒談心。
直至兩更天,才依依不舍地結束了歡聚。
項少龍与安谷一道离開,走在街上時,項少龍收拾情怀后正容道:“有一事想請安兄幫忙!”
与他在夜靜的街道上并騎而行的安谷笑道:“我和少龍是一見如故,喚我作谷便成了,說出來吧!只要力所能及,我定會為少龍辦妥。”
項少龍見前后侍衛都相隔不遠,壓低聲音道:“我想谷你為我封鎖与楚境連接的邊防,任何想与那邊通信的齊人,都給我扣留起來。”
安谷微震道:“少龍想對付田單嗎?”
只此一個反應迅捷的推斷,就知安谷能當上禁軍統領,絕非僥幸。
項少龍低聲道:“正是如此,但真正要對付的人卻是呂不韋。儲君和鹿公均知此事,不過此乃天大秘密,有机會安兄不妨向他們求個證實。”安谷道:“何須多此一舉,少龍難道會陷害我嗎?這事可包在我身上。”
沉吟片晌又道:“我有方法可令現時駐于楚國邊疆的齊楚兩軍,后撤十多里,這樣做會否有用處呢?”
項少龍奇道:“谷怎能做到此事?”
安谷胸有成竹道:“我們和楚人的邊境,是山野連綿的無人地帶,誰都弄不清楚邊界在那里,大約以河道山川作分野。只要我泡制几起意外沖突,再找來齊楚將領談判,各往后撤,那田單离開我境后,仍要走上大段道路才可与己方人馬會合,那時就算楚境的齊人收到風聲,迫近邊界,我仍可借他們違約之實,把他們圍起來或加以驅赶,方便少龍行事。嘿!我們大秦怕過誰來?”
項少龍大喜,与他擬定了行事細則后,才依依分手。
回府途中,項少龍又生出來到這時代那种夢境和真實難以分辨的感覺。
想起自己由一個潦倒街頭的落泊者,變成了秦始皇身邊的首席紅人,又与權傾大秦的呂不韋形成分庭抗禮之勢,現在還用盡了手上籌碼,与名震千古的田單展開生死之爭,不由百感叢生。
命運像一只無形之手,引導他以与史書上的事實吻合無間的方式,創造著歷史。
可是史書上明明沒有他項少龍這號人物,這筆賬又該怎么算呢?
他的下場又是如何?他禁不住糊涂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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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有情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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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烏府,滕翼仍未睡覺,一個人在廳中獨自喝悶酒,卻沒有點燈。
項少龍知他仍在傷痛善柔的噩耗,坐到他身旁,默然無語。
滕翼把酒遞給他道:“田單今天到相府找呂不韋,直至午飯后才离開,應是向呂不韋告你的狀了。后來田單又找了李園,三弟一句話,就嚇得田單屁滾尿流了。”
項少龍灌了一口酒下肚,淚水又不受控制地淌下來,沉聲道:“那就最好不過了。呂不韋為了安他的心,必然告訴他會在田獵時把我除去,那樣縱使李園先一步回楚,田單亦不會离開,因為他怎也要待我被害身亡后,才放心經楚返齊。”
滕翼酒气薰天地道:“我倒沒有想到這點,可見柔儿在天之靈,正在冥冥中向這奸賊索命。”
項少龍問道:“嫣然那封假信起草了嗎?”
滕翼點頭道:“收到了,我立即以飛鴿傳書,寄返牧場,据嫣然說。只須一晚工夫,清叔等便能依据那封春申君給趙穆的舊信,假冒一封出來,保證李園看不出任何破綻。”
飛鴿傳書,是項少龍引進到烏家兵團的秘密武器之一,使訊息能在牧場和咸陽烏府間傳遞,最近才實際應用。
項少龍默默再喝了兩口酒后,抹掉眼淚沉聲道:“告訴了荊俊嗎?”
滕翼歎了一口气道:“明天吧!總要給他知道的,他得了那燕女后心情大佳,就讓他多快樂一天吧!”
旋又問道:“李園接信后,真的會立即赶返楚國嗎?”
項少龍冷笑道:“李園之所以拿美麗的妹子出來左送右送,就是為了效法呂不韋女色奪權,异曲同工。若聞得考烈垂危,那還有空理會田單,呂不韋更會慫恿他立即赶回去,進行奸謀,不過今次他要殺的卻是自以為是第二個呂不韋的春申君,此君真是既可怜复可笑。”
滕翼歎道:“三弟你愈來愈厲害了。每一個環節都照顧得到,絲毫不漏。”
項少龍冷笑道:“為了善柔和二哥的血仇,我就算粉身碎骨,也要和田單分出生死。而能否殺死莫傲,乃事情關鍵所在。否則若有此人出主意,我們可能會一敗涂地,被呂不韋借田單來反咬我們一口。”
滕翼道:“這正是我擔心的問題,若呂不韋派出人馬,護送田單往楚境与齊軍會合,事情勢將非常棘手。”
項少龍胸有成竹道:“記得我和二哥說過高陵君嬴与趙將龐暖暗中勾結嗎?若我猜得不錯,這兩人應會在田獵這段時間內發動叛變,那時呂不韋自顧不暇,怎還有空去理會田單,只要我們令田單覺得咸陽是天下間最危險的地方,他惟有立即溜往楚境,那時我們机會就到了。”
說到這里,天色逐漸亮了起來,兩人卻半點睡意都欠奉。
項少龍長身而起道:“不知如何?我心中很挂著嫣然她們,趁天色尚早,我到琴府去探望她們,二哥好應回去陪嫂子了。”
滕翼哂道:“你去便去吧!我還想思索一些事情。”
琴清正在園內修理花草,見項少龍天尚未全亮,便摸上門來,訝异地把工具小心翼翼地放入一個精致的銅盒子里,著下人拿回屋內,淡然道:“她們尚未起榻,听說項統領有夜睡的習慣,累得然妹等都慣了遲登榻,不若陪我走兩步好嗎?”
項少龍難道可說不行嗎?惟在陪著她在這花香滿溢、處處奇花异卉的大花園里,漫步于穿林渡溪、連亭貫榭、縱橫交錯的小道上。
鳥鳴蟬叫中,園內充滿生机。
琴清神色漠然地領著路,帶點責怪的口气道:“項統領頭發蓬亂、衣冠不整、肩帶污漬,又兩眼通紅,滿身酒气,是否昨晚沒有闔過眼呢?”
項少龍倒沒有想過這些問題,愕然道:“你只偷瞥了我一眼,竟能看出這么多事來?”
琴清別過俏臉,白了他一眼道:“你這人用詞既無禮又難听,誰偷瞥你了?”
項少龍听她嗔中帶喜,知她并非真的怪責自己,苦笑道:“我現在的頭腦仍不大清醒,唉!我這樣子實不配來見琴太傅,免得我的酒臭,污染了太傅的幽香哩!”
琴清倏地止步,轉過身來,尚未有机會說話時,宿酒未消,失魂落魄的項少龍撞入了她怀里。
兩人齊聲惊呼,往后退開。
看著俏臉火炙的琴清,項少龍手足無措道:“唉!真的對不起!是我糊涂!有沒有撞痛你呢?”說這些話時,琴清酥胸那充滿彈跳力和軟如棉絮的感覺,仍清晰未褪地留在他胸膛處。
琴清狠狠橫了他一眼,回复淡然的樣儿,輕輕道:“大家都是無心之失,算了吧!不過舊帳卻要和你計較,一個守禮的君子,怎能隨便提及女儿家的体香呢?”
項少龍搔頭道:“我根本就不是什么君子,亦沒有興趣做君子,坦白說!我真有點怕見琴太傅,因怕犯了無禮之罪,自己還不知道哩!”
琴清俏臉沉了下來,冷冷道:“是否因為怕見我,所以才勸琴清到巴蜀去,好來個眼不見為淨呢?”
項少龍大感頭痛,投降道:“只是說錯一句話吧!琴太傅到現在仍不肯放過在下嗎?不若我跪下叩頭謝罪好了。”
琴清大吃一惊,忙阻止道:“男儿膝下有黃金,哼!你在耍無賴。”
項少龍伸了個懶腰,深吸了一口气后,离開小路,越過花叢,到了附近一條小橋下的溪流旁,跪了下地,用手掬起清水,痛快地敷上臉孔。
琴清來到他身后,皺起眉頭看著他粗放豪邁的動作,俏目卻閃著大感有趣的光芒。
項少龍又用水濕了頭發,胡亂撥了几下,精神大振地站了起來,仰望天上的藍天白云,舉手嚷道:“今天是我項少龍余下那半生開始的第一天,我定不可辜負它。”
琴清細念了兩遍,才把握到他的意思,嬌軀輕顫道:“難怪嫣然常說你是個深不可測的人,隨口的一句話,都可啟人深思,回味無窮。”
項少龍灼灼的目光打量了她一會后,笑道:“想不到無意中竟得到与琴太傅一席話的机會,可惜我有要事赶著去辦,不過已心滿意足了。”
琴清綻出一個罕有清甜親切的笑容,柔聲道:“是琴清的榮幸才對,其實我是有事想和項統領商量,統領可否再撥一些時間給琴清呢?”
項少龍其實并沒有什么迫切的事,只是怕對著她久了,忍不住口花花出言挑逗,惹來煩惱。琴清魅力之大,可不是說笑的一回事。現在看到她那似有情若無情的動人神態,心中一熱,沖口而出逗她道:“原來是另有正事,我還以為琴太傅對我是特別好了一點。”
琴清立時玉臉生霞,杏目圓瞪,嬌嗔道:“項統領!你怎可以對琴清說這种輕薄話儿哩?”
嬌羞中的琴清,更是使人心動。
項少龍雖有點悔意,又大感刺激。
換了以前的琴清,听到這番話,必會掩耳疾走,以后都不會再見他,但現在琴清似嗔還喜的神態,适足以挑起因昨夜的情緒波動和失眠,仍是如在夢中的他的靈覺。
幸好尚有一絲理智,項少龍苦笑道:“琴太傅請勿生气,是我糊涂,致口沒遮攔吧!”
琴清平靜下來,低聲道:“昨天太后向我提及儲妃的人選問題,還詢問我意見。”
項少龍清醒過來,微震道:“太后有什么想法?”
琴清移前少許,到离他探手可及處俏生生立定,美目深注地道:“她說呂不韋力陳儲君迎娶楚國小公主的諸般好處,可破東方六國合從之勢,只是因以鹿公徐先等為首諸大臣的反對,才使她有點猶豫難決。”
項少龍不自覺地朝她移近了點,俯頭細審她像不食人間煙火的清麗容顏,沉聲道:“琴太傅給了她什么意見呢?”
琴清顯然受不住他那“侵略性”的距离,挪后了小半步,垂頭輕輕道:“琴清對她說,政儲君年紀雖少,但很有主意和見地,何不直接問他呢?”
項少龍鼻端處滿是由她嬌軀傳過來的芳香,神魂顛倒地再踏前半步,柔聲道:“我猜太后定會拒絕詢問儲君的意見。”
琴清再退后了少許,訝道:“你怎猜得到的呢?”
項少龍忽然很想看到她受窘的羞嗔樣子,不能控制地迫前了少許,使兩人間達致呼吸可聞的近距离,有點放肆地巡逡著她起伏轉快的酥胸,因低垂著頭,由后衣領似天鵝般探了出來优美修長的粉頸,輕輕道:“這叫作賊心虛,這些天來,她都盡量避免面對政儲君。”
今趟琴清再沒有移后躲避,但連耳根都紅透了,低聲道:“琴清最怕酒气哩!”
項少龍一震下醒了過來,抹了一額冷汗,知道自己差點情不自禁侵犯了她,歉然退后兩步,頹然道:“我還是告退好了。”
琴清起霞燒雙頰的玉臉,美目閃動著前所未有的异采,默默地凝視著他,卻沒有說話。
項少龍立時招架不住,手足無措道:“嘿!琴太傅為何這樣看著我?”
琴清“噗哧”嬌笑道:“我想看看你為何話尚未說完,又像以前般嚷著要走呢?是否也是作賊心虛哩!”
項少龍暗叫了聲“我的媽啊!”
這与紀嫣然齊名的美女,不但丰姿獨特、高貴优雅,最引人的卻是她的內涵,每与她多接触一次,愈覺得她美麗誘人,難以自持。
他今天晨早到這里來,是要借紀嫣然等的魅力來沖淡心中的傷痛,而潛意識中亦有點希望見到琴清。那是一种非常复雜和矛盾的心態。
正如紀嫣然所說,琴清乃秦人高高在上的一個美的典范,玉洁冰清的象征,是沾惹不得的絕世佳人。
但偏是她這特別的地位和身分,卻使他有著偷吃禁果那無与倫比的興奮和刺激。
對一個二十一世紀的人來說,那并不存在道德上的問題。
琴清并非屬于秦人,而只是屬于她自己。
項少龍勉強壓下內心的沖動,口上仍忍不住展開反擊,瀟洒地聳肩擺手道:“我尚未偷過任何東西,何來心虛的問題哩?”
琴清顯是控制情緒的絕頂高手,回复了止水不波的雅淡,若無其事道:“項統領問心無愧就成了!怎樣哩?你仍未表示對秦楚聯婚的意見啊!”
項少龍苦惱地道:“對這种事我不大在行,琴太傅可否點醒末將其中關鍵所在呢?”
琴清嗔道:“你這人有時精明厲害得教人害怕,像是有先見之明的异能;有時卻糊涂得可以。儲妃的問題,自是關系重大,徐先王均屬意鹿公的孫女鹿丹儿,好使未來的太子能有純正的血統,而呂不韋則蓄意破坏他們這愿望,因為他本身并非秦人,故望能借此事來擊破我們秦人這心態上的堤防,項統領明白了嗎?”
項少龍恍然大悟。
說到底這仍是來自大秦的种族主義和排外的微妙情緒,對他這“外人”來說,自是沒有相干。但對秦人來說,卻是代表秦族的堅持,及与呂不韋的斗爭,一個不好,會使小盤陷進非常不利的處境。
琴清歎道:“我勸太后切勿倉猝決定,至少要待一段日子,看清形勢,才可以定下儲妃的人選。”
項少龍道:“這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那鹿丹儿确長得很美,但卻是頭雌老虎,非常厲害。”
琴清失笑道:“你終遇上那批紅粉兵團了!”
項少龍苦笑道:“那是昨晚的事。”
琴清白了他一眼道:“你不是陪她們通宵達旦吧!”
項少龍淡淡道:“我那來這樣的閒情呢?”
琴清低聲道:“那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故,昨夜嫣然獨自一人在園內弄簫,簫音凄怨激憤,令人聞之欲淚。是否仍把琴清當作外人,不肯說出來讓人家為你們分憂?”
項少龍凄然道:“這是因剛接到故人的噩耗,不過此事只有嫣然知曉,琴太傅”
琴清點頭道:“明白了!項統領要不要去看看嫣然她們呢?該起來了吧!”
項少龍搖頭道:“我想先回衙署打個轉,若有時間再來看她們吧!”
琴清道:“統領最好和政儲君談談關于儲妃的事,我相信他有能力作出最好的決定。”
項少龍點頭答應,告辭去了。
心中卻多添了一种沒法說出來的悵惘。
但其中又隱隱然夾雜著難以形容的刺激和興奮。
無論是他自己又或琴清,均知道兩人正在一條“非常危險”的路上偷偷的著,而雙方都快沒有自制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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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巧布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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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少龍回到都騎衙署時,腦際仍充滿了對琴清的甜美回憶。
亦在生著自己的气。
不是打定主意再不涉足情關嗎?
但偏在善柔噩耗傳來,心情惡劣、徹夜無眠、宿酒未醒這种最不适當的時候,反情不自禁,有意無意地挑惹琴清,真是沒來由之极。
人确是難解的動物,他對自己的行為感到莫明其妙。
假若琴清擺起一向的架子,直斥己非,那倒“相安無事”,偏是這以貞洁美行名著天下的絕代佳人,也是神態曖昧。
似嗔還喜、欲迎還拒。
兩人間現在那种微妙的關系,本身已具有最強大的誘惑力。
神思恍惚時,在大門處撞上荊俊,這小子神秘地道:“三哥!昨夜釣到了一條大魚!”
項少龍一呆道:“什么大魚?”
荊俊得意洋洋道:“你听過呂邦這人嗎?”
項少龍清醒了點,低聲道:“是否呂不韋的人?”
荊俊道:“不但是呂家賊子之一,還是呂雄的寶貝儿子,這家伙不知如何,看上了人家美麗的嬌妻,竟當街調戲,剛好徐先路過,才解了圍。那知這小子心有不甘,人家小夫妻已离城避開他了,這色鬼仍鍥而不舍,漏夜率領十多名家將追出城去,截著人家,打傷了男的,正要對女的行淫時,給我及時赶到,將他和一眾從犯當場逮著。哈!你說這條魚夠大嗎?”
項少龍訝道:“你怎能去得那樣及時呢?”
荊俊更是眉飛色舞,笑道:“這全賴陶公的情報組,知道了此事后,立即通知小弟。我最清楚呂邦的性格,他看上了的東西,從不肯罷休。于乎著人監視著他,這小子果然給逮著。今趟确是万分精彩,秦人對奸淫之徒,刑法嚴峻,只要將呂邦解送都律所,他怎樣都逃不了刑罰,最好給他來個閹刑,只要想想呂雄那心痛的樣子,就可為倩公主她們稍出一口惡气了。”
項少龍思索半晌后,問道:“現在呂邦等人被扣押在那里,相國府的人知道了這件事嗎?”
荊俊拉著他穿過衙堂,往后堂走去,興奮地道:“昨夜我把有關人等,包括那對年輕夫婦,全部秘密運到這里來,呂邦和他的人給關在牢里。唉!不過卻有個頭痛的問題,這小子當然矢口不認,推得一干二淨,最糟糕是那對受害的小夫妻,知道呂邦是相國府的人后,慌了起來,不肯挺身作證,只是求我放他們走,說以后再不想踏足咸陽城了。”
項少龍立即頭痛起來,若沒有人證,給呂邦反咬一口,可能會弄到周身是蟻。問道:“二哥呢?”
荊俊歎道:“他今早的心情看來不佳,問了呂邦沒夠兩句,就賞了他一個耳光,現在去了對那小夫妻軟硬兼施,真怕他會忍不住揍人。”
項少龍最明白滕翼現時的心情,忙道:“先去看二哥再說!”
加快腳步,隨荊俊往扣押那對小夫妻的內堂走去。
尚未跨過門檻,傳來了滕翼悶雷般的喝罵聲,守在入門處的烏言著等人,都是一面無奈的神色,不用說是到現在尚沒有結果。
項少龍步進等若辦公室的內堂,与那對呆立在滕翼跟前的年輕夫婦打個照面,同時愕然。兩人叫道:“恩公!”
項少龍暗忖又會這么巧的,原來是那天赴圖先約會時,在市集遇到給惡漢追打的那對夫婦,當時項少龍不但給他們解了圍,還義贈了他們一筆錢財。
滕翼愕然道:“你們認識項大人嗎?”
項少龍誠懇地道:“這事遲點再說!賢夫婦差點為奸人所害,何故卻不肯指證他們?豈非任由惡人逍遙法外。說不定很快又有別的人遭他們的毒手了。”
周良和嬌妻對望一眼后,毅然道:“只要是恩公吩咐,愚夫婦縱使為此事送命,亦不會有半點猶豫。”
滕翼大喜道:“兩位放心,事后我們會派人送兩位离去,保證沒有人能傷害你們。”
項少龍淡然道:“最遲明天早上,賢伉儷應可遠离險境了。”
就在這刻,他擬好了對付呂雄的整個計划。
趙倩等人之死,呂雄是主要幫凶之一,現既有此千載一時的報复良机,他肯放過嗎?
小盤听畢整件事后,皺眉道:“犯事的只是呂邦,況且他又沒有真的奸淫那婦女,只可將他重重打上几杖,很難真的拿他怎樣。”
李斯笑道:“微臣看項統領胸內早有奇謀妙計了!”
項少龍失笑道:“想瞞過李大人确是難比登天,我現正安排把消息巧妙地傳入他爹呂雄的耳內,騙呂雄說他的寶貝儿子犯了奸殺良家婦女的頭等大罪,只要他情急下闖進都騎衙署來要人,我或有方法教他入彀。”
小盤深思熟慮地緩緩道:“呂雄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
項少龍和李斯對望一眼,交換了心中惊异之意。
這政儲君愈發不簡單了,開始有自己的思考方式和見地。
項少龍從容道:“此人其實只是個急功近利、好大喜功的庸材,自到秦國后,便以呂不韋之下呂族中的第二號人物自居,气焰迫人,据聞今趟他雖當上都衛副統領,卻是非常不服气給管中邪騎在頭上,見到他都不肯致敬施禮。”
小盤訝道:“項卿怎能對相府的事如此清楚?”
項少龍當然不會把圖先這大內鬼抖露出來,輕描淡寫道:“呂不韋可以收買我的人,臣下自不會對他客气了。”
小盤沉吟片晌,思索著道:“呂雄若是這么一個人,确是可以利用。”
轉向李斯道:“李卿家立即使人把呂不韋、鹿公、徐先、王、蒙驁、蔡澤、王綰等數人召入宮來議事,寡人務要令呂雄求助無門,好教他魯莽行事。”
李斯欣然領命去了。
小盤等書齋內只剩下他和項少龍后,才露出興奮之色道:“此事鬧得愈大愈好,我可借此事立威,一殺呂不韋的气焰,這奸賊最近得到太后的支持,更是趾高气揚,竟向太后進言,要正式把他策封為攝政大臣,确是無恥之尤。”
項少龍皺眉道:“太后怎么說呢?”
小盤忿然道:“太后給那毒迷得神魂顛倒,除了在師傅的事上不肯讓步外,對他總是言听計從,曾兩次找我去說這件事,唉!為了這事,我兩晚睡不安寢了。”
項少龍想起在電影里的呂不韋,人稱“仲父”。“仲”喻指的是春秋時齊國的一代賢相管仲,又含有是另一個父親的意思,乃呂不韋自比賢如管仲、又儼然以儲君父親身分自居之意。忍不住笑了出來道:“那不如給他打個折扣,只封他為仲父,順便害害他了。”
小盤精神大振,連忙追問。
項少龍道:“此事必須在滴血認親后才可進行,否則會招來反效果。”
于是把“仲父”的喻意說了出來,又解釋了這稱謂的另一意思。
小盤皺眉道:“那我豈非真的認賊作父了嗎?”
項少龍輕松地道:“這只是個虛銜,全無實質的權力,但卻有兩個好處。首先是安了這奸賊的心,教他再難提出更狂妄的要求;另一方面卻可使鹿公等對他更是不滿,由于有滴血認親這如山鐵證,鹿公等大臣只會認為是呂不韋硬把自己捧作‘假王父’,使他更是位高勢危,沒有好日子過。”
小盤大訝道:“師傅為何竟能隨意想出這么特別的名銜呢?”
項少龍有點尷尬地道:“我也不知道,只是腦海里忽然冒出了這個名詞。”
小盤看了他好一會后,徐徐道:“此事待我想想,師傅啊!我并非不采納你的意見,只因事關重大,還該听听李斯的想法。”
項少龍欣然道:“儲君開始有自己的灼見,我高興還來不及,怎會不高興呢?看著你長大成人,已是我最大的欣慰了。”
起立告退道:“呂雄應接到消息了,我該回去應付他。”
小盤站了起來,有點難以啟齒地低聲道:“師傅可否見見母后,只有你才可使母后脫离毒的控制。”
項少龍苦笑道:“看看怎辦吧!”
剛离開書齋,立即給昌文君截著,這家伙道:“少龍先原諒我泄露你行的過錯,舍妹正在宮門處候你,嘿!你該知她不會有什么好事做出來的了。”
項少龍急著赶回都騎署對付呂雄,聞言嚇了一跳,道:“那我只好由別處溜走了。”
今次輪到昌文君嚇了一跳,道:“万勿如此,那樣她就知是我泄露了她的伎倆,你還是去敷衍敷衍她吧!就當是賣個人情給我,今晚我來找你去喝酒,以作贖罪。”
項少龍失笑道:“我听過有對子女二十四孝的老爹,似你般對妹子二十四孝的親兄,就從所未聞了。”
昌文君以苦笑回報,低聲道:“我看舍妹對少龍很有好感,當然哩!她嘴上怎也不肯承認,但只要看到她昨晚見過你后興奮雀躍的樣子,便瞞不過她哥哥我這對銳利的眼睛。哈!她算不錯吧!”
項少龍搖頭苦笑道:“莫要說笑了,先讓我去看她又有什么耍弄我的手段吧。”
兩人談笑著往正宮門走去,穿廊過殿,轉入正門廣場前,昌文君才溜掉。
項少龍硬著頭皮往正守待著他的十八鐵衛走過去,隔遠看到嬴盈和鹿丹儿這兩個刁蠻秦女,正在試騎他的愛騎疾風,旁邊烏舒等鐵衛對她們沒有半點辦法。
嬴盈隔遠看到了他,一抽馬韁,朝他奔來,笑意盈盈地道:“項將軍你好,我們姊妹不服气,又來找你較量了。”
看著她那刁蠻可愛、充滿青春活力的誘人樣儿,項少龍真想跳上馬背,箍著她的小蠻腰,靠貼香背,繞城痛快地馳上一個大圈,可惜此事只能在腦中想想,苦笑道:“這事何時才能完結呢?”
疾風在他旁停下,伸長馬頸,把頭湊過來和他親熱。
項少龍愛怜地摟拍疾風,拉著它和馬上的嬴盈朝鹿丹儿等人走去,苦笑道:“我認輸投降好了,大小姐可否高抬貴手,放過在下。”
嬴盈不悅道:“那有這么無賴的,項少龍你是否男子漢大丈夫?我不管你,快隨我們到城外去先比騎術,再比其他的。”
鹿丹儿笑著迎上來道:“是否又多了個膽怯沒用的家伙哩!”
項少龍為之气結,忽地心中一動道:“算我怕了你們,比什么都可以,但我要先返衙署,處理了一些事后,才陪你們玩耍。”
嬴盈矯捷地跳下馬來,嗔道:“誰要和你玩耍?只是見你還勉強像點樣儿,本姑娘才有興趣秤秤你的斤。”
鹿丹儿接口道:“男人都是這樣,給點顏色便當作大紅,嘿!臭美的!”
項少龍擺出毫不在乎的高姿態道:“不讓我回去衙署便拉倒,你們不稀罕就算了!”
兩女失聲道:“稀罕?”
大笑聲中,項少龍躍上馬背,大嚷道:“不管你們要怎樣也好!弟兄們,我們回署去了。”
輕夾疾風,箭般往大門馳去。
項少龍和兩個刁蠻女跳下馬來時,無不感受到衙署內有股特別的气氛。
大堂處擠滿了都騎軍,人人臉露憤慨之色,堂內隱約傳來喝罵的吵聲。
項少龍心中暗喜,領著兩女往大門舉步走去,擠在入口處往里望的都騎軍,見項少龍回來,忙讓出路來,有人低聲道:“統領,都衛的人來鬧事了。”
“統領大人到”的聲音響起時,項少龍在開始感到有趣的兩女陪伴下,昂然進入大堂。
堂內壁壘分明。
一端是以滕荊兩人為首的十多個都騎軍高級將領,另一邊則是呂雄和二十多名都衛親兵。
項少龍使個眼色,烏舒等十八鐵衛扇形散開,包圍了呂雄等人的后方處。
呂雄頭也不回,冷笑道:“可以說話的人終于回來了。”
這句話配合著呂雄的神態姿勢,可看出他不但不將項少龍當作高上兩級的上司,甚至乎根本不把他放在眼內。
嬴盈對秦國軍制相當熟知,把小嘴湊到項少龍耳旁低聲道:“都衛不是你轄下的人嗎?”
給她如蘭的芳香口气吹進耳內,又痒又舒服,項少龍柔聲道:“你兩個乖乖留在這里,不要讓他們知道,好給我作個見證。”
兩女更是興奮,并不計較項少龍吩咐的口吻,擠在入門處看熱鬧。
布置妥當,項少龍來到滕荊兩人中間,對著臉如火炭般的呂雄故作惊奇道:“呂大人口中那個‘可以說話的人’,未知指的是何人呢?”
滕翼和荊俊為了挑起他的怒火,故意哄笑起來,其他都騎軍也合拍地附和著。
呂雄眼中閃過充滿殺机的怒火,一字一字地道:“指的當然是項統領,你不是可以話事的人嗎?”
項少龍目光一凝,毫不留情喝道:“好膽!”
堂內的細語和笑聲,立時斂去,變得鴉雀無聲,气氛更趨緊張。
呂雄想不到項少龍竟敢對自己這個相府紅人如此不客气,臉色大變,但又知自己确是說錯了話,逾越了身分,一時間失了方寸,不知如何應付。
項少龍淡淡道:“呂雄你見到本將軍,不施軍禮,已是不敬,還口出狂言,沒有上下尊卑,是否知罪?”
呂雄自有他的一套,傲然冷笑道:“統領若認為我呂雄犯錯,大可向呂相投訴。”
在場的都騎將士,全体嘩然。
荊俊嬉皮笑臉道:“异日呂雄你若被派往沙場,是否亦只听呂相一人的話,只有他才能管你呢?或事事都要派人回咸陽找呂相評理呢?”
都騎軍又發出一陣哄笑,夾雜著嬴盈和鹿丹儿的嬌笑聲。
呂雄被人連翻哂笑,面子那挂得住,勃然大怒道:“荊俊你算什么東西,竟敢”
滕翼截斷他哂道:“他若不算東西,你更不算東西,大家都是副統領,說起來荊副統領還比你要高上半級。”
這些話出來,登時又是哄堂大笑,兩女竟然鼓掌叫好,一副惟恐天下不亂的樣子。
呂雄和他的手下們的臉色更難看了。
項少龍不容他有喘息定神的机會,大喝道:“呂雄你太放肆了,給我跪下!”
堂內外處雙方近七十人,立時靜了下來,屏息以待。
呂雄愕然退后一步,聲色俱厲道:“項少龍你莫要迫人太甚?”
滕翼知是時候了,下令道:“人來,給項統領把這違令狂徒拿下!”
眾都騎軍早摩拳擦掌,登時扑出了十多人來。
呂雄目的本是來要回被扣押的寶貝儿子,豈知在項少龍等蓄意挑惹下,陷入進退維谷的境地里,兼又一向恃著呂不韋這大靠山,看不起任何人,此時怎容給人當犯人般拿著,“鏘!”的一聲拔出佩劍,失了理智的狂嚷道:“誰敢動手?”
他的隨從都是來自呂族的親兵,平時橫行霸道,心想有呂不韋作后盾,那怕你小小一個都騎統領,全体亮出兵器,布陣護著呂雄。
項少龍与滕荊兩人交換了個眼色后,先喝止了不知應否動手的都騎兵,搖頭歎道:“呂副統領若不立刻放下手中兵器,跪地受縛,休怪我手下不留情。”
呂雄獰笑道:“你能拿我怎樣呢?”
項少龍從容一笑,打出手勢。
十八鐵衛敏捷一致地解下背上的弩弓,裝上勁箭,搶往戰略性的位置,瞄准敵人,把呂雄一眾硬迫往一邊牆壁處。
到退無可退時,呂雄醒覺過來,喝止了手下們示弱的行為,厲聲道:“項少龍!你這是什么意思?”
荊俊怪笑道:“你手上的長劍是什么意思,我們手上的弩箭就是那种意思,你說是什么意思了?”
由于气氛有若箭在弦上,一触即發,沒有人敢弄出任何聲音來,只有嬴盈和鹿丹儿兩女那理得這么多,給荊俊的語調說話逗得“噗哧”嬌笑。
今趟呂雄當然察覺到她們的存在,往入門處望去,沉聲道:“這兩個女娃儿是誰?”
其中一個都騎軍的校尉官叱喝道:“連這兩個鼎鼎有名的女英雄嬴盈小姐和鹿丹儿小姐都不識芳駕,呂雄你還當什么都衛副統領。”
呂雄總算有點小聰明,聞言臉色劇變,大感不妥。
若沒有都騎軍以外的人在場,無論他犯了什么錯誤,事后總可推個一干二淨,但現在當然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項少龍監貌辨色,知他生了退縮之意,豈容他有反悔机會,大喝道:“呂雄你若不立即棄劍下跪,我會教你后悔莫及!”
他始終堅持呂雄下跪認錯,就是要教他難以接受。
呂雄猶豫了片晌,尚未有机會答話,項少龍下令道:“射腳!”
机括聲響,十八枝弩箭電射而出。
在這种距离和室內的環境里,根本避無可避,呂雄的手下登時倒下了十八個人,都是給勁箭透穿了大腿。
弩箭再次上弦架好。
呂雄雖沒有受傷,不過已銳气全消,更怕項少龍公報私仇,憤然擲下長劍,厲聲道:“算你狠!我倒要看看你怎樣向呂相交待。”
他身后七名尚未受傷的手下,紛紛棄劍投降。
嬴盈和鹿丹儿想不到項少龍真敢痛下辣手,都看呆了美麗的大眼睛。
項少龍打了個手勢,都騎軍擁了上去,把呂雄等八個沒有受傷的人綁個結實,硬迫他們跪了下來。
在咸陽城里,都騎軍一向自視高于都衛軍,怎受得這种閒气。項少龍這种敢作敢為的手段,正大快他們心怀。
項少龍不理那些倒在血泊里呻吟的人,來到呂雄面前,淡淡道:“呂副統領,這是何苦來由?令郎只不過是打傷了個人,為何要鬧得動刀動槍的呢?”
呂雄劇震
頭,失聲道:“什么?”
項少龍柔聲道:“你听不清楚嗎?不過什么都沒有關系了。現在我就和你到呂相處評評理,看看是誰不分尊卑?是誰以下犯上?”
呂雄臉上血色盡退,剎那間,他知道一時不慎下,掉進了項少龍精心設計的陷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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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始皇立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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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陽宮西殿的議政廳中,小盤高踞三級台階最上一層的龍席,負責文書紀錄的李斯的席位設于他后側處。
次一層坐著太后朱姬。
其他大臣分列兩旁,席地而坐。
一邊是呂不韋、蔡澤、王綰和蒙驁,另一邊是徐先、鹿公、王三人。
當討論到鄭國渠一事時,昌平君神色凝重地進來稟告,說項少龍有急事求見,眾人大感愕然。
小盤自然心中有數,立即命昌平君把項少龍召入來。
項少龍昂然進廳,行過君臣之禮后,把整件事陳說出來,然后道:“此事本屬臣下職權范圍內的事,可是呂雄口口聲聲說要由呂相評理,由于事關呂相清譽,臣下不敢私自處理,故報上來望由儲君、太后和呂相定奪。”
呂不韋气得臉都青了,大怒道:“這混賬家伙現在那里?”
只看這么一句話,就可知呂不韋的專橫。
在這种情況下,只有在身為儲君的小盤表示意見后,才輪得到其他人說話,呂不韋如此霸气迫人地發言,實犯了不分尊卑先后之罪。
而他雖表示出對呂雄的不滿,卻仍是以家長責怪下輩的口气,非是秉公處理的態度。
小盤早有准備,從容道:“右相國請勿動气,首先讓我們把事情弄個一清二楚。”
轉向朱姬道:“太后!王儿這么做對嗎?”
朱姬望著階下傲然挺立的項少龍,鳳目射出無比复雜的神情,又瞥了正瞪著她打眼色的呂不韋,幽幽歎道:“照王儿的意思辦吧!”
在這种情況下,她只有支持自己的愛儿。
鹿公徐先等露出訝异之色,想不到這年輕的儲君,竟有應付复雜危机的大將之風。
任何明眼人都可看出,此事牽涉到呂不韋和項少龍的斗爭,事情可大可小。
小盤壓下心中興奮,不理呂不韋,向項少龍平靜地道:“呂邦所以尚未犯下淫行,只是因及時被人揭發,不能得手,此乃嚴重罪行,不知項卿家是否有人證?”
項少龍道:“那對夫婦正在廳外候命,可立即召來,讓儲君問話。”
蔡澤插入道:“儲君明監,此等小事,盡可發往都律所處理,不用勞神。微臣認為當前急務,應是弄清楚呂副統領是否因出于誤會,一時意气下与項統領發生沖撞,致冒犯了項統領。都騎都衛兩軍,乃城防兩大支柱,最重要是以和為貴,化干戈為玉帛,請儲君明察。”
這番話自是明幫呂雄。
蔡澤乃前任宰相,地位尊崇,換了在一般情況,小盤會給他一點情臉,但現在當然不會就此了事。
本要發言的徐先和鹿公,一時間只好把到了咽喉的話吞回肚內去。
呂不韋容色轉緩,當其他人除李斯和項少龍外,均以為小盤會接受蔡澤的提議時,這未來的秦始皇一拍龍几,昂然長身而起,負手步下龍階,到了朱姬席前,冷然道:“蔡卿家此言差矣!我大秦自商鞅變法,最重將遵軍法,稟守尊卑之序,故能上令下行,士卒用命,使我軍縱橫無敵,稱雄天下。”
再移前步下最低一級的台階,銳目環視眾臣,從容自若道:“若有人違反軍法,公然以下犯上,而我等卻視若罔見,此事傳了開去,對軍心影響之大,誰能估計?故對此事寡人絕不會得過且過,如真證實呂副統領确有犯下此等重罪,定須依軍法處置,不可輕饒。”
廳內人人听得目定口呆,想不到這仍是個大孩子的儲君,能如此侃侃而論,言之成理,充滿一代霸主的气概。
呂不韋和朱姬像是首次認識到小盤般,愕然听著。
只有俯頭作卑微狀的李斯眉飛色舞,因為這兩番話的撰稿人就是他。
鹿公振臂喝道:“好!不愧我大秦儲君,軍令如山,賞罰分明,此正是我大秦軍屢戰不敗的憑依。”
小盤微微一笑后,見人人目光全投在自己身上,不由一陣心怯,忙回到龍席坐下,稍有點泄气地道:“眾卿有何意見?”
蔡澤被他間接罵了一頓,還怎敢作聲?噤若寒蟬地垂下了頭。
呂不韋雖心中大怒,對這“儿子”又愛又恨,終還是不敢當著眾人公然頂撞他,而事實上他亦心知肚明這小儲君言之有理,惟有往朱姬望去,希望由她解圍。
朱姬明知呂不韋在求她相幫,若換了不是項少龍,她會毫不猶豫地這么做,現在只好詐作視如不見了。
蒙驁干咳一聲,發言道:“少龍和呂副統領,均是微臣深悉的人,本不應有此事發生。照微臣猜估,其中可能牽涉到都騎都衛兩軍一向的嫌隙,而由于兩位均上任未久,一時不察,致生誤會,望儲君明監。”
朱姬終于點頭道:“蒙大將軍之言有理,王儿不可魯妄行事,致傷了軍中和气。”
呂不韋見朱姬終肯為他說話,松了一口气道:“這事可交由本相處理,保證不會輕饒有違軍法的人,儲君可以放心。”
小盤、項少龍和李斯三人听得大叫不妙時,一直沒有作聲的徐先長身而起,來到項少龍旁,淡然道:“微臣想和少龍到外面走一轉,回來后始說出心中的想法,請儲君賜准!”
除了項少龍三人外,其他人都大為錯愕,不知他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
項少龍欣然隨著徐先去了后,王綰待要趁机說話,給小盤揮手阻止道:“待左相國回來后再說吧!”
王綰想不到小盤如此威霸,只好把說話吞回肚內去。
議政廳在奇异的靜默里。
眾人都不由把眼光投到小盤這未來的秦始皇身上,像首次認識他般打量著。
他仍帶童稚的方臉露出冷靜自信的神色,坐得穩如泰山,龍目生芒,教人摸不透他心內的想法。
朱姬首先想到的是自己的儿子長大了。
這些天來,她正如項少龍那久旱逢甘露的形容般,与毒如膠似漆,旦旦而伐,极盡男歡女愛,好借情欲來麻醉自己,避開這冷酷的現實。
在她傳奇性的生命里,最重要的四個男人就是庄襄王、呂不韋、項少龍和眼前的愛儿,但命運卻使她与他們形成了复雜難言的關系。
尤其是呂不韋下毒手害死了庄襄王,使她不知如何自處,令她愧對小盤和項少龍。最要命的是切身的利益迫得她不得不与呂不韋聯成一气,力保自己母子的地位。
只有毒能令她忘掉了一切。
在這剎那,她直覺感到与儿子間多了一道往日并不存在的鴻溝,使她再難以明白自己的儲君儿子了。
呂不韋則更是矛盾。
一直以來,他都和小盤這“儿子”保持著非常親密的關系,對他戮力栽培,望他成材,好由父子兩人統治大秦,至乎一統天下,建立万世不朽的霸業。
這亦是他要不擇手段置項少龍于死地的原因,他絕不容任何人分薄了小盤對他的敬愛。
可是他卻從未想過小盤會因王權而与他發生沖突,在這一刻,他卻清楚地感覺到了。
他此時仍未看破整件事是個精心設計的布局,只以為小盤在秉公處理這突發的事件。
呂雄的無能和愚蠢,他早心中有數,否則就不會以管中邪為主,呂雄為副了。
諸萌命喪于項少龍之手,對他的實力造成了嚴重的打擊,使他在人手上的安排陣腳大亂。現在終給呂雄攪出個難以收拾的局面來。
他此際心中想到唯一的事,就是殺死項少龍,那他的霸業之夢,才能不受干扰。
至于蔡澤和王綰這兩個傾向呂不韋的趨炎附勢之徒,則有如給當頭棒喝般,首次認識到小盤手上操縱著的王權,始終是凌駕于呂不韋之上,非是任由太后和權相操縱。隨著他的成長,終有一天他會成為主事的君王。
蒙驁的想法卻較為單純。
他之所以有今天,是拜呂不韋所賜,對呂不韋可說是死心塌地,現時他手中兵權之大,比之王有過之而無不及,成為了呂不韋手上最大的籌碼。無論發生了什么事,他都只會向呂不韋效忠。
王的想法則比他复雜多了。
這位秦國的大將軍是個擴張主義者和好戰的軍人。
只有南征北討,方可使他感到生命的意義。這令他逐漸靠向呂不韋,因為在呂不韋膽大包天的冒險精神下,正好能使他盡展所長,東侵六國。
但忽然間,他体會到這尚未成年的儲君,已隱焉表現出那种胸怀壯志,豪情蓋天的魄力和气概,使他不得不重新考慮自己的立場。
鹿公這軍方最德高望重的人,是個擁護正統的大秦主義者,打一開始便不喜歡呂不韋這外人。且由于項少龍的關系,使他釋去了怀疑,深信小盤乃庄襄王的骨肉,現在見到小盤表現出色,更是打定主意,決定全力扶助這未來的明主。
殿內眾人各想各的,一時間鴉雀無聲,形成了怪异的气氛和山雨欲來前的張力。
頃刻后徐先和項少龍回來了。
項少龍到了王旁止立不前,剩下徐先一人來到龍階之下。
徐項兩人施禮后,徐先朗朗發言道:“稟告儲君太后,微臣可以絕對保證,此事非關乎都騎都衛兩軍下面的人的派系斗爭,致生誤會沖突。”
呂不韋不悅道:“左相國憑何說得這么有把握呢?”
徐先以他一向不亢不卑、瀟洒從容,令人易生好感的神態道:“呂邦在咸陽街頭,曾當眾調戲人家妻子,為微臣路過阻止,還把呂邦訓斥了一頓,當時已覺得呂邦心中不服。剛才微臣往外走上一轉,就是要看看那對小夫妻,是否乃微臣見過的人,現經證實無誤,可知此事有其前因后果,非是都騎里有人誣害呂邦,制造事端。至于呂雄硬闖都騎衙署,強索儿子,先拔刀劍,以下犯上一事,更是人證俱在,不容抵賴。”
眾人至此才明白他要往外走一轉的原因,連蒙驁也啞口無言。
呂不韋則恨不得親手捏死呂邦,經徐先的警告后,這小子仍是色膽包天,干出這种蠢事來。
小盤冷哼一聲道:“呂邦定是想在事后殺人滅口,才敢如此不把左相國的說話放在心上。”
眾人心中一寒,知道這年輕儲君,動了殺机。
這正是整個布局最微妙的地方,由于有徐先的指證,誰都不會怀疑是荊俊蓄意對付呂雄父子了。
朱姬蹙起黛眉,沉聲道:“呂邦是蓄意行事,應無疑問;可是左相國怎能肯定呂雄确是首先拔劍,以下犯上呢?”
徐先淡淡道:“因為當時嬴盈和鹿丹儿均在場,可作見證。”
鹿公一呆道:“小丹儿怎會到了那里去?”
呂不韋冷笑一聲道:“這事真是奇怪之极,不知少龍有何解釋?”
眾人的眼光,全集中到立于左列之末的項少龍處。
徐先道:“這事微臣早問過少龍,不若把昌文君召來,由他解說最是恰當。”
小盤下令道:“召昌文君!”
守門的禁衛立時將上諭傳達。
候命廳外的昌文君走進殿來,下跪稟告,把嬴盈和鹿丹儿守在宮門,苦纏項少龍比斗一事說了出來。
呂不韋的臉色變得難看之极,扑了出來,下跪道:“儲君明監,呂雄如此不分尊卑上下,違抗上級命令,微臣難辭罪責,請儲君一并處分。”
今次連項少龍都呆了起來,不知應如何應付,呂不韋這樣把事情攬到身上,朱姬怎也不會容小盤令呂不韋難以下台。
朱姬果然道:“相國請起,先讓哀家与王儿說几句話,才決定如何處理此事。”
呂不韋心知肚明朱姬不會容許小盤降罪于他,仍跪在地上,“痛心疾首”地道:“太后請頒布處分,微臣甘心受罰!”
朱姬見他恃寵生驕,心中暗罵,又拿他沒法,低聲對小盤道:“右相國于我大秦勞苦功高,更由于日理万机,有時難免管不到下面的人,王儿務要看在相國臉上,從寬處理此事。”
小盤臉無表情的默然不語,好一會后才在眾人期待下道:“既有右相國出面求情,呂雄父子死罪可免。但今趟之事關系到我大秦軍心,凡有關人等,包括呂雄在內,全部革職,永不准再加入軍伍。呂邦則須當眾受杖五十,以儆效尤。管中邪身為呂雄上級,治下無方,降官一級,至于統領一位,則由項卿家兼任。右相國請起。”
朱姬固是听得目定口呆,呂不韋亦失了方寸,茫然站了起來,連謝恩的話也一時忘了。
項少龍趨前跪倒受命,暗忖這招連消帶打,使自己直接管治都衛的妙計,定是出自李斯的腦袋。
小盤猛地立起,冷喝道:“這事就如此決定,退廷!”
眾人忙跪倒地上。
小盤把朱姬請了起來,在禁衛和李斯簇擁下高視闊步的离開。
項少龍心中涌起怪异無倫的感覺,同時知道廳內這批秦國的重臣大將,如他般終于真正体會到“秦始皇”睥睨天下的气魄和手段。
而他卻只還是個未成年的大孩子。
項少龍為了怕給鹿丹儿和嬴盈再次纏著,故意与鹿公、徐先、王等一道离開。
踏出殿門,呂不韋和蒙驁正在門外候著,見到項少龍出來,迎過來道:“今趟的事,全因呂雄而起,儲君雖赦了他的死罪,本相卻不會對他輕饒,少龍切勿把此事放在心上。”
鹿公等大為訝异,想不到呂不韋如此有度量。
只有項少龍心知肚明因呂不韋決意在由后天開始的三天田獵期內,務要殺死自己,才故意在眾人前向他示好,好讓別人不會怀疑他的陰謀。當然,那個由莫傲和管中邪兩人想出來的殺局,必定是天衣無縫,毫無破綻痕跡可尋。
項少龍裝出不好意思的樣儿,歉然道:“這事小將是別無他法,呂相請勿見怪。”
呂不韋哈哈一笑,与鹿公等閒聊兩句后,親熱地扯著項少龍一道离宮,气得守在門外的鹿丹儿和嬴盈只有干瞪眼的份儿。
看著呂不韋談笑自若,像沒有發生過什么事的神態表情,項少龍不由心中佩服。
笑里藏刀才最是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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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絕處逢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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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不韋堅持要送項少龍一程,后者欲拒無從下,惟有坐上他的豪華座駕。
車子經過已大致完成,只欠些修飾的新相國府時,呂不韋躊躇志滿地指點著道:“田獵大典后,我會遷到這風水福地來,這是咸陽地運的穴眼,不過鄒老師卻說由于天星轉移,八年后地气將會移進咸陽宮去,哈!那正是儲君加冕的時刻。多么巧!”
項少龍對風水一竅不通,但對歷史卻有“未卜先知”的能耐,聞言呆了起來,對鄒衍的學究天人,更是惊歎。
呂不韋伸了個懶腰,笑道:“有八年當頭的鴻運,可給我完成很多事了!”
項少龍不由心中佩服,呂不韋剛打了一場敗仗,眼下卻像個沒事人般,一副生意人的本色,不怕賠本的生意,只要能從別處賺回來就行了。
呂不韋忽然探手親切地摟著他的肩頭,微笑道:“新相府万事俱備,只欠了位好女婿,少龍明白我的意思吧!現在你見過娘蓉了,還不錯吧!我呂不韋最疼惜就是這寶貝女儿了。”
項少龍心中暗歎,這可說是最后一次与呂不韋修好的机會了。
這以大商家出身的秦室權相,最初是因利益与他拉上關系,亦因利益而要以辣手對付他,現在再次把他拉攏,仍是“利益”這兩個字。
他可說是徹頭徹尾的功利主義者,只論利害關系,其他的都可以擺在一旁。
換了別人,遭到剛才那种挫折,多少會有點意气用事,他卻毫不計較,反立即對項少龍示好。
如此類推,即使成了他的女婿,又或像小盤的“親生骨肉”,在利害關系下,他亦可斷然犧牲,呂雄正是個例子。
項少龍直覺感到,呂不韋不但要通過小盤,把秦國變成他呂家的天下,說不定還會由自己來過過做君主的癮儿。
呂不韋見他沒有斷然拒絕,只是沉吟不語,還以為他意動,拍了拍他肩頭道:“少龍考慮一下吧!下趟定要給我一個肯定的答案。無論如何,呂雄這蠢材的事不用放在心上了。”
馬車停了下來,原來已抵達衙署正門。
項少龍道謝后走下馬車。心里明白,呂不韋將會于田獵時再問他一趟,若答案是“否”的話,就會照原定計划在田獵時對付自己了。
回到衙署,人人對他肅然致敬,項少龍才想到今趟不但小盤立了威,自己亦在都騎軍內立了威,以后指揮起這些出身高貴的都騎時,試問誰敢不服?
滕翼和荊俊早回到署內,三人相見,禁不住大笑一番,暢快至极。呂雄的政治前途就此完蛋,實比殺了他更令這滿怀野心的人更難過。
滕翼笑罷,正容道:“今次連帶將管中邪都給害了,這小子必定心中大恨。”
項少龍苦笑道:“有一事將會使我和他更是勢成水火,因為呂不韋剛向我重提婚事,限我在下趟見他時答覆。”
荊俊眨眼道:“這呂娘蓉可算美人胚子,不若把她娶過來玩玩,先報點仇也好。”
滕翼怒喝道:“你當你三哥是什么人?”
荊俊立時閉口。
項少龍歎了一口气道:“這事确令人頭痛,坦言拒絕的話,呂不韋可能受不了,不過亦顧不得那么多了。”
滕翼待要說話時,近衛來報,嬴盈和鹿丹儿又找上門來了。
項少龍与兩女放騎馳出城門,沿著官道奔下山坡,來到一望無際的平原處,際此仲春時節,漫野翠綠,又有這兩位刁蠻的美女作伴,不由煩憂盡去,心怀大放。
嬴盈興奮地來到他旁,指著地平處一座小山巒道:“那是著名的‘歇馬坡’,山上有株參天古柏,旁有清泉,我們就以那里為目標,誰先抵達,就算誰贏了,以后見面,都要執下屬之禮,為期三個月。”
另一邊的鹿丹儿嬌笑道:“當然不止是比賽馬力那么簡單,比賽者可以用任何方法,阻止對手得胜,但可不准傷害對手或馬儿,明白了嗎?”
項少龍愕然道:“馬儿跑得那么快,那來余暇對付別人呢?”
嬴盈橫了他媚態橫生的一眼,長腿一夾馬腹,馳了開去,嬌笑像春風般吹回來道:“那我們便不知道了!”
鹿丹儿同時馳出。
項少龍慣了她們的“不擇手段”,更沒有時間計較兩女“偷步”,策著疾風,箭般追去。
說到騎術,項少龍屬半途出家,比起王翦這种似可在馬背上吃飯睡覺的人,當然万万不及。但若只比速度,憑著疾風,應該不會輸于任何人,問題是念在兩女在倒呂雄一事上幫了個大忙,今趟好應讓她們贏回一仗,好哄兩位小姐開心。在美女前認認低威,可視為一种樂趣。
有了這想法后,再無爭雄斗胜之心,作個樣子,遠遠吊著兩女的馬尾,朝目的地輕松馳去。
草原山野在蹄起蹄落間往后方退去。
項少龍不由想起了趙雅。
假若真能成功殺了田單為善柔報仇,回來時她應抵達咸陽了。
經過了這么多波折,他定要好好待她,使她下半生能過點舒适幸福的日子。
前方兩女沒進了一片疏林里。
項少龍的思索又來到了琴清身上。
感情是一种很奇怪的東西,往往愈是克制,誘惑力便愈強大,他和琴清間的情況就是這樣。根本不用男歡女愛,只要兩人相對時那种微妙的感覺,已有偷吃禁果的動人滋味。假設能永不逾越那道無形的界限,這种形而上之的精神偷情,實在更是美麗。問題是若有某一剎那忽然一發不可收拾,就糟糕透了。
假若仍在二十一世紀,有人告訴他自己會在美色當前時苦苦克制,他絕不會相信,但現在終于發生了,可知他的轉變是多么厲害。
神思飛越中,林木掩映間,人馬闖進了疏林內。
兩女的背影在疏林深處時隱時現。
這時代的女子出奇地早熟,或者是由于十四歲已可嫁人的關系,風气如此,像嬴盈和鹿丹儿才不過十五、六歲,已是盛放的鮮花,更因自少學習騎射劍術,体態健美,比之別國美女,多添了一份矯捷輕盈的味儿,要說她們不誘人,只是捫著良心說謊話。
但項少龍卻絕不想招惹她們。
一來是因既無暇亦無心于攪新的男女關系,尤其是鹿丹儿,更是儲妃人選之一,若他拈手,就是与小盤爭風了,這是他絕不肯做的事。
這并非二十一世紀,一夕之緣后大可各散東西。特別是這些有身分地位的貴女,弄上手必須負上責任,而他項少龍現在最怕的就是對美女負責任,只是個琴清,已使他手足無措,不知如何善處了。
正思索間,忽感不妥。
眼角黑影一閃,項少龍警覺望去,一面网子似的東西迎頭罩來,撒网的人卻躲在一叢矮樹后。
項少龍本能地拔出血浪,一劍劈去。
豈知网子倏地收緊,把血浪纏個結實,還往外猛扯。
項少龍心中暗笑,盡管兩女加起上來,恐仍難敵自己的神力。
想都不想,用力抽劍,還使了下巧勁,欲順勢把這特制的怪网割斷。
豈知一股無可抗拒的大力狂扯而來,項少龍大惑不解時,連人帶劍給拉下馬去,跌了個四腳朝天。
疾風空馬馳出十多步后,停了下來,回頭奇怪地瞪著他。
對方扯力不斷,項少龍無奈下惟有放手,任由從未脫手的配劍被人奪走。
兩女的嬌笑聲立時由草叢后傳來。
項少龍心中明白,對方必是借馬儿之力,以巧計奪劍,為之气結,索性躺在草地上,看著樹頂上的藍天白云。
不旋踵,兩女的如花玉容出現在上方處,俯頭往他這敗將看下來,笑得花枝亂顫,得意洋洋。
嬴盈雀躍道:“原來你是這般不中用,以后我們再沒有興趣理會你了。”
項少龍感受著疲倦的脊骨,平躺地上那舒服入心的滋味,微笑道:“真不再理我嗎?那真是求之不得了。”
鹿丹儿把奪得的血浪插在他臉旁,不屑道:“臭美的男人,人家稀罕你嗎?真不明白紀嫣然為何要嫁你,連佩劍都保不住。”
嬴盈跺足嗔道:“丹儿!你還要和他說話嗎?你是否耳朵聾了,听不到他說恨不得我們不理睬他。走吧!以后我都不要再見到他了。”
鹿丹儿略作猶豫時,早給气苦了的嬴盈硬扯著去了。
待蹄聲遠去后,疾風馳了回來,低頭察看主人。
項少龍苦笑著坐了起來,暗忖這樣也好,怕只怕這兩個刁蠻女仍不肯放過他。
嬴盈這么受不了他的說笑,其實正因是稀罕和看重他,故份外下不了气。
就在此時,疾風露出警覺的神色,豎起了兩只耳朵。
完全基于戰士的直覺,項少龍一掌拍在疾風的馬股上,大喝道:`走!”
疾風与他心意相通,放開四蹄,往前奔去。
同一時間,項少龍扑地滾入剛才兩女藏身的矮樹叢中。
机括聲響。
十多支弩箭勁射入樹叢里。
此時項少龍已由另一邊滾了出來,橫移到一顆大樹后,順手由腰內拔出兩枚飛針。
對方應是一直跟在他們身后,俟兩女离開,才現身施襲。
他沒有防范之心,皆因呂不韋理該不會在這种微妙的時刻使人襲擊自己。因為若他遇襲身亡,最大的凶嫌自是非他莫屬了。
風聲響起,一支弩箭由左側樹后電射而來。
項少龍猛一閃身,弩箭貼臉而過,插在身后樹上,其險至极。
他一個翻騰,就地向箭發處滾了過去。
樹后的蒙面敵人正要裝上第二支弩箭時,項少龍的血浪已透腹而入。
眼角人影閃掠,項少龍連轉頭看一眼的時間也欠奉,揮手擲出飛針,兩聲慘叫,先后響起。
項少龍知道不可停下來,又就勢滾往一堆草叢里,剛才立身處掠過了四支弩箭,可見敵人的凶狠和必要置他于死地的決心。
足音由后方響起,來犯者不會少于二十人。
項少龍收起長劍,左右手各握著兩枚飛針,憑聲往后連珠擲出,又橫滾開去。
一聲凄厲的慘叫由后方傳來,四枚飛針,只有一枚建功。
敵人紛紛找尋隱起身形的戰略地點。
直到此刻,敵人仍只是以弩箭對付他,幸好敵人對他的飛針非常顧忌,不敢強攻,否則他早已送命。
不過這并非辦法,敵眾我寡下,只要敵人完成包圍网,他將必死無疑。
他唯一的优點,就是驅走了疾風,只要再翻上馬背,便有希望逃生了。
項少龍再往前滾去,快要來到另一株大樹時,大腿火辣般劇痛,一枝弩箭擦腿而過,連褲子帶走了大片皮肉,鮮血立時涔涔淌下。他悶哼一聲,移到樹后。
步聲驟響。
項少龍探頭后望,只見一個蒙面大漢,正持弩弓往他扑來,忙擲出飛針。
那人臉門中針,仰后翻倒,弩箭射到了半空。
三枝弩箭由樹后疾射而至,幸好他及時縮了回來。
鮮血不受控制地狂流出來,劇痛攻心。
項少龍知道這是關鍵性的時刻,振起求生的意志,勉力往前滾去,躲到一堆亂石之后,頭腦一陣暈眩,知是失血過多的現象,忙拔出匕首,割下了一截衣袖,緊在腿傷處。
敵人處傳來移動時帶動草葉的響聲。
項少龍心中大愁,現在他的行動力因腿傷而大打折扣,更無力在偷襲者完成包圍网前,逃出去与疾風會合。
就在此時,他看到了前方兩樹間連接著一條絆馬索。
項少龍心念電轉,明白了這是嬴盈和鹿丹儿兩女布下對付他的第二重机關。再環目一掃,竟發現另外還有兩條絆馬索,把前方去路攔著。
足音再次迫來。
項少龍又气又喜,暗忖幸好疾風沒有經過此處,亦知道這是目下唯一的逃生机會,精神大振,跳了起來,往前狂奔而去,同時嘬唇發出尖銳呼喚疾風的哨聲。
風聲勁起。
項少龍飛身扑過絆馬索,翻滾而去。
勁箭在頭頂呼嘯而過。
他再彈起來時,疾風的蹄聲由遠而近。
后方一聲呼嘯,敵人再顧不得隱起身形,扇形般狂追而來。
項少龍在樹叢間左穿右插,把速度提至极限,引誘敵人發放弩箭。
要知為弩弓裝上弩箭,是既費力又耗時的事,很多時還要借助腳力,所以發放了一箭后,敵人若不想讓他溜走,就必須暫時放棄裝上弩箭,好全力追赶他。
少了弩箭的威脅,比的就是腳力了。
疾風此時出現在左前方百丈許外,全速奔來。
項少龍由于腿傷的關系,走得一拐拐的,愈來愈慢,幸好不出所料,弩箭攻勢停了下來,只余下敵人急驟的奔跑聲。
接著是惊呼倒地的叫響,當然是給絆馬索摔倒了。
項少龍趁机大叫道:“敵人中伏了!快動手!”
后方一陣混亂。
這時疾風奔至身前,項少龍扑上馬背,打橫沖出。
順勢回頭瞥了一眼,只見蒙面敵人翻倒了七、八個在地上,未倒下的仍有六、七人,其中一人的身形非常眼熟,正擲出手中長劍,往疾風插來,手勁与准繩,均無懈可擊。
項少龍揮劍橫格,同時大笑道:“旦楚將軍不愧田相手下第一猛將!”
一夾疾風,像一片云般飛离險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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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糾纏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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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府內,滕翼親自為他包傷口,駭然道:“這箭只要歪上一寸,三弟莫想能逃回來。”
荊俊此時回來道:“查過了!旦楚仍沒有回來,那兩位刁蠻小姐早安全歸家了。”
項少龍皺眉苦思道:“我敢肯定今日有份与會的大臣里,必有人与田單暗通消息,否則他怎能把握到這么好的時机。”
一旁的陶方點頭道:“假若少龍遇害,人人都會以為是呂不韋下的手,那時秦國就有難了。”
荊俊插口道:“會不會真是呂不韋通過田單向三哥下毒手,事后大可推說是別人陷害他哩!”
滕翼道:“應該不會,對方擺明連嬴盈和鹿丹儿都不放過,只因她們走早了一步,才沒遇上旦楚和他的人吧!”
項少龍暗吁出一口涼气,剛才情況的凶險,乃平生僅遇,若非因兩女布下的絆馬索,再詐得敵人陣腳大亂,現在休想能安坐在此。
陶方道:“幸好箭上沒有淬毒,可見由于事起倉猝,旦楚等亦是准備不足,否則結果就完全兩樣了。”
頓了頓又道:“只要我們查出有那位大臣,离開議政廳后立即找田單,就知是誰与田單暗中勾結。一天找不出這人來,始終是心腹之患。”
項少龍道:“我看不會那么容易查出來吧!為了掩人耳目,他們會有一套秘密的聯絡手法,不愁被別人看破。”
滕翼接入道:“只憑他能猜到嬴盈和鹿丹儿會纏你到城外較量,就知此人不但深悉咸陽城的事,還須是与嬴盈等相當接近的人。若這立論正确,呂不韋蒙驁均該与此事無關。”
荊俊正想發表高見時,烏舒奔進來道:“牧場有信來了!”
項少龍大喜,取過竹筒,拔開蓋子,把一封帛書掏了出來,果然是那封冒充春申君寫給李園的偽信。
眾人看過,都歎為觀止。
陶方道:“少龍准備怎樣把這封偽信交到李園手上?”
項少龍微笑道:“備車,今趟要由你們扶我去見鹿公了。”
步下馬車時,項少龍才領教到滋味,當受傷的左腿踏到地上去時,傷口像裂了開來般痛入心脾。
烏言著和另一鐵衛荊別离,忙左右扶持著他,朝鹿公將軍府的主宅走去。
門衛都訝然看著他。
項少龍報以苦笑,登上門階,到廳內坐下,才令兩人到門外等候他。
俏婢儿來奉上香茗,瞪著好奇的大眼偷瞥著他,有點欲言又止的樣儿。
項少龍心中奇怪,想問她時,一團黃影,旋風般由內進處沖了出來,到了他几前坐了下來,得意洋洋地看著他,原來是聞風而至的鹿丹儿。
只見她小嘴一翹,神气地道:“想不到堂堂都騎大統領,只不過摔了一跤,就那么跌斷了狗腿子,真是笑死天下人,羞家极了。”
項少龍看著她嬌俏的模樣,苦笑道:“你們不是打定主意不理睬我這沒用的手下敗將嗎?為何丹儿小姐又這么有興致了?”
鹿丹儿微一愕然,接著大發嬌嗔道:“誰理睬你了,只是你摸上門來吧!還要說這种話?”
項少龍微笑道:“算我不對好了,丹儿小姐請勿動气。”
鹿丹儿气鼓鼓地瞪著他,向身旁掩嘴偷笑的美婢道:“看什么!給滾入去!”
嚇得那小俏婢慌忙溜掉。
此時气氛頗為微妙,兩人都不知說些什么話才好,這刁蠻美麗的少女更是進退兩難,項少龍心中一軟,為她解圍道:“后天就是田獵大典了,丹儿小姐作好了准備嗎?”
鹿丹儿愛理不理地道:“誰要你來管我的事。哼!你這人最不識舉,累得盈姐哭了,我絕不會放過你的。”
項少龍失聲道:“什么?”
鹿丹儿愈想愈气,怒道:“什么什么的?你當自己是什么東西?我們要來求你嗎?我恨不得一劍把你殺了。”
項少龍暗自心惊,眼前的鹿丹儿,乃咸陽琴清外絕對碰不得的美女,因為她正是儲妃人選之一。
愛的反面就是恨。
像嬴盈和鹿丹儿這种心高气傲的貴女,份外受不起別人的冷淡,尤其這人是她們看得上眼的人。
正不知說什么時,鹿公來了。
鹿丹儿低聲道:“項少龍!我們走著瞧吧!”一陣風般溜了。
鹿公在上首坐下時,搖頭歎道:“這小娃子很難侍候,我也拿她沒法儿。”
項少龍惟有以苦笑回報。
鹿公正容道:“你的腿是什么回事?不是給丹儿弄傷了吧。”
項少龍低聲把遇襲的事說了出來。
鹿公勃然大怒道:“田單真是好膽,到了這里仍敢行凶,真是欺我秦國無人耶?”
項少龍道:“這事很難追究,呂不韋亦會護著他。”由怀里掏出那封偽造的書信,交給鹿公過目。”
鹿公看后,點頭道:“這事包在我身上,我會在今晚把信送到李園手上,最近有位原本在春申君府作食客的人來投靠我,就由他作信使好了,保證李園不會起疑心。”
項少龍大喜道:“這就最好了!”
鹿公沉吟片晌后,有點難以啟齒地道:“小丹真令我心煩!”
項少龍訝道:“令孫小姐有什么問題呢?”
鹿公道:“你不知道了,這几天小丹除了你外,還找上管中邪,對他的劍法和人品气度贊不絕口,這小子又懂討女儿家的歡心,你說我應否心煩?”
項少龍听得心中一沉,皺眉道:“婚嫁之事,不是由你老人家作主嗎?”
鹿公搖頭道:“我大秦族自古以來,一直聚族而居,逐水草以為生計。男女自幼習武,更有挑婿的風俗,任由女子選取配得上自己的情郎,有了孩子才論婚嫁。自商鞅變法后,情況雖有改變,但很多習慣仍保留下來,所以若丹儿真的看上了管中邪,老夫也很難阻止。”
今次輪到項少龍大感頭痛。
這可說管中邪打進秦人圈子的最佳方法,若給他把鹿丹儿弄上了手,成了鹿公的孫女婿,不但使鹿丹儿當不成儲妃,亦使他的身分地位大是不同,對付起來困難多了。
這种男女間的事,外人根本無權過問。
管中邪無疑是很有魅力的人,就算自己亦沒有把握能在這方面胜得過他。
苦笑道:“鹿公不是有意把孫小姐嫁入王宮嗎?”
鹿公歎道:“這是徐先和騰胜的主意吧了!丹儿往時也有入宮陪儲君讀書,這兩天纏上了管中邪后,便失去了這興致。呂不韋這招真辣,使我再不敢向太后提出丹儿的婚事。”
鹿公雙目閃過殺机,沉聲道:“我派人警告了管中邪,若他真的敢碰丹儿,就算有呂不韋作他靠山,我也要找人把他生了,但問題是几乎每趟都是丹儿自己送上門去找他,教我無計可施。”
頓了頓忽道:“少龍和他交過了手嗎?”
項少龍搖頭表示尚未交手。
鹿公道:“此人劍術非常厲害,昨晚在送別龍陽君的宴會上,大展神威,連敗各國著名劍手,連田單的貼身衛劉中夏都敗在他手上,大大的露了一手。現在咸陽已有傳言,說他的劍法在你和王翦之上,嘿!好小子!”
項少龍動容道:“鹿公看過他出手,覺得怎樣?”
鹿公沉聲道:“他的劍法非常怪异,以緩制快,以拙克巧,比起你的劍法,可說各擅胜場,但我卻怕你在膂力上遜他一籌。”
項少龍開始感到管中邪對他的威脅,而這种形勢,极可能是那莫傲一手營造出來的,此人不除,确是大患。
假若嬴盈和鹿丹儿兩位咸陽城的天之驕女,都給他弄了上手,那他將能融入秦人的權力圈子里,對他項少龍更是不利。
只要呂不韋派他再打兩場胜仗,立下軍功,就更加不得了。
想深一層,如果自己拒絕了呂娘蓉的婚事,肯定呂不韋會把愛女嫁給管中邪,而此君將會成為呂不韋手下的第二號人物。
是否該把他干掉呢?那會是非常困難和危險的事,或者要和他來一趟公平的決戰,不過只是想起他比得上囂魏牟的神力,胜過連晉的劍法,項少龍便心中打鼓,難以堅持這“解決”的方法。
离開上將軍府后,他強烈地思念著妻儿和愛婢,不過礙于那拐行的左腳,怕她們擔心,才放棄了這沖動。
而他深心處,隱隱知道自己其實很想再見到琴清,縱使沒有肉体的接触,只要能看到她的音容笑貌,雅致的丰姿,已是最大的享受。
回到烏府后,項少龍向滕荊兩人告知了鹿公府之行的情況,提到了鹿丹儿和管中邪的事,歎道:“呂不韋這一招實令人難以招架,男女間的事誰都插手不得,最糟是秦女風气開放,又可自選嬌婿,連父母都管她不著。”
荊俊听得心痒痒地道:“鹿丹儿和嬴盈都是不可多得的美女,若全被管中邪弄上手,令人想起都心中不服气,唉!我說起來都是個堂堂副統領,為何她們不來尋我開心呢?”
滕翼沉聲道:“不要說這些無聊話了,在現時來說,我們根本沒有余暇去理這方面的事,亦不到我們理會,還有一天就是田獵大典,我們要擬好計划,好對付那莫傲,同時要應付呂不韋的陰謀。”
項少龍道:“小俊摸清楚了田獵場的環境嗎?”
荊俊興奮起來,取出一卷帛圖,攤在几上,陶方這時剛好返來,加入了他們的密議。
荊俊解釋道:“田獵場占地近百里,界于咸陽和梁山之間,一半是草原和縱橫交錯的河流,其他是山巒丘谷,營地設在田獵場最接近咸陽城的東端一處高地上,涇水由東而來,橫過北方,檢閱台就設在營地下方的大草原處,分早獵和晚獵,如要動手,當然是在有夜色掩護時最佳了。”
陶方擔心道:“少龍的腿傷,多少會有些影響。”
項少龍道:“這事是斗智而非斗力,而且坐在馬背上,腿傷應沒有太大影響。”
滕翼道:“田獵有田獵的規矩,首先是禁止使用弩弓,亦不准因爭逐獵物而進行私斗,人數方面也有限制。最受人注目是第三天的晚獵,由狩獵最丰的單位派出人選,到西狩山行獵較量,該處盛產虎豹等猛獸,誰能取回最多的獸耳,就是胜利者。”
所謂單位,指的是軍中的單位,例如禁衛軍、都騎軍、都衛軍便是三個獨立的單位,其他如上將軍府、左右丞相府,都是不同的單位,用意是提拔人材,就像一場比拚騎射的考試。
為了展示實力和激勵斗志,像田單這些外人亦會被邀參加,好比拚高低。
荊俊道:“布置陷阱并不困難,問題是如何把莫傲引到那里去,這家伙的坏心術最多,恐怕很難令他上當。”
項少龍道:“有些什么陷阱,可否說來听听?”
荊俊精神大振道:“其中一著手段,就是把一种取自蜂后的藥液沾點在莫傲身上,只要他經過蜂巢附近,保證可要了他的命。”
陶方皺眉道:“若他穿上甲胄,恐怕只手臉有被螫的可能,未必能致他于死地。”
滕翼道:“陶公有所不知了,在西狩山一處斜坡旁的叢林里,有十多巢劇毒的地蜂,只要叮上十來口,人就要昏迷,多几口的話,神仙怕都難打救,問題就是怎樣誆他到那里去,因為他只是文官,不會直接參与狩獵,這計划對付管中邪反容易一點。”
陶方色變道:“這么說,呂不韋對付少龍亦應不是太困難的了。”
項少龍苦笑道:“只要想想那毒計是由莫傲的腦袋里走出來,便知非是易与,看來我可暫且拖著呂娘蓉的婚事,待殺了莫傲后,才与他計較,始是聰明的做法。”
滕翼歎道:“三弟肯這樣做嗎?”
項少龍雙目神光一閃道:“兵不厭詐,否則就要吃大虧,或者佯作答應后我們再利用管中邪,破坏呂不韋這如意算盤,此事隨机應變好了。”
陶方省起一事道:“我差點忘了,圖先著你明天黃昏時分去會他,應有新的消息。”
滕翼長身而起道:“夜了!少龍早點休息吧!若仍走得一拐一拐的,怎樣去与圖先會面。”
項少龍在兩人扶持下,朝寢室走去。
心中一片茫然。
由与呂不韋斗爭到現在,雖然不斷落在下風,但從沒有像這刻般的心亂如麻,無論是呂娘蓉、鹿丹儿又或嬴盈,每個都令他大感頭痛,有力難施。
他清楚地感覺到,即管成功除去了莫傲,這個管中邪仍有可能使他一敗涂地。
這刻他只希望能摟著紀嫣然她們好好睡一覺,自己未來的命運實太難以逆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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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拒婚之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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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起床時,腿傷疼痛大減,傷口處還消了腫。
項少龍大贊滕翼的山草藥了得,滕翼警告道:“這兩天你絕不可作激烈的動作,否則傷口爆裂時,手尾就長了。”
項少龍心中一動道:“我想到最佳應付莫傲和管中邪陰謀的方法了,就是因傷退出狩獵,橫豎說起打獵,我比你們差遠了。”
滕翼笑道:“那會使很多人失望了。”
吃早點時,呂不韋忽然派人召他往見。
項少龍想起呂娘蓉的事,大感頭痛,無奈下只好匆匆赶往相府。
在府門處遇上前往南門都衛衙署的管中邪,后者全無异樣神態地向他執下屬之禮,笑道:“這几天很想找項大人喝酒聊天,只恨公私兩忙,抽不出時間來,今天出門遇貴人,相請不若偶遇,不如今晚由我請客,加上昌文君兄弟,大家歡敘一夜。”
由于兩人間那种微妙的關系,反使項少龍難以拒絕,無奈答應后,裝出抱歉的神態道:“因呂雄的事,累得管大人降官一級,我”
管中邪哈哈一笑,拉著他走到一旁低聲道:“項大人勿將此等小事放在心上,呂雄是自取其咎,怨不得任何人。小弟降職亦是難卸罪責。”
項少龍听得心中生寒,這人城府之深,确教人心中檁然。
定下了今晚見面的時間和地點后,項少龍才往書齋拜見呂不韋。
呂不韋正在吃早點,著項少龍坐下与他共進早膳后,肅容道:“听城衛的報告說,少龍昨天黃昏在城外遇襲,受了箭傷,這究竟是什么一回事,知否是誰人做的?”
項少龍道:“他們都蒙著了頭臉,不過假若我沒有猜錯,其中一人應是田單手下的猛將旦楚。”
呂不韋臉色微變,借吃糕點掩飾心中的震蕩。
項少龍明白他動容的原因,因為假設田單成功了,最大的嫌疑者將是他呂不韋本人,那等若田單在陷害呂不韋。
項少龍索性坦然道:“田單已識破了我董馬痴的身分,由于我有位好朋友落到他手上,他竟以此威脅我,幸好當時給我看穿那位朋友早給他害了,所以一時气憤下,當著他的臉說要殺他報仇,他自然要先發制人了。”
呂不韋沉吟不語,好一會才道:“他怎能把時間拿捏得這么天衣無縫,就像我為了呂雄這蠢材的事,心怀不忿,派人去找你算賬的模樣。幸好當時我是和你一道离開,在時間上赶不及遣人吊著你和那兩個刁蠻女,否則我也脫不了嫌疑。”
項少龍心中佩服,呂不韋無論气魄風度,均有使人為之懾服,甘心向他賣命的魅力,像眼前這番說話,便充滿推心置腹的坦誠味道。
項少龍道:“當日在邯鄲時,田單曾暗示在咸陽有与他勾結的人,還表示蠻有對付我的把握,那人當然不應是指呂相,該是昨天与會的其他六位大臣之一。”
呂不韋點頭道:“鹿公、徐先、王和蒙驁四人都應該沒有問題,余下的就只有蔡澤和王綰兩人,其中又以蔡澤嫌疑最大,說到底他仍是因我而掉了宰相之位,哼!竟然擺出一副依附于我的模樣,看我如何收拾他吧!”
項少龍吃了一惊道:“還是查清楚一點才決定吧!”
呂不韋冷笑道:“這事我自有分寸,是了!娘蓉的事你決定好了嗎?”
項少龍想起“無毒不丈夫”這句話,把心一橫道:“呂相如此看得起我項少龍,我怎敢不識舉,此事”
就在此時,窗外傳來一聲嬌叱道:“且慢!”
兩人同時嚇了一跳時,愛穿紅衣的呂娘蓉像一團烈焰般推門而入,先對呂不韋道:“爹不要怪守衛有疏職守,是我不准他們張聲的。”
項少龍忙站起來行禮。
呂不韋皺眉道:“爹和項統領有密事商量,蓉儿怎可在外面偷听?”
呂娘蓉在兩人之前亭亭玉立,嬌憨地道:“只要是有關娘蓉的終生,娘蓉就有權來听,入鄉隨俗,秦人既有挑婿的風俗,娘蓉身為堂堂右相國之女,自應享有這權利,娘蓉有逾禮嗎?”
呂不韋和項少龍臉臉相覷,都不知應如何應付這另一個刁蠻女。
呂娘蓉眼神移到項少龍臉上,露出不屑的神情,傲然道:“若想娶我呂娘蓉為妻,首先要在各方面都胜得過我,才可成為我呂娘蓉的選婿對象之一。”
呂不韋不悅道:“蓉儿!”
呂娘蓉跺足嗔道:“爹!你究竟是否疼錫女儿?”
呂不韋向項少龍攤攤手,表示了無奈之意,柔聲道:“少龍人品劍術,均無可挑剔,還說爹不疼愛你嗎?”
項少龍卻是心中暗笑,剛才他并非要答應婚事,只是希望以詐語把事情拖到田獵后才說,亦好使呂不韋不疑心是他殺死莫傲,豈知這位曾被他拒婚的三小姐竟躲在窗外偷听,現在到來一鬧,反是正中他下怀。
呂娘蓉蓮步輕搖,婀娜多姿地來到項少龍身前,仰起美麗的俏臉打量他道:“我并沒有說一點都不喜歡他呀!只是有人更合女儿心意,除非他能證明給我看他才是更好的,否則休想女儿會挑他為婿。”
她對著項少龍,卻是只与她爹說話,只是這態度,就知她在有冤報冤,向項少龍討回曾被拒婚的屈辱。
她雖是明媚動人,但由于与呂不韋的深仇,項少龍對她并沒有愛的感覺,微微一笑道:“三小姐心中的理想人選是誰呢?”
呂娘蓉小嘴微翹,惱恨地白他一眼道:“我的事那到你來管,先讓我看看你在田獵的表現吧!”
項少龍向呂不韋苦笑道:“那恐怕要教小姐失望了。”
呂不韋皺眉道:“蓉儿不要胡鬧,少龍受人暗算,傷了大腿,明天”
呂娘蓉不屑地道:“連自己都保護不了,有什么資格作女儿的丈夫,爹!以后都不可再提這頭婚事了,女儿宁死都不會答應。”
嬌哼一聲,旋風般去了。
項少龍心中大喜,表面當然裝出失望的神態。
呂不韋著他坐下后歎道:“這女儿是寵坏了,少龍不須放在心上,過几天我再和她說說看。”
項少龍忙道:“一切听呂相吩咐!”心中卻在想要設法使管中邪知道此事,他會有方法使呂娘蓉不對他“變心”,例如把生米煮成熟飯那類手段,那自己就可化解了呂不韋這一招了。
呂不韋沉吟片晌后,低聲道:“少龍是否真要殺死田單?”
項少龍苦笑道:“想得要命,只是相當困難,當時是气憤沖口而出,事后才知太莽撞了。”
呂不韋點了點頭,苦思頃刻,待要說話時,下人來報,李園有急事求見。
呂不韋大感愕然,長身而起道:“此事容我再想想,然后找你商議,我要先去看看李園有什么事?”
項少龍忍住心中喜意,站了起來。
李園終于中計了。
离開相府,項少龍立即入宮謁見小盤,這大秦的小儲君在寢宮的大廳接見他。
侍候他的宮女均年輕貌美,有兩三個年紀比小盤還要少,但眉目如畫,已見美人儿的坯形。
小盤和他分君臣坐好后,見他對她們留神,低笑道:“這都是各國精挑來送給我的美人儿,全都是未經人道的上等貨色,統領若有興趣,可挑几個回去侍候你。”
項少龍想起當日自己制止他非禮妮夫人的侍女,不禁感触叢生,搖頭道:“儲君誤會了,我只是怕你沉迷女色,傷了身体。”
小盤肯定地道:“統領放心好了。”伸手揮退眾宮娥,才凄然道:“自母親受辱慘死后,我曾立誓把心神全放在复仇之上,再不會把精神荒廢在女人身上了。”
項少龍暗忖這或者是小盤能成為一統天下的霸主原因之一,環顧其他六國君主王太子,誰不于酒色逸樂,只有小盤因母親妮夫人之死,立下复仇壯志,視身旁美女如無物。
點頭道:“女人有時亦可調劑身心,但最緊要有節制。”小盤道:“受教了,琴太傅亦常提醒我這方面的事。”
頓了頓道:“听昌文君說你受了箭傷,去探你時師傅卻早睡了覺,害得我擔心了一晚,究竟是什么一回事呢?”
項少龍把事情說出來后,小盤亦想到呂不韋指出的問題,動容道:“這事必有內奸,否則不會曉得那兩個女娃子會纏你出城比斗?”
項少龍道:“這事交由呂不韋去煩惱吧。是了!昨天你擺明不听你母后的話,事后她有沒有責怪你。”
小盤冷笑道:“她自搭上了毒后,就有點怕我,教訓是教訓了几句,還著我借田獵的机會,把管中邪升回原職,我已答應了,犯不著在這种小事上和她爭。”
提起管中邪,項少龍記起了鹿丹儿的事,說了出來。
小盤眼中閃過森寒的殺机,冷然道:“呂不韋真膽大包天,竟敢派人來和我爭女人,看他日后有什么好下場。”
項少龍暗忖:當然是給你迫死了。順口問道:“你歡喜那鹿丹儿嗎?”
小盤笑道:“那是估相當難服侍的丫頭,若論美麗,我身邊的女人比得上她的大有人在,只不過非是鹿公的孫女吧!哼!我不歡喜任人安排我的婚姻,話事的人該是我這儲君才對。”
項少龍皺眉道:“我看太后是不會由你自己拿主意的。”
小盤得意地道:“我早有應付之策。”
項少龍待要追問,李斯捧著大卷宗公文來了。
行禮后,李斯將文件恭敬地放到几上,道:“儲君在上,微君幸不辱命,赶了兩晚夜,終弄好了外史的職權,請儲君過目。”
項少龍才省起這外史是自己根据包公想出來給內史騰胜的新職位,想不到牽涉到這么繁重的文書工作。
小盤欣賞地望著李斯道:“那個燕國美女是否仍是完璧?”
李斯偷看了項少龍一眼,尷尬地道:“微臣這兩天連看她一眼的時間都找不到。”
項少龍听得一頭霧水時,小盤欣然道:“大前天呂不韋送了個燕女來給寡人,寡人遂轉贈李卿家,那知李卿家為了公事,竟可視美色如無物,寡人非常欣賞。”
李斯忙下跪謝小盤的贊語,感動之情,逸于言表。
至此項少龍才明白有明君才有明臣的道理,換了別人,怎會從這种地方看出李斯的好處。
坐定后,小盤伸手按著几上的卷宗道:“這就是寡人和太后的交易了,我送她的奸夫一個大官,又附贈大屋,她自然要在寡人的婚事上作出讓步。那個楚國小公主,寡人可收之為妃嬪,至于誰作儲妃,則要待寡人正式加冕再作決定。”
項少龍心叫厲害,秦始皇加上李斯所產生的化學作用,确是擋者披靡,至少歷史已證明了這是“天下無敵”的組合。
李斯關心地道:“听說項大人受了箭傷哩!現在見到你才安心點。”
小盤插入道:“項卿不若由御醫檢視傷口好嗎?”
項少龍婉言拒絕了,正要說話時,昌文君來報,呂不韋偕李園求見。
三人心知肚明是什么一回事,項少龍遂与昌文君一道离開,李斯則留下陪小盤見客。
溜出后殿門,來到御園里,昌文君把項少龍拉到一角,不安道:“都是我妹子不好,扯了你到城外,累少龍遭人暗算了。”
項少龍笑道:“怎可錯怪令妹,這种事誰都想不到呀!”
昌文君道:“我本想找你去逛青樓,才知你受傷后提早就寢。今晚由我請客,管大人說你已答應了。哼!若讓我找出是誰做的,保證他人頭落地。”
項少龍道:“不要說得這么口響,敢對付我的人不會是善男信女,嘿!你的好妹子怎樣了?”
昌文君歎道:“昨天由城外回來后,就關上門大發脾气,又不肯吃飯,你也知我們兄弟倆公務繁忙,爹娘又早死,我們那來這么多時間去哄她。”
接著有點難以啟齒道:“究竟發生了什么事?”
項少龍苦笑道:“我只是承認被打敗了,請她們高貴手再不要理會我,令妹便大發嬌嗔,扯著鹿丹儿走了。”
昌平君喜上眉梢道:“看來她真的喜歡上了你,嘿!你對她有意思嗎?”
項少龍歎道:“自倩公主慘遭不幸后,我已心如死水,只希望能專心為儲君辦事,再不愿有感情上的風波。”
昌平君同情地道:“三年前我的一名小妾因病過世,我也有你這种心情,不過男人就是男人,很快就會复原過來,或者少龍需要多點的時間,只要你不是對她全無意思就成了。不過我最明白嬴盈的性格,報复心重,她定會弄些事出來,使你難過,唉!我也不知該怎么說了。”
今趟輪到項少龍來安慰他。
昌平君把項少龍送至宮門,兩人才分手。
項少龍返回衙署,滕荊兩人均到了西郊去,聯同昌文君布置明天田獵大典的事宜。
他處理了一些文書工作后,有人來報,周良夫婦求見。
項少龍還以為他們今早已被送离咸陽,至此才知他們仍留在衙署里,忙著人把他們請進來。
坐定后,項少龍訝道:“賢夫婦為何仍留此不去呢?”
周良不好意思地道:“小人和內人商量過了,希望能追隨項爺辦事,我家三代都是以造船為業,不知項爺有否用得著小人的地方?”
項少龍凝神打量了兩人,見他們气質高雅,不似普通百姓,禁不住問道:“賢夫婦因何來到咸陽呢?”
周良道:“實不相瞞,我們原是宋國的貴族,國亡后流离失所,她”看了乃妻一眼后,赧然道:“她并非小人妻子,而是小人的親妹,為了旅途方便,才報稱夫婦。今次到咸陽來是碰碰運气,希望可以弄個戶籍,干點事情,安居下來。”
項少龍為之愕然。
周良的妹子垂首道:“小女子周薇,愿隨項爺為奴為婢,只希望大哥有出頭的日子。”
項少龍細審她的如花玉容,雖是不施脂粉、荊釵布裙,仍不掩她清秀雅逸的气質,難怪呂邦不肯放過她,心中怜意大起,點頭道:“賢兄妹既有此意思,項某人自會一力成全,噢!快起來!折煞我了。”
兩人早拜跪地上,叩頭謝恩。
項少龍這二十一世紀的人最不慣這一套,忙把他們扶了起來。
深談了一會后,手下來報,太子丹來了,項少龍著人把周良兄妹送返烏府,由陶方安置他們后,才到大堂見太子丹。
与太子丹同來的還有大夫冷亭、大將徐夷則和那風度翩翩的軍師尤之。
命親衛退下后,項少龍微笑道:“太子是否接到消息了?”
太子丹佩服地道:“項統領果有惊人本領,李園真個要立即赶返楚國,不知統領使了什么奇謀妙計呢?”
項少龍避而不答道:“些微小事,何足挂齒,只不知太子是否決定与項某共進退呢?”
太子丹識趣地沒有尋根究底,把手遞至他身前。
項少龍伸手和他緊握了好一會,兩人才齊聲暢笑,兩對眼神緊鎖在一起,一切盡在不言之中。
對太子丹來說,眼前最大的威脅,并非秦國,而是田單這充滿亡燕野心的強。
放開手后,太子丹道:“此事我不宜出面,若我把徐夷亂的五千軍馬,交与統領全權調度,未知統領是否覺得足夠呢?”
尤之接入道:“鄙人會追隨統領,以免出現調度不靈的情況。”
項少龍喜出望外,想不到太子丹這么爽脆和信任自己,欣然道:“若是如此,田單休想能保著項上人頭。”
又商量了行事的細節后,太子丹等才告辭离去。
項少龍心情大佳,忽然強烈地思念著嬌妻愛儿和田氏姊妹,遂离開衙署,往琴府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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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東郡民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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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到琴府,寡婦清在大廳接待他,道:“嫣然妹她們到了城外試馬,准備明天田獵時一顯身手,我有點不舒服,所以沒有陪她們去。”
項少龍關心地道:“琴太傅沒有事吧?”表面看來,她只是有點倦容。
琴清垂首輕搖道:“沒有什么!只是昨夜睡不好吧!”
起頭來,清澈若神的美目深深注視著他道:“我有點擔心,昨天黃昏時我由王宮返來,遇上到咸陽來參加田獵的高陽君,打了個招呼,他表現得很神气,真怕他會弄出事來。”
高陵君就是因華陽夫人看上了庄襄王,致王位被奪的子了。項少龍吃了一惊,知道由于自己忙于對付田單,把這個人忽略了。龍陽君曾說高陵君与趙使龐暖有密謀,當時并不太放在心上,究其原因,皆因沒有把龐暖當是個人物,現在給琴清提醒,不由擔心起來。
琴清道:“或者是琴清多疑吧!有你保護儲君,我還有什么不放心哩!”
項少龍暗忖:若要公然起兵叛變,怎也過不了自己這一關,最怕是陰謀詭計,防不胜防吧!唔!這事應該通知呂不韋,分分他的心神,對自己亦是有利無害。他應比自己更緊張小盤的安危。
琴清見他沉吟不語,幽幽一歎道:“昨天陪太后共,那討厭的毒整天在身旁團團轉,惡形惡狀,真不明白太后怎會視他如珠如寶。”
項少龍苦笑道:“他是名副其實的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可惜沒有多少人能像琴太傅般,可看穿其中的敗絮。”
琴清嬌軀微顫,秀眸亮了起來,訝然道:“難怪嫣然妹說和你交談,永遠都有新鮮和發人深省的話儿,永遠都不會听得厭倦哩!”
項少龍心中一熱,忍不住道:“琴太傅是否有同感呢?”
琴清俏臉一紅,赧然白了他一眼后,垂下螓首,微微點頭。那成熟美女的情態,動人至极。
項少龍的心神被她完全吸引,但又有點后悔,一時間無以為繼,不知說什么話才好。
頃刻的靜默,卻像世紀般的漫長。
琴清低聲道:“項統領吃過了飯嗎?”
項少龍沖口而出道:“吃過了!”
琴清“噗哧”嬌笑,橫了他風情万种的一眼道:“終給我抓著統領說的謊話了,現在才是巳時,那有這么早開午飯的?不想陪琴清共膳,找個什么公務繁忙的借口,便不用給琴清當場揭破了。”
項少龍大感尷尬,期期艾艾,一張老臉火燒般紅了起來。
琴清出奇地沒有絲毫不悅,盈盈而起道:“我沒時間理你了,現在琴清要把膳食送往城外給你的眾嬌妻們,項統領當然沒有空一道去吧!至少要抽空去吃飯啊!”
項少龍愈來愈領教到她厲害起來時咄咄逼人的滋味,囁嚅道:“确是有些事嘿!琴太傅請見諒則個。”
琴清綻出個含蓄但大有深意的笑容后,看得大開眼界的項少龍失魂落魄時,又回复了一貫清冷的神情,淡淡道:“項統領請!”竟是對他下逐客令。
項少龍隨著她手勢的指示,往大門走去,琴清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后,默不作聲。
項少龍涌起惡作劇的念頭,倏地停了下來,琴清那想到這一向謹守禮數的人有此一著,嬌呼一聲,整個嬌軀撞在他背上。
那感覺要怎樣動人就那么動人。
項少龍在這剎那回复了初到貴境時的情怀,瀟洒地回身探手挽著她不盈一捻的小蠻腰,湊到她耳旁低聲道:“琴太傅!小心走路了。”
琴清也不知多久沒有給男人的手探到身上來,渾体發軟,玉頰霞燒,像受惊的小鳥般抖顫著,兩手便來推他。
項少龍不敢太過分,乘机放開了她,一揖到地說:“請恕項少龍無禮,琴太傅不用送客了。”
在琴清一臉嬌嗔,又惱又恨的表情相送下,項少龍心怀大暢的离開了。
在這一刻,他恢复了浪子的心情。
由于縛手縛腳的關系,這些日子來他給琴清、嬴盈、鹿丹儿諸女弄得左支右絀、暈頭轉向、反擊無力。
到現在才有出了一口气的感覺。
想起剛才摟著她纖柔腰肢的享受,一顆心登時躍動起來。
這或者就是情不自禁了。
忽然涌起的沖動,最是難以控制啊。
項少龍來到相府,接見他的是圖先,后者道:“平原郡發生民變,相國接到消息后,立即赶入王宮見太后和儲君。”
項少龍心中一檁,平原郡是由趙國搶回來的土地,在這時候發生了事情,极可能是龐暖一手策划的,其中有什么陰謀呢?
呂不韋的反應,當然是立即派出大軍,赶往維護自己一手建立出來的郡縣,否則說不定連毗的上党和三川兩郡,會有樣學樣,同時叛變,再有韓趙等國介入時,形勢可能一發不可收拾,那東方這三個戰略重鎮,就要化為烏有,白費心血了。
為了應付這种情況,呂不韋必須把可以調動的軍隊全部派往平原郡鎮壓民變,那時咸陽就只剩下禁衛、都騎、都衛三軍了。
在一般的情況下,只是三軍已有足夠力量把守咸陽城,但若在田獵之時,朱姬和小盤都到了無城可恃的西郊,就是另一回事了。
假設高陵君能布下一支万人以上的伏兵,又清楚兵力的分布和小盤的位置,進行突襲,并非沒有成功的机會。
愈想愈心寒,又不便与圖先說話,遂起身告辭。
圖先把他送出府門,低聲提醒了他到那間民房見面后,項少龍忙朝王宮赶去。
快到王宮時,一隊人馬迎面而至,其中最触目是嬴盈和鹿丹儿兩女,左右伴著管中邪。
項少龍雖對兩女沒有野心,但仍禁不住有點酸溜溜的感覺。
兩女若論美色,可說各有千秋,但嬴盈的長腿、纖幼的腰肢和丰挺的酥胸,卻使她更為出眾,誘人之极。
兩女見到項少龍,都裝出与管中邪親熱的神態,言笑甚歡,對項少龍當然是視若無睹。
管中邪自不能學她們的態度,隔遠領著十多名手下向他行禮致敬。
項少龍回禮后,管中邪勒馬停定,道:“平原郡出了事,儲君太后正和呂相等舉行緊急會議。”
兩女隨著管中邪停了下來,擺出愛理不理的气人少女神態,不屑地瞪著項少龍。
項少龍心中好笑,先向她們請安,才說:“管大人要到那里去?”
管中邪從容瀟洒地道:“兩位小姐要到西郊視察場地,下屬陪她們去打個轉,順道探訪昌文君他們,天气這么暖,出城走走亦是樂事。”`
項少龍哈哈笑道:“有美相伴,自然是樂事了!”不待兩女有所反應,策騎去了。
唉!若非与呂不韋如此關系,管中邪應是個值得結交的朋友,那時他只會為朋友有美垂青而高興。但現在卻感到棋差一著,給管中邪占了上風,而他則是束手無策。
抵達王宮時,會議仍在議政廳內進行著。
昌平君把項少龍拉到一角道:“你見到嬴盈嗎?”
項少龍點了點頭。
昌平君道:“是否和管大人在一起。”
項少龍再點頭,道:“听說是要到西郊視察田獵場的地勢。”
昌平君歎了一口气道:“今早我給左相國徐大將軍找了去訓話,要我管教妹子,不要和呂不韋的人這么親近,今趟我是左右做人難,項大人能否救救我?”
項少龍當然明白這小子的意思,苦笑道:“你該知管中邪是個對女人很有辦法的人,本身條件又好,無論体魄外貌劍術談吐,均無可挑剔,明刀明槍我亦未必胜得過他,何況現在貴妹子視我如大仇人,這事還是听天由命罷。”
昌平君愕然道:“怎能听天由命,我們這一輩的年輕將領,最佩服就是徐先的眼光,他看的事絕錯不了,若嬴盈嫁了給管中邪,將來受到株連怎辦才好。呂不韋現在的地位還及不上以前的商鞅君,他不是也要給人在鬧市中分了尸嗎?外人在我大秦沒多少個能有好收場的,官愈大,死得愈慘。”
項少龍倒沒從這角度去想這個問題,一時間啞口無言。
兩兄弟之中,以昌平君較為穩重多智。昌文君則胸無城府,比較愛鬧事。
昌平君歎道:“現在你該明白我擔心什么了,問題是与管中邪總算是談得來的朋友,難道去執著他胸口,警告他不可碰嬴盈,但又交待不出理由嗎。”
項少龍為之啞然失笑,昌平君說得不錯,難道告訴管中邪,說因怕他將來和呂不韋死在一塊儿,所以不想妹子和他好?
昌平君怨道:“枉你還可以笑出來,都不知我是多么煩惱。”
項少龍歉然道:“只是听你說得有趣吧了!說到婚嫁,總要你們兩位兄長點頭才能成事,管中邪膽子還沒有那么大吧。”
昌平君忿然道:“像你說得那么簡單就好了,假若呂不韋為管中邪來說親,甚或出動到太后,我們這兩個小卒儿可以說不嗎?”
項少龍一想也是道理,無奈道:“你說了這么多話,都是想我去追求令妹吧了!何不試試先行巧妙及婉轉點地警告管中邪,鹿公已這么做了。”
昌平君苦笑道:“鹿公可倚老賣老,不講道理,四十年后我或者可學他那一套,現在卻是十万個行不通。嘿!難道你對我妹子一點意思都沒有嗎?在咸陽,寡婦清外就輪到她了,當然,還有我們尚未得一見的紀才女。”
項少龍失笑道:“你倒懂得算賬。”
昌平君伸手拿著他手臂道:“不要顧左右而言之了,怎么樣?”又看著他手臂道:“少龍你長得非常粗壯。”
項少龍心中實在喜歡昌平君這朋友,無奈道:“我試試看吧!但卻不敢包保會成功。”
昌平君大喜,此時會議結束,呂不韋和蒙驁、王神色凝重地步下殿門,邊行邊說著話。
呂不韋見到項少龍,伸手召他過去。
項少龍走到一半時,呂不韋已与蒙王兩人分手,迎過來扯著他往御園走去,低聲道:“少龍該知發生了什么事,現經商議后,決定由蒙驁率兵到平原郡,平定民變。王則另領大軍,陳兵東疆,一方面向其他三川、上党兩郡的人示威,亦可警告三晉的人不可妄動。”
頓了頓再道:“這事來得真巧,倉猝間駐在咸陽的大軍都給抽空了,又碰上田獵大典,少龍你有什么想法?”
項少龍淡淡道:“高陵君想謀反了!”
呂不韋劇震道:“什么?”
項少龍重复了一次。
呂不韋回過神來,沉吟頃刻后,來到御園內一條小橋的石欄坐了下來,示意他坐在對面后,皺眉道:“高陵君憑什么策反了平原郡的亂民呢?”
項少龍坐在另一邊的石欄處,別過頭去看下面人工小河涓涓流過的水,隱見游魚,平靜地道:“高陵君當然沒有這本領,但若勾結了趙將龐暖,便可做到他能力以外的事。”
呂不韋一拍大腿道:“難怪龐暖葬禮后急急腳的溜了,原來竟有此一著。”
接著雙目閃過森寒的殺机,一字一字緩緩道:“高陵君!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再轉向項少龍道:“他若要動手,必趁田獵這大好良机,這事就交給少龍去處置,若我猜得不錯,高陵君的人將會趁今明兩天四周兵馬調動的混亂形勢,潛到咸陽附近來,高陵君身邊的人亦不可不防,但那可交給中邪去應付。”
項少龍心中暗笑,想不到高陵君竟無意中幫了自己一個大忙,呂不韋怎么蠢也不會在這微妙的形勢下對付自己,這當然亦因他似是答應了呂娘蓉的親事有關系。
呂不韋站了起來道:“我要見太后和儲君,少龍要不時向我報告,使我清楚情況的發展。”
項少龍扮出恭敬的樣子,直至他离開后,才策馬出城,往西郊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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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識破陰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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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少龍偕十八鐵衛抵達西門處時,剛好遇上紀嫣然等回城的車隊。
馬車在寬敞的西門大道一旁停下,項少龍跳下馬來,先到烏廷芳、趙致、田氏姊妹和項寶儿所乘坐的馬車前問好。
烏廷芳等都是俏臉紅扑扑的,使項少龍感覺到她們因大量運動帶來的活力。
項寶儿見到項少龍,揮著小手喚爹。
趙致怨道:“你這几天很忙嗎?”
項少龍陪笑道:“田獵后我找几天來陪你們吧!”
烏廷芳嬌憨道:“致姐莫要管他,我們和清姐游山玩水,都不知多么寫意。”
項少龍伸手入窗擰了她和項寶儿兩張同樣嫩滑的臉蛋,又關心地与田氏姊妹說了几句話后,才往后面一輛馬車走去。
帘子掀了起來,露出紀嫣然和琴清的絕世容姿,后者俏臉微紅,狠狠的盯著他,似嗔還喜。
項少龍看得心跳加速。
紀嫣然露出一個千嬌百媚的甜蜜笑容,柔聲道:“項郎到西郊去嗎?”
項少龍點頭應是,順口向琴清道:“平原郡發生民變,平亂大軍將于明天出發,此事极可能与高陵君有關,現在呂不韋已知此事,還著我全權處理,琴太傅可以放心了。”
琴清抵敵不住他的目光,垂下俏臉,情況非常微妙,充滿了男女間的吸引張力。
紀嫣然嬌軀微顫,低聲道:“呂不韋這几天是否不斷對你示好哩!”
項少龍想起他重提婚事,點了點頭。
紀嫣然湊到他耳旁以僅可耳聞的聲音道:“他真的要殺你哩!所以才作出种种姿態,使人不會怀疑到他身上,你若不信,可向太后和政儲君試探,當會發覺呂不韋清楚地給了他們這种錯覺,唉!夫君你太易相信別人了。”
項少龍心中一檁,但仍是有點不太相信,茫然點了點頭。
紀嫣然伸手重重在他手臂了一把,嗔道:“想想吧!以呂不韋的精明,怎會不密切監視高陵君,何須你去提醒他?高陵君如若造反,最高興的人就是他哩!”
這几句話琴清亦听到了,露出注意關怀的神色。
項少龍虎軀一震,終于醒覺過來,施禮道:“多謝賢妻指點,項少龍受教了。”
紀嫣然望往琴清,后者正怔望著項少龍,被紀嫣然似能透視人心的清澈眼神射過來,作賊心處的再次粉臉低垂。
紀嫣然嗔怪地白了項少龍一眼,深情地道:“小心了!”
待車隊遠去后,項少龍才收拾情怀,往西郊赶去,心情与剛才已是完全不同的兩回事了。
出城后,項少龍策著疾風,領著十八鐵衛,沿著官道往田獵場馳去。
運送物資到獵場的車隊絡繹不絕,非常熱鬧。
道旁是原始林區,數百年樹齡的老松、樺樹直指天空。
离城三里許處,地勢開始起伏不平,每登上丘巒,可見到涇水在東南方流過,隱見伐下的木材順水漂往下游處的田獵場,以供搭建臨時營地之用。
際此春夏之交,長風陣陣,拂過草原山野,令項少龍頓覺神清气爽,听著樹葉對風聲的應和,心頭一片澄明。
涇河兩岸沃野千里,小河清溪,縱橫交錯。
森森莽莽、草原遼闊,珍禽异獸,出沒其中。
穿過了一個兩邊斜坡滿布云杉的谷地后,眼前豁然開朗,涇水在前方奔流而過,林木蔥蔥郁郁,松樹的尖頂像無數直指天空的劍刃。在如茵的綠草坪上,搭起了大大小小的營帳,井然有序,以千計的都騎和禁衛軍,正在河旁忙著,兩道木橋,橫跨涇水。
項少龍在一處小丘上停了下來,縱目四顧。
草浪隨風起伏,疏密有致的樹林東一遍西一塊,不時冒起丘巒,一群群的鹿、馬、翎羊等野生動物,聚在岸旁處,不時發出鳴叫,一點不知道明天將會成為被追逐的獵物。
太陽移向西處,山巒層疊高起,那就是盛產猛獸的西狩山了。
項少龍暗忖若要在這种地方隱藏一支軍隊,由于有丘谷樹木的掩護,該是輕而易舉的一回事。
他以專家的眼光,默默審視了地勢后,心中有點把握時,才馳下山坡,往近河高地的主營方向奔去。
犬吠馬嘶之聲,在空中蕩漾著。
繡著“秦”字的大纛,正隨風飄揚,与天上的浮云爭妍斗胜。
工作中的人員,見到他這位統領大人,均肅然致敬。
与眾鐵衛旋風般馳過一座座旗幟分明,屬各有身分地位的重將大臣的營房,才來到高起于正中處的主營。
昌文君正監督手下在四周斜坡頂設立高達兩丈的木柵,加強對主營的保護。
在這平頂的小丘上,設了十多個營帳,除小盤和朱姬外,其他都是供王族的人之用。
項少龍跳下馬來,道:“為何現在才加上高木柵?時間不是緊迫了點嗎?”
昌文君道:“是呂相的意思,今早接到平原郡民變的消息后,他便下令我督建木柵,限我明早前完成。”
項少龍暗叫好險,紀嫣然說得不錯,呂不韋對高陵君的陰謀早智珠在握,還裝模作樣來騙他,好教他失了防備之心,以為呂不韋仍倚重著他。
昌文君指著近河處的一堆人道:“兩位副統領正在那里与獵犬戲耍為樂,我的刁蠻妹子也在該處,穿白色捆綠邊武士衣的就是她了,黃紫間色的是鹿丹儿。”
接著低聲道:“大哥和少龍說了嗎?”
項少龍微一點頭,道:“咸陽這么多年青俊彥,令妹沒一個看得上眼嗎?像安谷便是個比我更理想的人選。”
昌文君歎道:“谷确是個人材,与少龍各有千秋,問題是他們自幼就在一起玩耍,像兄妹多過像情侶,所以從沒涉及男女之事。”
頓了頓續道:“我們大秦和東方諸國很不相同,婚娶前男女歡好是很平常的事,贏盈亦和不少年青小子好過,但沒有一段關系是長的,到遇上你后才認真起來。”
項少龍哂道:“她對管中邪認真才對,你兩兄弟硬把我架了上場,做這种吃力不討好的事。”
昌文君陪笑道:“那只因我兩兄弟欣賞你吧了!嘿!我們都不知多么寶貝這妹子。其實老管也不錯,看他的身手多么矯捷,他只是錯跟了呂不韋吧。”
遠處傳來喝彩聲,管中邪戴起甲制的護臂,閃動如神地与其中一頭獵犬戲耍著。
項少龍召來疾風,道:“我去了!”
昌平君忙教人牽馬來,陪他往眾人圍聚處馳去。
在大隊親衛追隨下,兩人來到人堆外圍處下馬。
滕翼正聚精會神觀察著管中邪蹤躍的步法,見到項少龍,神色凝重地走了過來,与昌文君打了個招呼后,示意項少龍隨他遠遠走開去,來到河旁一堆亂石旁,道:“這家伙城府极深,在這种情況下仍可把真正的實力收藏起來,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項少龍回頭望去,點頭同意道:“他是我們所遇的劍手中最危險的人物,使人莫測高深,我從未見過他動气或有任何震惊的表情,只是這种沉著的修養,我已自問不及。”
滕翼微笑道:“但你的長處卻是不會輕敵,換了荊俊,便怎都不信有人可胜過他了。”
項少龍笑道:“是了!這小子到那里去了。”
滕翼道:“踩場去了,愈能把握田獵場的形勢,就愈有對付莫傲的把握,你的腿傷怎樣了?”
項少龍道:“好多了,但仍是不宜奔走,否則會爆裂流血。”
滕翼道:“今早我給你換藥時,見已消了腫,以你的体質,過兩天該好的了。”
項少龍欣然道:“現在我倒要多謝齊人這一箭,呂不韋要殺我,怕沒那么輕易了。”
滕翼愕然道:“三弟不是說呂不韋想与你修好嗎?”
項少龍歎了一口气,把紀嫣然的話說出來,順帶告訴他東郡民變和高陵君的事。
滕翼沉吟片刻后道:“高陵君的事交由我去辦,必要時就動用我們的精兵團,這個功勞絕不能讓管中邪搶去。”
說時兩人眼角瞥見管中邪、昌文君、鹿丹儿和嬴盈等朝他們走過來,滕翼向他打了個眼色,低聲道:“我去找小俊!”先一步脫身去了。
昌文君隔遠向他擠眉弄眼大聲道:“項大人,我們到箭場去試靶看,管大人有把鐵弓,听說少點力气都拉不開來。”
項少龍心中叫苦,昌文君當然是想制造机會,好讓他在兩女前一殺管中邪的威風,只是他卻有自知之明,他的箭術雖可列入高手之林,但實遜于王翦或滕翼,甚至及不上死鬼連晉。管中邪只要差不過連晉,則出丑的定會是自己。
管中邪瀟洒地舉手以示清白道:“我絕無爭胜之心,只是兩位小姐和嬴大人興致勃勃,亦想項兄給小將一開眼界吧了!”
項少龍心中暗罵,裝出抱歉的表情道:“怕要教管大人失望了,我腿上的傷口仍未复原,不宜用力,還是由管大人表演好了。”
管中邪愕然道:“請恕小將魯莽了,小將見大人行走如常,還以為沒有什么大礙哩!”
贏盈俏臉一寒道:“項大人不是砌詞推搪吧!”
鹿丹儿則低聲吐出“膽小鬼!”三個字,拉著嬴盈,不屑地掉頭而去,并向管中邪嬌聲道:“管大人!我們自己去玩耍吧!”
管中邪謙然施禮,隨兩女去了。
剩下項少龍和昌文君兩人對視苦笑。
項少龍想起圖先的約會,乘机告辭,返咸陽城去了。
在路上想起兩女不留情臉的冷嘲熱諷,并不覺得難受,只奇怪自己變了很多。
以前在二十一世紀混日子時,什么都是爭強斗胜,酒要喝最多,打架從不肯認第二。
但現在這好胜心已大大減弱,事事均從大局著想,不會計較一時的成敗得失。所以兩女雖對他態度惡劣,仍不覺得是什么一回事。
或者這就是成熟了吧!
回到咸陽,趁尚有點時間,先返烏府,向陶方問了周良兄妹的住處后,遂往看視兩人。
他們給陶方安置在東園供鐵衛住宿的一列房舍其中之一內,環境相當不錯。
項少龍舉步進入小廳時,秀美的周薇正在一角踏著紡布机在織布,周良則坐在一張小几旁把弄著一個似是手鐲的奇怪鐵器,見他進來,兄妹忙起立施禮。
不知是否出于同情心,項少龍特別關怀他們,先向周薇笑道:“周小姐是否為令兄織新衣哩!”
周薇俏臉倏地紅了起來,垂頭“嗯!”了一聲。
項少龍大感奇怪,卻不好意思追問她畏羞的原因,坐到几子的另一邊,著兩人坐下后,向周良問道:“周兄把弄的是什么寶貝。”
周良把那鐵器遞給他,道:“這是供獵鷹抓立的護腕,你看!”
捋起衣袖,把左腕送至他眼下,上面縱橫交錯著十多道疤痕。
項少龍大感有趣道:“原來周兄除造船外,還是養鷹的專家。只是既有護腕,為何仍會給鷹儿抓傷了呢?”
周良道:“護腕是訓練新鷹時用的,到最后練得鷹儿懂得用力輕重,才算高手,這些疤痕都是十五歲前給抓下來的,此后就再沒有失手了。”
項少龍道:“這么說,周兄是此中高手了。”
周良頹然道:“是以前的事了,現在我有點愧對鷹儿,在它們迫人的目光下,我再不敢作它們的主人。”
項少龍想了一會后道:“由今天起,周兄再不用為口奔馳,更不怕被人欺負,應繼續在這方面加以發展,說不定會對我有很大幫助。”
周良興奮起來,雙目發光道:“項爺吩咐,小人無不遵從,嘿!以后喚我作小良便成了,小人不敢擔當給項爺喚作周兄哩!”
項少龍正容道:“我從沒有把周兄視作外人,你不該叫我作項爺才對。敢問養鷹有什么秘訣呢!要多久才可培養出一只獵鷹來,它們可干些什么事?”
周良整個人立時神气起來,傲然道:“首要之事就是相鷹,只有挑得鷹中王者,能通人性,才不致事倍功半。接著就是耐性和苦心,養鷹必須由少養起,至少要一年的時間才成。嘿!使它打獵只是一般的小道,養鷹的最高境界,是培育出通靈的戰鷹,不但可在高空追敵人,偵察虛實,還可攻擊偷襲,成為厲害的武器。”
今趟輪到項少龍興奮起來,道:“那就事不宜遲,周兄明天立即去尋找這鷹王,我派几個人陪著你,使你行事上方便一點。”
周良欣然領命。
項少龍見時間差不多,道別离去,剛步出門口,周薇追上來道:“項大人!”
項少龍轉身微笑道:“周小姐有何指教?”
周薇垂著俏臉來至他身前,赧然道:“大哥有著落了,周薇做些什么事才好哩?”
項少龍柔聲道:“令兄是養鷹高手,小姐是第一流的織女,不是各司其職嗎?”
周薇的粉臉更紅了,幽幽道:“妾身希望能侍候大人,請大人恩准。”
只看她神態,就知不是侍候那么簡單,而是以身侍君,這也難怪她,自己确是她理想的對象,加上她又有感恩圖報的心意。
項少龍微微一笑道:“這太委屈你了,讓我想想吧,明天再和你說。”
周薇倔強地搖頭道:“除非項大人真的嫌棄我,怕妾身粗手粗腳,否則妾身決意終身為大人作牛作馬,侍候大人。”
給這樣秀色可餐的女孩子不顧一切地表示以身相許,要說不心動,實在是騙人的事,項少龍大感頭痛,暗忖暫時答應她吧!以后再看著辦好了。
輕歎一聲道:“真的折煞我項少龍了,暫時照你說話辦吧!不過”
話尚未說完,周薇已喜孜孜地截斷他道:“謝大人恩准!”
盈盈一福,轉身跑回屋內。
項少龍惟有苦笑著出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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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飛龍神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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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達會面的民居時,圖先早在恭候,兩人見面,自是歡喜,經過了這大段共歷憂患的日子,他們間建立起了真正的信任和過命的交情。若非有圖先不時揭呂不韋的底牌,項少龍恐怕已死于非命。
圖先笑道:“少龍你對付呂雄這一手确是漂亮,使呂不韋全無還手之余地,又大大失了臉子。回府后,這奸賊大發雷霆,把莫傲召去商量了整個時辰,不用說是要重新部署對付你的方法。”
項少龍道:“呂雄父子怎樣了?”
圖先道:“呂雄雖沒像儿子般皮開肉裂,卻被呂不韋當眾掌摑,臭罵一番,顏臉無存。現在給呂不韋派了去負責造大渠的工作,并負責助他搜刮民脂。最高興的人是管中邪,呂雄一向不服從他的調度,与他不和,呂雄去了,他的重要性也相應提高,只要再有點表現,呂娘蓉該屬他的了。”
項少龍心中一動道:“管中邪不過是求權求利,圖兄認為有沒有可能把他爭取過來呢?”
圖先正容道:“千万不要有這种想法,此人城府之深、野心之大,絕對比得上呂不韋,而且他清楚自己始終不是秦人,只有依附呂不韋,才可出人頭地。且由于連晉的事,他与你之間仇怨甚深,該沒有化解的可能,少龍還是不要在這方面白費心思了。”
項少龍點頭答應了。圖先乃老江湖,他的看法當然不會錯。
圖先道:“近日我密切注視莫傲的動靜,發現他使人造了一批水靠和能伸出水面換气的銅管子,我看是要來對付你的工具了。”
項少龍心中檁然,這一著确是他沒有想及的,在田獵場中,河湖密布,除了涇水設了木橋外,其他河道都要靠木筏或涉水而行,若有人由水底施以暗算,以莫傲制造的特別毒器,如毒針一類的事物,确是防不胜防。深吸了一口气道:“幸好我的腿受了箭傷,什么地方都不去就成了。”
圖先失笑道:“這确是沒有方法中的辦法,不過卻要小心,他要對付的人里,包括了滕兄和小俊在內,若他兩人遇上不測,對你的打擊將會非常巨大。”
頓了頓續道:“我雖然不知他們如何行事,但以莫傲的才智,應可制造出某种形勢,使他們有下手的机會,此事不可不防。”
項少龍暗抹了一把冷汗,他倒沒有想過滕荊兩人都會成為對方刺殺的目標,現在得圖先提醒,才知自己多么粗心大意。
圖先沉聲道:“莫傲這人最可怕的地方,就是躲在背后以無聲無息的暗箭傷人,又懂得保護自己,不貪虛名小利,真乃做大事的人。”
項少龍道:“這人難道沒有缺點嗎?”
圖先答道:“唯一的缺點就是好色吧!听說他見到寡婦清后,就有點神魂顛倒,不過這事呂不韋也無計可施,否則呂不韋自己早把寡婦清收入私房了。我尚未告訴你,呂不韋對少龍得到了紀才女,非常妒忌,不止一次說你配不上她。”
又道:“比起上來,管中邪的自制力便強多了,從不碰呂府的歌姬美婢,每天大部分時間都在練習騎射劍術,又廣閱兵書,日日如是,此人意志的堅定,教人吃惊。最厲害是從沒有人知道他渴望什么,心中有何想法。他或者是比莫傲更難應付的勁敵,若有机會就把他也干掉,如此你我才睡可安席。”項少龍听得心惊肉跳,比起上來,自己是好色和懶惰多了。
像管中邪這种天生冷酷無情的人,才是最可怕的對手。
莫傲至少還有個弱點,就是寡婦清。
這或者足以使他喪命。
圖先歎了一口气道:“呂不韋的勢力膨脹得又快又厲害,每日上門拍他馬屁的官員絡繹不絕,兼之又通過毒間接控制了太后,這樣下去,秦國終有一天會成為他呂家的天下。若非他防范甚嚴,我真想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一杯毒酒把他殺了。”
項少龍笑道:“毒這一著,未必會是好事哩!”
接著把捧毒以抗呂不韋的妙計說了出來。
圖先听得目定口呆,好一會才歎道:“少龍你可能比莫傲更懂耍手段哩!毒确是這种只顧自己,無情無義的人。”
項少龍心叫慚愧,問起呂娘蓉。
圖先道:“在呂府內,我唯一還有點好感的就是這妮子,呂不韋另外的三個儿子都沒有什么用,只懂花天酒地,其他兩個女儿又貌丑失寵,只有呂娘蓉最得呂不韋歡心,誰能娶得她,等若成了呂不韋的繼承人,若你能令她喜歡上你,將會教呂不韋非常頭痛。”
項少龍苦笑道:“縱是仇人之女,我亦不能玩弄她的感情,何況我根本爭不過管中邪,連我都覺得他很有吸引人的魅力。”
圖先道:“管中邪若想謀取一樣東西,無論是人是物,都有他一套的手段,最難得是他謙恭有禮,從不擺架子,不像莫傲般難以使人接近,故甚得人心,連呂娘蓉身邊的人都給他收買了,呂娘蓉更不用說,給他迷得神魂顛倒,你确是沒有机會。”
旋又皺眉苦思道:“但實情又似不全是這樣,自你拒婚后,三小姐反而對你因不服气而生出了興趣,她最愛劍術高明的人物,若你能在這方面壓倒管中邪,說不定她會移情別戀。”
項少龍歎道:“那可能比由他手上奪得呂娘蓉更困難,你知否他們間有了親密的關系嗎?”
圖先道:“管中邪絕不會干這种會令呂不韋不快的蠢事。”
看了看窗外漸暗的天色,道:“少龍這三天田獵之期,最緊要打醒精神做人,首要自保,莫要教呂不韋陰謀得逞,現在呂不韋前程最大的障礙就是你,千万別對他有任何僥幸之心。”
項少龍點頭受教后,兩人才分別离開。
項少龍走到街上時,剛是華燈初上的時刻,咸陽城的夜生活及不上邯鄲、大梁的熱鬧,但街上仍是行人熙攘,尤其是城中青樓酒館林立的那几條大街,行人比白天還要多。
約會的地點是咸陽城最大的醉風樓,是間私營的高級妓院,項少龍雖不清楚老板是何許人,但想必然是非常吃得開的人物了。
項少龍以前雖常到酒吧和娛樂場所混日子,但在這時代還是首次逛民營的青樓,不由泛起新鮮的感覺。
穿著普通的武士服,徜徉于古代的繁華大道里,既是自由寫意,又有种醉生夢死的不真實。
四年了。
小盤這秦始皇亦由一個只知玩樂的無知小孩,變成胸怀一統天下壯志的十七歲年輕儲君。
現時東方六國沒有人把他放在眼內,注意的只是呂不韋又或他項少龍,但再過十年,他們將發現是錯得多么厲害。
思索間,來到了醉風樓的高牆外,內里隱見馬車人影。
守門的大漢立時把他這紅人認了出來,打躬作揖地迎他入去。
尚未登上堂階,有把熟悉的聲音在后方叫嚷道:“項大人請留步!”
項少龍認得是韓闖的聲音,訝然轉身,只見韓闖剛下馬車,朝他大步走來,到了他身旁后,一把扯著他衣袖往門內走去,低聲道:“好個董馬痴,把我騙苦了。”
項少龍連否認的气力都沒有了,暗忖自己假扮董馬痴的事,現在可能天下皆知,苦笑道:“是誰告訴你的?”
韓闖待要說話,一名衣著華麗的中年漢子,在兩位風韻极佳,打扮冶艷的年輕美女陪伴下,迎了上來,施禮道:“項大人首次大駕光臨,還有韓侯賞光,小人伍孚榮幸之至。”
右邊的艷婦笑語如珠道:“賤妾歸燕,我們樓內的小姐听到項大人要來的消息,人人都特別裝扮,好得大人青睞哩!”
韓闖失聲道:“那我來就沒有人理會嗎?”
另一個艷姝顯然和韓闖混得相當稔熟,“哎唷!”一聲,先飛了兩人一個媚眼,呢聲道:“韓侯真懂呷醋,讓妾身來陪你好嗎?”
又橫了項少龍一眼道:“賤妾白蕾,項大人多多指教。”
韓闖乃花叢老手,怎肯放過口舌便宜,一拍項少龍道:“蕾娘在向項大人畫下道儿哩!否則何須要大人指教?”
兩女連忙恰到好處的大發嬌嗔。
伍孚大笑聲中,引著兩人穿過大廳,到內進處坐下,美婢忙奉上香茗,兩女則分別坐到兩人身旁來。
項少龍有點摸不著頭腦為何要坐在這里時,伍孚一拍手掌,笑道:“項大人初臨敝樓,小人特別預備了一點有趣的東西,小小禮物,不成敬意。”
項少龍心中好笑,暗忖貪污賄賂之事,古今如一,自己身為都騎大統領,等若咸陽城的治安防務首長,這些風月場所的大阿哥,自然要孝敬自己,好能在有起事來時得到特別照顧。
韓闖笑道:“伍老板真是知情識趣,項大人怎可錯失了你這么一個朋友。”
白蕾半邊身壓到韓闖背上,撒嬌地嗲聲道:“韓侯才是真的知情識趣,我們老板望塵莫及哩!”
另一邊的歸燕挨了小半邊身到項少龍怀里道:“項大人要多來坐坐,否則奴家和樓內的姑娘都不會放過你呢。”
溫柔鄉是英雄冢,項少龍深切地体會到這种滋味。
他這兩年來對妻妾以外的美女退避三舍,一方面固是因心感滿足,更主要是怕負那感情上的承擔和責任。
這些野花最吸引人的地方,就是即食的方式。大家擺明車馬,事后拍拍屁股即可走人,沒有任何手尾。确可作為生活的調劑。
只是項少龍初抵邯鄲時,給人扯了去官妓院,第一趟就遇上素女的慘劇,在他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傷痕,使他對青樓有种敬而遠之的下意識抗拒,更怕知道樓內姑娘們凄慘的身世。
不過這刻看來,私營的妓院与官妓院大不相同,充滿你情我愿,明買明賣的交易气氛。
記起當年落泊時的苦況,若非得陶方收留,無論是殺手或男妓,可能都要被迫去做。
歸燕湊到他耳邊道:“項大人為何總像心不在焉的樣子,讓我找美美來陪你吧!男人見到她,連魂魄都掉了。”
項少龍暗忖為何“美美”這名字如此耳熟,腦筋一轉,才記起了是毒的老相好單美美,就是她把烏廷威迷住了,累得他出賣了家族,慘被處死,心中一陣討厭,哂道:“有只美燕子陪我便夠了,何須什么美美丑丑呢?”
白蕾嬌笑道:“原來項大人也是風流人物,哄我們女儿家的手段,比得上韓侯哩!”
韓闖笑道:“項大人真正的厲害手段,你兩個美人儿嘗到時才真知要得哩!不用像現在般生硬的吹捧了。”
接著當然又是一陣笑罵。
伍孚奇道:“原來韓侯和項大人是這么熟絡的。”
項少龍和韓闖交換了個會心的微笑。
這時四個美婢,兩人一組,分別捧著一把長達丈半的長槍和一個高及五尺,上平下尖的鐵盾,走進內廳。
項少龍大感意外。
本以為他送的必是价值連城的珍玩,誰知卻是這副兵器。
伍孚站了起來,右手接過長槍,左手起護盾,吐气揚聲,演了几個功架,倒也似模似樣,虎虎生威,神气之极。
歸燕湊在項少龍耳旁道:“這是我們醉風樓鎮邪辟魔的寶物,是三年前一個客人送贈給我們的,老板知項大人要來,苦思良久,最后才想起這禮物。”
項少龍暗忖那有客人會送這种東西給青樓的,定是千金散盡后,只好以兵器作抵押了。在這時代里,寶刀一類的東西,可像黃金般使用,有錢亦未必可買到。
韓闖起身由伍孚手中接過槍盾,秤秤斤兩4,動容道:“這對家伙最少可值百金,想不到伍老板竟私藏寶物。”
項少龍暗贊伍孚,以兵器送贈自己,既不落于行賄的痕跡,又使自己難以拒絕,欣然站了起來,接過長槍一看,只見槍身筆挺,光澤照人,隱見螺旋紋樣,槍尖處鋒利之极,鋼質特佳,這么好的槍,還是首次得睹。
伍孚湊了過來,指著槍身道:“項大人請看這里,刻的是槍的定名。”
項少龍這才注意到近槍柄盡端處鑄著兩個古字,他當然看不懂。
幸好韓闖湊過頭來讀道:“飛龍!哈!真好意頭,項大人得此槍后,定可飛黃騰達。”
伍孚恭敬地道:“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歸燕倚著項少龍道:“項大人啊!讓奴家親手為你縫制一個槍袋好嗎?”
項少龍取起鐵盾,舉了兩記,試出盾質极薄,偏又堅硬非常,拿久了亦不會累,心中歡喜,向伍孚道謝了。
歸燕撒嬌道:“項大人仍未答奴家哩!”
伍孚笑道:“項大人又沒有拒絕,限你三天內制出槍囊,那時載著飛龍槍一并送到項大人府上去好了。”
歸燕緊挨了項少龍一下,神情歡喜。
伍孚歉然道:“誤了兩位大人不少時間,兩位君上和管大人正在后園雅座等候項大人,韓侯是否和項大人一道的。”
韓闖道:“我是約了太子丹來喝酒的,伍老板若不介意,我想和項大人說上兩句私話。”
又湊到白蕾耳旁道:“待會才輪到你。”伸手到她盛臀處重重拍了一記。
白蕾夸張地哎唷一聲。
歸燕則偎入了項少龍怀里,昵聲道:“待會記緊要奴家陪你哪!”橫了他一記媚眼,這才和伍孚、白蕾去了,還為兩人關上了門。
項少龍重新坐下時,仍有點暈浪的感覺,就算對方是虛情假意,但一個這么懂討男人歡心的美女曲意逢迎,沒有男人能不動心的。
韓闖低笑道:“伍孚這家伙真有手段,弄了這兩個醉風樓最有騷勁的娘子來向你灌迷湯,就算明知他在討好你,我們也要全盤受落。”
項少龍心有同感,想做清官确非易事,點頭道:“韓兄還未說為何知我是董馬痴哩!”
韓闖道:“有人見到你去見田單,若還猜不到你是誰,我也不用出來混了。听說你見完他后臉色很難看,田單則匆匆去了相府找呂不韋,是否出了事呢?”
項少龍對韓闖自不會像對龍陽君般信任,淡淡道:“只是言語上有點沖突吧!沒有什么的。”
韓闖誠懇地道:“若項兄要對付田單或李園,切勿漏了我的一分。”
項少龍道:“若有需要,定會找侯爺幫手。”
韓闖忽地狠聲道:“項兄認識毒嗎?”
項少龍記起毒因偷了他的小妾,才要逃到咸陽來,點頭表示認識。
韓闖咬牙切齒道:“這狗雜种忘恩負義、禽獸不如,我以上賓之禮待之,那知他不但和我最心愛的小妾夾帶私逃,還把我的小妾在途中勒死,免她成為累贅,這樣狼心狗肺的人,我恨不得將他碎尸万段,只是他終日躲在相府里,使我無從下手。”
項少龍知他仍未得悉毒搭上了朱姬的事,看來他在醉風樓出入,亦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是志在毒。歎道:“侯爺怕要死了這條心了,現在毒到了宮內辦事,甚得太后寵愛,你若動他半根毫毛,休想能安返韓國。”
韓闖劇震了一下,雙目紅了起來,射出悲憤神色,好一會后才頹然道:“兄弟明白了,明天我便返回韓國,項兄异日若有什么用得上兄弟的地方,只要能力所及,定不會教你失望。”
又低聲道:“在邯鄲時項兄已有大恩于我,到現在兄弟仍是心中感激。”
項少龍想不到他會有真情流露的時候,忍不住道:“韓兄放心吧!我敢以項上人頭擔保,不出七年,毒必死無葬身之地,韓兄的仇可包在我身上。”
韓闖不能相信地看了他一會后,點頭道:“若這話由別人口中說出來,我必會嗤之以鼻,但出自董馬痴之口,我卻是深信不疑。”
兩人站起來時,韓闖道:“晶姊現在雖搭上了龐暖,但她真正愛上的人,卻是死去了的董馬痴,此事我亦不打算向她揭破。”
項少龍心中一顫,腦海里冒出趙國當今太后韓晶的艷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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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蛇蝎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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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兩名美婢引路下,項少龍經過一條長廊,踏入一座院落里,前院的樂聲人聲,漸不可聞。
雖在燈火之下,仍可看到院落里种著很多花卉,還布置了各式各樣的盆景,幽雅宁靜,頗具心思。
院落中心有魚池和假石山,綠草如茵,虫鳴蟬唱,使人想不到這竟是妓院的處所,就像回到了家里。
那兩個領路的美婢,不時交頭接耳,低聲說話和嬌笑著,更頻頻回頭媚笑,极盡挑逗的能事。
項少龍自知頗有吸引女人的魅力,加上堂堂都騎統領的身分,這些出來賣笑的女子,自然都以能与他攀上關系為榮了。
自當上這人人艷羡的職位后,項少龍公私兩忙,接触平民百姓的工作,都讓手下去做了,今天才算親身体會“民情”,感受到都騎統領的社會地位和榮耀。
難怪這么多人想當官了。
像蒲布、劉巢這類依附著他的人,平時必然非常風光了。
轉過假石山,一座兩層的獨立院落出現眼前,進口處守著十多名都衛和禁衛,都是昌文君和管中邪等人的親隨,平時早見慣見熟。
他們雖只能站在門外,但卻毫不寂寞,正和一群俏婢在打情罵俏,好不熱鬧。見到項少龍單人匹馬來到,肅立致敬時,都忍不住泛起訝色。
項少龍在女婢報上他的來臨聲中,含笑步進燈火通明的大廳內。
寬敞的大廳內,置了左右各兩個席位,放滿酒菜。
管中邪、昌平君、昌文君三人各占一席,見他到來,欣然起立致禮,气氛融洽。
侍酒的美妓均跪地叩禮,充滿謙卑的態度。
管中邪笑道:“項大人遲來,雖是情有可原,卻仍雖先罰三杯酒,好使酒意上能大家看齊,否則喝下去定斗項大人不過。”
項少龍愈來愈發覺管中邪口才了得,言之有物,微笑道:“管大人的話像你的劍般令項某人感到難以抵擋,那敢不從命。”
坐好后,自有美人儿由管中邪那席走了過來,為他斟酒。
項少龍看著美酒注進酒杯里,晶瑩的液体,使他聯想到白蘭地,一時豪興大發,探手撫上側跪一旁為他斟酒的美妓香肩柔聲道:“這位小姐怎么稱呼?”
對面的昌平君哈哈笑道:“這真是咸陽城的奇聞,原來少龍竟是花叢里的高手。”
昌文君插口道:“少龍自是高手,否則怎能把紀才女收歸家有,大兄說的應是青樓的老手才對。”
那美妓向項少龍拋了個媚眼,含羞答答道:“奴家叫楊豫,項大人莫要忘記了。”
項少龍感到整個人輕松了起來。
這几天實在太緊張了,壓得他差點透不過气來。
現在他須要的是好好享受一下咸陽聲色俱備的夜生活,忘記了善柔,把自己麻醉在青樓醉生夢死,不知人間何世的气氛里。
舉酒一飲而盡。
一眾男女齊聲喝彩,為他打气。
坐在他下首的管中邪別過頭來道:“且慢,在喝第二杯酒前,請項大人先點菜。”
項少龍愕然看著几上的酒菜,奇道:“不是點好了嗎?”
眾人登時哄堂大笑。
昌文君捧著肚子苦忍著笑道:“點的是陪酒唱歌的美人儿,只限兩個,免至明天爬不下榻到田獵場去。”
管中邪接口道:“樓主已把最紅的几位姑娘留了下來暫不侍客,就是等項大人不致無美食可點。”
這話又惹起另一陣笑聲。
昌平君道:“我們身邊的人儿們少龍也可點來陪酒,見你是初到貴境,就讓你一著吧!”
他身旁的兩女立時笑罵不依,廳內一片吵鬧。
項少龍雙手正捧著楊豫斟給他的第二杯酒,啞然失笑道:“我沒有迫你讓給我呀!勉強的事就勿做,今晚我只點歸燕姑娘陪酒,因為頭更鐘響時,小弟便要回去了。”
旁邊的楊豫和三人旁邊的美妓,及跪在后方的俏婢們,一起嬌聲不依。
管中邪歎道:“項大人除非忍心仗劍殺人,否則今晚休想本樓的姑娘肯眼白白放你回家睡覺。”
楊豫為他斟著第三杯酒,放輕聲音道:“讓奴家今晚為項大人侍寢好嗎?”
項少龍把酒一飲而盡,苦笑道:“非不愿也,是不能也,小弟腿傷未愈,實在有心無力,請各位仁兄仁姐体諒。”
管中邪歉然道:“是我們腦筋不靈光,應全体受罰酒。”
項少龍心中暗罵,你這小子分明想借此測探我腿傷的輕重。表面當然不露痕,敬酒聲中,舉杯喝了。
楊豫低聲道:“大人莫忘了還要再來找奴家。”這才跪行著,垂頭倒退回管中邪的一席去,動作誘人之极。
昌文君道:“有一個菜式少龍不能不點,否則我兩兄弟和管大人都會失望,那就是咸陽城無人會未聞芳號的單美美姑娘了。”
項少龍知管中邪正注視他對這名字的反應,好用來判斷他是否知道單美美是媚惑烏廷威一事,故意不露出任何破綻,啞然失笑道:“那我是身在咸陽耳在別處了,為何我從未听過有這么一位美人儿呢?”
妒忌單美美的眾女登時為他喝彩鼓掌,情況混亂熱鬧。
管中邪咋舌道:“幸好單美美的耳朵不在這里,否則休想她肯來了,可能以后听到項大人的大名,她都要掩香耳以報复。人來!給項大人請歸燕小姐和單美美兩位美人來。今晚我是主人,自然該以最好的東西奉客。”
這几句話雖霸道了點,但卻使人听得舒服,無從拒絕。
俏婢領命去了。
管中邪大力拍了三下手掌,廳內立時靜了下來。
坐在門旁的几位女樂師雖上了點年紀,但人人風韻猶存,頗具姿色,難怪醉風樓被稱為咸陽青樓之冠。若非他們在此地有頭有臉,恐怕沒有資格坐在這里。
女樂師應命奏起悠揚的樂韻。
大廳左右兩邊側門敞開,一群歌舞妓載歌載舞地奔了出來,輕紗掩映著內里無限的春色,像一群蝴蝶般滿場飄飛,悅目誘人,极盡聲色之娛。
項少龍細察她們,年紀都在十八、九歲間,容貌姣好,質素极佳。
在這戰爭的年代里,重男輕女,窮等人家每有賣女之舉,項少龍初遇陶方時,后者正在四處搜羅美女,眼前這批年青歌姬,可能都是這么來的。
想到這里,不禁又想起了病逝的婷芳氏,心中一陣苦,恨不得立即离去。
神思恍惚中,樂聲悠悠而止,眾歌姬施禮后返回側堂內。
美婢上來為各人添酒。
門官唱道:“歸燕姑娘到!”
項少龍收拾情怀,朝盈盈步入廳內的歸燕看去,暗忖這個名字應有點含意,說不定歸燕是別處人,思鄉情切下,取了這名字。
歸燕逐一向各人拜禮后,才喜孜孜走到項少龍一席坐了下來,眾女均露出艷羡神色。
項少龍尚未有机會說話,歸燕已膝行而至,半邊身緊挨著項少龍,為他斟酒,笑臉如花道:“大人恩寵,奴家先敬大人一杯!”
管中邪三人立時大笑起來。
昌文君道:“這叫迷湯酒湯雙管齊下,少龍小心今晚出不了醉風樓,腿傷發作哩!”
歸燕吃惊道:“大人的腿受了傷嗎?”
項少龍嗅著由她嬌軀傳來的衣香發香,暗忖女人的誘惑力真不可小覷,尤其當她蓄意討好和引誘你的時候,當日趙穆便強迫趙雅用春藥來對付自己,美人計是古今管用。
想到這里,記起當說起單美美時管中邪看望自己的眼神,登時暗里冒出冷汗。
自己真的疏忽大意,若剛才的酒下了毒,自己豈非已一敗涂地。
莫傲乃下毒高手,說不定有方法使毒性延遲几天才發作,那時誰都不會怀疑是管中邪使人作的手腳了。
歸燕見他臉色微變,還以為他的腿傷發作,先湊唇淺喝了一口酒,才送至他嘴邊道:“酒能鎮痛,大人請喝酒。”
項少龍見她真的喝了一口,才放下心來,在她手上也淺喝了一口。
同時心念電轉。
要收買青樓的姑娘來對付自己這都騎統領,絕非易事,因為那是株連整個青樓的嚴重罪行,而且必會牽起大風波。管中邪更不會隨便把這陰謀透露給別人知道。所以若要找人下手,只有找單美美這個可能性,因為她早給毒迷倒了,自是听教听話,想到這里,已有計較。
昌文君笑道:“歸燕這么乖,少龍理應賞她一個嘴儿。”
歸燕嬌羞不胜地“嚶嚀!”一聲,倒入項少龍怀里,左手緊纏著他沒有半分多余脂肪的熊腰,右手摟上他粗壯的脖子,仰起俏臉,星眸半閉,緊張地呼吸著。
給她高聳丰滿的胸脯緊迫著,看到她春情洋溢的動人表情,項少龍也不由心動,低頭在她唇上輕吻了一口。
眾人鼓掌喝彩。
歸燕依依不舍地放開了他,微嗔道:“大人真吝嗇。”又垂首低聲道:“大人比獅虎還要粗壯哩!”
門官這時唱喏道:“單美美小姐到!”
大廳倏地靜了下來,所有目光集中往正門處。
環佩聲中,一位身長玉立的美女,裊娜多姿舉步走了進來。
項少龍一看下,亦不由動容。
單美美年齡在二十許間,秋波流盼、櫻唇含貝、笑意盈面。最動人處是她有种純真若不懂世事的仙子般的气質,使男人生出要保護疼惜她的心情。相比之下,廳內眾美妓登時作了只配拱奉單美美這明月的小星點。
管樂聲适時奏了起來。
單美美盈盈轉身,舞動起來。
在燈火映照里,身上以金縷刺繡著花鳥紋的襦衣裳袂飄飛,熠熠生輝,使她更像不應屬于這塵世的下凡仙女。
這咸陽最紅的名妓在廳心攬衣自顧,作出吟哦躑躅的思春表情,檀口輕吐,隨著樂音唱起歌來。
她的聲音清純甜美得不含半絲雜質,非常性感。
項少龍只能大約听懂歌詞,說的是一位正沐浴在愛河的年輕女子,思念情人時,忽然收到愛郎托人由遠方送來的一疋綢子,上面織著一對對鴛鴦戲水的飾,使她既是心花怒放,又是情思難遣。
配合她舞姿造手,關目表情,單美美把個中情怀,演譯得淋漓盡致,連項少龍亦為之傾倒。
她的气質容色,比之紀嫣然和琴清,也只是稍遜一籌,想不到妓院之內,竟有如此絕品。
項少龍心中奇怪,像她這种色藝雙絕的美女,理應早被權貴納作私寵,為何仍要在這里拋頭露臉呢?
只听她唱道:“裁為合歡被,著以長相思,緣以結不解。”
歌聲樂聲,悠悠而止,眾人魂魄歸位,轟然叫好。
單美美分向兩邊施禮,然后輕舉玉步,往項少龍走過去。
項少龍提醒自己,眼前美女,實是披著仙女外表的蛇蝎,這才鼓著掌站了起來,笑道:“歡迎單姑娘芳駕?”
單美美嫣然一笑,美眸飄到項少龍臉上,倏地亮了起來,閃過揉集了惊异、欣賞、矛盾和若有所思的复雜神色。
項少龍這時更無疑問,知道單美美确是管中邪和莫傲用來暗害自己的工具,否則她的眼神不會這么奇怪。
她的眼睛太懂說話了,落在項少龍這有心人的眼中,卻暴露了心內的情緒。
見到項少龍,自然使她聯想起情人毒,而她吃惊的原因,是他項少龍整体的給人感覺比毒更要胜上一籌,更有一种毒所無法企及的英雄气魄。
單美美下意識地避開了項少龍的眼光,垂下螓首,來到項少龍另一旁,跪拜下去。
項少龍偷空瞥了管中邪一眼,只見他緊盯著單美美,一對利如鷹隼的眼睛首次透射出緊張的神色,顯是發覺單美美給項少龍打動了芳心的异樣神情。
項少龍俯身探手,抓著她有若刀削的香肩,把她扶了起來。
單美美仰起俏臉,櫻唇輕吐,呵气如蘭道:“單美美拜見項大人!”旋又垂下頭去,神態溫婉,令人我見猶怜。
但項少龍卻知她是心中有鬼,所以怕了自己清澈的目光。
昌平君笑道:“我們的單美人是否見項大人而心動了,變得這么含羞答答,欲語還休的引人樣儿。”
昌文君接著道:“項大人的腿傷是否立即好了。”
這句話又引來哄堂大笑。
項少龍扶著她一起坐下時,管中邪道:“英雄配美人,單美人還不先敬項大人一杯,以作見面禮。”
項少龍留心著單美美,見到她聞言嬌軀微顫,美眸一轉,不禁心中好笑,知道管中邪怕夜長夢多,迫她立即下手。
莫傲這招确是高明,若非項少龍知道單美美乃毒的姘頭,給害死了仍不知是什么一回事。
單美美猶豫了片刻,才由廣袖里探出賽雪欺霜的一對玉手,為項少龍把盞斟酒。
看著她頭上綴著玉釵的墮馬髻,秀發烏閃黑亮,香气四溢,項少龍不由恨起管中邪來,竟忍心要這么一位美麗的女孩子去干傷天害理的勾當。
單美美一對玉手微微抖顫著。
另一邊的歸燕湊到項少龍耳邊低聲道:“大人忘了奴家哩!”
項少龍正心有所思,聞言伸手過去,摟著歸燕的蠻腰,在她玉頰吻了一口。
單美美這時捧起滿斟的酒杯,嬌聲道:“美美先喝一半,余下的代表美美對大人的敬意,大人請賞臉。”
一手舉杯,另一手以廣袖掩著,以一個优美無比的姿態,提杯而飲,沒有發出任何聲息。
項少龍留神注意,見她沒有拿杯的手在袖內微有動作,還不心里雪亮,知她是趁机把毒藥放入酒里。
廣袖垂下,改以兩手捧杯,送至項少龍唇邊,眼光卻垂了下去。
昌平君等鼓掌叫好。
項少龍看著眼前剩下了半盞的美酒,心中閃過無數念頭。
他是否該當場揭破毒酒的玄虛呢?這或者是對付管中邪的最佳良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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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RahXephon
時間:
2005-6-17 12:22 AM
標題:
第13集
第一章 咸陽風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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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少龍細察單美美送至唇邊的半杯美酒,卻看不出任何异樣情狀。
他才不信藥末可以不經攪拌而遇酒溶解,只是在這古時代油燈掩映的暗光下,根本難以看清楚酒內的玄虛。
他旋即放棄了借揭發這杯毒酒來對付管中邪。非是此事不可行,因為只要抓住單美美,就不怕她不供出在后面主使的是管中邪。
問題是那等若和呂不韋公然撕破臉皮,失去了一直以來爾虞我詐的微妙形勢。
只要想想呂不韋仍有七、八年的風光日子,就知這做法如何不智。
假設此事牽連到繆毒身上,那就更复雜了。
同時想到假若自己能詐作喝了這杯毒酒,那管中邪和莫傲將再不會另定奸計陷害自己,事后還會疑神疑鬼,以為自己不畏毒酒,又或單美美沒有依命行事,瞎自猜疑,豈非更妙。
這些想法以電光石火的高速掠過項少龍腦際,心中已有定計。
項少龍一手取過毒酒,另一手挽著單美美動人的小蠻腰,哈哈笑道:“美美小姐須再喝一口,才算是喝了半杯。”
身子背著歸燕和下席的管中邪諸人,就要強灌單美美一口酒。
單美美立時花容失色,用力仰身避了開去,惊呼道:“項大人怎可如此野蠻哩!”
項少龍趁机松開摟著她腰肢的手,單美美用力過度,立時倒在席上。
趁對席的昌平君等人注意力全集中到單美美身上時,項少龍手往下移,把酒潑在几下,又藉把這蛇蝎美女扶起來的動作,掩飾得天衣無縫。
單美美坐直嬌軀,惊魂甫定,說不出話來。
項少龍大笑道:“累小姐跌倒,是我不好,該罰!”舉杯詐作一飲而盡。
對面的昌平君歎道:“原來項大人這么有手段,我還是第一次見到美美小姐肯當眾在席上乖乖的躺下來。”場內自是又爆起一陣笑聲。
項少龍放下酒杯,只見單美美詐作嬌羞不胜地垂下頭去,免得給人看破了她內心的惊惶,神情微妙之极。
左邊的歸燕又為他斟酒。
管中邪笑道:“項大人若能忍一時之痛,今晚說不定可得到美美小姐另一次躺下來的回報哩!”
昌平君兄弟又一陣哄笑,諸女則扮出嬌羞樣儿,笑罵不休。
項少龍探手再摟緊單美美柔軟的腰肢,把酒送至她唇邊,柔聲道:“這一杯當是陪罪好了!”
單美美仰起香唇,神色复雜地望了他一眼,默默的把整杯酒喝了。
眾人轟然叫好。
另一邊的歸燕不依道:“項大人竟厚此薄彼呢!”
項少龍見管中邪沒有生疑,心中大喜,道:“我這人最是公平,來!讓我侍候歸燕姑娘喝酒。”
昌文君怪叫道:“喝酒有啥意思,要嘴對嘴喂酒才成。”
歸燕一聲嚶嚀,竟躺到他腿上去,一副請君開怀大嚼的誘人模樣,幸好沒有壓著后側的傷口。
項少龍眼前腿上雖是玉体橫陳,心中卻沒有很大的波動,一來心神仍在單美美和管中邪身上,暗察他們的反應;另一方面總認為歸燕只是奉命來討好自己這京城軍警首長,曲意逢迎,盡是虛情假意。
歸燕的姿色雖比不上單美美,但眾女中只有侍候管中邪的楊豫可与她比拚姿色,占占她便宜亦是一樂。于是銜了一口酒,低頭吻在歸燕的香唇上,度了過去。
歸燕嬌喘細細,熟練合作地喝下去,如此仰身喝酒并不容易,可真虧了她呢。
在眾人怪笑喝彩下,項少龍正要退兵時,給歸燕雙手纏個瓜葛緊連,香信暗吐,反哺了半口酒過來。
項少龍不由涌起銷魂滋味,放開怀抱,也運舌相迎,享受一番后,才与玉頰火燒的歸燕分了開來。
昌平君等鼓掌叫好。
歸燕嬌柔無力地靠近了他,媚態橫生道:“項大人今晚不要走好嗎?奴家包保你腿傷不會加劇。”
由于她是耳邊呢喃,這兩句話只有另一邊的單美美听到,后者神情一黯,垂下螓首,顯是因項少龍“命不久矣”,而自己則是殺他的凶手。
項少龍吻了歸燕的粉頸,笑道:“這种事若不能盡興,徒成苦差。”又探手過去摟著單美美的纖腰,故作惊奇道:“美美小姐是否有什么心事呢?”
單美美吃了一惊,言不由衷地道:“項大人只疼歸燕姊,人家當然心里不快了。”
管中邪忙為單美美掩飾道:“項大人能使我們眼高于頂,孤芳自賞的美美小姐生出妒意,足見你的本事,今回輪到我等兄弟們妒忌你了。”
項少龍暗罵誰是你的兄弟時,昌文君笑道:“這另一口酒項大人絕省不了。”
項少龍暗忖一不做二不休,逗逗這凶手美人也好。遂銜了另一口酒,俯頭找上單美美的櫻唇,度了過去,事后仍不放過她,痛吻起來,陳倉暗渡中,以二十一世紀五花八門的接吻方式,對她极盡挑逗的能事。
單美美原本冷硬的身体軟化了,生出熱烈的反應。
項少龍心中暗歎,知道在這种异乎尋常,又以為自己命不久矣的刺激下,單美美心中歉疚,反動了真情。
唇分后,單美美眼角隱見淚光,顯見她以毒酒害他,亦是迫不得已。
項少龍反不想急著离去,怕人發覺几下未干的酒漬。
這時歸燕又來纏他,項少龍靈机一触,詐作手肘不慎下把仍有大半杯的酒碰倒席上,蓋過了原本的酒漬。
一番扰攘后,單美美出乎眾人意外的托詞身体不适,先行引退。
少了這最紅的姑娘,昌平君兩兄弟興致大減,項少龍乘机告辭。
歸燕不知是真情還是假意,把他直送到大門停泊馬車的廣場處,千叮万囑他定要回來找她,又迫他許下諾言,才肯放他到昌平君的馬車上。
忽然間,項少龍亦有點愛上了這古代的“黑豹酒吧”了。
回到衙署,見到值夜的滕翼,說起剛才發生的事,后者也為他抹了把冷汗。
滕翼歎道:“我們的腦筋實在不夠靈活,總在想莫傲的奸謀是在田獵時進行,豈知竟在今晚暗施美人計,若能知道藥性,少龍就可扮得更迫真一點了。”
項少龍肯定道:“毒藥定是在田獵后才發作的。”滕翼訝道:“三弟怎么這般有把握。”
項少龍道:“圖先告訴我莫傲造了一批可在水底進行刺殺的工具,該是用來對付你和荊俊的,事后若我再毒發身亡,那烏家就算想報复也無人可用了。”
滕翼大怒道:“我若教莫傲活過這三天田獵之期,便改跟他的姓。”
項少龍忽然臉色大變,道:“我們一直想的都是己方的人,說不定莫傲的行刺目標包括了鹿公和徐先在內,那就糟了。”
滕翼吁出一口涼气道:“呂不韋沒那么大膽吧?”
項少龍道:“平時該不敢如此膽大包天,可是現在形勢混亂,當中又牽涉到高陵君的謀反,事后呂不韋大可把一切罪責全推到高陵君身上,有心算無心下,呂不韋得逞的机會實在太高了。”
想到這里,再按耐不下去,站起來道:“我要去見鹿公,向他及早發出警告。”
滕翼道:“我看你還是先去見徐先,論精明,鹿公拍馬都比他不上,他若相信我們,自會作出妥善安排。”
項少龍一想确是道理,在十八鐵衛和百多名都騎軍護翼下,裝作巡視城內的防務,朝王宮旁徐先的左丞相府去了。
由于現在他身兼都衛統領,除了王宮,城內城外都是在他職權之內。
因剛才的宴會提早結束了,所以現在只是初更時分,但除了几條花街外,其他地方都是行人絕少,只是偶有路過的車馬。
到了左相府,徐先聞報在內廳見他,這西秦三大名將之一的超卓人物微笑道:“我早知少龍會在田獵前來見我的了。”
項少龍大感愕然道:“徐相為何會有這個想法呢?”
徐先歎了一口气道:“我們大秦自穆公以來,躍為天下霸主之一。可惜東向的出路,一直被晉人全力扼住,故只能掉過頭來向西戎用兵,結果兼國十二,開地千里。穆公駕崩時,渭水流域的大部份土地均落入我們手上。可是由那時始,直至現在建立東三郡,二百多年來我們毫無寸進。
究其原因,与其說出路受阻,不若說是內部出了問題。我若強大,誰可阻攔?故這仍是個誰強誰弱的問題。”
項少龍對那時的歷史不大了了,只有點頭受教的份儿。
徐先談興大起,喟然道:“三家分晉后,我們理該乘時而起,可惜偏是那四十多年間,朝政錯出常軌,大權旁落亂臣手上,粗略一算,一個君主被迫自殺,一個太子被拒不得繼位,另一君主和母后一同被弒,沉尸深淵。魏人乘我國內亂,屢相侵伐,使我們盡失河西之地。”
項少龍開始有點明白徐先的意思,現在的呂不韋正在這條舊路上走著。無論呂不韋是否奪權成功,甚或廢了小盤,最后的結果就是秦國始終不能稱霸天下,這正是徐先最關心的事。
徐先長身而起,沉聲道:“少龍!陪我到后園走走!”
項少龍心內起了個疙瘩,知他必是有秘密要事須作商量。
明月高照下,兩人步入后園里,沿著小徑漫步。
徐先歎了一口气道:“我們秦人与戎狄只是一線之隔,不脫蠻風,周室京畿雖建于此地,只是好比覆蓋襤褸的錦衣,周室一去,襤褸依然,至今仍是民風獷野。幸好孝公之時用商鞅變法,以嚴刑峻法給我們養成守規矩的習慣,又重軍功,只有從對外戰爭才可得爵賞,遂使我大秦無敵于天下。可是呂不韋這么一搞,恣意任用私人,又把六國萎靡之風,引入我大秦,使小人當道,群趨奉迎、互競捧拍之道,這于我大秦實是大大不利。他那本呂氏春秋我看過了,哼!若商鞅死而复生,必將它一把火燒掉。”
項少龍終于听到在鹿公這大秦主義者排外動机外另一种意見,那就是思想上基本的沖突。呂不韋太驕橫主觀了,一點不懂体恤秦人的心態。
他接触的秦人,大都坦誠純朴,不愛作偽,徐先、鹿公、王齒、昌平君兄弟、安谷奚等莫不如是。
比較起來,呂不韋、莫傲、管中邪、繆毒等全是异類。
秦人之所以能無敵于天下,正因他們是最強悍的民族,配以商鞅的紀律約束,真是誰与爭鋒。
呂不韋起用全無建樹的管中邪和呂雄,于后者犯事時又想得過且過,正是秦人最深惡痛絕的。
小盤以嚴厲果敢的手段處置了呂雄,這一著完全押對了。
徐先停了下來,灼灼的眼光落到項少龍臉上,沉聲道:“我并非因呂不韋非我族類而排斥他,商君是衛人,但卻最得我的敬重。”
項少龍點頭道:“我明白徐相的意思了。”
徐先搖頭歎道:“呂不韋作茧自縛,以為害了大王,秦室天下就是他的了。豈知老天爺尚未肯舍棄我大秦,出了政儲君這明主,所以我徐先縱使粉身碎骨,亦要保儲君直至他正式登上王座。”
項少龍暗吃一惊,道:“听徐相口气,形勢似乎相當危急。”
徐先拉著他到一道小橋旁的石頭坐下來,低聲道:“本來我并不擔心,問題是東郡民變,呂不韋派了蒙驁和王齒兩人前往鎮壓,一下子把京師附近的軍隊全抽空了,現在京師只有禁衛、都騎、都衛三軍在支撐大局,形勢之險,實百年來首次見到。”
項少龍皺眉道:“据我所知,東郡民變乃高陵君和趙將龐爰兩人的陰謀,呂不韋沒有說清楚這事嗎?”
徐先臉上陰霾密布,悶哼道:“話雖然是這么說,可是高陵君有多少斤兩,誰都心中有數,十個高陵君都斗不過半個呂不韋,怎會到事發時,呂不韋才猛然惊覺,倉猝應付?”
項少龍心中冒起一股寒意,囁嚅道:“徐相的意思是──”
徐先斷然道:“這事必与呂不韋有關,只要呂不韋把奸細安插到高陵君的謀臣內邊,就可像扯線公仔般把高陵君控制在手上,制造出這等形勢。”
再肅容道:“只要呂不韋在這段期間內,能把你和兩位副統領除掉,都騎都衛兩軍,都要落進呂不韋手內,那時你說會出現什么情況?我之所以猜到你今晚會來見我,原因非常簡單,就是假若你确非呂不韋的人,以你的才智,必會發覺不妥當的地方,少龍明白了嗎?”
項少龍暗叫好險,要取得徐先的信任确不容易,直至剛才,徐先仍在怀疑自己是呂不韋一著巧妙的棋子,或可說是多重身分的反間諜。
有點尷尬地道:“多謝徐相信任。”
又不解道:“縱使呂不韋手上有都騎都衛兩軍,但若他的目標是政儲君,恐怕沒有人肯听他命令。”
徐先歎道:“少龍仍是經驗尚淺,除非呂不韋得到了全部兵權,否則絕不會動儲君半根毛發,此乃愚不可及的舉動,可是只要他能把我和鹿公害死,再把事情推在高陵君上,那時秦室還不是他的天下嗎?蒙驁不用說了,王齒這糊涂鬼在那种情況下孤掌難鳴,加上又有太后護著呂不韋,誰還敢去惹他呢?”
接著雙目厲芒一閃道:“先發者制人,后發者受制于人。
呂不韋一天不死,我們休想有好日子過,大秦則是重蹈覆轍,受權臣所陷。”
項少龍差點呻吟起來。
站在徐先的立場角度,策略上完全正确。
問題是項少龍知道在小盤登基前,沒有人可要呂不韋的命。
若要不了他的命,自然是自己要丟命了。此事怎逃得過?
只恨他不能以這理由勸徐先打消此意,難道告訴他史書寫明呂不韋不會這么快完蛋嗎?
正頭痛時,徐先又道:“只要政儲君肯略一點頭,我可包保呂不韋活不過這三天。”
項少龍歎道:“徐相有否想過那后果呢?”
徐筅冷哼道:“最大問題的三個人,就是姬太后、蒙驁和杜壁。最難搞的還是杜壁,呂不韋一去,他必趁机擁立成喬,若非有此顧慮,先王過身時,我和鹿公早動手了。
當然!還有一個原因是王齒從中反對。所以我才希望由你說服儲君,現在他最信任的人就是少龍你了。”
項少龍道:“我卻有另一個想法,首先要通過滴血認親,正式确定了儲君和呂不韋沒有半絲瓜葛,其次就是殺死呂不韋手下的第一謀士,此人一去,呂不韋便變了一只沒有爪牙的老虎,惡不出什么樣儿來,第三──”
徐先揮手打斷他道:“你說的是否那莫傲?”
項少龍訝道:“徐相竟听過此人?”
徐先輕描淡寫道:“這點能耐都沒有,如何敢和呂不韋作對。最好把管中邪一起干掉,那就更是妥當。只是現在的情況是你在防我,我也在防你,若非公然動手,誰奈何得了對方呢?”
項少龍知道單憑這點仍未足以打動這位智者,低聲道:“第三就是把繆毒捧出來与呂不韋打對台,只要拖到儲君加冕之日,呂不韋這盤棋就算輸了。”
徐先雄軀一震,不解道:“繆毒不是呂不韋的人嗎?”
項少龍把計划和盤托上,道:“我還提議儲君給呂不韋安上一個仲父的虛銜,以安他的狼子野心。”
徐先深吸一口气后,像首次認識他般打量了好一會,雙目精光閃閃道:“說到玩手段、弄詭謀,恐怕那莫傲也要讓你一點,難怪到今天你仍活得這么健康活潑了。”
項少龍暗叫慚愧道:“幸好今晚喝少了一杯酒,否則就真不敢當徐相這句話了。”
徐先追問下,他說出了今晚所發生的事。
徐先听罷點頭同意道:“你說得對,一天不殺莫傲,早晚會給他害死。照我估計,這杯毒酒該在七天后發作,孝文王當日就是喝了呂不韋送來的藥湯,七天后忽然呼吸困難窒息致死,由于從來沒有一种毒藥可在七天后才突然發作的,所以我們雖覺得內有蹺蹊,仍很難指是呂不韋下的毒手,當然也找不出任何證据了。唉!現在沒有人敢吃呂不韋送來的東西了。真是奇怪,當日害死孝文王的藥湯,照例曾經內侍試飲,那內侍卻沒有中毒的情況?”
項少龍暗忖這莫傲用毒的功夫,怕比死鬼趙穆尚要高明數倍,要知即使是慢性毒藥,總還是有跡可尋,吃下肚后會出現中毒的征兆,那有毒藥可在吞入腹內后七天才使人毒發呢?盡管在二十一世紀,恐怕亦難以辦到,除非毒藥被特制的藥囊包裹著,落到肚內黏在胃壁處,經一段時間后表層被胃酸腐蝕后,毒藥才瀉逸出來,致人死命。
想到這里,心中一動,恨不得立即折返醉風樓,查看一下自己把毒酒潑下處,會否有這么一粒包了某种保護物的毒藥。
徐先見他臉色忽晴忽暗,問道:“你想到什么了?”
項少龍道:“我在想如何可請求徐相暫緩對付呂不韋呢?”
徐先笑道:“我徐先豈是徒逞勇力的莽撞之徒,少龍既有此妙計,我和鹿公就暫且靜觀其變。不過假若你殺不死莫傲,便輪到我們動手對付呂不韋了,總好過給他以毒計害死。”
項少龍拍胸口保證道:“給我十天時間吧!說不定我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教他死得不明不白哩!”徐先愕然瞪著他,一時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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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夜探青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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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少龍靈巧地翻過高牆,落到醉風樓的花園里。
這時剛過了二更天,醉風樓主樓之后的七、八座院落,仍是燈火通明,笙歌處處。
項少龍好一會才辨認出管中邪剛才招呼他的那座雅院,只見仍是燈光燦然,不禁叫起苦來,同時亦心中奇怪,難道他走后,又用了來招呼另一批貴客嗎?
好奇心大起下,他借著夜色和花草樹木的掩蔽,無聲無息地竄了過去,到了近處時,駭然伏下,心儿忐忑狂跳。
原來正門處有一批大漢在守護著,其中几個赫然是呂不韋的親隨。
難道是呂不韋來了嗎?
留心細看去,只見院落四周都有人在巡逡守衛,嚴密之极。
這當然難不倒他這懂得飛檐走壁的特种戰士。
察看了形勢后,他選了院落旁的一棵大樹,迅速攀了上去,再射出索鉤,橫度往院落人字形的一邊瓦面上,才小心翼翼,沿索滑到了檐邊,探頭由近檐頂的通風口朝內望去。
一瞥下立時魂飛魄散,手足冰寒,差點由屋頂掉了下來。
只見燈火通明的大廳里,站了管中邪、莫傲、醉風樓的樓主伍孚,歸燕和單美美五個人,正在研究被移開了長几下地席上的酒漬。
伍孚歎道:“莫先生确是奇謀妙算,先教我贈項少龍以寶物,好教他不起提防之心,又使他以為下手的是我們的好美美,誰知要他命的卻是我們的歸燕姑娘。”
管中邪道:“對莫兄的高明,我管中邪是沒話說的了。最妙是這小子還以為自己逃過大難,再不起防范之心,确是精彩絕倫。”
這時大門洞開,呂不韋春風滿臉,神采飛揚的走了進來。
在項少龍瞠目結舌,全身血液差點冰凝之下,單美美乳燕投怀的扑入了呂不韋怀內去,嬌聲道:“美美為呂相立了大功,呂相該怎么賞人家哩!”
呂不韋的手由她的纖腰落到了她的隆臀上,大力拍了兩記,邪笑道:“那就讓我今晚好好酬勞你吧!”
莫傲則伸手摟著歸燕道:“呂相莫忘了我們的好歸燕,若非靠她那條香舌,項少龍怎會中計。”
上面的項少龍全身發麻,差點要扑下去給呂不韋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天啊!
自己的肚內竟有了隨時可取自己一命的毒囊,這時代又沒有開刀的手術,他項少龍豈非死定了。
呂不韋此時摟著單美美,到了那片酒漬旁,俯頭細看了一回后,哈哈大笑道:“任你項少龍智比天高,也要著了我呂不韋的道儿;卻還以為反算了我們一著,到喉嚨被藥液蝕開了個口儿時,還不知是什么一回事呢。”
項少龍听得心中一動,燃起了希望。
若藥囊只是黏在喉嚨處,便有取出來的机會了。
管中邪道:“美美姑娘的表演才精彩哩,連我都差點給她騙過了。”
呂不韋俯頭吻在單美美的香唇上,弄得她咿唔作聲,春意撩人。
管中邪伸手按在伍孚的肩頭上,笑道:“此事成功后,伍樓主當的這個官,必定非同小可哩!”
伍孚欣然道謝后,又有點擔心地道:“那東西會不會無意間給他吐出來呢?”
倚著莫傲的歸燕嬌笑道:“樓主放心好了,那東西不知黏得多么緊,若非給他的舌頭卷了過去,奴家還不知怎辦才好呢。”
莫傲接口道:“這東西最不好就是會黏在杯底,否則我的小燕子就不用犧牲她的香舌,給這家伙大占便宜了。”
管中邪笑道:“只是占了點小便宜吧!大便宜當然還是留給莫兄了。”
一時男的淫笑,女的不依嬌嗔。
項少龍心急如焚,恨不得立時离開,想方法把那毒囊弄掉。
這一著妙計确是厲害,當時舌頭交纏,意亂情迷,那想得到竟是死亡之吻。
自己亦确是大意,以為對方不知道自己識穿了單美美是他們的人,還一番造作,真要教人笑穿了肚皮。
呂不韋笑道:“春宵苦短,莫先生該到小燕的香閨,好好答謝美人了。”
轉向伍孚道:“伍樓主今趟做得很好,我呂不韋必不會薄待你。”
哈哈一笑,擁著單美美去了。
項少龍知道再不會听到什么秘密,悄悄走了。
項少龍慘哼一聲。
滕翼由他張開的大口里,把彎曲了的銅條抽了出來,尾端的小圓片上黏著一粒烏黑色的藥丸,只有蒼蠅般大小。
旁邊的陶方、荊俊、蒲布、劉巢等人齊松了一口气,抹掉額上的冷汗。
項少龍咽著被刮損了的咽喉,說不出話來。
滕翼把毒丸移到眼前,眾人都俯近研看。
荊俊狠狠道:“有什么方法把這毒丸送進莫傲的喉嚨里去呢?”
項少龍清了清喉嚨,沙啞著聲音道:“這毒丸若是混在酒里,便會黏在杯底,可是在毒死孝文那碗藥湯里,卻沒有這种情況。”
陶方大喜道:“那即是說,只要我們得到那條藥方,當可找到其中某种藥物,可以中和它的黏性,到進入喉內才會黏著,如此一來,要毒殺莫傲再非難事了。這藥方必然會留下紀錄來的。”
滕翼一震下望往項少龍,兩人同時想起了圖先,旋又搖頭。
若圖先可輕易向莫傲下毒,早把他毒死了。
蒲布頹然道:“就算找到那可中和這毒丸黏性的方法也沒有用,難道捧碗藥湯去哄他喝下去嗎?”
項少龍道:“這事大可隨机應變,毒丸由我隨身攜帶,再相机行事。夜了!我們盡量睡一覺好的,否則明天恐沒有精神去應付莫傲另一些陰謀詭計,二哥和小俊更要打醒十二個精神。”
眾人無不同意,各自回房休息。
項少龍回到后堂時,不由想起了紀嫣然等眾嬌妻,神思恍惚間,嬌聲嚦嚦在耳旁響起道:“大爺回來了!”
項少龍愕然望去,只見周薇和衣躺在一角地席處待他回來,看樣子是剛給他吵醒過來的,看她釵橫鬢亂的海棠春睡后的神態,心中大叫不妙。
自趙倩和春盈諸女去世后,他飽受折磨,整整一年有如活在噩夢里,英雄气短,偏又步步落在下風。使他再不愿有男女間新的責任和感情上的承擔。
對琴清如是,對嬴盈也如是。
他雖答應昌平君兄弟對嬴盈勉力而為,但卻是敷衍的成份居多,絕不熱心,亦自知未必斗得過管中邪。
不過都及不上眼前的周薇使他頭痛。
看她行事作風,顯是自尊心极重和死心眼的人,敢愛敢恨。
幸好現在和她關系尚淺,還有轉圜的余地,干咳一聲道:“這么夜了,還不回去睡嗎?”
周薇起身施禮后,溫柔地為他脫下外袍,欣然道:“早睡過了,現在不知多么精神,陶公安排了最尾后那間房子給我,現在讓小婢侍候大爺沐浴好嗎?”話完雙頰早紅透了。
項少龍心中叫糟,自己已多晚沒有妻婢相陪,今晚又曾偎紅倚翠,挑起了情欲,若說不想女人,只是在欺騙自己,給她這么以身相陪,后果實不敢想像。但如若斷然拒絕,她受得了嗎?
幸好周薇要為他寬衣時,腳步聲響。
項少龍回頭望去,見來的是荊俊,大訝道:“小俊!有什么事嗎?”
荊俊仍以為周薇是周良的妻子,奇怪地瞪著她。
項少龍低聲吩咐周薇退避入房后,才道:“什么事呢?”
荊俊看著周薇消失處,奇道:“她怎會在這里的?”
項少龍解釋了她和周良的兄妹關系后,荊俊雙目立時亮了起來,嘿然道:“三哥真好艷福,這周薇若非荊釵布裙,不施脂粉,艷色絕不會遜于田鳳和田貞。”
項少龍心中一動,著他在一旁坐下后,笑道:“小俊對她似乎有點意思哩?”
荊俊赧然道:“三哥說笑了,小俊怎敢來和三哥爭女人。”
項少龍欣然道:“她并非我的女人,假設你有意思的話,不礙用點功夫,三哥我絕不介意,還非常感激你哩!”
荊俊大喜道:“嘿!讓我試試看吧!說到哄女孩,我比以前進步多了。”
項少龍道:“此事就這么決定,你不去休息卻來找我,究竟為了什么事?”
荊俊道:“三哥的腿還可以再出動嗎?”
項少龍道:“只要不是動手過招,便沒有問題。你有什么好主意?”
荊俊道:“現在离天明尚有兩個多時辰,要殺死莫傲,這是唯一的机會。”
項少龍皺眉道:“莫傲身旁能人眾多,呂不韋又在那里,怎么下手?”
荊俊道:“硬來當然不成,不過我對醉風樓的環境非常清楚,更知道單美美和那歸燕的閨房在那里,只要我們能摸到那里去,就有辦法把那顆毒丸喂入莫傲的喉嚨里,然后再輕輕松松等待他毒發身亡,豈非大快人心嗎?”項少龍喜道:“計將安出?”
荊俊攤開手掌,現出一截三寸許黑色樹枝似的東西,得意洋洋道:“這是由迷魂樹采來的香枝,燃點后的煙只要吸入少許,立即昏昏欲睡,若在熟睡時吸入,保證掌摑也醒不過來,三哥明白了吧!”
項少龍沉吟片晌后,斷然道:“你最好通知二哥,若這么令人快慰的事少了他,我們兩個都要挨罵的。”
憑著勾索,三兄弟悄無聲息地潛入醉風樓東,躲在花叢暗處。
樹木掩映中,隱見燈光。
荊俊這識途老馬道:“竹林內有四座小樓,分別住著醉風樓的四位大阿姐,就是單美美、楊豫、歸燕和白蕾,合稱醉風四花,歸燕的小樓位于左方后座,只要能過得竹林這一關,就有机會摸入樓內去,若我沒有記錯,每座樓旁都种有香桂樹,躲躲藏藏應是易如反掌。”
滕翼皺眉道:“既有呂不韋在內,防守必然非常嚴密,竹樹更是難以攀椽,只要有人守著竹林間的出入口,我們怎進得去?”
項少龍道:“另一邊是什么形勢?”
荊俊苦笑道:“仍是竹林,所以這地方有個名字,叫‘竹林藏幽’,只要過得這關,莫傲就死定了。”
腳步聲響,兩名武士提著燈籠走了過來,邊走邊談笑著。三人屏息靜气,傾耳細听。
其中一人道:“這四個妞儿确是花容月貌,又夠騷勁,連我們的管大爺也動了心,留宿在那楊豫的小樓里。”
另一人道:“听說還有個白蕾,不知她今晚是否也要陪人,若沒有的話,就由我兩兄弟招呼她好了。”
先前的大歎道:“你付得起渡夜資嗎?何況听說縱有銀兩,她都未必肯瞅睬你哩!”
直至他們去遠,項少龍心中一動道:“白蕾陪的該是韓闖,說不定會有机會。”
話猶未已,人聲由前院方向傳來,其中一個隱隱認得是老朋友韓闖,還有女子的嬌笑聲,不用說該是白蕾了。滕翼大急道:“怎樣瞞過那白蕾呢?”
此時一群人已轉入了這條花間小徑里,領路的是兩個提著燈籠的美婢,接著是四名韓闖的近衛,然后是摟摟抱抱的韓闖和白蕾,最后是另八名親兵。
看到這种陣勢,項少龍亦是一籌莫展。
荊俊忽地湊近滕翼道:“白蕾并不認得二哥的!”
項少龍靈机一触道:“二哥可冒充太子丹的人,韓闖剛和他喝完酒。”
這時韓闖等剛路過他們藏身處,轉上直路,朝竹林方向走去。
滕翼先解下佩劍,硬著頭皮竄了出去,低嚷道:“侯爺留步,丹太子命小人來有要事相告。”
韓闖等整隊人停了下來,近衛都露出戒備神色。
滕翼大步走去,眾人雖見到他沒有佩劍,仍是虎視眈眈,手握劍柄。
韓闖放開了白蕾,冷冷道:“丹太子有什么說話。”
滕翼心知韓闖的手下絕不會任自己靠近他們主子的,遠遠立定,施禮道:“小人龍善,乃丹太子駕前右鋒將,韓侯這么快就忘了小人嗎?”
龍善是當日滕翼在邯鄲時用的假名字。
韓闖呆了一呆,醒覺過來,哈哈笑道:“記起了記起了!右鋒將請恕本侯黑夜視力不佳。”
轉身向白蕾道:“小蕾儿先回房去,本侯立即就來。”
白蕾那會疑心,叮嚀了韓闖莫要教她苦候,偕兩個丫環先去了。
在韓闖的掩護下,三人換上他手下的外裳,無惊無險地進入了守衛森嚴的竹林里,到了与歸燕閨樓只隔了一棵香桂樹的白蕾居所處。
韓闖向三人打了個眼色,逕自登上樓上去。
白蕾的四名貼身美婢,分了兩人來招呼他們。
項少龍、荊俊和滕翼怕給小婢認了出來,早向韓闖的手下關照了,其中兩人匆匆把兩婢拖了到房內去,不片晌已是嬌吟陣陣,滿樓春聲。
在韓闖布在樓外的親衛放哨把風下,三人先后攀上桂樹,到了歸燕的小樓瓦頂處。
房內傳來鼾聲。
若論飛檐走壁的身手,項滕兩人都及不上荊俊,由他覷准机會穿窗進房,頃刻后莫傲的鼾聲變成了沉重的呼吸。項少龍示意滕翼留在屋頂,自己翻了進去。
荊俊正蹲在榻旁,向他打出一切順利的手勢。
項少龍心中大喜,竄了過去。
在几頭的油燈映照下,荊俊已捏開了莫傲的大口,項少龍忙取出毒丸,以銅枝送入他的喉嘴里,肯定黏個結實后,正要离去時,足音在門外響起。
項少龍和荊俊大吃一惊,同時跨過榻上兩人,躲在榻子另一端暗黑的牆角里。
敲門聲響,有人在外面道:“莫爺!呂相有急事找你。”莫傲和歸燕當然全無反應。
項少龍人急智生,伸手重重在莫傲腳板處捏了一記。
幸好荊俊的迷暈香只夠讓莫傲昏上一陣子,莫傲吃痛下,呻吟一聲,醒了過來。
那人又喚道:“莫爺!”
莫傲剛醒過來,頭腦昏沉地道:“什么事?”
叫門的手下道:“呂相剛接到了緊急消息,刻下正在樓下等候莫爺。噢!呂相和管爺來了。”
項少龍和荊俊暗叫不妙,卻苦在莫傲已坐了起來,想冒險逃走都辦不到。
幸好呂不韋的聲音在門外道:“我們在外廳等你。”
莫傲推了推歸燕,見她毫無反應,在她雪白的胸脯捏了一把,才起身合衣,腳步穩穩地推門外出。
今次輪到項少龍和荊俊兩人喜出望外,忙蛇行鼠步到了房門處,貼耳偷听。
呂不韋首先道:“剛接到消息,短命鬼項少龍竟去了找徐先,商量了整個時辰,才返回烏府去。哼!莫先生認為他們會弄些什么陰謀出來呢?”
莫傲顯然因曾受迷魂香的影響,腦筋遠及不上平時靈活,呻吟道:“不知是否因太高興下多喝了點酒,我頭有些痛。”
管中邪道:“莫兄先喝杯解酒茶,定定神就沒事的了。”
接著是斟茶遞水的聲音,听聲息,外面應只有呂不韋、莫傲和管中邪三人。
好一會后,呂不韋道:“莫先生能否肯定那狗雜种會在最后一天晚田獵時才毒發呢?沒有了高陵君襲營的掩飾,則誰都會猜到是我們動的手腳了。”
莫傲舒了一口气,道:“呂相放心,我曾找了十多個人來作實驗,保證時間上不會出差錯。”
管中邪笑道:“沒有了項少龍,他們必然陣腳大亂,而我們則是准備充足,到時我們先護著儲君和太后渡河,等輪到鹿公和徐先時,就弄翻木橋,再在水底把他們刺殺,干手淨腳,誰會怀疑我們呢?”
呂不韋道:“最怕是徐先和項少龍等先發制人,提前在這兩天內動手,我們就要吃大虧了。”
莫傲胸有成竹道:“放心好了!一天沒有弄清楚高陵君的虛實,他們那敢動手,以免徒便宜了高陵君。諒他們的膽子仍沒有這么大。”
呂不韋道:“現在最頭痛就是政儿,他似是一點都不知道自己乃是我呂不韋的親生骨肉。唉!都是朱姬那賤人不好,我多次催她去和政儿說個清楚,她都一口拒絕了。又不肯接受封我為攝政大臣的提議,哼!繆毒恁地沒用,連這些小事都辦不到。”
管中邪道:“我看關鍵處仍是項少龍,有了他,太后就不用完全倚賴呂相了。”
莫傲啞然失笑道:“我忽然想出一計,既可討太后歡心,使她接受封呂相為攝政大臣,又可掩人耳目。”
正在門內偷听的荊項兩人好奇心大起,暗忖這莫傲果是詭計多端。
呂不韋大喜追問。
莫傲笑道:“只要讓太后知道呂相和項少龍再無嫌隙,就可消除了她心中疑慮。所以只要化解了她這個心結,她對呂相自會言听計從了。”
管中邪微帶不悅道:“莫兄不是又要娘蓉佯作嫁給項少龍吧!”
莫傲失笑道:“管兄不是要和一個只有三天命的人爭風呷醋吧!”
接著壓低聲音道:“呂相明天可請太后親自宣布三小姐和項少龍的婚事,同時把呂相封為攝政大臣;把這兩事合而為一,等若明示太后只要肯讓呂相坐上此位,就拿最疼愛的女儿出來作為保證項少龍的安全,在這种情況下,太后為了項少龍,自然會讓步的,當然還要著繆毒下點工夫。”
室內的項少龍到這刻仍未弄得清楚攝政大臣和宰相有何分別,但照想該是進一步削去小盤的自主權了。
管中邪再沒有出言反對。
呂不韋欣然道:“這确是妙計,中邪!由你對娘蓉做點工夫吧!這妮子最听你的話,上趟你教她來大鬧一場,她的表演真是精彩絕倫了。”
室內的項少龍這才知道呂娘蓉進來大吵大鬧,破坏婚議,竟是有預謀的行動,不由心中大恨。
呂娘蓉原來是這樣的一個人,自己也不用再對她有怜惜之心了。
正如荊俊所說,玩玩她也好,等若向呂不韋和管中邪各捅一刀。
呂不韋道:“事情就這么決定,快天光了!”
項少龍兩人那敢再听下去,慌忙离去。
想不到神推鬼使下,竟得到了這么關鍵性的情報。整個局勢立時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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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田獵大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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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尚未亮,韓闖被迫拖著疲乏的身体,好掩護項少龍等离開醉風樓。
到了街上,兩批人分道揚鑣。
回到烏府,天已微明,項少龍三人那敢怠慢,匆匆更衣,滕荊兩人先返衙署,准備田獵大典的諸般事宜,項少龍則赶赴王宮。
途中遇上徐先的車隊,被徐先邀上車去,原來鹿公亦在車內,當然是在商討應付呂不韋的方法了。兩人雖全副獵裝,卻無盛事當前的興奮。
鹿公見他兩眼通紅,顯是一夜沒睡,點頭道:“少龍辛苦了。”
項少龍欣然道:“身体雖累,心情卻是愉快的。”
徐先訝道:“少龍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不知又有什么新的進展呢?”
項少龍壓低聲音,把昨晚夜探青樓,听到呂不韋三人陰謀与密議的事說了出來。
兩人大歎精彩難得。
鹿公拍腿叫絕道:“黏到了喉嚨的毒丸都教少龍弄了出來,可見老天爺對我大秦确是另眼相看。”
徐先道:“既是如此,我們就依少龍之議,以繆毒制呂不韋,實行以毒攻毒。說真的,呂不韋治國的本領确是不錯,就讓他得意多几年,到將來儲君登位,再把他收拾好了。”
鹿公道:“但在這期間我們須牢抓軍權,用心培養人材,對付起這家伙來時,就更得心應手了。”
項少龍道:“小將有一建議,就是王翦。”
徐先笑著打斷他道:“這個不用少龍提醒,我們早留心此子,讓他再歷練多點時間吧!唉!王齒老得有點糊涂了,好應由后生小子取代。”
鹿公顯然心情大佳,笑語道:“少龍是否准備接收呂娘蓉這個女妞,好气死呂不韋和那管中邪呢?”
項少龍失笑道:“為這事頭痛的該是他們了。”
徐先道:“但攝政大臣的權勢非同小可,那時他等若儲君,沒有他點頭,什么政令都批不下來。”
項少龍道:“徐相還記得我提過那‘仲父’的虛銜嗎?就拿這來騙騙呂不韋,三天后莫傲歸天,那時輪到他陣腳大亂,加上繆毒又當上內史,呂不韋到時才知是什么一回事呢。”
此時車隊進入王宮,三人都心怀大暢,恨不得立即過了未來的三天,好看看惡人有惡報那大快人心的結果。
項少龍原本沉重緊張的心情,已被輕松歡暢的情緒替代。好!
就讓老子拿這些人開心一下,連鹿丹儿和嬴盈這兩個靠向了管中邪的丫頭也不放過,如此生命才更多采多姿哩!王宮教場上旌旗飄揚,人馬薈聚。
有份參加田獵者,若非王侯貴族,就是公卿大臣的親屬家將,又或各郡選拔出來的人才,人人穿上輕袍帶革的獵裝,策騎聚在所屬的旗幟下,壯男美女,一片蓬勃朝气,人數約在五千人間。
一万禁衛,則分列兩旁,准備護衛王駕,前赴獵場。
昌平君、昌文君和管中邪三人忙個不了,維持著場中秩序。
項少龍离開馬車后,騎上疾風,領著十八鐵衛,以閒逸的心態,感受著大秦國那如日初升的气勢。
其中一枝高舉的大旗書了個“齊”字,使項少龍記起了“老朋友”田單,不由心中好笑。若呂不韋告訴田單已經收拾了他的話,田單不但白歡喜一場,還會疏于防范,教自己更有可乘之机。
徐先、呂不韋、鹿公等宿將大臣,均聚集在校閱台的兩側,貴客如田單、太子丹等亦在該處,卻見不到韓闖,想來他該是起程回國了。
最触目的是嬴盈等的女儿軍團,數百個花枝招展的武裝少女,別樹一幟地雜在眾男之中,不時和旁邊的好事青年對罵調笑,帶來滿場春意。
但最惹人注意的卻非她們,而是他自己的嬌妻美婢和琴清,她們沒有旗幟,在數十名家將擁衛下,站在一側,使得遠近的人,不論男女都伸頭探頸地去看她們過人的風采。
紀嫣然和琴清當然不在話下,烏廷芳和趙致亦是千中挑一的美女,而田貞田鳳這對連他也難以分辨的姊妹花,也是教人歎為罕見,議論紛紛。
項少龍那按捺得住心中的情火,策馬來到眾女旁,笑道:“你們這隊算作什么軍哩?”
紀嫣然等紛紛奉上甜蜜的歡笑。
琴清反神色冷淡道:“太后特別吩咐,要我們這三天陪她行獵,項大人說該算什么軍呢?”
項少龍見她神態冷淡,猜她是因自己上次惡作劇討她便宜,惹怒了她又或對自已這登徒浪子生出鄙視之心。暗歎了一口气,淡淡一笑,沒有答話,來到烏廷芳和趙致間問道:“寶儿呢?”
烏廷芳興奮得俏臉通紅,嬌笑道:“真想抱同他去打獵,卻怕他受不起風寒,只好留在清姊處由奶娘照顧了。”
趙致道:“項郎啊!讓我給你介紹兩位新奶娘好嗎?”
后面的田氏姊妹立時玉頰霞燒,不胜嬌羞,看得項少龍心頭火熱、想入非非時,烏廷芳在馬上湊過來道:“項郎啊!今晚到我們帳內來好嗎?人家想得你很苦哩!”項少龍食指大動,忙點頭答應。
此時鼓聲急響,只見小盤和朱姬在禁衛簇擁下,登上檢閱台。
全場登時肅然致禮,齊呼我王万歲。
田獵在万眾期待下,終于開始了。
田獵的隊伍,連綿十多里,聲勢浩蕩。
沿途均有都騎兵守護道旁高地處,防范嚴密。
為了顯示勇武的國風,小盤朱姬一律乘馬,在禁衛前呼后擁下,領頭朝田獵場開去。呂不韋、徐先、鹿公、王綰、蔡澤等公卿大臣,則伴在小盤和朱姬左右。
項少龍陪著烏廷芳等走了一會后,李斯特意墮后來找他。兩人离開官道,沿路側并騎走著。
李斯低聲道:“每趟當我見到琴太傅時,都覺得她比紀才女更動人;但當見到紀才女時,又感到琴清及不上她。現在終于能同時看到她們了,才明白什么是春蘭秋菊,各擅胜場。”
項少龍道:“李兄今天的心情很好哩!”
李斯搖頭道:“只是苦中作樂吧!這三天田獵外弛內張,危机重重,小弟的心情可以好得到那里去。”
仔細打量了項少龍一會后,續道:“項兄昨晚定是睡得不好,兩眼紅筋密布,又聲音嘶啞,教人擔心。”
項少龍苦笑道:“我根本沒有睡過,何來睡得好不好呢?
至于聲音嘶啞,則是因喉嚨給刮傷了,但若沒此一傷,就要小命不保了。”接著簡要的說出昨晚惊險刺激,峰回路轉的經過。
李斯听得合不攏嘴來,興奮地道:“待會定要告訴儲君,唉!我愈來愈佩服項兄了。”
又道:“難怪剛才呂不韋來向太后和儲君稟告,說要把女儿嫁与項兄,請太后和儲君作主,太后當然高興,儲君和我卻是大惑不解,原來其中竟有如此微妙境況。嘿!項兄當不會拒絕吧!”
項少龍失笑道:“你說我會嗎?”
兩人對望一眼,齊聲暢笑。
李斯道:“我大秦一向慣例,是在田獵時頒布人事上的安排和調動,或提拔新人。項兄向儲君提議封呂不韋為仲父之計,确是精彩,既可堵住他的口,又可使他更招人猜疑。儲君准備當太后再迫他任命呂不韋為攝政大臣時,就以此法應付。”
項少龍這時眼角處瞥見管中邪策馬赶上來,連忙把話題岔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上。
管中邪雖是一晚沒睡,卻比項少龍精神多了,神采飛揚地來到項少龍另一邊,先向李斯打個招呼,隨口道:“李大人自入宮侍奉儲君,我們便少有聚首机會,趁這三天大家該好好聚聚了。”
項少龍心中一動,暗忖呂不韋若要完全控制小盤,必須以例如莫傲這樣的人去代替李斯,所以李斯亦會是今次呂不韋要鏟除的目標之一,自己為何以前卻沒有想及此點呢?
說到底,皆因己方缺乏了一個像莫傲般頭腦清明的謀士。
李斯本是最佳人選,但由于要助小盤日理万机,分身不得。想到這里,不由想起紀嫣然,禁不住暗罵自己空有智比孔明的賢妻,也不懂事事求教,讓她發揮。
管中邪的聲音在耳旁響起道:“項大人為何心神恍惚呢?”
項少龍生出頑皮作弄之心,向李斯打個眼色后,道:“管大人請借一步說話。”
李斯有點明白,一聲告罪,歸隊去了。
管中邪訝道:“項大人有什么話要和卑職說呢?”
項少龍歎道:“剛才李長使來告訴我,呂相有意把三小姐下嫁于我,說不定今天就會由太后正式頒布。但我卻知三小姐傾心的是管兄,坦白說吧!無論我將來和管兄各自立場如何,但對管兄的胸襟气魄和劍術都是衷心佩服的,亦不會計較管兄异日因立場不同与我對立;要嘛就明刀明槍拚個高下。所以只要管兄一句說話,我項少龍立即去向太后和儲君表明立場,不敢誤了三小姐的終身。”
管中邪本來雙目厲芒閃閃,听畢后沉吟不語,臉上透出复雜的神色。
項少龍亦心中佩服,因他大可一口否認,自己也拿他沒法。但那樣就顯出他是睜眼說謊的卑鄙小人了。
現在形勢之微妙,除了局內的几個人外,誰都弄不清楚。
其實大家都心知肚明務要置對方于死地,那已是暗著來做的公開事了。
在管中邪看來,項少龍已有半只腳踏進了鬼門關內,誰都救不了他,只是項少龍自己以為已避過大難吧了。故此項少龍這么表白心跡,擺明不欲以此來占呂娘蓉的大便宜,亦可見項少龍乃真正的英雄,不會因自己以毒計害他而利用呂娘蓉來打擊自己。他管中邪豈能無愧于心。
項少龍卻是心中暗笑,等待這最強對手的反應。
管中邪忽地苦笑起來,道:“虛飾的話我管中邪不想說了,不過三小姐下嫁項兄一事,卻非是我可以作主的,更不可因我而破坏。有所求必有所失,人生就是如此。三小姐年紀尚幼,好使性子,但憑項大人的本領,定可使她甘心相從,項大人莫要再為此心煩了。”
一聲告罪,拍馬去了。
項少龍心中暗歎,圖先說得不錯,管中邪始終非是正人君子,縱對著自己這個在他認為必死的人,仍不肯說一句半句真誠的話,可見他是如何無情。
不過這正是他所預期的,當三天后他項少龍尚未死,而呂娘蓉則成了自己的未過門妻子,偏又是管中邪勸呂娘蓉接受這安排的,那時他的悔恨,將對他造成心理上嚴重的打擊。
當年他在他師弟連晉手上把烏廷芳和趙雅橫刀奪了過來,就使連晉失去理智,進退失据下,為他所乘。
想不到同一的情況,會在管中邪身上重演。
那時他會采取什么激烈的行動呢?
想到這里,忙赶上紀嫣然,好向她詳述一切。
琴清、紀嫣然諸女,正与太后朱姬走在一塊儿,談笑甚歡,再前點就是小盤和呂不韋等人的行列了。
項少龍怕見朱姬,惟有隨在后側,找尋机會。
有人叫道:“項大人!”
項少龍別頭望去,見到繆毒离開內侍的隊伍,到了他身旁恭敬施禮。
項少龍回禮后欣然道:“繆大人神采飛揚,必是官運亨通了。”
繆毒壓低聲音道:“全賴項大人厚愛提攜,儲君更明言是項大人全力舉荐小人的。”接著興奮起來道:“儲君這兩天會正式任命小人作內史,以后与項大人合作的机會可多著哩!”
項少龍知他的感激出自真心。對繆毒來說,要的只是權力財富,那管服侍的對象是何人。以前要听呂不韋的話,只是為了得到晉身的机會。對他這寡情薄義、心毒如禽獸的人來說,那會念呂不韋的舊情。
項少龍低聲問道:“呂相知悉此事嗎?”
繆毒忿然道:“他昨天才知道,還在太后跟前大發脾气,幸好給太后頂了回去。”
項少龍故作愕然道:“繆兄升官發財,他理該高興才對,怎有什么反對的理由呢?”
繆毒狠狠道:“他當然不會說反對我當內史,只說我因犯事入宮,如今連升數級,必會惹人閒言。嘿!說到底,還不是想我這一生都要當奴仆。”
項少龍心中暗喜,知道他和呂不韋的矛盾終于明顯化了,正容道:“繆兄放心,我已在徐相和上將軍前為你打點過,保證他們會支持繆兄。”
繆毒目瞪口呆道:“嘿!這……這……。”竟是說不出話來。
項少龍忍住肚內的笑聲,沉聲道:“呂不韋就是這樣的人,你的官愈大,太后和儲君愈看重你,他就更妒忌你。但繆兄暫可放心,一天他除不去我項少龍,便無暇理你。”繆毒渾身一震,露出深思的表情。
這時田貞看到了他,墮后來會。
項少龍拍了拍繆毒的肩頭,才迎了上去。
繆毒這粒對付呂不韋的奇种籽,終于發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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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才女施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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涇水西岸營帳連綿,旌旗似海。
項少龍和紀嫣然、烏廷芳、趙致、田氏姊妹置身在王營所在的平頂小丘上,俯覽遠近形勢。
今趟雖非征戰,但行軍立營,無不依据軍規兵法。
在六國中,以秦人最重武力,男女自幼習武不在話下,對于行軍布陣,更是人人熟習。
由于這里地勢平坦,平原廣澤,無險可恃,所以設的是方營。
小盤所据的木寨為中軍,等于指揮總部,寨內有近二十個營帳,小盤和朱姬兩帳居中,其他營帳住著王族內侍,又或像琴清這類身分特別,又与王室親近的人。
以木寨為中心,平頂丘左右兩旁的營帳名為左右虞侯,分由昌平君和昌文君率禁衛駐守,屬由小盤直接掌握的机動兵力,負責中軍的安全。
至于其他人等,分東西南北四軍,布成方陣,眾星拱月般團團圍著中軍,作其屏衛。至于項少龍的都騎軍,則在遠方設營,遙遙護著整個方營,有點似戍邊放哨的味儿。
除中軍外,營帳十個一組,每組間均留下可供八馬并馳的走道。
每軍的中心處,又留下大片空地設有馬欄和練習騎射的廣場,讓田獵者舒展筋骨,又或比拚騎術,射箭練劍,非常熱鬧,有點像個游藝大會。
此時离黃昏田獵的時刻仍有兩個多時辰,人人興高采烈,聚集在六個大廣場處戲耍。
王營下方的主廣場,變成了嬴盈等女儿軍的天下,有意追求這批刁蠻秦女的年輕貴胄,都擁到這里來找尋机會,其盛況自非其他騎射場可比。
一時馬嘶人聲,響徹三千多個營帳的上方。
長風拂來,旗幟獵獵作響,倍添軍旅的气氛。
紀嫣然已知道了近日發生的所有事故,微笑道:“高陵君來襲時,必會先使人燒王營的木寨和离河最遠的營帳,由于近日吹的是東南風,火勢濃煙迫來時,我們惟有渡河往涇水北岸去躲避。”
項少龍和諸女看著橫跨涇水的兩道木橋,都生出寒意,若這兩道橋梁給破坏了,后果真是不堪想像。
縱使橋梁仍在,一時間亦不容那么多人渡過,所以登不上橋的人只好各自游往對岸去,在那种混亂的形勢下,呂不韋要刺殺几個人,确非難事。
可以預想到時管中邪會“大發神威,鎮定從容”地護著朱姬和小盤由橋上撤走,而項少龍則“毒發身亡”,事后管中邪還“立下大功”,莫傲這條毒計确是無懈可擊。
際此春雨綿綿的時節,放火非是易事,但高陵君乃是內奸,其營帳正是在王營下東南方的一處營帳內,弄點手腳乃輕而易舉的事,所以此法确是可行。
尤其那時正值田獵的重頭戲登場,大部份人均到西狩山進行晚獵,防備之心最弱,乃偷營的最佳時刻。
若昌平君兄弟都給干掉,可能禁衛軍的指揮權亦會被呂不韋搶了過去。
項少龍吁出一口涼气道:“嫣然真厲害,一眼就看穿了高陵君的策略,所以只要密切監視,看看高陵君或呂不韋的人何時為營帳涂上火油一類的東西,就知道他們發動的時刻了。”
紀嫣然得夫婿贊賞,喜孜孜地以甜笑回贈。
蹄聲響起,昌文君策馬而至,嚷道:“我們到下面騎射場去趁熱鬧啊!”
諸女回頭往他望去,這家伙正狠狠地瞪著紀嫣然和諸女,露出傾慕迷醉的神色,并欣然道:“諸位嫂子福安,唉!我對少龍真是妒忌得差點要了我的小命。”
烏廷芳听得“噗哧”嬌笑,露出比鮮花更艷麗的笑容,道:“昌文君忙完了嗎?”
昌文君裝出個忙得透不過气來的表情,道:“太后和儲君剛安頓好了,琴太傅被太后召了去說話,囑小將來通知各位嫂子。”
項少龍打了個呵欠,道:“你去趁熱鬧吧!我想回營好好睡上一覺。”
昌文君哈哈一笑,策馬由項少龍和紀嫣然間穿了進去,探手牽著項少龍的馬姜,硬扯他奔下坡去,招呼諸女道:“我們玩耍去了!”
諸女看到項少龍被扯下去的無奈表情,嬌笑連連中,策馬追去。
“颼!”的一聲,三枝勁箭連珠迸發,正中三百步外箭靶紅心處,圍觀的近千男女,爆起一陣喝彩聲。
射箭的嬴盈得意洋洋地環視全場,嬌叱道:“下一個輪到誰啊?”
眾男雖躍躍欲試,但珠玉在前,假若不慎失手,就要當場出丑了,一時間沒有人答應她。
管中邪哈哈笑道:“我們女儿軍的首席射手神箭一出,誰還敢來獻丑?”
嬴盈得他贊賞,忙飛了他一個媚眼,看得諸公子心生妒意,卻更是沒有人敢行險一試。
項少龍剛下馬,看到嬴盈箭法如此厲害,倒吸了一口涼气。要射中紅心,他自問可以辦到,但三箭連珠發射,就沒有把握了。難怪嬴盈如此自負。
眾女儿軍看到項少龍,均露出不屑表情,可是看到紀嫣然,卻無不露出既羡且妒的神色。
鹿丹儿排眾而出,嚷道:“項統領的腿傷好了嗎?听說你擋箭的劍術天下無雙,不知射箭的功夫又是如何呢?”
近千道目光,立時落在項少龍身上,然后移到他身旁的紀嫣然身上。
紀嫣然當然知道項少龍的箭法非其所長,更明白秦人重武,假若項少龍托傷不出,對他的形像大有損害。一聲嬌笑,解下外袍,露出內里素白的緊身勁裝,輕舉玉步,來到場心處,以她比仙籟還好听的聲音道:“先讓嫣然試試好嗎?”她那种慵慵懶懶,像不把任何事物放在心上,偏又是綽約動人的風姿,不論男女都給她勾出了魂魄來。
語畢,呆看著她玲瓏浮凸,优美曼妙至無可挑剔的体態的諸男,才懂得歡呼喝彩。
嬴盈狠狠地瞪了紀嫣然兩眼,才有點不忿地把強弓遞与紀嫣然。
紀嫣然見她腳下擺出馬步,心知肚明是什么一回事,悠然但又迅捷的探手抓著強弓一端,使了下巧勁,嬴盈尚未有机會發力時,強弓已落到這美麗得令她自愧不如的才女手上。
今趟連管中邪都露出惊异之色。
項少龍旁邊的昌文君低聲道:“煞煞我妹子的傲气也好!”
嬴盈想不到紀嫣然會看破自己的陰謀,失措地退到鹿丹儿旁。
在場的都騎軍內奔出了兩人來,榮幸地向紀嫣然奉上長箭。
紀嫣然仍是那副若無其事,漫不經心的俏美模樣儿,嘴角挂著一絲可迷倒天下眾生的笑意,背著三百步外的箭靶,接過三枝長箭,夾在指隙處。
全場肅靜無聲。
倏地紀嫣然旋風般轉過嬌軀,在眾人瞠目結舌下,三枝勁箭連珠迸發,一枝接一枝向箭靶流星逐月般電射而去。
發第一箭時,她仍是背著箭靶,只是反手勁射,到第三箭時,才變成正面對著。
“篤!”的一聲,第一枝箭命中紅心,接著兩枝箭都分別命中前一箭的尾端處,神乎其技處,令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登時把嬴盈的箭技比了下去。
全場立時采聲雷動,久久不竭。
紀嫣然心恨嬴盈和鹿丹儿等“欺負”夫君,眼尾也不看她們,向眾觀者施禮后,凱旋而歸。
項少龍卻知道這個“仇”愈結愈深了。
此時有近衛來報,儲君要召見項少龍。
進入木寨的大閘時,一隊女將策馬由后方馳來,帶頭的赫然是呂娘蓉,其他都是她的貼身女衛。
呂娘蓉看到他時,神情复雜,小嘴驕傲地翹了起來,故意加鞭,旋風般由項少龍旁進去了。
項少龍不由對她生出鄙夷之心。
此女明知自己“吞了毒丸”,仍對自己沒有絲毫同情之心,可知虎父無犬女,她也好不到那里去。
哼!
遲些她就會知道滋味了。
主營前的空地處傳來開气揚聲的叱喝聲,原來小盤在射箭,呂不韋、徐先、鹿公、昌平君等一眾大臣將領,則在旁助威喝彩。
李斯見他到來,移到他旁道:“是時候了!”
項少龍當然知道李斯指的是取血以“不認親”一事,看李斯神色緊張,明白他正在擔心小盤說不定真會是呂不韋的儿子,那就糟透了。
項少龍擠到站在后方的鹿公和徐先身旁,摸出取血的針,向兩人打了個眼色。
兩人的呼吸立時深重起來。
小盤這時射了十多箭,有四枝正中紅心,其他都落在紅心附近,已超出他平日的水准了,難怪群臣喝彩。其實只要他射中箭靶,各人已非常高興了。
王賁向他奉上另一枝箭時,小盤見到了項少龍,轉身舉著大弓興奮地走過來,欣然道:“太傅!寡人的成績還不錯吧!”
項少龍知他在給自己制造取血的机會,致禮道:“若儲君多用點手,少用點眼,成績當會更好。”
小盤訝道:“射箭最講究眼力,多用點手又是什么意思呢?”
這時不但小盤不解,其他人都不明白項少龍在說什么,注意力集中到他身上去。
呂不韋旁的呂娘蓉和莫傲,都狠狠盯著他。
項少龍恭敬地請小盤轉過身去,借著糾正他的姿勢,把針尖輕輕地在他頸側的血管刺了下去,由于小盤運動后血气運行,一股鮮血立時涌出,流進針尾的小囊去。
由于他身后是徐先、鹿公和昌平君,他三人固是看得一清二楚,其他人卻都看不到。
小盤“唉!”了一聲,往后頸摸去,故意道:“有蚊子!”
項少龍反手把針塞入徐先手里,道:“儲君莫要分心,射箭之道,手眼固須配合,但以手瞄卻胜過以眼瞄,這是由于眼看到目標后,還要通知自己的心,再由心去指揮手,隔了多重。但若以手去瞄准的話,便少了這重重阻隔,看!”
隨手拔出五根飛針,閃電般往二百步外的箭靶擲去。
眾人那想得到他是擲針而非射箭,齊感愕然時,五枝飛針一排的釘在箭靶上,中間的一根正中紅心,針与針間相隔均是一寸,分毫無誤。這結果連項少龍也沒有夢想過。
他的飛針絕技雖然著名,但各人仍是首次目睹。
只看他能在二百步的距离達到如此神乎其技的准繩,就可知他不但手勁惊人,還定有獨特的手法,否則休想辦到。呂不韋父女和莫傲同時露出駭然之色。
這時眾人才懂得喝彩叫好。
呂不韋和莫傲對視一笑,顯是想起項少龍命不久矣,無論如何厲害都不用擔心了。
小王賁興高采烈地想去拔回飛針,好送回給項少龍,小盤見狀喝止道:“讓飛針留在靶上,寡人要帶回宮內作個紀念,這三天就讓它們像現在那樣好了。”
小盤露出崇慕之色,道:“難怪太傅的飛針如此既快且准,原來是用手的感覺去擲。”
項少龍雖成了都騎統領,可是仍是職兼太傅,故可教導小盤這儲君。
項少龍暗察呂不韋和莫傲時,亦有留心呂娘蓉,只見她眼內惊异之色久久不退,顯然被自己這一時忘我下露的漂亮一手所震懾,坦白說,若要蓄意而為下再擲一次,他反全無把握了。
說真的,他平時練針時,也是以眼去瞄准,只有剛才方是用手去瞄。
鹿公贊歎道:“少龍這一手飛針,可說是空前絕后了。”
呂不韋呵呵笑道:“蓉儿!現在你該知項大人的本領了。”
呂娘蓉垂下俏臉,以免讓人看到她矛盾复雜的神色。小盤乘机道:“太傅請到寡人帳內一談!”
領著李斯,返回主營去了。
項少龍待要跟去,鹿公扯著他道:“見完儲君后,即到我營帳來。”又向他打了個眼色。
項少龍一時間不明他究竟是已取得呂不韋那滴血,還是另有事商討,帶著疑問去了。王帳內,小盤歎道:“太傅這手飛針絕技,定要傳我。”
李斯亦道:“難怪項大人能屢脫險境,實非僥幸,這些飛針比弩箭更難閃躲,更不用說努劍去擋格了。”
項少龍在厚軟的地毯坐了下來,苦笑道:“儲君和李大人不用夸獎我,昨晚我剛從鬼門關打了一個轉回來,那卻全靠僥幸了。”
小盤訝然追問下,項少龍把昨晚的事說了出來。
小盤听到高陵謀反的事和呂不韋的陰謀,勃然大怒道:“這兩人的膽子一個比一個大,視寡人究如何物?”
李斯忙道:“儲君息怒,項大人對此事必有妥善應付之法。”
小盤望向項少龍,后者點頭道:“既知高陵君叛党襲營的時間,我自可調動兵馬,將他們一网打盡。教他們全無用武之余地。而營地這邊,微臣希望儲君能親自挂帥,調軍遣將,一方面把高陵君的人全体成擒,另一方則把呂不韋制個貼伏,露上一手,那以后還有人敢不把儲君放在眼內嗎?”
這番話可說對正小盤這未來秦始皇的胃口,他最愛由自己一顯手段顏色,點頭道:“項大人果是胸有成竹,不知計將安出。”
項少龍道:“這事須憑精确情報和當時的形勢厘定,微臣會与李大人保持聯系,摸清了形勢后,再由儲君定奪。”接著暗里向他打了個眼色。
小盤心中會意,知道屆時項少龍會把詳細計划奉上,再由自己發號施令,心中大喜,小臉興奮得紅了起來,點頭道:“就照項卿家所奏請的去照著辦吧!”
接著道:“今天太后對寡人說,呂不韋要把最疼愛的三女儿委身于項卿家,寡人還以為呂不韋轉了性子,原來其中竟有如此狠辣的陰謀。哈!莫傲這家伙死到臨頭仍不自知,真是笑破寡人的肚皮了。”
李斯和項少龍听他說得有趣,知他心情大佳,忍不住陪他捧腹笑了起來。
此時門衛報上繆毒求見,三人忙收止笑聲,看著繆毒進來跪稟道:“太后有請儲君。”
小盤眼中射出鄙夷之色,道:“知道了!內侍長請回,寡人立即就來。”
繆毒退出帳外后,小盤壓低聲音道:“項卿家是否准備迎娶呂不韋的寶貝女儿呢?”
項少龍冷笑道:“呂不韋若見我死不了,絕不會把女儿嫁我,不過此事由他頭痛好了。”
小盤明白了他的意思,點頭道:“寡人知道怎么辦的了!”長身而起。
項李兩人忙跪伏地上。
小盤趨前扶起項少龍,湊到他耳邊道:“師傅小心了,若你有什么三長兩短,這天地將了無生趣。”
這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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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豈是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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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盤那滴血由囊尾回流出來,從針孔滴在碗內的藥水里。
接著徐先把載著呂不韋血樣本的針囊掏出,湊到碗口上,卻不立即把血滴下去。
眾人看著小盤那滴血在藥水里化作一團,都露出緊張神色。
在鹿公這座帳營里,擠了十多人,全部是軍方德高望重的人物,除鹿公和徐先外,還有王陵、賈公成、王族的云陽君嬴傲和義渠君嬴樓等,可見小盤是否呂不韋所出,极會影響到軍方是否支持他。
項少龍擠在圍觀的人里,問道:“呂不韋這滴血怎得來的呢?”
云陽君嬴傲道:“我拉他出去射箭,鹿公和王將軍則在旁詐作斗玩,取了血他還不知是什么一回事呢。”
鹿公這時那有興趣听人說話,沉聲道:“徐先!”徐先猛一咬牙,把血滴往水里去。
帳內鴉雀無聲,各人的心都提到了咽喉處,呼吸不暢。
血滴落入水里,泛起了一個漣漪,然后碰上小盤原先那團血液。
像奇跡般,兩團血立時分了開來,涇渭分明,一副河水不犯井水的樣子。
眾人齊聲歡呼。
項少龍立感身輕似燕。
未來就是這么可怕,明知小盤必過此關,但身在局中,總是不能自己。
項少龍的私帳里,紀嫣然諸女小心翼翼的為項少龍清洗傷口和換藥時,滕翼回來了,坐下欣然道:“找到高陵君的人了!”
項少龍大喜道:“在哪里?”
滕翼似乎心情甚佳,一邊由怀里掏出帛圖,邊說笑道:“秦人的所謂田獵,對我這打了十多年獵的人來說只是一場鬧劇,百里內的虎狼都要被嚇走了。”
項少龍助他拉開帛圖,笑道:“二哥為何不早點告訴我連老虎都早給嚇得要避難,那我就准備大批虎耳,以十倍价錢出售,讓這批業余的獵者不致空手而回,保證供不應求,大大賺他娘的一筆。”
紀嫣然諸女立時爆出震營哄笑。
滕翼捧腹道:“業余獵者!這形容确是古怪。”
項少龍喘著气道:“高陵君的人躲在哪個洞里?”
滕翼一呆道:“竟給三弟誤打誤撞碰對了。”指著圖上离營地五十里許的一處山巒續道:“這山林木深茂,位于涇水上游,有七個山洞,鄉人稱之為‘七穴連珠’,高陵君真想得周到,就算明知他們藏在那里,也休想可找得著他們。我們只知他們在那里,但卻沒法把握到他們有多少人。”
烏廷芳天真地道:“二哥真是夸大,把整個山區封鎖了,然后放火燒林,不是可把他們迫出來嗎?”
項少龍最愛看烏廷芳的小女儿家嬌憨態,微笑道:“春霧濕重,這時候想燒林該是難比登天,噢!”
一手抓著烏廷芳打來的小拳頭,他仍口上不讓道:“除非燒的是烏大小姐的無名火,那又自作別論。”
紀嫣然失笑道:“我們的夫君死而复生,整個人都變得俏皮了。”
趙致伏到烏廷芳背上,助她由項少龍的魔爪里把小拳頭拔回來。
滕翼探頭察看著他的傷口痊愈的情況,邊道:“不過他們若离開七穴連珠,絕逃不過我們的荊家獵手。嘿!我看該出動我們的儿郎,讓他們多點机會爭取實戰的經驗了。”
項少龍伸手按著滕翼肩頭,笑道:“這等事由二哥拿主意好了。幸好杜壁不在咸陽,否則形勢就更复雜了。嘻!橫豎在呂不韋眼中,我只是個尚有兩天半命的人,無論我在這兩天半內做什么,他都會忍一時之气,還要假情假意,好教人不怀疑是他害我,更重要是得瞞著朱姬,在這种情況下,我若不去沒事找事,就對不住真正的死鬼莫傲所想出來的這條毒計了。”
趙致正助紀嫣然半跪席上為他包扎傷口,聞言嗔道:“項郎你一天腿傷未愈,我們姊妹都不容你去逞強動手。”
項少龍故作大訝道:“誰說過我要去和人動手爭雄?”
紀嫣然啞然笑道:“致妹他在耍弄你啊!快向他進攻,看他會不會逞強動手。”
正鬧得不可開交時,帳門處烏言著報上道:“琴太傅到!”
項少龍心中浮起琴清的絕世姿容,就在這剎那,他醒悟到今天大家都這么開怀的原因,就是終成功算計了莫傲。此人一日不除,他們都休想有好日子過。
自把毒丸送回到他的咽喉處后,他們立即如釋重負,連一向嚴肅的滕翼亦不時談笑風生。
不過世事無絕對,莫傲一天未斷气,他們仍須小心翼翼,不能讓對方看出破綻。
此時田貞田鳳兩姊妹剛為項少龍理好衣服,琴清沉著玉臉走進帳內來。
与琴清交往至今,這美女還是首次找上項少龍的“地方”
來,他這時泛起的那种感覺頗為古怪。不過鑒貌辨色,卻似是有點儿不妙。
烏廷芳歡呼道:“清姊又不早點來,我們剛來了一場大決戰哩!”
紀嫣然心細如發,皺眉道:“清姊有什么心事?”滕翼則和琴清打過招呼后,乘机告退。
琴清在紀嫣然對面坐了下來,輕輕道:“我想和你們的夫君說兩句話。”
諸女微感愕然,紀嫣然亭亭起立,道:“過河的時間快到了,我們在外面備馬等候你們。”語畢領著烏廷芳、趙致和田氏姊妹等出帳去了。
項少龍訝然望著琴清,道:“什么事令太傅這么不高興哩?”
琴清瞪著他冷冷道:“琴清那敢不高興,還應恭喜項大人,娶得了呂不韋如花似玉的寶貝女儿呢!”
項少龍這才知道是什么一回事,啞然失笑道:“琴太傅誤會了,這事內情錯縱复雜,呂不韋既不想把女儿嫁我,我也不會要這种女人為妻。”
琴清愕然道:“那為何太后告訴我,呂不韋請她頒布你們的婚事,又說你同意了呢?”
項少龍微笑看著她,柔聲道:“琴太傅能否信任我一趟呢?田獵后你便可由嫣然處得知事情始末了。”
琴清緊繃著俏臉,不悅道:“為何項大人說話總是吞吞吐吐、欲言又止、藏頭露尾,你當琴清是什么人?”
項少龍原是言者無心,但听者有意的“那听者”,竟心中一蕩,沖口而出道:“琴太傅想我項少龍當你是什么人呢?”
琴清左右玉頰立時被紅暈全占,大嗔道:“項大人又想對琴清無禮嗎?”
項少龍立時想起那天摟著她小蠻腰的醉人感覺,干咳一聲道:“項少龍怎有這么大的膽子。”
琴清見他眼光游移到自己腰身處,更是無地自容,螓首低垂,咬著唇皮道:“你究竟說還是不說?”
項少龍看著她似向情郎撒嬌的情態,心中一熱,移了過去,挨近她身側,把嘴湊到她晶瑩似玉的小耳邊,享受著直鑽入心的陣陣發香,柔聲道:“此乃天大秘密,不可傳之二耳,所以琴太傅勿要怪我這樣的和你說話儿。”
琴清嬌軀輕震,連耳根都紅透了,小耳不胜其痒地顫聲道:“項大人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嗎?”
這是琴清首次沒有避開他,項少龍大感刺激,那還記得琴清乃碰不得的美女,作弄地道:“那我說還是不說呢?”琴清不敢看他,微一點頭。
項少龍強制心中那股想親她耳珠的沖動,卻又忍不住盯著她急促起伏的胸脯,輕輕道:“因為呂不韋使人對我下了毒,估量我絕活不過這兩天,所以才將女儿許配与我,還要昭告天下,那我若有不測,就沒有人怀疑他了,至少可瞞過太后。”
琴清劇震一下,俏臉轉白,不顧一切別過頭來,差點便兩唇相碰。
項少龍嚇得仰后半尺,旋又有點后悔地道:“教琴太傅受惊了。幸好我識破了他的陰謀,破去了他下毒的手法,但此事呂不韋卻懵然不知,仍將女儿嫁我,事后定然千方百計要悔婚,那時太后就知他在騙她了,所以我才佯作應允。”
琴清如釋重負地舒了一口气,捧著胸口猶有余悸道:“差點嚇死人家了。”旋又俏臉生霞,那情景有多動人就那么動人。
項少龍欣然道:“多謝琴太傅關心。”
琴清雖紅霞未退,神色卻回复正常,微微淺笑,溫柔地道:“算我今趟怪錯你吧!便与你剛才想借故對我無禮兩下扯平。但以后卻不許再犯。唔!弄得人家耳朵怪痒的。”
項少龍心神俱醉,笑著點頭道:“琴太傅既明言不准我對你無禮,我會考慮一下,遲些再告訴你我的決定好嗎?不過這又是天大秘密,不可傳于二耳。”
琴清“噗哧”嬌笑,嫵媚地白他一眼,盈盈而起道:“你這人哪!真教人拿你沒法。”
項少龍陪她站了起來,攤手道:“只要琴太傅不再整天為我動气就謝天謝地了。”
琴清幽幽歎道:“要怪就怪你自己吧!什么事都不和琴清說清楚,不迫你就不肯說出來。是了!剛才你一擲五針的事,已傳遍軍營,人人皆知,我由太后帳內出來時,就見到那管中邪和嬴盈等在研究靶上的飛針。”
接著垂首輕輕道:“項大人可否送一根飛針給琴清呢?”
項少龍毫不猶豫探手腰間,拔出一根飛針,自然地拉起她不可触碰的纖美玉手,塞在她掌心里,柔聲道:“再恕我無禮一次好嗎?”
琴清猝不及防下被他所乘,大窘下抽回玉手,嗔道:“你──”
項少龍手指按唇,作了個噤聲的姿勢,又指指外面,表示怕人听到,才笑道:“這就是不想我項少龍把琴太傅當作外人的代价了。以后我有空就會找你這紅顏知己說心里話儿,什么有禮無禮都不理了。”
琴清現出個沒好气理睬他的嬌俏神情,往帳門走去,到了出口處,停了下來,冷冷道:“你有手有腳,歡喜來找琴清,又或不來找琴清,誰管得了你!”這才把嬌軀移往帳外。
項少龍搖頭苦笑,看來他和琴清雙方的自制力,都是每況愈下,終有一天,會攜手登榻,那就糟了。
可是若能和她神不知鬼不覺的“偷情”,不也是頂浪漫迷人嗎?
田獵的隊伍緩緩渡河。
在徐先的指示下,加建了兩道臨時的木橋,現在共有四道橋梁。
獵犬的吠叫聲響徹平原,養有獵鷹者都把鷹儿送上天空,讓它們高空盤旋,揚威耀武。
項少龍想起周良的戰鷹,對這些獵鷹更是大感興趣,暗忖著遲些弄頭來玩玩,又有實用价值,該算有建設性的玩意。
紀嫣然諸女隨琴清去加入朱姬的獵隊,他自己則去伴小盤卸駕出獵。
這些日子來,他和朱姬都盡量避免見到對方,免得尷尬,也可能是朱姬恐怕繆毒嫉忌他。
當他抵達岸邊時,小盤在群臣眾衛簇擁下,渡過涇水。項少龍和十八鐵衛赶到隊尾,遇上殿后的管中邪。
項少龍笑道:“還以為管大人加入了女儿軍團哩!”
管中邪知他暗諷自己整天和鹿丹儿及嬴盈混在一起,淡然道:“公務要緊,再不把她們赶跑,恐怕項大人要降罪于我了。”
項少龍心中一懍,知道他因決定除去鹿公,認為鹿丹儿對他再無利用价值可言,故語气冷淡。
至于嬴盈,本是他以之聯結昌平君兄弟的棋子。不過若項少龍、鹿公等在高陵君來襲時被殺,那負責安全的禁衛和都騎兩軍均不能免罪,呂不韋定會借此革掉昌平君兄弟和一眾都騎將領,好換上他自己的心腹手下。
反而是都衛軍留守咸陽,与此事無關,可以置身事外。
故此管中邪這無情的人,亦再沒有興趣理會嬴盈了。
莫傲想出來的毒計,均非他項少龍應付得了。今次占在上風,可說全因幸運而已!
管中邪見他不作聲,以為他不高興,忙道:“項大人一擲五針,力道平均,确教人大為傾佩。”
項少龍漫不經意道:“雕虫小技吧了!”
這時兩人并騎馳過木橋,蹄聲隆隆作響。
平原長風吹來,項少龍精神一振,這時太陽往西山落下去,陽光斜照,大地一片金黃。
管中邪道:“差點忘了,呂相有事找項大人呢。”
項少龍應了一聲,馳下木橋,往前方大旗處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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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野火晚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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涇水東岸的平原廣及百里,一望無際,其中丘巒起伏,密林處處,河道縱橫,确是行獵的好地方。
過万人來到這大平原,只像几群小動物,轉眼就分開得遠遠的,各自尋覓獵物。
小盤這隊人數最多,由于其中包括了朱姬和王族的內眷,公卿大臣,故只是流連在离岸不遠處湊熱鬧,應個景儿。
呂不韋領著項少龍馳上一座小丘,看著一群獵犬狂吠著往下面一座密林竄去,后面追著小盤、王賁和貼身保護的昌平君兄弟与一眾禁衛,欣然道:“我和太后說了,待會野宴時,由她親自宣布少龍和娘蓉的婚事。”
項少龍不由佩服起他的演技來,仍是如此迫真自然。
呂不韋問道:“少龍該沒有异議吧!”
項少龍淡淡道:“我只怕自己配不上三小姐。”
呂不韋呵呵笑道:“我最歡喜少龍的謙虛,待我搬到新相府后,立即擇日為你兩人成親,好了卻這樁心事。”
項少龍心中暗笑,到時你這奸賊就明白什么是進退維谷的滋味了。只看看他們奸父毒女的狼狽樣子,已心怀大快。
呂不韋又道:“高陵君方面有什么動靜?”
項少龍作出擔心的樣子道:“我已著人暗中監視他,不過卻發覺不到他另有伏兵,或者是我們多疑了。”
呂不韋道:“小心點總是好的,這事全交給你處理了。”
接著輕輕一歎道:“少龍!你是否仍在怀疑我的誠意呢?”
項少龍猝不及防下,呆了一呆,囁嚅道:“呂相何出此言?”
呂不韋苦笑道:“少龍不用瞞我了。那晚中邪請你到醉風樓喝酒,見到你把單美美敬的酒暗潑到几下去。唉!你以為那是毒酒嗎?”
項少龍心中叫絕,卻不能不回應,也以苦笑回報道:“正如呂相所言,小心點總是好的吧?”
兩人對望一眼后,齊聲笑了起來。
呂不韋按在項少龍肩頭上,喘著气笑道:“娘蓉成了你項家的人后,少龍就是我的好女婿了,那時該可放心喝酒了吧?”
項少龍暗叫厲害,呂不韋這番話一出,既可使自己相信單美美那杯根本不是毒酒,只是自己多疑。又可在自己“臨死”前騙得他項少龍死心塌地。不用說這也是“真正快要死的”莫傲想出來的妙計,免得他和徐先等先發制人,坏了他的陰謀。
想到這里,真心的笑了起來。
星月覆蓋下,營地洋溢一片熱鬧歡樂的气氛。
狩獵回來的收獲,都給燒烤得香气四溢,一堆堆的篝火,把廣及數里的營地照得溫熱火紅。
獵獲最丰的十個人,都被邀請到王營接受朱姬和小盤的嘉賞,并出席王營的野宴。
烏廷芳收獲最佳,与趙致和田氏姊妹興高采烈的泡制野味,紀嫣然則和琴清在一旁喁喁細語。
項少龍循例和昌平君兄弟巡視了王營,提醒守衛莫要樂极忘形,稍有疏懈。滕翼和荊俊這時回來了。
由兩人處知道自己烏家精兵團這支奇兵已進入了戰略性的位置,監視著高陵君的人。項少龍放下心來,与兩人商量妥當后,正要去找徐先,剛踏入寨門,就給嬴盈截著。
這妮子神色不善,冷冷道:“項少龍!你隨我來!”
項少龍摸不著頭腦的隨她走下山坡,到了營帳重重的深處,廣場處傳來的人聲和掩映的火光,份外顯得此地暗黑幽清。
嬴盈靠著營帳,狠狠地瞪著他。
她的秀發垂了下來,仍未干透,身上隱隱傳來沐浴后的香气,不用說都是在附近的河溪作美人出浴。
他心中同時想起各种問題。
自認識嬴盈后,雖被她糾纏不清,恩怨難解,但由于公私兩忙,他從沒有認真去想兩人間的關系。
這刻去了莫傲這心魔,他才有余暇思索。
若站在与呂不韋對敵的立場上,他理該不擇手段的由管中邪手上把嬴盈奪了過來。橫豎在這人人都妻妾成群的年代,他多她一個實在沒什么大不了。何況她長得如斯美麗誘人。到那時他和昌文君兄弟的關系將更密切了,秦國軍方和王族更會把他視作自己人,亦對管中邪造成打擊。
因為假若鹿公等死不了,昌平君兄弟又沒有罷職,管中邪當然會爭取嬴盈,好借姻親的關系去鞏固自己在咸陽的地位。
至于鹿丹儿,由于鹿公的反對,管中邪不無顧忌,此事怕連朱姬都幫不上忙,但嬴盈便沒有這些問題了。
無論是他或管中邪去娶嬴盈,都是基于策略上的考慮。想到這里,不由心中苦笑。娶得這刁蠻女都不知是福是禍,自己确是有點不擇手段了。
若要弄嬴盈上手,這兩天就是最佳机會,因為管中邪以為她失去了利用价值,對她冷淡多了。時机一過,他就要正面和管中邪爭奪了。說真的,他那有閒情去和管中邪爭風呷醋。
這些念頭電光石火般閃過腦際時,嬴盈惱恨地道:“項少龍!我嬴盈是否很討你的厭,找你較量時,總是推三推四,又賴腿傷不便。怎么在儲君前卻能表演飛針絕技。現在誰都知道你不給面子人家了,這筆賬該怎么和你算?”
項少龍恍然大悟,知她在看了自己那手超水准的飛針后,心中生出愛慕之情。
表面雖是來興問罪之師,暗里卻隱存投降修好之意,所以才要撇開其他女儿軍,獨自前來找他。
項少龍踏前兩步,到离她不足一尺的親密距离,气息可聞下,微笑道:“好吧!算我不對,不過腿傷确非憑虛捏造,我大可脫下褲子給你檢查!”
嬴盈俏臉飛紅,跺足大嗔道:“誰要檢查你?我要你再擲給我們看。”
項少龍大感頭痛,若擲不回上次的水准,他就要露出虛實了,苦笑道:“今天我擲針時,傷口又迸裂了開來,讓我們找別的事儿玩吧!”
嬴盈果然對他態度大有好轉,天真地道:“那玩什么好呢?”
項少龍听得心中一蕩,想起她兄長曾說過秦女上承游牧民族的遺風,婚前并不計較貞操,而嬴盈更是風情得很,眼光不由落在她比一般同年紀女孩丰滿多了的胸脯上,道:“你的營帳在那里?”
嬴盈整塊俏臉燒了起來,大嗔道:“你在看什么?”退后了小半步,變成緊貼后面的營帳。
項少龍啞然失笑道:“那個男人不愛看女人的身体,嬴大小姐何用大惊小怪?這樣吧!初更后我到你的營地來找你,到時給足你面子,好讓你下了這口气。”
嬴盈高興起來,伸出屈曲的尾指,笑靨如花道:“一言為定了。”
項少龍也伸出尾指和她勾著,俯前細看她那對美麗的大眼睛道:“到時不要又布下陷阱來害我,哼!”
嬴盈明知這男人對自己驕人的酥胸意圖不詭,仍挺起胸脯不屑地道:“誰有閒情去害你哩!記著了!假若你失約的話,嬴盈一生一世都會恨你的。”
項少龍運力一勾,嬴盈嬌呼一聲,嬌軀往他倒過來,高聳的胸脯立時毫無保留地貼上他寬敞的胸膛。嚇得她忙往橫移開,脫出他的怀抱,卻沒有責怪他,橫了他一眼后道:“我的營帳在王營之西,旗是紫色的,帳門處繡了一朵紫花,切莫忘了。”再甜甜一笑,小鳥般飛走了。
項少龍想不到這么輕易与她和解,喜出望外,暗忖難怪秦人這么歡喜田獵,因為田獵正是求偶的絕佳時節也。
晚宴的場所選上了露天的曠野,四周是林立的營帳、木寨和寨壁。
小盤和朱姬的主席設在北端,其他三方擺了三排共六十多席,每席四至六人,席与席間滿插著火把,烈火熊燒,充滿了野火會的气氛。
酒當然是這种場合不可缺的東西,食物則全是獵獲物,飛禽走獸,式式俱備,肉香盈鼻,感覺上火辣辣的,別饒風味。
除了高陵君和田單托詞不來外,所有王族公卿全体出席,其中除了像鹿丹儿、嬴盈、紀嫣然這類貴胄將官的親屬外,就是田獵時表現最佳的入選者了。紀嫣然、烏廷芳和趙致三女与琴清同席,累得連鹿公都不時要朝這居于朱姬左側處的首第三席望過來,其他定力差得多的年輕人就更不用說了。首席處坐的是太子丹和徐夷則,不時和朱姬談笑著。
紀嫣然仍是那副舒逸閒懶的風流樣儿,像不知自己成了眾矢之的。
小盤還是初次主持這么大場面又是別開生面的宴會,正襟危座,神情有點不大自然。
但最緊張的仍要數坐在朱姬后側侍候的毒,因為朱姬剛告訴他:待會儲君會公布擢升他為內史的事了。
不過最慘的卻是項少龍,被安排到小盤右側呂不韋那第一席處,一邊是呂不韋,另一邊則是木無表情的呂娘蓉和管中邪,莫傲則照例沒有出席,既因職份不配,也免惹人注目。
各人先向小盤祝酒,由呂不韋說了一番歌功頌德的話后,接著小盤舉盞回敬群臣,宴會就這么開始了。
呂不韋起立向隔了徐先那席的鹿公敬了酒后,坐下來向小盤道:“听說儲君你射下一頭大雁,此乃天大吉兆,我大秦今年必然風調雨順,國泰民安了。”
小盤欣然舉杯道:“右相國,寡人和你喝一杯。”
呂不韋忙舉杯喝了。
旁邊的項少龍看得心中喝彩,呂不韋的演技固可取得終身成就獎,小盤大概亦可以得個最佳男主角獎,因為他正是這戰爭時代的正主角呢。
管中邪的聲音傳來道:“項大人待會在儲君主持的晚藝會上,肯否再表演一趟五針同發的惊世秘技?”
項少龍心中暗罵。別過頭去,立時發覺他兩人正夾著一個面無表情的呂娘蓉那种尷尬僵硬的气氛,先向呂娘蓉點頭微笑,才對管中邪道:“獻丑不如藏拙,我還未看過管大人鐵弓的威力,管大人會否償我所愿呢?”心中暗笑,今晚不愁你管中邪不顯示實力,好在秦人前露上一手,就像他那五根仍插在箭靶上的飛針。
管中邪哈哈一笑道:“只要項大人吩咐,下屬怎敢不從命,若非大人腿傷了,真想和大人切磋兩招,享受一下受高手指教的樂趣。”
他這么一說,項少龍猜到管中邪會于晚宴后在坡下主騎射場舉行的晚藝會上一展身手了。
后面的呂不韋俯近項少龍背后向呂娘蓉道:“娘蓉你給爹好好侍候項大人。”
呂娘蓉白了項少龍一眼,淡然道:“項大人可沒有和娘蓉說話啊!”
呂不韋大力拍了拍項少龍肩頭,責怪道:“少龍!快給我哄得娘蓉開開心心的。”
項少龍感到朱姬和紀嫣然、琴清等人都在注視著他們,更感渾身不自然,苦笑道:“我曉得了。”
呂不韋和管中邪都各自找人斗酒談笑,好給他們制造机會,可說是“用心良苦”了。
項少龍望向呂娘蓉,剛好她也朝他看來,項少龍勉強擠出點微笑道:“三小姐今天獵到了什么回來呢?”
呂娘蓉本亦擠出了點笑容,待要說話,豈知与項少龍灼灼的目光甫一接触,立即花容黯淡,垂下頭去,搖了搖頭道:“今天我沒有打獵的興致。”
項少龍心道:“算你還有點良心吧!心中懂得不安。”口上卻道:“不是我項少龍破坏了三小姐的興致吧?”
呂娘蓉嬌軀微顫,抬起俏臉,打量了他兩眼,神情复雜矛盾。
在火光下的呂娘蓉,更見青春嬌艷,比得上嬴盈的美麗,只是身材体態沒有嬴盈般惹人遐思。
忽感不妥,原來呂娘蓉一對眸子紅了起來,淚花愈滾愈多。
這時呂不韋也發覺到了,焦急道:“娘蓉!要不要回帳歇歇?”
呂娘蓉倏地站了起來,引得朱姬、小盤、琴清、紀嫣然諸女和鹿公、徐先這些有心人,眼光全落在她身上時,哭著道:“我不嫁他了!”言罷不理呂不韋的叫喚,掩面奔往后方的營帳去。但由于野宴場猜拳斗酒的吵鬧聲凌蓋一切,知道這事發生的人只屬有限的少數,沒有引起廣泛的注意,更沒影響到現場的气氛。
呂不韋和管中邪呆望著她遠去的背影沒入營帳間的暗黑里,均呈無可奈何之態。
反是項少龍對她略有改觀,暗忖她終和乃父不同,做不慣這种騙人的事,同時猜到她對自己非是全無好感。
毒此時奉朱姬之命走了過來,請呂不韋過去,后者向管中邪打了個眼色,才應命去了。
管中邪剛要去尋呂娘蓉,給項少龍一把抓著,道:“讓她去吧!這种事是不能勉強的。”
管中邪臉上露出個古怪神情,坐回席上,苦笑道:“項大人說得對!”
呂不韋這時走了回來,沉聲道:“暫時取消婚事,遲些再說吧!唉!少龍!我不知該怎么說了。”
項少龍卻是心中暗喜,詐作黯然道:“呂相不用介怀。嘿!我想……。。”正要找借口溜走時,毒又來了,今趟是要請項少龍過去。
項少龍最怕見朱姬,聞言只好硬著頭皮走了過去,到朱姬席旁時,朱姬淡淡道:“少龍不用多禮,請坐!”
項少龍在她左后側處蹲坐下來,低聲道:“太后有何賜示?”瞥了一眼坐在朱姬后方五步許處的毒,正豎起耳朵听他們說話,但由于場內吵聲震天,理應听不到他們那种音量。
朱姬受了毒的滋潤,更是容光煥發、艷色照人。幽幽的目光注在他臉上,歎了一口气道:“少龍!你和政儿都變了。”
項少龍想不到朱姬會這么說,嚇了一跳道:“太后!”
朱姬微怒道:“我不想听言不由衷的話,唉!你們是否心中都在怪我呢?”后一句語气又軟化下來,帶著幽怨無奈。
項少龍生出感触,自己其實确可以使她避過毒的引誘,只是基于命運那不可抗拒的感覺,又不能以自己代替毒,才放棄了這個想法,使朱姬泥足深陷,心中豈無愧意。一時說不出話來。
朱姬湊近了點,以蚊蚋般的聲音道:“每次我都是把他當作了是你,明白嗎?”
項少龍虎軀一震,往她望去。
朱姬秀眸一紅,避開了他的目光,語气回复平靜道:“項統領可以退下了!”
項少龍怔了半晌,才退回呂不韋那席去。
尚未有机會和呂管兩人說話,鹿丹儿和嬴盈手牽著手跳跳蹦蹦的走了過來,要拉管中邪到她們的貴女群中去斗酒,但目光卻在他項少龍身上打轉。
管中邪那有心情,婉言道:“我奉了項大人之命,待會要活動一下。”接著向項少龍道:“項大人若想看末將獻丑,就要代我接過兩位小姐的挑戰了。”
項少龍害怕呂不韋追問自己和朱姬說了什么話,哈哈一笑道:“管大人真會說話!”轉身隨二女由席后的空地,繞往另一端去。
鹿丹儿大感意外,毫不避嫌地挨著他,邊行邊道:“算你識相,我們講和好嗎?”
項少龍心中好笑,知道嬴盈并沒有把剛才和自己的事告訴這個刁蠻女,瞥了嬴盈一眼后,正要說話時,前方有人攔著去路,原來是昌文君和荊俊兩人。荊俊笑道:“兩位大小姐想灌醉我三哥嗎?得先過了我這關才成。”
兩女見他左手提,右手持杯,停了下來,齊叫道:“難道我們會怕了你小俊儿?”
項少龍想不到荊俊和她們這么稔熟,猜到荊俊定曾撩惹過她們。
昌文君向項少龍笑道:“項大人收到了小妹和丹儿的紅花嗎?”
兩女的俏臉立時飛紅,狠狠瞪了昌文君一眼。
鹿丹儿叉腰嗔道:“給他有用嗎?一個跛子做得出什么事來?”
項少龍一頭霧水地道:“什么紅花?”
荊俊怪笑道:“花可以給三哥,行動則由我這小弟代為執行。”
兩女齊聲笑罵,俏臉都興奮得紅紅的,在火把光掩映下更是嬌艷欲滴。
昌文君湊近項少龍解釋道:“這是我們大秦的風俗,田獵之時,未嫁少女若看上心儀男子,便贈他一朵手繡的紅花,持花者三更后可到她帳內度宿,嘿!明白了吧!”
項少龍想不到秦女開放至此,說不出話來,目光卻不由逡巡到兩女身上。嬴盈跺足嗔道:“二兄你只懂亂說話。”
鹿丹儿卻媚笑道:“我還未決定把花送誰,待晚藝會時再看看吧。”
項少龍大感刺激,秦女的開放,确非其他六國能及,向荊俊笑道:“小俊!丹儿小姐在提點你了。”
昌文君道:“那是否由你這五弟取花,實際行動卻由你執行呢?”
嬴盈和鹿丹儿雖被三個男人大吃其豆腐,卻沒有介意,只作嬌嗔不依,教人更涉遐想。
荊俊最愛對美女口花花,笑道:“若我得到兩位美人儿的紅花,就把嬴小姐的送給三哥,丹儿姑娘的就留下自享,噢!”
鹿丹儿一腳往他踢去,荊俊原地彈起,仰后一個倒翻,兩手一一杯,竟沒半點酒淌下來,四人都看呆了眼。
右方晚宴仍在熱烈進行著,二百多人鬧哄哄一片,他們這里卻是另有天地。
昌文君還是初睹荊俊的身手,吁出一口涼气道:“只這一手,丹儿就要把紅花送你了。”
鹿丹儿惊异不定地瞪著荊俊道:“小俊猴儿!再翻兩轉來看看。”
荊俊臉上挂著一貫懶洋洋惹人惱恨的笑意,了眼放肆地打量著鹿丹儿道:“若你變了雌猴,我就扮雄猴帶你到樹上翻筋斗。”
鹿丹儿怒叱一聲,搶前揮拳猛打,荊俊竟一邊飲酒,一邊閃躲,你追我逐下,沒入營帳后去了。
項少龍看得心中大動,荊俊雖非秦人,卻是自己和王翦的結拜兄弟,又有官職,說不定鹿公會同意他和鹿丹儿的交往呢。
鹿丹儿這般年紀的女孩最善變,她對管中邪生出興趣,只是基于崇拜英雄的心理,若荊俊有更好表現,又有鹿公支持,加上兩人年紀相若,又都那么愛鬧,說不定玩鬧下生出愛情,那就可化解管中邪利用鹿丹儿來与秦國軍方攀關系這著辣招了。
此時鐘聲敲響,全場肅靜下來。
三人立在原地,靜听小盤說話。
小盤挺身而立,先向母后朱姬致禮,才公布今天田獵表現最出色的十位儿郎,全部封為裨將,立准加入隊伍。
那十位年青俊彥大喜,趨前跪謝君恩,宣誓效忠。
接著小盤從容不迫地宣布了一連串的人事調動,包括了升騰胜為新設的外史,毒升為內史的事。
有些大臣雖覺毒作內史有點不妥,但見毒乃太后身邊的紅人,鹿公徐先等又沒反對,誰敢作聲。
然后“戲肉”來了,小盤先頌揚了呂不韋設置東三郡的功績,最后封呂不韋為“仲父”,還說了一大串有虛榮而無實質的職責,不用說都是由李斯這超級頭腦創造出來的了。
先不說呂不韋權傾秦廷,只要徐先和鹿公這兩個最德高望重的人沒有异議,此事立成定局。
最后君臣舉杯互祝下,宴會宣告結束。
昌文君這時一聲告罪,赶去侍候小盤和太后离席。
嬴盈像有點怕了項少龍般的退開兩步,嬌聲道:“莫忘記你答應過的事了。”
項少龍哂道:“承諾作廢。又說講和修好,剛才竟公然在我眼前找別的男人,人家拒絕了才拿我作代替品。”
嬴盈跺足嗔道:“不是那樣的,人家其實是想來……。啊!你算什么?我為何要向你解釋?”
項少龍見她气得雙目通紅,淚花打滾,又急又怒,更見眾人開始离席,便打圓場地哈哈笑道:“好吧!當我怕了你大小姐,做代替品就代替品吧!”
嬴盈气得差點拔劍,大怒道:“都說你不是代替品了,人家一直……。不說了!你試試看不來找我吧!”轉身忿然而去。
項少龍大嚷道:“那朵紅花呢?”
嬴盈加快腳步走了。
項少龍轉過身來,剛好和來到身后的紀嫣然打個照面,這好嬌妻白他一眼道:“夫君回复以前的風流本色了。”
項少龍歎了一口气,拉著她往一旁走去,解釋了情挑嬴盈的原因。
紀嫣然歎道:“夫君小心一點,剛才管中邪一直在注視著你們,他或會加以破坏,嬴盈始終是王族的人,管中邪得她為妻該是有利無害。”
項少龍喟然道:“自倩公主和春盈等离世后,我已心如死灰,只希望能和你們好好的過了這下半生。假若嬴盈要投入管中邪的怀抱,由得她好了。”
紀嫣然拉著他步入營房間的空地,以避過正朝主騎射場涌去的人流,輕輕耳語道:“你敢說對清姊沒有動心嗎?”
項少龍老臉一紅道:“你為何要提起她呢?”
紀嫣然道:“剛才你們兩人在帳內說了些什么話?為何她离開時耳根都紅透了,還神情曖昧呢?”
項少龍苦笑道:“我像平時般說話吧!只是她的臉皮太嫩了。”
紀嫣然微嗔道:“清姊是個非常有自制力的人,只是對你動了真情,才變得臉皮薄了。”
項少龍道:“是我不好!唉!為何我總會惹上這种煩惱?”
紀嫣然笑道:“誰叫你人長得俊,心地又善良,口才更了得,否則我也不會給你的什么‘絕對的權力絕對的腐化’那類花言巧語騙上手了。”
項少龍失聲道:“這种至理名言竟當是花言巧語,看我肯饒你不?”
紀嫣然媚笑道:“誰要你饒哩!”
項少龍心中一蕩時,荊俊神采飛揚地找到來道:“晚藝會開始了,三哥三嫂還在這里卿卿我我嗎?”
笑罵聲中,三人往寨門走去。
項少龍乘机問了他和鹿丹儿的事。
荊俊回味無窮道:“這妮子夠騷勁,給我摸了几把還要追來,后來我抱頭讓她揍了一頓,她表面凶巴巴的,但下手不知多么顧著我,真是精彩。”
項少龍一邊和四周的人打招呼,邊道:“要奪得美人歸,就要趁這兩天,你可明白了。”
荊俊會意點頭,閃入人叢里,剎那間不知去向。看得項紀兩人對視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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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比武較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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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名年輕小子策著駿馬,由主騎射場的東端起步奔來,到了場中處時加至全速,然后同時彎弓搭箭,動作整齊一致,漂亮悅目。在旁觀的過万男女均以為他們要射場心的箭靶時,吐气揚聲,竟借腳力側翻至近乎貼著地面,才由馬肚下扳弓射箭,“颼!”的一聲,四箭离弦而去,插在箭靶的內圈里,其中之一只偏离了紅心少許。箭尾仍在晃動時,四人借腰力翻回馬背上,猛抽馬僵,四騎人立而起,騎士們別過頭向對著王營而建的看台上小盤朱姬和一眾公卿大臣致禮。全場掌聲雷動。
占了大半人都坐在王營与騎射場間的大斜坡上,居高臨下,比看台的人看得更清楚。
四名騎士去后,人人均被他們精彩的騎射震懾,自問比不上他們的,都不敢出來獻丑,一時間再無表演活動。
小盤站了起來,拋出四枝長箭到騎士們的馬腳前。
這四位年輕人大喜若狂,跳下馬來,跪地執箭,再步上看台接受小盤的封賞。
項少龍和三位嬌妻、兩位愛婢、滕翼、琴清和十八鐵衛,均坐在斜坡之頂,遠遠看望。這時他開始明白到秦人為何如此重視這三天的田獵。
它就是秦人的奧林匹克。
平時有意功名者,便要為這三天好好練習,以得到晉身軍職的机會,受到王室和大將重臣的賞識。
更甚者就是得到像嬴盈、鹿丹儿這种貴女的青睞,那更是功名美人兩者兼得了。
每年一次的田獵會,鼓動了整個秦國的武風,不過卻非任何人都可參与,除了咸陽城的將士和公卿大臣的后人外,其他各郡都要先經選拔,才能有參加田獵的資格。
三位嬌妻里烏廷芳最愛熱鬧,小手都拍痛了,還叫得力竭聲嘶。
項少龍想与旁邊的滕翼說話時,見他神思恍惚,奇道:“二哥有什么心事?”
滕翼定了定神,沉聲道:“我正在想,呂不韋為何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他難道不怕你偕同鹿公等人,一舉把他擒殺嗎?隨他來田獵的雖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但人數只在百人之間,就算再多上几個管中邪也沒有用。”
項少龍道:“問題是他知道我使不動禁衛軍,何況他還以為儲君會護著他這仲父,那我們豈敢輕舉妄動呢?”
滕翼搖頭道:“這不像莫傲的作風,一直以來,他每一步都掌握了主動,而我們只是苦苦的化解抵擋,在這么重要的時刻,他怎會現出漏洞呢?”
項少龍想想亦是道理,不禁苦思起來。
滕翼瞪著斜坡對開騎射場另一邊坐在朱姬旁的呂不韋,然后目光再移往他旁邊的田單和太子丹,訝然道:“這么重要的場合,為何卻見不到田單的愛將旦楚?”
項少龍伸手招來烏言著和烏舒這兩名愛將,著他們去探听齊人的動靜后,笑道:“這事空想無益,只要我們提高警戒,便不用怕他們。”
另一邊的烏廷芳伸手推他道:“好啊!項郎快看!輪到小俊登場了!”
項滕兩人精神大振,目光落往場上去。
只見在荊俊率領下,操出了百多名都騎軍,其中一半是來自烏家精兵團的親衛,人人左盾右槍,只以雙腿控馬,表演出各种不同的陣勢和花式。
荊俊更是神气,叱喝連聲,指揮若定,惹來陣陣喝彩叫好之聲。
擠在看台左側的數百名女儿軍,在嬴盈和鹿丹儿帶領下,像啦啦隊般為這小子助威。
台上鹿公等軍方重員,都不住點頭,稱賞指點談論。
這時代最重戰爭,一隊如臂使指般靈活的軍隊,才可使他們動容。
趙致探頭過來興奮道:“小俊真了得哩!”
忽然百多人分成兩軍,互相沖刺,擦騎而過時,劈劈啪啪打了起來,來回沖殺几次后,觀眾都叫得聲音嘶啞了。
再一次互相沖刺,兩股人合在一起,奔至看台前,倏地停定,帶頭的荊俊持著槍盾,雙腳先立到馬背上,凌空一個翻騰,越過馬頭,人仍在空中時,左盾在身前迅速移動護著身体,長槍虛刺几招,這才落在地上,跪拜在小盤下的看台邊,動作如流水行云,不見分毫勉強。
全場爆起自游藝會以來最激烈的采聲,連坐在紀嫣然旁一直冷然自若的琴清也不住拍手叫好。
小盤見是項少龍的兄弟,身手又如此惊世駭俗,興奮得跳了起來,竟拔出佩劍,拋下台去。
荊俊大喜執劍,叱喝一聲,百多人逕自奔出場外,他則到台上領賞去了。
項少龍見場內的人對這次表演仍余興未了,探頭往坐在滕翼旁的紀嫣然道:“紀才女若肯到場中表演槍法,包保采聲絕不遜于小俊。”
紀嫣然和琴清同時別過頭來看他,兩張絕美的臉龐一先一后的擺在眼前,項少龍不由心顫神蕩。
紀嫣然白他一眼道:“嫣然只須夫君你的贊賞就行了,何須眾人的采聲呢?”
項少龍的目光移到琴清的俏臉上,后者有意無意地橫了他一眼,才把注意力放回場內去。
再有几批分別代表禁衛和都衛的武士出來表演后,輪到了嬴盈的女儿軍。
論身手她們遠遜于荊俊的都騎,但二百名美少女訓練有素的策騎布陣,彎弓射箭,卻是無可比擬的賞心樂事。
旁觀者中,女的固是捧場,男的更是落力鼓掌,當然贏得了比荊俊更熱烈的回應。
鐘聲響起。
鹿公站了起來,先向太后儲君施禮,然后以他洪鐘般嘹亮的聲音宣布晚藝會最重要的環節,就是以劍技論高低。
在全場肅然中,他老气橫秋,捋須喝道:“凡能連胜三場者,儲君均賜十塊黃金,酌情封升,我大秦的儿郎們,給點真功夫我們看吧!”
在歡聲雷動中,有兩人搶了出來。
昌平君和十多名禁衛,立時上前為兩人穿上甲胄,每人一把木劍。
兩人致禮后,運劍搶攻,不到三招,其中一人便給劈了一劍。
鐘聲響起,由負責作公正的徐先宣判胜敗。
十多人下場后,只有一個叫桓奇的青年能連胜三場,得到了全場的采聲。
項少龍一邊找尋管中邪的身影,邊向滕翼道:“二哥會否下場試試管中邪的底細?”
滕翼微笑道:“正有此意。”
兩人對視而笑時,又有一人下場,竟是繆毒。
秦人認識他的沒有几個,但見他虎背熊腰,气度強悍,都怵然注目,到他報上官職姓名,才知他是太后身邊的紅人,剛榮升內史的繆毒。
這時另有一人出場,項少龍等一看下大叫精彩,原來竟是呂不韋麾下管中邪之外兩大高手之一的魯殘。
滕翼大喜道:“今趟有好戲看了,呂不韋分明是要煞繆毒的威風,不教他有揚威的机會。”
項少龍往看台望去,只見小盤、朱姬、鹿公、徐先等無不露出關注神色。心下欣慰,呂不韋和繆毒的矛盾和沖突終于表面化了,若非有軟甲護著下身,繆毒必教魯殘給他那話儿來上一劍,廢了他討好朱姬的本錢。
這魯殘形如鐵塔,皮膚黝黑,外貌凶悍,使人見而心寒。兩人穿好甲胄后,繞著打圈子,均非常小心。
紀嫣然歎道:“呂不韋深悉繆毒長短,派得魯殘下場,必定有七八分把握。”
項少龍見那魯殘木無表情,使人難測深淺,點頭道:“這人應是擅長強攻硬打的悍將,以攻為主,呂不韋就是想他甫出手就殺得繆毒招架無力,大大出丑,貶低他在朱姬和秦人心中的地位。”
話猶未已,魯殘大喝一聲,仗劍搶攻。
琴清不由贊道:“項大人料敵如神,才是高明。”眾人無暇答話,全神貫注在場中的打斗上。
木劍破空呼嘯之聲,不絕于耳,人人屏息靜气,觀看自比劍開始后最緊張刺激的拚斗。
繆毒不知是否自問膂力及不上魯殘,又或誘他耗力,以迅捷的身法靈動閃躲,竟沒有硬架。
到魯殘第四劍迎頭劈來時,繆毒才暴喝一聲,連連以劍撩撥,仍是只守不攻,采化解而非硬格。
魯殘殺得性起,劍勢一變,狂風驟雨般攻去。
繆毒亦改變打法,嚴密封架,采取游斗方式,且戰且退,在場內繞著圈子,步法穩重,絲毫不露敗相。
高手過招,聲勢果是不同凡響。
嬴盈的女儿軍見繆毒丰神俊朗,帶頭為他喝彩,每當他使出奇招,都瘋狂地叫嚷打气,為他平添了不少聲勢。滕翼歎道:“魯殘中計了!”
項少龍心中明白,魯殘和繆毒兩人相差不遠,前者胜于膂力,后者步法靈活,可是目下在戰略上,繆毒卻是盡展所長,而魯殘則是大量的耗泄气力,力道減弱時,就是繆毒發威的時机了。
趙致訝道:“為何呂不韋不派管中邪下場呢?”
項少龍朝她望去,瞥見田貞和田鳳緊張得掩目不敢看下去,禁不住笑道:“若派管中邪下場,那就是不留余地了。”
魯殘求胜心切,愈攻愈急,眾人都噤聲不語,注視戰況。木劍交擊之聲,響個不住。
繆毒忽地再不后退,狂喝一聲,木劍宛似怒龍出海,橫劍疾劈,“啪!”的一聲激響,竟硬把魯殘震退了半步。接著使出進手招數,如排空巨浪般向魯殘反攻過去。采聲又如雷響起,吶喊助威。
滕翼搖頭歎道:“樣子長得好原來有這么多好處。”
此時場中的繆毒愈戰愈勇,木劍旋飛狂舞,迫得魯殘節節后退,不過此人亦是強橫之极,雖落在下風,仍沒有絲毫慌亂,看得好武的秦人,不論男女,均如痴如醉。
就在這刻,繆毒忽地抽劍猛退,施禮道:“魯兄劍術高明,本人自問胜不了。”
全場倏地靜了下來。
魯殘愕然半晌,才懂回禮,接著兩人面向看台跪拜。
項少龍和滕翼駭然對望,均想不到繆毒耍了如此漂亮的一手,既可保存呂不韋的顏面,更重要是在占到上風才功成身退,否則下一個挑戰者是管中邪就糟透了。
徐先判了他兩人不分胜負,每人各賞五金塊,觀者都有點意興索然。
幸好接下來出場的,都是高手,分別代表都騎和禁衛,連番比拚后,最后由大將王陵的副將白充連胜兩局,只要再胜一場,就可獲賞了。
項少龍見出場的人愈有身分,嚇得原本躍躍欲試的小子們都打消念頭,向滕翼道:“管中邪快要出手了!”滕翼道:“不!還有個周子桓!”
話猶未已,比魯殘矮了半個頭,但粗壯猶有過之的周子桓步出騎射場。
眾人見白充輕易連敗兩人后,這默默無名的人仍敢搦戰,都報以喝彩聲,把气氛再推上熾熱的高峰。
在眾人注視下,周子桓拿起木劍,在手上秤秤重量,忽然拔出匕首,運力猛削,木劍近鋒的一截立時斷飛,只剩下尺半的長度。
眾人看得目瞪口呆,惊奇的不單是因他用上這么短的劍,更因要像他那么一刀削斷堅硬的木劍,縱是匕首如何鋒利,所須的力度更是駭人眼目。
周子桓向小盤請罪道:“請儲君饒恕小人慣用短劍。”小盤大感有趣,打出請他放心比武的手勢。
白充露出凝重神色,擺開門戶,嚴陣以待,一反剛才瀟洒從容,著著搶攻的神態。
項少龍等卻知他心怯了。
所謂“一寸短、一寸險”,周子桓敢用這么短的劍,劍法自是走險奇的路子,教人難以胜防。
呂不韋就只是下面這兩大家將高手,已使人對他不敢小覷了,何況還有管中邪這超級人物。
場中傳來周子桓一聲悶哼,只見他閃電移前,木劍化作一團幻影,竟像個滿身是劍的怪物般,硬往白充撞去,如此以身犯險的打法,人人都是初次得睹。
白充亦不知如何應付,大喝一聲,先退半步,才橫劍掃去。
“篤!”的一聲,周子桓現出身形,短劍把白充長劍架在外檔處,同時整個人撞入白充怀里去。
白充猝不及防下,被他肩頭撞在胸口處,登時長劍脫手,跌坐地上。
誰都想不到戰事在一個照面下立即結束,反沒有人懂得鼓掌喝彩。
王陵和白充固是顏面無光,鹿公等也不好受,气氛一時尷尬之极。
好一會后才由呂不韋帶頭拍掌叫好。
白充像斗敗公雞般爬起來走了。
項少龍看得直冒涼气,暗忖這周子桓必是近身搏擊的高手,恐怕自己亦未必能討好。
全場肅然中,周子桓不動如山地傲立場心,等待下一個挑戰者。過了好半晌,仍沒有人敢出場,項少龍看到呂不韋不住對朱姬說話,顯因自己手下大顯神威而意气風發,心中一動道:“小俊在那里?”
滕翼也想到只有荊俊的身手才可以巧制巧,苦惱地道:“這家伙不知溜到那里去了,沒有我們點頭,他怎敢出戰?”
此時徐先在台上大聲道:“還有沒有挑戰人,沒有的話,就當呂相家將周子桓連胜三場了。”
場內外立時靜至落針可聞。
項少龍心中暗歎,若讓周子桓如此的“連胜三場”,都騎和禁衛兩軍以后見到呂不韋的人,都休想起頭來做人了。
就在此時,人叢里有人叫道:“項統領在哪里?”一人發聲,万人應和。
自項少龍与王翦一戰后,他在秦人心中已穩為西秦第一劍手,而更因他“同族”的身分,在這种外人揚威的情況下,自然人人都希望他出來扳回此局,爭些面子。
一時“項少龍”之聲,叫得山鳴谷應。
項少龍見前后左右的人均往他望來,心中叫苦,縱使沒有腿傷,要戰胜這周子桓都很吃力,何況現在行動不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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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荊俊揚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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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台上的呂不韋和田單均露出頗不自然的神色,想不到項少龍如此受到擁載,而呂不韋更深切感到秦人仍當他和家將是外人的排外情緒。忽然間,他心中涌起一點悔意,若非与項少龍弄至現在如此關系,說不定秦人會容易點接受他,更不用弄了個繆毒出來。這念頭旋又給他壓下去,項少龍只有兩天的命,什么事都不用介怀了。
小盤見項少龍在這些兵將和年輕一代里這么有地位,穩壓著呂不韋,自是心中歡喜,但卻擔心項少龍因腿傷未能出場,會教他們失望。在此人人期待吶喊的時刻,由女儿軍處一個人翻著勒斗出來,車輪般十多個急翻,教人看不清楚他是誰人,卻無不看得目定口呆。
接著凌空一個翻身,從容地落在看台下,跪稟道:“都騎副統領荊俊,愿代統領出戰,請儲君恩准。”
小盤大喜道:“准荊副統領所請。”
眾人見他身手了得,先聲奪人,又是項少龍的副手,登時歡聲雷動,等著看好戲。
荊俊仍沒有站起來,大聲陳詞道:“這一戰若小將僥幸胜出,所有榮譽皆歸丹儿小姐。”
小盤大感訝然,与另一邊一面錯愕的鹿公換了個眼色,大笑道:“好!就准你所請。”
秦人風气開放,見荊俊如此公然示愛,都大感有趣,一時口哨囂叫助興之聲,響徹整個平原。
女儿軍更是笑作一團,嬴盈等合力把又嗔又羞又喜的鹿丹儿推到了場邊去,好讓她不會漏掉任何精彩的場面。
周子桓神色不變,緩緩望往呂不韋,只見他微一點頭,明白是要自己下重手,挫折對方的威風,微微一笑,以作回應。雙目厲芒電射,朝正在穿甲接劍的荊俊望去。
豈知荊俊正嬉皮笑臉地瞪著他,見他眼光射來,笑道:“原來周兄事事都要向呂相請示。”
周子桓心中凜然,想不到對方眼力如此厲害,淡淡道:“荊副統領莫要說笑了!”
親自為荊俊戴甲的昌文君听到兩人對話,輕拍荊俊道:“小心點了!”領著從人退往場邊,偌大的場地,只剩下兩人對峙。
一片肅然,人人屏息噤聲,看看荊俊如何應付周子桓那种怪异凌厲的打法。
雖是万人注目,榮辱胜敗的關鍵時刻,但荊俊仍是那副吊儿郎當,懶洋洋的洒脫樣儿,木劍托在肩上,對周子桓似是毫不在意。
但代他緊張的人中,最擔心的卻非項少龍等人,而是鹿丹儿。她剛才雖給荊俊气個半死,但心中只有少許嗔怒,現在對方又把胜敗和自己連在一起,輸了她也沒有顏臉,不由手心冒汗,差點不敢看下去。
忽然間兩人齊動起來。
本是周子桓先動劍,可是像有條線把他們連著般,他木劍剛動的剎那,荊俊肩上的劍亦彈上半空。
周子桓的短劍往怀內回收時,前腳同時往前標出。荊俊一個勒斗,翻上半空。
周子桓大感愕然,那有這种怪招式的?他實戰經驗丰富無比,知道荊俊像他般以靈動詭奇為主,那敢有絲毫猶豫,立即改變戰略,滾往地上去,陀螺般到了荊俊的落足點下方,只要對方落下時,立施辣手,只掃斷他腳骨,誰都不能怪自己。
如此千變万化的打法,看得所有人都出不了聲。
斜坡頂上的滕翼對項少龍笑道:“若周子桓年輕几年,今晚小俊定不能討好。”
項少龍微一點頭,凝神注視場心比斗的兩人,沒有回答。
荊俊在周子桓上空凌空兩個翻騰,落下時竟一手攬著雙腳,膝貼胸口,同時手中長劍閃電般往下面的周子桓劈下去。
周子桓借腰力彈了起來,腰肢一挺,反手握著短劍,由胸口彎臂揮出,畫了個半圓,重擊在荊俊由上而來的長劍處。
這几下交手,著著出人意表,看得人人動容,卻又不敢聲張。
荊俊知他是想以重手法磕開自己長劍,好乘虛而入,一聲尖嘯,竟一腳就往周子桓面門撐去,又快又狠。
周子桓想不到他身手靈活至此,那還理得要蕩開對方的長木劍,回劍往他的腿削去,同時往后急移,好避過臨臉的一腳。
豈知荊俊猛一收腳,周子桓登時削空。
此時全場爆出震天吶喊,轟然喝好。
荊俊在落地前又蜷曲如球,長劍重擊地面,借力往周子桓下盤滾去。
周子桓不慌不忙,猛喝一聲,蹲身坐馬,手中短木劍爆出一團劍影,火把光照耀下,面容冷硬如石,确有高手風范。
不過只要知道在呂不韋的八千家將中,他能脫穎而出,便知他絕不簡單。
荊俊在絕不可能的情況下,竟箭般由地上斜飛而起,連人帶劍,撞入周子桓守得無懈可擊的劍网上。
“柝!”的一聲,木劍交擊。
周子桓如此硬橋硬馬的派勢,仍吃不住荊俊集了全身沖刺之力的一劍,整個人往后彈退。
眾人看得忘形,紛紛站了起來,揮拳打气,叫得最厲害的當然是鹿丹儿和她的女儿軍,其次就是都騎軍了,把呂不韋方面為周子桓打气的聲音全壓了下去。
荊俊愈戰愈勇,一點地,又是一個空翻,長劍如影附形,往周子桓殺去。
周子桓被迫采取守勢,身影電閃下猛進急退,應付著荊俊詭變百出,忽而凌空,忽而滾地,無隙不尋的惊人打法,首次想到遇上克星了。
在荊俊狂風驟雨的攻勢里,周子桓銳气已泄,縱或偶有反擊,只宛似曇花一現,未能為他挽回敗局。
“柝柝柝!”一連三聲,荊俊借長劍之利,重重打在周子桓的短劍上,讓他吃盡苦頭,手腕麻木。
人人聲嘶力竭地為荊俊助威,更使周子桓既慚且怒,又感气餒。
雙方再迅快攻拆了十多招,周子桓的短劍終架擋不住,給蕩了開去,心中叫糟時,荊俊閃到身后,飛起后腳,撐在他背心處。
一股無可抗拒的大力傳來,周子桓清醒過來時,發覺正好頭額貼地。
鹿丹儿興奮得奔了出來,与荊俊一起向全場狂呼亂喊的觀者致禮,再沒有人注意正羞慚离場的落敗者了。
一番扰攘后,徐先欣然道:“荊副統領是否准備再接受挑戰呢?”
荊俊恭敬答道:“剛才一場只是代統領出戰,小將希望見好即收,以免給人轟出場去。”
登時惹起了一陣哄笑,卻沒有人怪他不再接受挑戰。徐先笑道:“副統領辛苦了,休息一下吧!”
荊俊向看台行過軍禮后,領著鹿丹儿躲回女儿軍陣里去了。
斜坡上的項少龍和滕翼都會心微笑,荊俊露了這一手,鹿丹儿早晚定會向他投降。
滕翼沉聲道:“今晚看來管中邪不會再出手了,因為只要他沒有擊敗荊俊和你,在旁人的心中他始終不是最佳的劍手。”
項少龍點頭同意,就在此時,烏舒神色惶然來到兩人背后,焦急道:“齊人正收拾行裝,准備遠行。”
項少龍和滕翼同時劇震,往看台看去,只見呂不韋和田單都失去了蹤影。
忽然間,他們醒悟到已中了莫傲和田單的殺手,落入進退維谷的境地里。
田單選在今晚离開咸陽,正好擊中項少龍唯一的弱點和破綻上。
呂不韋正是想他追去,既可遣開他兵力達四千人的精兵團,更可讓他“死”在路途上,干手淨腳,事后還可派他有虧職守,罪連烏家,使呂不韋這狼心狗肺的人可獲大利。
紀嫣然諸女更會落到他的魔爪去,一石數鳥,毒辣非常。
沒有了項少龍在指揮大局,這几天他行事自然容易多了,一旦管中邪升回原職,而他項少龍又缺席的話,縱使滕翼和荊俊留下來,呂不韋也可以右相國的身分,把都騎的指揮權交予管中邪,那時還不任他為所欲為嗎?
可是他項少龍怎能坐看田單施施然离去呢?此人自派人偷襲他后,一直非常低調,原來早定下策略,可見他一直与呂不韋狼狽為奸。
在城郊遇襲傷腿一事,呂不韋雖說自己沒時間通知田單,那只是滿口謊言,事實上根本是他通知田單的人干的。
呂不韋這一招叫苦肉計,就是人人都以為是呂不韋的敵人借殺死項少龍來陷害他,其實卻真是他出的手。
自己一時大意,竟給他瞞過了,還怀疑是王綰或蔡澤之中有一人和田單勾結,致有今夜的失策。
滕翼沉聲道:“讓二哥去吧!你留在這里應付呂不韋的陰謀。”
項少龍搖頭道:“呂不韋雖抽調不出人手送田單离開,可是田單現時兵力達四千之眾,与我們的總兵力相若,但若要對付高陵君,我最多只能分一半人給你,在這种情況下,說不定兩方面均不能討好。別忘了呂不韋有八千家將,誰知道他會干出什么事來。”
滕翼頹然不語。
項少龍低聲道:“事情仍未絕望,我要去說服太子丹,只要他肯設法在楚境纏上田單十天半月,我們便可赶上他了。安谷奚曾答應過會把楚人和齊軍迫离邊界十多里的。”
此時場內再無出戰者,在熱烈的气氛中,徐先宣告晚藝會結束。
燕國太子丹的營帳里,听完項少龍的請求后,太子丹有點為難道:“此事我們不宜直接插手或單獨行動,一個不好,齊楚兩國會借口聯手對付我們,三晉又分身不暇,我燕國危笑!”
項少龍淡淡道:“田單不死,貴國方真的危矣。我并非要太子的手下面与田單交鋒,只要在田單离開秦境后,設法把他纏上几天,我便可及時赶去。”
頓了頓加強語气道:“我會派人隨太子的手下去与貴屬徐夷亂會合,到時魏人和把關的安谷奚將軍都會從旁協助。”
一旁听著的軍師尤之道:“此事該有可為,只要我們采取設置陷阱和夜襲的戰略,使田單弄不清楚我們是否項統領方面的人,那就算田單僥幸脫身,也不會想到我們身上。”
這時大將徐夷則進來道:“沒有跟蹤項統領的人。”
太子丹放下心來,斷然道:“好!我們就設法把田單与齊軍或楚人會合的時間延誤十天,若仍不見項統領到,就只好放過田單了。”
項少龍大喜道謝,暗忖你有張良計,我亦有過牆梯,徐夷亂這著奇兵,任莫傲想破腦袋也猜不到,何況他的腦袋更快要完蛋了。
离開了太子丹的營帳后,項少龍在營地間隨意閒逛,只見篝火處處,參加田獵的年輕男女,仍聚眾喝酒唱歌跳舞,充滿節日歡樂的气氛,沒有人愿意回營睡覺。
正要返回營地時,左方傳來陣陣女子歡叫聲,循聲望去,見到一枝紫色大旗在數百步外的營帳上隨風拂揚,不由記起了嬴盈的約會。
嬴盈會否在那繡有紫花的小帳內等他呢?不過現在离約好的初更尚有整個時辰,她該在營外与鹿丹儿等戲耍。
今晚給田單這么的一搞,他什么拈花惹草的興趣也失去了,何況還要回去与滕翼商量,看派何人隨尤之去會合徐夷亂,好配合對付田單的行動。
可還是順步先去打個招呼吧!
想到這里,借著營帳的掩護潛了過去,最好當然是只和嬴盈一個人說話,否則被那批可把任何人吃掉的女儿軍發現纏上了,就休想可輕易脫身。
由于人群都聚集到每簇營帳間的空地去,兼之大部份營帳均在火光不及的暗黑里,所以項少龍毫無困難地移到可觀察女儿軍的暗角處。
只見廣達百步的空地上,生起了十多堆篝火,鹿丹儿等百多個嬌嬌女,正与人數比她們多上兩倍的年輕男子,圍著篝火拍手跳舞,高歌作樂,放浪形骸,卻獨見不到嬴盈。
項少龍歎了一口气,今晚怕要爽約了,往后退時,身后其中一個營帳隱有燈火透出,并有人聲傳來,卻听不真切。
項少龍循聲望去,赫然發覺該帳門外有朵手掌般大的紫花,与旗上的花朵式樣如一。
項少龍大喜走了過去,正要叫喚嬴盈時,又改變念頭,暗想橫下了決心要把她弄上手,不如就進去給她來個突襲,橫豎她開放慣了,必不介意。那就可快刀斬亂麻把她得到,少了夜長夢多的煩惱。
心中一熱,揭帳而入。
倏地一個高大人影由帳內地上閃電般彈了起來,猛喝道:“誰?”
項少龍与他打個照面時,兩人均為之愕然,風燈掩映下,原來竟是全身赤裸的管中邪。
管中邪見到是他,眼中殺机一閃即沒,移到一旁,拿起衣服穿了起來。
項少龍眼光下移,只見嬴盈駭然擁被坐了起來,臉色蒼白如紙,不知所措地看著他,像頭受惊的小鳥儿,露在被外的粉臂玉腿雪般晶瑩白皙。
項少龍那想得到兩人此時會在帳內歡好,苦笑道:“得罪了!”惘然退出帳外。
走了十多步,管中邪由后方追來,道:“項大人,真不好意思,她說約了你在初更見面,卻估不到你會早來了。”
項少龍心知肚明他是攔腰殺入來破坏自己和嬴盈的好事,更恨嬴盈受不住他的引誘,擋不住他的手段,瀟洒一笑道:“害得管大人不能盡興,還嚇了一跳,該我陪罪才對。”
管中邪訝道:“項大人尚未見到呂相嗎?我來前他正遣人尋你呢。”
項少龍隨口道:“我正四處游逛,怕該是找不到我了。”
管中邪和他并肩而行,低聲道:“秦女婚前都隨便得很,項大人不會介意吧!”
項少龍心想你這一說,無論我的臉皮如何厚,也不敢娶嬴盈為妻了,遂故作大方地哈哈笑道:“管大人說笑了。”管中邪欣然道:“那就順道去見呂相吧!”
項少龍心中一陣茫然。
自己著著落在下風,分析起來就是比不上對方為求成功,不擇手段的做法。
自己既講原則,又多感情上的顧慮,如此下去,就算殺了莫傲,最后可能仍是栽在呂不韋和管中邪手上。
看來要改變策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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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錯有錯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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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少龍和管中邪到達呂不韋的營地處時,他正在帳外听兩名絕色歌姬彈琴唱歌,陪著他的是莫傲和十多名親衛,魯殘亦在,卻不見呂娘蓉和周子桓。
呂不韋裝出高興的樣子,著項少龍坐到他身旁來,首次介紹了他認識魯殘和莫傲。
項少龍裝作一無所知地与莫傲和魯殘寒暄了几句,呂不韋把那兩名美歌姬遣回帳后,挨近了項少龍道:“田單走了,少龍有什么打算。你若要對付他,我會全力助你,他既敢借行刺少龍來陷害我呂不韋,我也再不用對他講情義了。”
莫傲等目光全集中到他身上來,使項少龍有陷身虎狼陣中的感覺。
他們既以為自己吞了毒囊,心中必在暗笑自己死到臨頭而不自知。
腦袋同時飛快運轉,假若自己推三搪四不肯去追殺田單,當會使莫傲起疑,推斷出自己另有對策,但若答應的話,則更是不成。此刻真是進退兩難了。
幸好想起“為求目的,不擇手段”這兩句所有梟雄輩的至理名言,裝出尷尬的神色道:“此事說來好笑,我之所以要對付田單,皆因怀疑他殺害了我在邯鄲遇上的一名女子,誰知竟是一場誤會,昨天我才收到那女子的音信,所以那還有余暇去理他田單,不過嚇嚇他也好,這家伙一直想害死我,只是不成功罷了。”
這些話當然是編出來的,好使呂不韋難以迫他去對付田單。而他更是大條道理不用去追殺齊人。好在田單已离開,再無對證,憑他怎么說都可以了。
呂不韋、莫傲,管中邪和魯殘無不現出古怪的神情,面面相覷了好一會后,管中邪插入道:“當時項大人為何會以為那女人被田單害了呢?”
這么一說,項少龍就知道田單沒有把詳情告訴他們了,心中暗喜,把看到畫像的善柔眼神不對的事說了出來,最后苦笑道:“不知是否由于過度關心的關系,當時我從沒想過會猜錯了。直至收到她托人帶來的一封書信,才知是一場誤會。她确曾行刺田單,卻成功逃走了。不過我當然不會再和田單解說哩!”
呂不韋搖頭歎道:“我們也早知是一場誤會了。事實上連田單都不知道你為何一見畫像,就怒斥他殺了那女人,不過他當然不會向你解釋了。”
莫傲插口道:“那畫像是當日田單座下一個見過那女人的畫師憑記憶畫出來的,畫錯了眼神是毫不稀奇。”今回輪到項少龍劇震道:“什么?”
見眾人均愕然望向自己時,忙胡亂地道:“呂相既清楚此事,為何卻不早告訴我呢?”施盡渾身解數,才能使心中的狂喜不致涌上臉上來。
天啊!
原來善柔真的未死,只是一場誤會。
呂不韋若無其事道:“當時我想到田單可能只是滿口胡言,說不定是想借我傳話來誆你,所以我并沒有放在心上。現在則當然證實了他的話并非騙人了。”
項少龍想想亦是道理,不過在那种情況下,田單自不須向呂不韋說謊,且田單亦非這种肯示弱的人。所以善柔仍活著的机會該很大。
呂不韋見說不動項少龍去追田單,難掩失望神色,站了起來道:“少龍!你到娘蓉的帳內看看她好嗎?說不定你可令她回心轉意呢?”
這時項少龍那有興趣去見呂娘蓉,与莫傲等一同站起來道:“明天還要早獵,讓三小姐早點休息吧!明天待她心情好點再見她好了。”
呂不韋不知是否奸謀不成,故心情大坏,并不挽留,讓他走了。
項少龍回到位于王營后方斜坡下的都騎軍營地時,滕翼、荊俊和劉巢正在營地的一角低聲密議。
他先拉了滕翼到一旁,告訴了他善柔可能未死的事。
滕翼大喜若狂,旋又皺眉道:“那么是否還要對付田單?”
項少龍決然道:“只是為了二哥和善柔三姊妹的家仇,我們便不能放過田單。況且田單多次謀算我,又与呂不韋勾結,這些事就一并向他算吧!今趟的机會,錯過了便永不回頭,無論如何都不能讓這奸賊活著回齊國去。”
再微笑道:“兼且我更曾夸下海口,殺不了他我就要改喚作龍少項,這名字難听了點吧!”
滕翼啞然失笑,招手叫荊俊和劉巢兩人過來,吩咐劉巢道:“你自己說吧!”
劉巢低聲道:“我們偵查到高陵君的人在上游偷偷的造木筏,又收集大量柴草,看來是要燒橋了。”
荊俊道:“若在木筏上筑台架,堆起大量柴草,淋以火油,黑夜里像火山般由上游沖奔下來,無論聲勢和破坏力都相當惊人的。我們應否先發制人把他們宰了呢?”
項少龍道:“今趟我們是要制造一個机會,讓政儲君顯示出他的軍事才華,确立他在所有秦人心中英明神武的地位,這是個形像的塑造。只有這樣,我們才可長期和呂不韋斗下去,直至儲君二十一歲行加冕禮的一刻。”
滕翼笑道:“你的用語真怪,什么英明神武、形像塑造,不過听來都确似有點道理。”
荊俊興奮地道:“我明白了,所以我們要把握到對方的陰謀,然后定好全盤計划,再由儲君裝作是隨机應變的本領,好鎮壓著所有怀有异心的人。”
劉巢道:“所以此仗不但要胜,還要胜得漂亮。”
項少龍知道善柔該尚在人世后,心情大佳,笑道:“正是這樣!”
又贊荊俊道:“要像小俊胜周子桓那么漂亮揮洒就合格了。”
荊俊連忙謙讓,卻是難掩得色。
滕翼笑道:“得到了鹿丹儿那朵紅花吧?”
荊俊苦惱地道:“這妞儿真難服侍,摟摟摸摸都肯了,就是守著那最后一關。”
劉巢亦是好漁色的人,聞言興奮地道:“俊爺會否因經驗尚淺,手法上出了問題。”
荊俊笑罵道:“去你娘的。我經驗還不夠丰富嗎?手法更是第一流。問題在此事又不能和你找她來比試,哼!快糾正你錯誤的觀點。”
三人捧腹大笑。
項少龍心想男人在遇到這方面的事時,古今如一,就是沒有人肯認第二。
滕翼的心情亦如天朗气清,頓時記起一事道:“嫣然等去了王營伴陪寡婦清,廷芳著你回營時,就去把她們接回來。”
荊俊笑道:“三哥也好應陪陪嫂子們了,其他辛苦的事由我們這些當兄弟的負責吧!”
項少龍笑罵一聲,喚來十八鐵衛,策馬朝王營去了。
剛進入木寨,火把閃跳不停的焰光中,徐先在十多名親衛簇擁下正要出寨,見到項少龍,拍馬和他到了寨外坡頂上說話。
平原間,營帳遍野,燈火處處,涇水流過大地的聲音,与仍未肯安寢的人的歡笑聲相應著。
徐先低聲道:“高陵君這兩天不斷來游說我和鹿公,勸我們合力鏟除呂不韋和他的奸党,還保證他對王位沒有野心,只是不想秦室天下落入一個外族人手內。”
項少龍道:“高陵君已沒有回頭路走了。他的謀臣里定有呂不韋派過去的奸細,而他仍懵然不知,只是這點,他已遠非呂不韋的對手。”
徐先道:“我有點奇怪在這關鍵時刻,為何杜壁會离開咸陽,看來他是早知道高陵君會舉兵叛變,所以故意置身事外,作冷眼旁觀,這人的膽色計謀,要比高陵君高明多了。”
接著道:“少龍真有把握應付嗎?莫忘了呂不韋會在暗中弄鬼。”
項少龍充滿信心道:“儲君將會親自處理這次動亂,保證呂不韋無所施其技。”
徐先皺眉道:“儲君年紀尚少,又沒有軍事上的經驗,恐怕……。”
項少龍笑道:“儲君只要懂得知人善用就成了。”
徐先何等精明,啞然失笑道:“就當是給他的一個練習吧!到時我和鹿公將伴在他左右,好讓人人都知他得到我們的效忠,少龍看看如何安排好了。”
項少龍大喜點頭。
徐先道:“你那五弟身手了得,又懂造勢,大大挫了呂不韋的气焰,實在是難得的人才,我和鹿公均對他非常欣賞。是了!田單的事你是否打消原意了?”
項少龍自然不能泄出与太子丹的關系,道:“我會請魏人設法阻延他入楚的行程,只要几天時間,我便可赶上他了。我去后都騎軍會交由荊俊節制,徐相請照看著他。”徐先訝道:“魏人怎肯為你出力呢?”
項少龍道:“東方六國除楚一國外,沒有人對田單有多大好感,兼之我放回魏太子的關系,龍陽君怎也要幫我這個忙的。”
徐先不再追問,拍拍他肩頭表示贊賞,兩人才各自离開。
到了寨門處,門衛通知小盤正要見他,遂到王營謁見這秦國之君。
小盤正与李斯在密議,神色興奮。見項少龍進帳,把他招了過去,同時觀看攤在几上的地圖。只見上面以符號標記點出了營帳的布置,高陵君位于王營后的十多個營帳更以紅色顯示。
項少龍明白他的心態,心中更為他歡喜,能有大展軍事才能的机會,對他來說實是難逢的良机。
小盤道:“剛才寡人把荊卿家召來,問清楚了他高陵君那支叛兵的位置,現正和李卿商討對策,李卿你來說吧!”
李斯正要說話,給項少龍在几下踢了一腳,立即會意道:“微臣只是稍舒意見,主要全是儲君擘划出來的,還是由儲君說來較清楚一點。”
小盤精神大振,笑道:“高陵君唯一有望成功之著,就是要出其不意,好攻我們的無備。現在既事事均在我們算中,若寡人讓他們有一人漏脫,就枉習了這么多年兵法了。”
伸手指著涇水道:“寡人代高陵君設身處地著想,首先就是利用天然環境,例如把貫入涇水的几條河道先以木柵濕泥堵截,到時再毀柵讓暴漲的河水沖奔而下,立可把這四道臨時木橋沖毀,如能配合整個戰略适當運用,确可以生出決定性的作用。”
項少龍心中一震,想到劉巢偵察到高陵君的人伐木,說不定便是行此一著,那比火燒更是難以抵擋,加設欄水的木柵也沒有用。想到這里,不由往李斯望去。
李斯澄清道:“這确是儲君自己想出來的,与我無關。”
小盤得意地道:“李卿猜的是火攻,但寡人卻認為水攻更為厲害一點。若能在水內放上一批巨木,什么橋梁都要給它撞斷,再派人乘筏攻來,只是發射火箭就可以燒掉沿河的營帳了。”
項少龍登時對小盤刮目相看,今趟真的給這未來的秦始皇一次大發神威的机會了。
接著小盤指著地圖說出高陵君進侵的各种可能性,更指出呂不韋會如何利用种种形勢,達到殺死反對他的人的目的。說來頭頭是道,听得項少龍和李斯呆了起來,對他思考的精到縝密,惊歎不已。
最后小盤苦笑道:“寡人最大的問題,就是想到太多的可能性,只覺我們處處都是破綻,不知該用那种方法應付,才是最有效。兩位卿家可為我解決這問題嗎?”
項少龍忍不住笑道:“兵法中最厲害那一著叫隨机應變。
儲君放心,只要我們把握到他發動的時刻,先發制人,定可把高陵君和他的人一网打盡。而呂不韋也只能干瞪著眼。這事交給我和昌平君兄弟去准備,到時儲君親自發號施令,向所有不知儲君厲害的人顯點顏色好了。”
小盤拍几歎道:“沒有人比太傅和李卿家更明白我的心意了,就照這樣去辦吧!”
李斯恭敬道:“微臣和項大人會不斷把最新的消息稟上儲君,再由儲君定奪的了。”
小盤欣然點頭,忽地岔開話題道:“太傅的五弟荊俊身手既了得,人又忠心坦誠,寡人非常喜歡他,項太傅給寡人想想,有什么可以獎勵他的呢?”
項少龍忍不住搔頭道:“他的官職已相當高了,且時日尚淺,理該讓他多點歷練,才可考慮升遷的問題。”
小盤笑道:“他是否對鹿丹儿很有意思呢?假設鹿公不反對,寡人可玉成這美事,免得落入管中邪這奸賊的手上。”
項少龍不由想起管中邪由赤裸的嬴盈橫陳肉体上彈起來的丑惡形狀,心中像給針刺了一記,點頭道:“有儲君這句話就成了。”
小盤欣然道:“寡人是樂得如此,暫時寡人仍不想有婚嫁之事,因等著要做的事實在太多了。”
离開小盤的主帳后,碰上昌文君,給他一把抓著,扯到一角道:“我的妹子對少龍態度大有改善,快乘胜追擊,速戰速決,好了卻我們兄弟倆這件梗在胸口的心事。”
項少龍心中一陣不舒服,幸好自己對嬴盈并沒有泥足深陷,否則這感情上的打擊會頗不易抵受。同時又想到若以二十一世紀的開放來說,嬴盈的行為實無可厚非,男女均有同等去風流快活的權利。問題只是管中邪是明著針對自己而去得到嬴盈吧了!
向昌文君苦笑道:“我輸了,此事暫且不提好嗎?”昌文君一呆道:“管中邪?”
項少龍微微點頭,拍了拍他肩頭當作致歉,逕自去了。
琴清的營帳位于主營的后方,与朱姬的太后鸞帳,十多個營帳,住的全是王族內有身分的女性,四周特別以木欄与其他營帳隔了開來,守衛嚴密。
項少龍雖有資格通行無阻,但仍不敢坏了規矩,報上來意后,由禁衛通傳,不一會琴清的一名貼身小婢走了出來,告訴他紀嫣然諸女剛离開,琴清則已就寢了。
項少龍明白到琴清不想在這种情況和時刻見自己的心情,聳聳肩頭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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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兩矢四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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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尚未亮,項少龍就給田貞田鳳兩姊妹喚醒了。
前晚沒闔過眼,昨天又辛勞整天,這一覺熟睡如死,剛摟緊了烏廷芳,便人事不知,直至此刻。
到了帳外,在日出前的黯黑下,紀嫣然三女為他的傷口換藥,發覺已大致痊愈,只是以后難免會留下一道箭疤。他身上早傷疤處處,也不在乎再多一道戰績了。
此時荊俊領了一名青年來見他,介紹道:“這是桓奇,項統領該記得他,桓奇不但是第一天田獵成績最佳的人,昨晚又連胜三人,儲君封了他作偏將,調到我們都騎軍來服役,請項統領指派他工作。”
桓奇跪下施禮道:“桓奇叩見統領大人。”
項少龍心想難怪這么眼熟,溫和地道:“站起來!”桓奇矯捷如豹地彈了起來。
項少龍見他眉清目秀,兩眼精光閃閃,极有神气,身形高挺,虎背熊腰。又見他有紀嫣然諸女在旁,仍是目不斜視,心中歡喜道:“桓奇你出身何處,有沒有從軍的經驗?”
桓奇不亢不卑地道:“小將乃北地人,自幼學習兵法武技,曾在王翦將軍麾下戍守北疆,職級至裨將。”
接著露出懇切神色,有點不好意思地道:“今趟是王將軍命小將代表北戍軍回來參加田獵,王將軍曾指點小將,若僥幸獲賞,必須要求跟隨項統領大人,才有望一展抱負。”
項少龍微笑道:“以桓兄弟這种人材,到什么地方都應沒有人能掩蓋你芒采的。”
桓奇神色一黯道:“統領大人有所不知了。小將先祖乃犬戎人,所以無論小將如何勇猛效死,論功行賞總沒我的份儿。若非王將軍另眼相待,我最多只是個小伍長。王將軍雖有意把小將升為偏將,但文件到了京城就給壓了下去,所以王將軍才著我來京城碰机會,還點明我務要隨統領大人辦事。”
項少龍至此才明白在秦人中,仍有种族歧視,心中同時大喜,王翦看得上的人,還能差到那里去。更明白王翦已從大哥烏卓處知道自己的情況,故遣此人來襄助自己。
此時腿傷包扎妥當,大喜而立,伸手抓著他肩頭道:“桓兄弟可以放心,我項少龍不會理會任何人的出身來歷,只要是有才能的忠貞之士,我絕不虧待。由今天起你就是副統領,這兩天會有正式文書任命。”
桓奇想不到項少龍這么重視自己,感激零涕下要跪地叩首。
荊俊硬扯著他,向項少龍笑道:“我和桓兄弟亦是一見如故,早告訴他若統領大人知是王將軍遣來的人,必會特別關照的了。”
項少龍正容道:“小俊失言了。我只是深信王將軍絕不會看錯人,而且今趟田獵桓兄弟表現出色,理該給他一個展露才華的机會。”
荊俊向項少龍打個眼色道:“這兩天怎樣安排桓副統領的工作呢?”
項少龍明白他的意思,就是該否把高陵君和呂不韋的事告訴他。默思半晌后,想到王翦著他來助自己的意思正是如此,把心一橫道:“既是自家兄弟,什么事均不須隱瞞,如此桓兄弟才有表現的机會。”
桓奇感動得差點掉淚,被荊俊帶了去見滕翼。
紀嫣然來到項少龍身邊道:“若嫣然沒有猜錯的話,秦國又出了一位猛將。”
田獵的隊伍和獵犬,浩浩蕩蕩的通過四道橫跨涇水的木橋,注入廣闊的獵場去。
呂不韋、徐先、王陵、鹿公、王綰、蔡澤等公卿大將,与項少龍、昌平君、管中邪等護駕將領,都伴在小盤四周,陪他行獵。
朱姬除了首天黃昏出動過后,便不再參加田獵的活動。
昌文君和滕翼負責留守營地,而荊俊則和桓奇去了偵察高陵君伏兵的動靜。
這支田獵的大軍還有一眾王族的人,包括高陵君和他的十多名隨從,另外就是琴清和項少龍的三位嬌妻兩名愛婢,還有太子丹和他的手下們,形成散布草原的隊伍。
小盤領頭策馬朝前方一個大湖奔去,神采飛揚,興致勃勃。
項少龍、管中邪和昌平君三人拍馬追在他身后,接著是一眾大臣。
項少龍看著小盤逐漸長成的龍軀,感覺著他那异于常人的容貌和威勢。
他最使人印象深刻的是高起和渾圓的兩邊顴骨,使人看上去极具威嚴,不怒而威。不知是否要長期隱瞞心事,他閃閃有神的眼睛予人深邃莫測、复雜難明的感覺,給他注視時,連項少龍這深知道他底蘊的人亦有些心中發毛。他的兩唇頗厚,使他外觀并不英俊,可是那棱角分明、有如刀削的唇邊,卻表現出一种堅毅不拔,不臻成功,絕不放棄的性格。這使他的樣貌与眾不同,隱有威霸天下的气概。
隨著逐漸的成長,這种气質也愈趨強烈。項少龍已很難再由他身上聯想到當年邯鄲王宮那個頑童小盤了。
這未來秦始皇只是一般人的高度,可是肩膊厚而寬,手足都比一般人粗大,行動間真具龍虎之姿,顧盼生威。若有相可看的話,他确是生具帝皇之相。
此時因小盤的臨近,一群水雕由湖旁飛了起來,向高空逃竄,小盤彎弓搭箭,颼的一聲沖天而去,卻是射了個空。小盤大笑道:“好鳥儿!誰給我射它一頭下來。”
項少龍對這么殺生毫無興趣,但其他人卻紛紛張弓搭箭。
“鏘!”的一聲,項少龍耳鼓震響時,旁邊的管中邪取出鐵弓,赶在所有人前,連發兩箭,卻只像弓弦響了一下,可知他射箭的惊人速度。
百多枝勁箭隨著沖天而起。
水雕慘鳴中,落了二十多頭下來。
侍衛忙放出獵犬,由它們去把獵物銜回來,一時群犬奔吠聲,響徹這原本平靜安逸的湖岸原野。
小盤大喜,策騎沿湖疾馳,累得眾人苦追其后。
到了一處可俯瞰整個大湖的小丘上,小盤才停了下來。
眾人紛紛在他身后停下,呂不韋靠得最近,差點就与他并騎,大笑道:“儲君的騎術原來如此了得!”
此時太子丹等人亦追上丘頂來。
小盤笑道:“多謝仲父贊賞,你看我們大秦的景色多么美麗,沃原千里,物產富饒。”
又指著地平處橫亙的西狩山道:“眾卿可看到那道著名的西狩飛瀑嗎,由百丈高山飄瀉而下,就像一疋長長的白綢緞,寡人可以想像到當瀑布落在下方的岩潭時,千万顆晶瑩閃亮的水珠往四方濺散的壯觀情景。”
后方的項少龍凝望著野趣盎然,美得如夢如詩的清晨景色,平湖遠山,墨翠蔥蒼,層次分明,猶若畫卷。而小盤已由一個心心見見的小孩,完全把自己代入了這秦國之主的角色去,睥睨天下,豪情万丈。
鹿公來到小盤的另一側憧憬地道:“老將曾多次到那里去行獵,水瀑沖到崖下后,往東奔騰,然后忽然拐彎,洶涌澎湃的激流穿過兩座山峰間的峽谷,往西南奔去,形成西狩河,流經十多里后,始注入涇水,令人歎為觀止。”
項少龍環目四顧,只見人人面上都露出向往神色,獨有太子丹神色凝重地盯著小盤的背影,心中一震,想起荊軻刺秦這一千古流傳的事跡,暗忖太子丹要刺秦始皇的心意,不知是否就在這刻開始萌生呢?
小盤油然神往道:“今天那處就是我們的目的地,如不目睹西狩飛瀑,寡人今晚休想能夠安寢。”
徐先笑道:“那么儲君就要及早起程,來回足要三個時辰之久呢。”
此時侍衛由獵狗的口處取來了被箭射下來的水雕,共有二十七只,由于箭矢均刻有各人的標記,故此是誰射下的,略一檢視,即可清楚知道。其中竟有兩箭,都穿著兩只水雕,名副其實一矢雙雕。
獵物放在地上,眾人團團圍著觀賞。
項少龍見那一矢雙雕的兩箭,形制相同,不由心中劇震,朝管中邪望去。
其他人的目光亦落到那兩支箭上。
小盤訝然道:“是那位卿家的箭法如此出神入化呢?”
管中邪跳下馬來,伏地道:“儲君在上,是微臣斗膽獻丑了。”
鹿公和徐先對望一眼,均露出駭然之色。
要知同發兩箭,無一虛發,已是難得,更惊人是他必須眼明手快至可從數百只激舞天上的水雕,在發箭的剎那間尋到可貫穿兩雕的角度与机會,如此箭法,誰能不惊歎。
項少龍心中冒起寒意,若与此人對敵,只是他的箭便難以抵擋了,看來滕翼的箭法也在腰手的膂力和速度上遜他一籌。
小盤掠過不自然的神色,勉強裝出欣然之狀道:“管卿箭法确是非凡,寡人該如何賞他,眾卿可有意見?”
呂不韋那肯放過机會,笑道:“儲君若把他回复原職,就是最好的賞賜了。”
小盤早答應過母后此事,亦是故意賣個人情給呂不韋,好安他的賊心,點頭道:“由這刻起,管卿官复原職,以后好好給寡人管治手下了。”
管中邪忙叩頭謝恩。
小盤以馬鞭指著遠方的西狩山奮然道:“讓寡人和眾卿比比馬力吧!”
帶頭策馬,沖下斜坡去。
午后時分,小盤這枝隊伍滿載而歸。
快到營地時,項少龍偷了個空,向李斯說了桓奇的事,后者自是大拍胸口地答應,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儲君和項少龍的親密關系了。
項少龍想想都覺得好笑。
當年被時空机送到這古戰國時代后,一心要找到落魄邯鄲作質子的秦始皇,好傍著這大老板飛黃騰達,享盡榮華富貴,豈知事情七繡八轉,結果由自己泡制了個秦始皇出來,世事之离奇荒誕,莫過于此。此時烏廷芳和趙致赶到他身旁,快樂小鳥儿般吱吱喳喳,向他述說行獵的趣事,項少龍自是大大夸贊了她們一番。紀嫣然、琴清和田氏姊妹亦赶上他們。
談笑間里,眾人渡過涇水,回到營地。
到達主騎射場時,只見人頭涌涌地在輪候登記獵獲,烏廷芳和趙致忙擠了進去湊熱鬧。
紀嫣然眼利,告訴項少龍道:“小俊回來了,在場邊与鹿丹儿說話。項郎你且伴著芳妹和致致,我想回營地小睡片時,醒來后你再陪我到清溪沐浴好嗎?”
項少龍知她有午睡的習慣,點頭答應了。
紀嫣然与琴清和田貞姊妹去后,項少龍跳下馬來,囑烏舒等牽馬回營,眼睛找到了荊俊,見他不知說了什么調皮話,鹿丹儿正拿粉拳往他擂去,這小子別轉身來,任由背脊挨揍,而鹿丹儿果然愈打愈沒有力道,附近的女儿軍都笑作一團。
項少龍看得心中欣慰,旁邊傳來桓奇的聲音道:“統領大人!”
項少龍別頭望去,笑道:“桓兄弟為何不隨小俊去湊熱鬧?以你如此人材,必大受女儿軍的歡迎。”
桓奇致禮道:“現正是桓奇為國家盡力之時,故不敢有家室之慮,情欲之嬉。嘿!統領大人叫桓奇之名就可以了。”
項少龍暗忖這就是桓奇和荊俊的分別了,一個是專志功業,后者則全情享受人生,微笑道:“你今年多少歲了?”桓奇恭敬道:“小將今年十九歲。”
項少龍道:“你比小俊大一歲,我就喚你作小奇吧!”領著他离開騎射場,到了營地內的僻靜角落,問道:“今天有什么發現?”
桓奇道:“小將和荊副統領曾深入山內探察敵情,照小將觀其動靜,人數約在万人許間,可是陣勢不固,旗號紊亂,士气散渙,行動遲緩,气色疲憊,兼之這數日天朗气清,無霧可隱,如此未戰已逞敗象之軍,只要給小將一枝千人組成的精兵,便可將他們擊潰,絕無幸理。”
項少龍大奇道:“小奇怎么只去了半日就能摸清他們的虛實呢?”
桓奇像變了另一個人般道:“臨戰必登高下望,以觀敵之變動,小中覷大,則知其虛實來去,從各种征兆看出問題。高陵君的軍隊雖藏在密林之內,但只要看何處有鳥獸停留,何處沒有,就可知其營帳分布的情況和人數多寡。再看其塵土揚起的情況,更知對方在伐樹搬石,欲借上游之利圖謀不軌。”
說到興起時,就蹲在地上隨手布放石子,解說對方分布的情狀,大小細節,無一遺漏,顯示出惊人的記憶力和觀察力。
項少龍動容道:“假設我予你一支二千人的精兵,你會怎么辦呢?但必須待他們發動時才可動手。”
桓奇站了起來,用腳撥亂地上的石子,肅容道:“偵察敵人除了留心對方的糧草儲備、兵力強弱外,最緊要是測估對方的作戰意圖。針對之而因勢用謀,則不勞而功舉。現今對方為了憑河之險,駐軍于交通不便、低濕而荊棘叢生之地,又戒備不周,兼之軍卒勞累,士气消沉,可采雙管齊下之策,分水陸兩路伏擊之,縱使讓他們毀去木橋,于我亦無絲毫損傷,我們還可憑河而守,立于不敗之地。”
項少龍登時對他刮目相看。荊俊雖在其他方面或可胜過他,但在才智和軍事的認識上卻遠落其后。
這番話若是出自鹿公、徐先之口,乃理所當然。但這桓奇只十九歲,便有如此見地,除了用天才兩字來形容,實再無可替代。
項少龍心中一動道:“我帶你去見一個人,見到他時你要把全盤計划向他解說清楚,對于你日后的事業,會大有幫助。”
桓奇愕然道:“見誰?”
項少龍搭著他肩頭,推著他往王營舉步走去道:“當然是政儲君了!”
桓奇劇震下停步,垂頭低聲道:“不若由小將把心中愚見告訴統領大人,再由大人親自獻給儲君好了。”
項少龍繼續推他前行,笑道:“那不是給我冒領了你的功勞嗎?休要扭扭捏捏了,我項少龍只喜歡爽快的漢子。”
桓奇感動得眼也紅了起來,嗚咽道:“難怪王將軍常說統領大人胸襟過人,乃我大秦第一好漢,大人的恩德,小將沒齒難忘。”
項少龍笑道:“那是你應得的,我只是負起引介之責,不過記緊今趟我們是要讓儲君大展神威,而非我們去借机顯威風,明白嗎?”
桓奇那還不心領神會,連忙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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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特遣部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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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少能把桓奇留在主帳內与小盤和李斯說話后,匆匆赶回騎射場去接兩位嬌妻,那知兩女旱回營地去了。待要离開時,人叢裹閃出贏盈,扯書他衣袖,便把他拉往徑水而去。
項少龍見她花容慘淡,顯是心神備受煎熬,頓時心情非常矛盾,再沒有使性子的意思。
贏盈一直沒有說話,直至來到河旁一處疏林處,才放開了他,背轉了身嗚咽道:“我知你定會看不起人家,怪贏盈是個水性楊花的女子了。”
項少龍走了上去,抓書她有若刀削的香肩,把她輕輕扳轉過來,按在一棵樹身處,細察她如花的玉容,見她淚水珍珠串般一顆達一顆的滾下玉頰,微笑善以衣袖為她拭淚道:“怎會怪你呢?男人可以風流,女人自亦可以風流,更何況你尚未与人定下名份,你大小姐不是常說樣樣事都要胜過男人嗎?為何在這一項上如此泄气”
贏盈一呆道:“你真的不怪責我?”
項少龍瀟洒地聳肩道:“人的身体最具奇怪,天生便很難拒絕挑逗引誘,一時沖動下什么事都可以做得出來。但假若大小姐連那顆心都交給了管中邪,那我只會祝福你們,再不插身其中,以免招惹煩惱。”
這一番确是肺俯之言,他以前在二十一世紀時,那一個与他鬼混的女孩不是有過或同時擁有一個以上的男朋友,那時的項少龍已不計較。現在秦女又素性開放,他更不會計較了。當時雖很不舒服,那只是自然反應,過后早乎淡多了。
贏盈回复了生气,垂頭道:“昨晚人家本是一心等你來的,那知他卻來了,糊裹糊涂的就和他好了。真對不起,你真能不怪人家嗎?”
假若可以選擇,項少龍怎都不想再有感情上的糾纏,但現在為了對付呂不韋和管中邪,卻怎都不該放棄贏盈,而且事實上他并不計較贏盈的私生活,俯頭在她膚上香了一口,通:“我還是歡喜你刁蠻神气的樣儿,那才是贏大小姐的真正本色呢。”
贏盈道:“可是我卻覺得自己犯了錯,我總是先認識你啊。那天見你在市集懲治那些流氓后,便忘不了你,只是你太驕傲和不近人情吧了。
唉,怎辦才好呢?若他再來找我,人家怕拒絕不了他哩。你可幫我嗎?”
項少龍心中暗歎,知道管中邪目的已遂,憑手段征服了贏盈的肉体,使她生出抗拒不了他的感覺,假若怀了孕,更是只好嫁入他管家了。那時會出現什么情況呢?
首先受害的會是昌平君兄弟,因為小盤會因此對兩人生出顧忌,致他們宦途堪虞。
唯一的方法,自然是在男女情欲上予贏盈同樣或相差不遠約滿足快樂,又予她正式名份,那就不怕管中邪再來作祟了。
項少龍歎道:“贏小姐試過在野外作戰嗎?”
贏盈一呆道:“什么野外作戰?”
項少龍湊到她小耳旁,楷書她耳珠輕柔地道:“就是在野外干在帳內的事。”
贏盈立時面紅及耳,低頭猛搖。
項少龍故意逗她道:“小姐搖頭是表示未試過還是不想試?”
贏盈像火山爆發般縱体人怀,玉手樓上他頸子甜笑道:“想試,但不能夠,人家女儿的紅事剛來了。”
項少龍喜道:“那就不怕了,因為是安全期。”
贏盈愕然道:“什么安全期?”
項少龍暗罵自己胡言亂語,也不解釋。摟住她動人的肉体,親熱了一番后,才放過這被他逗得臉紅耳赤的風流女,自回營地去了。
紀嫣然剛睡醒了,与烏廷芳等興高采烈地陪著他馳出營地,到附近一個小谷內的清溪戲水沐浴,十八鐵衛則當了把風的崗哨,以免春光乍泄。
諸女均沒有全裸,但小衣短揮,肉光致致,已足把項少龍迷死了。
溪水清淺,溪旁怪石累布,野樹盤根錯節,儼然天然盆景,到夕陽西下時,陽光由枝葉間洒下來,溪水凝碧成鏡,更是金光爍閃,仿似离開人世到了仙境。
听著眾女的歡樂和鬧玩聲,項少龍浸在水里倚石假寐,确有不知人間何世的感覺。
紀嫣然來到他旁,倚入他怀裹道:“夫君今趟去追殺田單,是否把嫣然算在內呢?致致已表示為了報毀家之仇,她怎都要跟去的了。”
紀嫣然道:“錯了,她會留下來照顧寶儿,小貞和小鳳當然也不會去。”
項少龍樓著她親了個嘴儿后,笑道:“你們原來旱商量好了,我怎敢對呢?”
紀嫣然想不到他這么好相与,同趙敏喜呼道:“致致,夫君大人答應了。”
趙致一聲歡呼,由水底潛了過來,纏上項少龍,獻上熱情的香吻。
項少龍想起趙倩之死,猶有余悸道:“那豈非廷芳都要去了。”
項少龍忽地想起了善柔,若她知道自己去為她去對付這大仇人,必定非常高興了。伊人究竟身在何方呢?
赴晚宴時,滕翼才回到營地來,低聲告訴他蒲布和太子丹的尤之已于今早上路去与徐夷亂會合,護行的有百多名烏家精兵團的好手。
項少龍把桓奇對高陵君那支叛軍的估計告訴了他,道:“看來高陵君并沒有多大作為,到時只要調兩千都騎軍就可把他打個落花流水,這處高陵君和他的親衛便由禁衛對付,只要亂起即止,呂不韋亦無所施其技。實不用出動我們的精兵團,免得暴露了實力。”
滕翼道:“既是如此,不若我領人先一步起程,咬著田單的尾巴追去,不過最好得到儲君的手諭,免得与沿途的駐軍發生誤會。三弟你可以脫身時,再立即赶來好了。”
項少龍道:“就這么辦,二哥今晚連夜起程,小心了。”滕翼晒道:“我從不會輕敵大意,放心吧。”
兩人又找來荊俊,研究了諸般細節后,才赶往王營赴宴。
剛登上王營的斜道,遇上來找他的禁衛,忙隨之去見小盤。小盤正憑几獨坐,研究書几上的帛圖。
見他進來,招手道:“沒人在了,師傅快坐下來。”
近日他們很少有兩人相處的机會,項少龍心中涌起溫暖,坐在另一邊道:“見儲君這么奮發有為,微臣心中非常高興哩。”
小盤道:“師傅看人的眼光真不會錯,李斯如此,王剪如此,這桓奇亦非常不錯,可以造就。”
項少龍低聲道:“繆毒不是都給造就了嗎?”兩人對視發出會心的微笑。
項少龍奇道:“為何儲君會忽然提起王剪呢?”
小盤道:“剛才我問起桓奇有關王剪的情況,才知他把土地向西北擴展了數百里,赶得匈奴狼奔鼠竄,又修筑長城,立了這么多功勞,卻給呂不韋一手壓著,數次申請調回咸陽,都給呂不韋推擋了。哼,此人一日不除,終是大患。”項少龍苦口婆心道:“儲君最緊要忍一時之气,若現在對付呂不韋,說不定會給他反咬一口。就算除掉了他,亦難保再無叛亂。上上之計,仍是由他把所有反對勢力清除后,我們才對付他。”
小盤皺眉道:“只看繆毒剛生了內史之位,就要顯露鋒芒,當知此人野心极大,只怕日后難以制伏。由于他与母后關系密切,宮內說不定亦有人會依附于他。”
項少龍心中一動道:“儲君何不成立一枝特別調遣部隊,直接由儲君親自指揮,平時借訓練為名,駐守咸陽附近,有起事來,儲君一聲號令,他們便可進王城平亂了。”
小盤精神大振道:“是了,這就是師傅說的什么槍杆子出政權了。不過我只信任師傅一個人,但師傅又要主理城防。唉,但這确是最佳方法,就算都騎軍和禁衛車內,仍有呂不韋的羽翼在其中,遲些還加上繆毒的奸党,只有由外地抽調回來的人,才最可靠。那時就算有呂不韋也不怕了。”
項少龍道:“不若就起用桓奇,再輔以王賁,如此就万無一失了。”小盤一呆道:“小賁只得十七歲,不嫌太年輕嗎?”
項少龍道:“正因桓奇和小賁都那么年輕,滿腔熱血,所謂初生之犢不畏虎,才不會怕了呂不韋。現在我們有徐先和鹿公兩人支持,便借口高陵君的事,成立這支應變部隊,那時儲君再把王剪調回來,代替年事已高的蒙和王齒,時机一至,就收拾呂不韋。那時所有軍權政權均集中在儲君手上,誰還敢不听儲君的話呢。”
又哈哈一笑,眼中射出懂慎的神色,續道:“那時文的有李斯,武的有王翦王賁父子,再加上一個桓奇,天下還不是儲君的嗎?”小盤奇道:“師傅為何不提自己呢?”
項少能伸手輕輕拍了它的龍肩,歎道:“你母親死后,又有倩公主的慘劇,我早心灰意冷,只是對你們放不下心來,但當你大權在握時,我便會离開這里,遠赴北方,過點自由自在的生活。”小盤劇震道:“師傅你怎可以离開我?”
項少龍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容,壓低聲音道:“師傅代表著的是你的過去,只有我离開了,你方可真正与過去的小盤斷絕關系,成為威凌天下,從所未有的第一個始皇帝。你若尊敬我的話,必須遵從我這最后的意見。”
小盤呆望著他,好一會才喃喃念了兩遍“始皇帝”,訝道:“為何師傅隨口說出來的名詞,都是含有很深刻的意思呢?”
項少龍真情流露道:“相信我,日后這天下必是你的了。”
小盤凝神想了一會后,道:“師傅是否准備去追擊田單呢?”
項少龍記起了滕翼今晚便要起程,忙把詳情稟上。此時昌平君來催駕,晚宴的時間到了。
今趟項少龍此昨晚舒服和自然多了,陪著昌平君兄弟同席,另一邊還有李斯,居于小盤左方內圍的第五席。
紀嫣然等今晚并沒有參宴,昨晚若非朱姬的請求,素喜自然清靜的紀才女,亦不會出席。
琴清更是芳蹤渺然,今年還是她首次參与田獵,只不知是為了紀嫣然等人,還是為了小盤或項少龍了。
太子丹成了唯一的外賓,居于小盤右手下的首席,接著就是呂不韋和高陵君那兩席了。
高陵君身材碩長,面容有點蒼白,予人沉于酒色的紈褲子弟那种感覺,一對眼睛沒有什么神气,陪著他的是兩個幕僚式的中年人,看服飾都該是王族的人。
呂不韋不時相身旁的管中邪耳語,出奇地呂娘蓉卻出現席上,還不時偷瞥項少龍。
周子植、魯殘在后席處,另外還有兩個呂府有地位的食客,項少龍均曾見過,一時卻記不起他們的名字。
人數大約与昨夜相若,鹿丹儿、贏盈等女儿軍在最遠一端的外圍處湊了四席,可見即管是秦廷,亦因她們本身尊貴的身分,默許了女儿軍的存在。
只是席中沒有紀嫣然和琴清這兩位絕代佳人,怎也要失色不少。
燒好的野味酒菜流水般由禁衛端上几桌來,空气中充盈著肉香火熱的味道。
為了防止有人在酒食里下毒,禁衛中有專人負責這方面的保安。
朱姬不時和小盤說話,只不知她是否借此机會与儿子修補出現了裂痕的關系。
由于杯盤交錯和談話聲喧天震耳,李斯湊到項少龍耳旁道:“儲君對大人引介的桓奇非常滿意,此人的兵法謀略,确是非同凡響,難得他尚如此年青,假以時日,必是我大秦一員猛將。”
項少龍大感欣慰,有王翦、紀嫣然和李斯三人同時稱賞此人,桓奇絕不會差到那里去了。
這正是他對抗呂不韋的長遠辦法,就是起用秦人里有才能的人,既易于為秦國軍方接受,又隱然形成一個以秦人為骨干与呂不韋和繆毒打對台的軍政集團,同時鞏固小盤的君主地位。
這時太子丹舉杯向小盤和朱姬祝酒,眾人連忙和應。
項少龍放下酒杯時,輪到昌平君傾身過來道:“儲君已和我們說了有關叛党的事,就讓我們兄弟打醒精神,你主外我主內,把叛党一舉掃平。”
項少龍笑道:“你這小子弄錯了,是內外都由儲君作主,我們只是听命行事。”
昌平君一呆道:“儲君尚未足十五歲,這樣……”
項少龍道:“你難道不知儲君乃天生的軍事政治天才嗎?不是要由儲君親自提醒你吧?”
昌平君乃才智過人之士,聞言會意道:“哎,是我一時糊涂了,來,喝一杯。”
昌文君湊過來道:“昨晚項兄說輸了給管中邪,究竟是什么一回事?”
昌平君听談的是有關贏盈的事,神情立即凝重起來。
項少龍暗忖只為了這兩位好朋友,犧牲自己也沒話可說了,何況贏盈又是如此尤物,坦誠地道:“我剛和令妹說過話,以前的事不再提了,但日后如何發展,則仍難逆料。因為令妹對管中邪非是無情,田獵后我便要离開咸陽一段時間,誰都不知在這段日子里會發生什么事。”
昌平君斷然道:“那不如先定下名份,若管中邪仍敢來逗小妹,我們就可出面干預了。”
項少龍把心一橫道:“假設贏盈肯答應,那就這么辦吧。”
昌平君兩兄弟大喜,亦是心中感動,明白到項少龍有大半是看在他們的情面上。
昌文君最沖動,立時退席往找贏盈去了。
此時呂不韋忽然起身向太子丹敬酒,同時道:“嘗聞貴國劍法善走輕盈險奇的路子,不知可否讓我們見識一下呢?”
場內立時靜了下來,人人均把目光投向太子丹。
項少龍心中一震,知道多次和太子丹接触的事,已落入呂不韋耳里。
現在他就是借故公開挫折燕人,好向自己示威。
假若自已被迫動手,就更正中他下怀。
現在誰能擊敗他項少龍,將立可成為大秦的第一劍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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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RahXephon
時間:
2005-6-17 12:26 AM
標題:
第14集
第一章 兩虎爭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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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不韋尚未有机會說話,項少龍先發制人的大笑道:“痛快痛快!若仲父是要我和管大人中途罷手,那么末將怎也不會同意。我看場內亦沒有誰人會同意。”
全場各人立即爆起一陣采聲,支持項少龍不肯罷休的意向。
呼叫聲此起彼落,呂不韋這時就算說話也沒有人听得到了。
呂不韋想不到項少龍公然不給他面子,擺明要和管中邪分出生死,心中暗怒,卻又是無可奈何。說到底此事确由他一手策動,迫項少龍出手,那知項少龍如此厲害。
連管中邪都屢屢落在下風。
更教人吃惊是項少龍那种視死如歸,以命搏命的打法。
他呂不韋明知項少龍活不到明天此刻,怎肯于此際白白賠上個管中邪。
而使他气惱的是項少龍竟棋高一著,不管他說什么話,都有理沒理的先硬說他呂不韋是想中斷比武。更使人人都覺呂不韋是怕管中邪會落敗受傷了,這自然大大滅了管中邪的威風。
管中邪雖明白呂不韋是一番好意。但在這种如火如荼的气氛下。知道假若退縮,那這一生休想再有顏臉向項少龍公然挑戰。大吼一聲,并向呂不韋恭敬施禮。
眾人知他有話要說,倏地靜了下來,所有眼光轉移到管中邪身上。
管中邪臉容肅穆,平靜地道:“末將明白仲父心意,是不想見到項大人和末將有流血場面出現。仲父請放心,項大人和末將只是切磋較技,點到即止。末將希望能繼續与項大人比試。”
各人立即爆起震天采聲,知道好戲仍繼續登場。
項少龍托劍含笑而立,心怀大暢。
他終于克服了技不及管中邪的心理障礙。同時明白到若今晚都胜不過管中邪,那以后再休想嬴他了。
最有利的因素,莫過于現在這可怕的對手總不肯和自己“同歸于盡”了。
試問以后還那來這种妙不可言的形勢。
呂不韋臉色數變,知道再不能阻止比武的進行,同時想到項少龍下了拚死收拾管中邪的決心,不由暗中歎了一口气。
事情發展至此,确是他始料不及。
他求助的往朱姬望去,赫然發覺這秦國太后正痴痴迷迷地呆瞪著項少龍,完全看不到他的眼色,正把心一橫時。鹿公适時振臂喝道:“政儲君請指示比武該否繼續下去。”
事情立即交到小盤手上,再由不得呂不韋作主了。亦等若當眾摑了呂不韋一巴掌。
小盤環視四周擠得水泄不通的秦人,眼睛亮了起來,出奇平靜地道:“仲父請先坐下!”
呂不韋亦是非常人物,哈哈一笑道:“各位誤會了。這么精彩的劍賽,我呂不韋怎舍得把它中斷,只不過想挂個采頭,誰若是得胜者,我就把女儿嫁給他好了。”
此語一出,全場立即起哄,气氛更趨熱烈。
呂娘蓉想不到乃父有此提議,呆了一呆,旋則霞燒粉臉,手足無措,不胜嬌羞。
在這种情況下,她當然是欲拒無從。
管中邪則雙目精芒大盛。
要知若胜的是項少龍,那呂娘蓉嫁他一事勢成定局,縱使他明晚毒發身亡,日后呂娘蓉就算回复自由之身,亦勢不再嫁給他這失敗者。
所以呂不韋此語一出,實迫得他今晚非胜不可,一時斗志昂揚,再不像先前的顧慮多多,認為不值得与對方以生死相拚的心情,立即一掃而空。
項少龍一直在留意呂不韋,見到他向雜在人群里圍觀的莫傲互打眼色,而莫傲則手指微動,向呂娘蓉指點,不由暗叫厲害。
莫傲才智之高,确是不作第二人想,竟看出管中邪非是技不如他,而是少了全力拚搏的心。現下推了呂娘蓉出來,變成關乎到管中邪一生的得失榮辱,形勢當然逆轉了過來。
項少龍自加入特种部隊后,多年來受到最嚴格的軍事訓練,心志堅毅無比,并沒有因此泄气,反激起了更強大的斗志,微微一笑,望向小盤。
小盤亦看出管中邪像變了另一個人般,渾身揮散著殺气,不過此時包括他在內都是勢成騎虎,揮手喝道:“就如仲父奏請,兩位卿家繼續比武吧。”
鬧哄哄的聲音立即斂去,全場肅靜,目光集中在場中的兩大劍手身上。
在旁觀戰的琴清、紀嫣然、荊俊等人更是大气都透不出一口來,只恨在這种情況下,誰都不能插手或幫忙。
管中邪臉容冷酷,兩目神光若電,貫注在項少龍身上,手中長刃緩緩擺開要搶攻的架勢,一時殺气騰騰。
人人都感到他手中長刃透露出即會猛發的征兆,同時知道只要他出手,必是威猛之极。單是管中邪能使觀者生出這种難以說明的感覺,巳可知他的气勢是如何強大和清晰。
項少龍頓時感到自己的气勢遜色一籌,心念一動,想起最重气勢的東洋刀法,假若自己擺出那种架勢,必能教從未見過東洋刀法的管中邪摸不清自己的劍路,達到使敵生疑的目的。
當下雙腳分開,不丁不八地傲然穩立,左右手握上劍柄,變成雙手握劍,先朝前指向管中邪,再緩緩升起,高舉頭上,作了個大上段的架勢,倒也似模似樣。
不但管中邪大感愕然,全場亦響起嗡嗡細語,顯然對項少龍這史無先例的起手式,完全摸不著頭腦。
管中邪只覺無論自己如何進攻,對方的木劍勢將由頭上閃電劈下,且由于項少龍雙手握劍,這一劈必是凌震天下,勢若雷霆,一時間使他如箭在弦的一劍,竟發不出去。
他的劍法最重气勢,這一窒礙,使他如虹的斗志,立時削弱了三分。
項少龍知道對方中計,那肯放過這千載一時的良机,冷喝一聲,腳步前標,頂上墨子劍閃電般往管中邪劈去,使的仍是墨子劍法的其中一式,不同的只是雙手握劍。
管中邪知道退縮不得,但又不能厚顏學他般雙手運劍,悶哼一聲,運聚手勁,長擊刃往上挑出,斜斜削往急劈而下的墨子劍去。
“噗!”的一聲,墨子劍給挑得微彈了起來,豈知項少龍得机不饒人,竟趁勢連續五劍像五道閃電般全力疾劈下來,震得管中邪蹬蹬蹬連退數步,若非他膂力确胜過項少龍。早就拿不住樁,給墨子劍狂猛的力道沖翻地上了。
為項少龍打气的采聲震天響起,場內占了七、八成的人都希望見到他們心中這位英雄得胜。
呂不韋和莫傲的臉色都變得非常難看,想不到項少龍有此奇招,教膂力過人的管中邪完全發揮不出本身的优點。
不過項少龍卻也暗自心惊,因為管中邪長擊刃反震之力,也令他非常難受。
更兼對方用的全是卸力的抵御方法,雖似落在下風,但自己卻比他更要耗力。
若非自己用的是墨子劍這類重劍,想把他迫退半步亦甚為困難。
項少龍知道管中邪仍未看破自己的窘境,見好就收,哈哈一笑,往后退開,劍交右手,遙指著惊魂甫定的管中邪道:“管大人果是不凡,承讓了!”
管中邪大失面子。眼中閃過森寒的殺机,冷冷道:“項大人占了上風,為何忽然收止攻勢,是否腿傷發作了!”
項少龍乘机回气,微笑道:“管大人真懂開玩笑,我們又非真要分出生死,自然該有來有往,我攻你守,我守你攻,互展所長,為今晚的宴會助興,也好讓娘蓉小姐看清楚我們的本領。”
眾人見他兩人雖停劍暫時罷斗,但唇槍舌劍,仍是繼續交鋒,均大感剌激,不覺有半點悶場。
管中邪輸在因顏臉受損而動了气,知道自己在言語上失了風度,忙暗自警惕,再不敢輕視這對手,微笑道:“既是如此,中邪只好奉項大人之命進擊了。”
言罷目光如電,罩視對方。
項少龍心知肚明:管中邪不但膂力胜過自己,若論老練深沉,亦比他胜上一籌。
尤幸自己連番施計,重挫了對方的銳气,否則恐怕早負傷落敗了。
際此生死胜敗的時刻,那敢怠慢,立即排除万念,凝神守志,無論動作和心靈都不露出絲毫破綻空隙,擺出墨子三大殺招的以守代攻,門戶森嚴地靜候對手的攻勢。
管中邪知道這是唯一挽回頹局的机會。最理想當然是漂漂亮亮的敗敵于劍下,否則也要迫得對方進退失据,否則他就只好棄劍認輸了。
一向以來,他也有信心可穩胜項少龍,但今晚交手以來,他雖未曾真敗,卻是連番受挫。使他強大的信心為之動搖,發揮不出全部的實力。
圍觀者愈聚愈多,已過三千之數,但卻不聞半點聲息,從而可知現場的气氛是如何緊張凝重。
管中邪長擊刃微微晃動,當气勢蓄至巔峰時,雙眉聳豎,大步前跨,一股徹骨的劍气,立即潮涌而去。
項少龍雄立如山,虎目寒芒閃閃,使人感到他气勢強如峭壁,絕不怕惊濤駭浪的沖擊。
管中邪再跨前一步,离開項少龍只有十步許的距离,气勢更見強勁,冷然道:“項大人是否必要与小將分出胜敗,好奪得美人歸呢?”
項少龍心中暗罵,你管中邪确是卑鄙,明知自己并不甘愿娶呂娘蓉為妻,卻偏這么說話,目的當然是見自己气勢強大,故欲以此分自己心神,假設他項少龍想到嬴了便須娶呂娘蓉,爭胜之心自然會因而滅弱,气勢自是水退船低,大幅滅弱。
這也是莫傲教呂不韋以呂娘蓉為彩注的毒計微妙之處了。
所謂攻人者攻心為上,莫傲便是深明其中道理。
項少龍收攝心神,朗聲笑道:“娘蓉小姐國色天香,管大人不正是為她全力求胜嗎?”
這兩句話是針鋒相對,只要管中邪想到他項少龍明天便要毒發身亡,能否娶到呂娘蓉已是無關痛痒,而他管中邪卻是輸不起時,心神一分,就難以發揮全力了。
管中邪因心有所求,果然微一愕然,劍尖立透出一股肅殺之气,顯是求胜之心大起,自然而然就流露出來。
項少龍不惊反喜,“嚓”地跨前一步,墨子劍似吞若吐,籠罩對手。
這是迫管中邪于心存雜念時出手了,但因他仍是守勢,故沒有違反任對方主攻的承諾。
眾人見兩人無論才智劍法,均在不同的層面上交鋒,無不看得如痴如醉,歎服不已。
管中邪再無選擇,清嘯一聲,長擊刃化作一道精芒,電掣而去,直取項少龍臉門。
這一出手,威勢強猛無儔,有若風雷并發,看得眾人連呼叫都忘掉了。
項少龍正是要引對方提早發劍,這刻不慌不忙,墨子劍疾出如風,于嚴密封架中作反擊。
剎那之間,長擊刃和墨子劍交擊了十多記,“噗噗”之聲,使人听得心弦震撼,狂跳不止,兩人愈打愈快,眾人眼花神搖,竟忘了喝彩助威。
項少龍借著重劍的优點,使出硬封硬砍的打法,務要挫折對手的信心和銳气。
墨子劍法除了三大殺招外,本是重守不重攻,以王道之气不戰而屈人之兵。但最厲害是每一守式均暗含反攻之勢,寓攻于守。使管中邪每一劍都難以盡展攻勢,不能暢施連消帶打的妙著。
當年墨家鉅子元宗指點項少龍劍術時,只是虛晃劍招,便輕輕松松地迫退了項少龍,可知墨子劍法守勢之妙。
項少龍剛才雖盡展智謀策略,說到底仍是對管中邪屢攻不下,難以取其性命。
故退而求其次,利用墨子劍法以守代攻的妙著,既守且攻,在這情況下,只要管中邪破不了他的守勢,還要應付他的攻勢。那任何人都該覺得胜的是他了。
最妙的是由于尚未真正分出胜負,那他就不用娶呂娘蓉為妻了。
今晚項少龍為了應付管中邪這大敵,展盡智慧与渾身解數,在策略上确是無懈可擊。
管中邪這時愈打愈心惊,別人看他長擊刃旋飛似雪,勁气鼓蕩,威猛無儔,但他卻心知肚明自己由于主攻的關系,力量損耗的速度遠遠快于對方,可是三十多劍后仍未能把對手迫退,這樣打下去,力道盡時,就是對方再作凌厲反攻的時刻了。
他乃劍道的大行家,心知不妙,故意手中劍緩了一線,露出空間,引對方反擊。
豈知項少龍來自田宗的墨子劍法乃仁者的劍法,根本沒有乘隙取敵的意向,雖明知是詐,仍沒有把握時机立施反擊。嚇得管中邪汗流浹背,以為對方看破了自己的詭謀,气勢頓時再弱了一分。
四周的人終忍不住吶喊鼓噪,發出震耳欲聾打气助威的聲音。
“噗”的一聲清響,管中邪終于無功而退,趁力竭之前收手,免得山窮水盡時,給項少龍的木劍奪掉小命。
項少龍并非不想殺他,而是体力方面也好不了多少;縱想反攻亦力有不逮。
同時心中駭然,若管中邪可堅持多半刻,說不定敗的會是自己呢。
兩人又成遙對之局。
全場靜至落針可聞。
兩人均難以忍藏地劇烈喘息著。
徐先長身而起道:“就讓微臣作個公證人,此戰就以不分胜敗作罷,娘蓉小姐花落誰家就另作安排吧,”全場響起如雷采聲,表示對這場精彩的比劍歎為觀止,久久不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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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風雨來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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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少籠回到席位時,受到嬌妻和眾人英雄式的歡迎。但他卻知自己的雙腿仍在不受控制的抖動著,而無論能和劍法,均遜管中邪半籌,皆因戰略合宜和得重劍之利.換了使的是血浪,此仗比敗無疑,所以心中沒有絲毫的歡欣之情.
對面的燕太子丹向他頷首示意,對他出手挫了管中邪的威風,表示感激.
回到呂不韋一席的管中邪木無表情,默默接受呂不韋諸人的道賀。不過他雖然自感顏臉無光,但實質上他已成了王翦之外,第二位能輿項少龍擷抗的高手,使他的身价頓然不同,有增無損。
此時擠在四方的人仍是議論紛紛,不肯离去,朱姬見宴會的氧气亂成一片,便宣布宴會結束。項少籠待小盤、朱姬离席后,返回營帳。
紀嫣然等為他檢規腮傷,發覺摻出血水,忙為他統滌傷口,換藥敷治。
荊俊仍興奮地和趙致及烏廷芳討論蓄剛才騖心動魄的一戰。項少龍向紀嫣然問起滕糞,知他在宴會剛開始時起程了,歎一口氮道:“管中邪确是高手,砌力駑人,我不是不想殺他,只是辦不到。”荊俊笑道:“但他也奈何不了你。”紀嫣然搖頭道:“小俊錯了,管中邪今晚落在下硯的原因,只為開始時他沒有痛下殺手,以為項郎橫豎恬不過明夭了,他怎肯甘冒眾怒殺死項郎呢?”眾人都听得心倩祝重起來,這么說,管中邪雖未必可胜過項少籠,但至少該可与他平分秋色了。趙致道:“則人卻不會這么想,我看包括呂不韋和管中邪在內,都以為我們夫君大人因不想娶呂娘蓉,才在占盡优勢時改攻為守,所以到現在仍摸不清項郎的虛實。”紀嫣然欣然道:“致致言之成理,總之這一仗對雙方既有利亦有害,項郎要努力了,管中邪遲早會借呂娘蓉再向你挑戰,假設依那种既怪异又快速的打法能更發揮威力,說不定管中郭終要敗下陣來的。”
項少龍心中大動,暗忖假若能鑄制一把東洋刀,那就更有把握了。此時在外當值巡棍的桓騎匆匆回來,到了項少龍旁低聲道:“高瞳君的人開始移動了。”在小盤的王帳內,桓騎報告了高陵君叛軍的情汲后,正要說出自己的判斷時,項少龍截斷他道:“儲君對敵人的調動,有什么看法呢7”李斯露出贊賞之色,暗忖秦廷之內,恐怕最懂揣摩儲君心意的就是項少龍了.
項少龍卻是心中好笑,他對小盤實在有雙重的感覺。一方面,他是看薔小盤由少長大的人,淙明他的個性,更滑游他因母親妮夫人受辱自盡,性情大變,心中充滿仇恨和怀疑,明白到生存之道,魷是要掌握權力。即使是他最信任的項少龍,若事事都為他代勞作主,遲早會生出問題。另一方面,是項少龍更知小盤將會是未來一統天下的秦始皇,威凌夭下;故不期然地信任他的能力,不會像其他人般當他只是個未成熟的孩子.
這兩個因素合起上來,使項少龍對小盤既疼愛又尊敬,盡量予他更多發的机會。小鍍聞吝欣然道:“桓卿家對敵情的掌握非常翔确,應記一功,事后寡人當重重有賞。”桓騎大喜叩頭謝恩,暗想跟儲君做事确是不同,若同一番話向王說出來,能換來微微點頭已喜出重外了,那有甚廢功勞可言。小盤略一沉吟道:“高陵君既把人馬沿河下移,看來仍不出火攻水淹兩种手段,由于我們軍力在表軍三倍以上,故他必須制造种种形勢,使我們陷進亂局里,才有可乘之机。”桓騎見這未成年的儲君分析起來頭頭是道,禁不住生出遇上明君的感鱟,折服不已。他那歎服祟敬的眼光,比任何拍馬屁更有效力。縱是對他關怀愛護的項少龍,亦從未以違种目光看過他。小盤信心大增,沉吟片晌后道:“可推知高陵君發動時,必是先使人燒自己的營帳,由于風勢關保,且火又是往高處蔓延,首先彼及的就是木寨后的營悵,那時只要再對木寨內發射火箭,為了寨內太后和王眷的安全,必會倉忙往涇水撤去,以為渡過涇水之后,就可安全。”今汰連項少龍都露出欣賞神色,這未來的秦始皇确是厲害,若有先見之明般可洞悉一切。在發動火攻之時,高陵君只要使人在寨后的營帳和萃地澆上火油,火起后就休想可扑熄了。假若完全不知道媧之將至,高陵君确有根大的成功机會。小盤鑽道:“高瞳君的目標主要是寡人,所以他必使人扮作禁衛,隱在附近,暗中找尋下手的机會,那他就必須制造第一一個混亂。”李斯和桓騎均知趣地役有答口,好讓他把心中所想到的說出來。項少龍故意道:~儲君認為高陵君會運用什么手段呢?”小盤興奮地道:“當然是水攻,那時高陵君將會在火勢上風處虛張聲勢,好迫使我們倉皇率眾逃過對岸,當人蕈爭先恐后簸河之時,再在上游放下儲滿的水,夾雜著巨木,一舉把四道橋標淹役撞毀,假若寡人剛在橋上,
那高瞳君更立可奸諜得逞:如若不然,也可把我們的軍力破成兩截,首尾難顧,那時只要叛軍順流而來,以火箭同時往兩岸發射,便可趁混亂形勢登岸來行刺寡人了,襄應外合下遺計策不可謂不既毒且絕。”桓騎不住贊歎道:“儲君英明,小將佩服得五体投地了。”小盤立即穎親然起來道:“那時只要呂不韋派几個像管中邪那樣箭術高明的人,又使人潛伏水中,要射殺那個人不是易如反掌。更由于項卿家其時該是剛毒發身亡,都騎軍蕈龍無首,于是呂不韋和管中邪更可在事后以謨主立功,從于叛亂中身亡的鹿公、徐先等人手上把軍權接掌過去,那時我秦室夭下,就要落入呂家之手了。哼!”三人當然明白小盤意思,呂不韋因為踩悉高陵君的計划,屆時自可要殺那一個人就殺那一個人,要撓拔誰人就撓拔誰人。功勞和勢全屬他們的,罪衍就由高陵君這被人利用了也不知是什么一回事的糊涂鬼承受了。莫傲想出來的計策,确是高明得教人心寒。幸好他明天就要死了,否則項少龍遲早都會給他害死。違也是命運。否則就沒有秦始皇了。
天尚未亮,田獵的隊伍出發了。隊伍裹少了太子丹的人,不知是否因被呂不韋故意羞歷,故投有顏臉參加田獵,又或借此以作抗護。呂不韋神采飛揚地主動向項少籠示奸和打招呼,當然因他認定了遺是項少龍最后的一夭了。管中邪与項少籠碰頭時,少了點往日信心十足,穩吃住對方的紳气,卻多了兩分尊敬和三分惋惜。劍術到了管中邪這种境界,确是難尋對手,而像項少籠這旗鼓相當的對手,今魄便要“一命嗚呼”,試問管中邪怎能不心情矛盾,為自己永無肇敗項少龍的机會而“惋惜”。朱姬、琴清和紀娓然諸女都在違早獵裹缺席;由小盤之下至昌文奢等人無不心神悠閒,虛應故事般打了些飛禽走獸,裁收隊回營。
至于其他人不知就惠,仍是在大萃原上盡情放獵。回途時呂娘蓉故意策騎來到項少龍身旁,醴了李斯一眼!嚇得后者忙借故后退時,才道:“項少龍,你是否故意不取胜,兔得要娶你心內討厭的人為妻?”項少龍大感頭痛,這仇人之女的脾气既剛烈又反覆,既說明了不愿嫁給自己,更明知自己過不了今魄:偏又執蓄于自己是否討厭她,但無論如何也可由此清楚她對自己非是全無愛意了,否則何須斤斤計較。苦笑道:“非不愿也是不行也,嚴格來說我還算是輸了。因為管大人确迫得我腿上儔口复裂,只不過我因怕失去爭逐三小姐的資格,捫蓄良心不說出來吧了!三小姐可浦意了嗎?”呂娘蓉給他盯得俏臉徽紅,聞言先露出些徽喜意,漩又神色一黯,垂下頭來,咬蓄歷皮,欲言又止,說不出話來。項少龍明白她正飽受良知的煎熬,更怕她不住告欣自已被下了毒一事,正要岔開話題時,呂不韋在前方揮手喚呂娘蓉過去,旁遵還有莫傲,顯是和項少龍有蓄同樣的恐懼。
項少龍不但役有受岭害的戚覽,還轅轅了起來。暗忖管中邪必然在肉頡上予羸盈砸大的蔣足和快樂。所以她在未試過自己的能耐前,怎都不肯就此以身相許。賁想不到和管中邪既要在戰場上分出高低,還要和他在傍鴿上見過箕
唉!坦白說:自己那還會是以前般喜愛爭風呷醋的人呢?她舞大小姐愛嫁誰就嫁誰好了,他項少籠才不放在心上呢。
回到營地,項少龍剛安排了親衛保護諸位妻,鹿公就遼人來找他了。到了鹿公帳內時,徐先、王陵和几位心腹將領正在密議,那敗在周于植手下的白充亦在其中。鹿公欣然蓄他在身旁坐下,親切地拍他肩頭道:“昨晚少籠的表現确楚精彩絕倫,殺得管中邪那家伙全無還芋之力,又先發制人阻止那自居仲父的老賊中斷比武,著著均占在先手。教人大為歎服,若你能領軍沙場,必是無敵的猛將。”王陵皺眉道:“少龍昨晚為何不趁机把管中邪干掉呢?若他今晚躲在暗處以吟箭傷人,恐伯我們這惠有很多人會沒命。”項少籠明白管中邪那兩箭四閩的絕技,已震惊大秦。而自己昨晚更成功營造了劍壓管中邪的偽象,所以目下亦不宜說出自己根本役有本事殺死管中邪的賁相,苦笑道:“我皆因腿傷复發,才不得不反探守勢,至于管中邪輒論箭術如何高明,都休想有發放玲箭的磯會了。”當下順便將小盤對高陵君的估計說了出來,同時道:“今趙應敵之策,金由儲君一手策划,我們只是遵今而行吧!”鹿公歎道:“老夫總共先后侍奉過我大秦丕位君主,卻無人及得上政儲君般以弱冠之年,便顯露出一代霸主的識見、手段和气魄。我大秦有望了,只不知老夫能否在有生之年,見到夭下統一在政儲君手上。”項少龍听得心中欣慰,知道小盤由于遺一段時日表現出色,又經證實了非是呂不韋的賊种,已藏得了秦國以鹿公為首本地傳統和保守的軍方將領竭誠效忠,只是這些籌碼,已可保他穩坐秦君之位了。徐先也贊道:“以政儲君的年紀,不但事事合度,最難得是有膽有識,課藏不露,能在兩位君主連額被人毒害的危急之時,我大秦出了如此明主,确是我大秦的蓓气。”王陵加入贊了陌句后,道:“對忖高陵君還容易,但由于有莫傲為呂不韋暗中策划,到時可能使出我們意想不到的手度來,确是防不胜防,為何少龍卻不太把呂不韋放在心上呢?”項少龍道:“知己知彼,百戰百胜。我們現在既對高瞳君的布籃動靜若指掌,呂不韋有多少人手,又全在我們的掌握內,到時莫傲更要毒發身亡,我則安然無恙。那在政儲君的領導下,蹤使孫武复生,亦難以扁呂不韋挽回頹局了。”棣先筑聲道:“我們應否布下陷阱,讓呂不韋露出狐狸尾巴,好把他乘机除掉呢?若證据确鑒,蒙騖也要無話可說。”項少龍正大感頭痛時,幸奸鹿公道:“若要同時對付呂不韋,會把事倩弄得非穹复雜,我們恐亦應付不來。現在蔡澤、王綰那批偉伙,都靠往遺他娘的什么仲父,一下吃他不住,給反咬一口,又有太后站在他那渣,好事恐怕要變成壤事。老徐你最奸多點耐性,莫忘了杜璧那方的勢力亦是不可小胰呢。”王饒道:“現在蒙駑領軍在外,他對呂不韋是死心塌地,若聞變造反,又或擬東“一郡自立,我們便麻煩了。”徐先歎了一口气!役有再堅持下去。項少籠愈來愈明白什么叫命運了。明明眼前有個可殺死呂不韋的机會,偏是動彈不得。眾人再商量了一些細節后,鹿公、徐先和王陵三人齊往謁見小盤,而項少龍為了怕惹人盜目,沒有隨行,逕自离開。剛出了營地,迎面遇上鹿丹儿和羸盈〕一女,兩人應是今早田獵時大有所獲,故趾高气揚。見到項少龍單身一人,俏目都亮了起來。鹿丹儿頑皮地施檀道:“大劍客你好!”贏盈因拒簸了他的提親,神情有點尷你道:“我正想找你。”轉向鹿丹儿道:“丹儿!先讓我和大劍客說規句話好嗎?”鹿丹儿不依道:“你不能把他苹蓄哩;”又捂蓄了小耳朵慎道:“快說吧;。”羸盈拿她沒法,拉看項少籠走開兩步,耳語道:“人家不是不想嫁給你,只是事倩來得太快了,給點時間人家想想好嗎?”項少龍暗忖你想給點時間管中邪才真,沒有好气地盯了她一眼。羸盈頓足道:“不娶歪想,我刨非你想像中那回事哩!”項少龍歎道:“你若要拒絕一件事,自然可找到借口,以梭我若不再理你,嬴大小姐最好莫要怪我無倩。”贏盈吃了一濡,仔細看他時!鹿丹儿早沖了過來,扯蓄項少龍道:“來!我們到河遺鈞魚,今天不知是否所有人都失常了,連小俊那頭頑猴都說役空陪我們,由依項大人來代替他好了。”
項少龍鑠是有,也不想和她們鬼混,何硯現在儈況是每過一刻,就多分緊張,說虛好話,才脫身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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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大快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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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前時分,出發田獵的隊伍陸續回來,自然有一番熱鬧。
禁衛軍和都騎軍,前者主內,后者主外,默默地進入戒備的狀態,以應付即將來臨的動亂。
當然不會讓人見到大規模的調動布置,以免打草惊蛇,把高陵君的人嚇走了。
荊俊成了小盤的探子頭頭,以來自烏家精兵團的親衛,組成一個籠罩營地內外的偵察网,監察高陵君和呂不韋等人的動靜。
這個偵察网仍是處于半靜止的狀態,因為任高陵君如何膽大妄為,亦絕不敢在晚獵前人人整裝以待時,前來偷襲。兼且若在白天燒營,只是笑話鬧劇一場而已。
午膳在平靜的气氛里度過。
有資格參加晚獵的人,都到營內小休片刻,好養精蓄銳。
時間一分一秒地溜走。
當號角聲響,田獵的隊伍奉召到王營前的主騎射場集合時,气氛開始緊張起來。
小盤、朱姬偕一眾大臣,在看台處檢閱前往西狩山晚獵的隊伍,看著精神抖擻的參加者逐隊開出,知情的人無不感到那山雨欲來前的壓力。
嬴盈等一眾女儿軍,亦隨大隊出發去了。
太陽逐漸往西山落下去。
營地的燈火亮了起來,炊煙四起,木寨內更見熱鬧,禁衛在准備晚宴的場地和食物。
此時太子丹和從屬突然离去,返回咸陽。這一著出乎呂不韋意料之外,但仍沒有惹起他的警覺,只以為他因昨晚手下受挫,故沒有顏臉參加今晚的宴會吧了!
暮色蒼茫中,行動終于開始。
首先調動的是由桓奇指揮的都騎軍,部份悄悄渡過涇水,在兩岸高處的隱蔽點布防,所有人均不准离隊,以免泄漏風聲。
營地內的禁衛軍,則暗中加強了對王營的防守。
荊俊的偵察隊伍活躍起來,營地內外盡在他們耳目的嚴密監察下。這批人曾受過項少龍這精通間諜偵察的人的訓練,對這并不算困難的任務自是优而為之。
進入晚宴場前,項少龍、鹿公兩人,站在木寨外的斜坡頂上,感受著原野的長風朝涇水吹去,看著落日下昏茫的大地,都大感興奮。
鹿公歎道:“白起之后,我大秦便再無天資橫逸的勇將,現在終于有了少龍,我亦老怀大慰了”項少龍汗顏道:“鹿公切匆夸我,來秦之后,我尚未曾正式領軍出征,何堪鹿公贊賞?”
鹿公笑道:“小處觀人,最見真章。當年白起初出道時,亦像少龍般大小事情無有遺漏,人人折服,將士用命。少龍雖未正式征戰沙場,但既能令上下人等均樂意為你賣命,這正是作為一個名將的基本條件。”
頓了頓道:“為將之道,首要治兵,只看少龍現在悠悠閒閒的樣子,便知你深懂將帥之道。所謂紀律不嚴,何以能整?非練習嫻熟,何以能暇?若非既整且暇,何以能万戰万胜而無敵于天下乎?只看這几天少龍好整以暇的樣子,就使我想起當年的白起了。”
項少龍听得呆了起來,鹿公這番話确是妙論,即使當年在邯鄲對付趙穆時,自己因為手下既有滕翼、荊俊這兩位兄弟班的猛將,精兵團又是訓練精良,兼之趙穆府內更有劉巢等伏兵,定下計策后,确是好整以暇,只是沒有想過這是當名將的條件吧了!
孫子兵法中的“擇人而任勢”,怕就是這么一回事了。
鹿公談興大發道:“天生賢才,自是供一代之用。不患世無人,而患不知人;不患不知人,而患知人而不能用。只看少龍先后向儲君推荐李斯、桓奇,又對王翦另眼相看,便可知少龍的眼光是如何高明了。這方面恐怕白起都要遜你一籌呢。”
項少龍暗叫慚愧。
這時手下來請兩人到寨內赴宴,遂結束談話。
太陽終消沒在西山下。
莫傲的死期亦快到了。
宴會的气氛仍是熱烈如常,高陵君當然是隨便找個借口沒有出席。
紀嫣然諸女全体來了,与琴清共席,她們都是抱著看戲的心情前來,況且眼下最安全的地方,就是這木寨之內了。
包括小盤在內,所有公卿大臣仍是全副獵裝,這最后一天的宴會,依慣例將會通宵舉行,以等待晚獵的隊伍在天明前赶回來。
荊俊、桓奇、昌文君各有任務,都沒有在場。
小盤意气飛揚,兩眼神光閃閃,顯是在非常亢奮的狀態中。
呂不韋同樣神采照人,不住向朱姬敬酒談笑。
不知是否想親眼看著項少龍毒發身亡,又或不須再隱藏身分,莫傲亦有出席宴會,与魯殘和周子桓等居于后席。
坐在呂不韋和管中邪間的呂娘蓉一直低垂著頭,沒有往項少龍望來。
當一群挑選自禁衛的高手表演了精彩的劍舞后,熱烈鼓掌聲中,荊俊的得力手下兼同村兄弟荊善來到項少龍后側,低聲稟告道:“高陵君的人開始把火油澆在寨后的營帳外,俊爺故意派人在附近巡邏,教他們只能在有限的營帳間做手腳。”
項少龍低聲道:“呂不韋的人有什么動靜?”
荊善道:“呂不韋的三百家將逐一离開營地,潛往涇水去,俊爺估計他們仍是采取在水中伏擊的策略,當橋被沖斷后,兵慌馬亂之時,他的人自可為所欲為了。”
荊善走后,項少龍向身旁的昌平君道:“兄弟!是時候了!”
昌平君和他交換了個興奮的眼神,悄悄退席,另一邊的李斯移近到項少龍旁,低聲道:“看呂不韋的神色,似奇怪你的毒怎仍未到發作的時候,嘿!真是有趣之极。”
頓了頓續道:“不過我仍不明白,呂不韋任得高陵君的人胡作非為,不怕玩火自焚,連自己都給人干掉嗎?”
項少龍這時看到周子桓和魯殘先后溜走,微微一笑道:“首先高陵君的手下中,必有呂不韋派去的內鬼,使呂不韋對高陵君的行動了若指掌,其次呂不韋身邊雖只得數百人,但他另外的一批手下卻可趁混亂掩來此處進行陰謀,加上到時我該已身亡,管仲邪乘机把指揮權搶過去,那只要呂不韋傍在太后和儲君身旁,又有莫傲給他出主意,誰能不听他這仲父的話呢?”
再一歎道:“不冒點險,怎會有好的收成?”
李斯忍不住笑道:“如此复雜的情況,我确是想都未想過。嘿!你看儲君的精力多么旺盛,昨晚最多只睡了兩、三個時辰,今天又忙了整天,現在仍是那么神气,先王比他差遠了。”
項少龍心中同意,能成大事者總是精力過人之輩,否則那有精神辦事和應付各方面的壓力。小盤既是秦始皇,當然是精力比一般人旺盛多了。
管中邪這時离開席位,繞了個圈去找繆毒說話。
項少龍差點想派人去偷听,但終按下這強烈的沖動,同時想到不知呂不韋今晚的刺殺名單里,繆毒是否榜上有名呢?
荊善這時又來道:“依据燈號傳訊,高陵君藏在上游內密林的人巳把巨木和筏子推進水里,只要營地火起,立即會配合攻來。周子桓和魯殘兩人一個到了涇河去,另一個則离開了營地,看來是要与另一批呂不韋的手下會合,俊爺已使蒲布去跟蹤他,若有异動,立殺無赦。”
荊善走后,項少龍側身向李斯道:“是時候了,李大人去知會儲君,我則過去找呂不韋攪玩意儿。”
兩人分頭行事,昌平君這時布置好一切后回轉頭來,碰上項少龍道:“所有王族的內眷都被撤至安全地方,一切妥當,現在我去保護太后和儲君,少龍小心了。”
兩人對視一笑,各自去了。
項少龍繞了個圈,首先來到管中邪和繆毒處,微笑道:“兩位大人談什么談得這么興高采烈呢?”
事實上兩人都是神情肅穆,沒有絲毫興高采烈的味儿,聞他這么形容,均知項少龍話里有話。
管中邪尷尬一笑道:“沒有項大人在,說話總不夠勁儿,來!我們喝兩杯去!”
這一席設于呂不韋下首,隔离了三席,但由于項少龍、管中邪和繆毒都是身形雄偉,引得正和朱姬說話的呂不韋訝然望來。
項少龍舉頭望往天上的一彎新月,搖頭道:“今晚明月晦暗,最利偷襲,我身負保安之責,不宜喝酒,這兩杯管大人還是饒了我吧!”
以管中邪的冷狠深沉,仍禁不住臉色微變。
繆毒顯是毫不知情,笑道:“有項少龍在,誰敢來偷營,必要栽個大勒斗了。”
項少龍暗忖不趁此時挫挫管中邪的信心,更待何時,語重心長的道:“世事的离奇怪异,往往出人意表,所謂人算不如天算,管大人以為我這番話還有點道理嗎?”
管中邪大感不妥,臉色再變時,項少龍含笑去了。
項少龍朝呂不韋和莫傲走去。
心中百感交集,思潮起伏。
自倩公主和春盈四婢遇襲慘死后,他一直處于絕對下風,縱有千般怨恨憤慨,只有硬壓在內心深處,自悲自苦。
到烏廷威間接被呂不韋害死,對自己情深義重的庄襄王一命鳴呼時,他最期待的事就是把利刃捅進呂不韋肚皮內的一刻。
可是由于知道呂不韋“气數未盡”,熱切的期待遂變成了深刻的凄痛。
使手段令呂雄掉了官,只稍泄了積在心頭的少許惡气,仍未有較大快慰的感覺。
但今趟不同了,因為死的會是莫傲。
假若沒有莫傲,呂不韋會否以這樣毒辣的手段來對付自己,尚在未知數。
所以莫傲實乃罪魁禍首。
今夜之后,他再不會對呂不韋客气了。
只有放手大干一場,才能令他捱到小盤加冕的一天。
而在莫傲死前,他定要把呂不韋和莫傲盡情戲弄一番,就當是先討點欠債好了。
想著想著時,來到了莫傲那一席處。
坐在前席的呂不韋和呂娘蓉訝然回頭往他望來,前者堆出笑容道:“少龍快來和我喝酒?”
朱姬的美目亦向他瞟來,見他神情肅然,大感奇怪。
管中邪追在身后來到項少龍身旁,見他冷然盯著莫傲,臉色再變。
此時宴會中各席閒互相斗酒談笑,气氛融和熾烈,而鹿公、徐先、王陵等巳接到暗號,遂逐一溜掉。
小盤則神態自若,与朱姬親熱說話,但兩人眼光都定在項少龍身上。
項少龍目光掃過呂不韋和呂娘蓉兩人,嘴角逸出一絲笑意道:“我今趟過來,是要向莫先生表示謝意。”
以莫傲的才智,仍測不透項少龍話里玄机,但總知不大妥當,愕然站了起來,一瞼茫然道:“項大人為了何事要謝莫某人呢?”
秦人的宴會,輕松隨便,不少人便是站著鬧酒,所以三人雖站著說話,兼之又是后席,所以并不矚目。
朱姬和小盤停止了說話,豎起耳朵來听他們的對答。
呂不韋也感到那异樣的气氛,捧著酒杯長身而起,移到他們中間來道:“少龍要謝莫先生什么事呢?我也心急想听听呀!”
項少龍看了瞼色凝重的管中邪一眼后,從容道:“首先要謝的就是莫先生使醉風樓的伍孚先生贈我以飛龍舊后項少龍必以之馳騁沙場,以紀念莫先生贈槍之德。”
“當!”
呂不韋大手一震,酒杯滑落地上,跌成碎片。
三人同時色變。
項少龍看著地上的破碎酒杯,哈哈笑道:“落地開花,富貴榮華,好兆頭,僅祝仲父長命百歲,身体健康。”
這几句話一出,不但呂不韋等吃不消,連朱姬都花容劇變,看出了其中不妥。
莫傲惊疑不定地道:“伍孚樓主贈項大人寶槍,于我莫某人究竟有可關系?”
呂不韋臉色沉下來,剛才項少龍祝他長命百歲,擺明是反話,但念在他命不久矣,當然不會蠢得在朱姬和小盤面前和他沖突。
鄰席的蔡潭、王綰等人,開始感到他們間异樣的气氛,亦停止交談,朝他們望來。
小盤知道項少龍在給他制造机會,借口如廁,遁了開去。
呂不韋等非是不知小盤离開,只是項少龍語出惊人。使他們再無暇去理這之外的事。
項少龍雙目寒光一閃,盯著莫傲道:“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我只說伍孚贈我飛龍,卻沒有說是槍是劍,為何莫先生卻知飛龍是寶槍呢?”
莫傲愕然以對時,管中邪沉聲道:“項大人第二件要謝莫先生的,又是什么事呢?”
項少龍仰天笑道:“當然是韓燕小姐深情的一吻了,莫先生嘗慣美人香吻,當然比小弟更知其中的滋味。”
呂不韋三人因控制不住,同時臉色大變。
莫傲終是才智過人,倏地摸著喉嚨,大駭道:“你……”
項少龍仰首望天,喟然道:“時間差不多了,莫先生一向精于計算,對自己的生時死忌當不會有失誤。”
接著雙目射出兩道寒芒,罩定莫傲,一字一字道:“算人者人亦算之,莫先生明白這句話的意思嗎?”
呂不韋冷喝道:“少龍!”
項少龍冷然与他對視,沉聲道:“周子桓和魯殘兩人到那里去了?現在外面形況混亂,不要被人錯手殺掉就好了。”
呂不韋臉容再變,暴喝道:“項統領這几句話是什么意思。”
“呀!”
莫傲臉色劇變,兩手緊握喉嚨,“呵呵”的說不出話來,兩眼射出恐懼的神色。
管中邪搶前把他挽著,駭然道:“什么事?”
莫傲搖晃了一下,豆大的汗珠從額上流下,嘴角逸出血絲,形狀可怖至极點。
項少龍向管中邪道:“管大人最好不要离開這里,否則莫怪我以軍法治你以擅离職守之罪。”
再轉向呂不韋淡淡笑道:“今晚月色暗晦,仲父走路過橋時小心點了。”
當莫傲倒入管中邪怀內時,項少龍早昂然遠去。
火光和喊殺聲同時由木寨背河一方傳來,小盤接位后的第一次叛亂終于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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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初試啼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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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會的數百公卿大臣、王族眷屬正慌惶失措時,小盤在徐先、鹿公、王陵三名大將陪同下,威風懍凜的回到場地,大喝道:“高陵君叛亂作反,寡人立即親自出戰,爾等各人留在原席,待寡人收拾了亂賊后,再來和各位卿家喝酒。”
眾人雖聞陣陣喊殺火燒之聲,但只局限在寨后遠處,更見周圍的禁衛軍陣容整齊,心下稍安,齊呼万歲。
朱姬長身而起,瞥了臉無血色的呂不韋和呆抱著毒發的莫傲的管中邪一眼,顫聲道:“王儿!這是什么一回事?”
小盤冷然道:“太后放心,一切有王儿處理,人來!先扶太后回營休息。”
朱姬知道在這种情況下,實在不宜再向這個莫測高深的儿子追問,茫然在內侍宮娥禁衛簇擁下,回營去了。
小盤轉向呂不韋道:“仲父和三小姐受惊了,請到寡人帳內小休片刻;亂事平定后,寡人再請仲父出來喝杯祝捷酒。”
呂不韋有點不知所措地望向已是出气多入气少的莫傲,十多名禁衛來到他處,請他到王帳歇息。
此時上涇水方向傳來隆隆水響和巨木撞橋的可怕聲音,更把緊張惶懼的气氛推上了巔峰。
不過看到小盤指揮若定,胸有成竹的樣予,眾人又稍覺安心。
呂不韋知道如若違令,立即是人頭落地之局。頹然一歎,回頭再看了管中邪和莫傲一眼,才与呂娘蓉隨禁衛去了。
此時禁衛已准備好戰馬,小盤再安慰了群臣几句,在鹿公等大將和禁衛前呼后擁下,昂然跨上戰馬,蹄聲轟隆中,馳出木寨去。
莫傲此時剛咽下最后一口气。
管中邪只覺全身發麻,首次感受到与項少龍對敵的可怕感覺。
今晚他們已一敗涂地,現在呂不韋和呂娘蓉父女等若給軟禁起來,自己更成眾矢之的。假若离開席位,周遭的禁衛軍將群起攻來,把自己亂劍斬殺。
同一時間,他知道魯殘和周子桓已完蛋了,項少龍絕不會放過他們。
火勢剛起時,昌平君兄弟便率領伏在兩旁的五千禁衛軍,殺進高陵君的營地,擒殺叛党。
救火的隊伍早預備了沙石,覆蓋在草地樹叢之上,隔斷了火勢的蔓延。
高陵君潛進來的三千多人,被禁衛重重圍困,打一開始就成困獸之斗,陷于一面倒的形勢里。
荊俊則領著二千都騎軍把由魯殘接應而來的近千呂不韋家將截個正著,先是一陣驟箭,射得他們人仰馬翻,接著再由兩旁殺出,下手當然絕不留情。
這時四道木橋均被撞得中分而斷,乘筏隨水而下的高陵君叛兵,被伏在上游兩岸由桓奇率領的五千都騎軍以矢石作居高臨下的截擊,登時潰不成軍。
木盾雖可擋開勁箭,但那堪由投石机彈出的巨石,兼且河道上無險可守,數百條木筏被打沉近半,其余匆匆靠岸,給深悉兵法的桓奇率人斬瓜切菜般殺了。
小盤則縱橫于兩個戰場之間,以燈號指揮進退!一派威凌天下的“小霸主”气概。
項少龍自領兩千都騎軍,沿河搜索,卻找不到周子桓和呂不韋那几百家將的蹤影,知道對方見勢色不對,游了過對岸潛走。
不禁暗歎呂不韋气數未盡,若周子桓和這批家將被一网成擒,那縱使呂不韋口才和演技如何了得,都要百詞莫辯,可見冥冥之中,自有主宰。只不知他項少龍這個角色,是否天意中的一個環扣。
朱姬和呂不韋被請了出來,鹿公等重新入席。
紀嫣然等見愛郎無恙歸來,都眉花眼笑,連一向吝嗇笑容的琴清,亦破例的向他甜甜淺笑。
群臣全体向小盤下跪,高呼万歲后,小盤興奮得臉都紅了,与對他敬酒的公卿王族舉杯痛飲。
項少龍心中欣慰,知道經此一役,小盤已确立了他在秦人心中的地位。
荊善這時又來報告道:“給魯殘溜掉了,由他接應的人均是來自外地,非是呂不韋在咸陽的家將。”
項少龍暗忖這才是道理,以莫傲的才智,怎會留下把柄給人抓著。
想到這里不由望向呂不韋一席處。
莫傲已給抬走了,管中邪木無表情,但呂不韋不但神態如常!還頻頻向小盤和朱姬勸酒,不禁打心底佩服他的演技。
叱喝聲中,給困綁的高陵君和十多個將領,推到場心,被押送的昌平君和禁衛硬迫著跪了下來。
全場立時肅靜無聲。
小盤先向朱姬請示,朱姬歎了一口气道:“王儿看著辦吧,”高陵君披頭散發,身上沾滿血污,眼睛噴著怨恨的毒火,怒瞪小盤。
禁衛正要把他的頭按在地上,小盤伸手阻止,淡然道:“叛上作反,陰謀不軌,高陵君你可知罪。”
高陵君破口大罵道:“呸!你這野种何來……”
還沒說完,旁邊的昌平君把預備好的布團塞進他口內,另一邊的禁衛一掌劈在他的背脊上,高陵君慘哼一聲,痛倒地上,狼狽之极。
小盤若無其事的向呂不韋道:“犯上作反,仲父以為該治以何罪?”
呂不韋慷慨激昂道:“自是罪該万死,儲君先把他收入監牢,再昭告天下,擇期行刑。”
小盤在全場肅然中,點頭道:“仲父所言甚是,不過何須擇日行刑,給我把他們全部推到涇河旁立即斬首,死后不得安葬,任由尸身曝于荒野,以佐猛獸之腹。”
眾人那想得到這仍未成年的儲君如此狠辣,要知高陵君身分尊祟,若非庄襄王异人的介入,差點就作了秦君,現在竟死無葬身之地,听得人人噤若寒蟬,被這未來的秦始皇威勢震懾。
高陵君一呆下掙扎抬頭,卻苦于雙手反綁,口內又塞了東西,說不出話來。
和他同時被擒的手下中有几人抖顫得軟倒地上。
昌平君一聲令下,眾禁衛牽羊赶狗般把高陵君等押出木寨行刑去了。
小盤仍是那毫不動容的樣子,冷冷道:“凡与亂党有關的家屬,男的發往西疆開荒:女的充為官婢,高陵君子子孫孫全体處死,凡有异心者,均以此為戒。”
整個宴會場中數百大臣与權貴內眷均鴉雀無聲,靜得落針可聞。
項少龍听得心中不忍,但只要看看身旁的李斯等人個個若無其事,便知道這种禍及親族的不仁道手法,實在是這時代的常規。
假若換了小盤作階下之囚,同一樣的事情便會發生在小盤和他身上。
沒什么話可說的了。
這种一人犯事全族當誅的做法,正是君權至上的社會壓制人民的方法,在這种情況下,誰敢不規行矩步呢?
小盤續道:“今趟功勞最大者,就是剛加入都騎軍的桓奇,全賴他先一步識破了叛党陰謀,寡人才得以從容布置,將賊子一网成擒,應記首功。寡人把他破格升為將軍,而王翦荐人有功,兼之在北疆戰績彪炳,擢升為大將軍,立時生效。”
小盤挾清除叛党的余威,作此人事上的升遷,即使朱姬亦難以异議。呂不韋更是啞子吃黃連,有苦自己知。
這些事均早征得鹿公、徐先和王陵同意,他們當然更不會反對。
桓奇這時和荊俊仍在外四處追截叛党的逃兵,暫時未能知道這天大的喜訊了。
小盤這番話有真有假,目的還是在依項少龍之言,以桓奇為首成立一支直接由小盤指揮的快速應變部隊,用于將來對付繆毒和呂不韋兩股大勢力。
小盤本想把項少龍同時升為大將軍,但卻被項少龍以尚無戰功婉言拒絕了。
他根本對權位沒有多大興趣。
小盤續道:“桓奇將軍將留守京師,成立訓練營,專責訓練由各地精選送來的新兵,提拔人才,為我大秦將來一統天下打好根基。王賁今趟勇猛殺敵,斬敵首二十,亦立下大功,寡人就任他為桓將軍副將,同為我大秦出力好了。太后、仲父、上將軍、大將軍和眾卿家可有异議?”
朱姬感到自己這寶貝儿子成長了,但与自己的隔膜亦大多了。
今晚的事,分明由項少龍一手策划,而呂不韋則暗有陰謀,可是兩方面都不向自己透露任何風聲,心中不由茫然若有所失,忍不住往繆毒望去,暗忖這是否自己唯一能夠倚賴的人呢?
小盤這時再道:“太后!孩儿在听你的指示。”
朱姬感到一陣疲累襲上心頭,搖頭道:“王儿自己拿主意好了。”
呂不韋乘机道:“禁衛、都騎、都衛三軍,有足夠實力作京城防衛的支柱,是否還有須要另立新軍呢?請儲君明察。”
鹿公先在心里罵了兩聲你娘的仲父后,才呵呵笑道:“仲父正說出了問題所在,禁衛、都騎和都衛若只論守城,實力綽有余裕,但若以之平定京城以外的動亂,卻力有不逮,像今趟為了平東郡之亂,把京城附近的駐軍全抽空了,高陵君才有可乘之机,故此新軍實有成立之必要。”
徐先接著道:“現時我大秦与三晉勢成水火,說不定要同時在几條戰線与敵周旋,有了這支精銳的新軍后,就不怕再有像東郡那种動亂和民變了。”
呂不韋為之啞口無言。
這正是他最大的弱點,說到底他仍是文官,沒有蒙驁在旁,實在沒有資格在軍事的題目上和秦國這批軍方資歷最深的人爭辯。
由此可知鹿公等對小盤的支持多么重要。
小盤作出決定道:“這事就依此安排。項統領接令。”
眾人均感愕然,不知項少龍要接什么令?
鹿公、李斯等則是雞食放光虫,心知肚明了。
項少龍离席來到小盤朱姬席前跪下。
小盤取出令符,使侍臣送交項少龍道:“高陵君能以万人之眾,神不知鬼不覺潛來京城,途中必有接應之人,寡人要項統領立即离京,徹查此事,若發覺有任何人曾為叛党出力,立殺無赦,統領在京的職務就由荊副統領代行好了。”
項少龍高聲領命。
小盤大喝道:“今晚宴會至此而止,諸卿先休息一會,待橋修好后,再和寡人到涇河迎接晚獵回來的大隊人馬,檢閱他們的丰富收獲。”
小盤恭送朱姬雖席時,所有人均心悅誠服地跪地相送。
就在這一刻,項少龍心中一陣感動。
多年來的努力并沒有白費。
由今晚開始,小盤建起了他這未來秦始皇的威信。
秦朝的權力再不在權臣手上了,連呂不韋都要給他牽著鼻子走。
自己殺了田單回來后,只要手段夠高明,就可坐觀繆毒和呂不韋兩人斗個你死我活。
辛苦了這么久,該可以享點清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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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神秘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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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各獵者由西狩山回來時,項少龍已領著紀嫣然、趙致,和十八鐵衛匆匆上路,赶往秦楚邊界与滕翼會合。
自趙倩、春盈等遇襲身亡后,他從未試過有一刻比現在更輕松舒暢。
莫傲已死,小盤得到軍方全面支持,勢力大盛。
朱姬又因繆毒的關系,開始与呂不韋生出問題。
在這种种的形勢轉變下,自己大概可以有些安樂的日子可過了。
可是心中又隱隱有抹揮之不去的陰影。
當日与趙倩等上路出使前,何嘗想過會遇到凶險,但噩夢忽現就來了,直到這晚狠狠打擊了呂不韋,才算喘定了气。
對于茫不可測的命運,他成了惊弓之鳥。
他依照早先与滕翼定下的路線,日夜兼程赶路,七天后越過東岭,地勢開始平坦起來,這晚就在一絛小河旁扎營生火。
不知為何領少龍總是心緒不宁,對著烏言著、荊善等一眾鐵衛打回來的野味亦提不起勁。
紀嫣然訝道:“項郎有心事嗎?”
趙致笑道:“是否挂著芳妹和寶儿他們哩?”
項少龍凝望著正辟啪熊燒的火焰,沉聲道:“不,我只是有种很不安宁的感覺,事實上自离開咸陽后,這感覺便存在著,只不過今晚特別強烈。”
紀嫣然色變道:“項郎乃非常人,若有這种感覺必有不平常事會發生。”轉向正圍著另一堆篝火燒烤著獵獲的烏舒等道:“你們听道了嗎?”
荊善站了起來道:“我們立即去偵查一下。”
眾鐵衛均奉項少龍有若神明,听他這么說,那還不提高戒備,分頭去了。
鐵衛們去后,趟致訝道:“照說理應沒有人會跟蹤我們圖謀不軌的,特別是呂不韋方面的人全在小俊和禁衛的監視下,想動動指頭亦相當困難,這事确是非常難解。”
紀嫣然柔聲道:“項郎心里那种感覺,會否是因別的事引起哩?因為表面看來确應沒有人會跟蹤我們的!”
項少龍苦笑道:“我還沒有那么本事,能對別處發生的事生出感應。只不過基于長年處在步步惊心的險境里,對是否有伏兵或被人跟蹤特別敏感。還好很快就可知答案了,荊善的鼻子比獵犬還要厲害。”
趙致有點軟弱地偎入了他怀里,低聲道:“我有點害怕!”
項少龍知她想起當日趙倩等遇襲慘死的往事,怜意大起,摟著她香肩道:“有我在,絕不會教人傷害到我的致致半根毫毛。”
紀嫣然望往天上的夜空,輕輕道:“假若真有人一直在追蹤我們,那項郎今晚的不安感覺特別強烈,就非常有道理了,因為這里地勢較為平坦,而且……”
“啊!”
一聲慘叫,畫破了荒原星野的宁靜,更證實了項少龍的擔心非是多余的。
趙致色變道:“這不是烏達的聲音嗎?”
烏達乃十八鐵衛之一,人极机伶,又身手敏捷,他若如此輕易遇襲;那敵人若非身手极之高強,就是布置极之巧妙了。
項少龍和兩女跳了起來,各自去取箭矢兵器和解開系著的馬儿。
卻不敢把篝火弄熄,否則就要和其他鐵衛失去聯系了。
那燃燒著的火焰,正似有力地告訴了他們即將來臨的危險,因為他們已成了敵人進攻的目標。
直至這刻,他們對敵人仍是一無所知,完全找不著頭緒。
此時荊善等倉皇回來,人人臉現悲憤之色,烏達被烏言著背著,中了兩箭,分別在背上和脅下,渾身鮮血,气若游絲。
趙致見本是生龍活虎的烏達變了這個模樣,激動得掉下眼淚來。
烏舒正想過去把篝火弄熄,給項少龍制止了,道:“嫣然先給烏達止血,截斷箭杆,卻千万不要移動箭簇。”
紀嫣然不待他吩咐,早動手施救起來。
烏言著等鐵衛均和烏達情同兄弟,個個眼都紅了,噴著仇恨的火焰。
項少龍知此乃生死關頭,絕不可粗心大意,冷靜地問道:“來的是什么人?有何布置?烏達怎會受傷的?”
眾人眼光都集中到烏言著身上,顯然是他和烏達一伙,而其他人尚未遇上敵人。
烏言著深吸一口气,硬壓下悲傷道:“我和烏達往東摸去,想攀上一座丘頂居高下望時,冷箭便來了。”
項少龍一听下立時心跳加劇,東向之路正是通往楚境的路途,這么說,眼前神秘的敵人應已完成對他們的包圈了。
不過現在黑漆一片,諒敵人在天明前也不敢冒然動手。
但天明時,卻將是他們的末日了。
趙致忽地失聲痛哭,眾人心知不妙,往躺在地上的烏達望去,果然已斷了气。
項少龍心中一動,攔著要扑過去的諸衛,冷喝道:“讓我盡點人事!”
同時想起二十一世紀學來的救急方法。
這烏達一向身強力壯,利箭亦未傷及要害,這刻忽然噎气,可能只是因失血過多,心髒一時疲弱下失去功能,未必救不回來。
當下使人把他放平,用手有節奏地敲擊和按壓他的心髒,只几下工夫,烏達渾身一震,重新開始呼吸,心髒回复跳動,連做人工呼吸都免了。
紀嫣然等看得瞪目以對,不能相信眼前事實,連歡叫都一時忘掉了。
項少龍取出匕首,向烏達道:“千万不可睡覺,否則你就沒命了。”
狠著心,把箭簇剜了出來,紀嫣然等立即給他敷上止血藥。
項少龍霍地起立,指使眾人砍削樹干以造擔架床,烏舒等見他連死了的人都可弄活過來,那還不信心大增,視他有若神明,士气激振。
紀嫣然和趙致為烏達包扎妥當后,來到項少龍旁,后者崇慕地道:“夫君大人真是厲害,竟連死去的人都可救活過來。”
紀嫣然道:“我對我們夫君層出不窮的本領,是見怪不怪了。”
秀眸環顧深黑的山林荒野,低聲道:“我們一直疏忽了一個人!項郎猜到是誰嗎?”
項少龍這時正苦思脫身之計,聞言想了一想,脫口道:“杜璧!”
趙致“啊”的一聲,叫了出來。
紀嫣然道:“正是此人,今次高陵君的人馬能神不知鬼不覺前來舉事,必有這人在背后大力支持。”
項少龍恍然道:“我明白了,他根本就在一旁窺伺,假若高陵君成功,他就出來混水摸魚。可是現在卻以為我真的是奉命出來調查有份与高陵君勾結的人,遂乘机吊著我們的尾巴,找尋殺我們的机會。”
紀嫣然輕歎道:“由于我們從沒有想及杜璧那方面的人,故而粗心托大,才陷身眼前這田地。不過亦可由此看出今次跟蹤我們的不應該有太多人,但卻無一不是高手。”
趙致臉色煞白,咬著唇皮道:“還有兩個多時辰就天亮了,怎辦才好呢?”
此時烏言著、荊善等弄好了擔架,把烏達放了上去,正等候項少龍的指令。
項少龍湊過去吻了紀嫣然的臉蛋,欣然道:“就憑嫣然的一句話,救了我們所有人。”
再向眾人道:“今趟敵人之所以要射殺烏達,是由于本身人手不多,不能把整個山林徹底封鎖,才要施這下馬威,好教我們不敢逃走。”
眾人都听得精紳一振,不過旋又感到頹然,現在四周一片黑暗,既不利敵人進攻攻,亦不利于他們逃走,因為誰都看不清楚路途方向。
項少龍沉聲道:“敵人若想以有限的兵力阻截我們,必須占据高地以控下,我們就沿溪涉水從低地溜走,既不怕迷路,更可利用溪澗兩邊高起的泥阜躲避敵人的箭矢。”
再微微一笑道:“若沒有燈火,盲目發箭何來准繩可言?”
眾人牽著馬儿,涉著深可及腰的溪水,緩緩前行。
在這种惡劣的情況下,便顯示出這几年來軍事上的嚴格訓辣,一點沒有白費。
特別為了掩人耳目,烏家精兵團八成的集訓部是在晚間摸黑進行,這么的涉水而行,只是非常小儿科的事。
更難得是那二十多匹戰馬一聲不響,乖乖地隨著眾主人逃生。
在前方的是高舉木盾的烏舒和荊善兩人,后者最擅長山野夜行,由他探路最是妥當。
另有兩人負責運送身受重傷的烏達,一人牽引馬儿,其他人包括紀嫣然和趙致在內,都手持弩箭,只要任何地方稍有异動,立即撥動机括,毫不留情。
無惊無險、不動聲色地潛行了十多里后,眾人都知道關鍵的時刻來了,把警覺提高至极限。
猶幸地勢微往下斜去,溪流更有高低,流水淙淙里,把他們涉水之聲掩蓋了。
四周林木高密,樹頂雖隱見星輝,可是溪內仍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溪旁泥土腐葉的味道,充盈在空气間。
荊善憑像野獸般靈銳的感覺,領著眾人緩緩前行。
再走了十多步,溪床低陷下去,兩岸在爾消我長下,土崖高出水面足有丈許之多。
這處的林木更濃密了,不見半點星光,令人睜目如盲,使人只能藉听覺和感覺去移動。
就在此時,強烈的咳嗽聲就在左岸近處響了起來。
眾人嚇得停了下來,提高戒心。
他們雖一直有心理准備會碰上敵人,但卻沒想到會如此突如其來,事前全沒半點征兆。
在這凹陷下去的地勢里,若敵人居高發動亂箭攻擊,他們肯定無人能活著离去。
此時只要其中一匹馬儿輕嘶一聲,大伙儿都要完了。
幸好現在他們固是看不到敵人,敵人也見不到他們。
右處另一把聲音響起,先罵了兩句,才道:“想嚇死人嗎?把游魂野鬼都咳出來了。”
左岸另一人低笑道:“你們都給項少龍嚇怕了,整刻在提心吊膽,照我看被我射倒了他的人后,給個天他作膽都不敢再亂撞亂闖,更何況我們在主要的地方都布下了拌馬索,連水道都沒有放過。”
河里一動都不敢動的諸人听得汗流浹背,大叫好險。
荊善趁岸上敵人低聲說話,心神分散的最佳時刻,把木盾交給烏舒,自己拔出匕首往前摸去,一連割斷了三條拌馬索,清除了所有障礙。
正要繼續潛行時,足音由左方山林傳至。
不一會敵人的傳信兵抵達道:“白爺有命,天亮時立即照早先定下路線進攻。誰能割下項少龍人頭,賞五百金,生擒紀才女者,則賞一千金,清楚了嗎?”
溪里諸人听得呆了起來,想不到紀嫣然的身体比項少龍的人頭价值竟高出了一倍。
但這時那還有心情和敵人計較身价,在荊善帶路下,各人愈去愈遠了。
天明時,各人离開險境足有兩里之遙。
他們爬上一個山丘頂,遙遙窺視敵人。
烏達的情況穩定下來,使各人心情轉佳。
眾鐵衛分散四方,荊善等更爬上樹頂,獷闊視野。
山下草原無垠,林海莽莽,草浪中隱見河道,一群群的飛鳥,在這春光明媚的時刻,橫空而過,构成一幅生气盎然,有聲有色的大自然圖畫。
項少龍和兩位嬌妻伏在一塊大石后,暗歎雖是美景當前,卻無觀賞之閒,紀嫣然在他耳旁細語道:“昨晚敵人不是提過他們的頭領是姓白的嗎?杜璧的家將里有個叫白飛的人,在秦國相當有名,本是縱橫北方的馬賊但因開罪了匈奴王,后來投靠了杜璧。這人在秦國相當有名,最擅追蹤暗襲之術,若真是此人,我們就危險了。”
項少龍訝道:“嫣然為何對杜璧的人這么熟悉呢?”
紀嫣然輕吻了他臉頰,柔聲道:“人家關心你嗎!你沒時間做的事,只好由為妻代勞了。別看清姊深閨簡出,事實上她很留心國內國外的所有事情,杜璧的事是由她處探問回來的。”
項少龍凝神看著咋夜扎營的地方,沉聲道:“若是如此,我們便有机會暗算白飛了,只要看是誰領路往這邊追來,那人定是此君,覷准机會給他來記冷箭,將會去掉我們所有煩惱。”
太陽在東方地平露出玉容時,遠方人聲馬嘶中,約五百多敵人分成五組,穿林越野往他們處掩來。
領頭的一組人數最少,只約五十多人,但行動迅速。
更令人惊异的是只在項少龍等人舍溪登岸處逗留了半盞熱茶的工夫,便准确無誤地循著他們走過的路線追躡而來,看得他們心生寒意。
不過白飛既是馬賊里的表表者,這點本領就不足為奇了。
紀嫣然持著的是特制的強弩,須以腳蹬上箭,射程可及千步,現在居高臨下,射程自然大幅增加。
由于白飛會帶頭領路,所以只要看到誰走在最前頭,便知這一箭該送給誰了。
看著敵人由遠而近,各人的心都提到了咽喉處,呼吸困難。
若不能射殺白飛,由于對方乃追蹤的大行家,人數多逾廿倍,個個身手高強,他們又因有烏達這累贅,情勢的凶險,就算最沒有想像力的人,也可想到面臨的險惡情況。
兩里多的路程,白飛只略停了三次,便逕直進入射程之內,但因林木的掩阻,始終沒有發箭的机會。
這白飛亦是非常人物,總在有林木遮掩的地方穿行,教人無法找到下手的良机。
可知像白飛這類殺戮無數的凶人,能活到今天自有他的一套本領。
就在此時,白飛剛到了一處疏林前,紀嫣然那還猶豫,忙扳机括。豈知机括聲響的同時,白飛已翻身避開,弩箭在馬背上掠過,插進草叢里。
机括連響。
烏言著等眾鐵衛的弩箭飛蝗般投去,白飛的座騎立時中箭倒地,卻再看不到白飛的蹤影。
這時才知白飛的耳朵和他的眼睛、鼻子同樣厲害。
敵人一陣混亂,紛紛躍下馬背,四散躲藏。
項少龍心中一歎。
未來的日子將會在貓捉老鼠式的艱辛中度過。
一個不好,就要栽在這杳無人跡的荒野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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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借君之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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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馬一聲長嘶,前蹄先往下跪,才往地上傾山倒柱般仆下去,把趙致拋在草原上。
項少龍等紛紛下馬,把早疲乏不堪的趙致扶起來。
項少龍吩咐把給綁在馬背擔架上的烏達放下來時,心中不由一陳茫然。
他們日夜不停地逃了三天三夜,但仍沒能撇下時近時遠,緊追不舍的敵人,現在最令人擔心的事發生了,終有戰馬支持不住。
在地平遠處是橫亙前方的秦岭,布滿折皺紋的山岭,使人更感心疲力累。
但只要能逃到那里去,生存的机會勢將大增,不似在平原上躲無可躲,避無可避。只恨要到那里去,就算戰馬處在最佳的狀態里,沒有多來個三天三夜絕辦不到。
看著秦岭一個連一個積雪的峰頂和把他們分隔開的草原,眾人禁不住有望洋興歎的頹喪感覺。
往偵察敵情的荊善返回來報告道:“看塵頭敵人仍在五里之外,速度減緩下來。
真气死人了,我們已經以种种手法布置蠱惑他們,但均被白飛那渾蛋識破,沒有上當。”
項少龍心煩神困,過去看望正由紀趙二女負責換藥的烏達。
紀嫣然起來把項少龍拉到一旁道:“烏達全身發熱,神智迷糊,若再顛簸赶路,我怕他會捱不到秦岭。”
項少龍煩上加煩;朝秦岭望去。
這連綿數百里的大山脈,像由大自然之手般畫下了秦楚間的國界,只要能到那里去,就有机會憑地勢且戰且走,往与滕翼等會合去了。
但由于要躲避敵人,故未能依照原定路線行軍,現在究竟身在何處,誰都弄不清楚。
紀嫣然見他呆望秦岭,明白他的心意,指著其中一個明顯高出的積雪峰頂道:“若我沒有猜錯,那該是秦岭第一高峰太白山了,照這么看,我們往東偏离了原本路線近百多里,難怪沒有追上滕二哥哩!”
即使在這种情況下,這絕世美女仍不失她慵懶优雅的楚楚嬌姿。
听著她令人舒服直至心脾的悅耳聲音,項少龍松弛下來,同時豪情涌起,吩咐了各人暫作休息后,拉著紀嫣然走上附近一處小丘之上,縱目四顧。
太陽沒在秦岭之后,扇射出千万道夕照的余暉。
東北方來的敵人顯然情況并不比他們好多少,停了下來,隱隱傳來馬嘶之音。
一道河流由西北而來,朝東而去,在左后方蜿延而過。
紀嫣然道:“听說太白山上有神泉,溫度可用來煮食,又可療傷生肌,若能到那里去,烏達就有希望了。”
項少龍道:“那就是溫泉了,泉水吸收了死火山岩漿的熱力,又含有大量的礦物質!故有神奇功效。”
紀嫣然一呆道:“什么是死火山和礦物質?”
項少龍這才知又說漏了嘴,摟著她香肩道:“遲些再給你解說,當今首務,就是要設法逃到秦岭去。”
指著往秦岭流去的大河說:“假若嫣然是白飛,看到了這么交通方便的一條河,會有什么主意?”
紀嫣然的俏目亮了起來道:“當然會怕你伐木造筏,順河溜掉。”
項少龍道:“那你會怎辦呢?”
紀嫣然道:“我會雙管齊下!一方面派人趁夜色摸黑過來,另一面亦伐木造筏,好能以最快方法赶過來,假如能先一步赶抵前方,我們將陷于前虎后狼、插翼難飛之局。”
此時遠方一處疏林宿鳥惊起,在天上旋飛亂舞,項少龍微微一笑道:“就是嫣然伐木為筏一句話,便可使我今晚穩操胜券了。”
紀嫣然愕然道:“你真要造筏逃生嗎?只是這里林木稀疏,要造几條可載這么多人馬的筏子,沒有整晚工夫休想完成,那時敵人早來了。”
項少龍的手移到她柔軟的腰肢處,貪婪地揉捏著,故作漫不經意的道:“我們不是心有靈犀一點通嗎?怎么紀才女今趟竟猜不中為夫的心意呢?”
紀嫣然嬌吟一聲,投入他怀里,用盡力气抱緊了他,心迷神醉道:“心有靈犀一點通,還有什么情話比這更令人著迷呢。”
芳心同時知道,愛郎在經過了三日三夜有若喪家之犬的逃亡后,終于回复信心。
事情起得太突然了,因失于戒備以致一時措手不及。
但在這生死存亡的絕境里,項少龍終于被激起了斗志。
今晚的月亮比三天前逃出險境時,大上了一個碼,但由于厚云多了,夜色卻更是濃重。
林野間殺机四伏。
項少龍等伏在大河离敵較遠的對岸,勁箭上弩,蓄勢以待。
戰馬被帶往遠處,盡量予它們休息的机會。
當彎月到了中天處時,宿鳥在敵人方向激飛天上,顯示敵人的地面部隊正潛往他們的方向來。
此時雙方的戰馬均到了油盡燈枯的境地,欲行不得,靠的惟有是人的腳力。
水聲響起,只見上游處出現十多條木筏的影子,順水飄來。
果然是水陸兩路同時攻至。
項少龍等因有大河之險,完全不把對方陸路的攻勢放在心上,更因他們早前故意在另一邊离岸半里許處的疏林弄出聲響,營造出伐木造筏的假象,敵人不知就里下,定以該處為進攻目標,等知道中計時,他們已有足夠時間收拾沿河攻來的敵人了。
若他們与敵比賽造筏的速度,由于人數太吃虧,可說必輸無疑。
現在只看對方在短短几個時辰內便造了十多條筏子來,當知其況。
不過對方雖多達五百人之眾,但要有此效率,則必須把全部人手投進去!而且筏子造好立即發動攻勢,中間全無休息的時間,更兼赶了三日三夜路,可肯定對方定是人人疲不能興。而他們至少多休息了几個時辰,只是這方面的比較,對他們就非常有利。
不用項少龍吩咐,所有箭鋒都朝向敵筏,居高臨下,占盡了优勢。
他們雖只有二十人,但卻廣布在近百丈的崖岸上,以石頭樹叢隱起身体,以立于不敗之地。
木筏上隱見幢幢人影,他們都俯伏筏上,外圍者以盾牌護著身体,內圍者則彎弓搭箭,嚴陣以侍。
項少龍等悶聲不哼,任由敵人自遠而近。五丈、四丈、三丈……
第一條筏子進入近距离射程,其中兩人左右撐出長竿,以免筏子撞到岸旁的大石上,尤其是這段河水石頭特多,河水也湍急了。
項少龍揀這河段埋伏,自有一定的道理。對岸那弄了玄虛的疏林處,忽地響起漫天喊殺聲,火把熊熊地燃點了起來,照紅了半邊天。
項少龍知道是時候了,一拉机括,弩箭破空而下,第一條筏子上那站著撐竿的敵人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被勁箭帶得倒跌入河水里,揭開了這邊的戰爭序幕。
敵人惊而不亂,紛紛高舉盾牌,勁箭盲目的往兩岸射去當然射不中任何人。
項少龍正是要他們如此,再沒有發射弩箭;只是吆喝作態。
“呼!”
慘叫紛起,只見第一條筏子上的人紛紛翻騰橫飛,掉往水里去。
原來項少龍在河流彎道處以十多條巨藤攔河而系,筏子上的人撞上巨藤,加上筏子有若奔馬的速度,那還留得在筏上。
弩箭這才發射。
第二條筏子的人遇上同樣的命運,紛紛給撞進水里,盾牌弓箭都不知飛到那里去了。
一排排的弩箭射進河中,鮮血隨慘叫聲不斷涌出來,和那兩艘空筏子同時往下游流去。
第三條筏子見勢色不對,忙往一旁靠去,豈知后來之筏留不住勢子;猛撞在前一筏上,登時又有人掉進水里去,筏上的人則東翻西倒。
箭如雨發下,加上對方早是人人身疲力盡,紛紛中箭倒下。
這條河寬不過兩丈,給兩條筏子橫攔在前,尾隨的十多條筏子立即撞成一團,加上慘叫連連,人心惶惶下,紛紛跳水逃命。
再有兩條空筏飄往下游去。
項少龍知是時候了,打個招呼,領著眾人凱旋而去。
狂奔了近半里路,遇上在下游的烏光和烏德兩人,后者喜報到:“鉤到了四條筏子,可以走了。”
當人馬到了筏上時,筏子順流离去。趙致興奮得狂吻項少龍。
紀嫣然歎道:“這一著克敵借筏之計,只有項郎才可以想出來,今趟除非白飛真的會飛,否則休想再追上我們了。”
項少龍仰首觀看天上壯麗的星空,微笑道:“別忘了他們仍有近十條木筏,不過靠以每筏十五人計,他們最多只能有百多人繼續追來,幸好我們無一人不是能以一擋十之輩,即管來的全是高手,我們打個折扣以一擋五,又欺他們身疲力怠,就在秦岭處再教訓他們一頓,便可乘机好好休息,留點精神欣賞秦岭的冰川,亦是一樂。”
旁邊的烏言著等都听得目瞪口呆,想不到項少龍大胜后仍不肯罷手。
旋又摩拳擦掌,因為這几天實在受夠了气。
忽然間,他們反希望敵人追上來。
愈往秦岭去,林木愈趨茂密。
本要三日才完成的路程,只一晚就走完了。
清晨時他們棄筏登岸,故意走了一段路,安置了烏達和馬儿后,留下趙致和烏光兩人看守,其他人都折回登岸處,以裝妥的弩箭恭候敵人大駕。
項少龍和紀嫣然兩人舒适地靠坐在一推亂石后,肩頭相触,不由涌起同甘共苦的甜蜜感覺。
項少龍見嬌妻眼睛亮閃閃的,問道:“我的才女想著些什么呢?”
紀嫣然把頭枕到他肩上去,嬌痴地道:“我在想假若當年人家不放下矜持!厚顏以身相許,現在仍是悶在大梁里,且還要苦念著你,那就慘透了。”
項少龍一陣感動道:“那我也慘了,定會被沒有紀才女為嬌妻這大缺陷折磨終生。”
紀嫣然哂道:“你才不會呢?男人都以事業為重,又天生見一個愛一個的性情,不要哄人家了。”
項少龍失笑道:“似這么的想法于你絕無半點好處,而且我說的都是肺腑之言,則忘了你比我的頭顱還要多值一倍的黃金呢。”
紀嫣然憤然道:“杜璧竟是這么一個人,要了人的命還不夠,還想辱人之妻,遲些我定要找他算賬。”
這時鳥鳴暗號傳至。
敵人終于來了。
不知是否昨晚在碰撞下坏了几條筏子,來的只有七條木筏,每筏上擠了足有二十人,壓得筏子全浸在水里去,速度緩慢。
筏子剛轉了彎,便撞上項少龍等棄下故意橫擱河心三條綁在一起的筏子去,登時亂成一團,七條筏子全攪到一瑰儿。
其中三條筏子立時傾側翻沉,狼狽不堪。
一翻扰攘下,敵人紛紛跳下水里,往岸邊爬上來。
項少龍一聲令下,伏在四周的諸鐵衛立即發箭。
正如項少龍所料,這些敵人三日三夜未闔過眼睛,再勞累了整晚,士气大降,驟然遇上伏擊,人人都四散逃命,連頑抗之心都失去了。
鮮血染紅了河水。
要登岸的人固避不開弩箭,水里的人更逃不過大難,轉眼間近三十人中箭,百多人潰不成軍,紛往上游逃去。
混亂之中,亦弄不清楚誰是白飛了。
項少龍拔出血浪,領頭扑出,向僥幸爬上岸來的十多人殺去。
敵人不知是否懾于項少龍威名,一見他出現,更是無心戀戰,一個不留的跳回水里,拼命往上游分散逃走,情況混亂之极。
預期的激戰并沒有發生。
項少龍阻止了手下追殺敵人,施施然离開。
四日來的追殺,終于告一段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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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深山惡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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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岭上高澗流泉,草木繁茂,最奇特是高山上的湖,使人馳想著不知在若干年前,當冰川消退后在冰斗槽谷內集水而成的奇妙過程。
愈往上走,气候愈冷,風疾云涌,青松宛如飄浮在云海之內。
由于偏离了原本路線不知多少里,這時其實早迷了路。
不過在重創敵人之后,心情興奮,更怕敵人后援追來,才倉猝入山,抱著只要越過秦岭,便可抵達楚境的心情,到時再作打算。
黃昏前左攀右轉,才在一個霧气濃重的低谷扎營。
人人都換上御寒皮裘,努力工作,眾鐵衛有些劈樹生火,一些取出草料喂飼馬儿。
紀嫣然兩女則負責為烏達換藥。
烏達醒轉過來,知已脫离險境,高興和感動得掉下淚來,心情大有好轉。
此時荊善和烏舒兩人打了一頭山鹿回來,興奮報告在谷外發現一個溫泉,更添歡騰熱烈的气氛。
紀嫣然和趙致連一刻的耐性都欠奉,命令荊善、烏光兩人抬起烏達,扯著項少龍往最大的溫泉進發。
出了谷口,眼前豁然開朗。
無數山峰聳峙對立,植物依地勢垂直分帶,一道泉水由谷口流過,熱气騰升,他們逆流而上,不到二百步便在老松環抱間發現一個闊約半丈的大溫池,深十余尺,有如山中仙界,瑰麗迷人。
溫泉由紫黑色的花崗岩孔中涓涓流出,看得眾人心怀大暢。
“噯喲!”
趙致猛地縮回探入泉水里的手,嬌嗔道:“這么熱!怎能洗澡啊!”
烏舒恭敬地道:“讓小人回去拿桶子來,只要取水上來,待一會水冷了,便可應用。”
紀嫣然一臉惋惜道:“若不能整個人浸在池內,會大失情趣哩!”
項少龍笑道:“才女和致致請放心,我們只是走錯了方向,若往下走,泉水必另有結聚之處,由于暴露在空气中久了,所以溫度該會适合多了。”
兩女心情登時好了起來,帶頭往下流尋去,往低處走了五百多步,攀過几堆分布有致的大石,一個翠綠色的大潭仿似一面天然寶鏡地嵌在一個石台上,四周林木深深,潭水清澈,熱气大減。
兩女一聲歡呼,探手湖水,發覺項少龍所料不差,果然是人類能忍受的溫度時,差點便要跳進潭內去。
烏光兩人立時放下烏達,兩女為他脫掉上衣,取溫潭之水為他洗濯傷口。
項少龍見他傷口痊愈了七、八成,心怀大放道:“只要小達退了燒,該很快复原了。”
烏達被熱水沖洗傷口,舒服得呻吟道:“兩位夫人,小人想整個浸到潭內去行嗎?”
紀嫣然俏臉微紅地站了起來,向荊善兩人道:“听到你們兄弟的要求嗎?還不來侍候他。”
兩個小子應命而至,為他脫衣服時,項少龍和兩女移到潭子另一邊的高崖處,悠然坐下,欣賞遙闊壯麗的山景。
泉水下流處,是個深達百丈的峽谷,懸崖峭壁對峙兩旁,松柏則矗立于峭壁之巔。在昏暗的夕照余暉中,陣陣霧气在峰巒間飄搖,景色之美,令人心迷神醉。
兩女在左右緊挽著項少龍臂膀,一時說不出話來。
看了一會后,項少龍道:“嫣然曾到過楚國,對她的歷史熟悉嗎?”
紀嫣然橫了他既嗔且媚的一眼,沒有說話,項少龍正摸不著頭腦,不知自己說錯了什么時,趙致解圍道:“夫君大人竟敢怀疑嫣然姐胸中之學,該被痛打一頓。”
背后傳來烏達舒服得直沁心脾的呻吟聲,項少龍扭頭看去,赫然發覺包括荊善和烏光兩人在內,都赤條條浸浴潭內,還向他揮手表示其中快慰的情況,啞然失笑道:“好娘子紀才女請原諒為夫口不擇言,請問楚國有何輝煌的歷史呢?現今的國勢又是如何了?”
紀嫣然這才回嗔作喜,以她清甜的聲音道:“楚國确曾強极一時,几乎霸占了南方所有富饒的土地。”接著眼中射出惘然之色,不知是否想起自己亡故了的國家,因為越國最后正是給強楚吞并了。
項少龍俯頭過去吻了她臉蛋,愛怜地道:“青山依舊在,几度夕陽紅,往者已矣!嫣然不要想那么多了。”
紀嫣然和趙致同時動容。
項少龍又知自己盜用了“后人”的創作,苦笑長歎。
紀嫣然贊歎道:“青山依舊在,几度夕陽紅,寓意深遠,使人低徊感,誰能比夫君大人說得更深切呢?”
趙致意亂情迷道:“夫君坐對夕陽,出口成文,致致愛煞你了。”
項少龍心叫慚愧,岔開話題道:“嫣然還未說出目下楚國的形勢哩!”
紀嫣然美目凄迷,遙觀夕照,像夢游般囈語道:“當楚怀王末年,秦用商鞅變法致強,其連橫兼并政策節節胜利,楚的合縱抗秦卻是著著失敗。丹陽、藍田二役,均為秦大敗,最沉重的打擊是失掉了漢中和商于六百里之地,而魏則乘机攻打楚鄰的鄭國,至此楚國把整個國策改變過來,此后有得有失,夫君大人要知道其中細節嗎?”
她的描述精簡扼要,項少龍雖不知丹陽、藍田,又或漢中和商于在什么地方,但亦可猜出個大概。
點頭道:“橫豎那三個小子怎也不肯這么快爬上來,我們便當閒聊一下好了。”
趙致不知道烏光和荊善都進了潭水,忍不住扭頭望去,一看下俏臉飛紅別回頭來。
項少龍暗忖若窺看的是趙雅或善柔,定不會像她般害羞,說不定還會調笑兩句,不由念起她們,心中火熱。
紀嫣然道:“楚怀王受騙來秦,困苦而死,楚國更是一蹶不振。頃襄王登位后,再無力往東北擴張。像以前般不斷蚕食土地,轉而開拓西南,派大將庄矯循沅江入滇,出且蘭,克夜郎,建立了一群受楚統治的諸侯國。就是靠滇地的支援,楚人續向西南擴展,占領了巴、蜀兩國大片土地,勢力直達大江兩岸。”
項少龍這時才有點明白為何楚人屢次在諸國抗秦一事上臨陣退縮,皆因無暇北顧。
趙致奇道:“這對楚人該是好事,為何嫣然姐姐卻說他們有得亦有失呢?”
紀嫣然道:“國土大增,固是好事,卻須有強大的軍力作支持,楚人為秦人所迫,先后三次遷都。像秦人占領了巫、黔兩郡后,庄矯等楚貴族便各自稱王,滇、夜郎、岷山,且蘭、笮等候國都互不統屬,頃襄王雖曾向秦反攻,奪回江旁十五邑以為郡,但仍處于挨打的局面。所以現今孝烈王被迫納州于秦以求和,這已失了一半國土,還須向東南遷都于鉅陽。此后雖再滅魯國,但對著秦兵時仍是頻頻失利,地方勢力又大盛,只得再往東南移都于壽春;青陽以西之地盡入大秦之手。現在只能苟延殘喘,所以每當李園向我說及他振興楚國的計划,我半句都听不入耳。”
趙致道:“李園真糊涂,茫不知嫣然姐最不喜楚人。”
紀嫣然道:“也不可以這么說,雖說有亡國之恨,但這數百年來一直就是強國吞并小國的歷史,若以滅國多少論,楚人大可稱冠,統一了東南半壁江山,在中原文化上影響最為廣闊深遠,亡我越國后,影響力更沿大江擴展到下游以至淮、泗、南海等地。”
頓了頓續道:“中原沒有任何一國的文化比楚人更多姿多采,其中一個主要原因,是楚人吞并了几十個國家和部族,透過通婚把各种文化融合在一起。但在政治上卻成為了負擔,現今各國之中,以楚國的地方勢力最是強大,很多時孝烈王也不能說做就做,楚國在抗秦一事上反覆搖擺,背后實有說不出來的苦衷。”
這叫与嬌一夕話,胜讀十年書。項少龍的思域立時擴大至整個這時仍不存在的“中國”去。想到將來小盤的秦始皇就是要把這么多不同的國家、文化、民族和人才統一在他旗幟之下,頓感天遙地闊,頗有因自己一手造就秦始皇出來那睥睨天下的壯闊感。
獵獵聲中,烏達等三人浴罷為他們點起火把,以紅光代替了昏黑的天色。
兩女歡叫著跳了起來。
烏達像脫胎換骨般容光煥發,已能在攙扶下离去,看得項少龍嘖嘖稱奇。
現在這溫潭是他們的天下了。
看著兩女寬衣解帶,項少龍立時燃起愛火,隨她們投進火熱的潭水內去。
攀高折低,上坡下坡。
在秦岭走了五天后,眾人才真的知道迷了路。
秦岭雖仍是峰峰成景,景景稱奇,但他們已失去欣賞的心情,尤其晚上野狼嗥叫聲忽近忽遠,就像無時無刻不在旁窺伺,更使他們睡不安宁。
唯一的好事是烏達逐漸康复過來,已能自己走路,大大減輕了實質和心理上的負擔。
項少龍本身有丰富的行軍經驗,曉得認准了日月星辰,朝著東南方而去,才心頭稍定。
知道橫越秦岭之日,就是抵達楚境某處之時了。
再經過了兩日行程,跌死了兩匹戰馬后,地勢始往下伸去,气候溫暖起來,再見不到使人心寒体冷的原始冰川了。
松樹亦再不積雪,使他們心情轉佳。
這晚他們找了個靠山的台地扎營,吃過晚膳后,除了值夜的人外,其他人都躲進營里去。
山中無事,項少龍放開怀抱,和兩女更是如魚得水,毫不寂寞。
紀嫣然与項少龍獨處時雖是浪漫多情,但在項少龍与其他妻婢前卻非常矜持,更不要說同室歡好。
但在眼前這种特殊的情況下,更由于与趙致再無隔閡,亦把自己開放來接触帳幕里的現實,教項少龍享盡艷福。
當他們相擁而眠時,趙致道:“今晚的狼群為何叫得特別厲害呢?”
項少龍側耳細听,發覺狼嗥的聲音集中在東南方的低坡處,雖感奇怪,但若要他离開溫暖的被窩、動人的嬌妻和帳幕,卻是絕不會干的事。
遂笑道:“可能知道有長著最嫩滑嬌肉的兩位可口佳人,快要离開它們,所以特別舉行一個歡送會吧!”
兩女乘机撒嬌,在被窩里扭作一團,其中情景,實不可与外人道。
就在不可開交時,狼嗥聲中,忽傳來有人喝叫的聲音,混亂之极。
項少龍跳了起來,囑兩女留在營中,匆匆赶了出去。
兩女非是不想跟去,只恨仍是疲軟無力,惟有乖乖留下。
項少龍扑出帳外時,全体人均到了帳外去,項少龍吩咐其他人留下看守營地,點著火把,与荊善、荊奇、烏光、烏言和烏舒這五名最得力的手下,朝人聲來處赶去。
攀過了一處山頭后,眾人手持弩箭,走下一道長坡,狼嗥狽號的聲音清楚起來,使他們知道狼群正在對某一目標物展開圍攻。
尚未抵達長達三十丈的坡底,十多條狼嗅到他們的气味,掉頭往他們扑來。
它們全速飛扑,像十多道電火般朝他們沖至,白森森的牙齒,反映著火光的瑩綠色眼睛,看得他們毛骨悚然。
六枝弩箭射出。
六頭野狼于慘嘶聲中倒跌回坡底的幽谷去。
仍有近十頭狼蠻不畏死往他們沖來。
時間再不容許他們裝上弩箭,人人抽出配劍,向狼群照頭照面劈去。
鮮血激濺,野狼慘號。那些野狼靈動之极,幸好這六人個個身手高強,重要部位更有護甲保護,但仍是難于應付。
項少龍剛劈飛了一頭野狼,另一頭狼已由側离地竄起,往他咽喉噬去。
項少龍大喝一聲,右腳撐出,正中惡狼胸口,豈知惡狼竟低頭咬在他靴子上,幸好回劍刺中惡狼雙目,惡狼才慘嘶跌退,但靴上已多了兩個齒印,可知狼牙如何鋒利。
荊善和荊奇兩人狩獵慣了,最是了得,不但絲毫不懼,還大喝沖前。劍揮腳踢,借著斜坡居高壓下之勢,加上霍霍揮舞的火把,把其他新加入搶上來的惡狼硬赶回去。
烏光一聲悶哼,給一頭由側扑來的惡狼沖倒地上,這小子一向自恃力大,使出狠性,硬把整只惡狼拋飛往斜坡旁,撞在一堆亂石處,但手臂衣衫盡裂,鮮血流下。
項少龍一腳踢翻了另一頭想扑噬烏光的惡狼時,十多頭狼已死的死、傷的傷,逃的逃了。
環目一看,除了荊善外,無一人不或多或少被咬傷抓傷,禁不住心中駭然,想不到這些野狼如此悍狠厲害。
狼嗥聲明顯減少了,坡底隱隱傳來呼叫聲。
眾人都想不到會在這种深山窮谷遇到別的人,好奇心和同情心大起下,忘了惡狼的凶悍,結成陣勢,搭上弩箭,赶下坡去。
坡下地勢平坦,四面環山,近百條餓狼聚在東端,不斷要往石坡上沖去。
坡頂隱見火光,但卻接近熄滅的地步。
由于藏在暗影里,只听到人聲,卻不見人影。
餓狼見有人赶至,戒備地散了開去,几頭沖來的都給弩箭射倒。
今次眾人學乖了,一邊以火把驅赶狼群,一邊裝上新弩箭,連珠發射。
惡狼一只接一只倒下,當荊善和荊奇兩人帶頭來到矮石坡底時,狼群散往遠處,不敢靠近。
荊善等卻殺起了癮頭,不住追逐射殺,大大出了先前那口惡气。
項少龍知狼群怯了,放下心來,往上大叫道:“上面是何方朋友,有人受了傷嗎?”
一個人影現身坡頂,抱拳道:“多謝各位壯士援手之恩,我們有三人被狼咬傷,但均沒有生命之險,只要再取枯枝,生起火頭,當可捱至天明。”項少龍听他措詞得体,但卻似是有難言之隱,又或對他們生出提防之心,所以沒有邀他們上去見面,亦不見怪,大聲道:“既是如此,我們負責把狼群赶走,兄台下來取樹生火好了。”
向眾人打個招呼,繼續殺狼群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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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結伴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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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晨醒來,兩女早起身离帳。
項少龍因昨晚殺狼驅狼,辛勞了半晚,到太陽升上半天才爬起身來。
仍在梳洗當儿,有客人來了。
那人生得方面大耳,形相威武,一身武士服,顯是身手高明之輩,左臂包扎著。
該是昨晚抗狼的遺痕。
知道項少龍是頭領后,那人趨前道:“鄙人庄孔,不知壯士高姓大名,昨晚未曾請教恩公大名,后受夫人重責,今早特來請罪。”
項少龍見他依然沒有表露身分,又知對方竟有女眷隨行,大訝道:“兄台既不肯表露身分行藏,為何又要上來探听我們的來歷,不如大家各若萍水相逢,就此分手好了。”
庄孔想不到項少龍如此直截了當,又點出自己故意隱起來歷,大感尷尬,不過他也是非常之人,汗顏道:“恩公責怪得好,只恨奉了夫人嚴命,不得隨意表露身分。
不過我一見恩公,便心中歡喜,可否讓鄙人先向夫人請示,回頭再見恩公。”
這時紀嫣然和趙致拉著手由林木處回到營地來,看得庄孔兩眼發呆,顯是想不到能在此等地方,見到如此絕代佳人。
項少龍這時笑道:“此事大可免了,我們亦有急事在身,須立即起程,就這么算了吧!祝庄兄和貴夫人一路順風。”
庄孔嚇得收回目光,懇切地道:“恩公是否要進入楚境呢?”
紀嫣然兩女見頂少龍和人說話,已知事情大概,站在一旁靜心听著。
項少龍一呆道:“這處下去不是漢中郡嗎?應仍屬秦國的土地才對。”
庄孔愕然道:“恩公怕是迷路了,此處乃秦岭支脈,橫過漢中、南陽兩郡,直抵楚境,若方向正确,還有五天路程,鄙人曾走過兩趟,定錯不了。”
項少龍不禁心中大罵杜璧,若非給他的人迫离了路線,早在十天前便該赶上滕翼,現在卻到了這鬼地方來。想起來時的艱辛,再沒有回頭的勇气了。
現在惟有先進楚境,再設法去与滕翼會合好了。
歎了一口气道:“你們也是要到楚國去嗎?”
庄孔道:“正是如此,若壯士不嫌棄的話,可結伴同行,路上也好有個照應。”
項少龍暗忖對方定是給昨夜的狼群嚇伯了,沉吟片晌后道:“你們共有多少人呢?”
庄孔道:“除夫人外,還有五名女眷,一個小孩和包括鄙人在內的十五名侍從。”
項少龍心想若沒有這庄孔帶路,尚不知要走上多少冤枉路。只要一出秦岭,立道再見珍重,該不會有什么問題吧。遂點頭答應了。
庄孔大喜,連項少龍姓甚名誰都忘了詢問,約定一會后在坡底會合,匆匆去了。
紀嫣然含笑而來道:“看這人衣著款式,說話口音,就知此人乃楚國貴族,夫君大人小心點才好。”
項少龍笑道:“暫時我就叫項然,你是大夫人,致致是二夫人,今次到楚國是為了做生意,他們不相信也沒法子了。”
項少龍等拔營牽馬下坡時,庄孔等十五男五女和一個小孩早在恭候。
這十五名口中的“侍從”有小半人都負了傷,其中兩人頸面均見狼抓之痕,令人看得触目惊心。
若只憑觀察,稱得上好手的,除庄孔外,就只有兩個人可勉強入圍。
眾女大半戴上斗篷,以紗遮臉,雖隱約見到輪廓,卻不真切。
沒遮臉紗的兩婦粗壯如牛,容貌不算丑,卻毫不起眼。
另三女均姿態娉婷,一眼望去便知是出身高貴的仕女,在半遮半掩的臉紗里,有种朦朦朧朧的神秘美艷。
其中一婦身材特高,年紀亦以她最大,該已三十出頭,看來就是庄孔口中的夫人了。
那小孩生得眉清目秀,雙目精靈,約在十一至十二歲之間,見到項少龍等人,張大了好奇的眼睛打量他們。
五女見他們到來,都躬身施禮,眼睛卻落在紀嫣然二女身上。
那夫人先發言道:“妾身夫君姓庄,壯士昨夜援手之恩,妾身沒齒不忘,未知先生高姓大名,好教妾身能銘記心頭。”
項少龍來到她身前,依足禮數還禮后,才笑道:“在下項然,這兩位都是我的夫人,今趟是要到楚國去碰碰運气,看看可否購得高質的黃金,想不到竟迷了路,不然若非迷路,亦遇不上夫人和貴屬,這位小哥儿是否令郎呢?”
庄夫人在輕紗后的眼睛盯著項少龍道:“正是小儿庄保義,她兩人是妾身的三妹和四妹尤翠之和尤凝之,其他都是來自我府的仆從。”
兩女害羞地微一福身。
庄夫人目光落在紀嫣然臉上,似是若有所思,但卻沒說出來,只道:“想不到山里的野狼如此悍不畏人,我們已有防備,仍差點便遭狼吻,幸有壯士解困。現在有壯士們同行,心里踏實多了。”
項少龍看看天色,微笑道:“今天起身遲了,不若立即起程吧!”
庄夫人點頭后,庄孔忙命人牽馬來,讓庄夫人三姊妹和小孩登上馬背,這庄保義年紀雖小,卻在馬上坐得穩若泰山,毫無懼意。
眾人于是開始落山。
庄孔确沒有吹牛,果是識途老馬,省了項少龍等不少工夫力气。
但因三女一孩均要人牽馬而行,故速度甚緩,這也是沒法子的事了。
一路上兩隊人間再沒有交談,只那庄孔不時指點路途上的風光,使項少龍有參加旅行團的优悠感覺。
到了晚上宿營時,庄夫人等均躲在帳里進食。更沒有說話的机會了。
就這樣走了五天路,楚境終在望了。
這晚又如常扎營休息,項少龍則和紀嫣然二女和一眾鐵衛,圍著篝火,一邊燒烤打來的野味,隨口談笑。
庄孔等則在營地另一端吃他們的干糧,婉拒了項少龍禮貌的邀請。
滿月高挂中天,照得附近山野一片金黃,遠方的雪峰,更是閃爍著神秘詭异的异芒。
間有狼嗥傳來,又使人感到這宁靜平和的山野,仍是危机四伏。
趙致如釋重負地道:“再過兩個山頭,我們便可踏足平地,真是好极了,恨不得現在就立即天明。”
紀嫣然挨近項少龍輕輕道:“他們都很緊張呢。”
項少龍望向庄孔等,果然發覺他們沉默得可以,又有點坐立不安,點頭表示同意后,卻找不到可說的話。
人家既不肯告訴你,問來也沒有用。況且到了楚境后,自顧尚且不暇,那還有本領去理別人的閒事。
這時附近傳來一陣狼嗥,烏光向荊善笑道:“你的老朋友又來了,叫你動手時不要留情,否則就要用牙齒來和你親熱了。”
荊奇神色凝重道:“我看狼群是來報仇。”
荊善亦皺眉不語。
烏言著奇道:“你當狼是人嗎,竟懂得記仇。”
荊奇道:“此事一點不假,馬有馬性,所以認得誰是主人;狼亦有狼性,故知道誰是仇人有啥稀奇。”
趙致膽子最小。心寒起來道:“那你們還不快想些應付的辦法出來。”
項少龍亦是心惊肉跳,因為所處雖是靠崖台地,但三面都是斜坡,樹木繁茂,若竄几十頭或几百頭狼出來,确非是鬧著玩的一回事,有一挺重机槍就好了。
烏舒在眾鐵衛中最是冷靜多智,微笑道:“二夫人吩咐,敢不從命,不過可否待我們填飽肚子后,有了力气,才去工作。”
趙致嬌嗔地向項少龍投訴道:“烏舒這小子在耍人家,致致又沒說不讓他吃東西。”
項少龍哈哈笑道:“那羊腿快給烤焦了,還不取下來上盤,我的二夫人有東西吃,什么都可忘了。”
紀嫣然嬌嗔道:“致致是饞嘴鬼嗎?說得她這么不堪,我要為她討回公道。”
時間就這樣過去了。
膳后荊善等興高采烈去布置陷阱,一副惟恐惡狼不來的樣子,教人又好气又好笑。
紀嫣然兩女亦去了湊熱鬧,反是項少龍偷得空閒,一個人坐在篝火前發呆,思前想后,喜怒哀樂一一掠過心頭。
就在此時,庄夫人揭帳而出,向項少龍盈盈而來,身穿素白的長襦衣,加上件白色的長披風,戴著一頂綴上明珠的帽子,垂下面紗,活像由幽冥來的美麗精靈。
項少龍有點愕然地望著她,直至她來到身旁施禮坐下時,才道:“庄夫人睡不著嗎?”
在气息可聞的近距离里,借著火光,那謗再無遮蔽的作用。只見她面上線條輪廓有种古典的优雅美態,雖及不上琴清的惊心動魄,但已是難得的美人儿了。
她水汪汪的眼睛反映著篝火的光芒,爍動變化,專注地凝視項少龍,忽地幽幽一歎道:“心中有事,怎睡得好呢?”
這么多天來,項少龍尚是首趟和她如此接近地對話,不由涌起异樣的感覺。點頭道:“夫人的事,實不必告訴在下。”
庄夫人見他盯著自己的臉龐,低聲道:“壯士是否可看到妾身的模樣。”
項少龍有點尷尬道:“在這角度和火光的映照下,确多少看到了一點。”
心中卻在嘀咕,這些話頗帶有點男女挑情的味道,難道她要色誘自己,好使他去為她辦某一件事?
這庄夫人使他聯想到平原夫人和晶王后,像她們這种成熟和年紀較大美萊性,再不像少女時代的純洁,想法便實際多了,最懂利用本身的條件,以美色去達到某一目的。
庄夫人垂下螓首,幽幽道:“壯士今次往楚,真的是去收購黃金嗎?”
項少龍想不到她這么直截了當,不敢遲疑答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不是為了黃金,誰愿長途跋涉,仆仆風塵呢?”
庄夫人默然不語,似在咀嚼他“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兩句精警句子,好一會才抬起頭來道:“項壯士出口成文,言之有物,當是非常之人,況且兩位夫人均為人間絕色,气質高雅,貴屬更無一不是高手,若說會為區區財貨四處奔波,妾身應該相信嗎?”
項少龍矢口不認道:“黃金豈是區區財貨,夫人錯了。”
庄夫人輕紗后的美目一瞬不瞬盯著他,緩緩道:“既是如此,只要項壯士把我們護送往滇國,我便以千兩黃金酬謝壯士,妾身可立下毒誓,絕不食言。”
項少龍心中一震,想起紀嫣然說過由于楚人東侵受挫,故轉向西南開發,而主事者的大將庄矯,正与庄夫人的夫君同姓。
后來楚勢轉弱,庄矯便与其他諸侯坐地稱王,庄矯不正就是滇王嗎?
愕然半晌后,淡淡道:“不知夫人和滇王庄矯有何關系呢?”
庄夫人低聲道:“先王乃妾身家翁。”
項少龍暗忖看來又是一宗爭奪王位的王室悲劇,那還有心情去听,歎道:“夫人的提議,确令人心動,不過這千兩黃金太不易賺了。我更不愿兩位本是隨在下來游山玩水的嬌妻冒上生命之險,恕在下有心無力了。”
庄夫人也歎了一口气,柔聲道:“我只是試試你吧!項少龍有烏家作后盾,那會把千兩黃金放在眼內呢?”
項少龍苦笑道:“原來你早知我是誰,卻故意來耍我。”
庄夫人“噗哧”笑道:“像你那种相貌体型的人,固是万中無一,紀才女更是瞞不過人,你們又都那么名遍遐邇,妾身真奇怪項先生竟以為可以騙過我們。”
又微笑道:“若換了是一般男人,妾身或會以身体來換取你的幫助,但卻知這一著對你毫不管用。故而不若明賣明買,大家作個對雙方均有利的交易好嗎?”
項少龍忽然涌起古怪的感覺,這庄夫人不但有平原夫人和晶王后的特質,還是包含了趙雅在內的混合体。一副不怕你不合作的俏樣儿,使人既刺激又充滿了挑逗性。
深吸一口气,收攝心神后道:“坦白說,我倒看不出你可以用什么東西來和我交易。”
庄夫人胸有成竹道:“項先生今次來楚,目標究竟是李園還是田單呢?若是后者的話,妾身便不愁你不答應這交易了。”
項少龍立時瞪目結舌,須知自己要對付田單一事,雖是很多人知道的秘密,亦只限于咸陽軍方与王族的一撮小圈子里,這庄夫人怎能知道這秘密呢?
庄夫人輕輕道:“項先生若知華陽夫人乃我的親嬸母,就不會如此吃惊了。”
項少龍深吸一口气道:“夫人是否由咸陽來的呢?”
庄夫人避而不答道:“先生請先告訴我今趟是否為田單而來,若答案是‘否’的話,妾身再無可与先生交易的條件,此事就作罷好了。”
項少龍心念電傳,听她語气,似乎在田單一事的背后上大有文章,不由有點心動,歎道:“夫人真厲害,何礙說來听听。”
庄夫人欣然道:“妾身信任先生是正直君子,縱使知道妾身的秘密,即管不作交易,亦不會泄漏出去,會是這樣嗎?”
項少龍苦笑道:“難道我項少龍會害你這些婦人和孺子嗎?”
庄夫人精神一振道:“我之所以知道這么多秘密,皆因李園的心腹里,有我的人在,先生現在明白了吧!”
項少龍恍然大悟,庄夫人本身是楚人,又是庄矯的媳婦,更是華陽夫人的近親,李園的心腹里有來自她那系統的人,絕非不合理的事,難怪她會知道自己是要對付田單了。
庄夫人微微笑道:“項先生可否拉起妾身的遮面紗,妾身要面對面告訴你一個夢想不到的秘密。”
項少龍皺眉道:“夫人乃身有所屬的人,我這么做,恐怕于禮不合吧?”
庄夫人黯然道:“先夫已于五年前被叛軍在鬧市中斬首,妾身現在不屬于任何人了。否則何須离鄉別井,避到秦國來呢?若不是有華陽夫人護著我,妾身早給楚人擒回去了。”
項少龍歎了一口气,揭起了她的面紗,一張宜喜宜嗔,充滿成熟美女風韻的俏臉,呈現眼前。
她的玉臉稍嫌長了點,可是由于粉頸像天鵝般优美修長,卻配合得恰到好處,形成一种特具魅力的吸引力。
再加上下頷一顆有如點漆的小小美人痣,把一切都平衡得完美無缺。
她的眼睛果然是水汪汪的,可令任何男人見而心跳。
古典的美態雖遜于琴清,卻多了琴清所沒有的大膽和野性,使人生出一見便和她上床的沖動。
難怪她要以面紗遮臉了。
庄夫人見他目不轉睛打量自己,大感滿意,含羞道:“先生覺得妾身的容色尚可入眼吧!”
項少龍暗自警惕,她雖開宗明義表示不會色誘自己,其實一直都在這么做著,不過也難怪她,以她如此一個弱質女流,為了复國和讓儿子重登王位,除了天賦的本錢外,還可倚靠什么呢?
可想像由亡國到現今這一刻,她必然曾多次利用美麗的身体,來換取男人的幫助。
不由歎一口气道:“夫人何須妄自菲薄,你還未說那天大的秘密哩!”
庄夫人眼中掠過惊异之色,輕輕道:“到這刻我才明白為何連寡婦清都對先生情難自禁,說話正代表一個人的胸怀修養,只听先生談吐別出樞机,就知先生非常人也。”
項少龍暗叫慚愧,苦笑道:“复國為重,夫人千万別看上在下,致自招煩惱。”
庄夫人掩嘴媚笑道:“你對自己本頗有信心,但人家欣賞你也要心惊膽跳嗎?且還出言警告,唉!世間竟有你這類怕令女子傾心的男人,說出去絕不會有人相信呢。”
項少龍愈接触這庄夫人,愈覺得她的誘惑力,此時才忽然覺察到庄孔等都到了斜坡處幫手,營外的空地只剩下了他們這對孤男寡女,暗暗心惊,正容道:“在下在洗耳恭听哩。”
庄大人斂起笑容,輕輕道:“田單現在應已抵達楚都壽春了。”
項少龍劇震道:“什么?”
庄夫人好整以暇地道:“田單由于國內國外均仇家遍地,所以身邊常帶著個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替身,知道你不肯放過他后,當日便混在李園的隊伍里一起上路,后來你見到的只是他的替身吧了!”
項少龍登時出了一身冷汗,難怪田獵時田單這么低調,又盡量不出席公開場合,原來其中竟有這樣的原因。
自己終是棋差一著,斗不過這老狐狸。
還須立即通知滕翼和徐夷亂,免得被楚人反扑下會全軍覆沒。
想到這里,什么心情都沒有了。
以后自己的名字還要倒轉來寫,今回确是一敗涂地了。
忽地感到庄夫人的臉龐在眼前擴大,他仍是神智迷糊時,庄夫人丰潤的香唇在他嘴上輕吻了一下,才坐回去道:“只要你助我复國,我便幫你刺殺田單。”
項少龍一呆道:“你自身難保,怎樣助我。”
庄夫人肅容道:“李令這奸人之所以能弒主賣國,皆因有孝烈王在后支持,現在孝烈王已死,壽春和滇國支持我們的大有人在,整個形勢都不同了,否則我怎敢回楚去。”
項少龍愕然道:“孝烈王過世的消息,你不是也由李園處听回來的吧?”
庄夫人道:“當然不是,我們庄家在楚蒂固根深,庄孔便是由楚遠道來通知我們,并接我們回去的。”
項少龍失聲道:“什么?孝烈王真的死了?”
庄夫人不解地看著他。
項少龍的震蕩仍未過去,想不到誤打誤撞下,竟真的造就了李園及時赶回去奪權,否則李園恐怕仍在咸陽。
世事之奇,确是出人意表。
深吸一口气后,斷然道:“好吧,若我能殺死田單。就全力助你的儿子重掌王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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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破浪長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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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的如意算盤,忽然全被打亂了。
當晚并沒有狼來,經過了討論后,紀嫣然亦相信庄夫人該不是在說謊,因為田獵時田單的表現确是太失常了,而且以田單的深謀遠慮,絕不會處于那种一面倒的被動局面里,要靠呂不韋來保護他。
在很大的程度上,田單根本不會相信呂不韋可以弄死項少龍。雖然呂不韋差點就辦到了。
所以旦楚返楚的軍隊必安排好了妥善的接應,甚至反布下陷阱來應付尾隨的敵人,不過他們理該不知道徐夷亂這著奇兵的存在。
最后項少龍決定了派剛痊愈了的烏達和另一來自蒲布、劉巢系統的鐵衛丹泉兩人,乘快馬全速往截滕翼,教他們改變整個作戰計划,只設法拖住田單的軍隊,而非是殲滅對方。
這樣可延誤田單返齊的行程,使他們多點刺殺他的机會。
由于劉氏兄弟和旦楚均不在田單之旁,田單這時的保護网可說是最脆弱的了。
次日清晨拔營起程前,庄夫人領著她那兩個“妹子”過來商量到壽春的細節。
她們都脫去了面紗,尤翠之和尤凝之果是貌似姊妹,姿色出眾,但比之庄夫人獨特的迷人風姿,卻遜了半籌。
庄夫人笑道:“她們确是我的妹子,只不過非是親妹,而同是庄家的人吧!”又与紀嫣然兩女親熱地打招呼,說了一番仰慕的話后,才轉入正題道:“李園的手下里,不乏認識項先生的人,紀才女更是壽春街知巷聞的著名人物,所以要靠一些掩眼法,才可瞞過楚人。”
項少龍摸著臉頰和下頷道:“我可以長滿胡須,到晚上才出動,那樣就可避人耳目了。”
庄夫人道:“避人耳目絕非難事,問題卻在于若行動不便,將更難找到行刺田單的机會,幸好我這兩位好妹子最懂易容之道,可在項先生臉上弄點手腳,那除非面對面碰上熟人,否則該可蒙混過去。”
紀嫣然道:“那他以什么身分去見人呢?”
庄夫人道:“就充作我的親兄弟万瑞光好了,他由于當年兵變時受了重傷,雖逃出楚境,卻一直沒有好過來,三個月前才過世,壽春該沒有認識他的人。”
她說來雖語調平淡,但眾人都听得出其中洗不清的深仇血恨。
趙致惻然道:“今趟夫人回滇對付仇人,究竟有多少分把握呢?”
庄夫人若無其事道:“本來是半分把握也沒有,只是抱著必死之心,趁楚國自顧不暇時我母子們回去与賊子拚個死活;但現在有了項少龍,卻有十分把握了。”
項少龍苦笑道:“夫人太看得起在下了。”
庄夫人微笑道:“你最好由現在開始改稱我作大姊,我則喚你作瑞光,由這里到壽春還有整個月的行程,我再詳細把瑞光的身世遭遇告訴你好了。幸好瑞光乃西北方著名悍將,一向有威武之名,最适合你冒充。由于我們本是滇人,并沒有楚音,只要你努力點學習,該可瞞過楚人了。”
項少龍暗忖上次扮的是董馬痴,今趟扮的是悍將万端光,若都能把田單騙倒,就真是精彩了。
紀嫣然最是細心,道:“庄夫人今次以什么名義回楚京呢?”
庄夫人道:“春申君乃家翁好友,當年孝烈王因怕我們滇國坐大,成為西南之霸,故策動李令聯結夜郎人推翻我們庄家,一夜間我們庄族被殺者近万人,春申君曾力阻此事,只不過爭不過孝烈王,而若非得他派人接應,我們亦休想逃离楚境,所以我們今趟理該先到春申君府去。”
項少龍和紀嫣然對望一眼,放下心事。
現在孝烈王已死,楚國變成春申君和李園爭霸的場所,對傾向春申君的庄夫人來說,殺了与李園勾結的田單自然不算什么一回事。
項少龍精神大振道:“好了!起程吧!”
趙致嗔道:“夫人仍未說我和嫣然姐該扮什么哩!”
項少龍笑道:“當然是我万瑞光的嬌妻,只要遮上塊厚點的面紗,便解決了所有的問題。”
一向以來,直至強秦興起前,諸國之中,楚國以地處南方,附近又無勁敵,所以無論軍事上和經濟上,都有者別國所欠缺的安全和穩定。
加上南方土地肥沃,洞庭湖外是無窮盡的沃野,只等著楚人去開發,故富足無憂。
在最盛之時,楚人屬地南卷沅、湘;北繞穎、泗;西包巴、蜀;東裹郯、淮。穎、汝以為洫,江、漢以為池;坦之以鄭林,綿之以方城。
几乎統一了南方,戰國開始時,乃首屈一指的大國。
除了吞并了眾多的小國外,還大量開拓了東夷、南蠻和西南夷的疆土,把她們均置于楚邦文化的影響下。
不過正如紀嫣然的分析,要管治這么多的民族和如斯廣闊的疆土,必須一個強大有為的政府。
可惜楚人自悼王、宣王之后,再無有為君主,怀王更困死于秦。中央既失去了制衡的力量,地方勢力是乘時興起。
孝烈王策動滇國的兵變,正是對地方勢力的一個反扑。不過事實并無任何改變,只不過由庄姓之王改為李姓之王吧了。
現在孝烈駕崩,紛亂又再出現了。
項少龍等陰差陽錯,被迫赶上了這個“盛會”。
驟听楚國似是亂成一團,但事實卻非如此,秦人由于國內連喪兩王,小盤又年幼,軍方和呂不韋的斗爭成了拉鋸戰,更須集中全力去防衛東三郡,楚國遂得偏安南方之局。
一直以來,由于經濟的蓬勃,楚人的生活充滿了优游閒适的味儿,和北人的嚴肅緊張,成為強烈的對比。
對此紀嫣然便說得很傳神。
當离開了秦岭,再翻了兩天起伏不平的山路后,終抵達了漢中平原。
丹泉和烏光兩人在庄夫人一名家將帶路下去會滕翼后,眾人朝壽春進發。
紀嫣然与項少龍并騎而行,談起楚國文化時道:“楚人雖是我的亡國仇人,但我對楚人的文化卻一向傾慕,像他們的始租,并非胼手胝足的農神,而是飛揚縹緲的火神;河神更是位妙目流盼的美女。其他的神祗,或是彩衣姣服的巫女,又或桂酒椒漿的芳烈。楚辭更是音節委婉,詞藻繽紛,充滿哀艷纏綿的情緒。”
項少龍有少許妒忌地道:“不過我在李園身上卻完全看不到這些听著滿美麗的東西。”
紀嫣然“噗哧”嬌笑,橫他一眼后,再忍俊不住道:“他又不是追求你,那有時間大拋文采。”
吁出一口仙气,得意洋洋地道:“真好!很少听到夫君大人以這么酸溜溜的口气說話。”
這時庄夫人使人來喚,要他們墮往后方,好趁旅途無事時,教他們學習滇地的鄉音。
項少龍等只好苦著臉去學習了。
當時戰國最流行的是周語,各國王族和有點身分的人都以此作為交流的言語。
因地域的不同,周語自然夾雜了各地的方言和用語。
所以只听口音,便可知大概是那個地方的人。
差异最少的是趙、魏、韓三國,這是由于她們都是從晉國分裂出來。
秦人則因本身文化淺薄,又与三晉為鄰,所以口音用語非常接近三晉。
差別最大的卻是楚國了。
直至此時,楚人仍被譏為“南蠻”,用詞上分別更大,所以項少龍等要學習帶著滇音的楚語,自是吃盡了苦頭。
楚人的根据地,以長江兩岸的廣闊地域和碧波万頃的洞庭湖為中心,再朝南開發。
壽春位于長江之北,淮水西岸處。比之最初位于洞庭湖西北角的舊都“郢”,足足東移了過千里,雖遠离秦人,但亦明擺出沒有臥薪嘗膽,以身犯險的勇气,難怪楚國雖大,卻是三晉人最看不起的一國。
走了五天后,過了桐柏山,到達淮水西端的大城“城陽”眾人找了一處旅館住下,再出庄孔出外奔走買船,以減旅途跋涉之苦。
由于他們入城時須報上身分名字,到旅館剛安頓好行囊馬匹,府令屈申便率人來拜會。
項少龍自是由得庄夫人去應付,在房內与兩位嬌妻調笑取樂,好享受“回到人間”之樂。
不一會庄夫人過來,席地坐下后,欣悅地道:“解決了船的問題了,這里的府令屈大人知我是誰后,非常幫忙。”
換上了常服的庄夫人,又具另一番風姿。
她穿的是這時代最流行的“深衣”,上衣下裳連成一体,衣襟右掩,接長了一段,作成斜角。由前繞至背后,美女穿起來更是別有一种韻味。
她梳的是墮馬髻,把挽束的秀發盤結顱后,垂得很低,有點真像剛由馬上墮下來的姿態,加上她嫵媚的神采,折腰的步姿,确是我見猶怜。
項少龍暗中警告自己,絕不可對這美女動心,否則將會添加了很多煩惱。而且他終是二十一世紀的人,能擁有多位嬌妻,早心滿意足,理該對紀嫣然等“忠誠”。紀嫣然也在打量這風韻迷人的美女,似乎感到了少許威脅,淡淡道:“我曾在壽春住了一段短時間,不知現在是否仍是斗、成、遠、屈四族的人勢力最大呢?”項少龍立時想起屈原,原來此君竟是楚國四大族中的人,難怪可以當大官了。
庄夫人美目先掃過項少龍,才通:“四大族的勢力已大不如前了,現在興起的是李園的一族,那是四大族外最有勢力的一族,且由于李嫣嫣生了太子,李族更如水漲船高。現在李嫣嫣當了掌實權的太后,誰不在巴結李園的人呢。
項少龍見庄夫人對壽春的事如此清楚,忍不住問道:“李園是否娶了郭開的女儿郭秀儿回來呢?”庄夫人點頭道:“正是!听說她還有了身孕。頗得李園愛寵。”
項少龍的注意力不由來到挂在胸膛的鳳形玉墜處,這是當年郭秀儿奉父命下嫁李園前,送与自己之物。
往者巳矣。
心中不由有點神傷魂斷的感覺!
庄夫人深望他一眼后,垂下頭去,似乎窺破了他和郭秀儿問的私隱。
紀趙二女知道他和郭秀儿的關系,反不在意,前者道:“郭縱有沒有把他的生意移過來呢?”
庄夫人皺眉道:“這我就不大清楚了。”
項少龍感到气氛有些异樣,岔開話題道:“王族里是否有位秀夫人呢?華陽夫人曾囑我把一件禮物交給她,后來我卻沒有到楚國去。”
庄夫人點頭道:“本還想不起是誰,但若与嬸母有關系,那定是清秀夫人了。她的美貌在楚國非常有名,嫁了給大將斗介,本极受愛寵,后來斗介迷上了大夫成素宁的小妾燕菲,清秀夫人一怒下搬到了城郊淮水旁的別院隱居,不准斗介踏進大門半步,否則立即自盡,她的剛烈,贏得了國人的尊敬。斗介從此失寵于孝烈王,不過現在他依附李族,宦途又大有起色了。”
趙致奇道:“那燕菲既是大夫成素宁的愛妾,為何又會和斗介弄到一起呢?”庄夫人鄙夷地道:“成素宁這人最沒骨頭,斗介乃軍方重臣,使個眼色他使要把燕菲乖乖奉上。今趟我們庄家复國,最大障礙就是以李園為首的這一群人,因為李令正是李園的堂兄族人。”
項少龍不由大感刺激,正要說話時,烏言著敲門求見,進來后神色凝重道:“有點不妥,剛才發現有形跡可疑的人在附近偵查我們,后來府令屈申离開時,在兩條街外和其中一名疑人躲在車上說了一番話。然后那些可疑的人全撤走了。”
庄夫人听得玉容微變。
項少龍從容笑道:“看來他們准備在船上對付我們了,只要鑿沉船只,他們的人便可在水里刺殺小公子,我們的复國大計也要完蛋了,真想得周到。”
庄夫人道:“那怎辦才好?船上的船夫和舵手都是他們的人。”
紀嫣然俏皮地道:“只要离開城陽,我們便可要船不要人,看屈申能奈何得我們什么?”翌晨府令屈申親來送行,大船揚起三桅風帆,順水開出。
船上共有船夫三十人,人人粗壯彪悍,雖是神色恭敬,卻一看便知非是善類,不過當然不會被項少龍放在心上,派了眾鐵衛十二個時辰輪番監听他們的動靜后,一邊學習滇音楚語,同時盡情休息,好能在抵達壽春后,以最快時間干掉田單,再立即溜走。
他并不太擔心會給人識穿身分,因為熟識他的田單、李園等人均身分尊貴,縱是自己這“亡國之將”蓄意求見,都恐難有机會,所以碰面的机會賈在微乎其微。
唯一的困難,就是如何去把握田單的行蹤了。
南方的景色,比之西北方又大是不同,秀麗如畫,迷人之极。
際此春夏之交,人船放流而下,平山遠林,分綴左右,一片恬靜中惟粼粼江水,滔滔而流。
沿江而下,不時見到漁舟在江中打魚,使人很難聯想到戰國諸雄那永無休止的斗爭。
江水蜿曲,每拐一個彎儿,眼前都會出現一個不同的畫面,使人永無重覆沉悶的感覺。
由于有外人在,紀趙兩女都戴上小帽面巾。多添了使人心痒的神秘美感。
那些不怀好意的船夫,灼灼的目光不時掃窺她們的酥胸隆臀,顯然除了存心殺人外,對船上的女人都起了不軌之心。
不知是否因偏安的關系,楚人在風俗上人异于三晉和秦國,最明顯就是已婚的婦人出門時都戴上各式各樣的面紗,一點不怕累贅和不通爽。
除了戴冠垂紗外,亦有以頭巾扎髻,再延長下來遮著臉龐,這种頭巾均是孔眼稀疏,以紗羅制成,但由于質地輕薄,覆在臉上時,內中玄虛若現若隱。更添引人入胜的誘惑力。
給紀嫣然和趙致這等美女戴上后,更是不得了,累得項少龍也希望夜色快點降臨。
項少龍經過這些日子,臉上長出了寸許長的胡須來,不但改變了他的臉形,也使他更添陽剛威霸之气。
留須在那時代乃非常普遍的事,特別是文官,多蓄長須;武將則較多留短髯,所以臉白無須,反是异常。
當項少龍偕二女在船頭欣賞美景時,庄孔來到他身旁低聲道:“在到達上游期思縣前,有一段水流特別水深湍急,險灘相接,危崖對峙,賊子若要動手,那處該是最佳地點了。”
項少龍沉聲道:“什么時候到得那里去?”庄孔答道:“入黑后該可到達了。”
庄孔去后,項少龍望江而歎。
趙致訝道:“夫君大人不是為這些小毛賊而煩惱吧?”項少龍苦笑道:“他們雖是小毛賊,卻破坏了今晚我和兩位嬌妻的榻上狂歡大計,怎能不喟然怨歎。
兩女吃吃笑了起來,說不出的媚惑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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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搖身再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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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忽來驟雨,下了小半個時辰后,雨勢漸歇,但仍是毛絲絲地下個不絕,天空蓋滿厚云,一片凄迷沉重的感覺。
項少龍和兩位嬌妻,与庄夫人、尤翠之、尤凝之及小孩庄保義都眾在主艙共膳。
自相遇后,眾人還是第一趟共進膳食,顯示雙方的關系又再密切了一點。
庄保義不時以既崇慕又渴望的眼光瞧著項少龍,紀嫣然最疼愛孩子,忍不住問道:“小公子想到什么事儿哩?”
庄保義小臉立時脹紅,垂頭道:“保義想拜項先生為師,學習劍術。”
庄夫人和尤翠之兩女均含笑不語,靜待項少龍的反應。
項少龍那忍傷一個小孩子的心,何況他的境遇如此凄慘,微笑道:“你能吃苦頭嗎?”庄保義挺起小胸膛昂然道:“保義是最吃得苦的了,不信可問娘親。”
庄夫人大喜道:“能得西秦第一劍手,秦王之師指點保義,小女子感激零涕,保義還不立即行拜師大禮。”
當下一番揖讓,行過拜師之禮后,再坐好時,气氛更見融洽,但項少龍則知道自己對庄家又再多了三分道義和心理上的照顧責任。
想起庄保義將來即使成為滇王,也逃不了再被自己另一個徒弟小盤滅國之禍,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
庄夫人固是不時把美目往他掃來,其他尤翠之兩女亦不時偶送秋波,幸好她們都是出身高貴,否則就更是媚眼亂飛,言挑語逗的局面了。
項少龍絕不介意逢場作興,但更重要是須尊重紀趙兩位嬌妻,故無論神態言語上都小心翼翼,不敢有絲毫逾越,所以這一頓飯吃得既刺激但又是有苦自己知。
烏光這時闖了進來,到項少龍后側耳語道:“我們在底艙處發現了鑿船的工具和几大罐火油。看來這批羔孫子是要沉船放火,雙管齊下了。”
庄夫人等細聆烏光和項少龍的對話。
項少龍道:“有沒有偷听到他們的說話。”
在項少龍的設計下,他們有各式各樣的原始竊听工具,例如被名為“隔壁耳”、狀若喇叭的銅筒,便可按貼壁上,把壁內的聲音擴大,易于偷听。
烏光口不擇言道:“當然听到,連他們的方便撒尿聲都瞞不過我們。”
眾女都听得俏臉飛紅,趙致嗔道:“小光你檢點一下好嗎?”項少龍笑道:“快說出來!”
烏光先向趙致謝罪,才道:“他們的頭儿叫成祈,似乎是大夫成素宁的親戚。听口气他們早知道夫人們會在這几天經此到壽春去,故已在這里等了整個月,奉命一個不留。嘿!我也很想對他們說同樣的話呢。”
庄夫人听得臉色微變,低頭不語。
項少龍道:“還有什么?他們有否說何時下手。”
烏光得意洋洋道:“當然還有,并且瞞不過我們這些大行家。他們准備了迷藥,放進水里去,把我們迷倒后,便將所有女的污辱,再沉船放火,手段毒辣之极。”
庄夫人等三女听到“污辱”這种敏感的字眼,俏瞼都紅了起來。
今次連紀嫣然都啐罵道:“烏光你真是滿口污言,失禮之至。”
趙致擔心的卻是另一回事,問道:“現在我們喝的水有問題嗎?”烏光道:“當然沒有問題,下了藥的水都有一陣异味,須以茶味掩飾,待會若他們拿壺茶來招待夫人時,就千万不要喝了。”
烏光的低級風趣令項少龍想起烏果的高級風趣,不由更想起趙雅,未知烏果是否已順利的把趙雅迎回咸陽呢?這美女實在吃了太多苦頭了。
笑罵聲中,烏光給趙致逐了出去,紀嫣然則為烏光的粗言俗語向庄夫人等致歉。
庄夫人毫不介怀。反道:“光小哥這种人方是真性真情的人。道貌岸然、滿口仁義的人妾身見得多了,給他們在暗中害了都不知是什么一回事呢。”
紀嫣然道:“夫人回楚京一事應是秘密,為何成素宁卻得到風聲,還派人到這里謀害你們呢?”庄夫人凄然道:“現在我已弄不清楚誰是敵人了。”
這時果然有人叩門而入,跪地稟道:“小人特來奉上城陽特產‘安神茶’,味道雖有點古怪,但喝了后卻不畏風浪,是府令屈大人特別孝敬夫人和小公子的。”
庄夫人裝作欣然的答應了。
此人去后,項少龍湊到趙致的小耳旁道:“他們真合作,我們今晚仍有無限的春光哩!”
趙敏那想到項少龍會在“大庭廣眾”前与她說這种頑皮話儿,登時俏瞼飛紅。
庄夫人看到他們的情景,那對本已水汪汪的美目更似要滴出汁液來。
戰斗几乎尚未開始,就已結束了。
當項少龍他們詐作喝了藥茶暈倒時,眾賊子露出猙獰臉目,眾鐵衛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把他們全体擊倒制服,困縛了起來。
大船落入他們的掌握里去。項少龍陪著庄夫人到甲板上,著鐵衛把這批凶徒一字排開,進行審問。
江水兩岸一片黑沉,雨雖停了。但仍不見半點星光。項少龍冷冷道:“誰是成祈!”
三十名被五花大綁的敵人想不到他們竟知道成祈之名,齊感愕然。但仍人人緊抿著嘴,沒有說話,一副難道你敢殺我嗎的神气。
項少龍喑歎一聲,低聲向庄夫人道:“夫人請別傳頭不要看!”
庄夫人堅強地道:“我不怕!”
項少龍打出手勢,守在俘虜后的烏舒一腳撐在其中一人的背脊,那人由于手足均被縛連在一起,立即蹌踉前跌,滾倒地上。
項少龍身旁搶出荊善,用腳挑得他仰躺在甲板上,“鏘!”的一聲拔出長劍,在他眼前比划著道:“最后机會,誰是成祈!”
那人仍不肯屈服,“呸!”的一聲,露出不屑神色。
荊善冷笑一聲,長劍猛揮,那人立即咽喉血濺,立斃劍下。
“咚咚!”兩聲,俘虜中有兩人嚇得軟跌地上,數人則雙腿抖震,無一人不血色盡退,想不到對方狠辣無情至此。
庄夫人亦看得俏臉煞白。估不到真會殺人,下意識地把嬌軀靠向項少龍。
荊善若無其事地在被殺者身上抹拭劍刃血漬,才讓人把尸身拖往一旁。
庄孔等庄夫人的侍從,均瞪大了眼睛,呆在當場。
雖說在這時代,對武士來說殺人絕非什么大事,可是荊善那种在殺人前后都漫不經意的態度,卻對敵我均帶來很大的震撼。
項少龍當年揀選十八人當隨身鐵衛時,其中一項要求就是堅毅的心志,只有不怕殺人和不怕被人殺,才有資格入選。
在這弱肉強食的戰爭年代,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
若今次被擒的乃是他們,想這樣痛快的死掉也沒有可能,特別是紀趙這些美女們。
項少龍指著另一人,淡淡道:“誰是成祈?”那人雙腿一軟,學早先兩個同伙般坐跌地上,眼光卻望往其中一個特別粗壯陰沉的漢子。
那漢子知露了底,移前少許大聲道:“不用問了,我就是成祈,若你們敢……”
“砰!”
馬光一腳踢出,正中他下陰。
痛得他立時蝦公般彎倒地上,痛不成聲。
項少龍笑道:“帶他到艙底大刑侍候,看他口硬到何時。”
當下烏舒、荊善等興高采烈地押著他去了。
其他俘虜人人臉如土色,揮身發抖。
項少龍道:“把這些人分開審問,然后再對口供,誰人有半句謊言,又或故意隱瞞,立殺無赦。”
庄孔等人一擁而上,和其他鐵衛把俘虜帶到不同角落審問去了。
庄夫人的嬌軀軟弱無力地靠貼項少龍,輕輕道:“到今天我才見識到這种雷霆万鈞的手段,先夫以前對人實在太易心軟了。”
項少龍輕擁了她香肩一下,柔聲道:“先回艙歇息吧!明天早膳時,會有審訊得來的消息了。”
庄夫人像是很留戀挨著項少龍的感覺,低聲道:“怎么處置這些人呢?”
項少龍苦笑道:“我很想把他們全數釋放掉,但這卻是最愚蠢的行為,尤其他們見到了我們的手段,會生出疑心,庄夫人該明白我的意思吧!”
天明時,船上再無半個俘虜,血跡均被洗刷干淨。
在主艙進早膳時,項少龍對庄夫人道:“這事背后的主使者不但有成素宁,還有斗介和一個叫方卓的人,夫人有什么印象嗎?据說正是方卓把夫人會到壽春的消息通知斗介和成素宁的。”
庄夫人俏臉轉白道:“我當然認識,方卓是春申君府中食客之一,一向負責与我們通消息,想不到竟出賣了我們。”
尤翠之顫聲道:“會不會春申君也是背后的主謀呢?”
庄夫人堅決搖頭道:“春申君絕不會這樣做,何況若保義能夠复位,對他有百利而無一害,他更非這种卑鄙小人。看來方卓該是給成素宁收買了。”紀嫣然道:“成素宁和斗介為何要置小公子于死地呢?”
庄夫人道:“現在楚境之內,共有十多個諸侯國,其中以滇、夜郎、岷山,且蘭四國最是強大,兵員均達上万之眾,故深遭楚王顧忌。不過他雖有廢侯之意,卻不敢輕舉妄動,怕激得眾侯國聯手抗楚。而眾國中又以我們庄家聲望最高,隱有眾侯之長的威望。所以孝烈第一個要對付的就是我們;但卻不敢明目張膽,只敢策動奸賊李令作反,可是滇國的子民仍是心向我們庄家,其他侯國亦對庄家复辟一事大力支持,故此李園所代表的李族怎肯讓我們回國呢?”
趙致道:“既是如此,夫人這番往壽春去,豈非送羊入虎口。”
庄夫人道:“現在壽春話事的人,仍非李園,而是春申君。兼且四大家族里除了像斗介和成素宁這等投靠李族的無恥之徒外,大多數人均不滿李令做滇王。即管李園亦不敢公然說支持李令。今次妾身一行人要先往壽春,就是要正式向楚廷投訴李令背主叛變的不合法行為。因為先家翁是正式受朝廷王命策封的。”
項少龍心中叫妙,道:“這就最好了,我看李園必會設法把事情拖著,因為他若明示李令背叛有理,勢將使諸侯國人人自危,更增离心之意。假若我們有什么三長兩短,那就人人都知是誰干的了。所以事情通了天,我們反最具安全。”
尤凝之“噗哧”嬌笑道:“項先生的用詞真怪,什么‘三長兩短’‘通了天’,但听落又覺非常貼切精彩。”
項少龍當然知道自己這問題,含糊的胡混過去道:“這几天我們該可輕松一下了。”
庄夫人笑道:“不,該說為你裝扮的時間到了。”
項少龍坐在艙房內的梳妝几前,看著銅鏡的反映。鼻端嗅著尤翠之和尤凝之的体香衣香,如入眾香之國。
尤翠之親熱地按著他兩邊寬肩,跪在他背后由左肩膀探出頭來,陪他看著銅鏡的反映道:“娥姊并沒有夸大,我們兩姊妹曾從楚國第一化妝巧手蘇六娘習藝,任何臉孔到了我們手上,都可變妍為媸或變媸為妍。”
項少龍感到她的酥胸慷慨地壓在背上,大吃不消,又不好意思著她挪后一點,同時老實說亦很覺享受,惟有道:“可是我是男人哪!”
坐在另一側正翻弄几個化妝箱的尤凝之嬌笑道:“楚國的男人最愛妝扮,我們以前每天都給大王妝扮哩!”說罷神色微黯,顯是念起先夫。
尤翠之道:“敷臉的粉,大致可分兩類,一种是以米粒研碎后加入香料而成;另一种是糊狀的臉脂,叫鉛粉。后者較能持久,所以只要我們每天給你敷面一次,包保沒有人可把你認出來。”
項少龍暗忖難怪“粉”字從“米”從“分”,原來這時代的粉是由米做的,口上應道:“難道沒有人見過万端光嗎?”
尤翠之對項少龍愈看愈愛,差點把臉蛋貼在他左頰處,媚眼如絲地道:“万端光是滇人,屬最大的滇南族。娥姊便是滇南第一美人,娥姊還曾隨先君到壽春見過楚王,万端光于逃秦前則從未試過踏出滇南半步,連李令都未見過他,壽春想找個認識他的人就難了。”
項少龍心想難怪庄家這么得滇人支持,原來是用了和親的政策,庄夫人不用說都是族長之女那類有身分的人,難怪楚人這么怕庄保義回滇了。
尤凝之來到項少龍前面。用神端詳他的臉孔。
項少龍道:“還有三天才到壽春,兩位夫人不用立即就動手吧?”尤凝之媚眼一拋,嗔道:“我們要試試那种方法最能改變你的樣貌嘛!還可能要特別配方,几天的時間怕都不夠用呢。”
背后的尤翠之吹了一口气進他耳內。呢聲道:“不歡喜我們姊妹侍候大爺嗎?我們學過推拿之術,最懂侍候男人的了。”
話完就在他肩肌處搓揉起來。
無可否認,那是非常高的享受,而且她肯定是此中高手,項少龍不由自主地嘻哼作聲。
尤凝之橫了他嬌媚的一眼后,取起一個小盅,不一會弄了小杯漿糊狀的白色東西,以小玉杵攪拌著道:“你的皮膚比較黝黑,待奴家為你弄成好像很久沒見過太陽的樣子,那別人更不會起疑心了。”
接著小心翼翼把鉛粉抹到他臉上去,涼浸浸的,加上她纖柔的玉指輕輕撫揉,項少龍一時不知人間何世。
背后的尤翠之与乃妹商量道:“我看最好用胭脂把他的唇色改淡一點,眉毛則加粗一些,再染了他的須發就更妥當了。”
項少龍大吃一惊道:“若日后改不回原先的樣子,豈非糟糕之极。”尤翠之笑得整個人伏在他背上喘著气道:“愛美的男人啊!你只要用特制的藥水一洗,保證什么都沒有了。”
項少龍仍不放心,看著銅鏡里逐漸化出的“另一個人”,說道:“若我變成個濃妝艷抹的男人,休想我白天出街了。”
兩女笑得彎下腰去,尤凝之乘机埋首入他怀里。
尤翠之道:“最高的妝扮之術,就是使人不覺得上了妝,不信便看看我們和娥姊吧!”項少龍看了兩女几眼,果如她所言,并不覺上了濃妝,放下心來。專心享受兩女香噴噴的服務。
尤凝之給他弄好了面妝后,開始為他畫眉。情深款款地道:“項先生是我姊妹見過的男人中最守禮的君子,不過知否奴家姊妹都心甘情愿侍候項爺呢。”
后面的尤翠之開始為他解下頭上的英雄巾,聞言道:“想起到滇后,我們便和項爺分開,奴家便有神傷魂斷的感覺。但念到先君對我們情深義重,奴家的得失又算什么哩!”
項少龍想不到她們會公然示愛,同時也有點感動,若沒有遇上他項少龍,庄夫人一行是必死無疑,而且二女更會受盡凌辱,但三女為替先夫复國,仍義無反顧的回楚,只是這种忘我的勇气。已教人肅然起敬。
正不知如何回答她們時,庄夫人偕趙致進來看他。
趙致差點就認不出自己的夫君來。大訝道:“翠姊和凝姊确是神乎其技,看來我和嫣然姊也好該改變一下樣子了。”
庄夫人道:“你們只要把頭發染得花白一些,看來年紀大上十年左右,加上面巾,保證無人可認得出你們來。”
項少龍看著銅鏡里的自己,信心不斷增長著,暗忖就算面對面撞上李園或田單,若再換上滇人的裝束,保證對方認不出自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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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楚都壽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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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自秦將白起攻入郢都后,楚襄王往東敗走,兩次遷都,离秦愈遠。
淮東之地本屬陳,為楚征服,于是襄王收陳地兵,得十余万,回過气來后,再由秦人手上奪回准北十五郡,聲勢复振。
到昨年聯同其他四國攻秦,大敗蒙驁之軍,秦人閉關不敢應戰,楚國似乎一夜間回复了春秋時的霸主姿態。
說到底,楚國雖失了大片國土,但由于幅員廣闊,秦人要來攻楚确是不便所以才能成其偏安中興之局。
壽春位于淮水之南,与另一軍事重鎮下蔡成夾江對峙之局,由于交通方便,楚人在這區域又有深厚的根基,人力物力不虞缺乏,故亦有一番盛況,在當時的聲勢實在其他東北方諸國之上。
壽春都城特大,城作箕形,周圍約三十多里,外郭則達五十余里,可說是當時最偉大的城市之一,規模僅次于咸陽,還建有四個附城,以作屏護。人口多達二万戶,繁盛非常。
加上河谷土壤肥沃,糧食充足,使壽春成為繼郢都之后楚國最繁華的都市,所有重要的建筑,集中在位于中央的內城,宮殿、台榭、倉廩,府庫、祖廟、祀土神的社、祀谷神的稷,官卿大夫的邸第和給外國使臣居住的客館,均位于此處。
外城是縱橫交錯的街道,井然有序地分布著民居、墟市、旅館、店舖。
壽春城防极嚴,城郭入口處有可以升降的懸門,城外有護城河,日夜有楚軍把守,凡通過城門者,均要納稅。
項少龍等抵達城外的碼頭時,在江上給楚戰船截著,到庄夫人亮出證件,才准他們泊到碼頭去,卻不准他們登岸,另外派人入城飛報。
眾人惟有悶在船上耐心等待。
這時的項少龍換上了一身寬松的袍服,避蔽了他健美的体型,發須有點未老先衰的花斑灰色,容色蒼白,眉濃掩目,比以前的董馬痴更不像項少龍了。
等了整個時辰,才見一隊車隊离城而至。帶頭的是個大胖子,身穿官服,年在五十許間,眼細長而鼻大,有點像上承祖陰,被酒色侵蝕了靈魂和肉体的二世祖。
正在船上恭候的庄夫人低聲向身旁的項少龍道:“那胖子就是春申君黃歇了。”
項少龍心中打了個突兀,起先還以為是黃歇的家將食客那類人物。怎知卻是黃歇本人。”
戰國四公子中項少龍雖只見過信陵君,但看來應以此人外型最差了,難怪在四公子里,以他的聲譽最低。
想起曾干掉他一點也不像他的儿子趙穆,心中禁不住生起古怪的感覺。
另一邊的紀嫣然低聲道:“比我上次見他時。又胖了一點。”
項少龍這才懂得心中一寒,記起紀嫣然曾來過這里,假若她給春申君一眼看出,由于自己乃他的殺子仇人,一切立時完蛋大吉。
幸好化了妝和換了楚服的紀嫣然和趙致一點也不像原來的樣子。
楚國的女服和別國相比,顯得特別寬敞和華麗,曳地的連身長裙,腰系白色寬帶,衣領斜交,延結褶疊于背后,袖和下擺均有寬沿。帽子圓頂結纓,給帶于頷下,加上重粉覆面,确另有异國的情調。
至于兩女的發型,都与庄夫人等看齊,額發梳得平齊,并由兩鬢束成長辮垂于腦后,直至頸部,發辮复結成雙鬟。
只是這發型的改變,若項少龍在不知情下,亦會一時認不出她們來,更何況花白的發腳,使她們看來年紀至少老了二十年。
五女的楚服分別以朱衽、絳紅、金螢、素綠、青藍為主色,加上龍、鳳、鳥等刺繡,輔以枝蔓、草葉、花卉和几何紋,构圖奇特生動。充份顯示了楚人丰富的想像力和充滿神話色彩的文化。
男服就較為朴素,衣長但露腳,右衽交領寬袖,袖口處略為收束,衣沿和袖口處飾以紋邊,以棕、黑、褐、白等色為主,最奪目就是束腰寬帶,以不同的對比顏色相間雜。
眾鐵衛則全換了楚國的武士服,上衣過腰,下穿束腳褲,腳蹬長靴,于重要部位綴上輕甲,發型全改變了,戴上楚帽,模樣相當有趣。
此時春申君來至岸旁,打手勢著人請他們上岸。
庄夫人在那兩個粗壯女仆扶持下,婷婷的帶頭步上岸去。
不知是否項少龍多心,他感到春申君的細眼亮了起來,狠狠盯著蠻腰楚楚,似欲經不住輕風吹拂隨時會斷折的庄夫人万青娥。
黃歇等紛紛下馬,施禮迎接。
庄夫人剛施過禮,立時失聲痛哭道:“君上要為妾身犬子作主啊!”
黃歇登時慌了手腳,道:“万王妃請勿悲傷,一切回府后再從長計議。”
望向項少龍,雙眼眯緊了點,眼睛掠過懾人精芒。道:“久仰万先生之名,果是一表人才,本君好生歡喜。”
項少龍体會到盛名之下無虛士的道理,這春申君雖是耽于酒色,但只看他的眼神,便知他胸有城府,非像他外型和面貌所予人的感覺。連忙壓沉聲線,以剛學來帶有滇音楚語的流行周語應對道:“君上威名震天下,該是瑞光感到榮幸才對。”
黃歇眼光掠過紀嫣然等諸女時,庄夫人收止啼聲,一一替他介紹。
黃歇見紀、趙兩女已達“入暮之年”,并沒有多加注意,只用神打量了尤翠之和尤凝之二女,目光最后落到庄夫人身上,聲音轉柔道:“王妃不若先到敝府歇息,其他一切再慢慢商議好了。”
項少龍忽地想到今次若不是遇上自己,那庄夫人和尤氏姊妹唯一可用上的就是美人計,以美色達到目的。因為春申君現在的神態,顯然對助她們复國一事,并非熱心。只看他對庄保義毫不在意,即可見一斑。
黃歇身后有几個食客模樣的人,其他便全是彪悍的武士。
食客的其中一人身量高碩,留著一把美須,長及于胸,臉長鼻曲,唇葉极薄,雙目閃善惊异不定的神色,留心打量著己方諸人,特別是滇國流亡小儲君庄保義。
身后的庄孔見項少龍注意此君,低聲道:“那就是方卓了!”
項少龍微一點頭時,庄夫人鶯聲嚦嚦道:“不用打扰君上了,妾身只想返回滇王府去。”
項少龍等均微感愕然,這才知道壽春竟有庄家的府第。
春申君臉露古怪神色,干咳一聲道:“這事也待回到敝府后再說好嗎?”
庄夫人嬌軀微顫,面紗后的秀目盯著春申君道:“請問君上,這事有什么問題呢?”
春申君歎了一口气道:“自滇國亂起后,王妃和小公子避往秦地,滇王府的婢仆便四散潛逃,丟空了几年,最近左令尹李闖文見了頗為心喜,強行搬進了滇王府去,本君雖曾多次与他交涉,可是他仗著先王的默許,一概不理睬,本君也极為不滿。”
庄夫人嬌軀劇顫,怒道:“天理何在,君上須為妾身討回公道。”
春申君嘴角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容,低聲道:“早晚本君會使這小子受到教訓,不過現在形勢微妙,不宜輕舉妄動。王妃舟車勞頓。不若先回敝府休息吧!”
項少龍卻是心中叫妙,現在壽春要置庄保義于死地的固是大有人在,可是由于牽涉到十多個諸侯國,卻是沒有人敢動手。所以只要占在有道理的一方,自可大鬧一場,以營造聲勢,哈哈一笑道:“君上好意心領了,今趟我們來壽春,正是要討回公道,若膽怯怕事。何能完成复國大業。君上請先回府,我們自有主意。”
春申君愕然望向項少龍。
万端光乃滇南名將,更是滇南族的著名領袖,文武兼資,在楚國有一定地位,但仍想不到他如此敢作敢為,擺明要把滇王府重奪回手上。
庄夫人也嬌軀一頓,差點出言阻止,幸好想起項少龍乃非常人,自有非常手段,臨時把到口的話吞回肚子里。
春申君不愧戰國四大公子之一,沉吟頃刻后道:“李闖文這一妄撞行為。很多人都看不順眼,就是李族中人亦有微言,諸侯國派駐此處的使臣更曾聯名上書抗議,只是給先王一直拖著。万將軍若要把王府奪回,無人敢說半句話,只不過李闖文府內家將中高手如云,起了沖突時后果難料,万將軍還請三思。而本君卻不便直接參与。”
項少龍心中大喜,若情勢如此,更不可放過這為庄家揚威的机會,當所有人均認為他們有复國的能力時,由于滇國乃楚國諸侯之首,就算掌權的是李園,在衡量形勢下,仍不得不賣他們賬。
冷喝道:“自反而縮,雖千万人,吾往矣。君上可否先遣人通知李闖文,說我們要立即收回滇王府。來個先禮后兵。”這孟子的名句,是他中學時念回來的東西,恰好能在此時此景派上用場,學以致用。
春申君雙目亮起奇光,點首道:“万先生果是真豪杰,我黃歇服了,人來!”。
方卓自動請纓,踏前施禮道:“這事由小人去辦吧!”
項少龍心中暗笑,當然知道方卓是去教李闖文選齊高手,与他們打個硬仗了。
但由于他們中有庄夫人和庄保義這兩個政治上非常敏感的人在,任李闖文有多少家將,也絕不敢以眾凌寡,一個對一個時,就要教他好看了。
滇王府位于內城中心處,与王宮比鄰,整列街道不是外國使節的賓館,就是諸侯國的行府,所以滇王府被李闖文強占,确是非常礙眼的事,亦是過世了的孝烈王以之削減侯國聲威的手段。
現今孝烈王已死,李闖文這一行為,立時失去了憑依,間接造成了庄家奪回己府的聲勢。
一直以來,楚王廷都推說李令謀反乃滇國內部之事,与楚廷沒有半點關系。當然表面上亦不承認李令的地位,以免惹起其他諸侯國的反感甚至叛离。
若諸侯國歸附強秦,那楚國就頓失西南屏障,國勢危矣。
因著這种种形勢,項少龍決意放手大干,第一個要開刀的就是李闖文。
由于不能真的動手殺人,所以項少龍從春申君處取了一批重木棍,藏在庄夫人車底,才往滇王府開去。
到了滇王府外,只見府門大開。二百多名武士排列府前廣場處。擺開陣勢來迎接他們這區區一行四十多人。其中還包括了婦孺和小孩。
此乃午后時分,街上行人眾多。更不乏住在附近的公卿大臣,又或來吊祭孝烈王的東北方諸國和諸侯國的有關人等,見到滇王府前這种陣仗,無不圍在府外觀看,不片刻已是人山人海,气氛熱烈。
項少龍一馬當先,領著眾人便要進入滇王府。
有人在主府長階上平台處,大喝道:“來人止步,何故亂闖我府。”
項少龍等好整以暇地跳下馬來,只見對方二百多名武士布成鉗形之勢,封擋了他們所有進路,主力集中在府門處。
台頭望往已換了“李令尹府”的大橫匾。冷笑道:“何人劫占了我滇王的府第,給我万端光報上名來。”
那顯然就是李闖文的人一身武服,生得頗有威勢,只可惜一面俗气,眼睛不合比例的細小,手握劍柄哈哈大笑道:“真是好笑,滇王因不懂治國,早于五年前被當地民眾殺死,還那里找個滇王出來。”
項少龍更是放下心事,即使李族之人,也不敢明目張膽承認李令繼位,以免造成眾諸侯國一起作反那一發不可收拾的惡果。
這時庄夫人等仍留在車內,由紀趙兩女貼身保護,庄孔等負責守護馬車,使他們動起手來再無后顧之憂。
項少龍兩眼寒芒一閃,大喝道:“好膽,我家儲君在此,誰敢說滇王不在,你這強占滇王府的狂徒,可敢和我到大王座前理論,查看有關國璽文書令符,以證我儲君可是滇國之主。”
李闖文獰笑道:“你才是狂妄之徒,誰知你是否亂臣賊子,弄些假證物來招搖撞騙,快給我滾出大門去,否則我就把你們的狗腿子全敲斷了。”街上登時一陣嘩然,旁觀者都對李闖文橫蠻的行徑表示不滿,方可見此人平時必是橫行霸道,得罪人多,稱善人少了。
項少龍如是時候了,故意露出膽怯之態,道:“你既不相信,我這就去面謁太后大王講求評個公道。”
李闖文得勢豈肯饒人,大笑道:“走得這么容易嗎?待我把你們綁往見太后吧!”
府外又是一陣起哄。
李闖文實在太過份了。
項少龍早知李闖文不會如此容易罷休,更知他覬覦剛才自己所說國璽令符等物,冷笑中打出手勢。
此時兩旁的李府武士已開始往他們迫近過來。
烏舒等立由馬車底抽出長棍,迅速拋送到各人手上。
李闖文這時才感到有點不妥,大喝道:“動手!”
項少龍早大棍在握,甩掉外袍,露出一身武士勁裝,扑前揮棍左挑右打。敵人手中長劍立被磕飛了几柄。
慘哼聲中,圍上來的武士在諸鐵衛反擊下,紛紛變作滾地葫蘆,腿骨手骨斷折的聲音連珠響起。
數千圍觀者人人都有鋤強扶弱的心理,又一向憎惡李闖文,一時歡聲雷動,更添項少龍一方的聲勢。
這批武士一向養尊處优,本身的實力又与項少龍和眾鐵衛有段遠不可及的距离,加上重木棍占盡長兵器的优勢,縱是人數在對方十倍以上在措手不及下立時潰不成軍。
項少龍和諸鐵衛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放倒了廣場上七十多名兵士后,結成陣勢,向高踞階上的李闖文和百多名武士攻去。
李闖文那想得到來人如此厲害,狂亂揮舞長劍,拼命驅使手下沖前攔敵。
項少龍如出柙之虎,踏著倒地呻吟的敵人身体,長棍一記橫掃千軍,便將兩人掃飛尋丈外時,巳登上最上的一級台階。
烏舒等都大呼過癮,見人就打,沖前來者若非腿骨折斷,就是血流披面的倒往四方。其中十多人更被當場打得半死。
項少龍擋者披靡的直迫李闖文而去,其他武士見勢色不對,紛紛散開。
李闖文見狀大惊,在十多名家將護其下,退進府門內。
項少龍伸腳撐跌了一人后,人棍合一的旋風般闖入主府大堂里。
府外則倒下了最少過百名李府武士。
李闖文回過身來時,項少龍与烏舒,烏光、烏言著、荊奇等人已附影而至。气勢如虹下,在李闖文身前倉皇布陣的武士再被斬瓜切菜的擊倒地上。
李闖文呆立當場,手中雖仍握著長劍,卻不知應動手還是放棄反抗。
項少龍收棍而立,微笑道:“原來你不但是狂徒,還是膽怯之徒!”
李闖文臉色數變,終是還劍入鞘,還口硬道:“我乃大楚令尹,你若膽動我一根毫毛……”
話尚未完,項少龍打個手勢,兩支木棍已重重敲在他小腿骨處,骨裂聲中,李闖文慘嘶倒地。
項少龍下令道:“將所有霸占我滇王府的狂賊,全給我扔出街外。”
眾鐵衛轟然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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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重振聲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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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复了滇王府后,接著發生的事,連項少龍都感到出乎意外。
首先來賀的是春申君,接著是被逐离滇王府不久的一眾婢仆武士,再就是各諸侯國來吊祭孝烈王的代表甚或侯王,与及東方各國的使節和一向崇敬庄家的名將大臣,弄得庄夫人和項少龍為應酬接見忙個不停。
黃昏時太后李嫣嫣發旨下來,召見庄夫人和庄保義,卻不包括項少龍在內。
項少龍知道造勢成功,放心讓庄夫人母子在春申君陪同下,入宮見李嫣嫣和那只有兩歲多的小儲君。
幸好尤氏姊妹仍在,遂陪他接見客人,以免露出馬腳。
忙得暈頭轉向時,下人報上道:“魏國龍陽君求見!”
項少龍大喜,囑咐了尤氏姊妹繼續應付其他來人后,使人把龍陽君引進內堂。
龍陽君正為這安排感到茫然,至抵達內堂,見到項少龍,呆了一呆時,項少龍离席起迎道:“今趟又瞞倒你了!”
龍陽君不能相信地瞪大“秀眸”,失聲道:“項少龍!”
項少龍拉著他到一角坐下,笑道:“不是我是誰?”
龍陽君大喜道:“你可知道田單到這里來了!”
項少龍含笑點頭。
龍陽君歎道:“你真有通天徹地之能,先是董馬痴。現在則是万瑞光,累我還為你擔透心事,三天前我到此時赫然發覺田單神气的在這里擺風光,還以為你給他殺了呢。”
項少龍當下把事情和盤托出,不知為何,他全心全意地信任這個“男朋友”。
龍陽君听得田單借替身遁走一事。恍然道:“怪不得劉氏昆仲和旦楚等人一個不見,不過你能嚇得他如此不風光的溜掉,亦足可以自豪了。”
項少龍道:“君上是否來參加孝烈王的喪禮?”
龍陽君道:“名義上當然是這樣,實際上卻希望能由田單手上把楚人爭取過來,現在我們都知道田單、李園和呂不韋定下密議。要瓜分天下。”
項少龍道:“只要君上助我殺死田單,不就一切問題都解決了嗎?”
龍陽君一想也是道理,點頭道:“若你真能使滇國小儲君复位,那便可牽制楚國,教楚人不敢有异心。不過事情是挺复雜哩!最后我們仍是要對付你們秦國,不是非常矛盾嗎?”
項少龍道:“那是日后的事了,若不解決呂不韋的陰謀,立即便要大禍臨頭,所以殺田單乃對你對我均有利的事。”
龍陽君苦笑道:“天下間,怕只有一個項少龍是我拒絕不了的。遲些你還會見到很多老朋友呢。”
項少龍道:“那是是韓闖了,對嗎?”
龍陽君道:“韓闖這人不大靠得住,你最好不要讓他知悉身分,否則說不定他在某些情況下會出賣你。”
項少龍問起趙雅,龍陽君道:“她已隨貴屬返咸陽去了。在此事上太子出了很多力,因為韓晶始終不肯放過她,女人嫉忌起來,确是不顧大局的。”
項少龍放下心頭大石,順口問道:“各國還有些什么人來?”
龍陽君數著手指道:“趙國來的是郭開。這家伙現在很得寵,有他弄鬼,我看廉頗很快會相位不保了。”
項少龍知他這么說,背后必發生了一些事,才這么肯定,不由心中暗歎,卻是愛莫能助。
龍陽君續道:“燕國來的應是太子丹。但到現在仍未有信息,确是奇怪。”
項少龍亦大惑不解,假設太子丹的人以快馬經魏境到壽春報信,至少該比自己快七十天,沒有理由到現在仍沒有消息。
一般使節往來,均必先遞上正式文書,假設現在太子丹仍未有信息到來,可能赶不及半月后楚王的大殮了。
項少龍道:“秦國有人來嗎?”
龍陽君道:“秦國一向和楚國關系較密切,現在又是罕有的和平時期,當然會派人來,不過奇怪是派來者不是呂不韋,而是左丞相徐先。”
項少龍心中劇震,隱隱間大感不妥。
龍陽君訝道:“有什么問題嗎?為何少龍臉色變得這么難看?”
項少龍道:“現在還不知有什么事,君上可否幫我一個忙,查察徐先取什么路線到壽春來,此事至關緊要。”
龍陽君立時明白過來,色變而起道:“此事我立即遣人去辦,若是途經我大魏國,我會派軍保護他。哼!這一著可能是嫁禍我大魏的陰謀。”
項少龍倒沒有想過此點,徐先到壽春。不出取韓或取魏兩條路線,若呂不韋使人在任何一國刺殺徐先,均可牽起軒然大波,而呂不韋更可乘机對韓或魏用兵了。
想不到莫傲死了,呂不韋仍如此厲害。
至此兩人均無心說話,龍陽君匆匆离去。
送走了所有賓客后,天已入黑。
項少龍肚子餓得咕咕發叫,忙返入內宅他的院落去,紀趙二女剛洗過澡,候他進來吃晚膳。
滇王府規模中等,是由一座主府加上六個四合院落組成,四周圈以高牆。
每個四合院均以庭院為中心,四周圍以房屋而成,布局內向,几乎所有門窗均開向庭院,府內遍植大樹,故即使際此炎夏時節,仍是非常陰涼。
入口均設于南方,左右對稱,有明顯的中軸線。
對著正門的房子是正房,左右則是東西廂房。
項少龍和眾鐵衛占了兩個四合院落,地方寬敞舒适,有若回到了家中。
項少龍吃飽了肚子,歎了一口气,把見過龍陽君和對徐先的擔心說了出紀嫣然听后色變無話。
趙致道:“徐相乃西秦二大虎將之一,該有辦法保護自己吧!”
紀嫣然道:“最怕他手下里有呂不韋的奸細,徐相又想不到出手的是李園潛往韓魏境的人,那就非常危險了。”
旋又皺眉道:“雖秦楚關系密切,但只要派個王族的人來,比徐先要更加适合,可知其中必有原因。”
項少龍道:“只要隨便找個政治借口,例如要与楚人另簽和約,就可迫得徐先非來不可,太后雖對呂不韋的不滿与日俱增,但暫時仍很難不倚賴他這臭仲父辦事,因為秦國軍方一向都看不起她這個太后。”
紀嫣然對徐先极有好感,憂戚戚地歎了一口气道:“現在一切只能听天由命了!”
此時庄孔過來相請項少龍,說庄夫人回來了,想見他面談。
項少龍只有收拾情怀。隨庄孔去了。
庄夫人身穿燕尾長褂衣,衣裾處被裁成數片三角,疊疊相交,形同燕尾,故以此名。
她斜倚在靠中央庭院的一扇窗漏旁的臥几上,神采飛揚地看著項少龍進門,秀發挽成墜髻,以一枝金釵把發型固定,在燈火里金釵閃閃生光,使她更顯高貴优雅,亦非常誘人。
腰上挂著一串形狀不同的玉佩,倍添瑰麗富貴的貴婦身分。
庄孔离去后,庄夫人盈盈起立,移到項少龍身前,甜甜一笑道:“妾身早回來了,但要待沐浴更衣后才見你,嗅到人家身上的浴香嗎?”言罷傲然挺起了酥胸。
項少龍暗忖滇南土族的女人必是特別開放,誘惑起男人來既直接又大膽,同時知她因感激自己,故更添愛意。微微一笑道:“看夫人的樣儿,便知今趟楚宮之行大有所獲,在下有說錯嗎?”
庄夫人舉起一對玉掌,按在他胸口上,媚笑道:“少龍:你的心跳加速了。”
項少龍大感尷尬時,庄夫人放開了雙手,以動人优雅,似是弱不禁風的步姿娜到了窗旁,背著他看著月夜下的庭院,柔聲道:“項少龍果真是名不虛傳,只虛晃一招,立時使整個壽春都震蕩了,現在再無人敢小覷我們這些亡國婦孺,眾諸侯國都表明立場,支持我們复國,唯一的障礙便是楚廷。”
項少龍來到她身后五步許處立定,問道:“李嫣嫣對你態度如何呢?”
庄夫人道:“我本以為李嫣嫣是個非常厲害的女人,但出乎意料之外她只給人溫柔多情的感覺,還帶著一种說不出的哀傷凄艷,人當然是絕色尤物,甚至可与你的紀才女相媲美。而更便我奇怪的是她在春申君和李園之間,她似乎更傾向于春申君,這确是令人費解。”
項少龍听得呆了起來,李嫣嫣竟會是這樣我見猶怜的女子嗎?
庄夫人轉過身來,倚窗而立,嘴角帶著個迷人的笑容,眉梢眼角則是無盡的風情,雙肩輕聳道:“李園和春申君對妾身的身体都很有意思,妾身該怎么辦呢?”
項少龍苦笑道:“夫人要我給些什么意見呢?”
庄夫人凄然一笑道:“這种男人的嘴臉我早見慣了,若非遇上了你,妾身定不會吝嗇身体,以爭取他們的支持,但現在卻感到要先征求你的意見。天下之間,除了你外,再沒有任何人可以得到妾身所有的信任了。”
項少龍正思忖她是否在迷惑自己時,庄夫人移步過來,貼入了他怀里,用盡气力摟緊了他的熊腰,俏臉埋入他寬肩里。呻吟道:“擁抱我好嗎?我須要一個強大的男人支持我。”
要說在這种情況下,對這樣一位身分高貴、千嬌百媚的尤物投怀送抱不動心,就定是騙人了。項少龍不由把她摟個結實,愛撫著她丰盈和充滿彈性的背肌,柔聲道:“夫人不必如此,就算我們沒有肉体的關系,我項少龍也決不會食言,定會助小王儲登上王位。”
庄夫人仰起俏臉,甜甜一笑道:“你以為妾身當你是其他的男人嗎?不!你錯了,人家昨晚便在夢中見到你,唉!只可惜我們的一段情,到王儿登基后就要一刀兩斷,想起來便感到人生沒有什么味道了。”
忽然离開了他的怀抱,拉著他到一旁席地坐下,肅容道:“現在李嫣嫣已确認了我和王儿的合法地位,但李園卻以強秦壓境為借口,拒不出兵助我母子,春申君不知是否怕開罪李族,亦搖擺不定,神態曖昧。別人所說的支持,只是口上說說,不會有實質的行動,所以我們母子的命運,仍是操在少龍手上呢。”
項少龍為安她的心,低聲道:“我在秦楚邊界有支實力強大的部隊,到時可扮作滇人,攻入滇京。但若我殺死田單,便得立即秘密溜走,否則恐怕難以离開壽春。現在李園唯一對付你的方法,就是把你們母子軟禁楚京,又可玩弄你的身体,一舉兩得。”
庄夫人色變道:“我倒沒有想過這問題。”
項少龍忍不住摟著她的香肩,低聲道:“你現在最緊要是裝出須人援手的姿態,不妨跟李園和春申君虛与委蛇,擺出一副若果楚廷不肯出兵,就全無辦法的樣子,定可以騙倒所有人。”
庄夫人咬著唇皮道:“你是否暗示我要犧牲自己的色相呢?本來我早打定了這主意。但有了你后,我又不想那么做了。”
項少龍見她對自己确似動了真情,自己又風流慣了,忍不住親吻了她的臉蛋,柔聲道:“凡是容易上手的東西都不覺珍貴,所以你要對所有對你有野心的人欲迎還拒,若即若离,弄得他們心痒雖熬時,我們早离開楚京了。假若我在楚王大殮前殺不死田單,便惟有放棄。全心為你复國好了。”
庄夫人現出迷醉的神情,呢聲道:“愈和你接触,便愈覺你本領厲害,偏偏你卻是個情深義重的豪杰,這感覺真教人矛盾。少龍啊!人家這么易上你的手,你會不會看不起人家呢?”
項少龍心道尚未入室登榻,那算上了手,口上當然不可這么說,柔聲道:“在小儲君复國之前,我們都不可發生肉体上的關系,那會使我們沉迷欲海之中,很易會誤了正事,我們必要抱上臥薪嘗膽的態度,只有刻苦砥勵,才可成其大業。”
庄夫人差點是呻吟出來道:“你室有美女,怎算是臥薪嘗膽,用這來形容人家倒差不多,少龍啊!唔……”
項少龍封上她的香唇,一番纏綿后,才放開她道:“女人若在男女之事上得到滿足,會在神態上給李園和春申君這些花叢老手看出來的,那時夫人便難以玩弄手段,此事微妙至极,夫人定要听我忠告。”
庄夫人惊醒過來,坐直嬌軀道:“妾身明白了,但不要忘記你的諾言,复國事成后。人家絕不肯放過你的。”
項少龍又与她略作纏綿,才回自己的院落去,心中強烈想著紀嫣然二女,只有她們才可醫治他給這狐媚過人的艷婦所挑起的欲火。
在這生死懸于一發的險境里,他不想有任何因素影響他的大計,那包括男女的關系在內。
十五天內若殺不了田單,他立即溜走,絕不會猶豫。
殺死田單雖重要,卻遠及不上紀趙兩女和眾鐵衛的生命,何況家中還有烏廷芳、項寶儿和正在苦候他的苦命女子趙雅。
這時他才明白什么是英雄气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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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歷史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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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鏗鏘”之聲。響個不絕。
項少龍、紀嫣然、趙致和一眾鐵衛,加上尤氏姊妹,看著滇國小王子庄保義和荊善劍來劍往,打得倒也似模似樣。
眾女當然頻頻為這小孩子打气,荊善則憑其靈活的身手,只守不攻。
“當!”
庄保義終是人小力弱,一下握不住劍柄,掉在地上。
可是他毫不气餒,滾身地上,拾劍再打。
項少龍心中暗贊,喝停了練習,傳了他几個基本功。讓他自行練習,便到尤氏姊妹處讓她們為他化妝,紀嫣然等亦避返內堂,以免給人見到她們的絕世姿容。
尤氏姊妹昨天目睹他大展神威,更是傾慕,熱情如火,幸好項少龍昨晚与紀趙兩女連場大戰,根本有心無力,否則說不定會鬧出事來。
項少龍始終是個受嚴格軍事訓練的人,知道在行動之際,若荒淫過度,對精神身体均有害無益。
而兩女亦由庄夫人處明白了項少龍的苦衷,所以只止于一般的親熱和言語上的示意。
化好妝后,兩女仍不肯放他离開,硬迫他躺在臥几上,為他按摩推拿。
只推了几下,項少龍舒服松弛得睡了過去。
醒來時,兩女正在一左一右的為他推拿腳板,使他如在云端。好不自在。
尤翠之笑道:“睡得好嗎?”
尤凝之道:“龍陽君來找你,在外面等了整刻鐘哩。”
項少龍嚇了一跳,坐起來道:“為什么不喚醒我?”
尤翠之過來服侍他穿上外裳,柔情似水地道:“不舍得嘛!今晚項爺沐浴時,由我們再給你推拿吧!”
項少龍習慣了她們無微不至和毫不避男女之嫌的悉心侍候,點點頭便要起來。
尤凝之扯著他衣袖幽怨道:“項爺不給點獎賞我們姊妹嗎?”
項少龍想起這時代的男人誰不是隨處攀折美女,自己的行為已近似异類了,盛情難卻下,摟著兩人痛吻一番后,才一步高一步低的出去見龍陽君。
不知是否因重會項少龍,今天這美麗的男人特別容光煥發,坐好后接過手下奉上的香茗,呷了几口后,龍陽君道:“田單的事非常棘手,因為田單現在住進楚宮里,与李園為鄰,所以守衛森嚴,我看除非把握到他离開王宮的時間,否則休想行刺他。”
項少龍大感頭痛,道:“有沒有方法弄張王宮的地形圖來呢?”
龍陽君為難地道:“假若多點時間,說不定可以做到,但依我看于孝烈王大殮后,田單會立即起程返齊……唉!”
項少龍道:“楚宮有什么防衛呢?”
龍陽君道:“這個真的不大清楚,不過只是環繞王宮的護河、高牆和哨樓,就是不易解決的難題了。何況現在連田單真正住在宮內什么地方都未曉得。”
項少龍道:“凡是王侯巨宅府第,必有逃生秘道……”
龍陽君打斷道:“不用想這方面的可行性了,像我們的魏宮,便有人十二個時辰輪番監听地底的動靜,否則掘條地道進宮,不是要宰誰誰就沒命嗎?”
項少龍道:“田單總要參加宴會吧?只要知道他何時會到何地赴會,不是可在中途截殺他嗎?”
龍陽君頹然道:“楚人雖被稱為南蠻。但比之我們北方諸國更是守禮,楚王大殮前,理該禁止一切宴會喜慶之事,所以你這一著仍是行不通。”
項少龍苦惱地道:“那誰可以把田單由王宮引出來呢?唉!只要知道田單住在王宮何處,說不定我便有辦法了。”
這時他腦內想的,自是通往趙穆宅中的下水道,不過由于楚宮大多了,又沒有內應,楚宮的下水道又不知是否那么方便,所以此法仍是行不通的居多。
龍陽君忽壓低聲音道:“那滇王妃是否非常美麗?”
項少龍奇道:“确是非常動人,君上難道……”
龍陽君“俏臉”微紅,“嬌嗔”道:“不要誤會,只是昨晚我到春申君府上時。
李園和春申君都大贊滇王妃,說這樣狐媚的女人确是万中無一,當時田單、韓闖和郭開都在座,人人動容,所以找才想到滇王妃說不定可以美色引誘田單上當呢!不過想具体些又很難行得通。”
項少龍道:“他們有說起我嗎?”
龍陽君“橫”他一眼道:“怎會漏了你,他們對你的身手和果斷的行蹤均大感惊异。不過任他們想破腦袋,也不會聯想到項少龍來,連奴家都認不出你,其他人更休想了。”
項少龍最少把龍陽君當了半個女人。又因著相互間“深厚”的交情,無論他作什么女儿嬌態,都只覺親切,而不會生出反感。
笑道:“李園說起万瑞光時。有否咬牙切齒呢?”
龍陽君道:“這倒沒有,照我看李族內爭權奪勢亦非常厲害。李園昨晚便大罵李闖文不知進退,活該給人打斷腿骨。”
項少龍糊涂起來,問道:“春申君和李園又是什么關系?”
龍陽君道:“好到不得了,李園見到春申君時像老鼠見到貓,逢迎恭敬得過了分。我看李園暗中必有對付春申君的陰謀,否則不須如此卑躬屈膝。”
龍陽君又道:“你可見過李嫣嫣?我看除了紀才女,沒有人比她更清秀明麗了,不過她眉眼間總有股化不開的哀愁,教人心痛。”
項少龍苦笑道:“可惜她全無見我的意思,否則我可和君上分享這觀感了。”
龍陽君沉吟片晌,道:“我派了人去偵查徐先的行蹤,不過我恐怕已遲了一步,急死奴家了。”
項少龍輕拍他肩頭道:“放心吧:只要有我項少龍在,定不教秦軍入侵魏境。”
龍陽君大喜道:“那這事就拜托你了。”
兩人又商量了一會,發覺一時間很難找到行刺田單的方法,龍陽君惟有先行告退了。
龍陽君前腳剛走,李園便和春申君相偕而至。
項少龍當然由得庄夫人去應付,不過還未回到紀趙二女的院落,庄孔來請他出主府見客,他惟有硬著頭皮去了。
由后進舉步走入主廳時,他故意改變了一向行路的姿勢,迎面走向正和庄夫人分賓主坐下的春申君和李園,廳的四周均守立著兩人的親衛。
果如龍陽君所料,李園沒半點怀疑地站起來迎接他這個万瑞光,春申君則自重身分,安坐如故。
李園施禮道:“万將軍果是非常人,難怪一到壽春,立時成為家傳戶曉的人物。”
項少龍還禮后,以改變了聲調和帶著濃重滇音的周語道:“比起君上和太國舅,我万瑞光只配作提鞋抹席的小廝吧!太國舅客气了。”
庄夫人見李園毫不怀疑,放下心來,欣然道:“太國舅今天登門造訪,就是要來見瑞光你哩!”
項少龍暗忖這兩人是找借口來与你這万中無一的女人親近才真,含笑坐在居左的李園下首處。
李園深深望了庄夫人一眼后,別過頭來對項少龍道:“万將軍乃滇南名將,不知對复國一事有何大計?”項少龍正在注意庄夫人的動靜,見到李園望她時,有點慌亂和下意識地垂下目光,心中叫槽,知道李園憑著俊朗的外型,充滿魅力的談吐和風度,已攪亂了庄夫人的芳心,所以她才有這种失常的舉止。
口中應道:“這正是我們到壽春來的目的。若王上能撥一批軍馬讓小臣指揮,可望一舉破賊,收复滇地。”
春申君干咳一聲道:“此事還須從長計議,由于先王新喪,儲君年紀尚幼,一切也該待大殮后再作決定,希望王妃和万先生能体諒其中情況。”
項少龍暗忖這樣就最好了時,又見李園以眼神去挑逗庄夫人,但春申君卻沒有見到。
李園向庄夫人展露一個連項少龍亦不得不承認非常好看的笑容,柔聲道:“太后對滇王妃一見如故,加上先王大殮前心情困苦,著我來邀請王妃和小儲君到宮內小住,也好讓我們一盡地主之誼。”
項少龍大吃一惊,大叫不妙。
若讓庄夫人和庄保義住到王宮去,再要出來便不是自己可以作主了。況且憑李園的手段,庄夫人又是久曠之軀,要得到她真是易如反掌,那時會有什么后果,确是難以逆料。
忙向庄夫人打了個眼色。
庄夫人會意,垂首黯然道:“太后心意,青娥心領了,青娥乃亡國之人。一天滇國未复,都難消愁慮,青娥怎敢以愁容侍奉太后,希望國舅爺能向太后陳說青娥的苦衷。”
李園登時語塞,惟有點頭表示同意。
春申君顯然亦在大打庄夫人主意,柔聲道:“王妃不若到我府小住兩天,免得在這里触景傷情,只要先王入土為安,一切复常后,本君定會全力支持小儲君复位。”
庄夫人當然明白春申君說話背后的含意,想起項少龍所說的欲拒還迎,先幽幽地橫了春申君嬌媚的一眼,才垂下螓首。輕輕道:“過了大殮之期后好嗎?奴家在來京途中小病了一場,到今天仍未康服,希望能休息數天,養好身体再說。”
看著她我見猶怜的神態,想起昨晚的熱吻,連項少龍都腦袋發熱,春申君和李園自是露出色授魂与的表情。
美女的魅力确是沒有男人能抵擋的。
特別是尚未到手的美女。
李園關切地道:“待會我找宮內最好的御醫來給夫人看病吧!”
庄夫人推辭不得,只好道謝。
春申君和李園都找不到再留下的借口,惟有站起來告辭。
項少龍正松了一口气時,李園親熱地拉著他衣袖道:“還未曾好好与万將軍說話,不若到敝府吃一餐便飯吧!”
項少龍一則以喜,一則以惊。
喜的當然是有机會到宮內去,惊的卻是怕沒有了庄夫人照應,會露出馬腳來。
但無論如何,都知道是難以脫身了。
只是不明白李園為何要籠絡他吧了。
項少龍和李園坐在馬車內,春申君則自行回府去了。
李園微微一笑道:“万兄對复國一事。心中成數如何呢?”
項少龍苦笑道:“滇地叛亂時,我們庄家和万家能逃出來的就那么多人,雖說滇地各族都希望我們回去,但由于李令得到夜郎人撐腰,假若沒有外援,我們成功的机會仍然不大。”
李園狠狠道:“李令此人我早看著不順眼,雖說同族,我卻和他沒有半點親情。
此人自得國后,便舉兵四處占地,顯然狼子野心,不過若要太后點頭派出大軍,卻絕不容易,何況滇地實在太遠了,若不能一下子攻克滇京,戰事蔓延,形成亂局,恐秦人會乘机來侵,那于我大楚就非常不利了。”
項少龍恍然大梧,明白到即管李族里也分成至少兩個派系。那么斗介和成素宁,就該是支持李令的一派了。
由于李園也沒有把握說服乃妹李嫣嫣,可知李嫣嫣正秉承孝烈王的遺旨,希望通過李令把諸侯國收服,重新納入楚國版圖。
但李園卻看穿了李令的野心,知道李令只是想另樹勢力,這對李園自是构成威脅。
其中情況可能更复雜,不過那可是項少龍想像力之外的事了。
項少龍愈來愈深切体會到表面看去的外象和真正的事實,可以是完全不同的兩回事。
李園見頂少龍呆若木雞,還以為他正為复國希望愈來愈少而神傷,抓著他肩頭,裝出懇切的神色道:“說出來或者万兄不會相信,反對出兵滇國最主力的人物。就是春申君黃歇。”
項少龍失聲道:“什么?”
李園道:“所以我說万兄很難相信吧:現在的形勢大大不同了,諸侯國擁兵自重,王令難行,朝廷又鞭長莫及。難以討伐。所以春申君才會反對貴國的复辟。”
項少龍苦笑道:“太國舅真是坦白。”
李園道:“我卻有完全不同的看法,諸侯國已是既成事實,若要去之只是徒增亂事,最后不但勞而無功,還會培殖出更多像李令這种新勢力,所以找對滇國复國一事,是完全支持的。”
項少龍反相信了他的話。
因為正是春申君的食客方卓把庄夫人母子到壽春的消息通知成素宁,若說沒有春申君在背后首肯,方卓這么做對他有何好處。
春申君表面做足好人,暗里卻在扯庄家的后腿。
政治本就是這么卑鄙的一回事。
李園也非心腸特好,只是因著某种原因,李嫣嫣現在似乎較傾向于春申君。甚至李族里也有人站在春申君的一方,使李園大感威脅,又因見到他英雄了得,所以才想拉攏,加入他的陣營,背后當然還有更厲害的陰謀。
項少龍把心一橫道:“其實我對太國舅的話深信不疑。因為我們在來此途中,差點為奸人所害。”
遂把成素宁使人假扮船夫,意圖毀船殺人的事說了出來。
李園大喜道:“如此我就不必多費唇舌了,万兄如肯与我合作,包保你可以复國。只不知万兄有否那种膽量?”
項少龍那還不心知肚明是什么一回事,故作昂然道:“只要能還我滇上,我万端光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李園沉聲道:“那就必須先殺死春申君。”
項少龍立時聯想起信陵君曾哄他去行刺魏君的舊事,想不到歷史又在重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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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RahXephon
時間:
2005-6-17 12:30 AM
標題:
第15集
第一章 太后嫣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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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宮的規模,在項少龍曾見過的宮殿中,僅次于咸陽宮,但守衛之森嚴,卻猶有過之。
宮城環以高牆,牆高三丈,四隅各有一座精巧的角樓。牆外護城河環繞維護,寬達五丈,水清見底,最厲害是河心設有高出水面的尖木柵,想潛游過去亦難以辦到。共設兩座城門,憑可隨意升降的懸門以作出入通道。
高牆內殿宇重重,份外朝、內廷兩大部份。中閒以連接兩座鐘鼓樓的內牆為分界。設置內宮門,為貫通外朝內廷的通道。
布局中軸對稱,一條大道貫通南北城門和內宮門,八座巨殿和近六十個四合院落便依中軸線井然有序的分布在大道兩旁,綴以花石魚池,小橋流水,參天古樹,瑰麗堂皇。
項少龍与李園由北門入宮,先是一個方形廣場,然后一道小河橫貫其間,過了橋才到達兩座主殿“議政”和“儀禮”,均筑在白石台基之上,四周有圍欄台道,气氛庄重華責。
其他六座較小的宮殿,四座位于外朝,兩座坐落于內廷,均以楚國神話中的人物為名,分別是外朝的“火神”、“河神”、“刑神”、“司命”。內廷則是“芳烈”和“巫女”兩殿。
听著李園的介紹時,項少龍印象最深刻的當然是巫女殿,只是這些名字,巳知楚人實乃諸國中最有創造力和浪漫的民族。在其他諸國便休想有這類大膽創新的殿名。
同時心念電轉。
剛才李園提出必須殺死春申君后,便岔開話題,似乎是給點時間自己消化這難咽下去的提議,不過他已想到李園的不安好心。
春申君畢竟掌權巳久,又是門下食客數千,在諸國更有很高威望,各方面均是實力雄厚、蒂固根深。
若李園動手把他殺死,說不定會惹起大動亂,所以自須尋找一代罪的羔羊,那人就是自己了。
自己一到壽春,立以強硬手段逐走霸占滇王府的李闖文,似是完全不顧后果,落在李園眼中,便是有勇無謀之輩。
假設他能驅使自己去刺殺春申君,自可把罪名全推到他万瑞光身上,亦可化解了庄家要求复國的圖謀,甚至可順手把庄夫人据為己有,一石三鳥,沒有計策比這更狠毒的了。
站在楚人的立場,誰都希望借李令之手,把諸侯國擺平,土地重新納入楚國國土內。如此看來,李園、春申君都是和李令蛇鼠一窩,只是在敷衍庄夫人這美人儿吧了!
馬車通過內宮門后,進入內廷,那是楚王處理日常政務及起居的地方,主要的建筑物是巫女和芳烈兩殿及東西六宮,每宮由四座四合院落組成,另有三座花園,即中路的御花園与東西兩路的東園和西園,景色怡人,胜境無窮。
李園顯然所學甚博,逐一為他介紹殿名所代表神靈的傳說,談吐高雅,确有引人入胜的魅力。難怪庄夫人雖心屬他項少龍,又明知李園非是好人,對他仍顯得有點情不自禁。
此時他說到河神和巫女,笑語道:“我們最美的兩個女神河神和巫女,都不是居住于楚境之內,而是韓境的洛水和秦境的巫山。含睬宜笑、虛緲若神,居住于遠方長河深山之處,想想已教人神往。”
項少龍道:“剛才太國舅所說有關春申君的事……”
李園親切地拍著他眉頭道:“這事過些再說,我想万兄花點工夫,先認識清楚春申君的真臉目,明白到我李園非是誣蔑好人,万兄再作決定。但万兄請切記這是我們男人家的事,若給女流知道,不但怕她們神態間露出破綻,還徒令她們終日憂心,有害無益。”
項少龍暗呼高招,當然點頭答應了。
李園在騙自己,自己何嘗不在騙他,兩下扯平,大家都沒抱怨的了。
此時馬車轉往東路,只是不知田單身在何院。
李園笑道:“我在宮外有座府第比這要大上十倍,不過我仍喜住在宮內,大部份時間亦在這里度過。”
項少龍心想你要在近處設法控制李嫣嫣才是真意吧。
衛士拉開車門,項少龍收攝雜念,隨李園步下馬車。
李園和項少龍在主廳內分賓主坐下,俏侍女奉上香茗。
項少龍環目一掃,不由暗贊李園果然是有品味的人。
朝合院中央庭院望去,是一排十八扇有窗漏的木門,平台水池,池中尚有小亭假石山,以一道石橋貫通,庭院深闊達五百步,遍植茶花、香桂,際此炎夏之時,茶花盛開,桂柑飄香,紅白相映,一派斗艷事春的景象。
廳內家具全用雕鏤精細的香梨木,地席舖以織錦,裝飾的古瓷、挂雕、屏風一應俱全。項少龍便自間沒有這种心思。
若非自己得到紀才女的芳心在先,又因著种种特殊的形勢,說不定在那場角逐真會敗在他手上。
由于北廳背陽,又臨水池,故清爽涼快,消暑解熱。
項少龍与李園安坐廳心,品嘗香茗,一時間亦感到很難把這風神俊朗,貌似正人君子的李園當作敵人。
這小子也恁地厲害,竟懂得以親如家人兄弟的手法,對他這浪蕩無依的“亡國之徒”展開攻心之術,自己當然不能讓他“失望”了。
裝作感激要說話時,李園輕拍手掌,發出一聲脆響道:“万兄先用點時間去觀察形勢,才再考慮我的說話。唉!李園之所以不怕交淺言深,只是基于義憤和我大楚的前途,舍此再無其他了。”
隨著他的掌聲,四名身材曼妙,身穿楚服,高髻環帽垂巾的美女由側門踏著舞步走了出來,到了兩人座前下跪行禮,并屈膝以优美的姿態坐在兩人伸手可触的近處。
遮面的紗羅,更使她們引人入胜。
到此時項少龍才体會到妃嫣然的話,若此子蓄意討好你時,确有過人手段。
禁不住為紀才女沒有被他追到手而抹了一額冷汗,全虧李園只懂詩經楚辭,而不懂什么“絕對權力絕對腐化”那類警句,又或是“蜜糖的故事”。
李園道:“吾人交友,不是以美女就是以黃金示意,此四女來自不同地方,各有風情,但均是千中挑一的標致人儿,且全是未經人道的怀春少女,万兄可逐一揭開她們掩面鈔巾,看看那個最合眼緣,好作為我對万兄的見面禮。”
項少龍心呼厲害,李園可能是他所遇到的人中里,最懂心理戰術的一個。
如此去揭開四女的面紗予以挑選,不但大增好奇心,還有种侵犯私隱的高度剌激。
自己雖無心收納美女,仍有很強烈的沖動去揭紗一看。
但他當然不可以這樣做。
臉色一沉道:“太國舅的好意心領了,可是我万瑞光一日未复滇國,其他一切都不會放在心上。”
李園聞言不怒反喜,哈哈一笑,揮走四女后道:“不知万兄是否相信,剛才李某是故意相試,看看万兄會否見色起心。如此我就更放心了。”
再拍手掌,俏婢奉上精美酒食,兩人把盞淺酌,暢談起來。
李園口角風生,不住問起滇地情況,表示极大關注,幸好李園對滇地比他更不清楚,答不上來時項少龍隨口編些奇風异俗出來敷衍他,倒也沒有什么破綻。
當年他受軍訓時,曾到過中國不少地方,加上對中國地勢風土的認識,說起來自是似模似樣。
吃至一半時,門衛報上太后駕到。
項少龍嚇了一跳,正要回避時,李園不慌不忙,先著人搬走酒食,扯著他到一角的屏風后道:“万兄躲在這里,當听我問起有關助貴國复國之事時,万兄便知是誰從中作梗了。”
項少龍失聲道:“若給太后發現了怎辦?”
李園拍胸保證道:“舍妹和我說話時,都不會有其他人在旁,若有什么事,我自會一力承擔,不會讓万兄受到任何委屈,但記緊只能耳听,不可眼望。”
上次做董馬痴是要扮粗豪,今次的万瑞光則由李園定型為有勇無謀,項少龍只好傻愣愣的接受了這荒謬的安排。
環佩聲響,“迷死了”孝烈王的絕代嬌嬈終于到了。
關門聲響,听足音果然宮娥侍衛均退出門外去。
項少龍想起龍陽君和庄夫人對李嫣嫣的形容,那還理會得李園的吩咐,把眼睛湊到屏風隙縫處,朝廳心望去。
一看下,立時呼吸頓止。
他不能相信會看到一位無論秀麗和气質均足以与紀嫣然和琴清匹敵的美女。
平心而說,若論嫵媚清秀,她仍遜紀嫣然半籌,高貴典雅亦不及琴清。
可是她卻有一股騷在骨子里,楚楚動人,弱質纖纖,人見人怜的气質。
這時她盈盈俏立廳心處,輕蹙黛眉,只要是男人,就會興起把她擁入怀里輕怜蜜愛的強烈沖動。
她是那种正當男人見到便想拉她登榻尋歡,但又不忍稍加傷害的傾國傾城可人儿。
庄夫人說得對,她清麗脫俗的玉容上籠罩著淡淡一抹難以形容的哀愁,似是這人世間再沒有事情能夠令她快樂起來。
李嫣嫣頭結云髻,連額發處理也作成云形,瀟洒地擱在修長入鬢的黛眉之上,确堪當“云髻凝香曉黛濃”的形容。
她的鬢發被整理成彎曲的釣狀,卻是輊薄透明,云鬢慵梳,縹緲如蟬翼,更強調了她完美的爪子臉型和含愁默默的美眸。
修長优美,纖濃合度的嬌軀,配上鳳冠翠衣,更使她有种超乎眾生,難以攀折,高高在上的仙姿美態。
她身上佩帶著各式各樣的飾物,但最奪目仍是挂在粉頸垂在酥胸的一串項鏈,上層由二十多顆鑲有珠寶的金珠构成,最下由一顆滴露狀的玉石作墜飾,与頭頂那珠光寶气的鳳冠互相輝映,澄撤晶瑩,光彩奪目,但卻一點不能奪去她清秀脫俗,超越了所有富貴華麗的气質。
項少龍不由生出惊艷的感覺。
若她肯和自己上榻,項少龍肯定自己會立即付諸行動。
此時李園來到她身后,溫柔地為她脫下外袍,露出刺繡了精美鳳紋,地黑紋金的連身垂地長裙,腰束玉帶,透出一骰高貴華美的姿態。
當李園指尖碰到她香肩時,這貴為楚太后的美女明顯地嬌軀一震,還垂下了目光,神情古怪之极。
項少龍心中劇震,暗忖難道他們并非親兄妹關系,但又知道若是如此,怎瞞得過春申君呢?
像李嫣嫣這等舉國聞名的美人,要冒充也冒充不來的。
李嫣嫣丰潤性感的紅唇,輕抖一下后,輕輕道:“大哥為何會在這里呢?我約了秀儿來看她最新的刺銹哩!”
聲音嬌甜清脆,還帶著鏗鏘和充滿磁力的余音,上天實在太厚待她了。
項少龍經過這多年來的禍患經歷,對縱是庄夫人,嬴盈那等誘人美女,也可如老僧入定般不動心,可是這刻偷看到李嫣嫣,仍要敗下陣來。
同時心發奇想,李園矢志要得到紀嫣然,是否因只有紀才女才能替代李嫣嫣在他心中的位置。
難道他兄妹竟有不可告人的關系。
在這時代里,一夫多妻乃當然的制度。
有身分地位的人,女子嫁給他們時,她的姊妹甚至侄女都會有些跟了去給新郎做媵妾,更不要說陪嫁的婢女了。
更可异的是一個國君嫁女時,同姓或友好的國君依禮都要送些本宗的女子去做媵。
除此之外,王侯大臣都可隨時把看上的女人收到宮中府里,姬妾之多可想而知。
多妻家庭最是复雜,很容易發生骨肉相殘的事件,亦很容易出現有悖倫常的亂事。
李園和李嫣嫣很大可能是同父异母的兄妹,郎才女貌,加上李園狼子野心,想借李嫣嫣重施呂不韋的詭計,還哄得春申君以為自己寶刀未老,晚年生子,再轉嫁孝烈王這另一個糊涂鬼,可想像孝烈王見到李嫣嫣時,連老爹姓甚名誰都忘了,那會想得到李嫣嫣肚內的“奇跡”,乃李園一手一腳炮制出來的呢?
若非少龍從趙穆處知悉李園、李嫣嫣、春申君和孝烈王的關系,又明白李園不擇手段的性格,斷不能只看兩人間一個動作和片刻的神情,便得出如此駭人听聞的推論。
李園若知道的話,殺了他亦不肯予項少龍偷看兩人獨處的机會,想到這里,呼吸不由急促起來。
李園著李嫣嫣坐下后,柔聲道:“秀儿正在東廂刺繡,難得有這等机會,讓大哥和嫣嫣說句話儿好嗎?”
這么一說,項少龍便知李園看似無意地遇上李嫣嫣,其實卻是故意的安排,好教自己听到不利于春申君的對話,以堅定自己成為他刺殺春申君的工具。
困為李園該早知道李嫣嫣會在午膳后來看郭秀儿的刺繡,而這剌繡困未完成的關系,必是不好搬運,所以這楚國現時最有權力的太后只好紆尊降貴到這里來,亦可見她和郭秀儿間的關系是非常好了。
李嫣嫣歎了一口气道:“說吧!”
李園在這妹子而前頗為戰戰兢兢,干咳一聲,清了清喉嚨道:“滇王妃母子請我們出兵助他們复國一事,我想和嫣嫣商量一下。”
李嫣嫣冷冷道:“大哥是看上了慎王妃吧。”
李園因“万瑞光”正在偷听,立時大感尷尬,不悅道:“嫣嫣怎可如此看你大哥,我只是為了大楚著想,先君新喪,若我們對滇王妃母子的要求無動于衷,說不定會惹起眾侯國叛离之心,若他們靠向秦人,楚國危矣!”
項少龍心中好笑,李園這么慷慨陳詞,對自己真是一片苦心了。
李嫣嫣默然片晌后,淡淡笑道:“這事不是由你和我決定便可成事,還須詢問軍將大臣的意見,否則必起爭端。大哥有和春申君提過這意見嗎?”
孝烈王去世,春申君立時成為楚廷軍政兩方面最舉足輕重的人物,亦是基于這理由,庄夫人才不遲勞苦赶回壽春,來求春申君伸出援手,豈知春申君正是背后策划要除掉她母子的人。
李園正中下怀,昂然道:“當然說過,可是春申君仍是一意孤行,決意用李令來平定諸侯,還視除滇王妃可留下外,其他一切人等均要除掉。唉!李令若得勢,會肯遵服王命而行嗎?所以大哥才不得不向太后進言。”
他還是首次稱李嫣嫣為太后。
正凝神偷看的項少龍暗叫厲害,這番話不論真假,但李園當著楚太后說來,假也要變成真。若他是如假包換的万瑞光,必會深信不疑,橫堅也是死,自會依李園的命令去搏他一舖了。
李嫣嫣沉吟片晌后,緩緩道:“我教大哥去請滇王妃母子入宮小住一事如何了?若她們來了這里,就沒有人可傷害她們了。唉!寡婦孤儿,真教人怜惜。”
項少龍心中一陣感動,耳內傳來李園解釋庄夫人母子為何拒絕的因由,心想原來李嫣嫣的心腸這么好,看來她一切作為,都是被以李園為首的族人迫出來的了。難怪她這么不快樂,不由怜意大起。
神思迷惘間,只听李嫣嫣柔聲道:“大哥你現在立刻給我去見滇王妃,無論如何也要把她母子和所隨人員都請到宮內來,就算我們不能出兵替他們复國,亦絕不容他們給人害死了。庄矯于我大楚功勳蓋世,對忠良之后,怎也該有怜恤之情吧!”
李園深慶得計,長身而起時,才發覺李嫣嫣半點站起來的意思都欠奉,大奇道:“嫣嫣不是要去看秀儿嗎?”
李嫣嫣淡淡道:“我想一個人在這里靜靜想點事情,什么人也不得進來打扰哀家。”
李園忍不住回頭瞪了屏風一眼,嚇得項少龍立時縮回頭去。
李嫣嫣不悅道:“太哥還猶豫什么呢?”
接著是門開門闔的聲音,可以想像無奈离開的李園是多么惶急苦惱。
項少龍也非常痛苦,假設這美人儿冥坐一個時辰,他就要活生生悶坏了。
李嫣嫣的聲音響起道:“不論你是誰,立刻給哀家滾出來!”
項少龍一听下立時汗流浹背,若這樣給李嫣嫣斬了頭,确是冤哉枉也之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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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异地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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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少龍龍行虎步般由屏風后昂然走出來,隔遠跪拜地上,沉聲道:“亡國之臣万瑞光罪該万死,請太后賜罪。”
李嫣嫣冷冷望善他,淡淡道:“抬起頭來!”
項少龍心中暗喜,抬起頭深深望進她眼里,一副視死如歸的慷慨模樣。
李嫣嫣秀眸射出銳利的神光,肅容道:“現在我問你一句你就答一句,若稍有猶豫,我立即喚人進來把你推出去斬了,不要欺我是女流之輩,哀家自幼學習騎射劍術,等閒几個人休想近得了我。”
項少龍暗忖難怪你這么大膽了,歎了一口气道:“太后不若把我干脆斬首好了,若間及有關太國舅爺的事,我怎可未經他允准便說出來。”
李嫣嫣不悅道:“現在我大楚究竟誰在當家作主?”
項少龍知道不能太過火,黯然道:“我万瑞光只是亡國之臣,今次返回壽春,早不存活望,只求能為國盡得點心力而死,已心滿意足了。”
李嫣嫣怒道:“你想死嗎?我偏教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還派你一個意圖行剌哀家的罪名,使你禍連親族。”
項少龍哈哈一笑道:“說到底,原來就是要亡我庄家,好吧!我万瑞光認命算了。”
他并非有意和她抬杠,只是眼前形勢复雜,李園和李嫣嫣的關系更是使人莫明其妙,若乖乖屈服,出賣李園,定會使她心中鄙夷。不若試一試她對庄家的同情心達至何种程度,反更划算。
李嫣嫣狠狠盯著他,臉色忽晴忽暗,顯是對這充滿英雄气概,泯不畏死的軒昂俊偉男子拿不定主意。
項少龍見好就收,在地上重重叩了三個響頭,道:“這是謝過太后剛才對我庄家的維護之情。現在太后若改變了心意,小臣仍是非常感激,只望能以一死息太后之怒,望太后高抬貴手,放過庄矯僅存的一點香火。”
言罷迅捷地彈退兩步,再跪下來,抽劍便要自刎。
李嫣嫣嬌喝道:“且慢!”
項少龍當然不會自栽,若李嫣嫣不喝止,他只好撞破后面的窗漏,以最高速度逃回庄府,再設法逃命。
這時暗叫好險,像電影的凝鏡般橫劍頸項,苦笑道:“太后尚有什么吩咐呢?”
李嫣嫣歎了一口气道:“先把劍放回鞘內,到我身前坐下吧!”
項少龍一言不發,還劍鞘內,移到她身前十步處舒适地坐了下來,神態不亢不卑。
這時代最重英雄,項少龍是否英雄自有定論。但因他是來自人人平等的二十一世紀,今雖入鄉隨俗,依足禮數,但自然而然亦流露出一种對任何人都天不怕地不怕的气魄,這使他給人与別不同的昂揚感覺。
李嫣嫣端詳了他好一會后,幽幽歎道:“大哥是否曾指使你去行刺春申君呢?”
今次輪到項少龍大吃一惊,想不到李嫣嫣如此高明,竟由李園囑他躲在屏風后偷听,又故意說春申君坏話,便從而推出這么樣的結論來。
故作沉吟道:“太國舅爺或有此意,但尚未正式對小臣說出來。”
李嫣嫣聲調轉冷道:“殺了春申君,你想你們庄家仍有人可活著嗎?”
項少龍有點摸不清她究竟是站在李園的一方還是春申君的一方,道:“當然我是成了代罪羔羊哪!”
李嫣嫣呆了一呆,奇道:“代罪羔羊,那有這么古怪的詞語,不過听落倒很貼切。羔羊确只有任人宰割。”
項少龍這時已非常熟悉宮廷中人的心態,李嫣嫣就等若另一個朱姬,寂寞難耐,所以于忽然遇上自己這么一個人時,順手拿來消遣一下,靈机一触道:“這又叫黑狗得食,白狗當災,是否更貼切呢?”
李嫣嫣一時仍未明白,想了想后,“噗哧”一聲笑了起來,旋又知有失庄重,玉容收斂,但語气巳溫和了,淡淡道:“你這人并非如表面看來般有勇無謀,只懂動劍,唉!你走吧!說到底,一切都不關你的事,我只是气你竟膽敢偷看哀家。”
項少龍不敢露出歡喜之色,叩頭謝恩后,站起來道:“請太后指點一條离去的明路吧,”
李嫣嫣道:“我离開后,你可由偏門經中庭從后廂离開,你若不想人頭落地,最好不要將我的說話透露給太國舅爺知道,否則絕不饒你。”
項少龍將她的說話當作了耳邊風,隨便應了一聲,便要往后退出中庭去。
李嫣嫣不悅道:“站住!你究竟有沒有听到我的話。”
項少龍坦然道:“小臣因不大把自己的人頭當作一回事,所以并沒十分在意。但若太后說這樣哀家就會不高興。那縱使五馬分尸,我也會至死凜遵。”
李嫣嫣先是杏目怒睜,但听到最后几句,神色漸轉柔和,歎了一口气道:“你若非大奸大惡的人,就是坦誠正直的人,滇國出了你這种人材,复國有望了。去吧!以后我都不想見到你了。”
項少龍愕然道:“太后剛才不是著太國舅爺命我們入宮嗎?”
李嫣嫣沒好气地道:“你當那么容易見到我嗎?快滾!”
項少龍苦笑道:“若太后真的要我滾出去,我情愿給你殺了。太后有听過士可殺不可辱嗎?”
李嫣嫣顯是未听過,只覺此人妙語連珠,引人入胜,實平生罕見,更不宜和他多接触,一副給他气坏了的樣子,轉身往大門走去。
項少龍乘机退到庭院里,快步來到后廂處,心中仍被李嫣嫣的倩影填滿時,推門便要出去,香風飄至,一道人影朝他直撞過來。
心神恍惚下,項少龍只知對方是一名女子,那敢讓對方撞入怀內,伸手去按對方香肩。
那女子惊呼一聲,伸手按上他胸口,借了點力,退了開去。
后廂中傳來數聲女子喝罵的聲音。
項少龍和那差點撞個滿怀的女子打了個照臉,吃了一惊,她不是嫁了給李園的郭秀儿還有何人。
隨在郭秀儿身后的婢女聲勢洶洶地一擁而上,給郭秀儿一手攔著,嬌喝道:“不得無禮,還是万瑞光將軍,太國舅爺的朋友。”
大有深意地狠狠看了項少龍一眼后,施禮道:“先生請恕妾身走路時沒帶眼睛。”
項少龍隱隱感到郭秀儿識穿了他的身分,但又不知破綻出在何處,大感頭痛,可又是心中欣悅,還禮道:“請太國舅夫人恕我冒犯之罪才是。”
郭秀儿向身后四婢喝道:“還不給我去看看太后走了沒有嗎?”
四婢少有見到這溫婉嫻雅的夫人如此疾言厲色,雖嘀咕此人不知是何來頭,仍匆匆領命去了。
郭秀儿柔聲道:“將軍要走了嗎?讓妾身送將軍一程吧!”
領路而行,到了后門處,對杷守后門的兩個門衛道:“給我去為万將軍喚輛馬車來。”
其中一人應命去了。郭秀儿找個借口使開了另一守衛,到只剩下兩人時,低聲道:“項少龍!我想得你好苦,你為何會到這里來呢?是否想對付秀儿的夫君呢?”
項少龍這才真的知道她果然看穿了自己的偽裝,歎道:“你怎知道我是項少龍呢?”
郭秀儿低聲道:“我剛才手按到你胸口時,摸到了那鳳形玉墜子,我自幼便把玩它,當然認得了!秀儿很高興,你真的一直懸著它。”
項少龍這才恍然。
部秀儿幽幽道:“少龍可否放過秀儿的夫君呢?”
項少龍心中一陣感動,郭秀儿若要他死,只要嬌呼一聲,他就完蛋了,可是她縱是猜他來刺殺李園,仍不肯這么做,只是向自己求情,可知她是打定主意怎都不肯出賣自己了。
忍不住道:“他疼你嗎?”
郭秀儿肯定地點了點頭,旋又歎道:“那又有什么用,他太多女人了!”
項少龍當然知道李園風流自賞,認真地道:“秀儿放心,我今趟來絕非為了他。”
到馬車遠去后,郭秀儿才神傷魂斷的返回院內去。
馬車才馳出宮門,便有兩騎飛至,其中一人項少龍認得是斯文秀气的東閭子,這人曾在邯鄲的比武場上大出風頭,与另一劍客樓無心乃李園手下最著名的兩大高手。
東閭子恭敬地勒馬問好,道:“太國舅爺在偎紅樓等候万爺,讓小人領路。”
另一人早吩附了御者改道,項少龍笑道:“何用領路,車子不是正朝那里去嗎?這位壯士高姓大名。”
東閭子有點尷尬,在壽春他們已慣了這种橫行無忌的作風,干咳一聲,為他報上名宇。
此時蹄聲響起,一隊二十多人的騎士迎面而來,帶頭看年約二十許,身穿貴族的武士服,面相粗豪,身形壯碩,一看便知是勇武過人之輩,雙目盯到東閭子,立時射出兩道寒芒,神情興奮。
東閭子見到這青年,冷哼了聲,低聲對項少龍道:“万爺!這是春申君第七子黃戰,為人好勇斗狠,在壽春論騎射劍術乃數一數二的人物,太國舅爺曾有嚴令,禁止我們開罪他,他若有言語上的不敬,万爺請多多包涵。”
項少龍暗忖原來是壽春的貴族惡霸時,黃戰已在前方攔著去路,從人左右散開,竟把整條路的交通都截斷了。
東閭子施禮道:“東閭子向黃公子請安問好。”
黃戰悶哼一聾,策馬而出,來到東閭子旁,一面傲气地瞥了項少龍一眼。
東閭子忙道:“這位是滇國的万瑞光將軍,剛抵壽春。”
黃戰精神一振,呵呵笑道:“原來是把李闖文硬掃了出門口的万瑞光,不若換個地方,讓黃戰領教高明,免得被外人譏我壽春無人。”
項少龍心中好笑,原來這只是個徒逞武力,有勇無謀之輩,難怪李園會得勢了。
東閭子沉聲道:“黃公子……”
黃戰不留情面地打斷他道:“狗奴材!那里到你來說話。”
東閭子垂頭不語,但顯然心中狂怒。
黃戰不屑地盯著項少龍,嘲笑道:“万將軍不是心怯了吧?”
項少龍微微一笑道:“黃公子抬舉在下了,在下更不會狂妄得以為壽春無人,不過在下手中之劍只用于沙場卻敵,又或保衛社稷田園,公子自當深明此理。”
黃戰色變道:“你在嘲笑我不懂在沙場殺敵嗎?”
項少龍這時更清楚他只是好勇斗狠之徒,從容道:“黃公子若有興趣,可擇日公開切磋比試,不過此事必須先得尊君同意,公子請!”
這番話軟硬兼備,擺明我不怕你。黃戰何曾遇過這么厲害的人,愕了半晌后,喝道:“就此一言為定,姓万的不要到時臨陣退縮才好。”
項少龍仰天大笑道:“公子放心,能与高手比武,正是我万瑞光求之不得的事。”
听到他笑聲里露出來的豪情和信心,黃戰愕了一愕,轉向東閭子道:“芳華閣的小珠儿是我黃戰的人了,東閭子你以后最好不要再到那里去。”
言罷一聾呼嘯,領著隨人策馬而去,這時街上兩方都排滿車龍和馬龍。
東閭子射出怨毒神色,盯在黃戰背影,待他們轉上另一條街,才深吸一口气道:“真希望万將軍可一劍把這小子宰了。”
壽春是項少龍來到這時代后,最多征歌逐色場所的地方,只是最繁盛的鄰靠內城以酒神命名的芳烈大道,便有上百間大小妓寨,歌台舞榭和酒館,且是私營的,其興旺可知。
据東閭子說,大部份歌姬都是來自各被征服國家,其中以越女身价最高。“貨源”可直接從那些被楚國王族長期剝削的地方“采購”,又可向政府購買被俘虜的亡國奴,只是想想其中情況,項少龍已听得搖頭歎息。
偎紅樓是壽春最具規模的歌舞樓之一、其余兩間是神女齋和黃戰警告東閭子不要去的芳烈閣。
偎紅樓是一組圍以高牆的院落組群,園林里分布著七、八座四合院,主樓樓高兩層,憑窗后望,可看到不遠處殿宇森森、金碧輝煌的楚宮和內城牆、護河与壽春著名的園林胜地郢園,位于園中央的郢湖像一塊嵌在林木間的明鏡,景色怡人。項少龍居住的滇王府就在郢園的東端處。
項少龍在東閭子的引路下,登上主樓二樓,四名彩衣美婢跪地恭迎,遞上兩盆清水,侍候他們濯手抹臉,那种排場确非三晉和強秦能及。
管事的是個叫叔齊的大胖子,這人拍馬屁的功夫一流,難得在恰到好處,連項少龍都覺得須對他加以打賞,才能心安理得。
李園此時正在靠郢園的一邊其中一間廂房內喝酒,陪他的還有兩名曾是滕翼手下敗將的樓無心和言复。見到項少龍來,請他入席后,神色凝重道:“太后有否發現万兄躲在屏風之后?”
項少龍心念電轉,知道必須作出買李園還是買李嫣嫣的抉擇。
歎了一口气道:“太后曾有嚴令,不准我把事情說出來,不過我万瑞光豈是怕死之人,太國舅爺又對我們庄家如此盡心盡力。是的,太后不知如何竟會知道我躲在屏風之后。”
他終決定了買李園,原因說來好笑,皆因李嫣嫣本性善良,開罪了她,還有轉圓余地,李園卻是不折不扣的奸人,若讓他知道自己說謊,自然大是不妙。
李園欣然道:“万兄這般看得起我,我李園自然會盡力保著万兄,万兄可以放心。嘿!你猜她為何知道你躲在屏風后呢?我也是事發后才想到。”
項少龍确不知道,搔頭道:“太國舅爺請說原委!”
李園道:“原因有兩方面,首先她早從門衛處知道我和万兄在喝酒談心,其次就是地上的足印,當太后要我离開時,我回頭一看,見到地上足印由深至淺延往屏風處,便知露出破綻。”
項少龍暗叫好險,若諉稱太后只是在那里發了一陣呆就走了,就要當場給李園識破他在作偽了。
李園笑道:“万兄!李園敬你一杯。”
樓無心、言复和東閭子等齊齊舉杯。
酒過三巡后,項少龍自動獻身道:“太后似乎隱隱知道太國舅爺故意問起敝國之事,是要讓我清楚誰是阻我庄家复國之人,還嚴詞訓斥了我一頓呢。”
李園若無其事道:“万兄請把与太后見面的整個過程,一字不漏的述說出來,此事至關重要,千万不要有絲毫隱瞞的遺漏。”
項少龍立即半盤托出,半真半假的作了描述,其中最關鍵的地方,例如李嫣嫣看穿了李園要他項少龍去剌殺春申君那類言語,自是要隱瞞了。
李園皺眉沉思頃刻后,又反覆問了其他細節,迫得項少龍連拔劍自刎都說了出來后,神情古怪道:“我最清楚我太后妹子的性格,少有与人說這么多話,最奇怪是一點都沒有責罰万兄。”
轉向其他人道:“你們有什么看法?”
樓無心等三人都是神情古怪,卻不敢說出心中所想。
李園拍几怒道:“我著你們說就說呀!難道我猜不到嗎?只是想跟你們印證一下而巳。”
樓無心垂頭恭敬地道:“說到底太后仍是個女人,可能是……嘿!大爺明白我的意思吧!”
李園瞥了項少龍一眼,哈哈笑道:“你看他們身為男儿漢,說起女人來竟要這么吞吞吐吐,不是挺可笑嗎?”
這時輪到項少龍奇怪起來,難道自己猜錯了,若李園和這美麗的妹子有乖逆倫常的關系,對她看上第二個男人,多多少少會有妒忌之意,但看他現在如此開心,實于理不合。
李園舉杯道:“我們再喝一杯!”
項少龍糊里糊涂的和各人舉杯對飲。
李園放下杯子,眼中閃著懾人的异采,神情充滿憧憬地道:“我這太后妹子終耐不住寂寞,為万兄而心動了。這种男女間的事最難解釋,只不過實情确是如此,万兄今趟复國有望了。”
項少龍心中暗罵,早先是要自己作剌客殺手,今次卻是想自己當舞男和男妓了。搖頭道:“太國舅爺誤會了,太后只是關心我們庄家的事,才和我多說了几句話,亦因此放過了在下,不該涉及男女之事。”
李園興奮地道..“這當然可能只是空歡喜一場。不過我會用言語向她試探,我太清楚她了,她可以瞞過任何人,卻絕瞞不過我。”
項少龍正容道:“太國舅爺要我万瑞光提劍殺敵,在下絕不皺半下眉頭,但……”
李園打斷他道:“好!不愧好漢子。但万兄有否想過成大事者,不但要不拘于小節,還須無所不用其极,否則万兄就不用到壽春來,干脆殺返滇國。看看可否憑手中之劍,把奸党殺盡好了。”
項少龍為之語塞,同時大惑不解道:“在下有一事不明,說到底李令仍是太國舅爺李族之人,為何春申君反要護他,而太國舅爺卻要對付他呢?”
李園歎了一口气,向言复打手勢道:“言复你來說吧!”
言复肅容道:“万將軍有所不知了,即使李族之內,亦有不同党派。最具實力的當然是我們大爺,另一党則以大爺的親叔太祝李權為首,專掌國內一切祭祀之事,最近与相國春申君狼狽為奸,李令和李闖文都屬他們一党,故与大爺不和。”
項少龍這才明白。
表面看來,春申君和李園似甚融洽,內里卻是暗爭劇烈。春申君于是拉攏李族內与李園敵對的勢力,以之打擊李園。正為了這原囚,所以春申君改變立場,由支持庄家复國變成反對和破坏。說到底沒有一個是好人。
在這种情況下,李嫣嫣自然成了最關鍵的人物,誰能取得她的支持,誰就能在最后胜出來。
楚廷最有權力的職位,首先當然是右相國春申君和左相國李園,其次就是太祝、太宗、太正和太史。后四者中又以兼掌律法的太祝權力最大,右相國与太祝聯手,難怪李園會處在劣勢了。
這么看來,李園倒非全沒為庄家复國之意,因為复國后的庄家,將變成了李園的心腹勢力,既可助他穩定其他諸侯國,亦可使他勢力大增,壓倒其他反對的力量。
李園道:“今趟太后想把滇王妃及王儲請入王宮,實是出于李權的主意,表面的理由雖是冠冕堂皇,其實只是不想你們和其他諸侯國聯系并達成密議,不利于李令吧!万兄現在明白了嗎?”
項少龍裝作感激零涕道:“多謝太國舅爺指點。”
李園又沉吟半晌,續道:“此事自有我向太后推搪,春申君一事則可暫擱一旁,目前最緊要的事,就是弄清楚太后是否對万兄有意思,才可決定下一步該怎么走。”
長身而起道:“我現在先回王宮,讓他三人陪你飲酒作樂。這里的姑娘姿色出眾,保證万兄滿意。”
項少龍那有興趣嫖妓,站了起來施禮道:“太國舅爺的好意心領了,亡國之臣,那有閒情開心玩樂。”
李園見他除了复國一事外,對其他事再無半絲興趣,欣然道:“那就讓我先迭万兄一程吧!”
相偕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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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勾心斗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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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少龍回到滇王府,只見大門外守著十多名禁衛軍,入門后,才知道是李嫣嫣親自下令派這些人來保護王府的。
剛進府就給庄夫人請了去說話,听畢項少龍的敘述后,庄夫人忿然道:“想不到春申君是這樣的人,想我先家翁當年是如何待他,怎想到現在竟与李族的人聯手來害我們。”
項少龍早見慣了這种事,安慰道:“有多少個人不是見利忘義的,幸好我們根本不用靠任何人,只要干掉田單,我們立即遠离這是非之地,盡力作复國之謀。任得他們自相殘殺好了。”
庄夫人幽幽歎了一口气,低聲道:“幸好我還有你可以倚賴。”
項少龍暗暗心惊,岔開話題問道:“今天有什么特別的事嗎?”
庄夫人精神一振道:“我們今次可說是來得合時,各地侯王不是派出重臣,就是親來吊喪,他們都很怀念先家翁的恩德,除了支持李令的夜郎人外,都表示若我們舉事時,可在軍餉和物資上支助我們,近年來夜郎人勢力大增,人人都希望我們能夠复國,把夜郎人的野心壓下去,听說今趟夜郎王花刺瓦亦會來吊唁呢?”
項少龍皺眉道:“李令會不會來呢?”
庄夫人有點茫然地搖了搖頭,接首歎r一口气上古笑道:“若楚廷肯接受他來壽春,那就代表楚入正式承認了他的身分,我看李園怎都不會容許此事發生的。”
項少龍沉聲道:“我看他來的机會很高,否則春申君就不會故意請你回來,又派人在中途行刺你了。照我看他定是和夜郎王花刺瓦聯袂而來,李園文的霸占滇王府,就是要為李令造勢,只不過想不到我們仍活得好好的。孝烈王一死,壽春陷進各大勢力的斗爭之中,李嫣嫣就是因清楚此事的來龍去脈,故而要派人來守衛滇王府。”
庄夫人色變道:“少龍!我終是婦道人家,遇上這种情況心中六神無主,該怎么應付才好呢?”
項少龍道:“現在還要弄清楚一件事,就是為何太祝李權建議我們搬進王宮去,不過其中的一個可能性,就是讓李令可大模大樣住進滇王府去,而春申君則以安全理由,把我們軟禁在王宮內,既可阻止我們和其他侯王接触,又可公然明示天下,李令已正式成為滇國之主,手段确是卑劣之极。”
庄夫人怒道:“李嫣嫣難道就任由他們擺布嗎?”
項少龍道:“李嫣嫣是個怎樣的人,我們還未真正漠清楚,不過由我看,她還是比較遠李園而親春申君和李權的,否則李園就不會因李嫣嫣對我另眼相看而欣喜若狂了。”
庄夫人細看了他一會,點頭道:“你确是個能令女人心動的男人,李嫣嫣一向憎恨男人,說不定會因你而改變。”
項少龍失聲道:“憎恨男人,她是愛搞同性戀嗎?”
庄夫人愕然道:“什么是同性戀?”
項少龍知道又失言,解釋道:“即是歡喜与同性別的女人相好,嘿!”
庄夫人抿嘴一笑道:“這倒沒有听過,只知她由懂事開始,凡男人用過的東西絕不碰。對男人更是不假辭色,否則李園也不會因她和你說了一會話,便猜到那方面去了。”
就在此時,庄孔連門都不拍便走進來道:“太后和太祝來了!”
項少龍和庄夫人愕然對望,既大感意外,更不知如何是好。
臉垂重紗的李嫣嫣,高坐于滇王府主廳向門一瑞的主席處,太祝李權手捧朝笏,恭立一旁,彪悍的禁衛軍林立廳外兩旁,直排到入門處,气氛庄嚴肅穆。
庄夫人、項少龍叩頭施禮后,隨來的禮儀官高喝道:“平身!”
庄夫人等站了起來。
項少龍留心偷看那太祝李權,此人臉型窄長,身形高瘦,美須垂胸,年杞在四十許閒,頗有點仙風道骨的格局,可惜臉容蒼白,一副酒色過度的樣子,爾眼更是轉個不停,顯是滿肚子坏水。
太后李嫣嫣平靜地道:“未知太國舅是否來見過王妃和儲君,傳達了哀家的意思?”
庄夫人當然不善說這种絕瞞不了人的謊話,不知如何是好時,項少龍干咳一聲道:“太后明鑒,太國舅爺曾……”
太祝李權冷喝一聲,打斷了他的話道:“太后是在詢問滇王妃,那到其他人代答。”
項少龍差點拔劍沖前把他宰了,此君實在欺人太甚。
庄夫人冷冷道:“我弟万瑞光的話,就等若我的說話。”
李權冷哼一聲望向臉藏在深紗之內的李嫣嫣。李嫣嫣道:“万將軍請說吧!”
項少龍暗忖若不給點顏色,他們連在壽春立足的地方都沒有了,從容自若道:“請問太后,奸徒李令,是否正和夜郎王聯抉前來壽春的途上。”
李嫣嫣和李權同時一震,愕在當場。
气氛尷尬難堪之极。
項少龍雙目厲芒閃動,沉聲道:“太后請回答小臣。”
李權回過神來,大喝道:“万瑞光你竟敢對太后無禮?”
項少龍沒好气地道:“李太祝請恕瑞光愚魯,小臣詢問的乃關于我們滇國的事,何無禮之有呢?”
李權一向比李園更橫行霸道,罕有給人頂撞,但在這情況下又不可不講理,一時語塞起來。
項少龍冷冷望著他,嘴角飄出一絲令李權不寒而栗的森冷笑意,才轉往李嫣嫣,索性擺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神气,靜候她的答复。
李嫣嫣平靜地道:“李令确曾要求來此,但已給哀家一口拒絕了,至于他有否隨花刺瓦同行,哀家就不知道了。”
項少龍哈哈一笑道:“那我敢以項上人頭作賭注,花剌瓦和李令這狼狽為奸的兩個人,均已抵達壽春,否則何用勞動太后和太祝親臨,把我們請入王宮去。”
李權登時色變,大喝道:“好膽。”
項少龍仰天狂笑道:“有何好膽可言,楚既要亡我滇國,我等也不愿再忍辱偷生,太后請回宮吧。我們祭祀了歷代先王后即全体自盡,不用太后再為我等費神了。”
李權臉色再變,假若發生此事,必使諸侯离心,說不定都會靠向強秦,那就大大不妙了。
這是楚人最怕發生的事。
李嫣嫣嬌軀微顫,亦不知如何去應付這局面。
庄夫人跪了下來,把庄保義摟入怀里,反是這小子仍昂然而立,沒有露出半點害怕的神色。
項少龍目如鷹鷲,緊盯著李嫣嫣。
他當然不會蠢得去自殺,必要時自然是立即逃走,總好過給軟禁宮內,任人宰割。且最怕是給人發現他身上的飛針,那時連李園都要來殺他了。
就在此時,門外響起一連串兵器交擊之聲,接著李園闖進來,怒喝道:“誰敢阻我?”
守在門處的八名禁衛長戟一挺,截著他的進路。
李嫣嫣嬌叱道:“讓太國舅爺進來!”
長戟收起,李園還劍鞘內,确有睥睨當世的英雄气概。
項少龍見到庄夫人美目盯著李園,露出迷醉神色,暗叫不妙,但一時又全無辦法。
李園大步來到項少龍旁,施禮后剛站起來,李權已冷笑道:“太國舅爺……”
李嫣嫣冷然截斷他道:“此事待哀家處理!”
李園不屑地橫了李權一眼,沉聲道:“恕我李園不懂逢迎之道。若太后再任由奸人唆使,亡國之禍,就在眼前。”
李權不理李嫣嫣的指示,道:“左相國此話何意,定須還本太祝一個公道。”接著向李嫣嫣跪了下來,叩頭道:“太后請為老臣作主,即使先王在世之日,亦從沒有對老臣有半句侮辱之言。”
項少龍暗忖這李權确非什么像樣的人物,難怪會被春申君收買了,想不到秦、楚、趙三國,權力都到了太后手上,原因則各有不同。趙孝成王是生活過于糜爛,受不住壓力而亡;秦庄襄王給呂不韋毒死;而楚孝烈王則大概是喪命于李嫣嫣的肚皮上了。
李嫣嫣因粉臉藏于臉紗后,使人高深莫測,難猜其意,沉默了好一會后,緩緩道:“太國舅爺莫要危言聳听。”
事實上到現在項少龍仍弄不清楚李嫣嫣的真正立場,她似乎相當維護庄家,當然也可能是在演戲。但肯定在庄保義复位一事上她是站在李權和春申君那一方,否則這刻就不會出現在滇王府內了。
今早她吩咐李園把庄家全体人等接進宮內時,應已得到李令前來壽春的消息。
李園歎了一口气,頹然道:“要說的話,我早說了。先圣有言,逆人心者,無有不敗。現在李令勾結夜郎人,凌迫侯國,實存虎狼之心。可笑是竟有人視而不見,還一心一意玉成其事,令諸侯國心存离意,只看滇王儲到壽春后,人人爭相拜訪,就知人心所向。我說太后受小人唆使,楚亡在即,絕非虛語。假若西南屏藩盡去,強秦大軍將可長驅直進,不出一個月時間可兵臨壽春城下,那時再對侯國安撫,已為時太晚了。”
項少龍開始感到李園對庄家复國一事,并非全無誠意。
無論李園是如何坏透的一個人,但他終仍是愛國和愛家族的。
在某一程度上,假設自己仍要留在壽春,他的命運就要和李園挂上鉤。
若李園被人干掉,他也不能再活多久了。
此事确是始料難及,就算當代預言學大師鄒衍親口告訴他,他亦不會相信。
仍跪在地上的李權帶著哭音陳情道:“太后切勿誤信讒言,老臣一切作為,無不秉照先王遺命而行,太后明鑒。”
就在這一剎那,項少龍把握到了李嫣嫣的立場。
她并非對李令有什么好感,又或特別靠向李權或春申君,而是遵循楚孝烈王的遺命,希望通過李令把眾諸侯國重新納在楚國的版圖內。
而李園則看出此事行不通之處,加上李族內兩系的斗爭,才變成現在僵持的局面。
項少龍設身處地,不禁為李嫣嫣要作的取舍而頭痛。
比起李嫣嫣來,李園确是高明多了,至少有不受孝烈王亂命的勇气。
庄夫人仍靜靜地跪在地上,眼光不時巡視項少龍和李園兩人,可能也有點難以取舍。
李嫣嫣歎了一口气,道:“此事遲點再說吧!哀家要回宮了。”
李權惶急叫道:“太后!”
項少龍哈哈笑道:“李太祝最好和奸賊李令說一聲,無論他帶來了千軍万馬,我万瑞光誓要取他項上人頭。”
李嫣嫣嬌軀劇震,站了起來。
項少龍、李園和庄保義忙依禮跪伏地上。
李嫣嫣緩緩道:“李令到京之事,确沒有得到哀家同意,李權你命他留在夜郎王府,不准踏出府門半步,若這樣都給人殺了,就怨他命苦好了。”
轉向李園道:“太國舅爺給我調來一團禁衛軍,十二個時辰把守滇王府,若有任何人敢來冒犯立殺無赦。”
擺駕回宮聲中,在八名宮娥前后護擁下這楚域第一美人,出門去了。
李權怨毒無比的眼光掩過李園和項少龍后,追了出去。
庄夫人親自為李園和項少龍把盞斟酒,向李園媚笑道:“到今天妾身才知道誰是為我庄家盡心盡力的人,讓我姊弟向太國舅爺敬一杯。”
李園舉杯道:“若有一天我李園能斗得過朝中權奸,必保滇王儲能安坐滇王之位,就以此杯起誓。”
庄夫人秀眸涌出感激的熱淚,酒盡后垂首道:“太國舅爺如此高義隆情,妾身就算為牛為馬,亦心甘情愿。”
李園雙目亮了起來,极有風度地道:“滇王妃休要折煞李園了。”
項少龍雖對庄夫人沒有野心,但看她愿任李園大快朵頤的格局,亦頗不舒服。幸好他心胸廣闊,喝了一杯后,就把心事拋開了。
庄夫人偷偷望了項少龍一眼,嘴角逸出一絲笑意,柔聲道:“瑞光你再喝一杯就該歇了。”
轉向李園道:“我這小弟最受不得酒,但怎么喝也不會臉紅。”
項少龍吃了一惊,暗贊庄夫人細心,自己臉上舖了厚粉,确是怎么喝都不會臉紅的。
李園微笑道:“滇王妃請勿怪李園冒昧,我想和万兄私下說几句密話。”
項少龍和庄夫人同時愕然。
庄夫人柔順地點了點頭,离開廳堂,還為兩人關上了門。
李園怔怔地望著項少龍,好一會后長歎道:“項少龍!我李園服了你啦!”
項少龍立時魂飛魄散,手按到劍柄上。
李園舉高雙手道:“項兄切勿緊張,我若要對付你,就不會來此和你喝酒了。”
項少龍惊魂甫定,笑道:“你是如何把我認出來呢?”
李園道:“我第一眼見到項兄時,已覺眼熟,但由于這事似太不可能了,兼且你長了胡子,臉形改變,發色膚色均大异從前,加上你語帶滇音,故以為真的人有相似,物有相同。”
又搖頭失笑道:“剛才其實我早來了,只是在門外偷看項兄只手扭轉乾坤的精彩表現,那時你不但忘了掩飾聲線,連一貫的神態都露了出來,那是天下只你一家,別無分號,我除非是盲了或聾了,否則怎會不知你是項少龍呢?”
項少龍奇道:“李兄和小弟是敵非友,為何現在卻像故友重逢,款款深談呢?”
李園俯前道:“我与項兄之隙,實始于紀才女,那時我恨不得將項兄碎尸万段,但現在米已成炊。唉!”
李園眼中射出深刻的痛苦,喟然道:“事情總要過去的,殺了項兄又有什么用,徒使紀才女恨我一生一世,若她殉情自盡,我就更痛苦了。”項少龍破天荒第一次接触到李園溫情的一面,有點感動地道:“想不到李兄有此襟怀,小弟失敬了。”
想不到來壽春短短兩天,就分別給郭秀儿和李園認了出來,看來易容術都是作用不大。幸好除了田單、韓闖、郭開等有限几人外上壽春再沒有人認識自己了。
李園顯是滿怀感触,長嗟短歎后,以充滿譏嘲的語調道:“不知項兄相信与否,就算項兄走到街上,大叫我是項少龍,保證沒有人敢動你半根毫毛。現在誰不知秦王儲和太后都視你為心腹,秦國軍方更奉你為神明。若今天把你宰了,明天秦國大軍就會開來,項兄只是自己不知道吧了!天下間現在只有呂不韋和田單兩人敢碰你了。”
項少龍沉聲道:“這正是我橫梗心中的事。李兄不是与田單結成聯盟嗎?”
李園狠聲道:“不要再說這忘恩負義的老狐狸了,來到壽春后,發覺春申君的形勢比我好,旋即倒戈相向,靠向了他們那一方,昨天才搬進了春申君府去,還把我的計划向春申君和盤托出,幸好我在春申君府里有人,否則死了都不知是什么一回事呢。”
項少龍這才恍然,笑道:“原來如此!”
李園老臉一紅道:“項兄怎么會知道田單到了這里來呢?”
隱瞞他再沒有意思了。項少龍把事實和盤托上,听得李園不住大歎他好運气。
弄清楚來龍去脈后,李囿正容道:“要項兄完全信任我,當然不容易。
現在項兄應知我形勢惡劣。而我亦知項兄要殺田單和為滇人复國兩事均是難之又難。但假若我們兩人聯手,說不定所有這些沒有可能的事,均會迎刃而解。”
項少龍點頭道:“這樣兩全其美的事,誰能拒絕,但我卻首先要弄清楚一件事,李兄是否知道呂不韋要借你楚人之手殺死徐先的陰謀呢?”
李園道:“當然知道,但我李園怎會中呂不韋之計,假設徐先死于我楚人手上,而徐先還是因吊祭先王而來,后果确是不堪想像。”
換了以前,項少龍定不會相信李園的話,但現在已清楚他的立場,更知在壽春能呼風喚雨的人仍是春申君而非李園,便沒理由怀疑他。
此刻的李園最關心的事,首先是保命,然后才談得到奪權。
只看今午春申君第七子黃戰的气焰,便可見其余。
李園忽地劇震道:“不好,”
項少龍嚇了一姚道:“什么事?”
李園臉上血色退盡,拍案大怒道:“春申君真不識大局,為了討好田單和呂不韋,竟做出這种蠢事來。”
項少龍的心直往下沉。
李園臉如死灰道:“十五天前春申君第六子黃虎率領三千家將,坐船西去,那是我們收到徐先來壽春的消息后的一天,我當時已有怀疑,但想不到春申君如此臨老糊涂,不知輕重。”
項少龍歎道:“事實上春申君和田單一直都有勾結,你可能尚未知趙穆實是春申君第五子,當年囂魏牟便是應春申君請求到魏國來殺我。”
李園听得目瞪日呆,始知被田單利用了。而自己還推心置腹,妄想借助齊人之力對付春申君。
項少龍伸出手來道:“這個盟約締成了!”
李園大喜,伸手和他緊握著道:“我是總信任項兄的。”
旋又有點尷尬地道:“但我卻知項兄仍不敢完全信任我,現在我向天立誓若有違此約,教我万箭穿身而亡。”
項少龍心中暗贊,因為李園若不能嬴得他完全的信任,他定要處處防他一手,那么這樣的合作就不會完美了。
想想也覺好笑,不太久前兩人還是你要我死,我想你亡,現在形勢利害所迫下,卻變成了戰友。
李園精神大振,道:“第一步我們就先殺死李令,給他們來個下馬威如何?”
兩人對望一眼,同時大笑起來,充滿棋逢敵手的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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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險死還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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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少龍把李囿送到宅外,三十多名親衛等得頸都長了,李園上韃前,低聲道:“嫣然是否來了?”
項少龍徽徽點頭。
李園沉吟片晌后,苦笑道:“我具的根羡慕項兄。”
項少龍道:“想見她嗎?”
李園先是露出駑喜之色,旋又搖頭道:“相見等如不見,項兄請代我向她問好,告訴她紀嫣然是我李囿心中最敬愛的女予。”
仰夭一笑,登上馬背,領蓄眾親隨旋風般馳出大門外。
項少龍慨然一歎,搖搖頭,返回宅內去,正想回去見紀嫣然,向她報告此事,半絡給庄夫人截蓄,把他扯到一間無人廂房去,低聲道:“李園和你說了什么?”
須少龍想起她剛才對李囿意亂倩迷的態度,就心中有气,冷冷道:“都是些動刀動槍的事,沒什么特則的。”
庄夫人俯過來細審他的眼睛,看得他渾身不自然時,笑踞如花柔聲道:“少龍有點拓忌了,棄身責高興。”
項少龍索性把脾气發出來道:“這并非拓忌,而是役有一個男人喜听女人當蓄他臉說愿為另一個男人為牛為馬,這是尊重或不尊重的問題。放開你的手好嗎?”
庄夫人挽得他更緊了。湊到他耳旁吐气如闌道:“若我要說的對象,是項少龍而非李圍,同樣的話就該改作為妾為婢了。少龍明白那分則嗎?”
項少龍哂道:“我豈是那么易騙易哄的人,夫人敢說對李園沒有動心嗎?”
說到這里,心中一動,知道自己确是對庄夫人動了點心。
對女人他可說是非常有風度,絕少責罵或傷害女性,甚至像單美美和歸燕的蓄意謀害,他亦從沒有要找她們算賬的念頭。
給他罵得最多的女人是趙雅,但最后他還是原諒了她,像以前般疼她。
但他為何卻要向庄夫人發這么大的脾气呢?
項少籠因曾飽受打擎,更不想學遣時代的男人般對女人多多益善,廣納姬妾。不過違只是一廂情愿的想法,反是女人不斷向他投偎送抱,心甘情愿加入他的妻妾蕈內。
人非萃木,孰能無情。
加上他對女人又容易心軟,所以他一查小心翼冀,不想再涉人男女之事內。
到目前為止,責正今他倩難自禁的只有琴清一女而已,對其他的他都很有克制力。
但庄夫人的情況卻很特則。
無論她复國成功与否,都不會成為他的姬老。這是身分的問題。庄夫人和儿子已成了滇國人人承認的正統和象征,一旦庄夫人嫁了給人,這象征將給澈底破坏了。
她可以和男人發生肉態關系,在這時代那是非常平常的事。
所以項少龍和庄夫人即使發生男女之惰,亦往定了是短暫的,當庄保義登上王座,項少龍离滇之時:這段男女之情就要宣告壽終正寢了。
正是因為沒有了這心理障礙,兼之項少龍又對這對孤立無援的母子有极大怜惜,所以在不自覺下,他逐漸地接受蓄庄夫人,這或者就叫日久生情吧。
只是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查等現在大發脾气,才猛然醒覺是什么一回事。
庄夫人雖被賁罵,卻沒有絲亳受責的應有反應,反正容道:“你說得不錯,李園确是個今我心動的男人,而且不理他的貢正用心怒,衷面上他仍是對我庄家仗義支持。假設我沒有遇上了你,我必會以身体作出報答。但現在卻不會這樣做,因為怕你會看不起人家。這樣剖白心逾,你滿意了吧,”項少龍歎了一口气道:“但你現在撩起了李園的心,恐怕事情非是可以由你控櫚呢?”
庄夫人道:“放心吧,我對應付男人早經驗丰富了。”
接善狐媚一笑道:“剛才我是故意的,好看看你遺鐵石心腸的人會有什么反應,現在終于知道了,唉!少籠,今魄讓妾身侍寢陪依好嗎?”
項少龍想起紀嫣然和趙致,硬善心腸道:“則志了我們早先的協議,大事要緊,男女之倩只奸暫擱一旁了。”
庄夫人感動得眼也紅了,垂頭道:“妾身還是首坎遇上第一個不是為我的姿色而幫助我的男人。”說時靠得他更緊更擠了。
項少龍這才把身分被識破,又与李園結盟的事告欣了她,庄夫人自是听得目瞪口呆,大喜下迫項少籠和她纏綿一番后,才肯放他雕去。
項少龍回到住處,把事情向紀趙兩女重覆了一趙,爾女亦是听得目瞪口呆,想不到事情會有如此出人意表的發展。
紀嫣然欣然道:“李園錐是個自私自利、心胸狹窄和仿事不擇手段的人,但終是有識之士,在這种傍況下与你結盟是最聰明的做法,況且有了你違朋友,說不定可謬響秦國不以楚國作為第一個征服的目標呢。”
項少籠苦笑道:“在這事上我是很難發言的,你不去打人,人就來打你,不要說朋友可以成敵人,連父子兄弟都可反目成仇,紀才女精通歷史,對這該有一番体會。”-趙致點頭道:“夫君大人說得對,何祝現在項郎處處都有朋友,想幫都不知該幫那一國才好。”
項少龍坦白道:“我是個只愛和平不好戰爭的人,將來儲君登位后,我們便逮赴他方,找個山明水秀的原野或幽谷終老,那不是挺寫意嗎?”
爾女感動得投入他怀內去。
此時荊善來報,說內城官屈士明求見。
項少籠大訝,閘起紀嫣然,才知內城官等若禁衛統領,忙一肚狐疑地出前堂會客。
屈士明年在r一十許間,紳態穩重,一臉和气,生得挺拔高大,面目英俊,予人很奸的印象。
不過這只是表面的假象,因為項少龍總覺得他眼睛內有另一些与這外象截然相反的東酉,使他查覺到屈士明是那种笑裹藏刀的人。
寒暄過后。
屈士明道:“太后命我前來,請万將軍入宮,万將軍可否立即起程呢?”
頌少龍暗忖現在光夭化日,到王宮走的又是通衢大道,該不怕他弄花樣,且有起事來在人潮熙攘的大道上逃也逃得了,點頭答應,隨他策騎往王宮去。
一路上屈士明對浴途景物和建指點談笑,令他得到不少情報,至少知道王宮旁一宏偉的建蕈,就是春申君府了,李園的左相府則在春申君府斜對面處。
李園在宮內宮外均有居室,与李嫣嫣的關系自是比其他李族人或春申君更親密了。難怪雖惹起了春申君的拓忌,但至目前為止仍奈何不了他。
但隨蓄李令入壽春,田單和春申君公然勾結,這平衡終被打破了。
入宮后,深人下馬。
屈士明低聲道!“太后想在她東宮的養心則院見万將軍,那是她彈琴自娛的地方,她心情奸時,說不定會奏一曲給先生听呢。”
項少龍暗忖難道李嫣嫣真的看上了自己,但想想又不大可能,一個憎恨男人的女人,怎會只兩夭就改變過來。
不過多想無益,只奸隨屈士明去了。
八名禁衛在前開路,另十六人則隨在后方,對他的保護可說過分了一點,卻可見李嫣嫣對他的維護。
這一一十四名禁衛顯然都是特則的精銳,人人身型彪悍,項粗肩厚,均是孔武有力的大漢,假若楚兵全是這种水准,連秦人都非某對手。
此時項少龍和屈t明在前后簇擁下,穿過東園一條碎石舖成的小路,囚周花木緊茂,小亭小僑,流水魚池,點綴得園內生气盎然。
左方草樹外有一列房舍,但卻不覺有人在內。
四倒靜悄無人。
屈士明指蓄房舍道:“万將軍請看;”項少籠循他指引望去,奇道:“看什么?”
就在此時,忽感右腰給尖銳硬物重重播了一下,發出叮的一聲。
項少龍立知是什么一回事了。
屈士明以匕首暗算他,卻是刺中了他插滿飛針藏在腰處的對囊。
想也不想,一肘強撞在屈士明脅下處。
屈士明于匕首甩手掉地,脅骨折斷聲中,慘然倒往旁,仍不忘大叫道:“動手!”
先動手的是項少龍,換了劍鞘以掩人耳目的血浪寶刃离鞘而出,前方最近的兩人立皴晝中頸領,濺血倒地。
項少龍知道不宜力敵,側身扑入一堆小樹叢惠,再由另一方瑣出來時,敵人的攻勢已全面展開。
左右各有爾人奮不顧身殺來,悍如瘋虎。
項少龍知道絕對退縮不得,振起無与匹敵的斗志,先往前沖,也不知踏毀了多少鮮花,但卻避過被圍的危險;這才猛然旋身,血浪閃電劈出。
這些禁衛果是千中挑一的高手,首當其鋒那人運劍硬架了他遺凌厲的一擎,卻避不閒項少龍由下方疾踢過來的一腳;下陰中招,慘嚎倒地。
后面沖來兩人收不住勢子,給拌得差點掉在地上。
項少籠創光暴漲,鈹飛一匝,兩人都撒劍倒跌,立踐當場。
此時更皋人由前面三方蜂錐而至,都是由草叢花樹間贊了出來。
不過卻沒有人吆喝作聲,只是一聱不吭的攻來。
項少龍心中一動,一遺大聲叫喊,一遺往左方房舍狂奔過去。
奔上一道小橋時,后方風聲響起,項少龍心知不妙,淹落橋上,一把長劍在上方破空而過。
須少龍在橋上跳了起來,使出一招以攻代守,幻出重重劍浪,照蓄沖上來的兩人疾施反肇。
“嗆!”的一瞽,左方那人的長劍竟只剩下了半截。
可惜項少龍卻歿有殺他的机會,順勢迫退了另一人時,只見敵方七、八人橫過穿流僑咸的小溪,想赶往矯的另一邊攔截。
項少龍放過眼前敵人,跳上橋櫚,再凌空翻了個4,落到一片萃地上。
兩名敵人立即聲勢洶洶扑了過來。
項少龍心中叫苦,違些人個個武技殘楔,以眾凌寡,足夠殺死自己有余。若給攔蓄苦戰自己必無幸理,猛一咬牙,由地上滾過去。
那兩名敵人雖是勇悍:但何瞥見過這等打法,慌了手腳時,其中一人已經給須少龍雙腳綾纏住下肢,翻倒地上;另一人則被血浪透腹而入。
囚方盡是人影劍光。
項少龍放過那倒地者,往旁遺一梁大樹滾過去,撞到樹身才彈了起來,三把長劍由不同角度朝他砍刺過來。
項少龍知這是危急闔頭,若不能破圍而出,今日必喪身于此,一聲狂喝,使出壓箱底的“攻守兼資”,三把劍都劈在他畫出的劍光上,更被他似有無限后著的劍勢迫退。
眼角瞥處,其他人都瘋了般追來,已成合圍的死局。
項少龍仰頭一看,見上方有慷伸出來的棍枝,再上處更是枝葉緊密,心中大喜,趁敵人尚未攻來時,劍回鞘內,雖地躍起,雙手抓在粗若儿臂的橫枝上。
敵人見狀躍起揮劍攻來。
項少龍兩腳左右飛出,掃在兩人劍身處,兩把劍立時鑒了開去。
雙腳再連環踢出,兩人面門中腳,血光迸現下,跟倒跌。
借了一下腰力,摑上极時,下方已滿楚敵人。
三把劍脫手往他擲來。
項少龍貼往樹身,避過長劍,往上迅速攀去。
敵人亂了方寸,在下遺手足無措地看舊,遺時只能海假役有帶得弩箭在身。
到了樹頂后,离地足有八、九丈。
項少龍心花怒放,擘大喉嚨像哨褸上的哨兵般狂呼道,“造反了;造反了;”四名敵人開始往上爬來。
項少籠不駑反喜,拔出血浪,迎了下去。以屠高臨下之勢,斬瓜切菜的把囚人劈下樹去,眼看都活不了。
此時屈士明按蓄脅下骨折處辛苦地來到樹下,亦是無計可施,進遏失据,喝道:“斬樹!”
項少龍大笑道:“辛苦你們了!”
要以長劍斬斷這一棵人抱不過的大樹,役有半個時辰休想辦到。
就在此時,無數禁衛由四方八面涌進囿棗來。
屈士明臉色大變,喝道:“走!”
不過已走遲一步,禁衛把人和樹團團圍蓄,見到竟是上司屈士明,都呆了起來。
“太后駕到!”
眾衛忙跪在地上。
在樹頂處的項少籠不便施撞,自是兔了。
終于度過了一汝被刺殺的危險。
靠的卻是孛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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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行藏再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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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宮。
屈士明和十七名偷襲項少龍的手下雙手被反綁,跪伏李嫣嫣鸞台之下,其中五人受了輕重不一的劍傷,渾身血污,形相凄厲。
連屈士明在內,二十五名剌殺者被項少龍干掉了七個。
李權和正在王宮內辦事的大臣聞訊赶至,其中兩人正是大將斗介和大夫成素宁。
這斗介本是依附李園的人,后來見春申君勢大,又投向了春申君和李權。
成素宁則一向是李權的爪牙,當日便是由他派出侄儿成祈,和家將假扮船夫,意圖在淮水害死庄夫人母子。
斗介和成素宁均年近四十上下,前者長相威武,頗有大將之風。后者臉色蒼白,一看便知是沉于酒色之輩。
另外還有外城守武瞻和專責保護太后和王儲的禁衛長練安廷。
項少龍悠然自得地站在李權下首,接著是武瞻和練安廷。
對面是斗介和成素宁。
屈士明臉如死灰,垂頭不語。
李嫣嫣頭項鳳冠,卻沒有以重紗覆臉,艷絕楚境的玉容罩上一層嚴霜,凰目生威道:“這是什么一回事?究竟是何人指使?”
屈士明垂頭稟上道:“万瑞光來壽春后,橫行無忌,視我大楚有若無人,今天又在滇王府冒犯太后,更明言殺人,小人心生憤怨,才要下手教訓他一頓,絕沒有人在背后指使。”
李園的聲音在入門處響起,長笑道:“万瑞光怎樣橫行無忌了,若你屈士明的家被人占了,你該怎么辦呢?”
眾人目光投往入門處,只見李園神采飛揚地快步而來,先向李嫣嫣施禮,才到項少龍旁,擺明与他站在同一陣線。
李權冷笑道:“左相國此言差了,兩件事怎可相提并論,李令尹占据滇王府時,先王尚在,亦沒有出言反對,分明……”
李嫣嫣冷叱截斷他道:“太祝!”
李權瞪了李園和項少龍一眼,悶哼一聲,沒有再說下去。但人人都知他要說的是李闖文強占滇王府一事,是得了死鬼孝烈王的同意和默許的。
斗介干咳一聲道:“屈士明瞞著太后,在宮廷內動手犯事,确是有違軍紀,但他只是激于義憤,故仍是情有可原,愿太后從輕發落。”
他乃楚國軍方重臣,說出來的話即使貴為太后的李嫣嫣亦不得予不考慮,由此可見春申君現在的實力,實有壓倒性优勢。
成素宁也求情道:“屈士明只是想挫折一下万將軍的气焰,并無殺人之心,太后明鑒。”
項少龍哈哈笑道:“這真是奇哉怪也,各位當時并不在場,為何卻能一口咬定屈將軍只是想對在下略施教訓,難道你們早就商量好了嗎?”
成素宁為之語塞,雙眼射出怨毒神色,狠狠盯著項少龍。
禁衛長練安廷躬身道:“太后明鑒,當微臣率人赶至東園時,屈大人等人人手持利刃,非是一般鬧事打架的情況,而死去的七人,尸体分布在園內,顯是經過一番激烈的打斗和追逐。”
李權冷笑道:“此事是否正中禁衛長的下怀哩?”
練安廷顯是涵養极深,雖被李權明諷他覬覦高他一級的內城守之位,仍神色不動道:“李太祝言重了,末將只是依實情稟上太后,假若蓄意隱瞞,便是失職了。”
李園笑道:“故意歪曲事實,不但有失職之嫌,還是欺君之罪。李太祝莫要太過忘形了。”
李權怒道:“左相國……”
李嫣嫣打斷了他,向尚未發言的外城守武瞻道:“武將軍對此事有何看法?”
武瞻掌握城衛,權力极大,地位与斗介同級立場一向不偏不倚、所以他的說話份外有影響力。
有若雄獅的武瞻銅鈴般的巨目一睜,射出冷厲的神色,落在屈士明身上,沉聲道:“王宮之內,妄動刀劍,已是大罪,況是逞凶殺人,更是罪無可恕,不過既然屈大人堅持只是一般鬧事打架,我等理該把事情弄個一清二楚。太后只要把犯事者由末將盡數帶走,分別審間其中情況,保證可真相大白。”
李權、斗介等立時色變,想不到武瞻一點都不看他們的情面,若把他們這批背后的主使人抖了出來,就更糟糕了。
門官此時唱道:“春申君到!”
春申君左右各跟著一名武將,其中一人赫然是七儿子黃戰,聲勢洶洶的闖進殿來。
施禮時,李園低聲告訴項少龍另一武將是春申君的第三子黃霸。
春申君到了斗介的上首處,出乎眾人意料之外,竟戟指大罵屈士明道:“屈士明你身為內城守,負責禁宮安全,竟知法犯法,是否知罪。”
項少龍和李園交換了個眼色,均知春申君要殺人滅口了。
屈士明還以為春申君想以另一种手段為他開脫,忙道:“末將知罪!”
春申君轉向李嫣嫣道:“老臣請太后立即下旨,將犯事者全部斬首。”
屈士明渾身劇震,愕然抬頭叫道:“君上!這事……”
春申君后的黃戰竄了出來,一腳踢在屈士明嘴上,后者登時齒碎唇爆,慘嚎一聲,滾倒地上,再說不出話來。
春申君回頭瞪了在地上痛苦呻吟的屈士明一眼,不屑道:“身犯死罪,還敢出言辱罵太后,真是万死不足以辭其咎。”
輕輕數語,就把黃戰封口的行動帶了過去。
李嫣嫣冷冷看著春申君,好一會后,才歎了一口气道:“來人!給哀家把這些人推出殿外立即絞死,禁衛長負責監刑。”
練安廷跪地接旨,命禁衛押著屈士明等人去了。
李權等均臉無血色,但又知這是對他們最有利的解決方法。
李嫣嫣美目掠過眾人,當眼光落在項少龍身上時,略停半晌,閃過令人難明的复雜神色,最后來到武瞻處,柔聲道:“武將軍認為內城守之職,該由何人擔任呢?”
項少龍對這猛將武瞻,甚有好感,也很想听听他的提議。
春申君等無不露出戒備神色,可見這內城守之位,對兩派斗爭,极有關鍵性的影響。
反是李園神態從容,還嘴角含笑。
武瞻肅容道:“現在壽春正值多事之秋,連宮禁之地亦不能免,未將認為不宜大變,就由練大人升上一級,而禁衛長之位,則由副禁衛長獨貴補上,太后以為是否可行呢?”
李嫣嫣在春申君等人反對前,早一步道:“武將軍提議,甚合哀家之意,就此決定,其他人再不得异議。”
接善叉道:“万將軍受惊了,請留貴步,退廷!”
李嫣嫣在后廷單獨接見項少龍,侍衛婢女給她赶了出去后,這絕美的太后露出罕有的笑容,向坐在下首的項少龍道:“万將軍應比現在出名得多才是合理哩。”
項少龍心中一懍,故作不解道:“太后何出此言?”
李嫣嫣橫了他一眼道:“剛才要剌殺你的全是禁衛里出類拔萃之輩,人人均可以一擋十,但蓄意偷襲下,仍給万將軍殺了七人,而先生卻不損分毫,教我想起了一個人來。”
項少龍整條脊骨都涼浸浸的,問道:“太后想起那個人了?”
李嫣嫣岔開話題道:“今早与將軍見過后,我便去看秀儿夫人刺繡,她心神恍惚,接連出錯,還刺傷了指頭。我問起下人,才知將軍离宮時曾与秀儿碰個迎面,還由她安排馬車送將軍离開。當時我仍沒有想到什么,但見了將軍后來在滇王府和宮內的表現,想法自是不同了。”
項少龍暗叫不妙,知她對自己動了疑心。
李嫣嫣秀眸亮了起來,狠狠盯著他道:“天下間,能令秀儿一見便失魂落魄的男人只有一個,万將軍能否告訴我那是誰人呢?”
項少龍知道身分已被識破,郭秀儿乃李嫣嫣的閨中密友,定不時向她說及關于自己的事,所以李嫣嫣發覺到她神態有异,自己又出奇地行為詭秘,身手厲害,終給這秀外慧中的美女猜出自己是項少龍來。
自己這趟喬裝可說處處碰黑,一塌糊涂,幸好田單尚未知道自己來了。
而李嫣嫣遣開其他人后,才迫自己表露身分,事情該還有回轉的余地。
歎了一口气后,回复往日的從容瀟洒,淡淡道:“她有沒有告訴你“蜜糖”的故事呢?”
李嫣嫣微一點頭后,玉臉轉暗道:“項少龍!你好大膽,今次是否奉秦人之命,來蠱惑我大楚眾諸侯國呢?”
項少龍苦笑道:“我項少龍怎會是這等卑鄙小人,亦不屑做這种事。要嗎就在沙場上見個真章。今趟我來是要殺死田單。現在既給太后揭穿身分,只好返回秦國,唯一要求只是希望能領滇國的孤儿寡婦安然离開。”
李嫣嫣失聲道:“走得這么容易嗎?”
項少龍含笑看著她,先飽餐一輪秀色后,才平靜地道:“要殺要剮,悉隨尊便,但若在下被殺,再加上春申君派人行剌徐先一事,即使有呂不韋也難阻止秦人大軍壓境之禍了。”
李嫣嫣勃然大怒道:“這實在欺人太甚了,你當我大楚真是怕了你們秦國嗎?秦國正值東郡民變,自顧不暇,還敢來凌迫我大楚嗎?”這番話外硬內軟,明眼人都知她心怯了。這也難怪,現在誰不是談秦色變呢。
項少龍微笑道:“奏國現在是自顧不暇,但東郡民變算是什么一回事,兵到亂平,藥到病除。反是大楚因滇國之事,諸侯思變,人心向亂,秦國現在或者仍沒有滅楚之力,但只要迫得太后再次遷都,后果將不言可知。
兩人目光不動地對視片刻后,李嫣嫣冷冷道:“剛才你說春申君派人襲擊徐先的使節團究竟是什么一回事?”
項少龍心中暗喜,知道事情有了轉机,沉聲道:“這實是田單和呂不韋要傾覆楚國的一個天大陰謀,春申君以為殺徐先可討好呂不韋。哪知卻是掉進了陷阱去。”
遂把事情始未說了出來,特別將呂不韋和田單狼狽為奸,先慫恿李園,見其不為所動,故舍李園而取春申君一事說了出來。順便把在秦岭遇上庄夫人,后來又給成祈假扮船夫意圖謀害的過程都詳細說了。
李嫣嫣那對美目不住睜大,玉容忽明忽暗,顯是非常震惊。
最后項少龍道:“太后現在該知道我對大楚實沒有半點不軌之心。”
李嫣嫣苦惱地道:“春申君為何如此糊涂,竟冒大不韙去襲殺秦人來吊唁的使節團,我必須阻止此事。”
項少龍道:“可以阻止的話,我早阻止了,徐先乃秦國軍方的核心人物,若有不測,而呂不韋又透露出是春申君所為,那唯一能平息秦國軍方怒火的方法,就是獻上春申君的人頭。那我或可設法為大楚開脫了。”
李嫣嫣愕然道:“我怎可以這樣做。唉!我雖身為太后,仍沒有能力這樣輕易的把春申君斬首。”
項少龍知她已經心動,低聲道:“只要太后不反對就成了,我會和太國舅爺設法的。”
李嫣嫣一呆道:“太國舅知你是項少龍嗎?”
項少龍點了點頭。
李嫣嫣顯是很清楚兩人間的往事,沉聲道:“他不是和你有奪愛之恨嗎?”
項少龍道:“李兄現在只能在楚國陷于內亂、秦軍來犯与殺死我之間作一選擇,李兄終是愛家愛國之士,自是選擇与我合作了!”
李嫣嫣沉思片刻后,露出倦容,嬌柔不胜地道:“万將軍請退下,待我好好想一想。”
她的軟弱神態,看得項少龍砰然心動,忙壓下歪念,退了出去。
剛步出殿門,就給李園請了去宮內他的別院說話。
項少龍把李嫣嫣識穿他的事說出來后,李園喜道:“此事甚妙。若有小妹站在我們這一方,我們就胜算大增了。”
項少龍故意試探他的誠意,道:“太后似乎對李兄和春申君的態度均非常特別,究竟內中是否另有別情呢?”
李園呆了一呆,才深深歎了一口气,露出痛苦的神色,道:“項兄雖一向是李某人的宿仇大敵,但無論我或是田單,心中都非常佩服項兄,甚至以有你這樣一個對手為榮,假若此話由別人來問,我只會搪塞了事,但現在卻不想瞞你,更相信項兄會為我李家守秘。”
項少龍心中一沉,知道所料不差,李嫣嫣果然涉及有悖倫常的事。
李園默然半晌,才緩緩道:“嫣嫣十四歲時,已長得非常美麗,爹娘和我這作兄長的,都視她如珠似寶,卻沒想到不但外人垂涎她美色,連族內亦有這种抱有狼子野心的人。”
項少龍大感愕然,看來是自己猜錯了李園和李嫣嫣的關系,亂倫者是另有其人,但為何李嫣嫣對李園的態度卻這么奇怪。
李園道:“詳細的情況我不想再提了,事情發生在嫣嫣十六歲那一年,這人面獸心的人就是李權,李令亦有分參与,李族中當時以李權的勢力最大,我們敢怒而不敢言,爹娘更因此含恨而去,嫣嫣則整個人變了,完全不肯接触男人,終日躲在家里,只肯見我一個人,有种异乎尋常的依戀。”
項少龍大奇道:“若是如此,她理應恨不得殺了李權才對,為何仍對他如此寵信呢?”
李園痛心地道:“因為她也恨我!”
項少龍愕然望善他。
李園一掌拍在几面上,眼中射出仇恨的火焰,咬牙切齒道:“就由那刻開始,我決定不擇手段也要殺死李權和李令。到嫣嫣二十歲時,李權這禽獸不如的人,竟公然三番四次來向我要人,我給他迫得沒法,才想出一計,就是把嫣嫣送与春申君,如若怀了孕,就再由春申君送給大王,項兄該明白我的意思吧!只有這樣,李權才不敢碰嫣嫣,而我則既可取得春申君的寵信,也有可能變成國舅爺了。”
項少龍呆望著李園,想不到其中過程如此复雜,真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了。同時可看出諸國之中,不但以楚人家族勢力最雄厚,也以他們最淫亂。
李園道:“我費了十天工夫,敘陳利害,才說服了嫣嫣,而她肯答應的原因,主要是為了楚國,因為若大王無子,他死后會立即大亂。但她卻有個條件,就是這孩子的父親必須是我,她只肯為我生孩子。”
項少龍失聲道:“什么?”
李園一對俊目紅了起來,神態消沉,緩緩道:“我佯作答應了她,到行事時換入了一個体型与我相近的家將,可惜百密一疏,事后給她發現了,她大怒下竟以護身匕首把他殺了。翌日一言不發隨我到春申君府去,自此再不与我說話,到她成了太后后,才對我好了一點。她故意寵信李權,就為了要傷害我,我現在才完全明白她不平衡的心態。所以當我知道她對你另眼相看時,會這么歡喜,就是希望她能回复正常。”
項少龍這才明白過來,為何李園和李權兩人會同族操戈,而李權又能如此恃寵生驕的樣子,其中竟有這种畸异和變態的關系。
深吸一口气后,道:“李權現在和太后,嘿!還有沒有……”
李園搖頭道:“絕對沒有,嫣嫣自那事后對男人深痛惡絕,只肯和我一個人說話,而后來她卻迷得春申君和大王神魂顛倒,連我都大惑不解,不知她為何能忍受他們。”
項少龍道:“她是為了你,因為只有這樣,你才不會被李權害死。”
李園渾身劇震,一把抓著項少龍的手,喘息道:“真是這樣嗎?”
項少龍道:“真的是這樣。她肯為此放任的去侍侯兩個男人,就是為了報仇。但她卻知你現在仍未是春申君和李權的對手,所以才故意親李權而冷落你,只看她許你住在王宮內,便隱有保護你的心意。”
李園道:“那她為何不向我解說清楚?”
項少龍道:“因為她的确仍恨你,那日我在屏風后偷看你們時,已發現了這微妙的情況。”
李園把事情說了出來后,舒服多了,點頭道:“項兄之言大有道理,現在項兄該明白我要合作的誠意了,只要能殺死春申君、李權和李令,其他一切都不再放在我心上。”
現在連項少龍都很想殺李權和李令這兩個禽獸不如的人了。問道:“現在壽春究竟是誰人在掌握兵權?”
李園回复平靜,道:“壽春的軍隊主要分外城軍、內城軍和外防軍。原本內城軍和外防軍都操縱在春申君和李權手上,但屈士明已死,內城軍由練安廷負責,獨貴則升作禁衛長。這兩個都是我的人,所以內城軍巳牢牢掌握在我手上了。想不到武瞻這么幫忙。”
項少龍道:“武瞻原是那一方面的人?”
李園道:“武瞻只對王儲和嫣嫣忠心。若非有他撐著大局,舍妹早落在春申君和李權的控制下,連我都護她不了。內城軍人數在一万間,我會把屈士明的余党全部撤換,只有保住舍妹和王儲,我才有和他們周旋的本錢。”
頓了頓續道:“外城軍達三万人,負責壽春城防和附近四個附城的防務。外防軍的統帥就是忘恩負義的斗介,當年我大力推舉他擔當此一要職,豈知我由邯鄲回來后,他卻投向了春申君和李權。外防軍負責水陸兩方面的防務和修筑長城,人數達五万之眾,實力最雄厚,否則我早把李權干掉了。”
項少龍道:“春申君和李權的私人實力呢?”
李園道:“李權毫不足懼,但春申君三子黃戰、黃虎和黃霸均是悍勇無敵的猛將,加上五千家將,在壽春沒有人的勢力比他更大了,我手下只有兩千家將,比起來差遠了。”
項少龍道:“現在黃虎帶了三千人去刺殺徐先,實力大減,所以要動手就應是這几天了,否則若讓黃虎回來,春申君定會立即對付我們。”
李園歎了一口气道:“我也想到這點,但夜郎王和李令一到,整個形勢立即不同了,他們來了近二千人,其中高手如云,若非滇王府有禁衛把守,而春申君對舍妹現在又非常顧忌,李令早率人攻入滇王府去了。項兄亦要小心一些。”
項少龍大感頭痛,問道:“有沒有辦法把武瞻爭取過來呢?”
李園道:“先不說那是近乎沒有可能的事。若武瞻真的站在找們的一方,將由暗爭轉作明斗,于我們有害無利,所以最佳方法,就是把春申君、李權、李令、斗介等以雷霆万鉤的手段,一股腦儿栽個干淨,再由舍妹出而收拾殘局,只恨現在我們仍沒有足夠的力量這么做。”
項少龍拍了拍他肩頭,道:“先發制人,后發制于人,李兄有沒有方法弄一輻夜郎王府的形勢圖給我,如若可行,今晚我就去把李令殺掉,以免夜長夢多。”
李園拍胸道:“這個容易,項兄先返滇王府,我稍后再來找你好了!”
兩人步出廂門時,剛巧碰到郭秀儿,三人同時一愕。
李園尚未知郭秀儿識穿了項少龍的身分,笑道:“秀儿快來拜會万瑞光將軍,他乃滇王妃之弟。”
郭秀儿不敢望看項少龍,低頭盈盈施禮。
項少龍百感交集,客气几句后,由李園派人送回滇王府去了。
一路上項少龍心中仍不時閃動著郭秀儿俏秀的玉容,想不到邯鄲几次接触后,她對自己仍念念不忘。
到壽春后,事情的發展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自己的本意只是剌殺田單,再离開壽春到滇國去實現助庄夫人复國的承諾。
豈知先后給郭秀儿、李園和李嫣嫣識破了身分,深深卷進了楚都壽春的權力斗爭內去。
他真心真意要幫助李園,其中一個原因是為了郭秀儿。
因為若李園坍下台來,郭秀儿的命運將會是非常悲慘。
另一方面是激于義債,李權和李令這兩個禽獸不如的人,實在太可惡。
至于春申君,就自撒開趙國的事不說,只就他派人去對付徐先一事,已是不可原諒。
問題是即使加上李園的人,他們仍沒有收拾春申君和李權的力量。
唯一的方法就是迫李嫣嫣站到他們這邊來,只有殺死李令,向她展示實力,才可望使她政變主意。
他怎都不相信李嫣嫣不想報那改變了她的性格和一生的恥辱与仇恨。
否則她就不會處處維護李園和庄家了。
想到這里時,已抵達滇王府。
項少龍猛下決心,定下了在今晚到夜郎王府剌殺李令,否則就可能永遠都沒有机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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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身世凄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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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踏入府門,刑善迎上來道:“滕爺來了!”
項少龍大喜過望,沖進內堂去,滕翼正和紀趙二女在說話。
滕翼跳了起來,真情流露,与他緊擁在一起。
坐下后,紀嫣然笑道:“原來我們与滕二哥失諸交臂,丹泉和烏達只兩天馬程便遇上滕二哥了。”
滕翼道:“我們先后七次沖擊旦楚的軍隊,都給他擋住。此人的智謀兵法均不可小視。現在蒲布和徐夷亂負責把他們拖著。我怕三弟不夠人用,帶了三百人來,他們都扮作由魏境來的商販,分批入城,都是我們精兵團最好的人手。”
項少龍大喜道:“找本來正為剌殺李令的事頭疼,現在好了,二哥先挑選數十人出來,扮作滇王的舊部,到來尋找他們的主公,負起保衛滇王府的責任。”
滕翼忙召來荊善及剛到的烏達和丹泉去負責安排。
項少龍遂向滕翼解釋當前形勢,當滕翼知道大仇家李園竟成了戰友時,眼都睜大了,到項少龍說出給李嫣嫣識破身分,趙致駭得伏在紀嫣然背上去了。
這時李園來了。
三人進入靜室商議。
李園見來了援軍,又素知烏家精兵團的厲害,二百人足可抵數千軍力,自是精神大振,充滿信心。
攤開圖卷商議時,春申君派人送來請柬,請庄夫人、庄保義、和万瑞光三人到春申君府赴晚宴。
三人都眉頭大皺。
李園遣人回府,看看自己有沒有在被邀請之列,再接下來道:“宴無好宴,這事該怎樣應付呢?”
項少龍道:“我可肯定李兄亦是被邀請者之一。因為經過今天要刺殺我失敗后,春申君已失去了耐性,尤其李兄因屈士明之去而勢力暴漲,所以他決定一舉把我們兩人除去。”
滕翼笑道:“那就不如將計就計,順手在今晚把春申君干掉。”
李園見他說得輕松,笑道:“但我們總不能帶數百人去赴宴,若不去的話,又似乎不大妥當,直至現在,表面上我和春申君的關系仍是非常良好的。”
項少龍道:“這個宴會我們是非去不可。這樣才使他們想不到我們竟會偷襲夜郎王府,李兄手下里,有多少可稱得上是真正高手的人呢?至少也該是言复、東閭子那种級數。”
李園道:“該可挑十至十二人出來。”
項少龍道:“那就成了。由我手下里撥十二個人給你,我們各帶二十四人。另外李兄再命手下在府內嚴陣以侍,若見有訊號火箭發出即殺往春申君府去,素性和他們一決生死。”
滕翼道:“要防李令會派人來偷襲滇王府呢?”
項少龍道:“正怕他不來哩!這里……嘿!由嫣然負責指揮大局,由于錯估我們的實力,保證來犯者活著來卻回不了去。”
滕翼道:“李令的小命就交給我負責。照我看四十八個人實力仍是單薄了點,最好再多上十來人,負責在外看管車馬,有起事來時即里應外合,那會穩妥多呢。”接著一拍袖管,笑道:“我里面暗藏的“折弩”,將會是能決定胜敗的好幫手。”
這時樓無心來報,李園果然也收到今晚春申君府宴的請柬。
三人商量了行事的細節后,李園問清楚“折弩”的性能用法后,才和滕翼聯袂去了。
項少龍則去找庄夫人。
到了庄夫人的北院時,庄孔迎上來道:“清秀夫人來了,正在廳內与夫人敘舊。”
話猶未巳,環佩聲響。
兩名小婢開路下,庄夫人和另一麗人并肩出來。
由于戴了面紗,他看不到清秀夫人的樣貌,但只瞧其纖細合度的身材,婕婕動人的步姿,就可知她是不可多得的美女。
斗介倒是艷福不淺,不知他會否因戀上成素宁的小妾而失去了這美人的事而后悔呢?
項少龍忙和庄孔退往一旁施禮。
庄夫人道:“夫人!這就是舍弟万瑞光了。”
清秀夫人透過面紗的目光瞥了項少龍一眼,施禮道:“万將軍你好!”再沒有另一句說話,蓮步不停的由庄夫人送出府外。
項少龍見對方對自己毫不在意,并不介怀。因為沒有男人可妄求所有女人都會看上他的。
庄夫人回來后,拉他進內堂去,還掩上了門,神色凝重道:“清秀夫人來警告我,春申君、李權、斗介、成素宁、李令和夜郎王結成一党,准備去我們和李園,我們立即逃走呢。”
項少龍皺眉道:“她不是和斗介分開了嗎?怎會知道這件事?”
庄夫人道:“她的侄女是黃戰的妻子,黃戰此人最是口疏,在家中大罵你和李園,泄出了秘密。”
項少龍伸手摟著花容慘淡的庄夫人,笑道:“就算他們不動手,我也會迫他們出手的了。”
接著概要的說清楚了現在敵我的形勢。
庄夫人吁了一口气道:“原來你們早已知道,那今晚我和保義應否去赴宴呢?”
項少龍道:“當然不該去,到時我隨便找個借口向春申君說好了。我看他早頂計了你們不會去的了。”
庄夫人擔心地道:“人數上我們是否太吃虧呢?”
項少龍道:“人數的比例确大大吃虧,實力上卻絕對是另一回事,我的人都精通飛檐走壁之能,當夜郎王府起火時,保證春申君等手足無借,那時我們將有可乘之机了。我決定在今晚与春申君攤牌,若能一并殺死田單,就最理想了。”
庄夫人縱体入怀道:“少龍!,我真的很感激你。但什么是攤牌呢?”
項少龍解釋后道:“怕就怕春申君今晚的目標只是你母子兩人,那我們就很難主動發難。皆因出兵無名,那時惟有將就點,只把李令和夜郎王宰掉就算了。”
庄夫人“噗嗤”嬌笑道:“你倒說得輕松容易,李令和夜郎王身邊不乏高手,切勿輕敵啊!”
項少龍見她一對水汪汪的眸子亮閃閃的,非常誘人。湊過去輕吻了她一口道:“什么高手我沒見過?最厲害處是攻其無備,他們的注意力必集中到李園的家將處,怎想得到我另有奇兵,知已不知彼,乃兵家大忌,夫人放心好了。”
庄夫人道:“有項少龍為我母子擔戴,還有什么不放心的?人家只是關心你吧。”
項少龍見她楚楚動人,忍不住又痛吻一番,才去准備一切。
誰都想不到這么快就要和敵人正面交鋒了。
精兵團的隊員來了七十二人,都是攀牆過樹的秘密潛入滇王府。
紀嫣然知獲委重任,大為興奮,指揮若定,先把庄夫人等婦孺集中起來,再在府內各戰略位置布防,連樹梢都不放過。
趙致成了她的當然跟班兼勤務兵了。
這時樓無心奉李園之命而來,向項少龍報告形勢道:“現在全城都是春申君和李權的眼線,嚴密監察在相府和滇王府的動靜,防止有人逃走,反是夜郎王府非常平靜,閉戶不出,看不到有什么特別的舉動。”
項少龍道:“閉戶不出,便是不同尋常,也叫欲蓋靡彰,他們今晚必會來襲滇王府,只有通過外人的手,春申君等才可在太后前推卸責任。”
樓無心道:“据我們布在春申君處的眼線說,今晚不會有什么特別的行動,但黃戰卻夸下海口,說要在宴會時迫你比武,又說會痛下殺手,我們全体兄弟都等著看好戲哩!”
又沉聲道:“春申君府以黃戰劍術最高,若能把他殺了,對春申君會是很嚴重的打擊。”
項少龍淡淡道:“只要把他打成殘廢或重傷就足夠了。”
樓無心捧腹笑道:“為項爺辦事,确是不同。”
還要說下去時,荊善來報,太后召項少龍入宮。
項少龍心中大喜,知道李嫣嫣終于意動了。
宮娥奉上香茗退下后,臉容深藏于輕紗內的李嫣嫣默然無語,使得坐在她下首右席的項少龍,只好自喝悶茶。
這是后宮一座幽靜院落的廳堂,關上院門后,院內庭園杳無人跡,天地間似就剩下他們兩個人。
想起李嫣嫣剛成年時所遭遇到的恥辱和不幸,現在又要為了畸戀著的親兄和楚國的大局,与敵人虛与委蛇,不由對她生出怜惜之心。
她雖貴為太后,卻一點都不快樂。
只要想想她要迫自己去曲意逢迎春申君和孝烈王這兩個老丑的男人,便知她的辛酸和痛苦。
現在一切都過去了,卻又受到權臣制肘,事事都抬出先王遺命來壓制她這弱女流,強她去做違心的事。
想到這里不由歎息了一聲。
李嫣嫣冷冷道:“先生為何歎气?”
項少龍听出她語气里有戒備之意,知她由于過往的遭遇,特別敏感,絕不可把她當作一般人應付,低聲道:“我平時很少靜心去听某种東西,但剛才我的注意力卻集中到院內風拂葉動的聲音去,發覺其音千變万化,悅耳若天籟,只是我平時疏忽了。于是幡然而醒,無限美好的事物一直存在于身旁,只不過因我們忘情在其他東西上,方失諸交臂,錯過了去。”李嫣嫣嬌軀輕顫,沒有說話,由于面鈔的遮蓋,項少龍看不到她的神情反應。
好一會后,李嫣嫣低聲道:“太國舅是我同父异母的兄長,爹就只得我們兩個,由少到大他都很維護我,我……我還記得十四歲時,在一個本族的宴會襄,有李族小霸王之稱的李令伙同其他人在園內調戲我,大哥与他打了起來,一個人抵著他們十多人,雖被打得遍体鱗傷,仍誓死相抗,最后惊動了大人,才解了圍。事后我服侍了他七天七夜,他才醒了過來。”
項少龍可以想像到其中的悲苦,贊歎不已,也想到她們的“兄妹之情”,不是沒由來的。而李嫣嫣后來的慘禍,說不定就是由那時种下來的。
李嫣嫣夢囈般道:“在李族內,一向都沒有人看得起我爹,累得我們兄妹常受人欺負,幸好大哥從不气餒,每天太陽出來前就練劍術和騎射,又廣閱群書。在我心中,沒有人比他的劍術更高明,比他更博學多才的了。”
項少龍知道她因為已下了非常重要的決定,所以才會提起這些往事,好加強對這決定的信心。現在她雖似是以他為傾吐的對象,事實上只是說給自己去听的。
李嫣嫣徐徐吐出一口气,吹得輕紗飄開了少許,柔聲道:“知否哀家為何向你說及這些事嗎?”
項少龍柔聲道:“因為太后信任在下,知道我項少龍不會是那种拿這些事去作話柄的卑鄙小人。”
李嫣嫣緩緩道:“這只是部份原因,當大哥由邯鄲鬧得灰頭土臉的回來后,我才由郭秀儿口中知道了原來他竟是敗在董馬痴之手,當我問清楚了情況后,又派人調查真正的董馬痴,才知道大哥給你愚弄了,到今趟大哥由咸陽回來,才證實了這猜測,還告訴了秀儿。那時我就在想,項少龍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呢?為何能以區區數百人,把大哥、田單這等厲害人物,玩弄于股掌之上,還敗得不明不白。以呂不韋那种權傾秦廷的人物,仍奈何不了你?今天終于知道了。”
項少龍苦笑道:“在下只不過是占有點運道吧!”
李嫣嫣低垂臻首,輕輕道:“你坐到哀家身旁好嗎?”
項少龍楞了好半晌后,才來到她右側旁三尺許處坐下。
李嫣嫣低頭解下面紗,再仰起絕美的俏瞼時,原來已滿頰熱淚。
項少龍心神激蕩,失聲道:“太后!”
李嫣嫣閉上眼睛,淚水不受控制的流了下來,語气卻出奇的干靜,一字一頓地道:“項少龍!替哀家把李權、李令和春申君全部殺了,他們都是禽獸不如的東西。”
項少龍心痛地道:“少龍謹遵太后懿旨!”
李嫣嫣緩緩張開秀目,那种梨花帶雨,楚楚可怜的美態,看得項少龍忘了上下男女之防,伸出衣袖,溫柔地為她拭去吹彈得破的粉臉上猶挂著的淚珠。
李嫣嫣視如不見,一動不動的任他施為。
項少龍收回衣袖后,沉聲道:“太后放心,我定會保護太國舅爺,不使他受到傷害。”
心中不由升起荒謬絕倫的感覺,當日在邯鄲時,李園可說是他最想殺的人之一,那想得到現在竟全心全意去与他并肩作戰。
李嫣嫣秀眸射出柔和的神色,凝注在他臉上,以靜若止水的聲音道:“武瞻剛有報告來,說斗介私自調動外防軍,把一支直屬的軍隊由淮水上游移近了壽春城十里,又命一組由二十艘戰船組成的艦隊開到壽春城旁,擺明是威脅我不得輕舉妄動。故我除了苦忍外,卻是別無他法,若非有武瞻在撐持大局,我和大哥早完蛋了,而大哥還似是不知我的苦衷。”
項少龍微笑道:“攻城軍隊的人數,必須在守城的人數兩倍以上,才有點威脅,假若要攻的是自己王城,又出師無名,只會累得軍隊四分五裂,斗介似強實弱,太后不用介怀。”
李嫣嫣白了他一眼微嗔道:“你倒說得輕松,只恨我們城內亦是不穩,現在外城軍都集中到外圍的防守去,禁衛軍又調回來守護宮禁,若春申君等發難對付你們,教哀家如何是好呢?”
項少龍哈哈笑了起來,透露出無以倫比的信心,再從容道:“兵貴精而不貴多,要擔心的該是李權和李令等人才對。”
李嫣嫣狠狠盯著他道:“項少龍!你是否另有人潛了進來壽春呢?”項少龍微笑道:“太后請恕我賣個關子,明天天明時,李令該已魂兮去矣,便當是先為太后討回點公道。”
李嫣嫣嬌軀劇顫,厲聲道:“是否大哥把我的事向你說了,否則你怎會說這种話。”
項少龍想不到她敏感至此,訝然道:“太后剛才不是說過李令欺負你們兄妹嗎?還打得你大哥昏迷了七日七夜。”
李嫣嫣高聳的胸脯不住急促起伏,淚花又在眼內滾轉,直勾勾看著項少龍的眼空空洞洞的,忽地“嘩”一聲哭了出來,扑入了項少龍怀內。
項少龍撫著她劇烈抽搐的香肩和背脊,感覺襟頭的濕潤不住擴大,心中凄然,知道她多年來苦苦壓抑的情緒,終沖破了堤防,不可收恰地爆發了出來。
他沒有出言安慰,只是像哄嬰孩般愛撫她,其中當然沒有半點色情的味道。
這時他的心湖被高尚的情操和怜惜的摯意填滿,只希望能予這一向被喬裝出來的堅強外殼掩飾著的弱質女子一點慰藉和同情。
好半晌后,李嫣嫣收止哭聲,在他幫助下坐直嬌軀,任他拭掉淚水后,垂頭輕道:“今晚哀家等待你的好消息。”
項少龍一言不發站了起來,悄悄离開,整個肩頭全被她的珠淚濕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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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宴無好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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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少龍与李園提早少許出發,先在一條橫街會合,交換最新的消息。
兩人躲在馬車里,李園問道:“太后找你有什么事?”
項少龍一邊留意窗外的情況,漫不經意道:“她想我殺死李權、李令和春申君。”
李園精神一振道:“她真的這么說?”
項少龍微哂道:“我難道要騙你嗎?她為何這么恨春申君呢?”
李園頹然歎道:“她恨所有玷污過她身体的男人,包括孝烈王在內。”
項少龍道:“你那方面有什么新情況。”
李園道:“看來春申君极其量只是用比武下毒那類招數對付我們。因為今晚被邀的嘉賓遍及各公卿大臣,另有外國或侯國來的使節侯王,任春申君和李權的膽子如何大,也不敢在這情況下涌几百人出來宰我們。”
項少龍沉聲道:“賓客名單中有沒有夜郎人呢?”
李園道:“沒看到夜郎王的名字。不過這并不代表他不會來,春申君該知道我要看他邀請的嘉賓名單,乃輕而易舉的一回事。”
項少龍淡淡道:“我決定了就在宴會上与春申君和李權分出胜負,否則不可能再有另一個机會了。若我沒有猜錯,明天一俟斗介調好了軍隊,春申君就會發難,里應外合地以壓倒性的兵力控制壽春。因為內城軍落到你手上,對他們實有切膚之痛。這宴會正是要把我們拖在那里。更因壽春最重要的人物都云集該處,一時間都沒法作應變調動,自然是對他們最有利了。”
李園愕然道:“可是春申君府家將達三千之眾,我們只得區區六十人,一些還要留在外面廣場處,動起手來,能逃命已叫僥幸,怎還能置敵于死地?”
項少龍微笑道:“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李兄听過這兩句至理名言嗎?”
李園念了兩遍。雙目亮了起來,顯是有點明白了。
項少龍道:“我差點忘了至關緊要的事,田單是否在賓客名單上呢?”
李園搖頭道:“我正要告訴你這件事,自今早他和春申君吃過早膳后,田單便失去了蹤影,我看他可能已离開了壽春。”
項少龍的心直往下沉,苦惱地道:“若他出城,當瞞不過守城的人,為何你完全不知道呢?”
李園無奈地道:“若有斗介為他安排,連武瞻都難以過問,所以把田單秘密掩護出城外,實是輕而易舉的一回事。”
項少龍猛下決心道:“出了這件事,我們更不得不動手,只有從春申君口中,才可知道田單到了那里去。”
李園明白他的意思,假若田單返齊的話,項少龍必須以最快的速度解決壽春的事,再兼程追去。
歎了一口气道:“項兄因我的事而延誤了自己的大事,小弟真不好意思。唉!話說回來,其實我們今晚的胜算并不高哩!”
項少龍含笑搖頭道:“非也非也!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現在我又有新的主意,索性把李兄的隨員都換上了我的人,只要春申君不知道我們暗攜弩弓,這一場仗我們至少有七成胜算。這是名副其實以己之長,制敵之短。以弩弓克長劍;以效率、速度和避重就輕的策略應付對方的人多勢眾。”接著湊到他耳邊說了一番話。
李園歎道:“即使孫武复生,也難胜項兄妙算!”
項少龍心中暗笑,這正是特种部隊的信條,以精銳胜平庸。只要抓到敵人最弱的一環,就像捏住毒蛇的咽喉,任它如何厲害,也只有俯首就擒了。
兩人分手后,李園先入宮見李嫣嫣,稟告一切,而項少龍則逕赴春申君的宴會。
進入外門后,只見主宅前可容千人操練的大廣場停滿車馬,燈火通明。
主宅設在白石台基之上,回廊環繞,連接左右和后方的建筑物,建筑群間古樹參天,環境雅致。
項少龍心生感触。
楚君的地位顯然遠及不上秦君。
當年庄襄王停柩期間,咸陽停止了一切宴會喜慶的活動。但這里的人卻完全兩樣,就此點即可看出秦胜于楚的一個主因了。
項少龍与眾手下躍下馬來,其中六人負責看管馬匹,另二十四人隨他往主宅走去。
一般權貴赴宴,帶上十來個家將乃平常之事,二十四個是多了一點,但在這情況下,春申君絕不好反對,何況他怎會把二十四個人放在心上。
主宅的台階上下布滿春申君府的家將,春申君和兩子黃戰、黃霸迎接賓客。
項少龍朝長階舉步走去,在半途時后方有人叫道:“啊!請留步!”
項少龍愕然止步,回頭望去,与追上來的人打個照臉,同感愕然。
來的是韓闖,只見他露出古怪神色,干咳一聲道:“對不起!我認錯人了。”
項少龍心知肚明他由背影認出了自己是項少龍,但由于自己整個樣子變得太厲害,所以當韓闖見到他正面的尊容時,再不敢肯定。
項少龍笑道:“在下現在是万瑞光,侯爺你好!”
韓闖立時明白過來,眨了眨眼睛,轉往找其他楚臣打招呼了。
項少龍心中溫暖,韓闖這人雖是缺點多多,但卻很夠朋友。
步上石階時,春申君笑里藏刀地趨前來歡迎道:“得万將軍光臨,本君不胜榮幸,為何卻不見滇王妃和小儲君呢?”
項少龍依足規矩行謁見之禮,歉然道:“小主公身体不适,滇王妃只好留下照拂他了,請君上見諒。”
春申君忙道:“我立即遣人去為小儲君診治,包保藥到病除。”
項少龍掃視了正狠狠瞪著他的黃戰、黃霸和一眾家將,心中暗笑,想著任你們如何眼利,也估不到世上會有可折起來藏在褲管內的弩弓,這就是“高科技”的好處了。
口中應道:“君上好意心領了。小主公剛吃了藥,明天若仍未見好轉,才再勞煩君上照拂吧!”
當下有家將引領項少龍進入大堂里。
那是個比得上宮廷的廣闊廳堂,兩旁各有四根巨木柱,撐起了橫過屋頂的四道主梁,气象万千。
主席設在對正大門的南端,左右各排了三列席位,約略一數,至少達百席之多,前席坐的自是主賓,后方席位則是為家將隨人而設了。
這時大半席位都坐上賓客了,由百多名身穿彩衣的侍女在席間穿花蝴蝶般侍候著,一片喜興熱鬧的气氛。
項少龍瞥見左方首席處坐的是久違了的郭開,此君當了趙相后,脫胎換骨的神采飛揚,春風得意,正与鄰席的龍陽君談笑。
這時領路的家將道:“万爺請!”
項少龍隨他來到右方第四席處。
荊善等則擠到后面兩席去,分几排坐了下來。
斜對面的龍陽君和他交換了個眼色后,郭開便打量著他,但顯然認不出他就是項少龍。
此時廳內鬧哄哄的。來賓都趁宴會開始前的時刻,互相寒暄和詢問近況,獨是項少龍這一席無人過問,只是間中有侯國來的使節和他揮手打招呼。
一名女婢過來為他斟酒。
項少龍瞅了她一眼,見她府色頗黑,左頰還有小方胎痣,容貌平凡,再沒有多看的興趣,轉而打量起其他人來。
李權剛好在他對面,不屑地看了他一眼后。和下首的成素宁說話,眼尾都不望他,好像他已變作了死人,再不會對他生出任何影響。
項少龍心中冷笑時,耳內傳來一把熟悉的悅耳聲音道:“死鬼!又在裝神弄鬼了。”
項少龍虎軀劇震,差點沖口叫出善柔的芳名。正要再看席前的婢女一眼時,善柔低叱道:“不要瞧我,你后面有道暗門,貫通外面的回廊,小心了!”
說罷盈盈离去了。
項少龍得与這令她夢縈魂牽的紅顏知己重逢,精神大振,整個世界都充滿了生气、色彩和熱烈的期待和渴望。
同時又心中懍然。
這大堂表面看去,只在中間開有兩道側門,連接外面的回廊和直通左右院宅的長廊,若非得善柔提點,真不知席后設有暗門,春申君這一著确是非常厲害,他差點便要著了道儿。
忙揮手召來荊善,告訴了他這件事。
荊善退回去后,心中仍填滿善柔的倩影。
這美女确是神通廣大。竟然可混到春申君府來當婢女,找尋刺殺田單的机會。
這時善柔又奉上佳肴,低聲說了“外面回廊底下藏有長矛”后,又轉到另一席去了。
項少龍放下心來,對方顯然仍不敢動用弩箭那類長程武器,自是怕射不中目標時,誤傷了其他人。
這時賓客來得七七八八了,門官逐一報上來人的名字,大部份項少龍都不認識,只是從銜頭知悉來人不是王族就是重臣,身分顯貴。
斗介、武瞻、練安廷和獨貴這四個握著壽春兵權的人物都沒有出現,這是理所當然的事,現在壽春內張外弛,斗介的大軍正与內外城軍互相對峙,互相牽制,暫時誰都奈何不了誰。
屈士明暗算他項少龍不成,乃春申君和李權方面最大的失著,使內城軍的控制權落到李嫣嫣和李園手上,迫得敵人只好另用險著來對付他們。
門官這時唱喏道:“且蘭王駕到!”
項少龍往大門望去,首先入目是肉光致致的玉臂和美腿。
它們的主人是充滿野性美、青春迫人的性感美女。
此女身穿以薄皮革綴成的衣服,秀發垂眉,坦胸露臂,誘人至极。
最引人處是她流波顧盼時,毫不吝嗇甜甜的笑容和媚眼,登時吸引了全場的注意力。
項少龍好不容易才把眼光移到她身旁的且蘭王處,他頭頂羽冠,披上長袍,身形矮胖,五官都像擠到臉孔中間處,走路時左搖右擺,正与旁邊的春申君說話。
身后的十多個親衛無不比他高上至少個半頭,都露出粗壯的腿臂,使人感到异族蠻風的特色。
當春申君往他的一席指點時,項少龍知道且蘭王正向春申君問及自己,果然且蘭王那對細眼朝他望來,擺脫了春申君后,大步帶頭往他舉步走來。
項少龍忙起立施禮。
且蘭王隔遠便大笑道:“万瑞光不愧滇南第一勇士,才到壽春,便把斗膽占据滇王府的鼠輩立刻赶走,大快人心之至。”
這番公開表示支持的話,登時令全場賓客側耳側目。
李權重重發出一聲冷哼,表示不滿。
且蘭王不知是真听不見,還是听而不聞。逕自來到席前,舉起右掌。
項少龍早受過庄夫人教導,忙舉右掌,与他互擊三下。
且蘭王向那迷人女郎道:“采采快來見過万勇士,哈!這是小女娜采采,我今趟是要帶她來見識一下大楚的繁華景象。”
娜采采盈盈施禮,勾魂的眸子送了他一記秋波,未語先笑道:“万將軍真強壯哩!”
這句話立時惹起一陣嗡嗡低語,如此大膽和肆無忌憚的對初識男人評頭品足的美女,确是罕見。
此時春申君赶了上來,正要引他坐到右方首席處,且蘭王指著項少龍上首的一席道:“我就坐這一席。”
春申君眼中閃過不悅之色,仍是無奈地答應了。
正扰攘時,門官唱道:“夜郎王到!”
且蘭王完全不顧儀態,“呸”的一聲側頭吐出一口涎沫,表示不屑听到夜郎王之名,這才領著火辣辣的且蘭公主娜采采坐到項少龍上首那席去,擺明和項少龍扮的万瑞光站在同一陣線。
一切部署妥當的眼色。
歌姬退下后,夜郎王一陣長笑,凶光畢露的雙目落到項少龍處,舉杯道:“先敬万將軍一杯,然后再有一事相詢,請万將軍指教。”
項少龍与李園交換了個眼色,都知道好戲要開鑼了,還是首先由敵人發動主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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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閉門之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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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少龍一動不動,沉聲喝道:“我万瑞光一向不和是敵非友的人祝酒,故酒可免了,侯王有什么事,即管賜教!”
整個宴會場立時肅靜下來,人人都感覺郅那劍拔弩張的气氛。
且蘭王冷哼一聲,怒瞪夜郎王。
理應出言化解的春申君卻是好整以暇,一副隔岸觀火的神態。
李權和成素宁則臉露得色,顯然早知道夜郎王會在席上尋項少龍鬧事。
那夜郎王子花奇一臉殺气地瞪著項少龍。
夜郎王點了點頭,連叫兩聲“好”后,才陰惻惻地以凶睛瞅著項少龍道:“听說万瑞光你今天曾在太后跟前夸下海口,公然表示想要滇王李令的命,小王聞言后大感奇怪,万瑞光你手上兵力不過五十之數,連保護婦人孺子都力有未逮,所以才想請教你究竟有何能耐,敢出此狂言,万瑞光你可否解說一二。”
這番話登時惹起夜郎人、李權、黃戰等一陣哄笑,极盡挪揄羞辱的能事。
笑聲過后,大堂立時鴉雀無聲,充滿一触即發的火藥味。
李權、成素宁、黃戰、黃霸等一眾對立党派的核心人物,無不面露得色,看著夜郎王花刺瓦公然羞辱項少龍。
項少龍見慣大場面,連呂不韋、田單等人物都不放在眼內,那會懼他區區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小侯王,故作訝异道:“侯王真愛說笑,滇王刻下正在滇王府內,亦沒有改姓換名叫作什么李令,侯王是否給三杯水酒就醉得糊涂了?”
夜郎王登時語塞,正要說話時,李園接口哈哈笑道:“花刺瓦侯王不但弄錯了,還僭越了我大楚君權,私下對奸徒加以封贈,不知夜郎王現在和這叛主禍國的奸徒,有什么關系呢?”
這番話更是難以擋架。
要知李令篡奪滇王之位,雖得孝烈王默許,卻從沒有公開承認。這刻連春申君這老謀深算的人亦一時難以插口。
且蘭王乃夜郎王死敵,落井下石道:“异日花刺瓦你給人篡了王位,看來本王也可以享受一下私自封賞王位的樂趣了。”
夜郎王老羞成怒道:“眼下誰坐上滇王之位,就是不折不扣的滇國之主,此乃不爭的事實,只有無知之徒,才會斤斤計較名份之事。”
人人都感到他是理屈詞窮了。
龍陽君“嬌笑”道:“侯王此言差矣,所謂名不正,言不順,李令正因名不正,侯王才會言不順。此乃先賢所說,難道先賢們也是無知之徒嗎?”
此語一出,除項少龍外,全場均感愕然。因為龍陽君代表的是魏王,身分尊崇,說出來的話自是代表魏國的立場。現擺明反對李令當滇王,自是教人大感訝异。
韓闖接口笑道:“龍陽君之言有理,背主叛國之徒,怎能登上正統。”
春申君等無不臉臉相覷,想不到魏韓兩國代表,齊對夜郎王百般奚落。
夜郎王隨來的十多名高手,無不手按劍柄,一副擇人而噬的模樣。
郭開則一頭霧水,完全不明白龍陽君和韓闖為何要“義助”万瑞光。
項少龍見回善柔,渾身是勁,早手痒起來,笑道:“現在万某人除了一把劍和几個不會賣主求榮的從人外,拿得出來見人的東西并不多,侯王若有興趣,不妨遣人出來見識一下本人究竟有何能耐,不是更直截了當嗎?”
誰都想不到他會改采主動,公然搦戰,大堂靜至落針可聞,最響仍是夜郎王的呼吸聲,他顯然快給气炸了肺。
一聲暴喝下,夜郎王席上扑出了個三王子花奇,左右手各提一斧,兩斧互擊一下,發出一下脆響后,大喝道:“夜郎王第三子花奇,請万瑞光落場比試。”
項少龍心中大喜,正要出場重創此子,豈知后席的荊善比他手痒得更厲害,搶了出來躬身道:“小人万善,請万爺賜准出戰。”
項少龍卻是心中暗喜,首先因荊善的身手僅次于荊俊,足可應付此子。
其次卻是免了因宰了此子,而惹來且蘭公主娜采采要陪他一晚的煩惱。
不過他尚不肯放過春申君,微笑向他道:“君上該了解眼前這場比武可非一般較量,動輒流血送命,坏了歡宴的興致,說不定還會形成群斗的局面,故若君上反對,我便不接受挑戰了。”
夜郎王還以為項少龍膽怯,冷喝道:“生死有命,若万瑞光你有能力損我孩儿半根毫毛,我花刺瓦絕不會因此事糾纏不休。”
春申君怎會因項少龍兩句話坏了今晚的大計,呵呵笑道:“三王子既如此有興致,黃歇怎會做掃興之人,万將軍請自行決定好了。”
花奇運斧擺了個花式,确是舉重若輕,一派強手格局,暴喝道:“若万瑞光你叩頭認錯,這一場就算罷休了。”
項少龍哈哈笑道:“好!”向荊善作了個有殺無赦的手勢后,道:“刀劍無眼!大家都要小心了!”
荊善大喜,一個箭步搶了出去,來到花奇前十步處,劍仍在鞘內。
黃戰忽然站了起來,喝道:“且慢!”
眾人都愕然望向他。
項少龍乘机環掃全場,找尋善柔的蹤影,只見女婢都站到席后,与春申君府的家將站在一起,一時間那找得到這狡猾多智的可人儿。
黃戰的聲音傳來道:“若万將軍方面敗了這場,是否又命手下儿郎上場送死呢?”
這兩句話實在迫人太甚了,現在連不知情的人均知春申君和夜郎在聯手欺壓項少龍了。
但卻沒有多少人敢作聲,只有且蘭王冷笑道:“這一場尚未分出胜負,黃公子是否言之過早呢?”
項少能与李園對視而笑后,前者懶洋洋地道:“黃公子有何高見呢?”
黃戰暴喝道:“下一場何不就輪到你和我比試?”
項少龍笑道:“公子少安暴躁,看過這一場再說不遲,比武開始吧!”
花奇早等得不耐煩,聞言發出焦雷般的大喝,雙斧齊揚,威猛之极,連環揮劈,一派凌厲招數,如排空巨浪般向荊著卷去,果是不可一世的勇將,看得人人動容,連李園都為荊善擔心起來,娜采采更捧著胸口,緊張得不得了。
荊善夷然無懼,長劍閃電擊出,靈巧處有若毒蛇出洞,沉穩迅疾之勢則如風卷殘云。或挑或架或劈或刺,每一劍都針對著對方的破綻和弱點,加上閃動如飛,充滿舞蹈美感的輕盈步法,采用的竟全是硬擋反擊的招數。
斧劍交鋒之聲不絕于耳,荊善倏進倏退,花奇竟半分便宜都占不到。
夜郎人和春申君等立時變色,想不到項少龍隨便派個人出來,竟可与有夜郎第一勇士之稱的花奇平分秋色。而且臂力比花奇只強不弱,怎不惊駭欲絕。
花奇這時銳气已過,又兼斧重耗力,竟滯了一滯,此消彼長下,荊善劍芒暴張,迫退了花奇兩步。
花奇顏臉大損,暴怒如狂下,奮不顧身拚死反攻。
荊善一聲長笑,閃電移前,竟以劍柄硬撞在向他左邊太陽穴揮來的斧鋒處,險至极點地把花奇最凌厲的右手斧蕩了開去,再一矮身,讓花奇左手斧掠頂而過,手中長劍化作電芒,斜斜由下方雷奔電掣般標射花奇胸口。
花奇魂飛魄散,雙斧甩手飛出,抽身猛退。
荊善還劍鞘內,冷冷看著花奇退身往后。
由兩人交手開始,場內一直是鴉雀無聲,此時人人眼光集中到花奇身上,知他已受了重創,只是不知會否危及他的生命。
花奇再退兩步,才發出一下撕心裂肺的慘叫,砰一聲仆跌地上。
夜郎王霍地站起,狂喊道:“孩儿!”
夜郎人早空群而出,扑出去看仰躺地上的花奇,只見胸腹處鮮血泉水般涌出來。
荊善若無其事的返回己席去,經過娜采采旁時,給她一把摟著,吻了他的大嘴一口,這才放他走了。
這時春申君、黃戰等都离席去看花奇。
驀地夜郎王發出一聲惊天動地的狂叫,在花奇身邊站了起來,戟指道:“万瑞光!這殺儿之仇,我要你千万倍還回來給我。”
場內大部人露出不屑神色,都看不起他剛才還說什么生死有命,絕不糾纏,現在立刻就食言了。
春申君親自把夜郎王拉回席內,花奇的尸身則由后門抬了出去,只是地上仍是血跡斑斑,教人触目惊心。
歡宴的气氛至此蕩然無存,卻沒有人怪責項少龍,因為這全是夜郎王和春申君一手造成的。這時人人都知好戲尚在后頭。
且蘭王打破了僵寂的气氛,仰天笑道:“万將軍有此神勇下屬,可喜可賀,收复滇土,將乃指日可期之事了。”
夜郎王噴著火焰的凶眼瞪著且蘭王,气得說不出話來。
黃戰由后堂走回來,手按劍柄,來到場心,沉聲道:“万瑞光!該輪到你和我了。”
李園奇道:“這事真個奇哉怪也。明明是滇國和夜郎國兩國之間的事,為何黃公子卻像給人害了爹娘的樣子。我也手痒得很,不若由我陪公子玩玩吧!”
此語一出,包括春申君在內,眾人無不色變,知道李園正式和春申君決裂了。
黃戰自知劍術及不上李園,惟有苦忍這口气,冷冷道:“這不關李相的事,万瑞光!是否又要別人來代你出戰了?”
項少龍微笑道:“黃公子盛怒之下,實不宜比武較量,更何況在下曾說過,除非君上同意,否則在下絕不与公子動手。”
眾人的眼光自然移往春申君處去。
春申君卻是有苦自己知。
現在擺明不動手則已,動手便是分出生死始能罷休之局。
這万瑞光的手下已這么厲害,本人更是深不可測。
但問題是夜郎王已損一子,自己若不讓黃戰出戰,怎樣向他交待。
不由暗恨沒有早點發動突襲,于現在這情況下,若施暗殺手段,就會教天下人都看不起了。
事實上他今晚雖有布置,主要仍是為防患未然,并不是定要把項少龍和李園當場格殺,只是希望能拖到天明,才配合斗介一起發動。否則這樣殺了李園,難保李嫣嫣不會立即命禁衛發動反噬。
心念電轉時,黃戰已道:“請爹賜准孩儿出戰!”
春申君暗歎一口气,點頭道:“孩儿小心了!”
場內眾人立時精神大振,占了絕大部份人都希望看到黃戰授首于項少龍劍下。
此人一向仗著父親寵護,在壽春橫行無忌,雙手染滿血腥,只是無人奈何得了他吧!
項少龍哈哈一笑,卓然而起,步出席外,以手輕拍了三下劍柄,發出准備折弩的暗號。
同時淡然自若道:“君上還是收回成命好了,黃公子現在滿腔怒恨,殺气騰騰,在下縱想手下留情,怕亦難以辦到。”
眾人都覺他口气過大,不過只看他隨隨便便站著,已有君臨天下的威勢,把黃戰遠遠比了下去,又覺他這么大口气乃理所當然。
黃戰不待春申君回答,狂喝道:“誰要你手下留情。”
揮劍沖前迎頭猛劈。
項少龍知他一向恃勢橫行,目無余子,所以故意撩起他的怒火,此刻見計得售,忙收攝心神,血浪离鞘而出。
“當!”
聲震全場。
項少龍抱劍傲立,黃戰則連人帶劍蹌踉跌退,竟是給項少龍只一招便硬生生劈退了。
項少龍長笑道:“黃公子!此戰就此作罷好嗎?”
春申君站起來喝道:“戰儿!”
立于席后春申君的家將人人都手按到劍柄處,使堂內气氛更趨緊張。
荊善等趁人人目光集中到場中去的千載良机,暗在几底把弩箭裝好。
席上各人則無不目瞪口呆。
要知黃戰一向以勇武神力著稱楚地,李園之下便數到他,那知一個照面就狼狽地落了下風,試問誰不駭然。
旁邊的李園眼力高明,知道黃戰因暴怒之下心浮气躁,而項少龍這一劍又大有學問,劈中來劍的時間恰好是對方最難保持平衡的一刻,才有這近乎神奇的戰果。而明顯地項少龍的臂力實胜于黃戰。
黃戰退了足有十二步,才穩住退勢,豈知項少龍又重复道:“黃公子!就這么算了吧!”
黃戰那有可能在這种顏臉蕩然無存的屈辱情況下退縮,狂叫道:“我要宰了你!”再扑上來。
項少能在對方來至中途時,倏地前移,一招攻守兼資,毫不留情地強攻過去,以硬碰硬。
倏地響起女子的喝彩聲和掌聲,原來是娜采采一人在唱獨腳戲。
由于這并非一般風花說月的比武,所以人人屏息靜气,故娜采采的喝彩和掌聲份外刺耳,不過這時沒有人有瑕理會她了。
金鐵交嗚聲連串響起。
兩人錯身而過。
項少龍倏然止步,背著黃戰退劍鞘內。
黃戰仍向前多沖了五步,然后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長劍掉在地上,左手緊握著右手,跪倒地上,這時眾人才發覺他右手齊腕斷了,連著劍掉到地上。
項少龍仰天長笑道:“誰想殺我万瑞光,當以此子為誡。”
春申君大喝道:“万瑞光!”
項少龍頭也不回道:“我早勸君上不要讓令郎出戰,可惜君上殺我的心太以迫切,至會自食其果,君上怨得誰來。”
夜郎王霍地起立,狂喝道:“殺了他!”
春申君亦大喝道:“冤有頭債有主,各位請勿离座。”伸手拿起酒杯,便往地上擲去。“蓬!”
杯碎成粉。
春申君身后十多人潮水般涌出,七人護在他旁,另八人擁往堂中扶起倒地的黃戰。
其他家將紛由四邊席后涌出,攔在席前,組成人牆,隔斷了項少龍李園和一眾賓客的連系,也成了合圍之勢。
反是本在項李兩人席后的春申君家將,退往兩旁,其中二十多人來到且蘭王一席處,壓得他們難以插手。
長劍出鞘之聲不絕于耳。
春申君在人牆后大笑道:“想不到吧!若你立与手下棄劍投降,說不定我還可饒爾等狗命。”
李園安坐席上,對周圍閃閃發亮的長劍視若無睹,冷笑道:“君上真大膽,這樣不怕誤傷賓客嗎?是否想造反了!”
項少龍仍卓立場心,神態從容,哈哈笑道:“黃歇你這一著實是大錯特錯了。”
舂申君笑道:“我們走著瞧吧!”
“砰砰!”聲響,所有門都關了起來。
項少龍見到龍陽君、韓闖等紛紛握著劍柄,大喝道:“諸位請勿插手又或站起身來,這事由我和黃歇私下解決,動手吧!”
此時荊善等四十八人仍坐在席位間,人人木無表情,教人看得心冒寒意。
春申君喝道:“動手!”
“砰!”
荊善等席后的暗門倏然大開來,一下子擁入几十個持矛大漢,往荊善等攻去。
賓客們都想不到春申君有此一著,娜采采首先失聲叫起來。
荊善等這才動作。
四十八人像彈簧般由地上滾散彈起,四十八道白光离手飛出,原來均是暗藏手內的飛刀。
慘叫聲中,扑入者紛紛中刀倒地。
這才輪到弩弓,一排排的弩箭准确無誤的射出來,使另一批暗門外扑上來的敵人猝不及防下,一排排的倒了下去,攻勢再度冰消瓦解。
這四十八人以閃電般的手法不斷裝箭,不斷發射,不但把由暗門扑進來的敵人迫出屋外還把其他原在堂中的家將迫返席后,要以眾嘉賓作掩護了。
不片晌地上已滿是在血泊中痛苦呻吟的敵人,情況慘烈至极。
項少龍和李園則往春申君扑去,被他的數十家將拼命擋著。
荊善、烏舒等四十八人散往全場,扼守所有戰略位置,只以弩箭射殺膽敢扑上來的敵人。眾賓客則盡是正襟危座,不敢動彈,怕殃及池魚。
李園長劍閃電刺入黃霸的胸膛,一腳踢開了他的尸身時,善柔的尖叫響起道:“全部停手,否則我宰了黃歇。”
雙方立往春中君望去,才發覺他給個女婢挾到牆角,鋒利的匕首橫在他肥頸上,臉若死灰。
全場倏地停了下來。
項少龍和李園齊齊搶前,左右護著善柔。
善柔厲聲叫道:“拋下長劍!”
眾家將你眼望我眼,都手足無措,黃戰重傷,黃霸被殺,再無可以作主的人。
夜郎王狂喝道:“給我殺!”
他的手下們才跳起來,兩排弩箭早已射至,包括夜郎王在內,十多人無不中箭身亡。
其他人卻是動也不敢動。
善柔再叱道:“還不棄劍!”
不知是誰先帶頭,鏗鏘連聲轉眼間地上全是丟下的長劍。
荊善等把全部家將赶往春申君席位的后方處,而善柔、項少龍和李園則把春申君押到大門那一邊去。
李權和成素宁都給揪了出來,与春申君捆在一塊儿。
精兵團顯示出高度的效率,一進一退,均井然有序,絲毫不亂。
眾人只能瞠目結舌地看著眼前這意想不到的變化。
李園湊到項少龍耳旁道:“到現在我才明白什么是擒賊先擒王,小弟服了項兄哩!”
項少龍心中好笑,望了正瞪著他只有一分像善柔的她,笑道:“大姐真厲害。”
善柔嬌哼一聲,得意洋洋。
春申君顫聲道:“你們想怎樣?”
項少龍向全場賓客施禮道:“累諸位虛惊一場,我万瑞光非常過意不去,諸嘉賓可以离場,不過仍請靜待片刻,待我們先肅清了道路。”
話猶未已,屋外殺聲震天,好一會后方沉寂下去,听得人人色變。
敲門暗號響起,負責把門的烏言著將門拉開,樓無心扑進來道:“幸不辱命!”
李園笑道:“各位可以离開了,我們為大家押陣。”
欣然望向項少龍,雙方均知今晚已是胜券在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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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奸人授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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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少龍等押走春申君三人后,春申君府內余下的家將傾巢而出,豈知剛抵街上,就給埋伏街道兩旁的李園家將在瓦面上居高臨下以勁箭狂射,一時人仰馬翻,潰不成軍。
接著在樓無心、東閭子等這些家將頭領指揮下,數百人出兩旁沖出,以長矛向人心惶惶的春申君家將發動一浪接一浪的沖擊,敵人雖仍在人數上多上一倍,卻是群龍無首,士气渙散,甫一接戰,立即四散逃竄。
樓無心等乘胜追擊,再殺進春申君府去。
他們奉有嚴令,絕不濫殺婦孺或投降者。
這時夜郎王府烈焰沖天,浪煙直沖上清朗的夜空。
十多組建筑物,有四組起了火,喊殺之聲震耳不絕。
而滇王府的戰斗卻在一刻前結束了。
來犯的是李令百多名手下,由左右高牆攀進府內,本以為可手到拿來,豈知四面八方箭發如雨,只霎眼工夫射倒了大半數人,其余的成功進入府內時,遇上紀嫣然和趙致率領的精兵團員。
連逃命的机會都沒有,那還說什么殺人放火了。
在李嫣嫣的命令下,獨貴穩守王宮,新升任內城守的練安廷則把內城封鎖起來,又以內城禁軍在街上設置關卡,同時保衛各外國使館的安全,一切井然有序。他們雖沒有直接參与兩系的斗爭,但卻阻止了其他人的干預。
夜郎王府被李園、項少龍組成的聯軍圍得水泄不通。凡沖出來的都被強弓射了回去。
聯軍人人在頭盔處扎上紅巾,以資識別。
內城雖是鬧得如火如荼,外城卻全不受扰,這時武瞻接到李嫣嫣命令,不得干預內城的事。
城外的斗介和他的大軍,卻給隔斷了消息,尚以為火焰是來自被李令遣人攻打的滇王府。
春申君三人分別囚在三輛馬車上,由鐵衛貼身看守。
項少龍和李園這對關系复雜的戰友,并肩站在夜郎王府外,觀察形勢。
戰號聲起。
近千多李園家將分作兩組,持盾由前后門攻入夜郎王府內,又爆起一場更激烈的戰斗和喊殺聲。
不過今趟很快便趨于平靜,滕翼雄偉的身軀出現在府門處,后面烏光等押了一個人出來,直赴項少龍和李園身前,推得他跌在地上。
烏光箭步沖前,抓著他頭發,扯得他仰起臉孔,跪了起來。
在火把光下,此人現在雖臉容扭曲,但仍可看出本來五官端正,道貌岸然,那知由少到大,卻從未做過好人。
李園兩眼放光,哈哈大笑道:“李令老兄,別來無恙啊!”“砰!”李園一腳抽在他小腹上,痛得他卷曲了起來。
項少龍怕李園活活把他打死,喝道:“把他綁起來,押到車上,我們回滇王府去。”
滕翼來到他旁道:“這些夜郎人和李令的滇兵都窩囊得很,府內又無特別防御布置,給我們以強弩火箭逐屋沖殺,連阻擋半刻都辦不到。只輕傷了我們十多人。”
項少龍暗忖精兵團就是二十一世紀不折不扣的特种部隊,由自己依當時代的方法一手訓練出來。在城市戰中最能發揮效率和威力,夜郎王和李令的人既無防備之心,又輕敵大意,兼之遠程來此,尚未有休息時間,人困馬乏下,那是對手。
這就是天時、地利、人和在戰爭中所發揮的重要性了。
李園這時走了過來,拍著兩人肩頭道:“今晚的事,我李園會銘記于心,無論將來秦楚發生了什么事,我仍是兩位的朋友。”
項少龍道:“我和李兄沙場見面的机會微乎其微,且我還有盡早退隱之意,李兄不用擔心。”
李園呆了一呆,要追問時,樓無心和一批家將飛騎而至,叫道:“找不到田單,据說他今早已离開了壽春,這事要問春申君才行。”
項少龍和滕翼對望一眼,雖明知后果會是如此。仍大感失望。
李園道:“旦楚等仍未到此處,他理該尚未返齊,唉,不過也難說得。”樓無心道:“內城已在控制之下,可開始搜捕奸党的行動了。”
李園正要答應,給項少龍拉到一旁,用心良苦地道:“李兄可否把打擊的對象,局限在春申君等几個人身上?報仇雪恨始終不是最佳的解決辦法。”
李園沉吟半晌,點頭道:“若連這樣的事都辦不到,怎報得起項兄的恩典,就照項兄的意思辦吧!”向樓無心道:“你負責為我通知內城所有大將領,今趟之事只是春申君、李權和成素宁三人意圖謀反,与其他人全無牽連,除這三人的直系男子親屬外,婦女都可安返娘家,婢仆則另行安置。”
樓無心大感愕然,露出古怪神色。半晌才應命去了。
夜郎王府的大火剛被扑熄,內城回复了平靜的景象,只是陣陣蹄聲,仍在提醒城中人正在發生著的事。
“啪啦!”庄夫人揮手便給下跪在街心的李令兩記耳光,戟指痛罵。
李令知道大勢已去,頹然無語,像頭斗敗了的公雞。
尤翠之和尤凝之姊妹滿臉熱淚,扑上去加入了庄夫人的怒打行列。
庄孔等見奸人被擒,小王复位有望,無不熱淚盈眶。
不可能的事終變成了事實。
善柔早來了,与紀趙二女摟成一團,親熱到不得了。
見項少龍回來,扯了他到內堂說話。
春申君三人則分別被囚禁起來,等候發落。
到了內堂坐好后,善柔喜孜孜地對項少龍道:“算你這人有點良心。終肯來對付田單這大奸人。”
項少龍道:“你怎會混到了春申君府去的呢?”趙致歡天喜地的代答道:“柔姊一直追蹤田單,猜到他由咸陽回齊時必會道經壽春,又知他与春申君有勾結,于是賣身為婢,到了春申君府伺候。”
項少龍苦惱道:“現在田單到了那里去呢?”善柔道:“他是去与旦楚會合,据說他正循淮河坐船東下,人家正苦惱不知如何措置,幸好你來了。”
滕翼進來道:“查到田單的去向了,他今早秘密出城,坐船到城陽去与旦楚的傷兵殘軍會合,沒有十天半月,都回不到齊國。我們還有足夠時間准備。”
此時烏光的大頭在滕翼肩后探出來,道:“太后在外堂等候項爺!”李嫣嫣臉罩重紗,身披棗紅長披風,面窗而立,凝望著窗外夜空上的明月。使人難以知其心意。
隨來的禁衛長獨貴和百多名禁衛,候命留在屋外。
項少龍知她心情复雜,沒有打扰她,只靜立一旁。
這時荊善等押了李令和李權兩人進來,迫他們跪倒地上。
李權見到李嫣嫣,如獲救星,哭道:“太后請為老臣作主……”李嫣嫣冷喝道:“閉嘴!”
李權還想說話,已給烏舒照嘴打了一拳,登時打落了兩只門牙,再說不出話來。
李嫣嫣柔聲道:“除万將軍外,其他人請出去。”
荊善等望向項少龍,見他打出照辦的手勢,才放開兩人,走出廳外。
李嫣嫣令人心寒的聲音夢幻般響起道:“你們兩人還記得五年前發生的事?”
李權和李令交換了個眼色,都現出恐懼惊怖的神色。
李嫣嫣緩緩轉過身來,揭開冠紗,隨手丟在地上,露出風華銫代的秀美嬌客,但一對秀目卻寒若冰雪,射出熾熱的怨恨。
李權口齒不清地張著滿是血污的嘴,頭聲道:“嫣嫣,別忘了我是你的堂叔,一向都疼愛你……”
李嫣嫣搖頭道:“正因為一個是我的堂叔,一個是我的堂兄,我才終身忘不了你們禽獸不如的行為。若是外人,我或者還能忍受下來。我作踐自己的身体,為的就是今天。李權你給我滾過來。”
李權魂飛魄散,不住叩頭道:“太后饒命!”李令“呸”的吐了一口延沫,鄙夷地道:“什么太后,還不是給我李令騎……”
“砰!”項少龍飛出一腳,正中他臉門。李令仰天倒地,再說不出話來。
李嫣嫣感激地瞥了項少龍一眼。緩緩朝李權走去。
李權感覺不妥,駭然仰望時,李嫣嫣衣袖揚起,露出粉嫩的心臂和手上亮閃閃的鋒帶藍芒的淬毒匕首,閃電般插入李權胸口處。
李權一聲慘叫,帶著匕首仰跌身亡。
李嫣嫣轉身扑入項少龍怀里,不住喘气,卻沒有哭出來。
到情緒平靜了點時,李嫣嫣离開了項少龍,要求道:“你給我殺了李令好嗎?
“項少龍苦笑道:“我不摜殺沒有還手之力的人,讓我找別人代勞好嗎…”
李嫣嫣深深看了他一眼,垂首道:“你是個真正的好人,好吧!”退回窗旁去,背轉了嬌軀。
項少龍看了仍在地上呻吟的李令一眼,心想此人坏事做盡,确是死有余辜,推門剛要喚人,李園和庄夫人聯袂而至。
項少龍不想他們知道李嫣嫣親手宰了李權,低聲道“太后心情不好,讓她靜靜吧。李權完蛋了,李令就交給你們吧!”李嫣嫣出現在項少龍身后,戴回鳳冠面紗,斷然道“不,我要親眼看著他被處決!”
項少龍返回內宅時,剛過了四更,紀嫣然、趙致和善柔三女,仍在興致勃勃地細訴別后的一切,后者抹去化裝,回复本來面貌。
項少龍像從一個世界走到另一個世界般,告別了他憎厭但又無可避免的斗爭仇殺,來到這溫柔甜美的小天地里。
在這里,他要尋找的并非肉欲上的滿足,而是心靈的平靜和宁謐,尤其在經歷了這么血腥的一晚后,心身都疲累已极,那是為了生存和保護所愛的人必須付出的代价。
三女的美眸不約而同往他飄過來。
善柔仍是一副不服气的樣子,眯了眯那雙明眸,斜兜著他,神態迷人如昔。
項少龍坐到善柔旁,尚未說話,善柔伸指按著他的嘴唇,認真地道:“不要再問我別后的情況,想知道就問她們兩個吧:本姑娘絕不會重覆的。”
項少龍涌起熟悉親切的溫馨感覺,笑而不語。
善柔挪開手指,忽地重重吻了他嘴唇一下,媚笑道:“真的很挂念你,每個月至少想一次。”
見作弄了項少龍,又和趙致笑作一團。
紀嫣然柔聲道:“外面情況怎樣了!”項少龍道:“現在只等斗介明天上朝,李園派了個斗介信任的人去告訴他。訛稱我和李園均給春申君殺了,好誆得他沒有戒備下進城。”
紀嫣然道:“斗介孤掌難鳴,還有什么作為,王城豈是這么容易攻破,下面的人亦不肯陪他把身家性命孤注一擲,誰的家族親人不是居于城內。”
項少龍躺到地席上去,歎道:“真舒服!”趙致道:“夜了,夫君不如沐浴休息吧。今晚讓柔姊陪你。”
善柔大窘,跳起來道:“他算什么東西,誰會陪他?”項少龍童心大起,勉力爬起來道:“現在還到你作主嗎?”善柔尖叫一聲,往內堂逃去。
項少龍剛闔了半晌眼,便要离開善柔昨晚使他顛倒迷醉的肉体,与庄夫人和庄保義赶往出席早朝。
李園身穿官服,在大批禁衛簇擁下,于宮門外等候他。
施禮后,李園讓庄夫人母子先行,与項少龍并騎而進,興奮地道:“斗介中計了。剛進城便給武瞻拿著,現在武瞻掌了軍符,出城接收他的軍隊。”
說不了几句,就到了主殿正門處。
四人一起進殿。春申君、斗介和成素宁三人五花大綁,跪倒高坐鷲台上的李嫣嫣階下。
群臣大多有分參加昨晚宴會,既知春申君确有殺死李園和万瑞光之意,更知壽春城巳落人李園控制下,誰還敢為他們求情。
李嫣嫣使人宣讀三人罪狀,春申君不但犯了行刺太國舅和庄家遺臣之罪,更指使儿子黃虎率人往襲徐先,此事揭了出來,人人嘩然。
斗介犯的是私自調動軍隊,意欲謀反之罪,成素宁則是同謀。
讀罷罪狀,三人立即推出殿外斬首。
按著李嫣嫣宣布李園升為右丞相,還有連串其他人事調動。
最后是重新确認庄保義為滇國儲君的地位,下令派軍助他們母子复國。
散朝后,李嫣嫣召見了庄夫人母子,李園自是忙得不可開交,項少龍則一身輕松,乘机与紀嫣然、趙致和善柔三女微服出游,飽覽壽春的名胜美景,滕翼則去安排對付田單的預備工夫。
黃昏時,四人才興盡回府,踏入府門,立覺不妥。
李園、龍陽君和韓闖都來了,人人神色凝重,一副大禍臨頭的樣子。
項少龍涌起強烈不祥的感覺,沉聲問道:“徐先是否出事了!”李園點項道:“不但徐先出了事,田單原來連春申君都騙了,暗里由陸路潛返齊國。”
龍陽君道:“他是怕給卷入這次暗殺中,所以才先行溜走了。”
善柔叫道:“快追,我知道如何可以把他截著。”
項少龍頹然坐倒席上,想起徐先不屈不撓的硬漢性格,音容笑貌,淚水不由自主地奪眶而出。
想不到又給呂不韋算了一著,咸陽辛苦取得的勢力平衡一下子給破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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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千山万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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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尤氏姊妹的妙手施為下,項少龍看著銅鏡內的自己回复原貌。
兩女均充滿离愁別緒,再沒有往常調笑的心情。
項少龍亦因徐先之事而憂心不巳。
事情是由黃虎親自說出來,他專程回來時,被李園在城門處一网擒下,去時是三千多人。回來只剩下了七百人,可知戰況如何激烈。
大刑侍候下,黃虎供出由于徐先約五百隨員中,暗藏有呂不韋的奸細,使他們能准确地在魏境一處峽谷伏擊徐先,由黃虎親自命中了他一箭,秦軍拚死反扑下,黃虎亦傷亡慘重,倉猝逃走,有些人還給俘虜了。所以李園才如此苦惱。龍陽君則因事情發生在魏境,怕呂不韋以此為借口。出兵對付魏國。
歸根究底,罪魁禍首都是田單和呂不韋。
更可恨是田單,蓄意攪風攪雨,希望能從中混水摸魚,享漁人之利。
項少龍知道整件事后,反心情轉佳,至少徐先是否真的死了,尚是未知之數。
不過他已決定天明時起程去追殺田單。
田單离壽春時只有百多名親隨,由于他要避開楚國的關卡要塞,必須繞道而行,所以他們雖落后了兩天,但因有楚人領路,專走捷徑,在田單進入齊境前截著他們的机會仍然很大。
當他起身欲离時,尤氏兩女忍不住扑入他怀里,千叮万囑他有机會又或路過時必須來滇國探望她們后,才以淚眼送他出去。
庄夫人在門外把他截著,拉他到房內纏綿一番后。凄然道:“今晚一別,可能再無相見之日,項郎啊,為何你對妾身情薄如此,妾身想侍候寢席,亦不可得!”
項少龍苦笑道:“事情的發展,确是出人意表,不過夫人可不須如此傷心,滇國离秦不遠,說不定我偷得空閒,便來探望你們。”
庄夫人大喜道:“君子一言!”項少龍道:“快馬一鞭!”伸手逗起她下頜,痛吻了她香唇后,心底涌起万縷柔情,低聲道:“不要哭了,應該笑才是,好好照顧保義,我相信我們必有再見的一日。”
庄夫人道:“我后天就要回滇了,你可否在返秦時順道來看望我們,那我就笑給你看。”
日夕相對共歷患難這么長的一段日子,若說沒有萌生感情就是騙自己的,雖恨不得立即扑殺田單和飛返咸陽,但眼前情況下,仍不得不答應了。
再親熱一番后,項少龍才脫身出來,眾人已收好行裝,隨時可起程。李園正和龍陽君、韓闖、滕翼在說話,見他來了,拉他到一旁道:“我剛見過嫣然,心里反而舒服了,确是只有你才配得起她。我這人太熱心追求名利權勢了。”
項少龍無言以對,拍拍他肩頭道:“只是我運气好一點,若李兄早上一步遇到她吧,事實她對你一直很欣賞的。”
李園歎道:“只是胸襟一項上,我已比不上你。嘿,秀儿要我對你說,祝你一路順風。”
項少龍想起郭秀儿,心中惻然。
滕翼這時來催道:“我們要起程了!”各人一起出門,跨上戰馬,紀嫣然等都以輕紗遮臉,不讓人看到她們的絕世姿容。
龍陽君、韓闖和李園親自送行,在楚軍開路下,向內城門馳去。
這時天仍末亮,黑沉沉的天色,使人倍添別离那令人黯然神傷的滋味。
誰說得定是否還有再見之日呢?尤其秦和東南六國處于和戰不定的情況,想到若要對仗沙場,就更教人惆悵了。
項少龍徹底的痛恨著戰爭。但又如是這時代最無可避免的事。
快來到王宮時,一隊人馬護著一輛馬車全速沖了出來,把他們截著,原來是李嫣嫣來了。
禁衛長獨貴馳過來道:“太后想見万爺,并請万爺上車。”
頭戴竹笠的項少龍點了點頭,登上了李嫣媽的馬車后,人馬開出內城門去。
李嫣嫣揭掉了項少龍的竹笠,怔怔打量了他好一會后,欣然道:“項少龍比万端光好看多了。難怪秀儿要對你念念不忘。噢:我并不是說她貪你俊俏,而是你現在的樣子和气質,更能配合你的言行和英雄气概。”
項少龍微笑道:“太后不是拿定主意不來送行嗎?為何忽然改變主意呢?”李嫣嫣猛地扑入他怀里,用盡气力摟緊他,喘息道:“這就是答案了。只要想到或許再無相見之日,嫣嫣便要神傷魂斷,假若有一天,少龍發覺斗不過呂不韋,我大楚之門是永遠為你打開的。”
美人恩重,尤其想起她凄涼屈辱的過去,項少龍心中一熱,低頭找到她灼熱的香唇,痛吻一番后,才大興感触道:“我很少會對男女之事生出悔意,但卻如將來的某一天,我心會因錯過了和你同衾共枕的机會,和不能享受那种無聲胜有聲,春宵一刻胜千金的良辰美景而心生悔恨。”
李嫣嫣心神皆醉道:“沒有人比你的情話更好听了,不過何用后悔呢?以現在的車速,到城外的碼頭,至少還有一個時辰,可以干很多事哩!”項少龍愕然道:“這似乎……嘿!”李嫣嫣貼上它的臉頰,凄然道:“誰會知道呢?項少龍:你不是說春宵一刻值千金嗎?”項少龍摟著這身為戰國最年青美麗的太后,心中百感交集。
他認識她只不過几天工夫,便有和她相處了半輩子的感覺。恐怕除李園外,就教自己最清楚她的遭遇和內心的世界了。
他仍弄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愛她多些還是怜惜她多一點。但無疑她的美麗已足夠使他情不自禁地生出愛慕之心。
最凄涼浪漫處是這注定了是一段不可能有結果的愛情,所以她才拋開了太后的尊嚴,不顧一切來送行和爭取這最后一個机會,好讓生命不致因失去了這一段短暫但永值的回憶而黯然無光。
忽然間,他給融化了。
車廂內的一切都不真實起來。
就像一個深酣的美夢。
茫然不知身在何處。
落日西斜。
三艘大船,放流東下,順淮水望楚國另一大城鐘离而去。
項少龍找到獨立在船尾處的善柔,奇道:“柔大姊在這里干么?”善柔沒好气道:“想一個人靜一靜都不行嗎?”項少龍過去試探地摟著她香肩,見她只撇了自己一眼,再沒有其他反抗的動作,放心地吻了她玉頰,柔聲道:“若今趟可殺死田單,柔姊肯和我們回咸陽去嗎?”善柔軟玉溫香的靠入他怀里,輕輕道:“我過慣了四處為家的流浪生活恐怕很難再呆在一個地方。若天天要見著同樣的人,那是多么乏味呢。家的生活并不适合我。”
項少龍點頭道:“這個我明白的,浪蕩天涯,确是一种迷人的生活方式。”
善柔奇道:“我這么倔,你難道不生气嗎?”項少龍瀟洒笑道:“為什么要生气,你說的是千古不移的真理,不住重复地去做某种事或吃同樣的柬酉,山珍海味都會變得味如嚼蜡,不過你也該到咸陽看看善蘭和她的孩子,你妹子很挂念你哩!”
善柔道:“我會到咸陽去的。不過我答應了一個人,事完后便去陪他一段日子,到時再說吧!”項少龍苦笑道:“是你的新情郎嗎?”善柔低聲道:“本不應告訴你的,但卻不想騙你。离開你后,不知是否給你挑起了情芽。我有過几個男人,但沒有半個可以代替你,這個我想去陪他一段日子的男人,曾冒死救了我性命,治好了我的嚴重傷勢,我對他有大半是因感恩而起的。”
項少龍心中滿溢酸溜之意,但回心一想,自己既可和不同的女人相好,那善柔自然有權享受与不同男人的愛情,釋然笑道:“悉隨大姊之意吧,就算你嫁了人生了孩子,也別忘了到咸陽來探我們。更須在秦王儲登基加冕之前,否則可能再找不到我們了。”
善柔別過頭來,定睛打量了他好一會后,訝道:“你這人真特別,其他男人知道我心內有另一個人后。都嫉妒如狂,只有你全不中怀,是否你根本不著緊我哩!”
項少龍失笑道:“這又不對,那又不是,你想我怎樣了?”善柔臉上露出古怪的神色,歎了一口气道:“正因你是個不折不扣的怪人,才累得我善柔沒法忘掉你。
那是很痛苦的感覺。可是我更不能放棄我通游天下的理想,或者有一天我累了,就會來找你們,那時你會嫌棄我嗎?”項少龍放開了摟著她的手,對江伸了個懶腰,淡淡道:“不要多心了,只要你七年內肯到咸陽來,定可見到我們。”
善柔跺足道:“我不依啊!”項少龍少有見她這种女儿嬌痴的神態,訝道:“你不依什么呢?”善柔一面嗔怨道:“你為何一點沒有別些男人的反應,好像我來不來你都根本不當作是一回事。”
項少龍大笑道:“你不是要自由嗎?我現在完全不干涉你的生活方式,你反要怪責我,這算是什么道理?”善柔想了想,“噗哧”嬌笑,扑上來摟貼他,仰起如花俏臉,媚笑道:“你和所有人都不同。難怪我要著緊你。”
項少龍柔聲道:“柔大姊好好去享受你的生命吧:那是每一個人最基本的權利。若說我不妒忌,那只是騙你。只是我覺得沒有權去管束你,只能夠壓下私心,尊重你的自由。”
善柔感動地道:“這是我首次由男人那里听回來像樣點的說話,但你會否因這而不似以前般那樣疼人家呢?”項少龍坦然道:“我對你的疼愛是永不會改變的,但卻會迫自己不去想你那么多。因為我會很自然的想到你可能正摟著另一個男人,那會使我心中非常不舒服。人總是自私的。”
善柔吻了他一口,柔情似水地道:“你倒坦白得很,事實上我也因相同的理由很怕想起你,我真后悔告訴了你這事實。直到与你分手后,人家才知道一點都忘不了你。”
項少龍細吻了她香唇,柔聲道:“既然是事實,我和你都只好接受了。晚膳的時間到了,我們回艙好嗎?”善柔倔強地搖頭道:“不,我有點怕終有一天會失去了你對我的愛寵。”
項少龍失笑道:“大姊莫要笑我了,你怎會是這种人。你只是不忿气我對你和別個男人的事并沒有你預期中的反應,所以迫我投降吧了!”善柔跺足道:“我恨死你了,快說你妒忌得要命。”
項少龍笑彎了腰道:“好了,我快妒忌死了。”
善柔欣然道:“這才像樣,噢,我剛才的話全是騙你的。根本沒有別個男人令本姑娘可看得上眼,但不要高興得太早,因為那也包括了你在內,來吧!”緊拉著項少龍的手,回艙去了。
風燈照射下,項少龍、滕翼,紀嫣然、趙致和善柔圍坐席上,研究攤在小几上描繪了的楚齊邊界帛圖。
滕翼道:“田單回齊的可能路線,經過我仔細思索后,該不出三條。第一條就是他棄舟登陸,飛騎往符雒塞,再在鐘蘺買船由水路返齊。第二條路線則在符离塞揀馬后,由陸路沿官道經彭城、苗陵,開陽直達齊境。第三條路線可迂回曲折多了,就是取東路經明山返國。我在圖上畫下了不同的色線,大家一看便明。”
項少龍等正玩味著那三條路線時,善柔斷言道:“不用想了,田單這人最貪舒服,選的定是水路。兼且鐘离的城守夏汝章与他一向關系親密,而田單更不知道我們會咬著他的尾巴追來,豈會拾易取難。”紀嫣然道:“若是如此,說不定我們抵達鐘离時,他仍未登船呢?”各人都點頭同意。
因為當天田單詐作坐船到城陽去,逆流往西,遠离壽春十多里后,才棄舟登陸,又要到鄉間購買可供百多人策騎的馬匹,再驍道東往符离塞和鐘离去,如此一番轉折,自然要多費時間。
這人确非常狡詐卑鄙,誆了春申君去作刺殺徐先的行動后,立即溜走,任得楚人自己去應付一切后果,而他卻可安然置身事外。
趙致道:“我仍有點不明白田單為何這么急赶回去?”紀嫣然忽地色變道:“不好:我看田單是要對付燕國了!”滕翼亦一震道:“太子丹危險了!”項少龍亦明白過來。
呂不韋和田單的勾結,完全是筑基在利益之上。呂不韋最怕的就是東方六國的合從,所以一直向田單示好,希望齊國不但置身于合從之外,還可破坏其他五國的聯盟。
最近約五國聯軍壓境而來,秦軍几乎無力相抗,更堅定了他的策略。
同時亦知道楚國由于曾有切膚之痛,最終都不會任由三晉給秦蚕食,于是舍楚而取齊為盟友。
田單非是不知道呂不韋的野心,但他更知道靠人不如靠己的道理,只有齊國強大,才是唯一的出路。
在這戰爭的時代,成為強國的方程式就是蚕食他國,擴張領土,擺在眼前的大肥肉就是因与趙國交戰以至實力大為削弱的燕國了。
田單對呂不韋亦是不安好心,像這回他要刺殺徐先,使秦國內部斗爭更趨激烈。于齊實是有利無害。
而呂不韋當然該有所報,其中之一就是把太子丹害死于秦境內,燕國失去這中流砥柱式的人物,無論士气和實力兩方面的打擊都是難以估計,田單則可更輕易侵占燕人的土地了。
忽然問,他們更弄清楚了田單和呂不韋的陰謀。
紀嫣然肅容道:“今趟我們若殺不了田單,燕國就完了。”
善柔咬牙道:“今次他絕逃不了!”紀嫣然道:“鐘离的夏汝章既与田單關系密切,說不定會在打听到我們行蹤后向他通風報信,讓他改由陸路逃走,那時要追他就難了。”
項少龍心中一動道:“既是如此,不若我們將計就計,故意嚇夏汝章一嚇,弄清楚田單在那里后,他便休想活著回齊國了。”
兩日后午前時分,三艘大船,駛進鐘离的大碼頭。
夏汝章聞報而來。
負責管這軍隊的楚將叫李光,是李園的心腹,人极精明,得到項少龍的指示,下船在碼頭處和他會面。
讓夏汝章看過了李嫣嫣簽發的軍令和文件后,李光低聲道:“今次我們東來,實負有秘密任務。”
夏汝章嚇了一惊道:“究竟是什么事?”李光把他拉到一旁道:“壽春的事,將軍該早有耳聞。”
夏汝章苦笑道:“不但風聞,昨天還收到正式的通知,想不到春申君會落得如此收場,他真是臨老糊涂了。”
李光道:“他不是臨老糊涂,而是誤信奸人之言,不但派人刺殺秦人來吊祭先君的使節,還意圖謀反,太后和李相對此非常震怒,故命我等率軍來追捕此人。夏將軍該知我所指是何人吧!”夏汝章神色數變,沉聲道:“李將軍可否說清楚點?
“李光道:“除了田單這奸賊還有何人,夏將軍有否他的消息呢?”夏汝章的手腳顫了一下,困難地啞聲道:“沒有?”李光心知肚明是什么一回事,卻不揭破。低聲道:“田單必是由水路逃走,夏將軍請立即命人給我們三艘船作好一切所需的補給,我希望于黃昏時可以起航。”
夏汝章當然不迭答應,李光再不理他,返回船上去了。
夏汝章吩咐了手下后,匆匆回城去了。
這時項少龍早潛入城里,同行的還有穿上男裝的紀嫣然、善柔、趙致三女,滕翼、荊善、烏光、烏言著、烏舒等十八鐵衛,和李光的副將蔡用,由于他們都有正式的通行證,進出城門全無問題。
夏汝章回城后,馬不停蹄赶回府里去。
光天化日下。將軍府又門禁森嚴,項少龍等只好望高牆興歎,分散守著各個出口,等待黑夜的來臨。
幸好不到半個時辰,換上便服的夏汝章与兩名家將由后門溜了出來,往南門馳去。
眾人大喜,遠遠跟著。
夏汝章直出南門,穿林越野,到黃昏時分,來到一座密藏林內的庄院里。
林外有河自西北而來,在五里外的下游處瀝入淮水,往東流去。
那處尚有個小碼頭,泊了四艘大型漁舟。
眾人大喜。
滕翼道:“我負責去收拾碼頭和船上的人。三弟則入庄對付田單,小心點,田單的親隨頗多非好惹的人。”領了一半鐵衛。往碼頭去了。
項少龍吩咐紀嫣然道:“嫣然帶致致留在庄外,以弩箭阻截或射殺逃出來的人,我則和柔大姊潛進庄內,看看田單是否在里面。”
紀嫣然答應一聲,与其他人散了開去。
項少龍向善柔打個招呼,迅如鬼魅般潛入林內,不一會無惊無險來到庄院東牆外的草叢處。
這座庄院由于高牆環繞,到近處反瞧不見內中的情況。
此時夜色早降臨大地,天上繁星羅布,月色迷朦,只庄院處透出黯弱的燈火。
兩人借攀索跨過高牆,悄無聲息的落到牆后方形的露天院子里。
項少龍和善柔攀上最近房子的屋脊,只見屋宇重重,一時不知從何處入手。
善柔湊到他耳旁低聲道:“田單最愛住向南的屋子,讓我們到那一座看看。”
項少龍循她指示瞧去,只見庄院南處是一片園林,花木池沼,假山亭榭,相當幽美,一道小溪,在園內流過,有百橋跨過小溪,另一班有好些樓台房屋。
看這庄院便知是權貴避暑避靜的庄院,极有可能是夏汝章的產業,借來給田單暫住。
兩人也不打話,一口气越過數重屋宇,再落到園中,只見小橋另一邊隱有人影人聲,兩人不敢大意,繞到遠處,憑著飛索,由樹頂橫過到小溪對岸另一棵高樹上,再落回地上,避過守衛,攀上了一座燈火通明的屋宇頂上。
人聲由下面傳上來。
只听田單的聲音道:“此事是否當真,照理李園該斗不過春申君才是。”
另一個應是夏汝章的聲音應道:“絕對不假,昨天我正式收到太后的命令,書我嚴守關隘。并告示了李權、李令,斗介和成素宁均被斬首示眾。”
兩人听得大喜,不由對吻了一口。
千辛万苦下,終追上了田單這老賊。
田單默然半晌,冷哼道:“李園真好膽,竟敢派人來追殺我,汝章,不若你隨我返齊吧!”
夏汝章歎道:“我的親族和家業都在這里,怎能說走就走。這事容后再說吧:現在最重要就是如何安排田相安然返國。”
頓了頓續道:“他們猜你取水路返齊。假若田相由陸路离開,將可教他們扑了個空。我看田相不要再等旦楚將軍了。只要田相平安回齊,諒李園有個天作膽,亦不敢損旦楚他們半條毫毛。”
項少龍再沒有興趣听下去,再吻了善柔一口,道:“二哥該收拾了碼頭的人,我們現在要制造點混亂,准備好了嗎?”善柔眼中射出深刻的感情,低聲道:“當然准備好了,我等了十多年哩!”項少龍揚手發出訊號火箭。
點燃了的煙火沖天而起,在天上爆出了一朵血紅的光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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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得報大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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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少龍和善柔以勁箭強攻,伏在屋脊居高臨下,連續射了十多人后滕翼等己破門攻入庄內。
兩人不見田單由屋內逃出,立即想得是什么一回事,迅以攀索由天窗躍入屋內,很快找到田單等人遁走的那秘密地道的入口,忙追了進去。
地道寬敞筆直,以木柱和泥板固定,還設有通气孔,設置周詳。
兩人不敢燃亮火把,貼壁摸黑前行,不一會由另一端洞口接了出去原來是在樹林邊緣處。林外就是那小碼頭,那些漁舟已全給沉到水里去了。十多道黑影。正沿岸往上游逃去。
項少龍再發出訊號火箭,才和善柔兩人全速追前。
一陣狂奔后,對方六個人墮后下來,拔出長劍,掉頭殺至。
項少龍那有閒瑕和他們胡纏,拔出飛針,借著夜色掩護,兩手連揮,六人紛紛倒地。
前方剩下的七個人想不到他們如此厲害,己方六人連擋他兩人一陣子都辦不到,一聲發喊,离開了河岸,分散往河旁的小坡和密林逃去。
項少龍再發兩針,登時又有兩人倒地。
善柔發了狠性,擲出飛刀,另一個剛奔上土坡的人背后中刀。滾了下去。此時善柔認出了奔上坡頂的其中一人正是田單,不知那里來的腳力,越過了項少龍箭般沖到了坡頂上,赶上敵人。
項少龍怕她有失,忙提气追了上去。
兵刃交擊聲連串響起,善柔的嬌叱夾雜著對方的慘叫,但迅即回复平靜。
項少能來到坡頂時,交戰雙方經已分開,兩人都滿身是血,善柔的左臂和右肩背均滲出了鮮血。
田單手提長劍,与善柔對峙著,胸口急速起伏,在月照下臉若死灰。
田單一眼瞥見頂少龍。慘然笑道:“好,你終于赶上我了!”善柔厲聲道:“田單,你知我是誰嗎?”此時蹄聲響起,滕翼等手持火把,策馬而來,團團把三人圍在中間。
趙致一聲尖叫,扑下馬來。厲喝道:“當日你誅我三族之時。曾否想過有今天的一日?”善柔冷叱道:“他是我的,我要親手殺他!”項少龍返到趙致身旁,低聲道:“讓你柔姊動手吧!”趙致“嘩”一聲,伏在項少龍肩上,激動得哭了起來。
田單仍是神態從容,哈哈笑道:“我田單生平殺人無數,那記得曾殺過什么人?項少龍:算你本事,我田單服你了!”反手一抹。劍鋒在頸上拖過,往后傾跌,當場畢命。
善柔全身抖顫起來,跪倒地上。
趙致扑了過去,摟緊了她。
兩女抱頭痛哭,哭聲響遍林野。
一代梟雄,終于殞命。
滕翼跳下馬來,割下了田單首級,大喝道:“我們走!”項少龍心中一片茫然。
那是難以形容的感覺。
一方面固因善柔姊妹和滕翼得報滅門大仇而歡欣。
自己也完成了本是不可能達到的目的。
但看著這千古名傳的人物自刎眼前,總有些失落的感覺。
但這一切都成了不可改變的歷史了。
當小盤登基,惡貫滿盈的呂不韋授首后,他將离開這列國爭雄的中原地方,過自己早已向往的牧野生活,永遠再不回中原來。
回船后,立即起航回壽春去。
那晚眾人喝得酩酊大醉,次日睡了整天,才先后醒了過來。
項少龍頭重腳輕地來到艙廳處,三女正在喁喁細語,神色歡暢。
趙致喜叫道:“項郎,柔姊肯陪我們回咸陽了!”項少龍大喜道:“那天你說的真是騙我的了!”善柔擺出嬌蠻樣儿道:“早說過是騙你的了,想來真气人。你竟一點都不著緊。”
紀嫣然笑道:“柔姊莫要气惱,我們的夫君大人什么事都藏在心內,口硬心軟,你切莫見怪啊!”善柔不屑道:“他是你們的夫君大人吧,關我善柔何干?”旋又“噗哧”嬌笑。送了他一個甜蜜的笑容。
眾人都知她性格,當然沒人會對她的說話認真。
逆流而上。舟行轉慢。比來時多費了一天,始抵壽春。
項少龍因答應了庄夫人路經滇國時花几天時間去看她,所以沒有停留,直赴城陽。
登岸后,与等候他們的精兵團會合,南下往滇國去。
此時陪庄夫人母子回滇是新委任為將軍的樓無心,率領著八千楚兵,收复大部分由叛軍占領的地方。滇人知庄保義回來,紛紛起義,組成新滇軍,一眾二万人,与楚軍把滇都高澤重重包圉。
高澤地處高原,背山依勢而筑,形勢險要,兼之水源糧食充足,聯軍一時莫奈他何,還折損了數千人。
眾諸侯國見夜郎王新喪,紛紛發兵,且蘭王更率眾攻入夜郎國都,另立新主,才凱旋而回,夜郎人從此再無力欺壓鄰國。
項少龍等抵達高澤的聯軍營地時,攻城軍剛吃了一場敗仗,死傷枕藉。
樓無心和庄夫人知項少龍守諾而來,大喜過望,把眾人迎入營里。
樓無心欲設宴為眾人洗塵,給項少龍婉言拒絕,立即在主帳內舉行會議,研究破城之法。
听完樓無心細說了高澤城的形勢和環境后,項少龍淡然道:“此城最厲害處就是靠山之險,我們就由這處入手,保證三天后便可破城。因為這世上沒有一座山是爬不上去的。”
庄夫人、樓無心等將領無不瞪目以對。
當晚項少龍等整夜行軍,來到高澤城背靠的大石山后,結營布陣。
到次日清晨,項少龍和滕翼研究了山勢后,擬定了五條路線,派人攀上去設置固定的鐵圈,布置攀索。
這些都是精兵團久經訓練的基本項目,設備齊全,到天黑時,項少龍等已可借攀索和嵌入石壁的腳蹬,迅速來到起伏不平,雜樹叢生的山頂上。
只見廣達七、八里的高澤城,在腳下延展開去。
而樓無心則正指揮大軍,日夜攻城,好引開叛軍的注意力。
喊殺和矢石破空之聲,不絕于耳。
紀嫣然三女這時亦爬了上來。嬌喘細細地蹲在項少龍和滕翼之旁。
此處离下面足有七十丈的距离。普通人看下去确是触目惊心,但對一向以烏家牧場附近,比這處高出足有三倍的拜月室作練習場地的精兵團員來說,這座石山實屬小儿科之极。
滕翼一聲令下,身手特別了得的荊善、烏舒、烏吉著和丹泉四人,立即由垂下的攀索往下落去。找到落足點后,再設置釘圈,設置新的攀索。
他們的設備依足二十一世紀爬山專家的設計,靠著腰間的套圈,向下滑去,快若閃電,似玩游戲般輕松容易。
迅那間四人抵達山腳的草叢內,与萵澤城南的后城牆只隔了一條護城河。
城牆上的守衛都到了另三堵城牆去協防,只在几座哨樓處有人把守,但都看不到燈光難及的暗黑下方。
滕翼再度發令,烏家特种戰士照著平時訓練,借著峭壁上小樹的遮蔽和夜色的掩護,一批批往下滑去,此時荊善等四人穿上水靠,渡過護城河,并設置橫渡河上的索子。
紀嫣然凝望城內像蟻般忙碌的守城軍民道:“單看這情況便知道它只是一個靠武力維持的政權,居民都是被鞭子強迫去做搬運的勞工。”
眾人仔細一看,果如紀嫣然所指。城民只是在監視和鞭打下被迫負起种种守城的任務,一派無可奈何神气。
這時一隊人策馬由另一端巡邏過來,提著風燈往城下和后山照射。
眾人嚇了一跳,紛紛躲了起來,荊善四人則伏到牆腳處,最擔心的是那四條橫過河面的長索,只要對方稍為留神,定可發覺。
索子雖漆上了不會反光的黑油,但終非是無形之物。
項少龍人急智生,當那批人的燈光快要把索子納入光照里時,撮唇發出一下尖銳的夜梟叫聲。
那些人自然舉燈往后山照來,當發現不到什么時,早越過了索子處,迅速遠去。
眾人都抹了一把冷汗。
善柔湊過來道:“算你這家伙有點辦法!”荊善等射出釣索,挂上城頭,迅速攀了上去,靈活如猴,分別潛往解決哨樓內的守衛。
烏家戰士一批一批的渡河攀城,動作敏捷,干脆利落,表現出惊人的效率。
項少龍看得自豪不已,縱是二十一世紀的特种部隊。也不外如此水平。
此時有近千人落到山腳處,到達城上者則取出弩箭。扼守城牆上所有戰略位置。
滕翼低笑道:“二哥手痒了,要先行一步。”
項少龍道:“一起下去吧!”當項少龍等抵達牆頭時,過千烏家精銳分作四組,准備沿城牆分左右兩方殺過去和攻進城內。
滕巽射出訊號火箭,通知攻城的樓無心他們已成功進入城內。
項少龍派人守著各個登城的路口后,領著三女和五百戰士,來到城內。
滕翼則負責占領牆頭。
號角聲起。
驀地全体戰士齊聲吶喊道:“城破了,城破了!”城內軍民一齊愕然時,殺聲震天而起,只見后城牆處高插“庄”字大旗,以數百計的戰士從城上飛將軍般殺至。
那些被迫的城民,一齊發喊,丟下正搬運的滾木石頭等東西,四散逃走,還大嚷道:“城破了,城破了!”混亂像瘟疫般散播著。
項少龍等由城牆的梯級蝗虫般涌下來,弩箭如雨飛射,敵兵紛紛倒地,轉眼便控制了后城門的廣場和附近的建筑物。
項少龍命人打開城門和放下吊橋,同時指揮手下占領屋頂,布防堅守。
沖前來的敵人都給射了回去。
己方的人卻源源不絕從城門涌進城來,還送進了長矛高盾等重武器。
滕翼等則趁敵人陣腳大亂之際,勢如破竹地攻下了西北各小半截城牆。
樓無心的攻城隊伍則全力攻擊東門,把敵人的主力牽制在那里。
占領了西北城牆的己方部隊,居高臨下,以強弓勁箭,掃清在城內下方奔走攔截的敵人。
項少龍見時机已至,揮臂發令。
一排排的烏家戰士,在勁箭的掩護下,持矛挺戟地往東、西、北三門殺去。戰況凄厲慘烈。
牆上的烏家戰士又高喊道:“棄械蹲地者不殺,棄械蹲地者不殺!”不斷重覆著,這當然是學過現代心理戰的項少龍想出來的妙計。
多處房舍均為火焚燒,烈焰從屋頂冒起老高,再往四方房舍蔓延開去,把整座城沐浴在火光之內,狼煙蔽天,星月立即黯然無光。
守兵紛紛拋兵棄甲。与城民一批一批的蹲在城角或廣場通衢之間,士气全消。
城內已成混戰之局,烏家戰士結成一個個組織嚴密的戰陣,不住擴大占領的范圈。
城牆上的戰士更不斷挺進,殺得頑抗者血流成河,尸伏牆頭。
受傷者均被迅速運返南牆,由專人救治,一切井然有序。
今趟是這支特种部隊首次在大規模戰爭中初試身手,果是非同凡響。
在一批盾手和箭手打頭陣下,項少龍領著三女和十八鐵衛,成功破入內城,此時西、北兩門剛落入控制中,并打開了城門,讓己方人馬狂涌入城。
守內城的敵兵苦苦抵抗,項少龍等扑了上去,左沖右殺,不半晌突破了內城門的防守,朝王宮殺去。
敵兵知大勢已去,紛紛棄械投降。
項少龍使人把降兵集中到一處看管。樓無心和庄孔已率領數千精兵,沖了進來,兩股人馬會合后,更是勢如破竹,不到一盞熱茶的工夫,就攻進了王宮內。
宮內亂成一片,哭聲震天,宮娥婦孺摟作一團,顫抖求饒,守兵則紛紛跪地投降。
項少龍心生怜惜,著人好好安撫和照頓他們。
“砰!”主殿門被硬生生撞了開來,只見一群三十多個敵方將士,舉劍團團護者中間一名身穿王服,頭頂高冠的青年,气氛凄壯激烈。
外面的喊殺打斗聲逐漸疏落,顯示高澤城已落入攻城軍的手上。
項少龍等在這群人前重重排列,數十張弩箭直指殿心的敵陣。
庄孔大喝道:“立即投降,否則殺無赦!”樓無心湊到項少龍耳旁道:“此子作惡多端,曾奸淫婦女無數,死不足惜。”
那王服青年昂頭喝道:“我乃李令之子李期,宁死不降!”項少龍苦笑道:“你倒知我心意,這處由你主持吧!”
歎了一口气,招呼三女掉頭走出殿外,后面傳來密集的箭矢破空聲和慘叫聲,然后一切漸歸靜默。
收复高澤的三天后,項少龍辭別了依依不舍的庄夫人母子和尤氏姊妹等人。赶回咸陽去。
今次入楚可說是收獲完滿,不但成功殺了田單,又為楚國和滇國做了好事。但由于徐先的生死未卜,太子丹被陷咸陽,故眾人凱旋而歸的气氛大為減弱。
入關時,老朋友安谷奚親自把他們迎入關內。
項少龍見秦軍人人臂纏白紗,便知不妙。
果然安谷奚慘然逋:“徐相遇襲重傷,未到咸陽便死在途中了。”
項少龍涌上滔天恨意,呂不韋确是比豺狼更惡毒,為了一己私利,完全妄顧秦國的大局,凡是阻礙他的東西,都不擇手段地加以清除。
自己和他本是有恩無怨,只因庄襄王、朱姬和小盤親近他,就要來害死自己。
現在又用卑鄙手段置徐先于死地,更教人切齒痛恨。
安谷奚歎道:“此事已證實是春申君所為,楚人雖把春申君首級送上,又允割讓五郡以求和,但我們豈肯就此罷休呢?”項少能与他并騎而行,痛心地道:“若是如此,就正中呂不韋的奸計了。現在他就是要利用國家危急的形勢,擴大自己的權力。殺徐相的真凶,正是呂不韋,春申君只是被他扯線的傀儡罷了!”安谷奚色變道:“什么?”翌日項少龍立即起程,赶回咸陽去。
這時剛過了立冬三天,气候嚴寒。不知不覺間,他們离開咸陽足有五個月了。
十八日后,咸陽終于出現眼前。
精兵團自行返回烏家牧場,而項少龍、滕翼,紀嫣然三女和十八鐵衛則強撐著勞累的身体,回到咸陽城去。
入城時又听到另一個不幸的消息:鹿公病倒了。
這病是給气出來的。
徐先遺体運回咸陽,鹿公對尸狂哭,當場病倒,自此一病不起。
一波末平一披又起。
項少龍等急匆匆赶往上將軍府去。
踏進府門,人感不妥。
府內擠滿了王陵等將領大臣和鹿公的親族,哭聲陣陣。
項少龍還以為鹿公已去了時,王陵把項少龍拉進內堂去,沉痛地道:“快去見上將軍最后一面吧。他一直牽念著你,不肯咽下最后一口气。”
項少龍熱淚奪眶而出。
忽然間,他知道事實上他不但把鹿公當作了一位可敬的朋友和長者。深心中還把他當作了親人,對他有种儿子對父親的親切和依戀。
鹿公躺在榻上,面色蒼白如紙,雙目緊閉,困難地呼吸著。
小盤站在榻旁,緊握著他的手,神情肅穆得教人吃惊。
鹿丹儿跪在榻子的另一邊,哭得昏天黑地,兩位看來是她長輩的貴婦在照顧她。
荊俊、昌文君、昌平君、呂不韋、管中邪、李斯、繆毒等全來了,守在門外處。
眾人見到項少龍,都露出欣喜神色。
呂不韋還擺出欣然之貌,摟上項少龍肩頭,低聲道:“少龍回來就好了,快進去見上將軍最后一面吧。”
項少龍恨不得立即把他宰了。想掙開他的摟抱時,呂不韋放開了他。
荊俊扑上來,抓著他眉頭,叫了聲“三哥”,忍不住失聲痛哭,聞者心酸。
小盤龍軀一震,別過頭來,見到項少龍,眼中射出深深的感情,神態卻出奇的平靜,只緩緩道:“太傅快進來!”榻上的鹿公“啊”的一聲,醒了過來。
小盤沉聲道:“扶丹儿姑娘出去吧!”鹿丹儿站起來要抗議時。雙腿一軟,昏倒在兩婦怀里,荊俊忙沖了過去把她抱了出來。
項少龍來到榻旁,此時房內只剩下小盤和項少龍兩人,由于小盤沒有命令,其他人都不敢進來。唯一敢在這情況下闖進去的呂不韋又心中有鬼,選擇留在房外。
鹿公猛一睜目,眼光掃過兩人,臉上現出一片紅暈,竟掙扎要坐起身來。
項少龍和小盤對望一眼,均感不妙,知他因見到了項少龍而回光反照,命難保矣。
兩人扶著他坐了起來。
鹿公眼角瀉下熱淚,啞聲道:“徐先是否被那奸賊害死的。”
項少龍凄然點頭,熱淚不受控制的淌了下來。
鹿公分別緊抓著兩人的手,顫聲在兩人耳邊道:“保儲君,殺奸賊,為我和徐先報仇,切記,切記!”隨即咽下最后一口气,撒手歸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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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RahXephon
時間:
2005-6-17 12:35 AM
標題:
第16集
第一章 因愛成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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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見半年,小盤更成熟了,更懂隱藏內心的感情。
离開了上將軍府,項少龍隨小盤返回王宮。滕翼和紀嫣然等則回到烏府去,至于鹿公的身后事,交由小盤派來的司禮官全權負責。
到書齋內只剩下小盤和項少龍時,小盤一掌拍在几上,狂怒道:“這奸賊万死不足以辭其咎。”
項少龍頹然在他下首坐了下來,沉聲道:“為何會派徐先到壽春去呢?”
小盤似怕給他責怪地解釋道:“呂不韋力陳必須連楚齊攻三晉的策略,堅持要徐先去与楚人修好和要我娶楚公主為后。太后不知是否受了繆毒所惑,亦与王綰、蔡澤等大力支持呂不韋,我迫于無奈下,只好同意了。當時只以為呂不韋是想把徐先調离咸陽一段時間,使鹿公不敢動他,那知楚人如此膽大包天,竟敢襲殺代表寡人的使節。”
項少龍首次對朱姬生出怨恨,默然無語。
鹿公、徐先、王齒,一向是軍方三大支柱,現在只剩下王齒,此人又傾向呂不韋,辛辛苦苦建造出來的形勢,竟毀于一夜之間。
軍方重臣中,勉強還有個王陵是站在他們的一方。其他的如蒙驁則是呂不韋直系分子,杜壁又心怀叵測,局勢之險,确是來秦后從未有過的。
小盤歎道:“現在最頭痛是徐先死后空出來的左丞相一缺,呂不韋舉荐王綰,太后亦傾向這決定,我實在很難反對。論資歷,除蔡澤外,沒有人比王綰更有當左丞相的資格了。”
項少龍道:“此事關系重大,無論用上什么手段,我們絕不容這左相之位落到呂不韋的人手上,否則秦室不出三年就成了呂不韋的囊中之物了。”
轉向小盤道:“儲君心中有什么人選?”
小盤道:“若任我選擇,我會破格提升李斯,此人的才能十倍胜于王綰。”
項少龍搖頭道:“論能力,李斯完全沒有問題,可是他卻非秦人,縱使沒人反對,也不該在你陣腳未穩時如此提拔外人,這只會令秦人离心。”
小盤默然片晌后,點頭道:“師傅說得對,眼前确不該這么做,唉!你回來就好了!終有人可為我出主意。”
項少龍定睛望了小盤一會后,道:“你已做得非常好了,能把事情拖到現在。”
站了起來,來回踱步,可是腦中仍是一片空白,喃喃道:“這個人選,首先須是秦人。且是我們可能絕對信任的,另一個條件就是他年輕而有大志,不會輕易讓呂不韋收買過去,同時要很清楚我們和呂不韋的關系,又要得到軍方的支持,這個人到那里去找呢?”
小盤歎道:“這個人就是師傅你,但我卻知道你定會拒絕的。”
項少龍一震這:“我想到了,這人就是昌平君!”
小盤愕然半晌后,捧頭道:“他是否嫩了點呢?”
項少龍道:“當然是嫩了點,但這一招卻叫明修棧道,暗渡陳倉,明的是昌平君,暗的卻是李斯,昌平君乃王族公卿,王綰也很難和他爭持哩!”
小盤一頭霧水道:“修棧道這句話我明白,但陳倉是什么東西呢?”
項少龍暗罵自己又說錯話,因為這是發生在很多年后的楚漢相爭之時,小盤自然不知道,胡謅道:“那是指一個陳舊空置、不為人所注意的倉庫,總之實際上是由李斯當丞相,昌平君則是站出來當幌子。”
小盤仍在猶豫,苦惱地道:“可是昌平君的寶貝妹子正和管中邪過從甚密,若羸盈嫁了給管中邪,會否有問題呢?”
項少龍道:“若在以前,多少會有點問題。但只要讓昌平君兄弟知道徐先是被呂不韋害死,哪就算管中邪娶了他兄弟的娘都沒有用。”
小盤棒腹苦笑道:“師傅莫要逗我,現在實不宜大笑。”
項少龍想起了徐先和鹿公,也意興索然,肅容道:“這只是第一步,第二步就必須把王翦調回來,憑他以對抗王齒、蒙驁和杜璧,我敢斷言他必可成為我大秦軍方的中流砥柱。再配以桓奇,輔以王陵,會比徐先和鹿公更厲害。”
小盤霍地站了起來,道:“但太后那關怎么過呢?她定以昌平君經驗未夠而拒絕此議。”
項少龍呆了頃刻,斷然道:“此事由我親自去和她說。”
小盤搖頭道:“太后已非以前的母后了,繆毒得到寵遇后,太后對他更是迷戀,又覺得我愈來愈不听她的話。我看師傅對她的影響力亦大不如前
而呂不韋現在很拉攏繆毒,否則母后就不會支持呂不韋。”
項少龍微笑道:“那我便和繆毒說吧!我才不信他肯讓呂不韋總攬大權,現在我回來了,他再非孤掌難鳴,該有背叛呂不韋的膽量。”
小盤點頭道:“就照師傅的意思辦,假若所有方法都行不通,索性把呂不韋和管中邪召入宮來,再由師傅安排人手,把他們用亂箭快劍一股腦儿殺了,然后隨便給他們一個罪名來收拾殘局。”
項少龍嚇了一跳道:“此乃下下之策,現在大部份兵力都掌于蒙驁手上,這么做誰都不知會惹來什么后果,而且宮內處處都是呂不韋的眼線,一個不好,吃虧的只會是我們。”
小盤歎了一日气,說不出話來。
項少龍想起太子丹,問起此人情況。
小盤若無其事道:“呂不韋把他請到新相府去,就把他扣押了起來,現時生死未卜,而他的手下就給軟禁在賓館處,不准踏出大門半步,由管中邪的人負責看管。我覺得這事也沒什么大不了,自己要煩的事又太多了,所以一直沒有過問。”
項少龍愕然看著他,心底直冒寒气。
秦始皇畢竟是秦始皇,講功利而淡仁義。只看小盤的神態,便知他一點不介意呂不韋殺了太子丹,好除去統一天下的其中一個障礙。
想到這里,已知若要打動小盤,使他在此事上幫忙,惟動之以利。
想了一會后,長歎一聲道:“儲君這樣做,叫長他人志气,滅自己威風呢。”
小盤一呆道:“連這都有問題嗎?”
項少龍正容道:“假若儲君封此事不聞不問,那儲君在田獵平亂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威望,將會盡付東流,使人人都知道現在咸陽作主當家的人是那臭仲父呂不韋。所謂兩國相爭,不斬來使,現在人家遠道來吊祭你王父,竟硬給呂不韋把人拿去了,罪名卻由你承擔。以后東方六國還肯信你這不守道義的人嗎?”
小盤愕然道:“為何師傅說的和李斯說的如此近似?看來果然有些道理。但太子丹說不定已給呂不韋殺了哩!”
項少龍搖頭道:“呂不韋怎舍得這么容易殺死太子丹。此事擺明是針對我而來,另一方面則好讓死鬼田單可對付燕國。”
頓了頓冷哼道:“莫傲給我當眾弄死了,去了老賊的首席軍師,更使他顏面受損,以他這么好胜心重的人怎下得這一口气。但又苦無直接對付我的方法,惟有由太子丹處下手,最好是我強闖相府要人,那他就可布局殺我又或治我以罪了。”
小盤冷靜地道:“但這事實暗中得到母后的支持,因為鹿公和徐先曾多次提出异議,都給母后和呂賊壓了下去。嘿!我也很難辦啊!”
項少龍大感頭痛,小盤說得對,不見大半年,看來朱姬真的變了很多。
小盤道:“由明天開始,師傅定要參加每天的早朝。唉!現在愈來愈少人敢反對呂不韋了。”
頓了頓又道:“應否把安谷侯調回來呢?”
項少龍搖頭道:“現在我大秦的重兵全集中在疆界處,七成落到了蒙驁、王齒和杜璧的手上,其他則操于王翦和安谷奚之手,假若將兩人全調回來,我們將變得外無援應,故万万不可。”
順口問道:“桓奇的應變部隊弄了個什么規模出來呢?”
小盤爽快答道:“桓奇和小賁兩人親自到各地挑選人材,現在已組成了近万人的新軍。李斯給這支軍隊找了個名字,叫做“速援師”,听起來也過得去吧。”
又冷哼道:“但呂不韋卻對桓奇諸多留難,表面什么都答應,其實卻是陽奉陰違。我想把李斯再升一級當軍政院的司馬大夫,但卻給太后和呂不韋硬擋著,使寡人也動彈不得,師傅定要為我想辦法才行。”
項少龍大感頭痛,沒有了徐先和鹿公,而對方則有蒙驁和王齒,自己對用軍和施政又一竅不通,怎斗得過呂不韋?
想到這里:心中一動,暗忖假若能把蒙驁爭取過來,一切問題就可迎刃而解了。此事雖是困難,但因呂不韋曾有殺蒙驁兩子之心,所以要策反他并非絕無可能,但定要由蒙武蒙恬兩兄弟處入手。触動靈机,心中已有計較。
項少龍總結道:“暫時當務之急,是要把左相國之位弄到自己人手上,同時把王翦委以重任,以代替蒙驁王齒兩人,至于太子丹的事就交由我處理好了。”
再商量了一些細節,特別是關于太子丹方面的事后,項少龍才离開小盤的書齋。
踏出齋門,一時間都不知該到那里去才是。
最渴望的本是返烏府去見趙雅,但道義上則理該去慰問太子丹的手下徐夷則等人,而關鍵上最應見的人卻是繆毒,好煽動他聯手對付呂不韋。
一顆心七上八落時,李斯的聲音在耳旁響起道:“項大人!”
項少龍回過神來,大喜道:“李兄!”
李斯一把扯著他,由側門到了御園去。
此時是午后時分,天上烏云密布,似正醞釀著一場大風雪。
到了一座小亭里,李斯放開了他,歎了一口气道:“呂賊真厲害,几下手腳,我們又要處于下風了。嘿!已干掉田單了嗎?”
項少龍點了點頭。
李斯立即雙目放光,興奮地道:“此事對我大秦統一天下,勢將大大有利,而呂不韋再不能与田單互為聲援,以操控東方六國了。”
項少龍乘机問道:“現在呂不韋手上除了軍方的蒙驁和王齒外,尚有什么實力呢?”
李斯頹然道:“比起上來,軍隊方面反是呂不韋最弱的一環,至少在咸陽城我們的力量便要較他為优。”
項少龍眉頭大皺道:“我對朝廷的机制非常糊涂,李兄可否解釋一二。”
李斯愕然看了他好一會后,才點頭道:“若真要詳說清楚,恐怕項大人今晚不用回家了,但簡單來說,最主要可分三個階層,最高層的當然是政儲君,加上像我這般的輔政小臣,成為了內廷,嘿!只是這內廷已非常复雜了。”
項少龍道:“我對內廷反為最是清楚,李兄不用解說,儲君以下就是右丞相和左丞相,究竟兩人職權上有什么分別呢?”
李斯耐心解釋道:“這要由孝公時商鞅變法說起,當是國君下設庶長和大良造,至惠文王,那時商鞅的大良造兼庶長集軍政于一身,功高震主,惠文王忌之,遂將商鞅車裂于市,從此集權于君,再置相以代大庶長制,置將以代大良造制。把政軍分了開來。而相則為百官之首,后來又因丞相職務過重,分為右丞相和左丞相,大致上以右丞相管政,左丞相管軍,故前者就像以前的庶長,而后者就是大良造了。”
項少龍听得頭都大了起來,問道:“那為何呂不韋總要管軍隊的事呢?”
李斯苦笑道:“軍政本就難以分開來,由于左右丞相都是直接輔佐國君,所以凡由國君決定的事,自然就要征詢他們的意見,現在政儲君年紀尚幼,太后又臨朝親政,形勢自然更复雜了。”
項少龍更感頭痛,皺眉道:“那這兩個丞相究竟是如何運作?”
李斯從容答道:“左右丞相是通過四院去管治國家,四院就是軍政、司法、稅役和工務,分由司馬、司寇、司徒、司空四位大臣執掌,現時左丞相管的是軍政和工務,右丞相管的是司法和稅役。鹿公本是司馬,現在這位置自是騰空出來了。”
項少龍待要再問,一名內侍來到亭外施禮道:“太后有請項大人!”
項少龍和李斯對望一眼,均感不妙。
大雪此時開始飄下來了。
太后宮內,朱姬高坐鸞台之上,四名宮娥、四名內侍立于左右兩后側,而禁衛林列,排至殿門處。
項少龍一見這等陣仗,便知不妙。因為朱姬是一方面擺明不肯和他說私話,另一方面則顯示她是心向繆毒,故不愿獨會項少龍,免惹繆毒不快。
果然項少龍施禮平身后,朱姬鳳目生寒,冷喝道:“項大人,你是否不把我這太后看在眼內了,一去大半年,回來后也不來向哀家請個安。”
項少龍知道唯一招數就是以柔制剛,歎了一口气道:“太后息怒。只因……”
朱姬打斷他道:“任你如何解釋,也難以息哀家之怒,項少龍,告訴哀家你和儲君在攪什么鬼,什么事都鬼鬼祟祟,把哀家瞞在鼓里。當日田獵高陵君謀反,你們顯然事前早得到消息,為何不讓哀家知道?”
項少龍這才知道她是要算舊賬,苦笑道:“微臣縱有千言万語,在這耳目眾多的情況下,也難以向太后一一道來,難道我可直告太后先王怎樣,儲君怎樣,呂相怎樣,徐相怎樣嗎?”
朱姬美目深注地看了他好一會后,軟化下來,歎了一口气道:“好吧!所有人給我出去,誰敢偷听的話,立殺無赦。”
轉眼間,一眾侍從禁衛走得一干二淨,還關上了所有殿門側門。
鸞座上的朱姬再歎一口气,聲音轉柔道:“早知拿你沒法的了,說吧!”
項少龍踏前兩步,把心一橫,索性在階台邊坐了下來,淡淡道:“呂不韋殺了徐相,害了鹿公,假若可再置我于死地,下一個必輪到繆大人了。”
朱姬見他竟無禮至背著自己坐在台階處,本要出言斥責,豈知項少龍語出惊人,劇震道:“你說什么?”
項少龍把臉埋入手掌里,沉聲道:“凡是擋在呂不韋權力之路上的障礙物,早晚都要給他一腳踢開。除了他自己外,什么都可以犧牲,太后該比我更知道這點了。”
朱姬的呼吸沉重起來,好一會才道:“楚人把春申君的首級送了來,為徐先之死請罪,這事究竟与呂不韋有什么關系?你若不說清楚,哀家絕不饒你。”
項少龍大怒而起,猛一旋身,瞪著朱姬道:“殺死徐先對春申君有何好處,若非田單慫恿,呂不韋在背后支持,許以种种好處,楚人那敢如此膽大妄為。哼!你要不饒我嗎?找人來拿我去斬首好了,看看我項少龍會否皺半下眉頭。”
朱姬眼中射出森寒殺机,可是与他目光交鋒了不到片刻后,立即敗下下來,低下目光,輕輕道:“算我說話重了,那用發這么大的脾气哩!”
項少龍見好即收,但橫豎說開了頭,斷然道:“現在左丞相一位,人人眼紅,假設再落入呂不韋之手,不單我項少龍死無葬身之地,太后身邊的人也沒多少個能壽終正寢呢。”
朱姬柔聲道:“假若少龍肯當左丞相,我定會大力支持。”
項少龍回复冷靜,微笑搖頭道:“不是我,而是昌平君。”
朱姬愕然道:“昌平君怎能服眾呢?為何不考慮王陵?”
項少龍道:“因為我們需要王陵代替鹿公去管軍政院,好駕御王齒、蒙驁、杜壁等人,昌平君雖德齡都差了點,但他乃王族貴胄,任他為相,實是安定大秦軍心的最佳方法。太后別忘了西秦三虎將已去其二,王齒不但投向呂不韋,目下的聲勢更不及蒙驁,這世間每多趨炎附勢之徙,到人人都靠向呂不韋時,太后和儲君還有立足之地嗎?”
朱姬眼瞪瞪看了他好一會后,頹然道:“為何我總是說不過你呢?但此事非同小可,我還要考慮一下,你退下吧!”
項少龍知道她要和繆毒商議,心中暗歎,卻又無可奈何,悵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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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連消帶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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繆毒的府第位于王宮之旁,對面就是宏偉如小王宮、樓閣連綿的呂不韋新賊巢,外牆高厚,入口處是座高達三丈的石牌樓,鐫了“仲父府”三個石刻大字,只是這种与國君爭輝的霸道气勢,就像商鞅為惠文王所忌般,犯了小盤這未來秦始皇的大忌,必招損敗無疑,只可惜那是六年以后的事了。
要捱過這六個艱危的年頭,就必須与逐漸成“奸型”的繆毒虛与委蛇。
在那出秦始皇的電影里,朱姬最后完全站在繆毒的一邊,不但与呂不韋作對,也密謀推翻自己的儿子嬴政。
電影內的解釋非常簡單,一切都歸究在朱姬對繆毒的迷戀上。
但項少龍卻知道最少多了兩個原因,就是朱姬分別對他和小盤的因愛成恨。
其原因更是复雜异常。
他項少龍是因命運的不可抗拒,所以故意任得朱姬在繆毒的愛欲操縱下愈陷愈深,致終于不能自拔。
他由于問心有愧,又明知朱姬再离不開繆毒,所以下意識地去疏遠朱姬,更添朱姬的怨恨,終落至今日的田地。
小盤則因一向視朱姬為母,自然地把她代替了妮夫人。亦希望她能像妮夫人般謹守婦道。在深心中,他除了庄襄王外,只能接受項少龍作他的父親。現在朱姬不知自愛,戀上了聲名狼藉的繆毒,一下子粉碎了他的美好印象,隨之而來的失望化成了深刻的憎厭,故對朱姬不但態度大改,還含有強烈的恨意,使兩人關系日趨惡劣。
在這种情況下,朱姬自然而然地更傾向繆毒和呂不韋了。
就像小盤正和項少龍在聯手對付她那樣。
這是誰都不能改變的事實和形勢。
項少龍唯一的手法就是挑起繆毒和呂不韋間的沖突和爭端,并使朱姬只站在繆毒的一方,不再支持呂不韋。
來到了繆毒的內使府,報上名字后,繆毒聞報,欣然迎出門來。
這狼心狗肺的坏家伙一身官服,脫胎換骨般神采飛揚,隔遠便微笑著施禮道:“聞得項大人遠行歸來,正想登門拜候,怎知大人竟大駕光臨,下官怎擔當得起。”
項少龍暗中罵了他的娘,因她竟生了這么一個喪盡天良的賊种出來。但表面當然做足工夫,迎了上去,拉著他的手笑道:“我剛見過太后和儲君,才知咸陽發生了這么多事。來!我們找個地方仔細談談。”
繆毒顯然知道他見過太后的事,不以為异地把他引到東廂去,沿途遇上多起婢仆和家將,可見他是如何風光了。
兩人坐下后,婢仆退了出去,喝過奉上的茗茶,繆毒道:“太后和項大人說了什么密話呢?”
項少龍知他最忌就是朱姬對自己余情未了。若不能釋他之疑,休想爭得合作机會,低聲道:“我告訴太后,徐先是春申君奉呂不韋之命刺殺了的。”
繆毒愕然望著他。
項少龍扼要地作了解釋,然后歎道:“若讓左相之位落到呂不韋的人手內,那時連儲君和太后都要被他牽著鼻子走了。”
繆毒怔了一怔,沉思起來。
這正是項少龍的高明處。要知繆毒野心极大,而他的唯一憑藉就是朱姬。
假若朱姬失勢,他不但權勢盡失,還得像以前般要仰呂不韋的鼻息做人。
人性就是那樣,未嘗過甜頭還好,嘗過后就很難舍棄了。若要繆毒再做回呂不韋的奴材,比殺了他更令他難受。
項少龍微笑道:“假若我沒有猜錯,呂不韋和管中邪現在一定用盡方法來籠絡大人,就像他以前籠絡我那樣。”
繆毒瞅了他一眼道:“請恕繆某宜言,項大人為何打一開始就對我那么看重呢?”
項少龍以最誠懇的表情道:“這原因我只可以告訴繆兄一人,為的就是太后,我和儲君都希望她能不感寂寞,加上我對繆兄又一見喜歡,這樣說,繆兄該明白我的心意了吧!”
繆毒忍不住道:“項兄是否想在下支持你登上左相之位?”
項少龍暗罵他以小人之心度自己君子之腹。面上卻裝出不甘被誤解的神色,忿然道:“若我要當左丞相,先王在位時早已當了,繆兄該不會不知道此事吧?”
繆毒當然知道此事,忙道:“項兄請勿誤會,我只是在想,除了你外,誰還有資格和王綰爭呢?”
項少龍知他意動,歎了一口气道:“讓我先說几句題外話,所謂人非草木,熟能無情。我項少龍親手把太后和儲君帶到秦國來,本想就此歸隱,与嬌妻美婢們安享田園之福,這可說是我的夢想。豈知呂不韋這老賊多番欲置我于死地,又害得我妻婢慘死,所以我才要与呂不韋周旋到底。呂賊授首的一天,就是我項少龍离秦之日,若違此誓,天誅地滅,繆兄可明鑒我的心意了嗎?”
繆毒呆看了他一會后,伸出手道:“我明白了!”
項少龍知他已被徹底打動,伸手与他相握,沉聲道:“昌平君為左相,王陵代鹿公,繆兄同意嗎?”
繆毒失聲道:“什么?”
項少龍离開繆府后,領著十八鐵衛,來到門禁森嚴太子丹寄居的行府,十多名都衛立即攔著入門之路,其中領頭的都衛長施禮道:“管大人有命,任何人不得進府。”
項少龍斜睨著他道:“見到我項少龍竟敢無禮攔阻,你叫什么名字?”
那都衛長這才知大禍臨頭,惶然下跪道:“小人知罪!小人知罪!一時沒看清楚是項統領。”
這時咸陽城內,可說沒有人不知項少龍乃儲君最親近的大紅人。又掌咸陽兵權,要動個小嘍羅,連呂不韋也護不住,嚇得眾衛全跪了下來。
項少龍那會和他們計較,冷喝道:“給我開門!”
眾都衛那敢反對,乖乖的把門打了開來,原來府內的廣場另外還駐有一營都衛軍。
項少龍跳下馬來,吩咐眾鐵衛守在府門處,自己則大模大樣地舉步入宅,都衛懾于他威勢,沒人敢吭聲。
太子丹的大將徐夷則、大夫冷亭、軍師尤之和包括敗于管中邪手上的閻毒在內的十多名高手听到聲息,均到主宅大門來迎接他。
見到項少龍,人人現出悲憤神色。
到主廳坐下后,徐夷則憤然道:“項大人要給我們作主。”
還是尤之冷靜,問道:“干掉田單了嗎?”
項少龍點頭應是。
徐夷則等均松了一日气。
要知若田單仍然在世,燕國就有大禍了。
冷哼歎了一口气道:“怎也想不到呂不韋竟敢甘冒天下之大不諱,把太子扣押起來,現在太子生死未卜,害得我們不敢輕舉妾動,否則縱使全体戰死,亦要出這口鳥气。”
項少龍道:“諸位放心,給個天呂不韋作膽,他也不敢傷害太子。否則將失信于天下。我看他只是答應了田單,要把太子留上一段時閒,好讓死鬼田單奸謀得遂吧!這事包在我身上,若不能明迫著他放了太子,我暗里也要把太子救出來,好了!各位立即收拾行李,到我府去,否則說不定呂賊雖肯放太子回來,但卻另使手段殺了各位,那仍是糟透了。”
徐夷等則見項少龍這么講義气,完全不介意開罪呂不韋,無不感動,命人立即去收拾行裝。
不一會百多人集合在廣場處,負責把守的都衛眼睜睜看著,卻沒有人敢上前干涉。
此時蹄聲傳來,一隊人馬旋風般由外大門卷了進來,帶頭的自是管中邪。
只見他神色冷然,飛身下馬,來到項少龍身前,昂然道:“項大人且慢,下屬奉有仲父之命,府內之人,不准踏出圍牆半步。”
徐夷則等一齊拔出長劍,刃光劍影下,气氛立即拉緊。
項少龍哈哈一笑道:“請問管大人有否仲父簽發的手令文書一類東酉?”
菅中邪愕在當場。
他得手下飛報項少龍闖府的消息后,立即由官署赶來,根本尚未有机會見到呂不韋。強撐道:“下屬奉有仲父口諭,項大人若不相信,可向仲父面詢。”
項少龍“鏘”的一聲拔出長劍,笑道:“那就成了。我也奉有儲君口諭,來此把人帶走。管大人如若不信,可面詢儲君。誰若敢阻我,就是有違君令,立殺無赦,”
眾鐵衛紛紛拔劍,把管中邪和十多名親衛圍個密不通風。
管中邪臉色微變,知道若再出言頂撞或攔阻,立即是血濺當場的結局。
再看自己外圍處一眾手下,人人面如土色,噤若寒蟬,動起手來,保證沒人敢上前插手。
再看項少龍,只見他眼露殺机,擺明想趁這机會把自己除去,君子不吃眼前虧,微笑退往一旁,淡淡道:“項大人誤會了,下屬只是怕大人遠道歸來,不明現況,既是如此,此事就由仲父与儲君處置好了,大人請!”
項少龍暗叫可惜,還劍入鞘,微笑道:“那就最好了。我還以為管大人連儲君的命令都不听了,只忠于仲父一人。”
管中邪心中一懍,想起呂不韋最大的弱點,就是他終非秦君。所以只要秦儲君有項少龍支持,除非呂不韋公然造反,否則就不得不遵從王令。
徐夷則等和眾鐵衛,紛紛收起兵刃,跨上馬背。
項少龍眼尾都不看管中邪,領著眾人馳出府門。心中一動,命烏舒把徐夷則等帶返烏府后,立即与其他人直赴王宮,到內廷找到正和李斯議事的小盤,施禮道:“儲君若要一殺呂賊的气焰,樹立君權,眼前就有個千載難逢時的良机了。”
小盤和李斯同感愕然,面面相覷。
儲君出巡聲中,百多騎禁衛在前開路,昌文君、昌平君、項少龍、李斯前后左右簇擁著小盤,三百多騎聲勢浩蕩的馳出王宮,往仲父府開去。
剛好呂不韋由管中邪處知道項少龍帶走了太子丹的人,怒气沖沖奔出仲父府,要到王宮找朱姬算項少龍的賬,豈知卻在路上撞個正著。
管中邪等忙避往道旁跪下,剩下呂不韋一人策馬來到小盤等面前,向小盤施禮后,先瞅了項少龍一眼,才沉聲道:“未知儲君要到何處巡視呢?”
小盤暗罵我的事那到你來管,表面從容道:“正是要到仲父府上去。”
呂不韋愕然道:“儲君找老臣所為何事?”
小盤淡淡道:“听說丹太子到了仲父府上盤桓,寡人忽然很想見他,仲父請立即安排他与我相見。”
呂不韋呆了一呆,眼中閃過森寒殺意,冷然道:“丹太子近日頗有去意,不知是否仍在老臣府內。”別過頭向跪在路旁的管中邪喝道:“管統領還不為儲君去查看一下嗎?”
小盤与項少龍交換了一個眼色后,冷笑道:“仲父的說話很奇怪,人是否在府上你也不知道嗎?要知丹太子是為吊祭先王而遠道來此,乃我大秦貴賓,若果招待不周,連寡人也要擔上責任呢。”
再喝道:“昌平、昌文!你兩人陪管大人去一看究竟!”
呂不韋想不到項少龍回來后,小盤立即變了另一個人般,不但不賣他的賬,還語帶責怪之意。啞口無言下,昌平君和昌文君兩人挾著管中邪去了。
小盤一夾馬腹,往仲父府馳去,大隊人馬繼續前行,呂不韋只好隨在小盤之旁。
項少龍、小盤和李斯三人都心中好笑,呂不韋今次最吃虧的地方,在于道理上站不住腳,所以只好啞子吃黃連,有苦自己知了。
道上人民見到儲君出巡,均紛紛拜伏路旁,向這威名日盛的年青儲君致敬。
尚未抵達仲父府,昌平、昌文君兩人護著面色蒼白的太子丹由府內出來。
小盤拍馬趨前,哈哈笑道:“丹太子別來無恙,寡人招呼不周之處,請太子大量包涵,万勿見怪!”
太子丹見到項少龍那還會不知道是什么一回事,說了几句客套話后,向鐵青著臉的呂不韋發話道:“這半年多來得仲父殷勤款待,异日必有回報。”
呂不韋知他在說反話,冷哼一聲,沒有回答,連演戲的興趣都失去了。
小盤轉對呂不韋道:“仲父不是要入宮嗎?只不知是要見太后還是想見寡人呢?”
呂不韋差點語塞,想不到小盤這么厲害,若說要見朱姬,就是擺明要在朱姬前搬弄儲君的是非,但若說想見他,還有什么話好說的?尷尬地道:“老臣只是想与儲君及太后商量一下左相和大司馬兩個職位的人選吧了!”
小盤冷然道:“寡人已有主意,明天早朝將有公布,此事不用再說了,仲父請!”
呂不韋愕然望向項少龍。
項少龍微微一笑,沒有說話,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心中卻暗笑呂不韋終領教到這未來秦始皇的霸气了。
呂不韋為之气結時,小盤下令道:“我因忽然想起一事,未便久留,丹太子就先由少龍替寡人好好款待,我要回宮了。”
策馬便去。
昌平、昌文君、李斯等慌忙伴隨。
項少龍見呂不韋呆看著小盤的背影,淡然道:“仲父請!未將告退了!”
再不理呂不韋,領著太子丹和眾鐵衛走了。同時知道從這一刻起,將進入与呂不韋正面對抗的形勢,再無另外的選擇了。
返烏府途中,路經琴清府時,差點要溜進去找這美麗的寡婦一敘,不過既有太子丹在旁,又記挂著雅夫人和烏廷芳等,只好把這念頭硬壓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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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最后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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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少龍与太子丹回到烏府,徐夷則等做夢都想不到他轉個身便救回了主子,無不大喜如狂、感激零涕。項少龍心懸趙雅、烏廷芳、寶儿等,告了一聲罪,把招呼太子交給陶方和滕翼,忙往內宅走去,遇上的婢仆,見他回來,人人神情興奮,恭敬施禮。
穿過花園的回廊時,竹林后的小亭處傳來男女說話的聲音,但卻听不清晰。
他那有理會的閒情,走了爾步,腳步聲響,一把女聲在竹林小徑間嬌呼道:“大爺回來了!”
項少龍別頭望過去,原來是周薇。臉可能因生活寫意,丰滿了少許,比前更是迷人,盈盈拜倒地上,俏臉微紅,神情慌張古怪。
項少龍正奇怪她在与誰說話時,人影一閃,往大梁接趙雅回來的烏果由竹林小經處追了出來,還叫道:“小薇薇你!噢!項爺!小人!嘿!”跪到周薇之旁,神色尷尬。
項少龍心中恍然,知道烏果這家伙看中了周薇,正著力追求。
當日自己曾鼓勵荊俊追求周薇,看來荊俊是把目標轉移到鹿丹儿身上去了,才給烏果個這可愛的家伙冷手執個熱煎堆,心中亦感歡喜。
周薇見烏果差點是肩碰肩地貼著她跪下,先狼狽地瞪了烏果一眼,才惶恐道:“大爺,小薇。”項少龍趨前扶起兩人,欣然道:“小薇不用解釋了,見到你兩人在一起,我只有歡喜之情,那有怪責之念。”
周薇俏臉通紅,垂頭道:“大爺,不是那樣哩!”
項少龍見她說話時不敢望自己,那還不明白她對烏果大有情意,想說話時,烏果跳了起來,歡呼聲中,翻了一個勒斗,抓著周薇的玉臂搖晃道:“小薇薇!我說得不錯吧!項爺定不會怪責我們的。”
周薇掙脫了他的掌握,大嗔道:“你快給我滾,人家要服侍大爺。”
項少龍哈哈笑道:“小薇不用再服侍我了。由今天開始,就由烏果服侍你吧!”
言罷舉步去了,留下烏果向周薇糾纏不清。
快到后宅時,香風扑至,田貞、田鳳兩人奔了出來,投入他怀里,喜极而泣,家兩只抖顫的美麗小鳥儿。
項少龍擁緊兩人,進入大廳。
烏廷芳与紀嫣然正在談心,快三歲的項寶儿正依戀在后者的怀內。
烏廷芳見到項少龍,什么都忘了,跳起身往他扑來。
項少龍放開田氏姊妹,把她摟個滿怀。
烏廷芳一邊淡淚,一邊怨道:“你這人哪!現在才肯回家。”項少龍對她又哄又逗時,紀嫣然抱著項寶儿過來,交到他臂彎內去。
項寶儿箍著他頸,以清脆響亮的童音叫了聲:“爹!”喜得項少龍在小臉上吻如雨下,心中填滿家庭的親情和溫暖。
紀嫣然笑道:“好了!快進房看雅姊吧!她該睡醒了。”
項少龍知道趙雅沒有睡午覺的習慣,一震道:“雅儿怎樣了。”
紀嫣然神色一黯道:“她身体很虛弱,快去看她吧!她等得你好苦呢。”
項少龍把項寶儿交還紀嫣然,順口問道:“致致和柔姊呢?”
烏廷芳欣然道:“她們三姊妹相會,什么人都不肯理會了。”
項少龍吻了烏廷芳的臉蛋后,田氏姊妹興高采烈地左右扯著他朝東廂走去。
到了其中一間幽靜的房內,趙雅仍熟睡未醒,一名俏婢在旁看護。
田氏姊妹識趣地拉走了那名俏婢,待房內只剩下他和趙雅時,他坐到榻沿旁,心中高燃愛火,仔細打量這多災多難的美人儿。
趙雅明顯地消瘦了,容色帶著不健康的蒼白,少了往日的照人艷光,卻多添了三分憔悴的清秀之色,看得他的心扭痛起來。
項少龍伸手撫上她面頰,心痛著叫道:“雅儿!雅儿!”
趙雅緩緩醒轉,張開眼見到是項少龍,一聲嬌吟,掙扎要坐起來。
項少籠把她摟入怀里,湊上她的香唇,痛吻起來。
趙雅不知那里來的气力,把他摟個結實,熱烈反應,接著仰起俏臉,欣然笑道:“我的男人終于回來了,噢!為什么哭了?人家都沒哭嘛!”
項少龍倒在床上,与她相擁而眠,臉臉相對,一對手愛撫著她動人的肉体,歎道:“雅儿你瘦了!”
趙雅吻了他鼻尖,欣然道:“我為了你那對頑皮的手著想,已每天強迫自己吃東西了,還要責怪人家嗎?唔!記著不可翻人家的舊賬,一句都不能說。”
項少龍見她美目异彩漣漣,心中歡喜,道:“雅儿你定要康复過來,好陪我去游山玩水,盡情享受。”
趙雅微笑道:“我的病是不會好的了,但只要在最后一段日子能和我最心愛的人在一起,老天爺便再不欠我趙雅什么了。”
項少龍涌起強烈的不祥感覺,責道:“不准說這种話,你定會痊好的,我對你的愛就是天下間最好的仙丹妙藥,比什么大醫師都要強過。”
趙雅“噗哧”嬌笑,俏眼閃亮,再獻上香吻,才道:“扶人家起來吧,睡得人家累死了。”
項少龍事實上真舍不得离開這舒服得他直沁心脾的榻子,無奈下把她攔腰抱起,并坐床沿。
趙雅勉力摟著他脖子,嬌柔無力道:“到外面走走好嗎?看!下雪了!”
項少籠望往窗外,果然雪花飄降,因不忍拂忤她,找來斗篷厚披風,把她里外裹個結實,才擁著她往院落間的小亭去,摟著她坐在石凳上,愛怜地道:“雅儿覺得什么地方不舒服呢?”
趙雅貼上他臉頰,看著亭外雪白的世界,微笑道:“你是說以前嗎?是感覺自己完全沒有气力,坐和站都會頭暈,有時想起你,心會痛起來。但在一切都很好了,還很想吃東西哩!”
項少龍离開了她少許,道:“我教人弄東西給你吃好嗎?愛吃什么呢?”
趙雅眼中射出海漾深情,含笑搖頭道:“不!那只是一种感覺,現在我只要你抱著雅儿,讓雅儿知道項少龍仍是那么疼我,雅儿已心滿意足了。”
項少龍細審她的玉容,只見她臉色紅潤了起來,一對秀眸閃爍著今人惊心動魄的奇异神采,失去了的艷光似又重現粉臉之上,心中歡喜,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趙雅柔聲道:“趙大他們對雅儿忠心耿耿,你看看有什么事适合他們的,便著他們給你效力吧!為了我!他們均尚未成家立室,這心愿要靠你為雅儿完成了。”
項少龍這才大覺不妥,劇震道:“不准說這种話,你很快就會好過來的。”
趙雅淡淡笑道:“看!這大雪多么美麗,把人世間一切丑惡的事都淨化了。雅儿雖有過很多男人,但真正愛上的只有少龍一個,其他都忘記了。本來我在大梁早該死去了,只是知道還有机會再見你,才堅持著撐到這一刻,剛才若非你喚我,恐怕再醒不過來了。少龍啊!不要哭好嗎?”伸手以衣袖為他抹拭熱淚。
項少龍全身冰冷,心如刀割,柔腸寸斷,顫聲道:“雅儿不要嚇我,你定要堅持下去,這世界仍有很多美妙的東西,等待你去品嘗享受。”
趙雅柔情似水地微笑道:“美麗的東西總是短暫的。我還記得第一次在邯鄲街頭見到你時,那時你衣衫襤褸,一副落魄模樣,可是那种比任何王侯貴胄更驕傲的爽颯英姿,便使雅儿無法按得下心中的情火。”
頓了頓,眼中射出無比熾熱神色,輕吟道:“金風玉露一相逢,便胜卻人間無數。記得你在人家小樓說過這兩句美麗的詩文嗎?那是雅儿一生人中听過最美麗的情話。人家之所以狠下心留在大梁;就是因著這兩句話,不過最后仍是忍不住來見你。”
接著死命擁緊他道:“少龍啊,你就是趙雅那滴蜜糖了!求你吻吻人家好嗎?”
項少龍的心碎作万千片,神傷魂斷中,封上她灼熱的香唇。
趙雅熱烈地反應著,呼吸出奇的急促。
然后她軟倒項少龍怀里,唇皮轉冷。
項少龍駭然离開她香唇時,才發覺她竟斷了气。
可是她嘴角猶挂著幸福滿足的笑意,秀眸輕閉,像只是酣睡了過去。
但他卻知道她永遠都不會再醒過來了。因她能延命到今天,都只靠強撐著要見他這最后的一面!趙雅的逝世,使項少龍感到自己在邯鄲的過去也隨之而埋葬在時間的洪流里。
与自己有關系的三位趙國王族美女,均先后死去,每一趟都狠狠打擊了他,到這刻他已有麻木不仁的感覺。
他實在太傷感勞累了。
同一天內,他目睹了鹿公和趙雅的先后辭世,兩者都是突如其來,教他再受不起這精神和肉体的雙重折磨,把趙雅的后事交給陶方去辦理后,他依趙雅遺命安撫了趙大等人,便實在支持不住,躲回房里痛哭一場,再沉沉睡去。
醒來時發覺烏廷芳蜷睡怀內,忙哄她起來,匆匆梳洗后,朝王宮赶去。
滕翼、荊俊、十八鐵衛負責護行。
現在与呂不韋的斗爭愈趨激烈,隨時有被伏擊行刺之險,所以各人每次出入均非常小心。
項少龍尚是首次參加朝會。
在一般的情況下,像他這种守城的武官,根本沒有參加早會的可能,幸好項少龍另一個身分是太傅。傳統上當儲君尚未成年,太傅在特別欽准下,是可出席朝會的。剛進宮門,昌平君和昌文君兄弟把項少龍截著,走到一旁說話。
兩人又惊又喜,顯是知道了在他提議下昌平君被挑了作左丞相的候選人。
眾人下馬后,昌平君苦笑道:“我也不知該感激你還是該揍你一頓了,儲君昨晚深夜找了我去說話,說你推荐我代徐相。唉,為何你自己不干呢?若你肯做左相,我們這批人無不心服口服。”
昌文君更有點怀疑地道:“大哥若把事情弄得一塌糊涂時,那就變成因福得禍了。”
滕翼笑道:“真想不到這兩個小子平時天不怕地不怕,現在反怕了升官發財,真是笑煞旁人了。”
荊俊捧腹道:“有儲君和我們在背后撐你們的腰,确是不行時就打回原形好了,有什么大不了哩!”
昌平君气道:“你們倒說得容易,呂不韋現在權傾朝野,人人均趨炎附勢,爭相捧拍和仰他鼻息說話。少龍你自己躲在一旁,卻教我去与他抬杠作對,以后我還有安樂日子過嗎?”
項少龍摟著他肩頭,淡淡道:“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嘿!什么苦其心志,放心吧!有李斯在后面給你打點出主意,呂不韋又沒有了莫傲,還怕他什么呢?來!我們該進去了。”
昌平君怀疑地道:“李斯的公務這么繁忙,何來時間助我?”
項少龍向滕翼等打了個道別的手勢后,扯著昌平君兄弟去了。
百官跪拜行禮中,小盤穩坐王座,朱姬坐于其右后側處。
大殿王座的台階共分兩層,小盤的親衛由昌平君、昌文君兩人統率,由王座下的台階直排至殿門處,气氛庄嚴肅穆。
除禁衛外,入殿者均不准攜帶兵刃。
七十多個文臣武將,穿上整齊官服,雁列兩旁,右邊以呂不韋為首,接著是王綰、蔡澤、賈公成、云陽君嬴傲、義渠君嬴栖等一眾文臣,李斯和繆毒分別排在第十七和第十八位,官職算相當高了。
另一邊則以王陵為首,跟著是王齒、蒙驁、杜璧。
項少龍身為太子太傅,地位尊崇,居于杜璧之下,打后還有近三十人。
小盤首先表示了對鹿公的哀悼,宣布了大殮將于七日后舉行,當然是由他親自主持了。
項少龍見小盤從容自若,隱有未來秦始皇的气概,心下欣悅。
各人正待稟奏,呂不韋首先發言道:“太后、儲君明鑒,我大秦現今正值多事之秋,先有東郡民變,接著徐相在魏境遇襲身亡,鹿公又因憂憤病故。誠宜立即重整朝政,填補空缺,勵精圖治,再張威德。”
頓了頓,又冷哼道:“血債必須血還,否則東方小儿,會欺我大秦無人矣!”
王齒怒喝道:“楚人實在欺人太甚,以為送上春申君首級,割讓五郡,就可平息我們的怒火,确是太天真了。”
眾臣紛紛附和。聲勢浩蕩。
小盤冷冷審視眾人的反應,淡然道:“是否須向楚人討回血債,因此事內中另有隱情,暫且按下不提。至于徐相和上將軍空出來的兩個遺缺,寡人与太后商量過后,已有主意。”
呂不韋大感愕然,望向朱姬,見后者毫無反應,心知不妙,沉聲道:“徐相遇襲致死一事,連楚人都直認不諱,未知尚有隱情?請儲君明示。”
小盤不悅道:“寡人剛說過暫把此事擺在一旁,就是擺在一旁,仲父難道听不清楚嗎?”
這几句話說得极不客气,呂不韋臉色微變,向王齒和蒙驁使個眼色,閉口不言。
沒有了朱姬的支持,他那敢頂撞小盤。
王齒等想不到小盤如此強硬,一時間不敢冒失發言。
自商鞅改革秦政后,君主集權于一身,故若朱姬不反對,小盤确可為所欲為,除非把他推翻了;否則他的話就是命令。
小盤卻是暗中稱快。自項少龍离秦后,在朱姬和呂不韋的壓力下,他一直在忍气吞聲。現在項少龍回來了,無論在實質上和心理上,他都感到形勢大改,那還不乘机伸張君權,借打擊呂不韋來達到震懾群臣的目的。
他若非這樣的人,日后就輪不到他來作始皇帝了。
大殿內一時靜至落針可聞。
朱姬首次發言道:“軍政院大司馬一位,由王陵大將軍補上,眾卿可有异議?”
項少龍听得心中暗歎,想到若這番話由小盤這未來秦始皇說出來,那會征詢各人意見。
王齒乃王陵同族之人,聞言欣然道:“王陵大將軍确是最佳人選了。”呂不韋本屬意蒙驁,但在這情況下,朱姬既開金口,已是無可奈何,不由狠狠盯了項少龍一眼,知道是他從中搗鬼。
蔡澤倚老賣老,躬身道:“左相國之位,事關重大,若非德高望重之人,必不能教人傾服,未知太后和儲君心中的人選是誰呢?”
這回輪到朱姬說不出話來。因為若說德高望重,何時才輪得到昌平君?項少龍望向站在階台上守衛一側的昌平君,只見他垂頭不語,脹紅了臉,顯是心中惊徨,知道若這時不為他制造點聲勢,待群臣全体附和蔡澤,說不定朱姬會拿不定主意。
哈哈一笑道:“蔡公說得好,不過微臣以為尚未足夠,愚意以為有資格補上宰相此位的人,必須符合三個條件。”
接著轉向小盤和朱姬躬身道:“太后,儲君明鑒,可否讓微臣略陳己見?”
小盤大喜,向朱姬請示了后,欣然道:“項太傅請直言,不要有任何顧忌。”
呂不韋等均心叫不好,偏又無法阻止。
杜璧則臉帶冷笑,在他的立場來說倒宁愿這左相國之位,不是落到呂不韋手下的人去。
王齒雖傾向呂不韋,但終屬秦國軍方本土勢力的中堅人物,對項少龍亦有好感,所以只要項少龍說得合理,他自會支持。
此中形勢,确是非常微妙。
眾人眼光全集中到項少龍身上。
項少龍微傲一笑道:“用人惟才,首先此人必須有真材實學,足以擔當此職。至于德望是可培養出來的,在目前反非那么重要。就以呂相為例,在任相位之初,大家都知是什么一番情景,但現在誰不心服口服,由此便可知微臣提出這第一個條件背后的道理。”
眾人均啞口無言,蓋因項少龍硬將此事扯到呂不韋身上,若還出言反對,反變成針對呂不韋了。
呂不韋差點气炸了肺,他最恨人提起他的過去,但這一刻偏是有口難言。
蒙驁臉色沉了下來,冷冷道:“請問項大人,另外兩個條件又是怎樣呢?”
項少龍從容道:“左相之位,轄下大部份均為軍政統屬,故此人必須來自軍方將領,且為了穩定軍心,此人須像徐相般乃出身自我大秦本土的軍將,如此才可教我大秦兵將心悅誠服,此條件至關緊要,絕不可草率視之。”
這么一說,等若把王綰或蒙驁當左丞相的可能性完全否定了。
而完全符合這兩個條件的,只有杜璧和王齒,昌平君仍差了一點點。
呂不韋气得臉色發青,卻又是欲語無言,因為項少龍确占在道理的一方。
秦國的軍方將領,自王齒下,無不頷首同意。
小盤拍案道:“說得好,現在連寡人都很想知道那第三個條件了。”
項少龍先謝了小盤的允同,微笑道:“第三個條件,是此人必須年青有為,以能陪伴儲君一同成長,藉以保證政策的延續。這立論雖似大膽,但其中自有至理,只要細心一想,便知其中之妙。”
坦白說,這本是項少龍三個條件中最弱的一環,群臣登時起哄,議論紛紛。
呂不韋呵呵一笑道:“項太傅這最后一個條件,實大有商榷之余地,未知太傅心中人選是誰呢?”
小盤哈哈笑道:“項太傅之言,正合寡人之意,昌平君接旨!”
大殿倏地靜了下來。
昌平君跑了出來,跪伏龍階之下。
小盤肅容道:“由今天開始,昌平君就是我大秦的左丞相。寡人之意已決,眾卿家不得多言,致另生枝節!”
項少龍心中暗笑,看也不看气得臉無人色的呂不韋,帶頭跪拜下去。
原本沒有可能的事,就這樣變成事實了。
關鍵處自是先取得了繆毒和朱姬的支持,而如此一來,繆毒和朱姬的一方,亦与呂不韋公然決裂,再沒有回轉的余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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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懸金市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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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昌平君成為左丞相的同一天,太子丹率眾返回燕國,項少龍使劉巢、蒲布兩人率都騎護行,以免呂不韋再使陰謀手段。
与太子丹等依依惜別后,項少龍离城返回牧場去,好安葬趙雅。由于家有喪事,所以依禮沒有參加鹿公葬禮。
至諸事辦妥,已是十天之后。小盤三次派人來催他回城,項少龍此時逐漸從悲痛中回复過來,決定了明早回城。
這天自黃昏開始,一直下著大雪,項少龍偕紀嫣然拜祭過趙雅后,并肩歸家。
紀嫣然握緊他的手,柔聲道:“今趟回城,你最好先去看望清姊,否刖她會很不高興哩!”
項少龍愕然道:“你見過她嗎?”
紀嫣然點頭道:“見過了!她亦知道雅夫人去世的事,否則已不肯原諒你了。”
項少龍苦惱地道:“你不是說過要我不可碰你清姊嗎?為何現在又似鼓勵我去找她呢?”
紀嫣然幽幽歎道:“或者是因為出于我對她的敬愛吧!我看她對你是愈來愈沒有自制力了。否則就不會在你回來后第二天即紆尊降貴前來找你。表面她當然說得像只是來找我,可是當知道你去了參加朝會,整個人立即變得無精打采,唉!我也不知怎么說才好了。”
此時剛跨進后院,人影一閃,善柔攔在兩人身前。
兩人嚇得放開了緊牽著的手。
善柔伸手擰了一下紀嫣然臉蛋,露出迷人的笑容道:“美人儿!本姑娘要借你的夫君大人一會呢!”
紀嫣然想不到會給善柔作弄,又好气又好笑,嗔道:“借便借吧!我紀嫣然稀罕他嗎?”嬌笑著去了。
善柔主動拉起項少龍的手,到了園內的亭子里,轉身抱緊了他,歎了一口气道:“項少龍!我要走了!”
項少龍失聲道:“什么?”
善柔推開了他,扭轉嬌軀,微嗔道:“說得這么清楚,你還听不到嗎?我要走了!”
項少龍移前箍著她的小蠻腰,沉聲道:“柔大姊要到那里去?”
善柔歎了一口气;搖頭道:“不耍問好嗎?總之我明天就要返齊國去。或者將來某一天,會再來找你也說不定。”
項少龍想起在楚國時她說過的話,當時她雖曾于事后半真半假的否認過,但照現在的情況看來,說不定會是真的。想到她因某种原因要投進別個男人的怀抱去,不禁大感泄气,但久無可奈何,一時說不出話來。
善柔低聲道:“為什么不說話了,是否心中惱人家哩!”
項少龍放開了箍著她的手,苦笑道:“我那有資格惱你,柔大姊愛做什么就做什么吧!那到我項少龍干涉?”
善柔旋風般則轉身來,雙手纏上他脖子,秀眸射出深刻的感倩,以前所末有的溫柔道:“讓致致代表我善柔侍候你好了,但今晚我善柔都屬于你項少龍一人的,只听你的差遣和吩咐,同時也要你記著,善柔永遠都忘不了項少龍,只恨善柔曾對別人許下諾言,細節其實早告欣你了。”
項少龍望向亭外漫天飄舞的白雪,想起了苦命的趙雅,心中的痛苦掩蓋了對善柔离開而生出的憤怨,點頭道:“我明白了,柔姊放心去做你想做的事吧!人生總不會事事如意的,我項少龍只好認命了。”
善柔一言不發,伏入他怀里,終給項少龍破天荒首次看到了在她美眸內滾動的淚光。
翌晨醒來時,善柔已悄然去了。
項少龍硬迫自己拋開對她的思念,起身練劍。
紀嫣然興致勃勃地取槍來与他對拆,烏廷芳、田貞姊妹和項寶儿都在旁鼓掌喝彩,樂也融融。
紀才女的槍法确是了得,施展開來,任項少龍盡展渾身解數,仍無法攻入她槍勢里,收劍笑道:“本小子甘拜下風了。幸好我還有把別人欠我的飛龍槍,待我這兩天到醉風樓向伍孚討回來,再向才女領教。”
紀嫣然橫槍笑道:“家有家規,你若想為妻陪你度夜,必須擊掉人家手上之槍才行,廷芳等就是見證人。”
烏廷芳等拍手叫好,一副惟恐天下不亂的樣子。
項少籠不怀好意地笑道:“若紀才女自問抵擋得為夫的挑情手段,就即管夸下海口吧!”
紀嫣然霞燒玉頰,大嗔道:“若項少龍是這等卑鄙小人,我就算身体投降了,亦絕不會心服的。”
項少龍知她是一番好意,借此以激勵自己用功上進,正容道:“放心!我只是說笑而已!才女請給我三年時間,我必能把你收服。”
紀嫣然杏眼圓睜,失聲道:“三年?”
項少龍大笑移前,把她擁入怀里,安慰道:“三天我也嫌長了,怎舍得讓才女作茧自縛,守三年生寡,哈……”此時荊善來報,烏應元回來了。
項少龍大喜時,烏廷芳早搶先奔了出去迎接。
到得主宅大廳,神采飛揚的烏應元正給烏廷芳纏得老怀大慰,陶方則向他匯報最近發生的事情。
一番熱鬧扰攘后,烏應元抱起項寶儿,坐下來与項少龍和陶方說話,烏廷芳主動為乃父按摩疲倦的肩肌,洋溢著溫暖的親情。
烏應元夸獎了項少龍几句后,笑道:“我今趟遠赴北疆,看過了烏卓所揀的地方,果然是風水福地。人間胜境、水草肥茂,現在烏卓建起了一個大牧場,又招納了一些被匈奴人欺壓的弱少民族來歸,聲勢大壯,但也更須多些人手調配,否則恐怕應付不了匈奴人。”
項少龍道:“我正有此意,因為王翦很快會被調回咸陽,若沒了他的支援,一切都要靠我們的了。”
烏應元道:“我和小卓商量過,最少要調二千人給他才行,有問題嗎?”
項少籠道:“絕沒有問題,就這么定好了。”
烏應元放下心事,轉向陶方道:“陶公你負責安排一下,我想把烏族的人逐步撤离秦境,那里确是最好的安居之所,我們以后不用看別人的臉色做人了。”
又商量了些細節后,項少龍這才偕諸女和鐵衛返咸陽去了。
回城后,項少龍第一件事就是入宮見小盤。
小盤見領少龍到,大喜,如常在書齋見他,坐下后,劈頭便道:“廉頗丟官了。”
雖說早在算中,項少龍仍涌起難過的感覺,趙國從此就是郭開和龐爰的天下了,只不知李牧的命運又是如何?
小盤顯是對廉頗忌憚非常,如釋重負道:“沒有了廉頗,趙人等若沒有了半壁江山,若連李牧都給赶走了,趙人亦完了。”
項少龍知他對趙人怨恨至深,對此自己亦難以改變,沉聲道:“趙人殺了廉頗嗎?”
小盤淡然道:“廉頗老謀深算,一見勢色不對,立即率族人逃往大粱去,听說他給气病了,唉,他實在太老了,再無复當年之勇。”
項少龍听得心情沉重。
小盤歎道:“只恨李牧卻在雁門大破匈奴,看來他還有段風光日子,只要一天有李牧在,我們也休想亡趙,現在只好找韓魏來開刀。”
項少龍想起韓闖、韓非子和龍陽君這群老友,心情更是低落。
他最關心的當然是龍陽君;道:“若魏人起用廉頗,恐怕攻魏非是易事。”
小盤誤會了他的意思,低笑道:“師傅放心好了,這叫此一時彼一時也。年初時廉頗才率師攻魏,取了魏人的榮陽,魏安厘王對他恨之入骨,今趟他到大梁去,不宰了他來下酒,已是非常客气,那還會用他呢?”
項少龍啞口無言時,小盤岔開話題道:“現在呂不韋聘用了韓人鄭國來為我大秦筑渠,工程開始了已年余,計划從仲山引涇水至瓠口,使水向東行,入北洛水。
此事耗費了大量人力物力,使我們暫時無力大舉東進,只有能力對韓人用武,蒙驁現在密鑼緊鼓,征集新兵,加強實力,但我卻有另一個想法,希望由師傅親自帶兵出征,若能立下軍功,就可把蒙驁和王齒等壓下去了。”
項少龍暗吃一惊,忙道:“現在尚未是時候,若我走了,說不定呂不韋會弄些什么花樣出來,至少要等昌平君站穩了陣腳才成。”
小盤歎了一口气,确是覺得項少龍的話很有道理,故不再堅持。旋又興奮起來道:“想想那天早朝我和師傅一唱一和,把呂不韋等人壓得抬不起頭來,确是精彩絕倫。”
項少龍道:“呂不韋定不會服气的,這几天來又弄了些什么把戲出來呢?”
小盤苦笑道:“他的手段真的教人防不胜防,你返牧場的第二天,呂賊便懸千金于咸陽市門之上,還夸下海口,說若有人能增損他那娘的《呂氏春秋》一字者,立以此千金賞之。使得人人爭相研讀他張貼出來的《呂氏春秋》,師傅也知道這部鬼書只是方便他奪我王權的工具吧,真教人气惱。”
項少龍听得目瞪口呆,這奸賊真懂得賣廣告,如此一來,他等若控制了秦人的思想,同時大大損害了商鞅改革以來的中央君主集權制。
他來自二十一世紀,比小盤更明白鼓吹思想和主義的厲害。
這招非是動刀使槍就可解決的事,不由想起了心愛的紀才女,長身而起道:“儲君不用慌張,我先去打個轉,回來后再把應付的方法告訴儲君。”
小盤大喜道:“我早知師傅定有應付的方法了。快去,我在這里等你的好消息。”
項少龍其實是抱著姑且一問的態度,至于聰慧若紀才女是否能有答案,實在沒有半分把握,但現在見到這未來秦始皇充滿期待的樣子,惟有硬著頭皮答應著去了。
步出書齋,想起李斯,暗忖要應付“呂不韋主義”的散播,此人自然比自己有辦法多了,遂往官署找他。
李斯正埋首案牘,見項少龍來到,欣然把他迎入室內。
項少龍笑道:“你在忙什么呢?是否忙昌平君的事?”
李斯拉他憑几坐好,老臉一紅道:“今早才忙完他的事,現在卻是忙別的。”
項少龍奇道:“為何李兄卻像有點不好意思說出來的樣子呢?”
李斯低聲道:“少龍万匆笑我,這半年來小弟一直在研究商鞅的改革,發覺在官制方面仍有根多破綻和漏洞,所以下了點工夫,草擬出一個更理想的制度,若能施行,必可達致大治。縱使將來一統天下,亦可應付得來。”
項少龍喜道:“快說來听听。”
李斯立時雙目放光,精神大振道:“首先就是左右丞相的問題,現今職權重疊,難以分明,誰人權大,便可管別家的事,像呂不韋就專愛管軍政,但若能把他限制在某一范圍之內,他將難以像現在般橫行無忌了,亦解決了權臣誤國的問題。”
項少龍拍案道:“我明白了,李兄之意,實是針對《呂氏春秋》而作對嗎?”
李斯點頭道:“正是如此,只可惜李某識見有限,只能從政体入手,仍未能創宗立派,以抗衡呂不韋集諸家而成的呂氏精神。若撇開敵對的立場,呂不韋确是一代人杰。”
項少龍道:“李兄先說說你的方法吧。”
李斯欣然道:“我的方法簡單易行,就是設立三公九卿之制,所謂三公,就是只留一位丞相,為百官之長,主掌政務。然后改左丞相為太尉,專責軍務,再在這兩職之外設立御史,為儲君負責往來文書和監察臣下,丞相、太尉、御史,不相統屬只向儲君負責,最終裁決權全歸于儲君。”
項少龍為之動容,暗忖三公九卿听得多了,原來竟是出自李斯的超級腦袋,難怪李斯能名垂千古。同時亦看出李斯的私心,這御史一位,分明是他為自己度身定造了。但想想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心下就釋然了。
李斯續道:“所謂九卿,大部份都是我大秦原有的官職,只不過職權畫分得更清楚。三公只負責輔助政儲君治理國務,各方面的具体工作,則由諸卿分管。例如奉賞,是主理宗廟禮儀,下面還有太樂、太祝、太宰、太史、太朴、太醫、太令丞等官員;其他郎中令、衛尉、太仆、廷尉、典客、宗正、治粟內史、少府等八卿亦莫不如是。像現在的禁衛、都衛、都騎三個系統,改制后將全歸于衛尉指揮統理,免了現在各系統互相傾軋之蔽了。”
項少籠當然明白李斯對自己大費唇舌的用心,說到底都是想自己把這計划推荐給小盤。
他也樂于作這個對小盤有百利而無一害的順水人情,點頭道:“李兄即管預備得好一點,待會我再入宮時,便和李兄一起向儲君進言好了。”
李斯大喜道:“領兄确是我李斯的良友和知己,若得儲君探納,也不枉我多年的努力了。”
項少龍拍拍他肩頭,欣然去了。心想自己大可以頸上人頭擔保此事必成,否則二十一世的中國人就不會對三公九卿這名詞耳熟能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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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五德終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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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經琴府時,項少龍雖渾身欠閒,亦終抵不住那相思之苦,溜了進去找府中主人。
把門的家將無不清楚他和琴清的關系,沒有通報,就把他迎入府內。
管家方叔在府門處把他領進主廳里里,正要去通報琴清,項少龍笑道:“我只是匆匆路過,讓我向琴太傅打個招呼便成了。”問明了琴清所在,穿過回廊,往后廂走去。
几位俏婢正在園中堆雪為樂,見到項少龍,都交頭接耳,抿嘴偷笑,又為他指點路途。
跨過東廂門檻,只見琴清斜靠臥几,一身素綠裙褂,外加鳳紋紫色披肩,秀發以一根玉簪固定頭上,有几絲散垂下來,襯以她的絕世姿容,竟透出平時罕見的嬌冶風情,以項少龍的定力,仍看得呆了起來。
她一手執帛,一手待針,正專心剌繡。
琴清那想得到項少龍會忽然出現眼前,吃了一惊,有點手足無措地伸手掠鬢,坐了起來道:“噢,是你!”
項少龍見到她這更添風倩的動作,心中一蕩,迅速移前,放肆地坐到臥几邊處,差點貼著她的腿側,俯前道:“琴太傅你好!請恕項少龍遲來問候之罪。”
琴清往后稍仰,拉遠了兩臉的距离,卻沒有怪他無禮,似嗔非嗔,動人至极點。
項少龍注意到她把手中刺繡,有意無意地收到身后,似是怕給他見到!大奇道:“琴太傅繡的是什么圖案紋飾?”
琴清立時玉頰霞燒,低垂螓首,嗔道:“項大人檢點些好嗎?怎可与琴清共坐一席呢?”
項少龍知她臉嫩,暗忖這刺繡可能与自己有關,心甜如蜜,柔聲道:“我只是來打個招呼,立即就要走了,就算無禮都只是片刻之事,琴太傅可否縱容在下一會呢?”
琴清赧然道:“你這人哩!偏要這么闖進來,人家又是衣鬢不整的。”
項少龍揍近少許,俾可以享受到她如蘭的芸香气息,微笑道:“我卻一點不為是想,若非如此,就欣賞不到琴太傅這刻嬌慵動人的姿采了。”
琴清回复了平常的清冷,只是紅霞仍未能盡退,由几子另一邊离几而起,把刺繡放到擺在一角的漆盒子去,珍而重之地折疊整齊擺放好后,剛關上盒蓋,項少龍已來到她旁,學她般跪下再坐到小腿上,柔聲道:“見到我安然回來,心中歡喜嗎?”
在這角度;剛好欣賞到這美女充滿古典和感性美的側面輪廓,項少龍心迷神醉,自然而然說出了含有挑逗性的話來。
琴滑默然了半晌,則過俏臉深深看了他一眼后,幽幽歎了一口气道:“項大人不是還有很多事赶著去辦嗎?莫要把光陰浪費在這里了。”
這兩句話就像是整桶冷水照頭淋下,項少龍立時頭腦清冷,熱情盡退,發了一會怔后,再忍受不住兩人間那种難堪的沉默,兼之心中有气,點了點頭,一言不發站了起來,略施禮后,便往門口走去。心中同時發誓永遠都不再踏足琴府半步。
尚未跨出門檻,琴清低呼道:“項少龍!”
項少龍停了下來,冷冷道!“琴太傅有何指教?”
足音輕響,琴清來到他背后,柔聲道:“你惱了嗎?”
項少龍苦笑道:“若你是我,會高興嗎?”
琴清繞過了他,移到他身前,淡淡道:“當然不高興哪,可是你知否剛才的行為,實在太不尊重人家呢!”
項少龍恍然大悟,原來琴清是誤會了自己,由于她在宮內耳目眾多,得知了自己与朱姬獨處后,立即得到了朱姬的支持,故以為自己用的是美男計,故對他心存鄙視,于是變得如許冷淡。
不由搖頭苦笑道:“琴太傅原來對我須少龍這么沒有信心,罷了!你愛怎么猜就怎么猜好了,橫豎我也給你誤會慣了。”再不理琴清的呼喚,迅速离開琴府。
剛与十八鐵衛馳出琴府,迎頭碰上了羸盈和几位女儿軍的少女,想避都避不了。
兩隊人馬在道旁勒馬停定,贏盈顯是心中有鬼兼有愧,神倩尷尬道:“項大人你好!為何回來這么多天,仍不來看望人家呢?”
項少龍此時心情大坏,又知贏盈終日与管中邪鬼混,那有興趣敷衍她,冷冷道:“贏大小姐會有空嗎?”再不理她,拍馬去了。
回到烏府,忙找紀嫣然。
這才女剛做完她最心愛的兩件事,小睡醒來后,洗了個熱水浴,香噴噴的挨在小几上,背靠軟墊,身上還蓋了張薄被,一個人悠然自得地在看簡,怀中還擱著一支晶瑩的王簫。
這幅動人的絕世佳人休憩圖映入眼帘,項少龍立即忘記了今天的不愉快,毫不客气地鑽入了她的錦被內,埋進了她的香怀里去。紀嫣然欣然放下簡書,任由項少龍嗅吸她的体香,徐徐道:“夫君大人是否受到挫折了,否則怎會一面忿然之色?”
項少龍舒适地歎了一口气,先把呂不韋懸賞市門的事說了出來。
紀嫣然蹙起黛眉,交叉雙腿,把几條垂櫻的秀發攏拂著,淡然道:“呂不韋這一手确是非常厲害,把自己塑造成一個新圣人的樣子;但也非全無應付的辦法,噢!不要親人家那里好嗎?教人怎為你籌謀呢?”
項少龍把貪婪的大嘴移离她的胸脯,不情愿地坐了起來,細審嬌妻黑白分明的秀眸,喜道:“早知你定有辦法的了。”
紀嫣然白了他一眼,美眸泛出笑意,油然道:“我也看過呂氏春秋,确是本不朽巨著,但最弱的一環,卻是呂不韋拾人牙慧的理論。比起我干爹;他真是差遠了。那致命處就是不合時宜!只要我把干爹的五德終始說抬出來,包保可蓋過他的高調空言。”
項少龍皺眉道:“干爹的五德說不是一种預言學嗎?怎派得上用場?”
紀嫣然伏入他怀里,嬌笑道:“夫君大人真糊涂得可愛,呂不韋摘撰‘呂氏春秋’的目的,就是要為自己的圣人身分造勢,以壓倒秦人的君主集權。只要我們把五德終始說話用,例如周得火德,秦得水德,水能克火,故無所不胜。自然可把儲君變成應運而生的圣人,那何時才輪得到呂不韋抬頭?”
項少龍大喜,將散發著浴后体香,嬌慵無力的紀嫣然整個抱了起來,哈哈大笑道:“紀才女這就陪我入宮見駕好了。”
紀嫣然抗辯道:“人家現在這么舒服,明天才入宮好嗎?”
項少龍笑道:“不!出嫁從夫,紀才女要立即陪我去才行。”
鬧得不可開交時,田貞來報,琴清來了。
紀嫣然掙脫他的怀抱,親了他一口道:“你去招呼清姊,人家換好衣服!便陪你入宮吧!誰叫我紀嫣然嫁了給你哩!”笑著溜開了。
項少龍步入主宅的大廳時,琴清正背著他靜觀園內滿舖白雪的冬景,优美高雅的嬌軀,是那樣實在,帶著說不出來的驕傲,絲毫不受世俗沾染。
來到她身后,項少龍涌起歉意,暗責自己的器量太窄了,累得她要紆尊降貴來找自己。輕歎道:“對不起!”
琴清的嬌軀顫抖了一下,用力地呼吸了兩口气,似是要竭力壓下波動的情緒,出奇平靜地道:“項少龍!琴清今趟來拜訪,是要和你弄清楚一件事。”
項少龍很想抓著她香肩,把她拉入怀里,只是琴清那种孤清高絕的美麗,總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味道,使他不敢造次。
再歎了一口气道:“若只是違心之言,就不要說好了,我已不再騙自己了,但望琴太傅也向我這好榜樣多多學習,哈!”
琴清轉過嬌軀,秀眸閃著亮光,大嗔道:“琴清何時說過違心之言呢?”
項少龍知道經過此一誤會,兩人的關系親密了很多,不過由于琴清長期守寡,無論心理和生理都很難接受“得寸進尺”式的冒犯,适可而止道:“那就最好了,現在我要和嫣然入宮覲見儲君,琴太傅要和我們一道去嗎?”
琴清忘了自己的事,訝道:“什么事要勞動我們的紀才女呢?”
紀嫣然這時盛裝而至,三人邊說邊行,坐上馬車,入宮去了。
在小盤的書齋內,聚集了小盤的權力集團里最重要的几個人:項少龍、李斯、昌平君、王陵。琴清,与小盤一起聆听得到鄒衍真傳的紀才女詳述五德終始說。
紀嫣然坐到小盤右方首席處,以她一貫洒脫恬逸的風姿,娓娓為各人道來說:“五德轉移,治各有宜,而符應若神。所以能一統天下者,必須得到五行中其中一德才成。五德就是金木水火土,每德到了一定時期就會衰落,而另一德就會代之而興。黃帝得的是土德;接著是木克土;故夏禹得木德;金克木,商湯得金德;火克金,周文王得火德;現今周朝衰敗,乘時而起的,該是克火的水德了。”
小盤听得目射奇光,嘀喃念道:“水克火!水克火!”
王陵生性謹慎,道:“老臣知道鄒大家學究天人,但終是一家之言,未知是否有任何根据呢?”
紀嫣然美目流轉,登時使室內包括小盤和項少龍在內的男人,無不心迷神醉。
淡然自若道:“五行之說,早見于〔尚書〕之內;所謂水日潤下,火日炎上、木日曲宣,金日從革,土爰稼檣是也。自古以來,便有“天有六气,降生五味”之說,五味就是金味辛,木昧碾,水味咸,火味苦,土味甘。故音有丕,是為角、征、宮、商、羽;味有酸、甘、苦、辛、咸:色則青、赤、黃、白、黑,均輿五行相配合,相生相赳,循環不休。”
坐在她旁的琴清接入道:“孟子也有言:“五百洋必有王者興。沒故由堯至于揚五百有余歲。由湯至文王五百有余歲,由文王至孔子五百有余歲,正是五德交替的現象。”
李斯哂道:“孔子頂多只是個賢人,那有資格稱王者,我看該是輪到儲君了。”
小盤大喜,但又有點擔心自己非是這“新圣人”,皺屆道:“誰是孟子口中所指每五百年多便出世的王者,只是空口白話,怎樣才可拿來打擊呂不韋的謬言?”
項少龍笑道:“靠的當然是宣揚的手法和才女干爹鄒先生的權威,試問誰比鄒先生更有資格判斷誰是新圣人,那到別人不心服呢。”頓了頓肅容道:“我們便利用這五德終始說,同時推行李大人草議三公九卿的新官制,定可重整朝政,不讓呂不韋肆無忌憚的橫行下去。”
紀嫣然笑道:“這叫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因為(呂氏春秋〕采的是各家之言,其中包括了干爹的五德終始在內,其中的〔應同〕篇便記載了“几帝王者之將興也,天必先見祥乎下民。黃帝之時,天先見大嬪大螻。黃帝日:“土气胜。”土气胜,故其色尚黃,其事則土換等語。又說“代火者必將水,天且先見水气胜。水气胜,故其色尚黑,其事則水。沒所以只要我們借呂不韋宏揚〔呂氏春秋〕之勢,只采其五德之說,明褒實貶,呂不韋亦只好有苦自己知了。”
小盤拍案叫絕道:“如此就好辦了。”
王陵仍有保留,怀疑地遺:“剛才紀才女不是說過五德轉移時;新圣人出世,必有符瑞之象。如黃帝見大螻,文王見火赤鳥銜丹書集于周社,若儲君不得符瑞,恐怕仍不能今天下人心服哩。”
項少龍來自二十一世紀,最清楚這類宣傳和愚民手法;暗想什么漢高祖斬白蛇起義,說穿了都不過是這類手段,靈机一触道:“這事容易之极,只要儲君往祭某河時,我們使人炮制一條能在河面翻騰的黑龍,像尼爾斯湖怪……嘿!沒有什么,只要略露背脊,我們即可指其為符瑞,那一切不合理的事;都有了支持了。”
昌平君皺眉道:“這事說來容易,但假若被人揭穿了,豈非是天大笑話。”
項少龍想起了周薇的兄長周良這造船專家,又想到紀嫣然的越國巧匠團,笑道:“這事包在我身上,這黑龍只要有几下動作,迅即隱去,我們便大功告成了,保證沒人可以看破。”
小盤眉開眼笑道:“這事拜托太傅了。”轉向紀嫣然道:“寡人若得水德,定須有儀式和各方面的配合才成,請才女為寡人擬定計划;以便到時執行好了。”旋又肅容道:“此事只限今天与會之人知悉,若寡人發覺任何人漏出消息,必會追究,絕不饒恕。”
眾人俯首領旨。
項少龍又涌起荒謬絕倫的感覺,想不到与呂不韋的斗爭,竟會轉到宣傳造勢這方面去,這可說是另一場的心理和精神之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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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青樓爭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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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完了這歷史性的會議后,昌平君硬把項少龍由絕不情愿的紀嫣然和琴清兩女手上搶了去,到了昌平君在宮內的左丞相官署時,昌文君早在恭候他的大駕。
關上門后,昌文君拍案罵道:“管中邪這小子真是可惡,迷得大妹神魂顛倒,政儲君借李長史之口知會了我們,著我們管束大妹,這事如何是好呢?”
昌平君伸手摟上項少龍肩頭,笑道:“看來連琴太傅都對少龍你動了春心,區區一個嬴盈你還不是手到拈來。少龍定要給我們由管中邪手上把大妹搶回來。”
善柔的生离,趙雅的死別,加上徐先和鹿公先后過世,對項少龍造成了連串的嚴重打擊,此時除了一個琴清外,他對女人确是心如止水。嬴盈的任性和善變,若放在他剛到這個時代起始的一段時間,會是刺激有趣的事,但自妮夫人香消玉殞和趙雅的背叛后,他需要的只是深厚的感情。昌平君道:“听說呂娘蓉自己堅持要管中邪和你再拚一場,胜了后才肯嫁給他。”
昌文君道:“少龍你怎也要幫我們兄弟這個忙,否則若管中邪將來謀反,恐大妹都脫不了關系,那可不是說笑的一回事。”
項少龍苦笑道,“這种事可是勉強不來的,你想我怎么辦呢。”
昌平君道:“現在我們擺明是要和呂不韋對著干了。不若大干他一場、先挫掉管中邪的威風,大妹怎也不會和敗軍之將相好的,那就一切均可迎刃而解了。”
項少龍淡淡道:“若要我打敗管中邪而去娶呂娘蓉,我情愿輸掉算了。”
昌文君笑道:“放心吧,就算殺了呂不韋他都不肯把寶貝女儿送你,其實也不用公開和管中邪比武決胜,只要在某方面硬壓下管中邪的气焰,增加少龍的聲勢,大妹便該知誰才是真正的威風人物了。”
昌干君以哀求的語气道:“現在咸陽最霸道的人,就是仲父府的人,人人都敢怒不敢言。少龍順帶一挫他們的威風,亦是大快人心的事。事實上我們這批人,無不等待你回來為我們出一口气的。”
項少龍勉力振起精神,想了想苦笑。道:“好吧,今晚你們給我在醉風樓訂個酒席,指明要單美美和歸燕兩人陪酒,我們就去大鬧他娘的一場,順便討回我應得的飛龍槍好了。”
兩人大喜,忙去安排一切。
項少龍乘机脫身回府,問起周良,才知他去了找心目中的鷹王,尚未回來,算算日子,這家伙去了足有半年。擔心起來,找了周薇來問話。不知是否受到烏果的愛情滋潤,周薇神采飛揚,美艷惊人,見到項少龍,頗有點不好意思。
項少龍囑她坐好后,問道。“周良兄為何去了這么久呢?”
周薇道:“大哥為了找尋最好的獵鷹,必須遠赴北疆,來回至少要四個月,尚要費時尋找,還要看看有沒有運道哩。”
項少龍苦惱道:“我正要找他幫忙,這怎么辦才好呢。”
周薇精神一振道:“家兄曉得的事,小薇亦懂得一二,不知是那方面的事情呢?”
項少龍怀疑地細察她充滿信心的神情,道:“你懂得造船嗎?但那非是造船那么簡單,而是……我不知怎么說才好了。”
周薇欣然道:“大爺放心說出來好了,我們周家世代相傳,男女均熟知水性和造船之事,小薇不會差過家兄多少呢。”
這回輪到項少龍精神大振,把做假黑龍的計划說了出來。
周薇听得眉頭大皺,好一會才道。“若是由人在水底操縱,此事并不困難,難就難在如何在水底換气,若冒出頭來,豈非要立即給人揭穿了。”
項少龍道“我早想過這問題,但卻是不難解決:若使操龍的人頭臉全給龍体罩著,只在龍身開個呼吸的气孔,加上遠离岸邊,任誰都難以識破,但這龍必須有很好的浮力,能在水中組合和拆除,那就可不留痕跡了。”
周薇奮然道:“這事就交給小薇去辦吧。啊,真好,小薇終可以為大爺出力了。”
項少龍欣然道:“烏果不是待你更好嗎?”
周薇玉頰霞飛,跪伏地上道:“一切全由大爺作主。”
項少龍笑道!“那就成了,烏果也該成家立室了。”
回到內堂后,向烏廷芳說了烏果和周薇的事,烏廷芳欣然領命,負起安排兩人嫁娶的重任。
項少龍逗著項寶儿玩了一會,又去夸獎了紀嫣然,才由田氏姊妹侍候浴包衣赶回官署去。
此時都騎軍上下均視項少龍為英雄偶象,見到他態度极為恭敬。
到了辦公衛署,卻見不到荊俊。
滕翼道:“小俊去了找鹿丹儿,噢,差點忘了,小俊央我求你為他說親,今朝看來他是非常認真哩!”
項少龍喜道:“只要鹿丹儿不反對,一切都應沒有問題,不過最好由王陵提親,比由我去說更是适合。”
滕翼道:“鹿丹儿現在愛小俊愛得瘋了,怎會有問題,但我認為最好由你和王陵一起去向鹿丹儿的父母說,那才是給足女家臉子。”
項少龍坐了下來,點頭答應了。
滕翼道:“我給趙大他們安排了优差,昌平君已批了下來,幸好是他當左丞相,否則恐怕沒有一件事是可以順利獲准呢。”
項少龍笑道:“我們還有更厲害的手段去削呂不韋的權威。”接著把假龍的事說了出來。
滕翼贊歎道:“這一著比硬桶呂不韋几刀更厲害,自呂不韋懸金市門,我便擔心他會公然謀反。此事宜早不宜遲,你打算何時進行?”
項少龍道:“一俟黑龍的事解決后,立可擇日進行,看來都是春祭時最适合;所以定要在這兩個月內炮制一條黑龍出來。”
滕翼道:“都衛控制在管中邪手上始終不大妥當,最好能把他掃了下來,听小俊說仲父府的人愈來愈霸道,不時有欺壓良民的事,管中邪當然包庇他們,想想就教人气憤了。”
項少龍想起以前在二十一世紀鬧事打架的日子,笑道:“他們硬嗎?我們就比他們更硬,今晚二哥有沒有興趣陪我到醉風褸鬧事呢?”
滕翼哈哈大笑,欣然道:“我正手痒得很,這半年來我比你勤力多了,正想找管中邪來試劍,只怕他作縮頭烏龜吧。”
項少龍一看天色,道,“一個時辰后,我們在醉風樓見面,現在我想找蒙驁談談心事,只要能令他對呂不韋生出半點怀疑之心,我便算成功了。”
遣退下人后,蒙驁定神看了項少龍一會,歎道,“若項大人是來說仲父的不是,最好免了。”
頓了一頓,眼中射出歉然神色,淡淡道:“我蒙驁本是齊人,昭王時入秦,一直受秦人排擠,受盡辛酸悲苦。至仲父主事,才有出頭之日,仲父可說待我恩重如山,他縱有百般不是,且就算要了我父子三人之命,我蒙驁也絕不會皺上半下眉頭。
若非念在少龍曾舍命保著武儿和恬儿,我今天絕不肯讓你跨入我將軍府的門檻,但也是最后一次了。”
項少龍愕然道,“大將軍原來早知那件事了。”
蒙驁眼中射出悲痛之色,緩緩點頭道,“當日我曾反覆問起武儿和恬儿洛水旁密林遇襲一事,自然知道其中別有隱情,不過事情已過去了,現在亦不愿重提,項太傅請吧!”
項少龍想不到他對呂不韋愚忠至此,不由心中火發,長身而起,淡淡道:“人各有志。項某人難以相強,只望大將軍分清楚侍秦和侍呂不韋之別,免致禍及子孫親族。告辭了!”言罷大步往正門走去。
蒙驁暴喝道:“留步!”
項少龍停了下來,冷笑道:“大將軍不是想留下我項少龍的人頭吧!”
蒙驁霍地起立,沉聲道:“我蒙驁一向恩怨分明,更不慣使卑鄙小人的行徑,仲父雖是熱中權利,說到底仍是為了保命。試看歷代入秦當權之士,誰能有好的下場。仲父只是迫不得已吧了!若少龍肯捐棄前嫌,我可代少龍向仲父說項……”
項少龍搖頭苦笑道,“太遲了,自倩公主等給他害死開始,我和他之間只能以鮮血來清洗血債。而他后來毒殺先王,使人害死徐相,气死鹿公,更与儲君和秦國軍方結下解不開的深仇,蒙大將軍現在只能祈望他能成功謀朝篡位。否則就是株連三族的大禍,話至此已盡,本人以后也沒有興趣再提此事了。”
蒙驁顯然不知呂不韋毒殺庄襄王和害死徐先的事,色變道:“你說些什么?”
項少龍哈哈一笑,透出說不盡的悲憤,再不理蒙驁,大步走出廳外。
人影忽現,蒙恬蒙武兩兄弟左右扑出,跪在他身前,齊聲道:“太傅!”
項少龍愕然道:“你們在門外偷听嗎?”
兩人雙目通紅,憤然點頭。
項少龍扶起兩人,低聲道:“千万不要讓你爹知道,遲些來找我吧!”這才走了。
項少龍踏入醉風樓,一位風韻猶存的中年美婦在四名悄婢的簇擁下迎了上來,諛笑道:“奴家春花,歡迎項大人大駕光臨!”
四婢擁了上來,為他脫下外衣,服侍周到。
項少龍淡淡道:“伍樓主是否急病去世了,為何見他不到呢。”
項少龍心中暗笑,知道伍孚放意避開,同時知他必會通知呂不韋,求他保住自己這條小命,轉頭向眾鐵衛道:“今天伍樓主請客,你們可到褸下盡情玩樂,但卻千万不要吃下有毒的酒菜。”
荊善等那還不會意,齊聲歡呼,擁入褸內,累得春花慌忙遣人招呼,惶恐地道:“項大人說笑了,酒菜怎會有毒呢?”
項少龍好整以暇道:“那就要問你們的歸燕姑娘才知道了,她不也是病了吧?”
春花垂頭低聲道:“管大人包了歸燕姑娘,今晚只陪他一個人,奴家已將此事通知了上頭。”
項少龍微笑道:“那單美美是否由仲父包了呢?”
春花惶然道:“包她的是繆大人。”
項少龍听得呆了一呆,冷哼道:“這事我自會問他們兩人,不過你最好与伍褸主說一聲,若我在半個時辰內見不到他,他的醉風褸以后就不用開了,而明年今日就是他的忌辰,哼!”
心中暗笑下,大步往前走去。
春花玉容失色,抖顫顫的在前引路。
今趟晚宴的地方,是醉風樓主樓二樓的大廳,也是醉風樓最豪華熱鬧的地方,不像后院獨立的別院,二十多席設于一廳之內,有點像二十一世紀的酒樓,只不過寬敞多了。
項少龍登樓時,圍坐了十多組客人,芒影衣香,鬧哄哄一片。
在廳子四角,均設有爐火,享內溫暖如春。
見到項少龍上來,近半人起立向他施禮。
項少龍環目一掃,赫然發覺管中邪和繆毒都是座上客,而不知有意還是無心,兩席設于昌平君那一席的左右兩旁。
但最今他生气的是嬴盈竟在管中邪那一席處,輿歸燕左右傍著管中邪。
嬴盈顯然想不到會在這种場合遇上項少龍,手足無措地低垂俏臉,不敢看他。
項少龍心中暗恨,知是管中邪故意帶她來,好令昌平君兄弟和自己難堪。
項少龍哈哈一笑,舉手邊向各人打招呼,邊往自己那席走去,此時才看到荊俊也來了,正向他擠眉弄眼。
繆毒舍下身旁的單美美,迎上項少龍笑道,“稀客稀客!想不到竟會在這里碰上項大人哩!”
項少龍親熱地抓著他手臂,拉到一角的爐火旁,笑道:“待我先猜猜,繆大人必是忽然接到單美美的邀請,才到此赴會的,對嗎?”
繆毒愕然道:“項大人怎會猜到?”
項少龍輕松地道:“怎會猜不到呢?因為小弟今晚來就是要找伍孚晦气,單美美和歸燕都脫不了關系,自是要找人來護花了。假若我和繆大人公然沖突,就正中隱身單美美幕后的呂不韋下怀了,繆大人明白了嗎!”
繆毒發了會怔后,咬牙切齒道:“美美這臭婆娘竟敢玩我,我定要她好看。”
項少龍拍了拍他肩頭道,“切勿動气,只要繆大人明白就成了,我今晚就看在繆大人臉上,暫不与單美美計較,大人放怀喝酒吧!”
經過繆毒那一席時,單美美螓首低垂,眼角都不敢瞧他。
同席的還有几個看來是剛加入繆毒陣營的幕僚食客一類人物,人人擁美而坐,見到項少龍態度都非常恭敬,其他姑娘對他更是媚眼亂飛。
項少龍停了下來,一一与各人打過招呼,含笑道:“不見半年,原來美美忘掉了我哩!”
繆毒此時一臉不快之色,席地坐回單美美之旁,冷哂道:“美美就是這事不好,記性差透了,所以無論對她做過什么好事,她轉眼就忘掉了。”
這么一談,項少龍立知繆毒不快的原因;主要是因為單美美把和呂不韋相好的事瞞著他。
單美美嬌軀輕顫,抬起俏臉,惊惶地看了項少龍一眼道:“項大人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這等小女子計較,美美真個感恩不盡了。”
項少龍雖明知她在演戲,但仍難以明著去欺壓她,瀟洒一笑,往隔鄰的己席走去。
管中邪霍地起立,笑道:“項大人怎能厚此薄彼,不來我們處兜個圈儿,閒聊兩句?”
項少龍目光往他那一席掃去,除了嬴盈、歸燕和侍酒的姑娘外,還有荊俊的手下敗將周子桓,另外就是魯殘和二個面生的劍手,該是呂不韋這半年來招攬回來的新血。
只觀他們气定神閒的態度和彪悍的身形,便知是高手無疑。
嬴盈的頭垂得更低了,反而歸燕泛起迷人笑容,一點都不似曾向他下過毒手的樣子。
項少龍与滕翼等打了個眼色,來到管中邪一席處。
男的全站起來,朝他施禮。
管中邪笑道:“讓我為項大人引儿三位來自各地的著名劍手,這位是許商,來自楚國的上蔡,有當地第一劍手之稱。”
上蔡乃楚國西北的軍事要寒,能在這种地方稱雄,便絕不簡單。項少龍不由留心打量了這年在二十許問,生得頗為軒昂英俊的年青劍手几眼。
許商抱拳道:“項統領威名聞之久矣,有机會定要請項統指點一二。”
另一位矮壯結實,渾身殺气的粗漢聲如洪鐘地施禮道:“本人連蛟,乃衛國人。”
項少龍淡淡道:“那就是管大人的同鄉了。”
連蛟眼中掠過森寒的殺意,冷冷道:“連晉就是本人族弟。”
管中邪插入道:“項大人切勿誤會,連蛟雖是連晉族兄,但對項大人敗連晉卻只有尊敬之心。”
項少龍眼中寒芒一閃,掃了連蛟一眼,沒有說話。
剩下那貌如猿猴,身形高瘦的人,三人中數他最是沉著,只听他冷漠地道:“在下趙普,本是齊人,原在魏國信陵君門下當差;那是項大人到大梁后的事了。”
歸燕笑道:“項大人為何不坐下再談呢?好讓歸燕有向大人敬酒的榮幸哩!”
項少龍哈哈笑道:“歸燕姑娘說笑了,所謂前事不忘,后事之師,在下怎敢造次。”
轉向管中邪道:“管大人的時間拿捏得真好,一知道在下今晚要踏足醉風樓,立把歸燕姑娘包了下來,不過我看管兄最好擁美歸家,藏于私房,那小弟就真的爭不過你了。”
以管中邪的深沉,歸燕的演技,听到項少龍這么充滿威嚇味道的說話,亦不禁色變。
贏盈這時才覺察到項少龍和管中邪、歸燕間的火藥味,嬌軀劇顫,仰起俏臉往項少龍望來。
項少龍合笑道:“贏小姐你好!”
贏盈秀目射出惶然之色,香肩微顫,卻是欲語無言。
項少龍那有興趣理她,向管中邪笑道:“為何不見娘蓉小姐陪在管兄之旁?回來后尚未有机會向三小姐請安問好,惟有請管兄代勞了。”
哈哈一笑,不理贏盈、管中邪和歸燕的臉色變得多難看,逕自返回昌平君那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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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再訂戰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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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少龍坐下后,昌平君和昌文君兩人都气得鐵青著臉,一半是為了羸盈的不知自愛,一半是為了單美美和歸燕兩人明不給他們面子。
要知兩人均為秦國王族,先不說昌平君剛登上了相位,只憑禁衛統領的身分,咸陽便沒有多少人敢開罪他們。
由此可見呂不韋實是權傾咸陽。
小盤在朱姬和項少龍支持下,還可在一些人事的聘用上与他唱反調,但在事情的執行上,又或在王宮以外,實在沒有人能把他的气焰壓下去。
全廳十多席,就只他們這一席沒有侍酒的姑娘。
春花戰戰兢兢地坐在項少龍身旁道:“奴家喚白蕾和楊豫來侍候各位大人好嗎?”
醉風樓四大紅阿姑中,以單美美居首,其余三人就是歸燕、楊豫和白蕾。昌平君冷喝道:“你給我滾得遠遠的,今晚若單美美和歸燕不來,其他人也不要來了。”
春花嚇得臉無人色,慌忙退下。
滕翼冷冷瞥了管中邪那席一眼,沉聲道:“管中邪今晚是有備而來,擺明要和我們對著干。”
荊俊輕松地道:“他們在樓下還有二十多人,都是仲父府家將里臭名遠播的霸道人物,若我們能狠狠教訓他們一頓,保證咸陽人人拍手叫好。”
項少龍淡淡道:“這個容易,荊善他們正在樓下喝酒,捎個信給他們就行了,要鬧事還不容易嗎?”
荊俊大喜,起身去了。
此時一陣嘻鬧聲由管中邪那席傳來,各人為之側目,原來管中邪摟著嬴盈灌酒,嬴盈知有項少龍在旁觀看,大窘下怎也不依。
昌平君知管中邪在故意挑惹他們,反沉下气去。
昌文君卻是忍無可忍,霍地立起,喝逋:“大妹!你給為兄到這里來。”
管中邪放開羸盈,雙手抱胸,笑而不語。
嬴盈偷瞥了項少龍一眼,垂首應道:“有什么事呢?回家再說吧!”
昌平君怕鬧成僵局,便把昌文君拉得坐了下來,歎道:“這事真教人頭痛。”
項少龍呷了一口酒,懶洋洋地道:“我們愈緊張,管中邪愈得意。不過我曾明言若伍孚半個時辰不來見我,我就拆了他的狗窩,這就是管中邪致命的弱點了。”
昌平君和昌文君兩人聞言后,臉色才好看了一點。
荊俊這時由樓下回來,瞥了羸盈一眼,低聲道:“丹儿告訴我其實兩位老兄的寶貝妹子心中亦很矛盾和痛苦,因為她真的是歡喜三哥,只因既怕寂寞又愛玩鬧,兼之管中邪這家伙對女人又有一套厲害手段。才在三哥离去這段時間愈陷愈深。不信你看她現在的表情吧!痛苦比快樂大多了。”
昌平君忿然道:“我昨天才和她大吵了一場,嘿!我怎都要當好這左丞相的了,只要是能令呂不韋不快樂的事,我就要做,看這老賊怎樣收場。”
項少龍道:“你辦妥了調王翦回來的事嗎?”
昌平君道:“仍是給呂不韋硬壓著,王陵對呂不韋相當忌憚,又被呂不韋通過蒙驁和王齒向他施壓力,說北方匈奴蠢蠢欲動,故一動不如一靜。太后听得慌了起來,不敢支持儲君,所以這事仍在拖著。”
荊俊道:“桓奇更慘!軍餉的發放,全操在呂不韋手上,給他左拖右拖,而做起事來又礙手礙腳,此事定要為他解決才行。”
項少龍笑道:“放多點耐性吧!當黑龍出世之日,就是呂賊退敗之時,時只是繆毒就可弄得他渾身欠閒了。”
昌文君和荊俊都不知黑龍的事,連忙追問。
滕翼道:“這事回去再說吧!”伸指指往后方,笑道:“三弟的老朋友來了。”
眾人望去。
果然是伍孚來了。
他一邊走來,一邊与客人寒暄,神色如常,沒有半點惊懼之色,顯是因有管中邪這大靠山在庇蔭著。
經過繆毒那一席時,這家伙特別熱情。當往項少龍這席走來時,隔遠一揖到地,卑聲道:“知項大人召見小人,嚇得病都立即好了,唉!小人實愧見大人,因為槍盾均被夜盜偷了,我的病也是因此而起的。”
眾人听得臉臉相覷,想不到此人如此無賴。不過亦想到這是呂不韋和管中邪的主意,偏不讓飛龍槍盾落到項少龍手上。否則權衡利害下,伍孚實犯不著在這等小事上堅持。
項少龍淡淡道:“既然寶物失竊,本統領自有責任追查回來,伍樓主跟隨我回官署一行,提供線索,待我都騎軍把槍盾找回來好了。”
伍孚臉色微變,暗忖若到了都騎官署,那還有命,忙道:“項統領好意心領了,我打算不再追究此事,何況那是發生在贈槍的那個晚上,是半年前的事了。”
荊俊叱喝道:“好膽!槍盾已屬項統領之物,追究与否,那到你來決定,你現在擺明不肯合作,若不是有份偷竊,就是縱容盜匪,蓄意瞞騙。”
昌文君冷冷接入道:“根据大秦律法,不告奸者腰斬,伍樓主竟敢視我大秦律法如無物,公然表示縱奸橫行,罪加一等,更是死有余辜。”
伍孚嚇得臉無人色,雙腿一軟,跪倒地上,眼睛卻往管中邪望去。
管中邪想不到項少龍等拿著伍孚一句話來大做文章,長身而起道:“中邪身為都衛統領,城內有事,實責無旁貸,請項大人將此事交下屬處理,必能有一個完滿的交待。”
此時廳內各人始感到他們間异樣的气氛,人人停止了調笑,靜心聆听。
樓內寂然無聲,只余管中邪雄渾的聲音在震蕩著。
昌平君微笑道:“只看槍盾失竊的時間,便知此事极有可能是針對項大人而來,且必有內奸,此事可大可少。兼且說不定賊人早把槍盾運出城外,照本相看,此事應交由項大人親自處理為宜,管大人不必多事了。”
以管中邪的陰沉,亦不由臉色微變。要知昌平君貴為左相,比管中邪高上數級,又專管軍政,只要他開了金口,若管中邪還敢抗辯,便可治其以下犯上之罪。
一時間,管中邪有口難言。
伍孚想起腰斬之刑,忍不住牙關打戰,渾身發抖。
羸盈對各人關系,一直糊里糊涂,此時才發覺管中邪所代表的呂不韋一方,与項少龍和兩位兄長代表的儲君一方,竟是勢成水火,互不相容,自己夾在中間,處境尷尬之极,不由生出后悔之意。
就在此刻,單美美离座而起,來到伍孚之旁,跪了下來,嬌聲道:“若說知情不報,本樓所有人均犯了同樣的罪,丞相和項統領就把我們一并治罪好了。”
歸燕忙走了過來,跪倒伍孚的另一邊。
這回輪到昌平君等大感頭痛,總不能為失去了點東西,而小題大作地把整個醉風樓的人問罪。
繆毒大感尷尬,說到底在這刻單美美都算是他的女人,若給項少龍拿去斬了,他本人亦感面目無光。
管中邪坐回席位去,嘴角帶著一絲冷笑,一副隔岸觀火的神態。
項少龍仍是舒适閒逸的樣子,淡淡道:“冤有頭,債有主,醉風樓內,伍孚乃主事之人,槍盾既由他送我,若失去了,理應由他通知本人,既是知情不報,現在又不肯合作,當然是犯了縱容盜匪之罪,兩位姑娘硬要置身事內,究竟有何居心呢?”
單美美和歸燕想不到項少龍辭鋒如此厲害,登時啞口無言。
伍孚心知不妙,失了方寸,顫聲道:“請大人寬限小人一段時間,必可把飛龍槍追尋回來。”
滕翼哈哈大笑道:“這么說,槍盾只是給伍樓主藏了起來吧!否則怎有把握定可尋回來呢?”
伍孚知說漏了罪,不斷叩頭道:“小人知罪!小人知罪!”
管中邪等心中暗恨,差點要把伍孚分了尸。
繆毒發言道:“項大人可否把此事由本官調停,只要伍樓主交出槍盾,此事就此作罷好嗎?”
項少龍乘机下台道:“既有繆大人出面,這事就這么辦好了。”
繆毒打個手勢,立有兩名手下走了出來,挾起伍孚去了。
單美美和歸燕似是這時才認識到項少龍的威勢,幽幽地瞥了他兩眼,各自歸席。
尚未坐好,樓下傳上來打斗和杯碟落地的吵聲。
項少龍等會心微笑,知道荊善等人動手發難了。
樓下大堂亂成一團,地席上全是翻倒的几子杯盤酒菜,狼藉不堪。
十八鐵衛有一半人帶了傷,但都是無關大礙,管中邪的人卻慘了,二十三個人全受了傷,過半人爬不起來;雖沒有可致命的傷勢,卻是斷骨折腿,狼狽不堪。這當然是烏言著等人手下留情了。
管中邪看到這种情況,怒喝道:“發生了什么事?”
一名似是那群手下中的帶頭大漢,一手掩著仍不住淌血的鼻子,憤然指著荊善道:“這小子竟敢向我們席上的姑娘眉目傳情,我們便……”
管中邪厲喝道:“閉嘴!”
烏光攤手向項少龍道:“是他們動手在先,我們只是自保吧了!”
管中邪雖心知肚明是荊善等故意挑惹,卻是無可奈何,因為先動手的終是自己的人。
嬴盈返到兩位兄長之間,而昌平君兩兄弟卻對她視若無睹,更不和她說話。
管中邪喝令手下將傷者帶走,向項少龍肅容道歉后,冷冷道:“上趟田獵時,中邪与項大人一戰,胜負未分,只不知大人何時有閒賜教,以決定小姐花落誰家呢。”
鬧哄哄擠滿了當事者和旁觀者的大廳,立時靜了下來。
人人均知管中邪動了真火,索性公然向項少龍搦戰。
秦軍本嚴禁私斗,但因此事牽涉到呂娘蓉的終身,又有先例在前,連小盤都難以阻止。
項少龍微笑道:“管大人請說出時間地點,就算立即進行,本人亦樂意奉陪。”
各人目光全集中到管中邪身上。
管中邪尚未有机會說話,嬴盈一聲尖叫,搶了出來,攔在項少龍和管中邪之間,厲聲道:“不要打!”
眾人齊感愕然。
嬴盈在咸陽一向出了名愛逗人比武,又愛看別人比武,她這么插身阻止,實令人難以理解。
項少龍瀟洒地聳肩道:“此戰進行与否,主動并不在項某人,嬴大小姐若要阻止,可私下向管大人說話,恕項某人難以應承了。”
嬴盈凄然望了他一眼,悲切地道:“兩虎相爭,必有一傷,你大可不接受挑戰,誰能勉強你?偏要對人家說這种風涼話,你今晚還不夠威風嗎?”
項少龍無名火起,冷笑道:“大小姐力圖阻止,是否因我們并非為你而戰呢?”
嬴盈猛一跺足,“嘩”的一聲哭了出來,掩面狂奔奪門而去。
滕翼向荊俊使了個眼色,后者忙追著去了。
管中邪神色不變,淡然道:“下月二十日,乃呂相大壽吉日,我們就在席上比武,好順便為壽宴助興。”
腳步聲響,繆毒的兩名家將把伍孚又押了進來,還提著飛龍槍盾。
項少龍接過槍盾,哈哈大笑道:“就此一言為定,到時我將以此槍上陣,讓它們見識一下管大人的絕技。”
圍觀者立時爆起一陣采聲。
管中邪臉色微變,經上次交手,他早摸清了項少龍的劍路,這半年來日夕苦修,就是針對項少龍的劍術來施展應付之法。可是項少龍改劍用槍,立時把他原本的計划全破坏了。
項少龍卻是心中暗笑。
現在离決戰之日仍有個多月,有足夠時間讓他從嫣然處學得她精妙絕倫的槍法。
亦只有這种重型攻堅武器,才可不懼管中邪的惊人臂力。
這正是戰術的靈活運用。
上趟他靠戰略占到上風,今趟致胜之法,靠的乃是戰術。
再沒有其他方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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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直接示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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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起來,項少龍拜祭了鹿公和徐先后,又入宮見過小盤,交待了要与管中邪決戰的事后,便到琴府去見琴清。
琴清正在園內賞雪,見他到來,神情歡喜,但又含羞答答,不大敢看他,神態動人之极。
兩人并肩在舖滿積雪的花徑內漫步,雖沒有任何親熱動作,但卻感到比以前接近了很多。
項少龍淡然道:“下個月呂不韋壽宴時,就是我和管中邪分出生死胜敗的一刻了。”
琴清嚇了一跳,嗔道:“你這人哩!怎犯得著和那种人動刀動槍呢?”
項少龍道:“這個人文武兼資,智勇過人,又緊握都衛兵權,若不把他除去,我們始終沒有安樂日子過。”
琴清把斗篷拉了下來,停步道:“若你敗了……唉!真教人擔心死了。項少龍轉過身來,俯頭細審她有傾國傾城之色的玉容,微笑道:“若我項少龍不幸戰死,琴太傅會怎樣呢?”
琴清臉色倏地轉白,顫聲道:“不要這么說好嗎?你還嚇得人家不夠嗎?”
項少龍堅持道:“琴太傅尚未答我。”
琴清白了他一眼,垂首輕輕道:“最多拿琴清的命來陪你吧!滿意了嗎?”
項少龍一震道:“琴太傅!”
琴清搖頭歎道:“想不到我琴清終忍不住要向一個男人說這种話,但我知道你不會輸的,是嗎?項少龍!”
項少龍微笑道:“當然不會輸啦!假若沒有信心,就索性認輸好了,他還能奈我什么何?”
頓了頓續道:“今天我來,是專程邀請琴太傅到牧場去小住一個月,因為我定要拋開一切,專心練武,為下一個月的決戰作好准備。可是我自問拋不開對你的思念,為免相思之苦,只好來求你能陪在我身旁了。”
琴清立即連耳根都紅透了,垂首大窘道:“項少龍你可知對琴清作出這樣的要求,等若要琴清獻身于你呢?”
項少龍伸手抓著她蓋上雪白毛裘的香肩,柔聲道:“當然知道,請恕項某人不懂偽飾,我除了想得到琴太傅動人的肉体外,還要得到太傅的心,二者缺一,我均不會收貨。”
琴清象征式地掙了一下,嗔道:“你怎可當人家是一件貨物?”
項少龍俯頭在她左右臉蛋各吻一口,徐徐道:“什么也好,總之我是要定你了。我們以后都不用再自己騙自己,生命有若過眼云煙,錯過了的事物永遠都不能回頭,我想通想透后,才來找琴太傅的。”
琴清的秀頷垂得差點碰到胸脯去,以蚊蚋般的聲音道:“你什么時候回牧場去?”
項少龍大喜道:“明早立即起行。”
琴清輕輕道:“先放開人家好嗎?”
項少龍愕然松手。
琴清一陣風般飄了開去,到离他至少有十步的距离后,才正容施禮道:“明天琴清就在這里等候項太傅大駕光臨吧!項太傅請了。”
橫了他千嬌百媚,情深如海的一眼后,轉身盈盈去了。
項少龍神魂顛倒地看著她消失在花徑盡處,這才魂魄歸位,返官署去了。
到了都騎衙署門外,一騎橫里沖出來,把他截著,原來是羸盈,只見她容包憔悴,顯然昨晚沒有睡好,見到項少龍,劈頭道:“項大人,我要和你單獨說几句話。”
項少龍向琴清正式示愛,又得到妙不可言的答覆,心情轉佳,點頭道:“到里面說吧!”
羸盈倔強地搖頭道:“不!我們到城外走走!”
項少龍生出警戒之心,徐先和鹿公先后身死,現在自己成了呂不韋最渴欲除去的眼中釘,這會否是管中邪透過羸盈來布下的陷阱呢?
旋又推翻了這個想法,因為無論羸盈如何糊涂任性,但仍絕不會要害死自己,遂道:“好吧!”
轉頭正要吩咐荊善等自行到衙署時,烏吉著先一步道:“項爺:請恕我等難以從命,眾夫人曾有嚴令。囑我等寸步不离護衛項爺。”
項少龍發了一會怔,讓步歎道:“好吧!你們跟在我后面好了。”
言罷与嬴盈并騎出城。
馳出城門,立即精神一振。
往日草浪起伏的原野變成一片皚皚白雪,無盡的雪原,宁謚無聲,只見雪光閃耀。
十八鐵衛策馬踏在二百步許的后方,徐徐而行。有种悄悄戒備的意味
項少龍打量了羸盈。
她本已惊心動魄的誘人身材更丰滿了,可見管中邪對她滋潤有功。
不過項少龍聯想到的卻是假若天香國色的琴清受了他本人的滋潤后,又會是怎么一番情景呢?
當這念頭涌上心田時,項少龍憬然悟到自己對羸盈只是有興趣而沒有愛意。
羸盈輕輕道:“項少龍!不要和中邪比武好嗎?只要你肯公開表示因想把出娘蓉讓給他,而拒絕比武,誰都不會因此說你是怕了他。”
項少龍心想這确是個解決的好辦法,由于田獵晚宴的一戰,自己占了點上風,加上有讓愛作借口,當然沒有人會因此而認為自己是怯戰。但問題卻是他和管中邪已到了一山不能藏二虎、勢難兩立的情況。
就像他和呂不韋,只能有一個人可以活下去。
嬴盈見他沒有回應,提高了聲音怒道:“你根本不歡喜呂娘蓉,爭來干嗎?”
項少龍正欣賞著官道旁樹枝上銀白晶瑩的雪凍,歎了一口气道:“大小姐對管中邪确是用心良苦,這么處處為他籌謀著想。”
嬴盈听出他諷刺之意,气道:“我難道不為你著想嗎?這半年來你在外朝夕奔波,中邪他卻每天苦練劍法,每天都在等待与你決定胜負的一日,你還妄想可穩胜他嗎?”
項少龍不以為忤,微笑道:“那嬴小姐究竟想我和你的中邪誰方胜出呢?”
嬴盈气得俏臉轉白,惱道:“我希望你兩個都死了就最好。”
項少龍哈哈笑道:“那嬴大小姐不如請回城吧!再不用多費唇舌了。”
嬴盈勒停駿馬,鐵青著俏臉,怒瞪了他好一會后,反軟化下來,凄然道:“都是嬴盈不好,三心兩意,難怪你這樣對我。這件事就當是我求你好嗎?”
項少龍肅容道:“嬴盈你最好理智一點,看清楚眼前殘酷無情的現實,那并非只是個人意气之爭,而是牽涉到大秦整個權力的斗爭,外人与本土兩股勢力的傾軋較量,敗的一方將會是抄家株族的命運。對管中邪來說,你只是他其中一只棋子,而你卻仍是只懂得怨你兩位兄長管束你的自由。但你有否為他們對你的安危擔憂設想過呢?你只是任性地要別人來逢迎你的想法和要求。”
頓了一頓傲然道:“生死胜敗,還要在比武場上見個真章,呂不韋和管中邪想殺我,并非始于今天。而你仍只懂活在自己編織出來的夢想世界里。但現實卻是事与愿違,假若你嫁了管中邪,只好望老天爺保佑呂不韋奪權成功,不過那卻代表你的兩個兄長不得好死。若呂不韋失敗了,你或者可以身免,但你為管中邪所生的子女必無幸理。這就是現實,連政儲君都不能改變分毫,而形成現在這种形勢的罪魁禍首,正是呂不韋,管中邪和莫傲則是幫凶。莫傲死了,今次該輪到管中邪了,你明白嗎?”
再不理她,掉頭回城去了。
尚未回到衙署,項少龍的心神早轉到琴清身上,想到明天便可奉准對她無禮,心中有若燒起了熊熊爐火,恨不得時間可走快一點。
到了衙署,滕翼低聲道:“圖先著你申時到老地方見他。”
項少龍喜道:“我正想找他哩!”
坐下后,滕翼道:“寒冬一過,蒙驁便會對韓人用兵,你的老朋友韓闖要慘了。”
項少龍無奈道:“這事誰也沒有辦法,若勢弱的是我們這方,攻來的就是韓人的大軍了。不過一天未建成‘鄭國渠’,我們恐仍未有能力大舉東侵。這几年頂多再在東方三晉之地增設一、兩個郡縣,到真正東伐時,我們早溜到遠方去,眼不見為淨。”
滕翼道:“我知三弟對戰爭沒有一點興趣,但我看遲早你都要帶兵出征,這可是無可避免的事。”
項少龍笑道:“那時就要靠二哥了。我看你已熟得可把墨氏補遺上的兵法倒轉頭念出來了。”
滕翼失笑道:“你說話真夸大。”
項少龍問道:“小俊是否出巡去了。”
滕翼道:“他那有這么勤力,只是溜了去陪鹿丹儿,我告訴他你肯為他向鹿丹儿的父母提親,這小子高興得不得了,那還有興趣理公務。”
項少龍道:“鹿丹儿仍在守孝,這事待我宰了管中邪后再辦吧!明天我回牧場后,二哥有空便來陪我練武。”
滕翼忽記起一事,道:“少龍你還記得渭南武士行館嗎?”
項少龍想了想,才記起這武士行館的館主叫邱日升,當年与楊泉君勾結,還派出三大教席之一的“疤臉”國興伏擊荊俊,把他打傷,后又在街上行刺自己。
點頭道:“怎么樣?”
滕翼道:“楊泉君被呂不韋弄死后,邱日升見勢不妙溜了到別處去,不知如何最近又回來了,還得到繆毒包庇,最近大展拳腳,招納武士,气得小俊牙痒痒的,我看終會鬧出事來。”
項少龍早知繆毒不但不是好人,還是最卑鄙無恥之徒,這种招攬党羽一舉,已在算中,淡淡道:“二哥至緊要阻止小俊,千万不可輕舉妄動,到黑龍出世后,我們站穩了陣腳,才和敵人周旋到底。”
滕翼笑道:“這事包在我身上好了,小俊怎都不會不听我的話的。三弟的眼光真厲害,看出繆毒不甘蟄伏,這樣公然包庇邱日升,亦等若不給呂不韋面子。”
項少龍點頭道:“只要儲君建立了權力的班底,文的有昌平君和李斯,武的有王翦和桓奇,再加上掌握了禁衛、都騎、都衛三軍,我們便可退回牧場,由得繆毒和呂不韋斗生斗死好了。”
滕翼皺眉道:“但這樣發展下去,終有一天太后和儲君會站在敵對的位置。”
項少龍苦笑道:“這是誰都不能改變的命運,我們能夠做什么呢?”
滕翼待要說話時,手下來報,王齒請項少龍到大將軍府見面。
兩人同感愕然,猜不到王齒找項少龍有什么事。
項少龍与十八鐵衛抵達大將軍府時,府前的廣場鬧哄哄一片,聚了近百名大漢,在看王齒射箭。
王齒際此天寒地凍之時,仍赤膊上陣。盤弓拉箭,接連三箭命中紅心,惹來轟天采聲。這西秦三大名將碩果僅存的人物,見頂少龍到來,含笑打過招呼,披上錦袍,精光瞿瞿的眼神掃了荊善等一眼,漫不經意道:“听說少龍這些儿郎人人身手高明,橫豎有閒,不若陪我的人對拆几招助興吧!”
項少龍怎能不給他面子,無奈下答應了。
王齒微微一笑,領他進入主宅大廳去。
廳堂寬敞舒适,牆上挂滿獸皮兵器,頗有殺气騰騰的感覺。
最奇怪是座南處橫放著七面大屏風,把后進之路完全擋著。看上去非常怪异。項少龍不由想起當日在屏風后偷看楚太后李嫣嫣,給她由足印發覺了形跡的過程,自然而然往地上望去,立時汗流浹背,手足冰冷。
原來地上隱見無數水痕,不用說皆因有多人剛從外面入廳,躲到了屏風后去,因著鞋底沾了外面的積雪,所以留下水跡,而且是因自己的到來,才剛布置好的。
不用說這是不怀好意了。
只要推倒屏風,十多把弩弓一齊發射,自己休想能活命离去。
這時王齒到了屏風前的主家席坐下,打手勢請他坐在右下手處,想先發制人的鉗制著他亦沒有可能了。
項少龍心念電轉,猛一咬牙,坐了下來,暗中抽出五支飛針,藏在手里。
從未有一刻,他感到死抻是這么接近他。
王齒最高明處,是不露痕跡的使人牽制著荊善等人,使他變得孤立無援。
他為什么要殺死自己呢?
要知王齒并不同于蒙驁,他本身是秦人,不管怎樣欣賞崇拜呂不韋,最終亦只會對小盤盡忠。
想到這里,心中現出一線希望。
這時兩名婢女來奉上香茗,退下后,只剩下兩人時,王齒凝望了他好一會后,喟然歎道:“這年來的變化太多了,先有高陵君因亂伏誅,接著徐先、鹿公先后過世,真令人難以接受。”
項少龍摸不清他說話背后的目的,遂以不變應万變,默然不語。
王齒眼中射出傷感的神色,感歎道:“鹿公最希望能見到我大秦統一東南六國,豈知就在剛有眉目的時刻,撒手而去,尤令人惋惜不已。”
項少龍忍不住淡淡道:“一天我大秦內部不靖,休想能一統天下。”
王齒雙目閃過精芒,沉聲道:“這正是我找少龍來說話的原因,自仲父入秦,先是親滅東周,再遣蒙驁伐韓,建立三川郡,此乃兵家必爭之地,自此我秦界直迫大梁,威懾東方。若非得此据點,我和蒙驁便難以進軍三晉,由趙人手上重奪太原。后來五國聯軍來攻,又得少龍獻策,以反間計迫走信陵君,化危為安。此后鹿公、蒙驁和老夫先后對三晉用兵,再設東郡,我大秦形勢之佳,确是未之有也。偏在此時,國內動蕩,使我等有力難施,少龍教我該如何辦好呢。”
項少龍這才明白王齒是希望能化解他和呂不韋問的嫌隙。可知他由于終年在外征戰,并不清楚秦國權爭的原因,不過由于他對呂不韋有先入為主的肯定,要說服他站到自己這一邊來,絕非易事。假設自己仍然堅持,不用說屏風后的狙擊手就會立即把自己干掉。但由此亦可看出王齒并非唯呂不韋之命是從的人。
沉吟半晌后,平靜地道:“當今之世,人人說起齊國,只知道有田單此人;說起趙國,則只記得太后韓晶;至于我大秦,不用說就只有呂不韋。好像這三國根本就沒有君主的存在。這叫木實繁者披其枝,披其枝者傷其心,大其都者危其國,尊其臣者卑其主……”這最后四句,他是剛由李斯處學來的,在這危急之時,卻派上了用場。
王齒不耐煩地打斷他道:“這是形勢使然,非人之罪也。主少國疑,若沒有重臣輔政,國家必亂。我大秦歷來廣攬人才,謹尊墨翟尚賢的主張,對賢才高予之爵,重予之祿,任之以事,斷予之令。此乃我大秦一向傳統故孝公以來,先后有商鞅、張、范睢和仲父拜相,若非如此,我大秦何有今日之盛世。”
項少龍這才明白王齒心中想法,正考慮是否該把呂不韋害死庄襄王、徐先的事告訴他時,王齒又道:“鹿公和徐先一直怀疑仲父先后毒殺兩位先王,此乃因他們怀疑政儲君實是呂不韋和太后所生的孽种,后既證實政儲君与呂不韋沒有血緣關系,皆可知此只是空穴來風,是有心人中傷仲父的謠言吧了。”
項少龍听得目瞪口呆,始知有一利亦有一弊,竟因滴血認不了親,致使王齒再不怀疑呂不韋這大奸賊。而自己反變成了王齒欲誅除的罪魁禍首,皆因視他為阻礙大秦一統天下的絆腳石。
王齒又歎了一口气道:“仲父實為不世之才,只看其《呂氏春秋》即可見一斑,懸千金于市門之上,求改一字至今而不得,我看就算商鞅复生亦難以辦到。”
項少龍豁了出去,哂道:“這世上怎會有一字不能易的著作,照我看是人人畏懼仲父的權勢才真。有一事我縱然說出來大將軍亦怕不肯相信,徐先雖死于楚人之手,卻是出于田單的慫恿,而田單為何這樣做?只要想想徐相身死后我大秦的最大得益者會是誰,大將軍當知是何人在背后主使了。”
王齒劇震道:“這話可有證据?”
項少龍苦笑道:“這种事那有什么證据,鹿公正因此而急怒攻心給气死了。臨死前親口叮囑儲君和我為他報仇。現在形勢明顯,大將軍只可以在對儲君盡忠和臣服于呂不韋兩者間作一選擇。呂不韋于此時宣揚《呂氏春秋》,正是為他書內所說的‘禪讓’制度造勢。我項少龍若是為了私利而和呂不韋作對,就不會兩次都把相位讓給別人。”此乃生死關頭,說話再不用藏頭露尾。
王齒臉色數變,眼中透出厲芒,凝望著他。
項少龍冷冷与他對視,不亢不卑,心中卻想著如何翻几擋箭,好逃出生天。
王齒目光上移,望往大宅頂的主梁,眼中露出思索的神色,有點迷失了般道:“我和徐先、鹿公,一向都很欣賞你項少龍,否則今天就不會找你來說話。但一時間我仍很難接受你的說法,但無論如何,我只會對政儲君一人盡忠,有机會我會親向仲父勸說,希望他不會像商鞅般落得裂尸于市的下場。”
項少龍一呆道:“此事万万不可,若大將軍讓呂不韋知道你對他生出疑心,必招大禍。我只希望大將軍能主持公道,凡有利于我大秦的事均一力支持,那就是我大秦之福了。”
王齒動容道:“少龍你确非卑鄙小人,若你一意想說服我對付呂不韋,你今天定難生离此處,因為你今天与蒙驁的說話,已由蒙驁向呂不韋說了,只是以下犯上的誣陷之罪,呂不韋立可把你先斬后奏。”
項少龍抹過一把冷汗,暗責自己輕忽大意,想不到蒙驁竟對呂不韋愚忠至此,而王齒分明是奉呂不韋之命來處決自己的。
此事既由王齒執行,事后小盤和朱姬亦要無可奈何,只能不了了之。
王齒苦笑道:“所以我一是殺你,一是和你站在同一陣線,再沒有第二個選擇。若我和蒙驁聯手,你那區區都騎軍,根本沒有任何反抗的机會。不過放心吧!至少你沒有試圖煽動我去對付呂不韋,而呂不韋則确是一心想把你除去。但只要我不同意,給個天他作膽他仍不敢動手。哼!若我王齒有心防范,呂不韋能奈我何?”
項少龍松了一口气后,忍不住道:“大將軍不是剛說過很難接受我的話嗎?為何忽又轉變過來?”
王齒眼中露出笑意,溫和地道:“這是因為我忽然想到少龍你毫無戒心的來見我,還侃侃而言,足見皆因問心無愧。而且由先王至乎儲君和徐先、鹿公、王陵,又或昌平君、王翦等人,均對少龍鐘愛信任,正因為你有這种毫無私心的態度。所以我突然間憬醒過來,不致犯下大錯。雖然對少龍的話仍有保留,但卻再不會像以前般完全信任呂不韋了。”
項少龍心中一陣激動。
在這一刻。他知道因徐先和鹿公之死而被破坏了的均衡,又因王齒的轉變再巧妙地建立起來,否則他根本連保命也辦不到,更不要說對付呂不韋了。
王齒放棄了殺他的主因,就是終清楚明白到小盤和呂不韋已到了勢不兩立的境況,而他終選取了忠于自己的君主,因為說到底他仍是秦人,怎能助外人來謀朝篡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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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惊悉賊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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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盤听畢項少龍敘述剛才在王齒府內險死還生的經過后,吁出一口涼气道:“好險!”
項少龍已很久未見過他像此刻般真情流露的關切表情,歡喜道:“万事皆有前因,若非徐先和鹿公一向看得起我,王齒怕連說話的机會亦不會予我。兼且秦國軍方一向忠于儲君,所以王齒才能懸崖勒馬,否則呂不韋今趟就可全盤致胜了。唉!這其實就是命運。”
小盤點頭道:“黑龍的事,師傅該快著手進行了,若呂不韋使個借口,調走王齒。只是蒙驁便有足夠力量對付你,唉!師傅真要返回牧場嗎?我怕呂不韋會使人來侵犯牧場呢。只要他命人扮作馬賊,我會很難定他以罪。”
項少龍心中懍然,同時下了決定,不但要加強防衛,暫緩分出一半兵力去支援塞外的烏卓,還要特別在偵察和情報上做工夫,否則就是家破人亡之局。
小盤苦惱地道:“呂不韋借口建鄭國渠缺財,拒而不發餉銀予桓奇的新軍,致使到現在只能征集到數千人,連武器盔胄都不完備。否則我就可以遣他駐在牧場附近,好和師傅有個呼應。”
項少龍笑道:“儲君放心好了,我有足夠保護自己的力量,有了王齒牽制呂不韋和蒙驁,他們只能做些小動作,總之在黑龍獻瑞前,怎也要把王齒留在咸陽,那呂不韋就無所施其技了。”
小盤歎了一口气,頗有點無可奈何的神態,岔到新的話題去道:“太后今早把我召了去,訓斥了我一頓,責我事事都瞞著她,真是气人。她自己其身不正,教我怎樣尊重她呢?這樣的母親不如沒有了更好。”
項少龍知他与朱姬的分歧愈來愈大,也迫使朱姬愈倚賴繆毒,而其中微妙的原因,就是小盤因受妮夫人印像影響,絕不能容忍朱姬与繆毒的奸情。
這心態怕只有他項少龍才能明白。
小盤又道:“師傅是否准備納琴太傅為妻呢?琴太傅剛來向我和太后說,明天要隨你到牧場小住兩個月。嘿!我听后心中很歡喜,若給繆毒又或呂不韋得到琴太傅,我怕會气得立即吐血。”
項少龍明白他已逐漸將孺慕之情轉到琴清身上去了。
妮夫人之死,可說是小盤一生人中最大的缺陷。所以先是朱姬,接著是琴清,都是他希望得到的補償。
小盤又欣然道:“這半年來,繆毒和呂不韋都在找种种借口去親近琴太傅,幸好琴太傅從不予他們任何顏色。嘻!琴太傅最歡喜和我談了。說起你時神態不知多么動人哩!哼!呂不韋這奸賊不時向我獻上各國美女,都給我一律拒絕,我才不會中他的計呢。”
項少龍微笑道:“我若公然娶琴太傅為妻,不但呂不韋和繆毒會嫉忌死了,國內亦怕會有很多人不甘心。”
小盤搖頭道:“此一時彼一時也,現在師傅成了我大秦英雄的象征,只要師傅能率軍贏他……哈……贏他娘的兩場胜仗,我再封師傅作個什么君和侯,那時就算娶琴太傅,亦無人敢說半句話了。”
項少龍失笑道:“儲君的粗話必在心內蹙了很久哩!這事遲些再說,假若黑龍出世,我們乘机更換官制時,儲君可否提升李長史作那御史大夫呢?”
小盤沉吟片晌,苦惱道:“我怕太后不肯支持哩!我心中的人選卻是師傅。”
項少龍嚇了一跳,自知難以胜任這類工作,忙道:“我仍是直接領軍較适合。
放心吧!這黑龍的威勢保證無与倫比。我們已遣人入蜀把鄒衍請回咸陽,到時由他的口宣布天命盡在儲君,挾此威勢,連太后也難以阻擋,保證儲君可輕易把權力拿到手上。此后只須以繆毒加上太后去牽制呂不韋,便一切妥當。到儲君加冕之日,就可一舉將他們全部除去。”
小盤苦笑道:“可是師傅那時就要离開我了。”
項少龍正容道:“成大事者,豈能斤斤計較這种私情,只要儲君重用李斯、王翦,必能一統天下。儲君還要將一切有關与我的事抹去,不留痕跡,那儲君就可完全不受過去的陰影困扰了。”
小盤兩眼一紅,啞聲道:“師傅為什么對我這么好呢?一點私心都沒有。”
項少龍黯然道:“你自己該最清楚那原因。”
小盤感動地道:“我明白!事實上我早把師傅視作真正的父親了。”
項少龍涌起想大哭的一場的沖動,只要想想小盤由一個藉藉無名的趙國小儿,最后成了統一天下,建立中國的秦始皇,已是令人心神震蕩的一回。
何況自己還与他有這樣親密的關系。
就在此時,內侍來報,太后召見頂少龍。
兩人臉臉相覷,均猜到事情与琴清有關。
朱姬在太后宮的幽靜內軒接見他,下人奉命退出后,她站了起來,走到項少龍身前,目光閃閃打量了他好一會后,輕柔地道:“項少龍,你坦白給哀家說,我朱姬有那一方面比不上琴清?”
項少龍心中叫糟,女人妒忌起來,最是不可理喻。朱姬愈表現得平靜,心中的憤怒就愈厲害。只好低聲下气道:“太后切勿誤會,琴太傅是因想有嫣然作伴,才到牧場小住,根本沒有太后所說的那种意思。”
朱姬狠狠瞪了他一會后,背轉嬌軀,歎了一口气道:“少龍還想騙我嗎?女人最知女人家的心事,只看琴清喜上眉梢的春意神情,明眼人都如是什么一回事。你和小盤現在都把我當作陌路人了,是嗎?”
項少龍涌起要把朱姬丰滿誘人的身体摟入怀里的強烈沖動,苦苦克制了自己后,柔聲道:“太后請勿多心,微臣和政儲君仍是像以前般那么敬愛你的。”
朱姬凄然搖頭道:“不同了!唉!我朱姬究竟犯了什么錯,老天爺要這么懲罰我,所有男人都要离開我,現在連儿子都不把我放在心上。”
項少龍暗忖她的話不無道理,先是呂不韋把她送了給庄襄王,接著是庄襄王給人害死,而在某一情況上又似再由自己把她送了給繆毒,累得小盤再不視她為母親,所以她現在雖是掌權的太后,心境卻絕不快樂。
他還有什么話可說呢?
朱姬猛地轉回身來,臉寒如冰道:“項少龍!我對你已完全絕望,以后休想我再像從前般支持你。”
項少龍暗歎這就叫因愛成恨了。但若非朱姬有了繆毒,她絕不會變得這么厲害。而且肯定繆毒表面雖和自己關系良好,其實暗中卻不斷离間他和朱姬。說到底,繆毒只是個卑鄙小人。
禁不住心中有气,冷然道:“太后言重了,由邯鄲來此后,我項少龍有那件事不是為太后和儲君著想,今天竟換來太后這几句責備話。”
朱姬勃然大怒道:“好膽!竟敢挾恩來指責我!”
項少龍亦無名火起,憤然道:“我項少龍何時挾恩要求過太后什么事?太后說一件出來給我听吧!”
朱姬登時語塞,旋又變臉叱道:“你是什么身分,竟敢這樣和哀家說話?”
項少龍气道:“你是太后,我是臣屬,什么身分都沒有,但太后明知我心中對你是怎樣的,只是礙于形勢,又念著先王恩典,故而不敢作出逾越的非份之想,但你卻偏要怪我忘情負義,這又算是什么呢?”
朱姬怒瞪著他,高聳的胸脯劇烈起伏,顯是心中非常激動。
項少龍一點不讓地回望她,心中更是憤怒難平。
好一會后,朱姬平靜下來,垂下頭去,幽幽道:“對不起!我竟會這樣向你大發脾气,但人家心中确是充滿怨恨。”
項少龍亦心生歉疚,不好意思道:“是我不對和無禮吧了!唉!我真不明白為何完全控制不了自己。”
朱姬移前三步,到了和他气息可聞的距离,仰起俏臉,美目亮閃閃地看著他道:“少龍!我們可否重新開始,你該清楚人家對你的心意。無論你怎樣頂撞我,我始終難對你狠下心來。”
項少龍愕然道:“那繆大人怎辦呢?”
朱姬嬌軀劇震,玉容變色,由美夢和幻想中掉回冷酷的現實里。
項少龍知她對繆毒已是泥足深陷,比嬴盈對管中邪的迷戀還要厲害,心中雖有解脫之感,但仍涌起一股悵惘無奈的情緒。
朱姬神色數變,最后回复先前冷傲的神色,點了點頭道:“哀家确是失態了,听說你要和管中邪再決胜負,假若胜了,是否打算娶呂娘蓉為妻呢?”
項少龍淡淡道:“呂不韋肯把寶貝女儿嫁我嗎?”
朱姬歎了一口气,徐徐道:“哀家累了,少龍你可退下了。”
項少龍离開王宮,馬不停蹄赶回烏府,与十八鐵衛換過衣服后,喬裝為平民百姓,在他們放哨掩護下,神不知鬼不覺赴圖先之約,不一會兩人又在那幢房子見面。
圖先欣然道:“少龍你真厲害,連莫傲都給你算掉了老命,現在呂不韋被迫事事均倚重了圖某人,使我更清楚這奸賊的布置。”
接著神色凝重道:“但少龍最大的失著,就是找蒙驁說話,今早呂不韋把王齒、王綰和蔡澤都找了來商議,看來很快會有所行動,我真為你擔心。”
項少龍先認了錯,才把王齒一事說了出來。
圖先呆了起來,好一會始道:“看來少龍仍是鴻福齊天,這也是一失一得。但千万要小心,呂不韋的性格囂張沖動,一計不成,必有另一計隨之而來。”
項少龍冷笑道:“只要他不敢公然舉兵,我怕他什么?圖管家放心好了。”
事實上,圖先對他亦非常有信心,話題一轉道:“你自那天在田獵場大挫了管中邪的威風后,呂娘蓉對管中邪冷淡多了,使呂賊和管中邪均非常苦惱,怕她會歡喜上了你,這妮子驕縱慣了,像嬴盈般從不顧大局,少龍可設法利用她,說不定可收奇效。
“
項少龍歎道:“管中邪可以不擇手段,但我那有他這种本事?”
圖先肅容道:“對不起!我忘了少龍乃守正不阿的正人君子。”
頓了頓再道:“少龍今趟去追殺田單,竟徒勞無功,真教人惋惜。”
項少龍搖頭道:“這是誰說的?我早在楚境追上了他,還把他干掉了,過程非常順利。”
圖先愕然道:“怎會是這樣的?昨天田單才使人捎信來給呂賊,說他已和旦楚安然返回齊國,与呂賊約定他攻燕時,呂賊則攻打韓國,使趙、魏難以援燕。”
項少龍立即遍体生寒,想到又給田單算了一著。
田單不槐老奸巨猾,事實上离開壽春時,早和替身掉了包,他自己与旦楚等由陸路溜回齊國,而替身則連楚人都騙了。而這正是田單突然离開壽春的原因。
這替身不但樣貌像田單,連聲音都沒有破綻,又肯為田單獻上生命,使自己變了個要把名字倒轉來為的大傻瓜。
圖先見他神色不對,追問下才知事實的經過,安慰他道:“不可能每事都能盡如人意的,少龍你破了齊楚的聯盟,已對田單和呂不韋都做成了非常沉重的打擊。
若李園是有見地的話,便會牽制田單,教他不敢攻燕。”
項少龍心中擔心的卻是善柔,一個不好,她說不定會真的落到田單的魔爪里。
想到這里,剛稍為平复的心情又被破坏無遺,還要立即通知小盤等各人,讓他們知道追殺田單的任務,終于徹底失敗了。
圖先安慰了他几句后,續道:“管中邪這半年來每天早晚都花上整個時辰練劍,准備雪去被你迫和之恥,此人心志之堅毅,乃圖某人平生僅見,少龍若沒有把握,索性托詞不想娶呂娘蓉為妻,放棄与他比武,包保沒人敢說你半句不是。”
項少龍心中苦笑,圖先和嬴盈說話的口徑如出一轍,顯是管中邪真的劍術大進,令圖先和羸盈都怕他不但輸掉這場比武,還要把命賠上。
項少龍雖知道他兩人的勸告不無道理,但更清楚知道,若因怕輸而不敢應戰,那他以后都休想在呂不韋和管中邪前抬起頭來做人。
想到此處,心中涌起強大的斗志,微笑道:“不!我一定會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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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星河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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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抵官署時,剛把田單尚未授首一事告訴了滕翼,后者為之色變時,荊俊匆匆來到,劈頭道:“呂不韋准備進攻牧場,正在調動人手。”
兩人再無暇去想田單的事,駭然道:“你怎會知道?”
荊俊坐下道:“剛才小恬偷偷來找我,說他听到他老爹吩咐一名心腹將領。著他由親兵中調集二千人,与呂老賊的家將組成聯軍,扮作馬賊搶掠牧場。務要將我們殺得一個不剩,哼!想不到蒙驁愚蠢至此,我們定不可放過他。”
滕翼神色凝重道:“這非是愚蠢。而是夠狠夠辣,若讓他們得逞,有呂不韋在只手遮天,誰能奈得他們何?若連都騎軍都落到呂不韋手上,那時還不是任他們為所欲為嗎?幸好我們一直在加強牧場的布置和防衛,他們對我們的真正實力又一無所知,最近更加建圍牆,所以我們絕非沒有一拚之力。”
項少龍道:“蒙驁深悉兵法,手下盡是能征慣戰之士,呂府家將又達上千之數,若調五千人來,那兵力剛好在我們一倍之上。若非有小恬通風報信。驟然發難,我們說不定會吃大虧,現在情況當然是另一回事了。”
滕翼色變道:“不好,蒲布和劉巢兩人今早率領的二千人,剛出發了到塞外去,現在我們實力大減,形勢非常不妙。”
項少龍一震道:“什么?這么快就走了。”
滕翼歎道:“這是烏大爺的意思,大哥急需援軍,所以匆匆整頓好行裝后。立刻就上路了。”
荊俊道:“不若在都騎或禁衛中秘密抽出人手去幫忙吧!”
項少龍斷然道:“万万不可:只要略有异動,定瞞不過呂賊耳目,況且我們的精兵團亦不宜雜有外人,致減低了作戰效率。倘若牽連到小恬,就更不妥當了。”
荊俊點頭道:“我差點忘了說,小恬只是想我們立即逃命。他根本沒想過我們有能力應付他的老爺子。”
滕翼涌起豪气,沉聲道:“我現在立即赶返牧場。疏散婦孺,好好布置,三弟和小俊明早才若無其事的回來,千万莫要惊動任何人,更不可不接寡婦清到牧場去。這一仗的胜數全在當敵人認為他們是以有心算無心時,我們反算了他們一著。”
項少龍平靜下來,點頭道:“我明白了,今趟我們就讓呂不韋、蒙驁、管中邪一起栽個大跟斗好了。”
項少龍返家后,將田單未死的事和呂不韋先策動王齒來對付自己,又准備偷襲牧場的事告訴三位嬌妻,連紀嫣然都听得為之變色。
趙致好夢成空。加上擔心善柔安危,連飯都吃不下去,躲入房內垂淚。
項少龍勸了她一會后,出來与紀嫣然及烏廷芳計議。
紀嫣然歎道:“田單那替身太懂作態了。而音容神態更是唯肖唯妙,把我們都騙過了。”
烏廷芳苦笑道:“若非几可亂真,這假田單就絕無可能在田獵時瞞過這么多人。”
項少龍心中大恨。若比奸謀,自己确遜這老賊一籌,不過這招移花接木之計,主要針對的卻是楚人而不是他,豈知自己卻偏中了此一奸計,可見天意難測。
紀嫣然勉強振起精神道:“幸好清叔他們一直在牧場中制造少龍發明的种种兵器,今趟將可試試它們是否有實效了。”
項少龍想起了那些加了料的兵器和甲胄,為之精神一振。想說話時,周薇挾著一卷帛圖,容色疲倦,但秀目卻透出興奮之色地來見他。
紀嫣然欣然道:“小薇接到你的指令后,日夜不停地去設計假黑龍,看來是終于有成績了。”
周薇謙虛道:“全賴夫人提點!”
項少龍接過帛圖,打開一看,只見上面畫滿了令人惊歎的設計。
周薇坐了下來,解釋道:“這黑龍共分十八截,以牛皮制成,每截藏一人,只要用手拉著,便可連成一條黑龍,在水面上載浮載沉,但造出來后。必須經過一番操練,才會不出漏子。”
又解釋道:“在龍脊下均有气囊,注滿气時,將可輕易在江面載浮載沉,但若戳破气囊,便可由水底离開。”
項少龍大喜,与紀嫣然和周薇研究了整整一個時辰,想遍了所有可能會出問題的地方,再作了改善后,才回房睡覺。
次日醒來,項少龍和荊俊率領都騎內的烏族親衛。帶同紀嫣然、烏廷芳趙致、項寶儿、田氏姊妹等浩浩蕩蕩起程回牧場去。
都騎則交由烏果負責。
項少龍先行一步,与十八鐵衛往接琴清。
琴清正在府內等候,見他到來,欣然隨他動身起程。
這充盈古典美態的絕世嬌嬈,一身雪白的斗篷毛裘。還挂上了擋風的面紗,其風姿綽約處,把荊善等都看呆了。
項少龍与她并騎而馳,暫且拋開呂不韋的威脅。笑道:“琴太傅今天特別美呢!”
琴清若無其事道:“盡管向我說輕薄話吧。”
項少龍開怀道:“琴太傅挂上面紗,是否怕給我看到羞紅了的粉臉儿呢?”
琴清一生貞洁自持。何曾有人曾這樣直接逗她,大嗔道:“你給我規矩些,否則人家在路上再不肯和你說話了。”
項少龍嚇了一跳。連忙把下面的話吞回肚內去。
琴清“噗哧”嬌笑,欣然道:“原來項少龍的膽子并非那么大的。昨天太后又找你去說些什么呢?”
項少龍愕然道:“看來宮內真的沒有什么事能瞞得過你。”
琴清淡淡道:“太后在宮內畢竟時日尚短,宮內大多數仍是華陽夫人的舊人,所以項少龍你若做出口不對心的行為,定瞞我琴清不過,現在勉強算你合資格了。”
項少龍油然笑道:“琴太傅勿要怪我言語冒犯,照我說琴太傅才是口不對心,你那顆芳心其實早系在項某人身上,偏是小嘴儿卻便不肯承認。哈!”
琴清絲毫不為所動道:“男人總愛自狂自大,項太傅亦未能例外。今趟之行,我只是為陪嫣然、廷芳和致致,項大人怕是誤會了,才會如此滿口胡言,琴清念在此點,才不与你計較,但勿要太過份了。”
項少龍失笑道:“看來我是要強來方成。”
琴清嬌嗔道:“你敢!”
項少龍見城門在望,一夾疾風,增速趨前。大笑道:“原來和琴太傅打情罵俏如此精彩,項少龍領教了。”
出到城外,与紀嫣然等全速赶路,到了晚上,才揀了一處險要的高地,安營造飯,享受野管的樂趣。
這晚天色极佳,滿天星斗下,雪原閃閃生輝,整個天地神秘不可方物。
琴清顯是心情甚佳,与紀嫣然等喁喁私語,但仍不時送來一兩個動人的眼神,教項少龍全無受到冷落的感覺。
飯后,烏廷芳、趙致兩位做母親的去了哄項寶儿睡覺,田貞、田鳳則幫手收拾。
項少龍陪著紀嫣然和琴清,到了一處斜坡,舖上毛氈。安坐后仰觀夜空,徹底迷失在宇宙秘不可測的美麗里。
項少龍躺了下來,紀嫣然在左,琴清在右。芳香盈鼻,一時心神俱醉,只希望時間能永遠停留在這一刻里。
好一會后,紀嫣然隔著項少龍跟琴清閒聊起來,兩女的聲音像天籟般傳入他耳里。
奇怪地,他一點都不知她們談話的內容,亦不愿去聆听。只在靜心品嘗她們動人悅耳的聲音,就像听立体聲的曼妙音樂般。
明月緩緩升离樹梢,悄悄地把溫柔的月色洒在他們身上。
坡頂偶爾傳來戰馬的叫聲和人聲。
一切是如此和平宁靜。
項少龍舒服得歎了一聲。
紀嫣然深情地別下頭來俯視他,柔聲道:“我們的項大人在看什么呢?”
項少龍伸展了四肢,有意無意地碰到了琴清神圣的玉腿,雖忙縮了回來,但后者已嬌喘輕顫,輕輕低呼。
紀嫣然詐作听不到,微嗔道:“我在和你說話啊!”
項少龍的心差點溶掉了,伸手輕握紀嫣然的玉手,憧憬地道:“我在想,不若今晚我們三人就睡在這里,看著這無盡無窮的蒼穹,一顆一顆星去數它,累了就睡,看看能否在夢里采訪天上的星辰。”
琴清大感興趣地道:“蒼穹怎會是沒有窮盡呢?”
項少龍微笑道:“若有窮盡,那界限是什么東西哩,若是一堵牆的話,牆后又是什么東西?”
紀嫣然秀眸异采閃閃,凝望夜空,輕輕道:“夫君大人這話發人深省,也使嫣然想糊涂了,干爹說過,每個人都是天上下凡來的星宿,死了后就會回到天上去,這個想法真美。”
項少龍望往琴清。
這美女正仰望星空,美麗的輪廓像嵌進了天空去,在月色下臉肌像絲綿般洁滑柔亮,心中一熱,忍不住探出另一手。把她的纖手也緊緊掌握了。
琴清嬌軀再顫,低頭白了他一眼。掙了兩下要把手抽回去,但接著便放棄了,整塊俏臉火般燃燒起來。
項少龍感覺自己忽然間擁有了整個美麗星夜。
一切像夢般實現了。
想起初抵這戰國時代的慘痛遭遇,受盡趙穆等惡人的欺凌,全賴自強不休的奮戰精神,不但培養了個秦始皇出來,還得到了這時代最美麗的几位女子的芳心,人生至此,夫复何求。
對二十一世紀認識他項少龍的人來說,他是早命喪黃泉了,誰猜得到他竟在二千多年前的戰國享受著另一個生命。
這算否另一個形式的輪回呢?或者死后也就是這么在時間和空間中循往复,只不過他因那時空机器而能保持著身体和記憶的完整吧了!
紀嫣然微嗔道:“為何你們兩個人都不說話。”
琴清再掙了一下,知道無法脫离項少龍的魔爪,輕聲道:“不知為什么。現在我懶得什么都不想說。”
項少龍忍不住沖口而出道:“這叫夜半無人私語時,此時無聲胜有聲呢!”
兩女同時一震,低下頭來望他。
紀嫣然歎道:“這兩句話的意境真美,很貼合現在的情景。再沒有更美麗的形容了。”
琴清顯然動了情,反手把他抓緊,低聲道:“再作兩句給琴清听听好嗎?”
項少龍自知胸中墨水少得可怜,知道的都是從中學國文課本學來的東西,且很多時是硬湊出來,苦笑道:“這只能是妙手偶得的東西,要特別作出來腦筋便會不靈光了。”
琴清動容道:““妙手偶得”四字已道盡了作詩的竅訣,唉,項少龍,你的腦袋怎能這么与眾不同?”
紀嫣然笑道:“若項少龍平平無奇,清姊也不肯這么坐在他旁邊,連他邀你陪他共眠賞星,亦沒有怪他冒犯了。”
琴清立時玉頰霞燒,嬌吟道:“嫣然妹你真是的,誰答應陪他……,人家不說了。”
紀嫣然催道:“夫君啊:快多說兩句美麗的情話給清姊听,我也想看她為你心動的樣子哩!”
項少龍本想念出“金風玉露一相逢,便胜卻人間無數”趙雅病逝前念念不忘的詩句,立即心如刀割,說不出口來。
琴清正細看他,訝然道:“項太傅是否不舒服?”
項少龍坐了起來,大喘了几口气,壓下因思憶趙雅而來的悲痛,搖頭道:“沒有什么?”
紀嫣然挨貼過來。柔情似水道:“現在除了我和清姊外,不准你再想其他東西。”
項少龍腦內一片空白,茫然看著遠近被洒遍金黃月色的山野,點了點頭。
琴清道:“嫣然若有帶那枝玉簫來就好了。”
紀嫣然笑道:“我現在只想听項少龍說的迷人詩句,清姊不想嗎?”
琴清大窘歎道:“項少龍欺負得人家還不夠嗎?還要多了你這可惡的紀才女。”
項少龍心情平复下來,靈光一閃,吟道:“何處高樓無可醉?誰家紅袖不相怜?我項少龍何德何能,竟能同得當代兩位才女垂青,始能作此豪言壯語。”
兩女同時動容,眸光像被磁石吸攝般移到他臉上去。
此時荊俊的聲音由后方傳來道:“找到他們了!”接著是烏廷芳和趙致來尋夫,嚇得琴清忙把手甩開。
那晚項少龍和田貞、田鳳同帳,只是相擁而眠。際此處處危机的時刻,實不宜太過風流。
翌晨天還末亮,項少龍醒了過來,田貞兩女仍熟睡得像兩頭可愛的貓。
項少龍小心翼翼离開香熱的被窩,披上外袍,摸黑而出,摸入了琴清的芳帳內。
漆黑的帳內,傳來琴清均勻的呼吸聲。
不過項少龍瞬即發覺不妥處,原來腹部抵著一把匕首,耳內傳來紀嫣然的低喝道:“誰?”
琴清的呼吸屏止片刻,顯是給惊醒過來。
項少龍大感尷尬,低聲道:“是我!”
紀嫣然“噗哧”嬌笑,收起匕首。倒入他怀里,喘著笑道:“對不起!嫣然實罪無可恕。竟破坏了夫君大人偷香竊玉的壯舉。”
琴清雖一聲不響,但項少龍卻恨不能打個地洞鑽進去好得永遠躲在里面。
天剛亮眾人拔營起程。
琴清一路上离得項少龍遠遠的。項少龍亦心中有愧,与荊俊赶在大隊前方,全速赶路。
午后時分,終抵牧場。
只見所有高處和戰略地點,均有堡壘式的暗哨,守衛森嚴。
滕翼正指揮精兵團在各處出入口設置陷阱和障礙,項少龍和荊俊加入了他們,紀嫣然和諸女則逕自返回牧場的宅院去。
滕翼領著兩人巡視牧場的防御布置,邊策騎徐行,邊道:“由于牧場太大了,要防衛這么長的戰線,根本是沒有可能的事,所以我把力量集中在院落的防守上,由于無險可守,只好加強圍牆的堅固度,增設哨樓,和在圍牆外加設陷坑等障礙物,至于畜物則赶往別處,只留下數百頭擺著作個樣子。”
這時三人馳上一個小丘之頂,俯視廣闊的牧場。
“隱龍別院”坐落牧場院落之內,建筑物由最先十八組擴建至六十多組,四周圍以高牆。就像一個具体而微的小城。但若以二千人去防守這條足有兩里長的戰線,實嫌不足。敵人自是有備而來,到時只要揀一兩處狂攻猛打,便包保可輕易攻了進來。
項少龍把想到的說了出來,最后提議道:“今趟我們必須從墨子補遺里偷師,就給他們來一招“攻守兼資”。若我們能在外面布下奇兵,事起時里應外合,必能教他們措手不及。”
滕翼皺眉道:“我也想過這可能性,問題是若蒙驁親自來攻,此人深得兵法,必不會把所有兵員全投進攻擊里,而會把主力布在高地處,派人輪番來攻,那我們在外的奇兵,反變成了孤軍,形勢會更不利。”
項少龍胸有成竹道:“那高地必就是我們現在立足之處。”回首指著山腳處一片廣闊的雪林,道:“若能造出一條地道,由樹林通到這里來,我們便可一舉動搖敵人的主力。”
荊俊咋舌道:“沒有一兩個月的時間,休想可建這樣的一條地道。”
項少龍暗責自己糊涂,改口道:“那就不如建一個可藏人的地壘好了。”
滕翼苦笑道:“若只藏十來人,根本起不了作用,且以蒙驁的精明,說不定會給他一眼看破。”
項少龍大動腦筋,剛好看到牧場處炊煙裊裊而起,靈光一現叫道:“我想到了!”
兩人愕然望向他。
項少龍凝望著炊煙,油然道:“只要我們在丘底處設几個隱蔽的地坑,里面堆滿火油柴枝和耐燃的東西,最好能發出惡臭,燃點后釋放出大量濃煙,其中總有几個的風向會正确地從下方送上丘頂來,在敵人惊亂下,我們再配合奇兵突襲,保證敵人陣腳大亂。不戰自潰。”
荊俊和滕翼同時動容。
項少龍暗忖這該算是古代的化學戰了,續道:“敵人自該于晚上來襲,只要我們的人小心一點,點火后應可趁亂脫身。到時預先以濕巾敷面,就可不怕煙嗆。”
荊俊興奮道:“我曾在這附近見過一种叫“毒橡”的樹,燒起來會發出很難聞的气味,現在我立即去砍他娘的一批來!”言罷策馬去了。
滕翼惊异道:“三弟真是智計百出,我們亦可在關鍵處多設几個……嘿……几個這种煙霧机關,到時再看風勢該點燃那几個好了。現在我立即找人設計這种机關,你先返別院休息吧!”
當晚吃飯時,滕翼仍在外忙著。
項少龍和烏廷芳到了主宅陪烏應元夫婦進膳,琴清則由紀趙二女相陪于隱龍別院。
項少龍返來時,紀嫣然和琴清正在琴簫合奏,他對音律雖所知甚淺,仍听得油然神往不已。
紀嫣然忽然提出由項少龍陪琴清到處走走。出乎意料之外,琴清竟然答應了。
項少龍大喜過望,知道琴清沒有真怪他今早“偷營”之舉,忙伴著佳人出宅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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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牧場之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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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場處處燈火通明,二千烏家戰士与牧場的數千烏家牧人,正赶緊修筑各項防御工程,而煙霧阱則成了首要的專項。
木欄內的牲口出奇的安靜,一點不知道戰爭正逐漸迫來。
項少龍与琴清沿著貫通牧場各處的碎石路漫步而走,到了一個水井旁,項少龍打了一桶水上來,喝了兩口,差點連血脈都凍得凝固了。
琴清歎道:“牧野的生活真動人,住在城內總給人以不真實和沒有血肉的感覺。”
項少龍在井沿生了下來,拍拍身旁的空位置。笑道:“歇歇腳好嗎?”
琴清柔順地在他身旁坐下,垂下螓首輕輕道:“項太傅知否為何琴清肯陪你單獨出來嗎?”
項少龍涌起不安的感覺,深吸一口气道:“說吧,什么我也可以接受。”
琴清歎了一口气,搖頭道:“并不是你想的那樣坏,我絕沒有絲毫怪責太傅之意。事實上琴清亦情不自禁,才會隨你到這里來。正如你所說的,我一直在騙自己,為此受了很多苦,但由今夜開始,琴清再不會這么愚蠢了。”
項少龍喜出望外,湊過去細看她絕世的姿容,心迷神醉道:“琴太傅的意思是……”
琴清羞不可抑。微嗔道:“什么意思都沒有。這些人為何整天不停工作?是否有人要來襲擊牧場呢?”
項少龍心知若對琴清太過急進,定要被她扣分,最妙無過于是由她自己忍不住投怀送抱,那就精彩了。遂耐著性子,把呂不韋的陰謀說了出來,然后道:“琴太傅會怪我令你擔惊受險嗎?”
琴清斷然搖頭道:“怎么會呢?人家只會心中歡喜,因為你終把琴清視為……噢,沒有什么。”
項少龍忍不住仰天大笑道:“琴太傅是否想說我項少龍終把你視為自己的女人呢?”
琴清大窘嗔道:“那有這回事,不過腦袋是你的,你愛怎么想都悉隨尊便好了。”
項少龍伸手過去抓緊她的玉手,拉著她站了起來道:“讓我為琴太傅介紹一下這里的軍事布置好嗎?免得琴太傅又怨我事事瞞你。”
琴清略掙了兩下后,接受了玉手的命運。羞人答答地微一點頭,又為后一句話狠狠橫了他一眼,怪他在算舊賬。
項少龍整顆心融化了,強忍著吻她碰她的沖動,領著她夜游牧場去了。
回到隱龍別院時,項寶儿早由奶娘哄了去睡覺,烏廷芳和趙致兩女正在下棋,田氏姊妹在旁觀戰。
紀嫣然則正和清叔在研究如何制造周薇設計的假黑龍。
見到項少龍和琴清回來,清叔忙恭敬施禮。
紀嫣然看了琴清神色,同項少龍露出會心微笑,后者惟有聳眉表示什么都沒干過的清白。
琴清見他兩人眉來眼去,目標顯然卻是自己,赧然回房去了。
項少龍加入了討論,到清叔完全掌握了他們的需要時,項少龍順口問道:“清叔懂否制造煙花爆竹那類東西?”
紀嫣然得意洋洋道:“清叔擅長鑄劍,說到煙花爆竹嘛,虛心點向我紀嫣然請教吧!”
項少龍訝然道:“你懂得火藥嗎?”
紀嫣然傲然道:“當然哪,我還懂得很多東西。試試來考我吧!”
項少龍方知才女之名,非是偶然,正盤算是否該請清叔鑄造一把原始的手槍來防身,旋又放下這念頭,因為這么簡陋的一把槍,還及不上弩箭的威力,而且彈藥方面始終有問題,笑道:“我那來資格考你?”
清叔告退后,紀嫣然肅容道:“那就由我來考你了,快給我回房睡覺。由明早開始,我就負起訓練你成為用槍高手的責任。在与管中邪決斗前,夫君大人只准一人獨睡,不准有房事行為。”
項少龍心叫救命。那豈非空有琴清這鮮美的寶貝在眼前而不能起箸嗎?咕噥道:“据調查報告,房事絕不影響運動員的体能哩!”
紀嫣然黛眉緊蹙道:“你在搗什么鬼?”
項少龍舉手投降道:“一切謹遵賢妻命令。”
苦笑去了。
接著的五天,項少龍每天都在雞啼前起來,接受紀嫣然嚴格的訓練,又主動到附近的大河游冬泳,閒來則与琴清和妻婢們騎馬閒游為樂,豈知反贏得琴清對他的傾心,覺得項少龍非只是貪她美色,兩人關系更加水乳交融。
滕翼等則努力加強防衛工事,牧場人人士气高張,摩拳擦掌,恭候敵兵大駕光臨。
到得第六天,又下大雪了。
探子在五里外的一處密林,發現了敵人的先頭部隊。
气氛立即緊張起來。
項少龍領著穿上戎裝的三位嬌妻和琴清,到城牆上視察時,清叔正在城牆上指揮手下安裝固定的重型弩弓机。
這种弩弓机是照項少龍的要求而設計,依据机關槍的原理,可連著放射十二枝弩箭,射程達千多步,比普通手持弩弓的射程遠了近倍,唯一缺點就是不便移動,但以之守城卻是再理想不過了。
項少龍极目遠眺,只見四方一片迷茫,正是利攻不利守的天气。
紀嫣然道:“敵人定會趁雪停前來攻,如此匆匆而來,准備与休息當不會充足,兼且蒙驁為人高傲自負,不會把我們放在眼內,就是他這种輕敵之心,我們將可穩操胜券。”
果然到黃昏時,探子來報,敵人在東南角出現,人數在万人間,卻只有十多輛撞擊城牆城門的檑木車。
眾人放下心來,進入全面備戰的狀態中。
布在外面的兵員全体撤回城里,荊俊則領了五百精兵團員,藏在那高丘后早建好了的隱蔽地堡里。
余下的一千五百精兵團團員,則在牆頭枕戈以待。其他二十多牧場的烏家族人,男女老幼,全体出動,預備到時擔任救火和支援牆頭的戰士。戰意高昂,更充滿了山雨欲來前的气氛。
項少龍向旁邊的琴清問道:“冷嗎?”
琴清搖頭表示不冷,呼出一團白气道:“人家還是首次處身戰事里,或者因有你在身邊的關系,竟沒有半點害怕。”
項少龍想起她的丈夫就是葬身沙場上,順口問道:“琴太傅討厭戰爭嗎?”
琴清沉吟片晌,訝道:“我生平尚是首次听到有人問這奇怪的問題,在大秦戰爭乃男儿顯本領、至高無上的光榮事。但細想下,斗爭仇殺不知今多少人失去家園父母丈夫子女。又确是令人生出倦厭。項太傅怎么看待此事呢?”
項少龍苦笑道:“我雖不想承認,但戰爭似乎卻是人類的天性,國家和民族問的斗爭,固是亂事的由來,但人与人間總存在競爭之心,亦造成弱肉強食的原因,那并非只是爭圖利益之心。而是人人都希望能把別人踩在腳下,想想也教人心寒。”
烏廷芳移了過來,嬌痴地靠入他怀里,崇慕道:“項郎說得真透。”
紀嫣然點頭道:“這正是干爹和嫣然一直盼望有新圣人出來的原因,只有在大一統下,才有希望出現止戈息兵的局面。”
項少龍默默看著在火光映照中飄飛的雪粉。想起一事笑道:“諸位賢妻知否我最愛听琴太傅喚我作項太傅,若她稱我做項統領或項大人時,情況就很不妙了。”
琴清大嗔道:“你這人哩,總要記著舊事。”
趙致挽著琴清的玉臂調侃道:“清姊何時改口學我們叫他作項郎也成……嘻……你知我想說什么吧!”
琴清大窘,又舍不得責怪她,臉紅如火不知如何是好時,敵人來了。
果如滕翼所料,敵人先在高丘布陣,然后把檑木沖車和云梯移至离城牆二十步外,准備攻城。
項少龍等擺出猝不及防的假象,城上士卒奔走,號角惊響,似是措手不及。
一片混亂,好引敵人來攻。
紀嫣然笑道:“守城之要,首在上下一心,視死如歸;次則組織得當,人盡其用;三須防御充足;四要稂食無缺。現在我們的牧場的圍牆雖不夠堅厚,但胜在城外處處陷坑,可補不足,又四個條件無不兼備,所以此戰定可穩操胜券。”
滕翼此時來了,接口道:“嫣然仍漏了守城必須劫寨這一至理,此之謂以攻代守哩!”
紀嫣然笑道:“這要看小俊的本領了。”
戰鼓忽起。扮作馬賊的敵人開始移動沖車,分作四組從正面攻來。
滕翼笑道:“蒙驁想欺我乎,正面的攻勢,只是在牽引我們的主力,真正來犯者,必是由后而至,我們就陪他們先玩一場好了。”
話猶未已。轟隆一聲,敵方其中一輛沖車掉進了陷坑去,一時人仰馬翻,狼狽不堪。
這些陷坑全在弩箭机射程之內,滕翼一聲令下,立時箭如雨發,敵人沖來由千多人組成的先頭部隊,紛紛中箭倒地,且又有一輛沖車翻進布滿尖刀的陷坑內。
戰鼓再起,左方和后方殺聲震天,敵人終于展開全面的攻城戰。
矢石火器在空中交飛著。
由于弩箭机射程及遠,又是居高臨下之勢,硬把一波一波沖上來的敵人殺退。
整個時辰后,才有兩輛沖車勉強捱到城下,卻給投石机投下巨石,硬生生砸毀了。
偶有火箭射進城里,都給迅速扑滅。
人人均知若給敵人破城而入,就是屠城局面,故而無不用命,殺得敵人血流成河,尸橫片野。
此時敵人已成功以木板橫過陷坑之上,以巨盾護身,推著余下的五輛車攻來,聲勢驟盛。
項少龍知是時候了,發出命令,號角聲揚。
數十股濃煙立時由煙霧坑內冒出來,順著風勢向城外和丘上的敵人掩去,一時嗆咳之聲大作。
滕翼叱喝督戰,加強反擊。
項少龍分別吻了烏廷芳、趙致的臉蛋。吩咐他們留守城內,最后來到琴清身前。
琴清俏臉通紅,側起臉蛋。含羞待吻。
豈知項少龍伸手逗起她下頜,重重在她唇上吻了一口,才笑著和滕翼紀嫣然兩人下城去了。
此時濃煙漸斂,但遠方丘頂處喊殺和箭矢破空之聲卻不絕于耳,顯然是荊俊和手下依計在濃霧處向敵人發動箭攻。
大門處,千烏家戰士,早在馬上靜候,到項少龍三人上馬后,一通擂鼓,大軍隊型整齊的殺出城外,依著安全的路線,利刃般直刺入敵陣里。
項少龍一手持飛龍盾,一手持飛龍槍,身先士卒,見人便挑,殺得早被濃煙嗆得失去戰斗能力的敵人更是潰不成軍。
烏家戰士表現出強大的攻擊力,人人奮不顧身,有若虎入羊群,轉眼間便沖破了一個大缺口,往丘頂的敵方主力攻去。
此時丘上敵人早因濃煙和荊俊的突襲亂成一團,再給烏家戰士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強勢沖擊,那能吃得住,人人都無斗志,四散逃生。
城門再開,另一隊三百人的烏家戰士在烏言著的領導下沖了出來,配合城上的攻勢,更殺得敵人狼奔鼠竄,只顧逃命。
項少龍這時和荊俊的軍隊會合,聯手追殺敵人二十多里,才折回牧場。
此戰大獲全胜,殲敵二千,俘敵二百。己方只死了三十一人。傷者不過二百,雖可說戰績彪炳,但項少龍仍不覺開心,對他這愛好和平的人來說,戰爭傷亡始終不是愉快的事。
天明后,烏族的人走出來收拾殘局。荊俊則負責把俘虜立即押返咸陽,好給呂不韋制造一點煩惱。
滕翼和項少龍巡視戰后的戰場時,惋惜道:“只恨拿不著蒙驁和管中邪,否則呂不韋就更百詞莫辯了。”
項少龍早知小盤登基前,沒有人可動搖呂不韋的地位,歎了一口气,沒有說話。
滕翼道:“被俘的人不是蒙驁的親兵,就是呂不韋的家將,我很想知道呂不韋可以如何解釋此事。”
項少龍沉聲道:“不要小看呂不韋,我猜他定有應付的方法。此事只能不了了之。”
兩天后,答案回來了。
荊俊派人回報說,當他們剛抵咸陽城,就在城門給管中邪的都衛截著,然后呂不韋親自出馬,把俘虜接收過去,表面當然說會嚴懲犯者,追究元凶。但際此呂不韋凶焰遮天的時刻,連小盤都難以說話,最后自是不了了之。
荊俊早在項少龍指點下有了心理准備,只將由紀才女寫成的報告交給王陵,依足規矩再轉送給左丞相昌平君,由他在早朝呈上朱姬和小盤。
這奏章厲害處是沒有一句直接指控呂不韋,但也沒有一句不暗含這意思。
無論呂不韋如何膽大包天,短期內也休敢派人來攻了。
項少龍這天練槍份外精神,因為琴清特別早起來看他。
“劈劈啪啪”聲中,首次把紀嫣然迫得要全力施展,才勉強架得住他。
項少龍見把心愛的紀才女殺得香汗淋漓,哈哈大笑,收槍疾退,倏地立定,威武有若下凡的天將。
烏廷芳、琴清諸女拍爛手掌聲中,紀嫣然欣然道:“夫君大人真厲害,只短短數天,便能把握槍法的神髓,嫣然甘拜下風了。”
滕翼此時來了,手提清叔剛鑄出來的長刀。哈哈笑道:“二哥來了,好見識一下是你的飛龍槍厲害,還是由清叔依少龍提議設計出來的刀厲害。少龍万勿掉以輕心,這刀內含有那种叫“鉻”的東西,我試過用它連斷十多把長槍,鋒口只破損了少許。”
紀嫣然天生對新事物好奇心重,更兼此乃夫婿設計出來的寶貝,忙向滕翼討過長刀,研究了一會后歎道:“這真是馬戰的好寶貝,其不明白少龍是怎么想出來的,若在戰場上,策馬執劍向敵人沖擊時,由于馬速太快,主要靠揮臂劈砍攻擊敵人,而不是用劍向前推刺。這樣一來,尖長的劍鋒作用不大,雖兩側均是鋒刃,卻因劍身頗窄,最厚的地方只能安排在中脊處,燒制難度很高。砍劈時又容易折斷。現在這把刀只一面有刃口,另一面是厚實的刀脊,不但极難折斷,利于砍劈,而且更好用力。唔,嫣然也要清叔制一柄給人家把玩才行。”
項少龍听得目瞪口呆。
他之所以請清叔制一把刀出來,主要是一直很欣賞日本的東洋刀,那想到竟有這么一番道理。
烏廷芳由紀嫣然手上接過長刀欣賞,細看后惊异地道:“這把刀鋒緣處的紋真美,噢,刀柄處還有名字,叫“百戰”。百戰百胜,意頭真好。啊!這百戰刀真重哩!”
滕翼解釋道:“清叔鍛劍的方法乃越國歐冶子秘傳的“百煉法”多次火煉,再反覆鍛打多次,又淬以烈火而成,故遠胜一般兵刃。”
再對紀嫣然笑道:“若嫣然想弄一把這樣的寶刀,恐怕要多等一年才行,但亦未必及得上這把百戰寶刀。這是清叔嘔心瀝血的杰作,年半來失敗了無數次,才忽然老天爺開眼般煉成了這么的一把。好了,少龍來吧!”
眾人大感興奮,退往一旁。
雪花紛飛下,滕翼提刀而立,气勢不凡。
項少龍大喝一聲,飛龍槍活了過來般彈上半空,靈動地籠罩著滕翼胸腹處。
滕翼知他怕因兵器長了一倍,容易錯手傷他,哂道:“竟對二哥這么沒信心,快放馬過來。”
烏廷芳看見滕翼說得豪气。忙對頂少龍噓聲四起,連琴清也不例外,可知這美人儿已完全投入了項少龍的生活去。
項少龍哈哈一笑,沉腰坐馬,長槍閃電般刺向滕翼小腹處。
亦只有這等長兵器,才可取這么樣刁鑽的角度進擊,絲毫不怕敵刃覷上了空檔反擊。
滕翼冷哼一聲,百戰寶刀猛劈而下。
項少龍改刺為挑,“當!”的一聲,竟挑不開百戰寶刀。駭然下收槍防身,化作一片槍影時,滕翼沖前搶攻,一時叮當之聲不絕于耳。
每一次刀槍交触,長槍都給蕩了開去,若非飛龍槍是全條以精鋼打成,換了一般木槍杆的話,早斷了十多次。
這時十八鐵衛和善蘭聞聲而至,加入喝彩的行列,更添熱鬧。
再一下重擊后,兩人退了開來,都有力竭之感。
紀嫣然鼓掌道:“這趟可說是平分秋色,但只要二哥有來日時間,熟習了刀性,敗的必是我們無敵的項少龍無疑了。”
項少龍仰天長笑,將飛龍槍隨手拋掉,大喜道,“我都是不用槍了。下個月就以此百戰寶刀,取管中邪的小命。”
滕翼欣然把刀拋給他道:“就此祝少龍百戰百胜,無敵于天下。”
項少龍接過寶刀,揣起放下,秤秤它的斤兩,贊歎道:“這寶刀的重量差點比得上我的墨子劍,但外表卻看不出來,必教管中邪大吃一惊,后悔要与我決斗了。”
滕翼笑道:“由今天開始,你的墨子劍是我的了,用過了百戰刀,其他兵刃除墨子劍外都變得索然無味了。”
兩人相視大笑時,那邊的紀嫣然剛听完烏光的報告,奮然叫道:“烏光說拜月發現了一個大溫泉,我們立即赶去。”
烏廷芳、趙致、田貞、田鳳等齊聲歡呼。
項少龍愕然道:“今天不用練習了嗎?”
紀嫣然展露出迷人的甜笑,柔聲道:“有了把百戰無敵的寶刀休息一天有什么打緊哩!”
項少龍心中涌起強大的信心。說到底,自己之所以能活到現在皆因多了二千多年的識見,手上這把刀就是最好的明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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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宿愿得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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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气升騰中,整個石池籠罩在熱霧里,加上從天而降的雪粉。有若人間仙界。
灼熱的泉水由一邊石壁約三個泉眼瀉出來,注入池里,水滿后,再流往五丈下較小另一層的溫池去,那處則成了荊善等人的天地。
在拜月,這人跡難至的深溪內。一切人為的規限再不存在。紀嫣然、烏廷芳、趙致、田貞、田鳳諸女露出凝脂白玉的天体,浸浴在溫泉里,再不肯离開,在沒有電熱水爐的古代,當這冰天雪地的時刻,沒有比這更高的肉体享受了。
琴清亦脫掉鞋子,把秀美的秀足浸在溫泉內,對她來說,這已是能做到的极限。
項少龍不好意思与諸女看齊,陪琴清坐在池邊浸腳,笑道:“琴太傅不下池去嗎?我可以避到下面去的。”
琴清抵受著池水的引誘,慊然搖首道:“項太傅自己下池去好了,我這樣已很滿足。”
項少龍見她俏臉微紅,動人至极,心中一蕩,逗她道:“你不怕看到我赤身裸体的無禮樣儿嗎?”
琴清知這小子又在情挑自己,大嗔道:“快滾落池里去,人家今天再不睬你了,上趟還未和你算賬哩!”
項少龍知她指的是吻她香唇一事。湊過去肆無忌憚地吻了她的臉蛋,接著把她摟個結實,琴清要掙扎時,已和項少龍一起掉進溫熱的池水里。
紀嫣然五條美人魚歡呼著游了過來,笑聲、嗔聲和雪粉熱霧渾為一團,再無分彼此。
晚膳后,趁琴清和諸女去了和項寶儿玩耍,紀嫣然把項少龍拉了到園內的小亭欣賞雪景,欣然道:“我從未見過清姊這么快樂的,你准備好正式迎娶她嗎?”
項少龍沉吟片晌后道:“我看還是留待与管中邪的決斗后才說吧!”
紀嫣然道:“我為你想過這問題了。最好待黑龍出世后,也正好是一切都棄舊迎新之時,那時縱使清姊的身分有變化,亦不致惹起秦室王族的反感。”
項少龍大喜道:“嫣然真能為我設想,有了清姊后,我再不會有其他請求了。”
紀嫣然正容道:“要清姊答應嫁你,仍非易事,你最好對她嚴守男女之防,噢,我指的只是肉体的關系,因為清姊最不喜秦國女子有婚前苟合的行為,夫君大人該明白嫣然的意思吧!”
項少龍苦笑道:“現在我連你紀才女也沒有碰,怎會去冒犯琴清呢?”
紀嫣然媚笑道:“間或碰一次半次,看來該沒有什么大礙吧,只要節制點就成了。”
項少龍喜出望外,拉起紀嫣然的玉手,歎道:“你定是知我蹩得很辛苦,才肯格外開恩。”
紀嫣然柔聲道:“是那溫泉在作怪,但今晚受你恩寵的卻不該是我,法由嫣然所立,所以找只好做最后的一個。”
大雪飄飛下,項少龍手提百戰寶刀,卓立雪原之上,身后是烏家牧場。
不知是否因新得寶刀,這十多天來,他几乎是刀不离身,設法把墨氏三式融入刀法內。在一輪靜坐后。他心中澎湃著如海的情緒,似乎即要參破刀法的秘密,但又差了一點點方可作出突破。
往事一幕幕掠過腦際,當他想起趙倩等慘遭殺害時,熱血沸涌。再按捺不住。
揮刀望空猛劈。
百戰寶刀破空之聲,響個不絕。
忽感順手之极,自然而然使出墨子劍法,但卻側重了砍劈的招式,不知如何,卻總是有差了一點點的感覺。
驀地腦際靈光一閃,已明白了問題所在。
原來他忽然想到了墨子劍法是主守不主攻,而百戰寶刀因為刀的特性,卻是主攻不主守。所以若妄圖把全套劍法融入刀法里,自然不是味道。
想到這里,忙把整套劍法拋掉,只取其進擊的招數,一時刀芒閃閃,气勢似電掣電奔,使他快慰之极。
刀光倏斂。
項少龍像岩石般屹立不動,內心掀起了万丈波濤。
他想到了以前曾學習過的空手道和改良了的國術,都是合乎科學原理,例如直線出擊,又或以螺旋的方式增加勁道。更或在适當的距离以拋物線擊出。諸如此類,其實均可融入刀法內。
又想起日本的劍道,來來去去只有几式,卻是威力無窮。
想到這里,劍法刀法豁然而通。
墨子既然能自創劍法,自己于吸收了他劍法的精粹后,配合自己對各种武術的認識,為何不能另創一套更适合自己的刀法出來呢?項少龍只覺心怀倏地擴闊至無限,感動得熱淚盈眶下,仰天長嘯,百戰寶刀幻起無數刀影,隨著他的移動在雪花中翻騰不休。
倏地刀影斂去,項少龍毫無花巧地劈出几刀,竟生出千軍万馬,縱橫沙場的威猛感覺。
項少龍一震跪了下來,知道自己已掌握了刀法的竅要,日下差的只是經驗。
回到家中,忙把滕翼、紀嫣然拉了去試刀。
紀嫣然手持飛龍槍,見頂少龍擺出架勢,大訝道:“夫君大人發生了什么呢?
為何今趟你只是提刀作勢,人家便生出無法進擊的頹喪感覺。”
項少龍大笑道:“這就叫信心和气勢了,小乖乖快來,我現在手痒得緊。”
看著他那种天生似的英雄豪气,琴清諸女無不露出意亂神迷的神色。
紀嫣然一聲嬌叱,飛龍槍若長江大河般向項少龍攻將過去。
項少龍精抻大振,全力封格,手、眼、步配合得無懈可擊,腰扭刀發,每一刀均力貫刀梢,由以前的攻守兼備,轉變成全攻型的打法,絲毫不因飛龍槍的重量和長度有絲毫畏怯。
刀芒到處,飛龍槍節節敗退,紀才女再無反擊之力。
紀嫣然涌起無法匹敵的感触,長槍一擺,退了開去。大嗔道:“不打了!”旋又喜孜孜道:“項少龍啊,到今天我紀嫣然才對你真的口服心服。”
滕翼二話不說,扑了出來。墨子劍巨浪惊濤般朝項少龍攻去。
項少龍打得興起,大喝一聲,揮刀疾劈。
這一刀表面看去沒有任何出奇之處,但厲害在刀勢凌厲至极,使人生出難擋其鋒的感覺。
以滕翼的惊人膂力和木劍的重量,硬架下仍被他震退了半步。
滕翼大感痛快,正要反擊時,項少龍啪唰劈出兩刀,寒芒閃動下,滕翼竟生出有力難施的感覺,連退五步,才應付了他這兩刀。
項少龍得勢不饒人,刀刀擒敵,一時刀光四射,看得諸女和眾鐵衛心膽俱寒。
滕翼終是了得,麈戰了十多招后,才再退兩步。
項少龍收刀后退。卻有君臨天下的威勢。
滕翼哈哈笑道:“若三弟有心取我性命,怕我已非死即傷了。”
荊善咋舌道:“這是什么劍法?”
項少龍正容道:“這非是劍法,而是刀法!”
紀才女道:“這是項少龍自創的百戰刀法,比墨子劍法更要厲害,管中邪今趟有難了。”
歡笑聲中,眾人返宅內去了。
“篤,篤,篤!”琴清甜美的聲音由房內傳來道:“誰?”
項少龍干咳一聲道:“是項少龍,可以進來嗎?”
琴清應道:“可以,噢,不!”
項少龍早破門而入,奇道:“琴太傅為何先說可以,跟著又說不呢?咦,琴太傅在干什么活儿啦?”
琴清由地席上站了起來,由于閨房燃著了火坑,溫暖如春,身上只是普通絲質白色裙褂,外披一件湖水綠的小背心,配上她典雅的玉容,确是美賽天仙。
地席上放滿了一片片的甲片。主要是方形、縱長方形和橫長方形,有些下擺呈尖角形,邊緣處開有小孔,琴清正以絲索把它們小心地編綴在一起,已做好了前幅,但仍有三十多片等待她處理。
琴清俏臉通紅,怨道:“你不是要去射箭嗎?為什么這么快回來了。”
項少龍看著地上的甲片,來到她身旁,微笑道:“這是否清叔造的甲片?嘿:琴太傅是為在下編制鎧甲了,是嗎?”
琴清連耳根都紅透了。點點頭,還要辯道:“琴清見閒來無事,廷芳和致致又要陪寶儿玩耍,嫣然則為黑龍的事要擬定改革的大計。我便把這工作接過來。唉,不要用那种眼光看人好嗎?”旋又垂首道:“知否這是琴清的閨房呢?”
項少龍欣然道:“幸好我沒有當這是行人止步的禁地,否則就沒有机會感受到琴太傅對我的心意了,他日只要穿上這鎧甲,就若如……嘿!如琴太傅在……”
琴清跺足道:“求你不要說下去好嗎?”
項少龍涌起甜似蜜糖的感覺,柔聲道:“那天我闖進府內找琴太傅,當時太傅把手中刺繡的衣物藏了起來,不知……”
琴清大窘走了開去,到了紗窗前背著他,垂首不語,顯然默認了是為項少龍而繡的新衣。
項少龍熱血沸騰,來到她身后,猛下決心,探手抓上她有若刀削的香肩。
琴清嬌軀抖顫了一會,才平靜下來,出奇地沒有掙扎。
項少龍湊前貼上她嫩滑的臉蛋,嗅著她的發香体香,柔聲道:“還記得第一次見到琴太傅時,是在政儲君的書齋外,當時給太傅你嚴詞斥責,罵得我兩個狗血淋頭,那時我已對琴太傅惊為天人,心生愛慕。”
琴清給他親熱的廝磨弄得嬌体發軟,往后倒入他怀里,呻吟道:“你的用詞真夸大新鮮,什么狗血淋頭,惊為天人。人家只是照事論事吧了,你這人卻毫不正經,非要惹人發噱,琴清當時差點給你气死。”
項少龍毫無隔阻地感覺到她背肌的彈性,滿怀芳香,雙目則飽餐她古典美姿的輪廓,想起她的貞洁矜貴,登時涌起銷魂蝕骨的滋味,勇气倍增道:“琴太傅,嫁給我吧!”
琴清嬌軀劇震,眼中先是射出歡喜的神色,接著神情一黯,搖了搖頭。
項少龍立時手足冰冷,愕然道:“琴太傅原來并不想嫁我嗎?”
琴清吃了一惊道:“不,唉,不要誤會人家好嗎?若不愿從你,現在琴清就不會任你溫存了。琴清只是為項太傅著想,這些年來,同琴清提親的王族和大臣將領,數都數不清有多少人,均被琴清以心如止水作理由,逐一嚴拒。若我忽然改變態度,嫁了給你,必會惹起別人妒忌,就算一時不能拿你怎么樣,有机會定會害你一把。更可慮是太后,她似乎對我和你的關系非常猜妒哩!”
項少龍松了一口气,傲然道:“別人愛怎么做就怎么做吧:我項少龍怕過什么人來呢?”說時扳轉了她的嬌軀,將她擁個結實,使項少龍享到她酥胸彈跳柔軟的感覺,腹腿相貼的滋味,确是任何筆墨均不足以形容其万一。
琴清張開了小嘴,急促地呼吸著,秀眸半閉,那种不堪情挑的嬌姿美態,有那么動人就那么動人。
這國色天香的俏佳人勉力睜著眼睛,呻吟道:“項少龍啊,假若你有一天真要如你說的遠赴塞外,琴清死也要陪侍在旁,但卻千万不要為了琴清致犯眾怒。唉,人家肯隨你到這里來,早把你視為丈夫了,啊!”
項少龍貪婪地品嘗著她香唇。引導她享受男女親熱那毫無保留的愛戀纏綿,到离開她香唇時,這嬌貴自持的美女完全給他融化了,玉手主動纏上他粗壯的脖子,身体卻是癱瘓乏力,又是灼熱無比。
愛火欲焰熊熊的燃燒著。
琴清在他耳邊呢喃道:“表面我們仍一切保持原狀好嗎?暗里項郎想怎樣琴清無不遵從。啊!”
項少龍那還忍得住,將琴清攔腰抱起,往她香暖的秀榻走去。
項少龍醒過來時,天已入黑。
琴清美麗的嬌軀,仍是和他身体交纏,難分難解。
項少龍忍不住雙手又不規矩起來,琴清悠然醒來,發覺項少龍向她施展怪手,羞得無地自容,不可開交時,駭然坐了起來,露出無限美好的上身,大嗔道:“糟了,都是你害人,連晚膳時間都錯過了,人家怎還有臉見嫣然她們呢?”
項少龍笑嘻嘻坐了起來,把她擁入怀內,柔聲道:“男歡女愛乃人倫之常,誰敢笑我們的琴太傅,來,待我為太傅穿衣吧:琴太傅的衣服是我脫的,項某人自須有始有終,負上全責。”
琴清雖与他有了肉体關系,仍是吃不消,嗔道:“你給人家滾出去,探听清楚,才准進來報告。”
項少龍一聲領命,跳下榻子,匆匆穿衣,一會后進來時,琴清正坐在銅鏡前整理秀發。給項少龍抓著她的手道:“不要梳理了,我最愛看琴太傅秀發散亂,衣衫不整的誘人樣儿。何況所有人早睡覺去了,只有田貞姊妹仍撐著眼皮在伺候我們。
我吩咐了她們把晚膳捧進房來。琴太傅可免去見人之窘了。這時田貞、田鳳兩女嘴角含笑推門進來。為兩人布置好膳食,退了出去。琴清“嚶嚀”一聲,倒入了項少龍怀里,嬌吟道:“項少龍呵,人家給你累慘了!”
項少龍奇道:“我怎樣累慘你呢?”
琴清眼中射出万縷柔情,含羞道:“還不是累人嗎以后琴清沒有你在身旁時,日子會很難度過哩!”
項少龍抱起她到了擺滿佳肴美酒的長几前,席地坐下,搖頭道:“小別胜新婚,那才是情深之處。”
琴清呆了一呆,喃喃念了“小別胜新婚”后,歎道:“難怪以嫣然之才,對你仍要情不自禁,項郎說的話是世上最動听的了。”
項少龍心叫慚愧,柔聲道:“讓我喂琴太傅吃東西好嗎?”
琴清赧然點頭,接著自是一室皆春,此時真個無聲有聲了。
接著的十多天,項少龍以最大的自制力。克制情欲,專心刀道,進步更是神速。
這天与十八鐵衛逐一較量,打得他們甘拜下風后,紀嫣然神神秘秘的把眾人拉了到牧場外。
到了河旁時,停下馬來,煞有介事道:“近日河里出現了一條黑蛟龍,夫君大人敢否入水除害?”
旁邊的滕翼笑道:“假設真除了這蛟龍,看清叔肯否放過你們。”
項少龍大喜道:“黑龍制成了嗎?”
琴清叫道:“看!”
眾人連忙望去,只見一個怪頭驀地由水面冒了起來,兩眼生光,接著長達十多丈的龍脊現在龍頭之后,确教人見之心寒。
豈知黑龍的威勢保持不到半刻鐘,尚未游過來,已斷成兩截,潰不成龍。
紀嫣然大嗔道:“沒用的家伙!”
黑龍散成十多段,水花四濺中,龍內的人紛紛往岸旁游過來。
烏廷芳等笑得花枝亂顫,差點掉下馬來。
滕翼苦忍著笑道:“不用擔心。那是龍身間的勾子出了問題,天气也太冷了點,多練習几次就成了。”
項少龍已大感滿意。夸獎了紀嫣然兩句,策馬歸家時歎道:“這個多月真若白駒過隙,轉瞬即逝,想到要返去面對那臭仲父,連食欲都失去了。”
滕翼道:“小俊剛好相反,要他留在牧場卻是千万個不情愿。”
烏廷芳笑道:“當然哩,沒有了鹿丹儿,他還有何樂趣哩!”
紀嫣然道:“現在离呂不韋大壽尚有十天,夫君大人准備何時回去呢?”
項少龍想了想,歎道:“就后天吧!”
琴清道:“小心呂不韋會在路上偷襲我們。”
項少龍道:“這個可能性應該不大,但琴太傅說得對,仍是小心點好。”
滕翼傲然道:“此事我早有安排,今次返咸陽的路線將舍近取遠。事先更會派人踩清楚路上的情況,包在我身上好了。”
趙致回頭笑道:“今趟我怎也要去看項郎大展神威,把管中邪這惡賊宰了。”
烏廷芳拍掌贊成。
紀嫣然皺眉道:“假設呂不韋其要把女儿嫁給夫君大人,那怎辦才好呢?”
琴清笑道:“這正是呂不韋要遣眾來攻牧場的原因,所謂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呂不韋也怕管中邪會輸的。所以可知即管項太傅嬴了,呂不韋也會想方設法不把女儿許配給項太傅的。”
項少龍拍馬沖出,大笑道:“誰管得那么多,至緊要先宰了管中邪。其他他一切到時候再頭痛好了。豪情紛涌中,眾人紛紛拍馬急追,在雪地上留下長長的蹄印。得到了百戰寶刀后,項少龍對任何人都一無所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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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RahXephon
時間:
2005-6-17 12:39 AM
標題:
第17集
第一章 太后邐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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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少龍剛進入城門,便接到小盤的諭旨立即進宮見駕。
小盤正在內政廳与呂不韋、昌平君等一眾大臣議事,項少龍在書齋枯等了半個時辰,小盤才議完事來見他。
坐下后,小盤微笑道:“師傅普否認識馮切個人,他就是專責我大秦律法的大夫。”
項少龍以微笑回報導:“為了什么事,儲君會特別提起這個人來呢?”
小盤淡淡道:“此人頗有風骨,又不畏懼權勢,連寡人他也敢出言頂撞。只是不知他是否受了(呂氏春秋)的影響,竟忽然批評我大秦律法過于嚴苛,殊失圣人教化之義。”
項少龍道:“如此說來,儲君理應很不高興才對。為何說起此人時,反有欣然之意呢?”
小盤哈哈一笑道:“師傅最了解我了。只因此人說及一些其他的事情,卻非全無道理。例如他指出各國為君者,每根据形勢變化,隨時發布新政策,朝令夕改,使吏不知所守,民不知所趨,犯者則因法出多門而得售其奸。這确是正論。所以法令必需一統,舍此再無強國之術。”
項少龍呆望著這快滿十八歲的未來秦始皇,心涌敬意。這并非因小盤把握到宜明法制的重要,而是他那容納諫言和被批評的胸襟。
小盤又低聲道:“我初時還以為他投向了呂不韋,可是見他說話的軒昂神態頗肖師傅你,后來又拿著你的盜賊申訴書嚴詞詰問呂不韋。才知他只是像師傅你的不怕死。哈!此人雖不宜掌律法,但卻是當御史大夫的好料子。”
項少龍吃了一惊,這豈非令李斯好夢成空嗎?忙道:“儲君最好三思,李長史亦是個合适人選。”
小盤搖頭道:“若說合适,最好由師傅你來擔任。你听過李斯正面頂撞過任何人嗎?論識見,李斯十倍胜于馮切,而其刑名之學,比之商鞅亦有過之而無不及。故他最合做由他創出來的三公九卿的廷尉一職,出掌律法。而寡人亦可借他之學,統一和強化全國律法,為將來一統天下打下堅實的根基。”
項少龍為之啞口無言,說到治理國家,他怎敢和這日后統一中國的超卓人物爭辯。
不過廷尉乃九卿之一,李斯該滿足吧。
同時也可看出自己對小盤的影響有多大。小盤只因馮切語气神態酷肖自己,而判別出他只是為義執言。
成功非僥幸,正因小盤能知人善任,日后的天下才會落入他手內。
小盤忽又興奮起來,壓低聲音道:“小俊已把牧場一戰詳細告訴了寡人,過程确是精彩絕倫,師傅可能比白起還厲害。日后若師傅領軍出征,必可戰無不胜。”
項少龍心中暗笑,那可是自己最怕的事,小盤有此想法,自己定難逃此任,幸好這非是迫在眼前的事,岔開話題道:“呂不韋如何推諉罪責呢?”
小盤眼中閃過冷酷的殺机,沉聲道:“當然是審也不審便全体釋放了,再胡亂找些人來殺掉以首級充數,就不用愁我們認出身分來。若非有黑龍這一招,說不定我會召他進來,親手把他干掉呢。哼!蒙驁也是罪該万死,幸好他還有兩個好儿子。”
再轉向項少龍道:“黑龍該制成了吧?”
項少龍說出了詳情。
小盤歎道:“好在有師傅想出這妙絕天下的計策,否則真不知如何可壓制呂不韋。嘿!我嬴政之有今日……”
項少龍打斷他道:“不要說這种話。儲君乃上天注定會一統天下的人物,微臣充其量只是助成其事吧了!”
小盤露出感動的神色,好一會后,再歎一口氖道:“太后昨天搬了到甘泉宮去!”
甘泉宮是坐落城北的王室小行宮,与咸陽宮遙遙相對,朱姬搬到那里去,离開儿子,自因兩人關系轉趨惡劣了。
項少龍皺眉道:“你是否和她爭吵過呢?”
小盤一臉被冤枉了的神色,搖頭道:“剛巧相反,這些天來我照師傅吩咐,蓄意与太后修好。她說要搬往到甘泉宮,我也曾挽留她,可是她卻沒有半點商量的余地,就那么說搬便搬。真是奇怪。嘿!其實她离宮更好,因為寡人可眼不見為淨了。”
項少龍知他指的是朱姬和繆毒的奸情。心中奇怪,照理朱姬若要保持對朝政的影響力,自該以留在宮中最屬明智。但為何她要搬离成陽宮呢?想到這里,心中一動,想到了剛和自己有了肉体關系的當代絕色麗人琴清,憑她的消息靈通,當是暗查此事的最佳人選。
項少龍問道:“她還有沒有參加早朝會和議事呢?”
小盤笑道:“這個她怎肯放手,雖不是常常出席早朝,但事無大小,均要先經她審閱,比以前更難應付。最气人的事,卻仍是繆毒這賊种气焰日張,一副太后代言人的神气,不但說話多了,還不斷向太后打報告和搬弄是非,真恨不得把他一刀斬了。”
項少龍默思片時,微笑道:“既是如此,我們不若來招順水推舟,把繆毒變成太后的代言人。以這家伙的狼子野心,必會与呂不韋爭權鬧個焦頭爛額,那我們可坐山觀虎斗了。”
小盤憤然道:“可是我只要見到繆毒,便無名火起……”
項少龍笑著打斷他道:“若要成大事,必須有非常襟胸和手段,能人所不能。說到底,繆毒只是個小腳色,頂多是結党營私,禍害遠及不上呂不韋。只是有太后為他撐腰,才能攪風攪雨。且因他在別人眼中,始終是呂不韋一党,他若弄至神憎鬼厭,于呂不韋更無好處。儲君還是多忍耐他几年吧!”
小盤頹然道:“師傅說得對。一天我未正式登位,仍要看太后臉色做人。嘿!太后离宮前要我把繆毒封侯,我當時婉言拒絕了。豈知太后由那天開始,便不肯在我簽發的政令上加蓋璽章,累得文牘積壓。唉!看來只好如她所愿了。”
項少龍道:“這叫識時務者為俊杰。儲君可向太后進言,待春祭之后,万象更新,才好把繆毒封侯賜爵。”
小盤苦惱道:“事情仍非這么簡單,太后還要把繆毒的几個奸党,提升要職。例如內史之位,繆毒要由他的族人繆肆接任。此外還有令齊、韓竭兩人,一文一武,都是繆毒新結的党羽,太后都要我許他們出掌要職,想想便教人頭痛。”
項少龍早知事情會是如此,而若非這樣,將來繆毒亦沒有造反的能力。
安慰道:“無論他如何擴張勢力,始終難成气候。為了得到太后支持,儲君只好忍一時之气了。何況!呂不韋要比儲君的頭更痛哩!”
小盤想了想,笑起來道:“不知為何,任何事落到師傅手上,總變得輕輕松松的。師傅的話,我當然要听從。”
兩人再商量一會后,項少龍才离開王宮,往找琴清。
琴清見分手不久,項少龍便來找她,神情歡喜,在內軒見他。
兩人自那天發生關系后,因項少龍專志練刀,再沒有作那行云布雨之事。這刻在琴清府內相見,不禁生出既親密又陌生的微妙感覺,都對新的關系有种既新鮮又不知如何自處的動人情況。
還是由項少龍拉起她的玉手,步出后庭詢問道:“太后搬到了甘泉宮一事,琴太傅听到了嗎?”
琴清黛眉豎蹙,低聲道:“我剛回府便知道了,但因今趙太后帶往甘泉宮的人,都是她的親信,故少龍若要人家去調查,恐怕要教少龍失望了。”
項少龍拉著她走上一道小橋,在橋欄坐了下來,另一手摟了她的小蠻腰,道:“太后搬离王宮必有原因,真令人費解。”
琴清給他一摟上立時嬌柔無力,半邊身挨到他胳膊處,美腿貼緊他腿側,雖際此冰天雪地之時,俏瞼仍紅如夏日的艷陽,半喜半嗔道:“項大人檢點些好嗎?下人會看見哩!”
項少龍哈哈一笑,將她擁坐腿上。
琴清惊呼一聲,失去了平衡,斜仰起嬌軀時,香唇早給封貼了。
一陣銷魂蝕骨的纏綿后,項少龍意足志滿道:“這是懲戒你又喚我作項大人,琴太傅甘愿受罰嗎?”
琴清既甜蜜又羞不可抑,風情万种地白了他一眼,嗔道:“真霸道!”
項少龍給她的媚態弄得三魂七魄無不离位。暗忖只恨自己來到了這時代,不知如何竟失去了令女人怀孕的能力,否則若能弄大了像琴清又或紀才女她們的肚子,必是很幸福美滿的一回事,想到這里,虎軀劇震。
琴清見他臉色大變,駭然道:“什么事?”
項少龍兩眼直勾勾看著前方,微聲道:“糟了!我想太后是有喜了。”
剛踏入府門,便听得鄒衍回來了,項少龍大喜,問得鄒衍正在內堂由紀才女親自招呼,忙赶去見面。
鄒衍神采如昔,見到項少龍,自有一番歡喜之情。
此時紀嫣然已把請他老人家回來一事的背后原因詳細說与他知。晚飯后,鄒衍拉了他到園中小亭說話,相伴的當然少不了紀才女,燈火映照下,雨雪飄飛,別有一番滋味。
項少龍先不好意思道:“為了我們的俗事,竟要勞動干爹仙駕,我們這些小輩真……”
鄒衍洒然一笑,打斷他道:“少龍為何變得這么客气了,更不用心中過意不去,因為老夫久靜思動,正要返齊一行,好看望那些稷下舊友。”
項少龍想起善柔,正要說話時,紀嫣然已道:“你不用說了,嫣然早請干爹代我們尋找柔姊,憑干爹在齊的人事關系這該是輕而易舉的事。”
項少龍正為善柔擔心,聞言喜出望外,心想善柔的劍術正是出自稷下,鄒衍找她自該是水到渠成之事。
鄒衍在石桌旁坐了下來,雙目异采閃閃,沉聲道:“想不到我鄒衍在風燭之年,仍可制造個新圣人出來,世事之出人意表者,莫過于此。”
紀嫣然輕輕向項少龍道:“干爹已完成了他的不世杰作《五德書》,還把它賜了給我代他暫作保管呢!”
項少龍心中泛起奇异的感覺,隱隱明白到是鄒衍看悉了未來,知道將來天下必由小盤統一,故把嘔心瀝血的杰作留在秦國。否則說不定會毀于戰火。心中一動道:“干爹想怎樣處理這《五德書》,盡管吩咐好了。”
鄒衍雙目射出欣悅之色,微笑道:“將來那條黑龍出世之時,少龍你就負責把此書獻上給政儲君,那比由老夫親說更有力百倍。”
紀嫣然愕然道:“干爹不准備留到黑龍出世后才走嗎?”
鄒衍搖頭歎道:“天數有定,干爹恐怕不能等那么久了。今趟就算你們不來找我,我也會回來探看你們,然后順道返齊。”
紀嫣然臉色立變,凄惶地看了項少龍一眼后,駭然道:“干爹!”
鄒衍哈哈一笑,洒脫道:“春去夏來,此乃天理常規,人生無常,但仍只是自然之象,嫣然難道還看不通嗎?”
紀嫣然畢竟是非常人,強擠出笑容道:“干爹責怪得好!嫣然受教了。”
項少龍點了點頭,沖口而出,引用了宋代大家蘇軾的名句道:“人有悲歡离合,月有陰晴圓缺。干爹說得對。”
鄒衍目露訝色,与紀才女一起瞪了他好一會后,才贊歎道:“少龍比老夫看得更透徹。”頓了頓續道:“呂不韋這人仍有點气運,在儲君加冕前,少龍至緊要忍讓一點,避免与他正面交鋒,那老夫就放心了。”
項少龍打從真心露出敬意,鄒衍可說是這時代最具明見的人了。但亦只有他項少龍才真正明白這宗師級人物洞識天机的智慧。難怪他的五德說影響如此深遠,廣及政治和學術文化的不同層面。
鄒衍仰望茫茫雪夜,沉吟不語。
紀嫣然柔聲道:“干爹啊!我們這樣制造一條黑龍出來,是否有點像在騙老天爺呢?”
鄒衍啞然失笑道:“确是有點取巧!但天命已明,新圣人正是由少龍一手培養出來的政儲君。現在東方六國雖仍有點聲勢,卻是不知自愛,只懂互相攻訐,日后只要政儲君大權在握,六國滅亡之日,已是屈指可數了。”
項少龍訝道:“說到底干爹都是齊人,為何卻一點不為己國的命運擔心呢?”
鄒術從容道:“齊國只是老夫出身之地,老夫放眼卻是統一后的天下。
兼之現今齊王建昏庸誤國,只要想到他老夫就心中有气了。”
紀嫣然接入道:“干爹和嫣然都有同一看法,就是只有天下歸于一主,人民才過得和平安樂的日子。不過只要想起少龍說過那“絕對的權力,使人絕對的腐化”兩句話,就怕政儲君將來會變質,再不若現在的知人善任,俯察下情了。”
項少龍忍不住泄漏天机道:“只有當由人民推舉領袖的制度出現后,情況才可以整個改善過來,不過那可是二千多年后的事了。”
鄒術和紀嫣然听得臉臉相覷,后者大奇道:“怎能有這樣的制度?夫君大人為何可這么肯定是二千年后的事呢?”
項少龍心中大罵自己,搔頭尷尬道:“我只是隨便猜估吧!”
鄒銜微笑道:“少龍常有惊人之語,蓋因你非是通常人也。否則我這乖女儿就不會對你死心塌地了。”
再璽往不見星月,只見雪花的天空,語帶蒼涼道:“夜了!我也要早點休息,明天我便動身往齊國去。”
項少龍与紀嫣然對望一眼,均明白這貫通天人之學的大師,知道自己陽壽將盡。
今趟是他們最后一次相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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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奸焰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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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晨項少龍、杞嫣然等把鄒衍送出城外,陪他走了十多里,才依依道別。
鄒衍哈哈一笑,領著百多家將,在烏果的一千都騎護翼下,洒然走了。
項少龍返回咸陽時,已是黃昏時分。
昨晚停下的雨雪又洒下來。
項少龍想起這等若永袂的別离,禁不住黯然神傷!
想起与這位開整個中國術數之學先河的大宗師的交往,心中百感交集。
若非是這鄒大宗師,他不但不會得到紀才女,可能早在大梁便送了小命。
踏入府門,陶方迎上來道:“贏盈在東廂等了你足有半個時辰。”
項少龍听得眉頭大皺,向眾嬌妻告了罪,來到東廂。
嬴盈正等得不耐煩,見了他便怨道:“你究竟到了那里去呢?”
項少龍心中閃過一种明悟。知道縱使嬴盈回心轉意,他也再不能接受她了。
這并非因她曾是管中邪的女人。因為在來自二十一世紀的他來說,對女子的貞操根本不放在心上。
他以前起過追求贏盈的心,主要是礙在昌平君兄弟情面;亦有點貪她美色。可是經過多番接触后,對這美女僅燃起的一點愛火,已因她反覆善變、不分輕重和是非的性格而熄滅。現在就算有人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他都不肯沾惹嬴盈了。
有了這清晰的明悟后,項少龍客气地請她坐下來,道:“贏小姐找項某人有什么事呢?”
贏盈听出他語气中的冷淡和距离,楞了好一陣子后,垂首悵然道:“人家知你心中惱恨,唉!嬴盈不知該怎么說了。三天后就是你和中邪決戰的日子,真為你擔心哩!”
項少龍見她不是來勸自己罷斗,稍生好感。想起百戰寶刀和新悟出來集古今大成的百戰刀法,微笑道:“多謝小姐關心了。人生總是充滿大大小小的挑戰,如此生命才可顯出動人的姿采。”
說真的,若不是有管中邪的壓力,恐怕都迫不出這套百戰刀法來。
贏盈微抬俏臉,秀目射出茫然之色,种靼道:“我真不知為什么要來找你,中邪每天不斷練劍,已研究出种种破槍之法,唉!人人都知你根本不擅用槍,故縱有飛龍槍,恐怕……唉……人家很擔心哩!”
項少龍淡淡道:“你難道不擔心管中邪嗎?”
嬴盈凄然點頭,低聲道:“最好當然不用比武了,但我知道沒有人可改變你們的決定。”
又垂下頭去,幽幽道:“很多謝那天你對我說的那番話,我想了多時后,答應了楊端和的婚事,不過尚未告訴大兄和二兄,你們決戰后,瑞和便會提親了。”
項少龍大感愕然,也放下了心事。
楊喘和這人他亦見過,是王齒手下最年青有為的將領,很得鹿公、徐先的器重,只不知原來他也在追求贏盈。
眼下之勢,誰能娶得嬴盈,對仕途均大有裨益,只有管中邪是例外。
嬴盈有點惶然地偷瞥了他一眼,試探道:“你是否心中不高興呢?”
項少龍怎敢表露出如釋重負的心情。同時想到她真的對管中邪生出愛意,所以即管不嫁給他,亦不嫁入自己之門。肅容道:“這是個明智的選擇,楊端和會是位很好的夫婿。”
嬴盈幽怨地瞧著他,沒有說話。
項少龍苦笑道:“小姐既決定了終身,絕不可再三心兩意了。”
贏盈凄然道:“你不怪我嗎?”
項少龍歎道:“你要我說什么好呢?”
這句話确是恰到好處,贏盈平靜下來,想了想道:“你得小心點!”
俏立而起。
項少龍把她送出府門,臨別時,嬴盈低聲道:“若我可以選擇,我會希望你贏,這不但為了我自己,也為了我們大秦,贏盈終于想通了。”
話尚未完,熱淚早奪眶而出,凄然無奈地瞧了他一眼后,掩面飛身上馬,放蹄去了。
項少龍呆望著風雪中的咸陽,想著這突然終結的一段情,暗下決心,以后再不招惹任何美女。
不過回心一想,又知這么想是一回事,命運的安排卻又是另一回事。
庄夫人和李嫣嫣,不正是兩個好例子嗎?
項少龍返回內宅,才与項寶儿玩耍了一會,滕翼和前俊兩人回來了。前者容色嚴峻,后者則一面歉然。
紀嫣然看出不妥,出言相詢。
滕翼坐下后,拍几罵道:“我已千叮万囑要這小子忍一時之气,不可招惹國興,那知他仍是忍不住一見面就動手。”
項少龍笑道:“二哥且莫動气,小俊你來告訴我是什么一回事吧。”
眾人見項少龍若無其事的樣子,無不大訝,連荊俊也愕然道:“三哥最明白我了。唉。我并非說二哥不明白我,只是兩种明白是不同的。”
滕翼啞口失笑時,烏廷芳忍不住“噗哧”笑道:“不要吞吞吐吐了,快說吧。”
荊俊作了個無辜的可怜模樣,攤手道:“今趟惹事的刨不是我,剛才我到醉風樓逛逛,剛巧撞著渭南武士行館那批奸賊,當然少不了“疤臉”國興。我本打定主意對他們視若無睹。豈知他們故意說些冷言冷語,還辱及三哥,那些話我不想重覆了,總之他們恃著繆毒在背后撐腰,一點顧忌都沒有。我什么都可以忍,但就不可以忍他們散播損害三哥清譽的謠言。”
趙致皺眉道:“他們究竟說了些什么話呢?”
滕翼沉聲道:“那些人确過份了一點,說三弟是呂不韋的男寵,嘿,真虧他們說出口來。”
紀嫣然秀眸厲芒閃動,冷然道:“若給嫣然听到,必會立即取他狗命。”
烏廷芳憤然道:“小俊你怎樣教訓他們呢?”
荊俊苦笑道:“我們只有八個人,他們卻有十多個,國興的劍法又非常高明,所以我們占不了多少便宜,還給他們傷了兩個人。剛巧繆毒來到,把他們喝退了,只是敷衍的叫他們道歉了事。我遵照二哥的吩咐,避免和繆毒沖突,忍气走了,二哥還要怪我。”
滕翼气道:“我是怎么吩咐你的,早叫你不要去逛青樓的了,偏不听教。”
項少龍反是心平气和,因早料到繆毒會愈來愈囂張的了。
想了一會,問道:“渭南武士行館究竟有些什么人物?”
荊俊搶著道:“最厲害的當然是館主邱日升,我朝有不少將領均是出于他們下,接著就是包括國興在內的三大教席,另兩人一名常杰,一叫安金良,都是咸陽有名的劍手。繆毒寵絡了他們,等若多了數百名親將,這些人都希望通過繆毒的關系,搭通太后,好能入朝任職。听說呂不韋對渭南武士行館重開一事亦很不滿,只是礙著太后,沒話可說吧了!”
滕翼補充道:“渭南武士行館有很多從各國來的劍手,良莠不齊,但其中卻不乏好手,現在人人都以少龍你為假想敵,因為若胜了你立時可成大秦第一劍手,聲价百倍。唉!這些人總以為少龍之所以能成為儲君身旁的第一紅人,全因劍法高明所致哩!”
項少龍暗忖這就是武俠小說內成為天下第一高手的無謂煩惱了。若非由于自己有官職在身,出入又有大批親衛,恐怕早有人攔路挑戰了。
點了點頭道:“他們愛怎么想怎么說就由得他們吧!清音自清。但若他們太過份,我們亦不宜忍讓,但一切該待与管中邪決戰之后。除非不動手,若是動手,就要教邱日升永不超生。”
雙目寒芒一閃,瞪著荊俊道:“你已有了鹿丹儿,好該收心養性,勤力習武,否則异日對著渭南武士行館的高手時,只會丟我們的臉,清楚了嗎?”
項少龍少有這么對荊俊疾言厲色,嚇得他汗流浹背,俯首應是。
項少龍目光掃過眾人,哈哈笑道:“找一日我們索性摸上那行館去,既可讓他們嘗嘗二哥的墨子劍,嫣然的天龍槍,也讓他們見識一下什么叫做百戰刀法吧!”
次日清晨。
項少龍展開百戰刀法,一時丈許方圓之地,盡是寒芒閃閃,威猛無儔。
即使以滕翼的本事,亦施展不開墨子劍法,不過墨劍主守,故仍能憑著強大的臂力和重木劍,堅守著一個极狹小的圈子,擋著似從四方八面進擊而來、精芒四射的百戰寶刀。
首次見識到百戰刀法的荊俊、陶方等都看得目瞪口呆,想不到竟有這么可怕的兵器和凌厲迅捷的刀法。
刀劍相交時,總發出一下響亮的金木鳴聲,更添激烈之勢。
自項少龍出刀以來,兩人鏖戰了數百招,滕翼仍找不到百戰寶刀的破綻,予以反擊。
項少龍卻是暢快之极,由于利用了二十一世紀武術那种吻合物理力學的自然之法,再配合上寶刀善于砍劈的特性,利用百戰刀本身的重量和腰步的輔助,故使起刀來耗力极少,如此猛烈的攻勢,就像可以無限期的持續下去,造成對方心理上難以抵抗的感覺。故以滕翼之能,仍要處于完全的下風。
驀地烏廷芳尖叫道:“住手!”
項少龍不明就里,聞言收刀后退。
眾人愕然往她望去。
烏廷芳俏臉微紅,尷尬地道:“不要這么看人家嘛。我真怕項郎當了二哥是管中邪哩!”
項少龍与滕翼對望一眼,哈哈大笑起來。
滕翼看著自己正因力竭抖顫的右手,喘著气道:“廷芳叫停叫得非常合時,否則說不定我要當場出丑,百戰寶刀固是厲害,但真正厲害的卻是三哥的刀法,來來去去只是直砍斜劈橫掃的几式,卻變化無窮,角度刁鑽,如有神助,不愧百戰之名。”
項少龍向荊俊笑道:“小俊要不要來玩上兩手?”
荊俊苦笑道:“明天好嗎?現在我看著寒了膽,連動手的念頭都起不了。”
眾人少有見到荊俊這么謙讓,登時爆出一陣哄笑。
陶方道:“看遇少龍的威勢,現在我反恨不得即可見到少龍与管中邪的決斗了!”
此時烏光走到項少龍身旁,低聲說了兩句話,項少龍把百戰刀交給趙致,向滕翼荊俊和各嬌妻招呼一聲,朝內堂走去。
滕翼追上了他,問道:“什么事?”
項少龍低聲道:“小武和小恬偷偷來了。”
施禮坐好后,蒙武心悅誠服道:“項大人真是用兵如神,湯毅乃我爹手下第一勇將,又占了壓倒性的优勢,竟仍給你們殺得大敗而回。”
蒙恬接道:“爹气得大發雷霆,卻又無可奈何,不過我們最清楚爹的脾性,他是絕不肯就此罷休的。”
三女交換了眼色這才知道蒙驁沒有以身犯險,親自帶兵。
蒙武苦惱道:“到現在我們都不明白為何爹對呂不韋這老賊如此死心塌地。”
豪恬慣然道:“定是呂不韋送來那個婆娘媚惑阿爹,使爹連娘的話都不肯听了。娘親多次叮囑我們,呂不韋豺狼成性,絕不會有好下場。爹雖糊涂,但我們卻不會學他那樣的。唉!”
項少龍等這才明白兩人這么靠向他們,除了有一段共歷患難的交往和曾受呂不韋的迫害外,還牽涉到家庭的內部糾紛。
荊俊与他們最是相得,拍胸道:“故心吧!儲君已知你們兩人的忠義,無論你爹做了什么事,都不會累及你們的。”
項少龍點頭道:“小俊沒有說錯,我已將你們的事坦白說了給儲君知道。他會破格重用你們。而你們現在最重要的事,就是不讓你爹識破你兩兄弟存有异心,那將來便可接掌你爹麾下的人了。”
兩人又喜又惊,蒙武凄然道:“儲君是否要對付我爹呢?”
項少龍暗忖現在呂不韋最大的助力就是來自蒙驁,所以才能支撐到小盤加冕后才敗亡,如此推之,蒙驁這几年應該沒有問題,遂道:“放心吧。你爹在儲君加冕前該沒有什么事的,你們只要在這未來五年多好好帶兵,做好本份,將來儲君加冕后,一切難題自會迎刃而解。我會請儲君看在你兩兄弟分上,不會太過難為你爹的。”
兩人感激零涕,跪下叩頭。
項少龍搶前扶起兩人,想起蒙恬乃王翦后秦國威望最高的大將,心中充滿了怜惜和奇异的滋味。
又叮囑了兩人一番后這才著他們离開。
到了府門時,蒙武擔心地道:“項大人后天對著管中邪時要小心點,昨天他到我們處找人試劍,我們兄弟都下場,卻只有捱揍的份儿,他比田獵時厲害多了。”
蒙恬插入道:“項大人可否不給管中邪這扳平的机會呢?那可硬生生把他和呂老賊气死了。”
荊俊笑道:“放心好了,我三哥乃天神降世,管中邪就算長了三頭六臂出來,也難逃敗局。”
兩兄弟怀疑地瞪著項少龍。
滕翼摟著兩人,笑道:“小俊今趟非是像平時般大吹牛皮,你們的項叔叔現在連我也要俯首稱臣,你們等著看一場精彩的比拚好了。”
兩人自知滕翼的厲害和不作誑語,稍稍放下心事。
蒙恬忽地雙目轉紅,垂頭道:“今趟我們不肯站在爹的一邊,除了因呂老賊想殺我們和娘的吩咐外,更因我們要為倩公主和春盈姐她們報仇,將來對付老賊時,定要算上我們兄弟的一分。”
項少龍這才想起當日他兩兄弟和諸女間的融洽之情:心中劇痛,搖頭感歎。
滕翼和荊俊知他被勾起傷心往事,知机地遣走了兩人。
接著三人返回官署,吃午飯時,王齒來了,項少龍放下筷子,到大堂會他。
項少龍請王齒在上位坐下后,道:“大將軍那用紆尊降貴到這里來,只要吩咐一聲,少龍自會到大將軍府受教。”
王能微笑道:“你不怕我忽然改變主意,又布局坑你嗎?”
項少龍洒然笑道:“大將軍若想要我項少龍的小命,只是舉手之勞吧!”
王齒搖頭道:“你的小命并非那么易取,至少呂不韋和蒙驁便為你鬧了個灰頭土臉,焦頭爛額。”
頓了頓眉頭深鎖,肅容道:“呂不韋确有謀反之心,借口動用軍隊修筑鄭國渠,問儲君和太后取得兵符,調動兵員,若非我力阻他動用我的人,恐怕現在咸陽已落入他和蒙驁手上。可是我遲早都要領兵出征,那時鞭長莫及,儲君的形勢會凶險非常,少龍可有什么對策?”
項少龍很想告訴他這情況只要能握到黑龍出世便可以改變了,但感到此事愈少人知愈好,反日問道:“大將軍有什么提議呢?”
王齒沉吟片晌后,歎道:“因為我拒絕殺你,和呂不韋鬧得很不開心
你該知若田單攻燕,呂不韋定會遣我和蒙驁攻打三晉,那就是呂不韋作亂的好時机,只要咸陽的守軍全換上了他的人,太后和儲君就只有由他魚肉了。”
項少龍松了一口气道:“那至少是明年春暖花開時的事了,燕國處于偏北之地,冬季嚴寒,田單又須時間預備。所以我們仍有一段緩沖的日子。”
王齒不屑道:“齊自以管仲為相,變革進取,本大有可為,豈知齊人只愛空談,不修武備,還妄稱東帝,卻給個小小燕國差點滅了,雖說出了個田單,保命尚可,那有回天之力。若非有趙國給他們擋著我大秦的軍隊,他早給掃平了。”
項少龍順日道:“現在趙國沒有了廉頗,趙人仍足懼嗎?”
王齒露出凝重之色,歎了一口气道:“說到兵精將良,天下莫過于趙,若非孝成王昏庸,錯用趙括,白起亦難有長平之胜。廉頗雖去,但還有李牧在,此人在兵法上有鬼神莫測之机,比趙武靈王更精于用騎兵,神出鬼沒,令人防不胜防,异日若少龍遇上此人,千万匆輕敵,否則必吃大虧。”
項少龍心中祈禱勿要發生此事,心中同時涌起對這連敵人也要折服的絕代名將由衷的敬意。
想起他當日豪气干云贈自己以血浪劍,還囑他逃到這里來,并表明异日若在沙場相見,大家絕不要容情。那种心胸气魄,豈是他人能及。
王齒喟然道:“一天有李牧在,我們大秦休想亡趙。”
兩人各想各的,都是欷吁不已。反忘了迫在眼前的凶險形勢。
王齒忽然道:“少龍知否成喬被封于長安后,不但与趙將龐爰暗通款曲,又在杜璧的協助下,秘密招兵買馬。所以只要咸陽有事,他必會回來搶奪王位,由于支持成喬的人仍有很多,此事不可不防。”
項少龍大感頭痛。原來小盤這秦始王是這么艱難產生出來的。點頭表示知道了,歎道:“這事呂不韋該比我們著緊,杜璧和成喬要殺的第一個人就是呂不韋,至少要再殺几個人才排得到我,呂不韋必不會坐視不理的。”
王齒苦笑道:“說到玩權謀,我和你都不是呂不韋的對手。這几天我每晚都找王陵喝酒,提起此事時,老陵說他是故意縱容杜璧和成喬,好留下這威脅,迫使太后和儲君更要倚重他。”
項少龍早料到了這點,問道:“杜璧和秀麗夫人究竟是什么關系?”
秀麗夫人就是庄襄王另一寵妃,成喬的母親。
王乾道:“他們是堂兄妹,但我們都猜他倆有不可告人的關系。”
頓了一頓,顯是覺得岔得太遠了,正容道:“我有一個想法,听說你現在和楚人關系轉佳,可否設法說服李園,指出若田單亡燕,下一個就會向楚人開刀這一利害關系,使楚人陳兵齊國邊境,那就可包保田單不敢貿然攻燕了。”
項少龍為之拍案叫絕。姜畢竟是老的辣,這等若圍魏救趙的翻版,妙在李園最忌的是田單,皆因秦國被東三郡的事給三晉緊緊牽制,無暇理會楚國。何況李園亦非善男信女,自然對齊國亦有土地上的野心,所以這一著确是妙不可言。點頭應道:“這個容易,我立即修……嘿!找人修書一封,送予李園,此事應無問題。”
王齒正容道:“事關重大,少龍千万別以為可純憑私情打動李園啊!”
項少龍恭敬受教道:“少龍曉得了!”
王齒欣然道:“只要能暫緩齊燕之爭,待王翦回朝,桓奇和小賁又練成了他們的速援部隊,老夫就可放心出征了。”
項少龍得到這最少掌握了秦國四分一兵力的當權大將的支持,整個人都輕松起來,記起荊俊的事,懇詞說了起來。
王齒哈哈笑道:“這個沒有問題,今天我便找王陵一起到鹿府說親,你等待我們的好消息吧!”
旋又神情一黯,顯是想起鹿公和徐先。
好一會后,喟然道:“少龍知否鹿公原不性鹿,只因他田獵時獵鹿最多,先王戲稱他為鹿王。于是他改姓為鹿,封邑也叫鹿邑。自那時開始,人人都叫他作鹿王,后來才改稱鹿公吧!”
項少龍苦笑道:“大將軍可知我現在也不應叫項少龍,而應叫龍少項,因我曾夸下海口,若讓田單逃回齊境,就把名字倒轉來寫。”
王齒呆了一呆,接著哈哈大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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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勢不兩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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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齒走后,項少龍把荊俊喚來,告訴他王齒答應了与王陵去為他向鹿府提親,喜得這小子連翻几個斤斗,呼躍去了。
項少龍与滕翼這兩個當兄長的,欣然相視而笑。
滕翼眼中射出思憶的神情。
項少龍見他虎目內隱見淚光,知這鐵漢又想起慘死的妻儿親族,也覺凄然。
滕翼歎道:“若非當日之禍,小俊亦沒有今天的風光,老天爺的意念真令人無從測度。但無論如何,我們五兄弟之情,确可比照日月。”
項少龍暗忖或者老天爺并非無從測度,只是沒法改變吧了!自己現在便是活在總對宿命的過去歷史里,但卻一點都不明白為何會是這樣的。
滕翼忽道:“三弟還是回家休息吧!這里的事有我打點就成了,咸陽除了仲父府的人愛鬧事外,治安一向都算好的了。”
項少龍記起周良兄妹在市場內被人追打,搖頭歎道:“管中邪其身不正,如何能治好下面的人,待本大人后天把他順手革了職,由你或小俊去管都衛,那就真的天下太平了。”
滕翼失笑道:“若讓那些認定你會輸給管中邪的人听到這話,保證他們會听得目瞪口呆,以為三弟大言不慚,只有我這領教過你那把百戰寶刀的人,才明白你是如何謙虛。”
項少龍想不到滕翼這么富幽默感,大笑而起,道:“要在世上愉快點做人,少做點功夫都不行,到目前為止,先后有与連晉和王翦的兩次比武,每次都改變了我的生命,只不知后天的決戰,又會為我帶來怎樣的命運呢?”
滕翼站起來,陪他出署門,邊走邊道:“該說少點智慧都不成,真不明白少龍怎能設計出這樣可怕的兵器來。在牧場時,那天你自己去了外面練刀。我和嫣然和琴清她們談起你,均覺得你這人深不可涮,似有能透視未來的能力。記得那晚到琴府的事嗎?琴清只說了呂不韋因繆毒對她無禮要處罰他,你便一語道破了呂不韋的陰謀,那根本是沒有可能猜得出來的。”
項少龍心叫慚愧,笑道:“那只是靈机一触吧!二哥莫要當作是什么一回事了。”
這時到了署門,項少龍一拍滕翼肩頭,笑道:“多謝二哥提醒,我現在就去琴清的香怀內打個轉,在這冰天雪地的日子里,沒有比美女的怀抱更溫暖的地方了。”
荊善等早牽來疾風,兩人在大笑聲中,項少龍翻身上馬,迎著北風,馳上行人稀少,舖滿積雪的大道,往琴府的方向馳去。
滕翼看著項少龍遠去的背影,心中涌起奇异的感覺。
這個肝膽相照的好兄弟,不但改變了周遭所有人的命運,還正在改變著整個天下的形勢。
見到琴清,后者神色凝重道:“太后有了繆毒孽种一事,恐怕項太傅是不幸言中了,昨天太后遣人往雍都,据說太后准備搬到那處的大鄴宮去,不用說是怕將來會給人看破秘密了。”
猜想歸猜想,事實歸事實。當這想法被間接證實了時,項少龍心神劇顫,頹然坐了下來。
這時代的婦女,若不想為男人生儿育女,會借山草藥的土法避孕,所以朱姬在邯鄲這么多年,終日應付趙穆、郭開等人,仍無所出。現在她竟心甘情愿為繆毒生子,可知她完全被這奸賊操縱了。
亦可說她已斷了對小盤的母子之情,以后將一力扶持繆毒,希望他能取小盤而代之。
琴清知他心情,默默在他旁坐下。
項少龍沉聲道:“雍都在那里?”
琴清答道:“雍都乃我大秦舊都,与咸陽同在渭水之北,位于咸陽上游百里許處,船程三天可達。雍都极具規模,城內有大鄴宮和蘄年宮,更是宗廟所在處。”
項少龍倒入琴清怀里,頭枕在她動人的玉腿上,仰望這絕世佳人典雅秀逸的臉龐,歎道:“繆毒怕快要變成另一個呂不韋了。”
琴清怨道:“這不是你一手促成的嗎?”
項少龍滿肚子苦水。
試問他怎能告訴琴清,因為早知命運如此,所以只有順水推舟,任由繆毒坐大,好像歷史所記載般牽制呂不韋呢?
這事确由他一手玉成,一切進行得都很順利,但由于他對朱姬深厚的感情和歉疚,感覺卻絕不好受。
一時間他欲語無言。
反是琴清安慰道:“對不起!我語气太重了,說到底都不關你的事。你只是因勢乘便吧!若繆毒事事要听呂不韋吩咐,那包括你在內的很多人要送掉性命了。”
項少龍伸手勾著琴清粉頸,迫得她俯下俏瞼上享受了她香唇甜吻后,伸了個懶腰道:“今晚我在這里不走了!”
琴清正羞不可抑,聞言嚇了一跳道:“這怎行呢?”
項少龍早知她不肯如此明目張膽,只是開她玩笑,聞言坐了起來,抱著她柔聲道:“不是說過任我為所欲為嗎?”
琴清赧然道:“至少也該待項大人決戰之后嘛!否則嫣然她們會怪我哩!”
項少龍喜道:“就此一言為定,若琴太傅到時食言,莫怪我給你招霸王硬上弓。”
琴清訝道:“霸王硬上弓!噢!你這人坏透了,噢!快滾!我不再和你說話了。”
看到她既窘且喜的動人神態,項少龍只覺陰霾盡去,再占了她一番便宜后,神舒意暢走了。
离開琴府,見天色尚早,順道入宮找李斯,把小盤定了他作九卿之一的廷尉這消息告訴了他。
本以為他會失望,那知李斯臉露喜色道:“小弟其實心中本渴望當此一職,但卻怕爭不過馮切,現既如此就更理想了。”
項少龍自知很難明白這類有關官職權力的事。但總知道李斯將來就是秦始皇統一天下的大功臣,所以理該官運亨通。
李斯感激地道:“李斯之有今天,全是拜項兄所賜,我不知該說些什么,才可表達出心中感激之情。”
項少龍謙虛道:“珍珠無論到那里都是那么光亮,我充其量只是把蓋著珍珠的禾草挪開了,而李兄就是這么一顆珍珠,將來儲君能一統天下,正因有李兄之助。”
李斯笑道:“項兄太抬舉李斯了,我大秦自簡公推行租禾之政,獻公行改革,孝公用商鞅變法,惠文王再加鞏固,大秦無論政治、經濟、軍事和文化均有長足發展。際此天下久亂思治的時刻,我們實比以前任何時間更有統一天下的机會,唯一的障礙就是儲君尚未能真正掌權,事事均要太后蓋璽允准。但只待儲君行了加冕典禮正式登基,以儲君气吞山河的雄才大略,必可完成這史無前例的壯舉,李斯只是給儲君提提鞋儿,牽牽衣腳吧!項兄休要捧我了。”
項少龍歎道:“只是李兄這种不居功的態度,難怪道么得儲君器重。”
說到這里,忽有所覺,轉頭往入門處望去,赫然見到昌平君正陪小盤站在那里,后者雙目异采連閃,顯是听到李斯這番話。
兩人嚇得下跪施禮。
小盤大步走來,扶起李斯,感動地道:“李卿匆怪寡人不請自來,若非如此,就听不到李卿肺腑之言了,李卿只要盡力辦事,寡人定不會薄待你。”
李斯卻是汗流浹背,若剛才錯說半句話,就一切都完蛋了。
項少龍与昌平君一道离宮,均贊歎李斯鴻運當頭。這么一番話,將使小盤對他推心置腹,而項少龍更從歷史中知道,小盤這秦始皇一生均對李斯言听計從,原因說不定就在這十几二十句話。
兩人并騎馳出宮門,轉入咸陽大道,過了宮牆護河,兩旁盡是王侯公卿將官的巍峨大宅,其气勢确非關中諸國能及。
不禁歎了口气。
昌平君油然道:“少龍剛到過楚國,應知該地的情況,南方富饒,更胜我大秦,若非我們得到巴蜀之地,根本連比較的資格都欠缺,但亦正是楚國之“富”,累死了楚人。”
項少龍听得大感興趣,放緩馬速,訝道:“富總好過貧,為何偏是禍而非福呢?”
昌平君惋惜地道:“楚人既得海、銅之利和云夢之饒,又有皮革、鮑、竹、金、珠璣、犀、玳瑁、果、布之富,且因地廣人稀,飯稻羹魚,或火耕而水耨,果墮贏蛤,不待賈而足,地沃食饒,無饑饉之患,故人人溺于安逸,欠積聚而多貧乏。遇上戰爭,兵無戀戰之心,故勢大而不強,否則天下早是他們的了。”
項少龍心下同意,李園使是文采風流的人物,卻絕非刻苦耐戰之士。順口問起自己最熟悉的趙國。自己當年就曾以南馬北馬對楚趙作出生動的比較。
不知為了什么原因,昌平君心情頗佳,侃侃而談道:“趙國土地亦廣,但山多地高,北部近林胡,民多強悍,像定襄、云中、五原,本就是由戎狄搶回來的土地,人民好射獵而不事農商。至于位于原晉國的邯興、太原、上党等地,又多舊晉的公候子孫,愛以詐力相傾,矜夸功名,生活奢靡。像趙君的后宮妃嬪就以百數計,婢妾披綺緞,酒肉有余,而民則褐衣不完,糟糠不厭。故雖有天下無敵之精兵,上卻無懂得運用之人,又妒嫉人材,否則就不會有趙括代廉頗而引來的長平之失。”
項少龍想不到昌平君如此有識見,刮目相看道:“這番話對趙人确是一針見血,其他列國的形勢又如何呢?”
昌平君得項少龍稱許,意气飛揚道:“燕國地處東北,窮山僻壤,僅薊都似點樣子。可以撇開不論。韓國環境惡劣,人民大多居于山區,想積點糧貨也有心無力,若非有趙魏在背后支持!早給我們亡了。”
項少龍未去過燕韓,不知詳情,但想起韓非當年到大梁借糧一事,便知昌平非是虛語。
昌干君續道:“魏國一向是我大秦的勁敵,當年起用吳起為河西郡守,我們便只有吃敗仗的分儿。又廣泛結盟,硬阻我們東進。到遷都大粱時,已擁地千里,帶甲三十余万。幸好魏人給胜利沖昏了頭腦,竟恃強拔邯鄲,遂与趙人交惡,更犯眾怒,致有桂陵之敗,連大將龐涓都給俘虜,自此一蹶不振,否則現在就不是這番局面了。”
項少龍記起趙人間所流傳“魏人最不可靠”之語,又想到魏安厘王派人假扮馬賊,肆虐趙境,暗忖魏人之敗,實是咎由自取。
點頭道:“東方諸國都給君上道盡了虛實,還有就剩下齊國了。”
昌平君想了半晌,故作神秘地道:“少龍知否齊人除了荒誕空談外,最流行的是什么東西呢?”
項少龍哂道:“我怎會知道呢?你就說吧!”
昌平君笑道:“我雖當了左丞相,卻半點威嚴都沒有,人人都像你這般對待我,哈!但我卻歡喜這樣子。”
項少龍知他生性隨和,啞然失笑。
昌平君道:“現在臨淄最盛行的就是高利貸,最富有的就是一個放高利貸叫仲孫龍的大奸商,他比以前的呂不韋還要富有,看來沒有多少人能和他比身家。由此可知齊人是多么驕奢淫逸。上面的人終日吹竽鼓瑟,斗鷂賽狗,下面卻是生活困頓,流亡者眾。否則以齊人漁鹽之利,商賈之盛,怎會給燕人差點亡了。若非出了個田單!齊國更是不堪。”
項少龍衷心道:“這叫与君一席話,胜讀十年書,扶了你這小子作左丞相,看來是誤打誤撞碰對了。”
昌平君大笑道:“少龍竟來耍我了,不過知道了大妹因你一番話肯嫁給楊端和,就是你揍我几拳,我也只好乖乖消受了。”
項少龍這才明白他為何心情大佳,正要說話,道旁忽地一陣混亂,人人爭相走避,原來竟有兩幫人持劍追斗。
昌平君大喝道:“給我把人拿下!”
十八鐵衛和昌平君的三十多名親兵紛紛下馬,蜂擁而去。
打斗的兩幫人,人數相差頗遠,一邊是三十多人,另一邊只有五個人,但教人看得目瞪口呆的是,占上風的竟是那五個人。
而他們之能迫得對手狼奔鼠竄的原因,皆因其中一名大漢身手惊人。
此人年約二十五、六,長得高大俊朗,閃移時步法如風,劍法狠辣,几乎每一出劍,對手不是兵器被磕飛,就是中劍負傷。這种對手如何可對抗,殺得人數較多的那方大漢狼狽不堪,只有逃命的分儿。
而那五人卻不肯放過對方,咬著尾巴追擊敵人。
不過他們下手頗有分寸,敵人中劍者只是倒地受傷,失去移動的能力。
長街上兩組人且戰且走時,街上便留下一個個倒地呻吟的大漢。
荊善等搶到纏戰處,那五個人悠然收劍,雖見到來的是軍兵,卻是夷然無懼。
另一邊尚未倒下的十多人,聚在一處,人人雙目噴火,怒瞪著那五個人。
項少龍和昌平君對望一眼,均看出對方心中駭然之意。
看人多那邊的人的衣著服色,便知是仲父府的家將,那五人究竟有何所恃,竟不畏懼仲父府的權勢呢?
昌平君凝望著那身手最厲害的俊朗漢子,吁出一口涼气道:“此人劍法,怕可与管中邪一較短長。”
項少龍微一點頭,策馬沖前,喝道:“當街廝斗,王法何在,給本統領報上名來。”
那俊朗大漢卓立如山,自具不可一世的高手气勢,向項少龍微微施禮,顯示出他并不把項少龍放在眼內,淡然自若道:“本人韓竭,乃內史府的人,這批人公然打著仲父府旗號,在酒樓上強迫賣唱女陪酒,本人看不過眼,故出手教訓。”
荊善等見他神情倨傲,本要喝令他跪下,但听到是繆毒的人,忙把說話吞回肚內去。
昌平君來到項少龍旁,低聲道:“這韓竭來自韓國,是繆毒在韓時的朋友,有韓地第一高手之稱,果是名不虛傳。”
項少龍亦醒起小盤曾提過此人的名字,与另一個叫令齊的一武一文,都是朱姬要舉荐為官的人。
此時仲父府家將處走了個帶頭的出來,眼閃怨毒之色,卻連禮都免了,昂然道:“項大人和左相明鑒,韓竭只是胡言亂語,我等兄弟正喝酒取樂,他們內史府的人卻來橫加干涉,此事我等必會奏与管爺,由他主持公道。”
韓竭冷哼一聲,寒聲道:“手下敗將,何足言勇,我們就走著瞧吧!”
再向項少龍兩人微一躬身,掉頭走了。
仲父府那群大漢像斗敗公雞般,抬起傷者,垂頭喪气去了。
荊善等人你眼望我眼,呆立一旁,皆因項少龍和昌平君兩人沒有發出指令。
項少龍首次嘗到呂不韋和繆毒兩人家將的目中無人和霸道,但卻是無可奈何,惟有耐心等候黑龍出世的一天。
但亦心中暗喜,呂不韋和繆毒的對抗,終至勢不兩立的地步了。
怕自己都該有些安樂日子過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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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廣布臥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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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晚的月亮叉大又圓,項少龍与嬌妻愛婢,到了園內賞月。荊善等生起篝火,燒烤美食,充滿野炊的气氛。
項寶儿已懂得走路,由于步履朱穩,每有失足,惹得眾人喝彩嘻笑,非常熱鬧。
善蘭和滕翼和愛儿來參加,兩個小子自是玩在一塊儿了。
滕翼和項少龍坐在小亭里,看著儿子們玩鬧,心中涌起滿足和幸福的感覺。同時想到眼前的安逸,是他們以血和汗換回來的。以前是如此,以后亦會是如此。
滕翼有點感触地道:“再過兩晚,就是你和管中邪決戰的時刻,那家伙這些天來足不出戶,更沒有到醉風樓去,可知他是志在必胜。”
項少龍想起韓竭,順口問道:“二哥原居韓國,又曾參軍,可有听過韓竭嗎?”
滕翼眼中精芒一閃,訝道:“三弟為何會知道此人呢?”
項少龍把今天的事說了出來,滕翼露出凝重神色道:“當今之世,若論劍術,無人之名次可過于有稷下劍圣之稱,自號忘憂先生的曹秋道大宗師。
据說他的劍法達出神入化之境,能不戰而屈之兵。今趟鄒先生到齊去,主要就是為了見他一面。善柔正是他的關門弟子。”
項少龍早由趙致之口听過這近乎神話的人物,奇道:“這人和韓竭有什么關系呢?難道韓竭又是他的弟子嗎?那韓竭豈不是柔姊的帥兄?”
滕翼道:“曹秋道雖在稷下開設道場,但收徒极嚴,所以徒弟不出百人之數,而据說他曾告訴齊王,在他收的徒弟里,只有三人得他真傳,其中一個就是這韓竭,可知這人絕不簡單。”
項少龍想起他那柄沒有人是他一合之將,鬼神莫測的劍,駭然道:“曹秋道今年多大年紀了?”
滕翼道:“据說他最善眷生練气之道,所以看來遠比真實年紀輕,他成名時,我才剛懂事,這么推斷,他至少該有六十歲了。”
項少龍想起武俠小說里的天下第一高手,悠然神往道:“真希望可去向他請安問好,只是田單不會歡迎我。”
滕翼訝然失笑道:“看來你對曹秋道的興趣,比對韓竭大多了。不過曹秋道似乎對徒弟的品格不大介意,韓竭此人在韓聲名狼藉,動輒殺人,仗著自己是王族,曾坏過不少良家婦女名節,与繆毒屬一丘之貉。今次來秦投靠繆毒,說不定是因走投無路,惟有离國避難。”
項少龍笑道:“愈多又坏又高明的對手,我的百戰寶刀就愈不感孤單,二哥你也該手痒了。”
滕翼笑道:“若你不宰掉管中邪,這兩人首先就會斗上一場,管中邪和連晉的師傅照劍齋曾由衛往齊挑戰曹秋道,給斬斷尾指。兩派人自此勢成水火。”
項少龍失笑道:“怎會有人叫作照劍齋呢?是否故弄玄虛。”
妃才女的聲音傳來道:“以齋為號,照劍齋非是第一人,夫君大人万勿掉以輕心,若論劍名,忘憂先生之下就要數他了,否則就教不出管中邪這徒弟來。”
項少龍笑應道:“還有個叫連蚊酌,剛來到咸陽,擺明是來找喳子的。”
紀嫣然到了兩人身后,倚欄斜挨,仰頭看善天上明月,柔聲道:“嫣然才真的手痒,嫁了你這夫君后,什么都給你先架住了,真不公平。”
項少龍和滕翼听得臉臉相覷時,紀嫣然油然道:“可以想像后天晚上,就是呂不韋、繆毒和我們項大人三大勢力的正面交鋒,秦人以勇力為貴,誰派胜出,勢將聲望大增,至少對一般士卒來說,實情确是這樣。”
滕翼心中一動道:“雖說不大可能,但呂不韋會否鋌而走險,索性在壽宴上設局一舉殲滅所有反對他的人呢?只要蒙驁能緊握兵權,挾持儲君和太后,雖會大亂一場,卻非是全無机會。”
項少龍皺眉想了想,道:“除非他得到王齒支持,否則呂不韋絕不敢如此孤注一擲。自商鞅變法以來,沒有一個國家的將士比秦軍更忠于王室,只要禁衛和都騎嚴陣以待,呂不韋絕不敢輕舉妄動。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明天我便和昌平君及王齒研究一下,以策安全。”
紀嫣然道:“夫君大人后天定要讓我們出席,好看看你如何大展神威哩!”
項少龍笑道:“怎敢不帶我們的紀才女呢?”
旋又歎道:“真想到齊國一游,一方面可以探望柔姊,另一方面則可見識一下天下第一名劍究竟厲害至什么程度。”
滕翼道:“想想就可以,若你离秦,定瞞不過呂不韋,他甚至會猜出你說不定是到齊行刺田單,那時齊人還不布下天羅地网等你去嗎?”
項少龍知他非是虛言,笑笑搖頭。
紀嫣然忽然道:“清秀夫人到秦國來了!”
項少龍一時想不起清秀夫人是誰,愕然望向她。
滕翼更是一頭霧水,問道:“誰是清秀夫人?”
紀嫣然道:“清秀夫人就是楚國大將斗介的原配夫人,由于斗介要了大夫成素宁的小妾,她一怒下离開斗介,發誓若斗介踏入她隱居處一步上即自盡,記得嗎?”
項少龍這才恍然,原來是華陽夫人那美麗的侄女,當年華陽夫人還托自己帶飾物給她,只是自己有負所托吧了。
滕翼道:“她來這里做什么呢?”
紀嫣然道:“當然是李嫣嫣派她來的,希望能憑著她和華陽夫人的關系,緩和秦人因徐相被殺而仇楚的情緒,亦想順道把楚國的小公主迎回楚國。”
滕翼道:“此一時彼一時也,華陽夫人對秦廷還有什么影響力?”
紀嫣然含笑橫了項少龍一眼,道:“怎會沒有影響力呢?別忘了我們的琴太傅就是華陽夫人一系的人,而她至少可以影響我們的項統領項大人。清秀夫人現在就寄居在清姊家中。剛才清姊便使人來請她的項太傅明天到她家去見清秀夫人哩!夫君你怎都不可推托呀。”
項少龍惱道:“你清姊沒告訴她我早盡了力,儲君斷不會因此事對楚用兵的。”
滕翼笑道:“一個盡說什么你的琴太傅,一個卻開口閉口都是你的清姊。這究竟是什么一回事?”
項少龍与妃嫣然對望一眼,笑了起來。
紀嫣然离去前,微瞠道:“不理你們了,夠膽便違背清姊的吩咐吧!”
次日項少龍參与了早朝。
朱姬仍有出席,也看不出什么异樣之處,可見應只是剛有了身孕,加上袍服的掩飾,近几個月都不怕會給人看破的。
百官集中討論興國渠和牽連到的种种問題,特別是財力和人力上的調動,更有數千民戶受到影響,須安排遷徙。
項少龍對此一竅不通,听得頭昏腦脹,更不要說插口了。
好不容易捱過后,退廷時王齒和王陵把項少龍拉到一邊說話,前者欣然道:“幸不辱命,明天喪期過后,少龍可帶小俊親到鹿府拜會鹿大夫,詳談聘禮及有關細節。”
王陵道:“真是巧合得教人心寒,鹿公喪期剛在呂不韋壽辰同一日完了。”
項少龍也覺毛骨悚然。
王齒道:“昌平君告訴我,昨天你們見到仲父府和內史府的人當街惡斗,是嗎?”
項少龍點頭道:“兩邊的人均視我們如無物,真恨不得下手宰了他們。”
王陵道:“這個都衛統領之職怎也要搶回我們手上,不過卻不容易。”
王齒皺眉道:“此事遲些再說,少龍那封信送出了嗎?”
項少龍道:“昨天已派人送往楚國了。”
王陵道:“繆毒現正招兵買馬,又派人往東方各地招募劍手,因有太后為他撐腰,我們都不敢說話上,這假太監很多言行舉動,比呂不韋更要使人生厭。最近便因要擴建內史府,硬把鄰宅的土地收歸己有,教人气憤。”
項少龍歎道:“現在儲君由于事事均須太后支持,所以怎也要多忍一會了。”
此時瞥見李斯在遠處向他打出小盤召見他的手勢,再多謝了兩人后,順帶說了滕翼昨天怕呂不韋會乘机發難的疑慮后,匆匆見小盤去了。
書齋內除了小盤外,尚有昌平君。項少龍和李斯施禮坐在下首后,小盤欣然道:“寡人先讓三位卿家見一個人。”
項少龍等三人大感愕然。
小盤傳令下去,不半晌有人進入書齋,到了小盤座前施禮。
再站起來時,只見此人年約四十,身形順長,留著濃密的山羊須,似屬智士謀臣一類的人物。
小盤客气道:“先生請坐。”
眾人自是一頭霧水,小盤介紹了項少龍諸人后,解釋道:“這位是齊國稷下名士茅焦先生,乃繆毒遣人由齊請來咸陽,至于茅先生為何來此,寡人請先生親自道來好了。”
茅焦淡淡笑道:“茅某今趟來秦,非是欲事卑鄙之徒,而是想看看大秦的威勢,為何能鎮懾東方?”
李斯大興趣道:“不知先生有何看法呢?”
茅蕉冷然道:“茅某和政儲君暢談半天,仍是一句話,一天呂不韋繆毒不除,秦室休想一統天下。”
小盤笑道:“寡人本想請先生任職朝廷,但回心一想,若先生肯屈就繆毒,更能發揮作用,難得先生一口答應了。”
項少龍心中叫妙,呂不韋府已有圖先作內應,現在若再有這看來比圖先更狡猾多智的茅蕉作臥底,繆毒還能飛出他和小盤的掌心嗎?
同時看到小盤日漸成熟,開始懂得用間了。
李斯和昌干君立時拍案叫絕。
各人仔細商量了聯絡之法后,茅焦這才退去。
項少龍記起蒙武蒙恬,把他們的事說了出來,明示他們只忠于儲君。
小盤幼時曾与他們一起習武,頗有交情,現在得項少龍保荐,那會有問題,但想了半晌,卻找不到合他們的職位。
項少龍靈机一触道:“假若明晚我能干掉管中邪,都衛統領一缺自是空了出來,無論我們提出任何人選,看來呂不韋都不肯接受,甚至繆毒亦不希望城軍三大派系盡入我們掌握之內,惟有在蒙武蒙恬中選其一人,才不會遭到反對,另一人就由他隨著老爹作戰,那末有任何風吹草動,都瞞不過我們了。”
今次輪到小盤拍案叫絕,向昌平君道:“左相設法安排這兩個小子來見寡人,待寡人好好鼓勵,以安他們之心。”
項少龍离開王宮后,記起了清秀夫人的事,忙赶往琴府去。
琴清正和清秀夫人在廳內閒聊,見他依召而來,欣然介紹兩人相識。
清秀夫人身穿項少龍最欣賞的楚式袍服,寬袍大袖,花紋華美,最引人是綴滿寶石的束腰寬帶,閃閃生輝,說不出的惹人遐想。
不知是否項少龍來得突然,清秀夫人沒有戴上覆臉的輕紗,終給項少龍看到她嬌美的玉容。
可能因婚姻的不如意,她的容色有點不健康的素淡,但卻一點沒有損害她秀麗的气質,反使她的風姿有點与別人不同。
她的眼神宁恬清澈,使人感到她是庄重自持,謹守禮法的女子。
三人分賓主坐好后,清秀夫人以她悅耳的柔細聲音說了几句禮貌的開場白后,感瀲地道:“琴太傅把現時的情況告訴了妾身,幸好有項太人為我們在儲君面前說項,使秦楚能不因此妄興干戈,妾身謹代表敝國感謝項大人的濃情厚義。”
項少龍心中嘀咕,既是如此,為何還要我來見你呢?表面當然謙遜一番。
清秀夫人淡淡道:“事實上我們早見過面了,是嗎?”
項少龍暗忖此事极端秘密,該不會是李嫣嫣又或李園泄露給她知道,訝然道:“夫人何有此言呢?”
清秀夫人仍是那种淡然自若的神態,道:“今趟請得項大人大駕來見妾身,固是妾身要親自向大人道謝,還有就是順帶把太后和秀儿夫人囑妾身帶來的兩份禮物交給大人。因曾听琴太傅所言,項大人剛由壽春回來不久,現在見到大人,妾身自可把大人認出來了,”
項少龍頗感尷尬,偷偷望向琴清,幸好她只是白了他一眼,并沒有真的怪他到處留情,放下心事,道:“既給夫人認了出來,項某人怎會否認。
嘿!夫人的慧眼真厲害,當時似乎連正眼都沒有看過我,竟就認出了我項少龍。”
清秀夫人露出一絲動人但冷漠的笑意,伸手召來女侍,捧出兩個錦盒,道:“妾身起程來前,太后把妾身召進宮去,千叮万囑不可讓人知道此事,希望項大人能了解。”
由于著李嫣嫣和郭秀儿的身分地位,他們只能把感情藏在內心深處,實在令人惆悵。忽地警覺到身前兩女正仔細瑞詳自己的反應和表情,忙岔開話題道:“李相國近況如何呢?”
清秀夫人似是不愿談李園,輕描淡寫道:“尚算托福,李相請項大人若有空間,可到壽春探他,必竭誠以待。”
項少龍對著這似乎對事事都漠不關心,口气冷淡的美女,再找不到任何可說的話,打響退堂鼓道:“夫人准備何時回楚?”
清秀夫人道:“今晚見過姬太后后,明天立即動程回楚,妾身不太習慣這里的天气。且妾身知項大人貴人事忙,不敢再留項大人了。”
項少龍暗忖美人儿你真懂得什么叫合作愉快,偷偷向琴清打了個眼色后,施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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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大戰前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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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少龍帶著兩個錦盒,回到官署,進入靜室,打開一看,原來是兩件剌繡精美的袍服,心中涌起溫馨的感覺。
在這以男性為中心的杜會,女子要幸福快樂真不容易。郭秀儿和李嫣嫣就是明顯的例子,兩女雖身分尊貴,但都不能隨心所欲地去追尋向往的事物。
她們的命運,仍是操縱在男人的手上。
百感交集時,滕翼使人來喚他。
項少龍收拾情怀,到了大堂。
滕冀道:“又出事了,剛才在城門處因渭南武士行館的人由外地運兵器回來,給守城的軍官詰問,一言不合,竟打傷了那軍官,給管中邪逮著,但繆毒出面,管中邪被迫放人,可見呂不韋現在仍容忍繆毒。”
項少龍笑道:“倒要看他能忍多久。是了!找個机會通知小俊,他和鹿丹儿的婚事該沒有間題,与管中邪決斗后,我們就可正式去提親下聘。”
滕翼大喜,忙道人去通知荊俊。
項少龍道:“有了鹿丹儿,他好該心滿意足。二哥最好管得更緊一點,不要讓他涉足風月場所。現在咸陽龍蛇混雜,呂繆兩党的人又斗爭益烈,我們最好避免牽涉在內。”
滕翼苦笑道:“我對他不知說盡了多少話,這小子天性愛風流熱鬧,兼之交游廣闊,要他呆在家中,除非打斷他的腿才行。”
項少龍歎了一口气。
荊俊早晚會鬧出事來,但只要沒有傷殘殞命的情況,其他事自己該可擔當得起,點頭道:“那只好加強他護從的實力,有起事來不致吃上大虧。”
滕翼道:“若他能成鹿家之婿,地位立時不同。要知鹿公在文武兩方都有极大的影響力,當今秦室有點名堂的將領,誰不出于他帳下?荊俊作了鹿公的孫女婿,任何人想動他,都要先好好想想才行。”
項少龍又暗忖若鹿公仍在,說不定會反對這頭親事,說到底荊俊仍非秦人。
滕翼續道:“只要小俊不踏足醉風樓,該可無事,現在繆毒和呂不韋正明里暗里以醉風樓作為較量地盤,那伍孚可慘透了。”
項少龍想起單美美和呂繆兩人糾纏不清的關系。
這單美美确是琴清和紀嫣然外最美的女人,姿色尤在贏盈、鹿丹儿,甚或烏廷芳和趙致之上。如此尤物,說算沒有呂不韋和繆毒,亦是人人想收歸私房的寶貝。
但不知如何,自己對她卻一點好感都欠奉。可能是受過趙雅、平原夫人或晶王后的教訓,最怕口不對心的美女。
滕翼一拍額頭道:“我差點忘了圖管家著你待至申時末到老地方見面,他該有重要消息告訴你。”
項少龍點頭道:“呂不韋怕是要謀反了。”
一個時辰后,項少龍与圖先在老巢見面,后者額際處的發腳花白斑駁,而這變化只是最近几個月的事,可見他活在很沉重的壓力下。
兩人坐好后,圖先豎起拇指贊道:“少龍真厲害,打得蒙驁和呂不韋的人大敗而回,今趟最失臉子的是蒙驁,但呂不韋卻不敢怪責他,亦把呂不韋的大計部署全打亂了。”
項少龍知自己猜得不錯,呂不韋性情暴躁,并非有耐性之人;怎肯坐看小盤權勢愈來愈大呢?笑道:“他是否准備造反了?”
圖先冷笑道:“造反他仍未夠斤兩,但奪權他卻是游刃有余,本來他已牢牢抓緊軍政兩方面的大權,只要除了你,其他如繆毒這种假太監能成什么气候,王翦和安谷奚又遠戍邊防。可是他卻偏奈何不了你,連王齒現在都靠往你那邊去。昨晚他便在管中邪和蒙驁前大罵你和王齒,非常激動。此人豺狼成性,一點都記不得自己做過多少傷天害理的事。”
項少龍想起一事,問道:“王齒究竟有沒有告訴他,鹿公等曾對他和儲君滴血認親,确定了儲君和他并沒有父子關系呢?”
圖先還是首次听到此事,問清楚詳情后;色變道:“少龍你真大膽,連我都不敢确定儲君究竟是异人還是呂不韋的儿子,你卻敢去搏這一舖。若真是呂不韋的儿子,豈非把以前贏回來的全賠掉嗎?”
項少龍當然不會告訴他其中真相,歎道:“若我諸多推托,豈非更使鹿公等肯定儲君是呂賊的孽种嗎?這趟總算押對了。”
圖先仍是猶有余悸,好一會才道:“王齒該仍沒有將此事告訴呂不韋,因為每次受气回來,他都是罵朱姬多一點。可見他恨的是朱姬沒有把他乃真正父親一事告訴儲君。真奇怪,以呂不韋的精明,該不會連自己是否儲君的父親都不知道?而且在他把朱姬送給异人時,早處心積慮要讓自己的儿子成為大秦之主,那又怎會弄錯呢?當年他曾親口告訴我儲君是他的儿子。”
項少龍忍不住道:“但朱姬卻親口告訴我,連她都弄不清楚儲君是出自先王還是呂不韋。”
圖先哂道:“就算心知肚明,這有野心的女人都不會把真相說出來,若非儲君遠她而近你,她亦不會像現在般縱容繆毒,說到底仍是權力作祟。”
項少龍心中一震,首次從另一個角度去看朱姬。
若這話是其他人說出來,他定不會像現在般放在心上,但圖先早在她仍是呂府歌姬時便認識她的。
朱姬名字里的“姬”字,指的就是她這身分,所以有人稱她作趙姬,意思即趙國的歌姬。
當年庄襄王在位時,她能安守婦道,自是知道只有這樣才可享受富貴和權力,何況异日自己的儿子就是秦王,更是心安理得。
到呂不韋害死庄襄王,她看穿若靠向呂不韋,充其量只是呂不韋的一只棋子,故希望籠絡他項少龍,但卻發覺他只忠于小盤和先王,所以才与繆毒混在一起,既貪他的男色,亦希望藉繆毒培植自己的勢力。
到最近發覺自己的儿子疏遠她,遂把心一橫,全面投向繆毒,又暗地為他生儿子,說到底,都是不肯放棄權力。
想到凡此种种,登時輕松起來,心中對朱姬的歉疚之情大大減少了。
至此心情轉佳,問道:“現在呂不韋有什么打算?”
圖先道:“一天有你在,呂不韋都不敢輕舉妄動。加上現在王齒擺明靠向你和儲君,連蒙驁都沒有把握成事。不過當有一天他同時調走王齒和蒙驁,我們便要小心了。蒙驁去了可以回來,兼且手握兵符,呂不韋又有家將八千,隨便找個借口,就可殺盡所有反對的人,我想對此事少龍該心中有數了。”
項少龍微笑點頭。
圖先續道:“現在呂不韋和蒙驁把所有希望寄托在管中邪明晚和你的比武上,可以說若管中邪得胜,少龍你必死無疑。少龍你要三思才好。”
項少龍哈哈笑道:“但希望愈大,失望卻也愈大。”
圖先仍不放心,歎道:“請恕圖某直言,管中邪這半年來日夕苦修,無論体能劍術均處于巔峰狀態,少龍實犯不著拿性命來和他賭博。此戰成敗的影響太大了。”
須少龍知這老朋友真的關心自己,抓著他肩頭道:“請對我有信心一點,明天等著看好了。”
順口問道:“三小姐的情況如何呢?”
圖先歎道:“呂府內,我唯一尚有點感情的就是她,她對我也顯得比別人好。
只可惜她錯生為呂賊的女儿。這些天來,她一直心事重重,我看她還是向管中邪多過向你。我起先還真信是她堅持要你們兩人再斗一場的。最近才知根本是呂不韋和管中邪的詭計。那次田獵比劍。表面你雖似占在上風,但管中邪卻指出皆因他不愿殺你,才讓你得逞,否則你必敗無疑。嘿!所以我才屢次相勸,可以不動手;就最好不動手。”
項少龍低聲道:“坦白告訴你,那天我是保留起實力,管中邪才得以身免,明天我就不會那么客气了。”
圖先愕然道:“真的?”
項少龍為安他的心,胡謅道:“當然!否則后來我為什么只守不攻?”
圖先半信半疑地瞪了他好一會后,道:“現在呂不韋和繆毒都競賽似的從各地招攬頂尖好手來加盟家將的陣容,繆毒方面除了拉攏渭南武士行館,還多了個叫韓竭的人,此人据說得稷下劍圣曹秋道的真傳,管中邪對他頗為忌憚,少龍你要留意此人。据說他精擅剌殺之道,齊國有几個權貴都喪于他之手。”
項少龍見過韓竭的劍法,确可与自己或管中邪爭一日之短長。
圖先道:“呂不韋新招的人中,以許商、連蛟和趙普三人最出色,其中最厲害是有上蔡第一劍手之稱的許商,此人現在是管中邪練劍的對手,看來并不比管中邪遜色多少。只是膂力及不上管中邪,但其劍法的靈巧,卻可補這方面的不足。呂不韋有意讓他補上都衛副統領的空缺。”
項少龍笑道:“呂不韋當然有他的如意算盤,不過我倒不信他能打得響。是了!還有沒有肖老的消息。”
圖先欣然道:“人才去到那里都是人才,現在月潭在韓頗為得意,化名邊談,當上了韓和的幕僚,我也為他高興。”
兩人再聊了一會,才先后离開。
那晚項少龍和滕荊兩位兄弟在官署吃飯。荊俊得知說成婚事,自是眉飛色舞,得意洋洋。
項少龍趁机道:“以后沒有什么事,就不要到醉風樓去,現在呂不韋和繆毒爭單美美爭得焦頭爛額,我們犯不著攪這淌濁水。”
荊俊呆了一呆,尷尬道:“今晚剛巧給昌文君約了到那里喝酒听樂,還有楊端和与白充。唉!頂多我怎么都忍了他,保證不會犯事。”
滕翼道:“你不去惹人,人家不會來惹你嗎?莫忘記田獵時你教訓了子桓,呂家的人無不含恨在心,摩拳擦掌要挫你威風。加上國興等人又恨你入骨,現在更有了繆毒撐腰,若非你身居要職,早給他們宰了。自己仍不懂檢點嗎?”
荊俊不敢和滕翼爭辯,求情的目光來到項少龍處。
項少龍念他仍是年輕:心中一軟道:“橫豎沒有什么事,不若我們也去湊湊熱鬧,好看看那里的情況。”
滕翼愕然道:“三弟莫忘了明晚就要和管中邪動手,今晚若仍去胡混,嫣然等肯放過你嗎?”
項少龍笑道:“我正想讓管中邪知道找并不把明天的比武放在眼內,這可使他掉以輕心,以為可穩操胜券。只要早點押小俊回家,該沒有什么問題。否則只是擔心這小子,我就要睡不著了。”
荊俊感動地道:“三哥對我真好,不!二哥對我當然也很好。”
接著興奮得跳起來,嚷道:“我要找昌平君,知道二哥三哥去而不喚他,他必會怪我。”
看著荊俊旋風般走了,兩人只好對視苦笑。
兩人談了一會,遣人通知了紀嫣然等要夜點回家后,正要出門,桓奇來了。
這年青有為的新任將軍雖是滿臉風塵,但精神卻比前更好,顯是因能發展才能,故心境愉快。
桓奇一見兩人,便拜了下去。
兩人忙把他扶起來。
滕翼奇道:“小奇你不是正忙于訓練新軍嗎?為何連夜赶回咸陽呢?”
桓奇道:“有小賁看著,有什么放不下心的。至緊要是回來為項大人明天之戰搖旗吶喊,喝彩助威。唉!我不知費了多少唇舌才勸得小賁留下。我回來的事,已得左相批准,沒有犯規。”
滕翼笑道:“這也難怪,听說很多有身分地位的人,亦不惜遠道而來,還千方百計托人關照,好能參与明天的壽宴。”
桓奇道:“剛才來時,路上碰上屯留的名人蒲鵠,他的陣仗才厲害,只是家將便達五百人,還帶來了大批歌姬,但我卻很不歡喜這個人。”
昌平君的聲音響起道:“我也不歡喜這個人,這或者就是英雄所見略同了。”
此時三人正在大門處說話,回頭看去,竟是昌平君和李斯聯抉而至,隨護的人比平時多了三倍。
桓奇并不像對項少龍和滕翼般与昌平君言語不禁,無拘禮節,慌忙施禮。
扰攘客套一番后,李斯歎道:“想起項大人明晚之戰,儲君和我均無心政事,忽然小俊來找昌平君說你要約他到醉風樓去預祝明天的胜利,我正悶得發慌,所以也來湊興了。”
接著壓低聲音道:“儲君也來了!”
項少龍、滕翼和桓奇齊齊嚇了一跳,往那隊仍高踞馬上的衛從望去,才見到昌文君和荊俊伴著小盤,而這未來的秦始皇在下頜黏上了一根假胡子,換上普通武士服,正向三人微笑點頭。
項少龍和滕翼仍未及反應時,桓奇已跪叩下去,給昌平君一把撈起,道:“儲君有令,不須遵君臣之禮,否則若讓人知道,必不輕饒。”
桓奇忙站了起來。
小盤策馬走了出來,哈哈笑道:“時候不早了,我們立即動程吧。”
項少龍等連忙飛身上馬,伴著小盤馳上華燈初上的大道,朝醉風樓進發。
眾人中只有項少龍敢与小盤并騎而馳。
小盤自是心情大佳,笑吟吟道:“師傅不會怪我當了儲君,仍愛胡鬧吧?”
項少龍怎忍掃他的興,笑道:“就算正式登了基,有時也須輕松一下的。”
小盤目下唯一怕的人就是他,見他不怪責,欣然道:“听得師傅決戰前夕仍要去花天酒地,寡……嘿!我只有高興之心,這才是真正的英雄好漢。
太后剛才還找我去說話,要我阻止這場比武,說你贏面不高。哼!天下間只有寡……不!只有我才知道沒有人可胜過師傅。”
項少龍知他自少崇拜自己,而他項少龍無敵于天下的形像,早深植他心內,誰都改變不了。幸好自己新得百戰寶刀,又悟出百戰刀法,否則現在的壓力就太大了,淡然道:“看來儲……嘿……究竟我該叫你作什么才好呢?否則說不定待會會露出馬腳。”
小盤興致盎然地看著街上的行人和房舍,油然道:“不若就叫秦始吧!
秦當然是我大秦國,師傅曾說我將來一統天下后該稱作始皇帝,所以就叫秦始好了!這名字很不錯。”
項少龍听得目定口呆時,小盤召來昌平君,著他通知各人他新起的名字。
小盤又別過頭來道:“師傅剛才想說什么?”
項少龍壓下因听到“秦始”兩字而生的荒誕情緒,想了想,才記起想詢問什么,道:“我想間你明晚是否會到呂不韋的壽宴去?”
小盤奇道:“這個還用問嗎?我現在恨不得可立即到了明晚,太后也會去呢,現在咸陽誰都不肯放過這机會。听說還有人開了盤口來賭你們胜負。
哼!据昌文君調查回來的報告,大多人都認為由于管中邪准備充足,必可雪前恥,只有我才知道胜的必然是師傅你。”
項少龍心中好笑,暗忖這個“賭”字必是自有文字以來就存在的,因為那似是人類天性的一個主要成分。
此時醉風樓的大招脾已然在望,小盤興奮地看著,又道:“剛才檀綺說的蒲鵠是屯留的首富,有人更說他是我大秦除你烏家外最富有的人,專做鹽鐵生意,還做得很大。這人野心很大,以前是陽泉君的人,現在則和杜璧很親近,我們要小心點他。”
昌平君此時趨前道:“儲……嘿!不!秦兄,我們究竟要去清靜點的別院,還是到大堂趁熱鬧呢?”
小盤理所當然道:“當然是到大堂去,我還要叫齊醉風四花來陪酒,看看她們究竟有何姿色絕藝,竟可迷倒這么多人。”
此語一出,項少龍和昌平君登時臉臉相覷,暗忖今晚想低調點都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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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風虎云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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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風樓今晚份外熱鬧,大門外車馬絡繹不絕,人們要排著隊進去。
項少龍和小盤研究過后,決定只帶十八鐵衛和另十八名御前高手入內,免得人們只看陣勢,便知有异平常。
好不容易進入高牆內這未來奏始皇見到諾大的主樓和別院里無不燈火琿煌,一片盛世之象,登時心花怒放,与眾人指指點點,好不高興。
剛巧一座別院處正有姑娘和客人在放煙花取樂,弄得滿天斑斕彩花,色光迷人,更添熾烈的气氛。
樓主伍孚正在大堂入門處迎賓,見來的竟是昌平君和項少龍等人,雖是分身不暇,仍抽身迎上,一揖到地道:“大人不記小人過,小人有時雖是口不對心,只因身不由己,請左相、項大人和諸位達官貴人,原諒則個。”
項少龍等心中叫苦,伍孚這么來個“坦誠相對”,他們難道還要和他計較嗎?
此時十多名姿色可人的俏婢擁了上來,笑語盈盈中,為眾人脫去御寒的外衣,又奉上熱巾拭臉抹手,服侍周到。
趁此空檔,伍孚謙卑地逐一招呼拜見。
此人顯是對朝廷人事了如指掌,听到李斯、桓奇之名即肅然起敬,說了番得体的場面話。
項少龍介紹小盤時這家伙听到“秦始”之名,顯是一頭霧水,摸不著腦袋。不過見他既能和昌平君和項少龍等權貴一起來尋歡作樂,眾人又對他態度恭敬,兼之這突然冒出來的人樣貌雖老嫩難分,但方面大耳,雖不英俊,卻自具一股威懾眾生的气度,且雙目瞪來,自己便涌起下拜的沖動,那敢怠慢,忙恭敬道:“秦大官人一表人材,世所罕見,必非池中之物,請多多關照小人。”
這几下馬屁拍得恰到好處,小盤本對他只有惡意而無好感,聞言立即改觀,哈哈一笑道:“伍樓主客气了,今晚寡……哈!今晚秦某遠道而來,就是要見識一下貴樓醉風四花的色藝,樓主給我好好安排吧!”
他們說話處乃醉風樓的迎客大堂,由于項少龍等人多勢眾,十八鐵衛和十八名貼身保護小盤的御衛又散布開來,形成了個保護罩,登時占去了半個大廳。
剛進來的客人,見到是項少龍、昌平君這种當權的人,大多“安守本分”,悄悄繞道而行。只有一眾彪悍武士進來后,見到伍孚只顧侍候眾人,停了下來,臉現不滿之色。
十八鐵衛還好一點,那十八名御衛一向服侍的是秦國之主,那會把任何人放在眼內,均虎視眈眈,對這十來個武士毫不客气。
伍孚听到小盤的要求,臉露難色,可是小盤自有种教人不得不听他那种理所當然的話的威勢,忙不迭道:“這事有點困難,待小人安排一下,怎也設法讓她們抽身來侍奉各位大人一會。”
荊俊瞥了那群武士一眼,心中大樂,湊近項少龍道:““疤臉”國興來了,還有常杰。哈!這群混蛋定是活得不耐煩了,竟在睜眉突目呢。”
項少龍回頭望去,首先認出了國興來,當然因他額角和面額均有疤痕,而事實上他亦生得比其他人壯碩,气度沉凝,一看便知非是易与之輩。國興雖与俊俏無緣,但卻頗有男性的魅力。
國興等顯亦認得項少龍,見到是他,均感意外,但仍毫不畏懼地与他對望。
小盤感到气氛有异,別過頭來朝他們望去,見到國興等囂張的態度,冷哼道:“這些是什么人物?”
昌平君忙恭敬道:“是渭南武士行館的教席國興和常杰。”
伍孚何嘗見過昌平君對人說話時恭敬至此,眼中閃過惊异之色。
小盤正要使人把他們拿下來,項少龍湊到他耳旁道:“今晚是來作樂啊!”
小盤惊醒過來,他仍有點小孩心性,哈哈笑道:“對!對!我們進去耍玩吧!”
尚未舉步。
把門的唱喏道:“屯留蒲大爺到!”
項少龍、小盤等停下腳步,回頭往入門處望去。
開道的是十二名同樣裝束的軒昂武士,接著是個高冠博帶的中年漢子,這人比常人足足高出一個頭有余,及得上項少龍的高度,寬大的錦袍更襯托出他不凡的气勢。
最厲害是他那對眼睛,淡淡一掃大堂,便似成竹在胸,對一切有數于心。
他不但沒有半分商家的俗气,相貌還高古清奇,只是神情倨傲,對正在旁相迎獻媚的鶉婆春花愛理不理的。
伴著他的尚有兩名衣服華美的年青武士,看來都是第一流的劍手。
伍孚大感為難,這蒲鵠乃秦國東方舉足輕重的地方名人大豪,一時間可不知逢迎招呼那一方才好,何況還有正等他等得不耐煩的國興等人。
項少龍乃挑通眼眉之人,笑道:“伍樓主即管去招呼貴賓,我們自行上樓便成了。”
這番話怕只有項少龍敢說出來,換了即使貴為左相的昌平君,仍不敢准伍孚不招待儲君而去侍候其他人。
伍孚如獲王恩大赦,一邊打恭作揖,一邊召來另一手下,引領眾人上樓。
項少龍等舉步往內進走去,准備登樓時,國興排眾而出,大步追來道:“諸位大人請留步!”
小盤雙目厲芒一閃,掠過殺机,停下步時,項少龍伸手過來輕拍了他一下,示意他勿要動怒,才与眾人轉過身來,面向正大步走過來的國興。
眾御衛一字排開,阻止他走得太近。
遠處則是伍孚殷勤地招呼著蒲鵠。
國興停了下來,施禮道:“小人謹在此祝項大人明晚旗開得胜,盛名不墜。”
項少龍自知這只是開場白,冷冷道:“國兄究竟有何指教?”
國興措了攔在身前的眾衛一眼,臉容上怒意一現即收,昂然道:“敝館上下對項大人的劍術非常欣佩,若改天大人有空,請到敝館一行,好讓小人們有机會受大人指點。”
項少龍暗忖這等若公然搦戰了,只不知是否出自繆毒意思,還是渭南武士行館館主邱日升想把領導地位爭取回來的私下行為。
昌平君等無不冷哼連聲,表示不悅。
“疤臉”國興卻是一無所懼,眉頭都不動半下,一派硬漢本色,靜待項少龍的答覆。
項少龍淡淡笑道:“貴館一向這么關心我項少龍,我早便想登門拜候,這樣吧!看看我的心情那一天比較坏一點,就來找你們見識見識吧!”
國興轟他說得這么不留情面,雙目閃過森寒的殺气時,小盤鼓掌道:“說得好!到時項大人勿漏了我。”
國興愕然望向小盤,當然不知他是何方神圣,厲喝道:“閣下何人?”
“鏘!”
十八御衛一起拔劍,卻只發出一下聲響,可知這些人能榮任貼身御衛,不但武技高強,還訓練有素。
其中一御衛冷喝道:“竟敢對……嘿!對公子無禮,給我跪下。”
那群武士行館的人見勢不妙,擁了過來,還是國興知道除那“公子”不知是什么人外,其他人都是惹不起的,忙把眾人攔著。
蒲鵠和伍孚等均愕然瞧來。
項少龍哈哈笑道:“秦兄何須為這等人敗了雅興,我們還是尋樂去吧。”
再不理气得變色的國興等人,引著小盤登樓而去。
同時心中暗笑,他等若救了國興等的小命,否則縱是繆毒親來,朱姬駕到,他們也難逃腰斬之厄。
步入樓上寬敞的大廳時,眾人顯是早得風聲,知項少龍仍有閒情來喝酒,一時全場肅靜,所有目光均集中在這明天即要決戰管中邪的人身上去。
小盤怕給人認出,墮后走在眾人之間,由滕翼和桓奇等擋著別人視線。
楊端和、白充兩人早到了,一時仍未看到小盤,欣然起迎,頻說:“稀客”。
換了任何人,明天對著管中邪那樣的可怕對手,今晚豈敢出來胡混?
荊俊先一步搶前,低聲告訴他們儲君來了,但千万不要下跪見禮,兩人臉上的肌肉完全不受控制的透出惊愕神色,手足無措,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樣。
他們的席位設于大廳一邊臨窗處,只有十個席位,小盤含笑親切地和楊瑞和這兩名將領打過招呼后,便背廳而坐,免得給人看到他的臉孔。
眾人紛紛坐下。
由于今晚恃別熱鬧,座無虛席,先前又想不到小盤會來,三十六個鐵衛御衛都沒有坐位,幸好每個席間极為寬敞,赶上來的春花早得伍孚授以竭力相待,盡心服侍的吩咐,忙急就章的使人在旁加設兩席,扰攘一番后,才回复先前熱鬧酣暢的情況。
侍女穿花曲蝶的上來奉上美酒。
小盤點了菜肴后,芙道:“各位兄台隨便談笑,就像平時那樣好了。”
話雖如此,卻沒有人敢透出一口大气,情況异樣之极。
項少龍見秋笑道:“楊將軍和白將軍早來了,為何卻不喚姑娘陪酒?”
楊端和干咳一聲,尷尬地道:“項大人上來前,酒樓內人人都在談論大人明天一戰的胜負,有人甚至吵得臉紅耳赤,我們听得入神,其他的事都忘了。”
白充垂頭不敢看小盤,低聲道:“當有人傳來項大人已抵迎客廳的消息,廳內便哄動起來,有人說項大人必是穩操胜券,又有人說項大人不知……嘿不知……唉!都是不說了,總之現在沒有人敢再說半句話了。”
滕翼笑道:“是否不知自愛呢?”
白充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
項少龍此時正游目四顧,發現了几席熟人,一席是呂府的著名高手,除了周桓、魯殘外,新來的許商、連蛟和趙普都在,出奇的竟是圖先陪著他們。
許商、趙普、圖先見項少龍往他們瞧來,都含笑打招呼,但周子桓、魯殘這兩個舊人,和連蛟這個連晉的堂兄兼師兄,均表現出不屑理會的神態。
他們身旁各有一名姑娘侍酒,卻沒有像單美美、揚豫、歸燕、白蕾那种頂級的紅阿姑。
另一席是繆毒的人,离他們只隔了三席,除英偉軒昂的韓竭外,還有兩個人,經荊俊指點后,才知就是繆毒最得力的繆肆和令齊。
那繆肆外型和繆毒差遠了,又矮又肥,不過雙目靈動,顯是狡猾多智的人物。
令齊則一表人材,外貌儒雅風流,是個典型的謀士類型。
此時國興等走了上來,加入到他們那一席去。
小盤亦在偷偷巡視席內諸人,見到一些平時道貌岸然的大官,正擁美調笑,大感有趣,對眾人道:“各位可隨便召姑娘陪酒,不要因我而掃了興。”
風流如荊俊也惟有報以苦笑,有小盤在,能呼吸暢順已是本事,誰還敢召妓相陪,若那些不知情的美人儿,爆出自己平日的風流行徑,那才累事呢。
伍孚此時登上樓來,顯是親自招呼了蒲鵠到其中一所別院去,一路和各席客人打哈哈,走了過來,畢恭畢敬道:“楊豫姑娘唱畢一曲即過來相伴,她听到項大人來了,什么客人都忘記了。”
項少龍暗忖這等小人,憎厭他都屬浪費精神,遂拋開往事,笑道:“今晚主客是這位遠道而來的秦公子,楊豫是來陪他,而非陪我。”
伍孚拍馬屁拍到馬腿上,哈哈笑道:“大人放心,小人已分別通知了美美、小蕾和燕燕,她們分得身時即會來見秦公子,任公子罰酒罰唱。”
伍孚不愧歡場中吃得開撐得住場面的人,這么一說,眾人都不好怪他。
熹地一聲冷哼來自國興那席,只听有人冷言冷語道:“官當得大确是不同凡響,無論多紅的姑娘都要委屈相從。”
這句話明顯是針對眾人而來,各人無不色變。看來繆毒的人要比呂不韋的人更有所恃,囂張得教人難以相信。
要知項少龍此席他們認識的無一不是當朝紅人,昌平君更貴為左相國,比繆毒高了數級,而他們仍敢出言嘲諷,自是由于有朱姬作他們的大靠山之故。
眾御衛人人手按劍柄,只等小盤一聲令下,就過去斬人。
小盤終親身体會到繆党的气焰,龍顏寒若冰雪,兩眼厲芒閃爍,看得眾人和伍孚均心生寒意。
在這劍拔弩張,千鈞一發的時刻,李斯含笑站了起來,朝韓竭、國興那席走過去。
全場靜了下來,觀望雙方形勢的發展。
這時不但國興等不知李斯過來干什么,連小盤和項少龍等亦大惑不解。
李斯到了國興那席處,俯身低聲說了一番話后,只見國興、韓竭等人人色變,噤若寒蟬,才瀟瀟洒洒地走了回來。
席內立時響起嗡嗡細語,當然是各人均在猜測李斯究竟變了個什么把戲,竟能使气焰沖天的繆党立即收斂。
李斯坐下后,在眾人詢問眼光中若無其事的道:“在下只是如實告訴他們,儲君下了嚴令,在決戰前誰若斗膽干扰項大人,立斬無赦,故特別派出御衛貼身守護,負責執行命令。”
伍孚亦在俯身聆听,聞言与眾人一起拍案叫絕,他尚以為李斯只是假傳圣旨呢。
小盤龍顏大悅,一方面是李斯急智過人,更因國興等終懾于他的威勢,不敢逾越。
就在此時,有人隔遠笑道:“本來還不相信,原來真是少龍來了,我們兩個老家伙沒有白走一趟。”
眾人望去,原來到的是王齒和王陵,顯是正在其中一所別院作樂,現在聞風而至。
眾人暗呼不好時,兩個秦國重將來至近前,一見小盤,同時失聲道:“儲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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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巔峰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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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全場聞得“儲君”而往他們望來時,一直半聲不吭的桓奇霍地起立大聲道:“兩位大將軍說得對,正是儲君著我等陪項大人來散心,兩位大將軍請坐。”
眾人一听原來是這么一回事,頓時為之釋然。
王齒和王陵此時注意到小盤下頜那撮假須,又見他穿的是一般貴族的武士服,醒悟過來,入席坐下。
忽聞牙關打顫之音,原來伍孚臉青唇白,不知應否下跪才好,顯是看穿了小盤是誰。
眾人又叫不妙時,伍孚雙腿一軟,跪了下來。
滕翼人急智生。一手探出,就在他雙膝著地前,扯得他側坐到身旁來,像是坐入席內的姿態。
昌平君湊到他耳旁道:“若伍樓主外尚有人知道儲君來此之事,我就把你的醉風樓封了,再抄了你的家,清楚了嗎?哼!不准叩頭。”
伍孚嚇得手軟腳軟,連點頭的力气都消失了。
小盤輕聲贊歎道:“只看眾位臨危不亂,應變有方,便知我大秦之興,指日可待了。”
項少龍知有伍孚在,不便說話,溫和地道:“伍樓主只要依命行事,我項少龍可擔保你沒有麻煩,還不去打點一切。記得絕不可暗中通知四位姑娘。”
伍孚勉強爬了起來,打恭作揖后,滾著走了。
王齒舉杯想向小盤敬酒,記起一事道:“這些酒驗過了沒有?”
坐在他身后那席的御衛道:“報告大將軍,全驗過了。”
王齒這才向小盤敬酒。
眾人均不敢舉杯,到小盤示意各人,才轟然痛飲。
經過剛才一番“惊險”,气氛又熱烈起來。
小盤順口問起,才知王齒和王陵均是應蒲鵠之邀來見面的。
王陵冷哼道:“這蒲鵠心怀叵測,一見面便批評朝政,盡說呂不韋的不是,又隱隱牽連到太后。話不投机半句多,后來我們見伍孚前來,通知侍酒的白蕾和楊豫說項大人來了,要召她們去,我們乘机告退。”
小盤冷哼一聲,沒有說話。
王齒笑道:“少龍的魅力真大,兩位姑娘听到被召,均恨不得立即溜走,卻給伍孚阻止,只許輪流來此。目下楊豫回去更衣,該快到了。”
小盤訝道:“兩位大將軍是否看錯了,她們不是呂不韋的人嗎?”
王齒道:“說到底,她們都是無主之花,誰的權勢大,便要依附誰人。但姐儿愛俏,少龍現在又是我大秦的英雄人物,更得紀才女委身下嫁,天下女子,誰不希望能与他親近呢?”
小盤欣然舉杯向項少龍勸飲,后者慌忙喝了。
眾人均對小盤的風度喑暗心折。
環佩聲響,在伍孚親自引路下,兩名小婢伴著盛裝的楊豫來了,玉步輕移下,确是婀娜多姿,綽約動人。
小盤大樂道:“果真名不虛傳!”
忽然有人嚷道:“豫姑娘請留步!”
眾人愕然望去,原來是有上蔡第一劍手之稱、年青英俊的呂府新人許商發話。
只見他一臉不悅之色,走了過來。
楊豫停下步來,蹙起黛眉,看看項少龍這邊,又瞧瞧正大步走來的許商,有點不知如何是好的神態。
最焦急的的伍孚,向兩婢侍意,要她們把楊豫拉到小盤那席去,卻給楊豫揮開了兩婢。
反是小盤大覺有趣,笑道:“難得這么多人到青樓來,正因有這种你爭我奪的樂趣。”
許商臉上像外面的大地般覆上了一層寒冰,先冷冷對伍孚道:“伍樓主剛才又說豫姑娘給杜將軍預早訂了,為何現在又可出來侍酒?”
楊豫顯然對許商頗有好感,湊到許商旁說了几句話,又指點項少龍這一席,說的當然是好話了。
王齒乃秦室軍方現時的重量級人物,冷哼道:“這小子是誰?是否活得不耐煩了,即管呂不韋來,也不敢不給我臉子呢。”
項少龍笑道:“大將軍莫要為這种人動气,呂不韋的人一向橫行慣了,遲些我們才和他們一次過算賬。”
王齒悶哼一聲,沒再說話。
伍孚再匆匆走來請罪,尚未說話,小盤已道:“此事与樓主無關,樓主不用自責,豫姑娘愛來便來,不來就算了。”
伍孚那想得到這秦國之主如此好相与,大感愕然。
昌平君拉他說了几句話,伍孚又匆匆去了。
許商此時似仍欲要往他們走來,卻給楊豫扯著,隱隱中听她提及王齒之名。
楊端和乃王齒手下第一號大將,勃然色變,霍地立起,正要喝罵,給另一邊的李斯扯得坐了下來,后者笑道:“楊將軍何用与這种人一般見識呢?”
此時許商狠狠瞪了項少龍一眼,返回己席去,楊豫則盈盈而至,未語先笑,登時沖淡了不少劍拔弩張的气氛。
楊豫在項少龍指示下,一頭霧水地坐到小盤之旁,雖然只知小盤姓秦名始,卻不知是何方神圣,但總知此人能令昌平君、王齒、項少龍等對他恭恭敬敬,剛才伍孚又千叮万矚她要悉心服侍,自是不敢怠慢。展開渾身解數,敬酒陪笑,口角生風,不半晌服侍得小盤妥妥貼貼,气氛融治熱鬧,就像沒有發生過任何事般。
不一會歸燕也來了,場中其他賓客亦不感意外,只是王齒一人,便足夠資格要這兩位紅阿姑來侍候。
歸燕親熱地坐到項少龍之旁,先敬過各人,最后敬項少龍時,低語道:“項大人大人有大量,再不要与小女子計較好嗎?”
項少龍暗忖就算以兵刃架頸,也再不敢輕信她,表面當然客客气气的接受了。
此時楊豫告辭离去,臨行時大有深意地幽幽的瞧了項少龍一眼,不一會換了白蕾來,但四花之首的單美美仍是芳蹤杳然。
四女中,以白蕾与項少龍等最沒有過節,對小盤逢迎周到,使气氛更是融洽。
歸燕湊到項少龍耳旁道:“項大人今晚留下來好嗎?奴家定會盡心侍候。”又飛了他一個媚眼。
項少龍心想人說家花不及野花香,老子的感覺卻剛好相反,而且那知你不會再來害我。
婉言拒絕了。
歸燕難掩失望之色時,伍孚一臉苦惱回來,欲言又止道:“美美怕不能來了。”
昌平君皺眉道:“美美竟敢不給我們臉子嗎?”
伍孚大吃一惊,搖手道:“不!只是她被召了到仲父府去,我三次派人去請,都給赶了出來。唉!我又不能說出……嘿!沒有什么了!”
眾人均感意興索然。
小盤雙目寒芒一閃道:“這事就此作罷,今晚亦到此為止。哈!很不錯的一晚哩!”
伍孚放下心來,歸燕和白蕾卻是連聲不依,媚態畢呈。
豈知這些對任何男人都有效的招數,到了小盤身上卻一點都派不上用場,這未來的秦始皇淡淡一笑,站了起來,負手便去,眾人慌忙追隨左右。
項少龍勾著歸燕的脖子,吻了她臉蛋,柔聲道:“美人儿若想幸福快樂,安享大好年華,要好自為之了。”
歸燕神色一黯,垂頭道:“燕燕定會謹遵大人之命,只望大人能有三分怜惜之意,燕燕已感恩不淺。”
項少龍向另一邊的白蕾含笑回禮,這才洒然去了。
回到家中,荊俊仍非常興奮,甫進大廳,便扯著正想各自溜回嬌妻處的項少龍和滕翼道:“伍孚這混蛋真懂見風駛舵,見到王齒王陵等都擁戴儲君,出門時便偷偷對我說遲些要親來拜候三哥,哈!這混蛋真行。”
滕翼哂道:“我卻看他是夾在呂不韋和繆毒之間,兩邊都不敢開罪,故苦不堪言,剛才白充告訴我,呂不韋有意收單美美為妾,伍孚自是非常苦惱了。”
項少龍笑道:“今晚似乎是胡混了一場,其實卻是意義深遠。首先儲君清楚了解到呂繆兩党的斗爭,其次就是無意知道了蒲鵠正和杜璧圖謀不軌。而另外就是有三個得益之人了。二哥不慕富貴,可以不論。李斯和桓奇剛才表現出來的急智,深得儲君之心,于他們的官運勢將大有裨益。”
再談了半晌,項少龍酒意上涌,支持不住,回房睡覺去也。
眾嬌妻愛婢不免責了他几句,糊里糊涂間,醒來已是日上三竿。
田貞田鳳服侍他起床穿衣,取出百戰寶刀,找滕翼松了筋骨后,只覺气爽神清,充滿活力。
紀嫣然訝道:“為何夫君昨夜才花天酒地,酩酊而回,今天卻是神采飛揚,尤胜往昔,真不合常理。”
項少龍一擺百戰刀,笑道:“若說我不把管中邪和今晚胜敗放在心上,就是騙你,但昨晚這一醉卻恰到好處,使我忘卻了一切,因而得到這些天來難得的松弛,又睡得比平時多了,現在自是狀態不差。”
滕翼咕噥道:“還說只是不差,劈得我差點連墨劍都丟了。”
眾女齊聲嬌笑,喜形于色。
談笑間,陶方和荊俊陪著烏應元來了。
喜气洋洋下,眾人共進早膳,一點沒有山雨欲來前的緊張气氛。
荊俊和滕翼兩人回官署后,項少龍陪著岳丈在廳中閒聊,談起烏卓在塞外建立的大牧場,听得項少龍心向神慕,恨不得明天就是小盤加冕之目,那后天就可去過自己的新生活。
說著說著,項少龍竟然就在地席上睡著了。
他發了個奇怪的夢,夢見趙雅、趙倩和春盈等四婢,齊向他殷勤勸酒,預祝旗開得胜,大敗管中邪,正陶醉其中,又隱隱知道是在造夢時,給烏廷芳拍醒了他。
項少龍愕然坐了起來,烏廷芳道:“儲君派人來召你進宮,不知什么事呢?他該讓你多點時間養精蓄銳才對。”
趙倩過世后,烏廷芳是滕翼外唯一知道小盤身世的人,說話間對小盤自沒有其他人般尊重。
項少龍伸了個懶腰,只覺精神和体能均處于最巔峰狀態,暗奇自己大戰當前,竟仍能入睡。不過已無暇多想,匆匆沐浴更衣,人宮見駕。
小盤照常在書齋接見,另外還有昌平君和李斯兩人。
小盤道:“五日后為立春,寡人決定是日到渭河春祭,項太傅那條黑龍沒有問題吧!”
項少龍道:“一切准備就緒,只要清楚知道祭河的地點,就可預作安排。”
小盤雙目亮了起來,旋又歎了一口气道:“始終仍有太后那關最難闖過,看來不和她作點交易是不成的了。”
李斯道:“最緊要是抓牢軍權,其他的讓他一步半步,該無大礙。”
小盤苦惱道:“只要想起要給那假太監封侯賜爵,寡人心中便首先不服气,現今太后到了甘泉宮,寡人對她和繆毒間的事更是一無所知。”
昌平君安慰道:“繆毒若有异動,茅焦自會暗通消息,儲君請放心好了。”
小盤怒道:“試問寡人怎能放得下心來,現在朝廷奸党處處,人人各怀异心,若非還有這條黑龍,就索性把他們全召進宮來,一股腦儿殺了,然后再想辦法收拾殘局。”
昌平君見他气在頭上,那還敢說話。
項少龍笑道:“儲君息怒,別忘了今晚尚有場精彩表演,只要斬了管中邪,就可重新安排都衛的統領人選。”
小盤這才消气,又商量了黑龍一事的細節后,各人方先后辭出。
項少龍和昌平君离開時,均感到這不斷成長的小儲君威嚴日增,自具不怒而成的气勢,而發起怒時當然更使人心寒膽顫。連項少龍這“看著他長大”的人都有此感覺,其他人的感受更是可以想見。
剛步出書齋,一位俏宮娥截著項少龍,報上琴太傅有請。
昌平君一面羡慕識相地走先一步。
項少龍隨宮娥穿廊過殿時,暗忖朱姬搬往了甘泉宮,小盤則尚未立后,宮內最具影響力的自然是琴清了。
這時來到后宮一座幽雅的四合院前,宮娥跪下道:“項太傅請進。”
項少龍欣然內進,只見琴清正倚門待他,那還客气,擁到怀里纏綿一番后,琴清掙著仰后嬌軀,仔細端詳了他好一會后,欣然道:“算你吧!精神很好!你這人呢,昨晚仍要到醉風樓鬼混,弄得全城皆知。”
項少龍早知她耳目靈通,挽著她的小蠻腰,到一旁坐下時,琴清服侍他脫去外衣,又為他按摩肩頭的肌肉。
項少龍舒服得有若飄搖云端,暗忖有了肉体關系后,享受与前确有天淵之別,以前想碰碰她的小手已是難得,現在她的小手卻是自動送上門來。
琴清輕責道:“千万不要輕敵啊!与管中邪接近的人都說他的劍法又更上一層樓,劍法差點的人只要見他擺出架式,便心志被奪,不敢進擊。少龍雖得百戰寶刀,又練成絕世刀法,但若輕忽大意,說不定也會失手哩。”
項少龍心想自己确有點輕敵,不過亦正是因為不大在意,才會像日下般輕輕松松、气定神閒。欣然受教道:“多謝琴太傅提醒,項少龍再不敢掉以輕心。”
琴清見他听教听話,喜孜孜道:“琴清确沒有挑錯情郎,大多男人得到我們弱質女流的身心后,都像變了個人似的呼呼喝喝,頤指气使,只有項郎永遠都是謙謙君子。”
項少龍笑道:“琴太傅對這种事似乎見多識廣哩!”
琴清嗔道:“你想到什么了?人家只是听得多嘛。”
項少龍慌忙道歉,琴清這才回嗔作喜道:“今晚的咸陽城,上至儲君。下至庶民,無不翹首苦待你和管中邪一戰的戰果。很多本來買你胜出的人,知你昨晚仍到醉風樓喝酒召妓,都轉過來賭管中邪胜呢。”
項少龍呼冤道:“喝酒是真的,至于召妓只是儲君要見識一下醉風四花的姿色,喚到席上來亮相吧!”
琴清笑道:“人家可不是這么想,況且傳言總是夸大的,街頭巷尾都有人傳你先來一場与醉風四花的大戰,看你還敢否不檢點自己的行為?”
項少龍忍不住哈哈大笑。
琴清又道:“現在開出的盤口,賭管中邪胜是三賠一,可知他的行情比你看漲多了。”
項少龍失聲道:“什么?”
琴清笑得伏在他虎背上,嬌歎道:“若琴清是好財貨的人,定要落重注在你身上,好大大賺上一筆。”
項少龍道:“究竟是何人在主持這种賭局,沒有點本錢和信譽,誰會信他?”
琴清道:“你听過蒲鵠這人嗎?他在屯留便有几間大賭場,若非咸陽禁賭,他早來設賭場了,現在便是他在此暗中主持賭局。”
項少龍訝道:“他不是昨天才到咸陽嗎?”
琴清道:“他是昨天才到,但它的手下三旬之前便來了這里開賭局,說到賺錢,沒有人比他更本事。”
項少龍好奇心起,問道:“這蒲鵠究竟是何等樣人?”
琴清道:“我也不大清楚,只知他在東三郡很有影響力,与杜璧和趙將龐爰都有很深的交情,今趟他到咸陽來,四處活動送禮,就是為了給長安君成喬造勢疏通。”
項少龍沉吟半晌,啞然失笑道:“好不好讓我們先賺他一大筆呢?說到財力,我烏家絕不比任何人差。若他不敢接受賭注,登時要威望盡失。哼!一賠三,我看他怎賭得起。”
琴清忽然情動起來,從后把他抱個結實,嗲聲道:“項少龍啊!你的信心是否天生出來的呢?似是從沒想過自己會敗北的。”
項少龍把她摟到身前,一輪熱吻后,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回到家中,把賭賽一事告訴了烏應元,后者大感興趣,找了陶方去商議。而項少龍則返回后堂,爭取休息的時間,与眾女愛儿調笑耍樂,不一會已是黃昏時分。
桓奇、昌平君、荊俊、滕翼、李斯、楊端和、白充等人不約而同來到烏府,好与他一起赴會,以制造聲勢。
項少龍沐浴更衣,換上琴清親手為他縫造的武士服,內加護甲,确是雄姿英發,神采飛揚。
他使人把百戰寶刀和飛龍槍用布包著,交由荊善等運送,以惑呂府之人的耳目。
一切妥當下,領著三位嬌妻,還破例把田貞田鳳帶在身邊,在眾好友前呼后擁下,朝仲父府出發。烏應元和陶方自是也在大隊之中。
走進燈火特別輝煌,兩邊盡是王族公侯大宅的咸陽大道時,項少龍感慨万千。
當初孑然一身來到這時代時,那想得到會有今天的風光。
可是他同時看穿了這時代繁華背后那殘酷無情的特質,即使小盤將來亦會因絕對的權力帶來絕對的專制。
任何事在往某一理想邁進時,就是最動人的時刻。
但成功之后,為了繼續保持權勢和利益,在那种情況下,感情再無容身之地。
至少他知道日后的李斯會變得比任何人更厲害,而他最不愿就是見到這些痛心的變化。
就在此刻,他再下決心,只要鏟除了繆毒和呂不韋后,立即飄然引退,絕不遲疑。宏偉的仲父府終于在望,斜對面則是繆毒的內史府。這兩處地方代表了小盤登基前的兩大勢力。
而他將是在這兩大勢力間暢游的得水魚儿。
想到這里,雄心奮起,差點要仰天嘯叫,才可泄出滿怀豪情壯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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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壽筵喜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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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近建成的仲父府,乃咸陽宮外最宏偉的建筑組群。規模尤胜朱姬新遷往的甘泉宮。
仲父府遙對王宮,四周有高牆,進入大門后,是可容千人操練的大廣場,三座威嚴庄穆的主宅由長廊貫通,并排而立,坐北向南,土木結构,大屋頂,四面坡,雙楹柱,气勢懾人。
主宅組群接著就是呂族的宗廟,由此以宗廟的前后門作中軸,近三十組庭院依次分布,左右對稱,布局完整。
主宅組群和祖廟間有廣闊園林,環境优美,顯是出于名家設計,方可見呂不韋的物力財力如何雄厚。
這晚咸陽城有頭有臉的人全來了,加上知道項少龍和管中邪這兩個頂級劍手惡戰難免,人人都抱著看好戲的心情,更是气氛熱烈。
仲父府點起了以万計的紅燈籠,大門處和園內更裝設賀壽的燈飾,一片喜慶的景況。
數十名家將穿上一式的整齊武士服,把守大門,防止有閒人混進去看比武。
入門后,則有專收取和登記賀禮的接待處,布置周詳,故賓客雖魚貫不絕,但一切均井井有條,沒有混亂的情況。
一主二輔三座大堂,全開放了來接待賓客,當然以正中一座最大,擺下了可容千人的席位,另兩座作輔翼的,亦設下五百人之席。
被安排到輔宅者都是無可奈何,但又自知斤兩,到時只好看看如何挨往主宅觀戰。
項少龍等到達時,賓客尚未正式入席,分散在宅內宅外和中庭處閒聊著,鬧哄哄的聲音直沖霄漢。
今晚天公造美,不但沒有下雪,還星月交輝,兼之尚有五日就是立春,天气回暖,使這盛大的壽宴更是錦上添花。
不過知情者均曉得在這融洽熱鬧的煙幕后,正醞釀著大秦國史無前例的激烈斗爭。而項少龍更清楚這斗爭的成敗,不但主宰了戰國七雄的命運,還決定了中國以后的歷史。
他項少龍正是這斗爭核心處的關鍵人物。
項少龍等大隊人馬馳入仲父府的大外門時,立時惹起一陣哄動,人人爭著來親睹他的風采。
昌平君策馬來到項少龍旁,笑語道:“賭你輸的人,看到你昨晚大戰醉風四花后,仍能穩坐馬上,必是大大失望。”
項少龍啞然失笑道:“今晚我若輸了,恐怕以后休想再踏進烏家之門,因為岳丈大人在我身上押了重注,假如累他輸錢,你說會有什么后果呢!”
昌平君愕然道:“原來貴丈人亦愛豪賭。”
項少龍壓低聲音道:“不是愛賭,而是愛看蒲鵠輸得損手爛腳,看他還以什么去籠絡那些食財的王親國戚、公卿大臣。”
昌平君哈哈大笑,跳下馬來。
負責迎賓的圖先迎了上來,一邊吩咐下人牽馬,同時低聲向項少龍道:“那小子身內暗穿來自越國巧匠的軟甲,最好攻他頭臉,否則拚著捱你一槍,他就可置你于死地。”
項少龍低聲道:“我今晚何來什么槍呢?”
圖先愕了一愕,似明非明,不過因有其他人靠近過來,只好悶在肚子里,改說其他場面話。
此時中宅處隱有鼓樂聲傳來,應是剛有重要人物進宅去了。
陶方等忙于送上賀禮時,眾人都不愿這么快進宅去見呂不韋,留在擠滿了一堆堆賓客的廣場上閒談,順便欣賞燈飾和晴明的夜空。琴清剛剛抵達,加入了紀嫣然諸女那一堆去,還有几位王族公卿家的貴婦貴女,傳出陣陣嬌笑,惹得人人頻頻注目。一方面因她們的美色,更奇怪是明知項少龍要与管中邪進行決戰,仍能那么從容自在,談笑風生。
秦人風气開放,遇著這种場合,最愛鬧就是像嬴盈鹿丹儿那种出身尊貴的美少女,也是年青一族求偶的最佳時光。其中美景,實難以盡述。
項少龍与眾人笑談有關蒲鵠帶來咸陽的賭風時,鹿丹儿不知由那里鑽了出來,隔遠勾著手指示意荊俊過去。
剛好一群穿上新衣的男女小孩提著燈籠在他們与鹿丹儿間走過,荊俊沒注意到這美少女,卻給項少龍瞥見了,頑皮心起,走了過去,故作嚴肅道:“都快嫁人了,見到長輩,卻不來恭敬行禮請安,成什么体統?”
鹿丹儿兩手叉腰,大嗔道:“哼!你是誰的長輩,我嫁不嫁人又關你什么事?
咦!”她這才記起項少龍乃荊俊的三哥,立時滿面飛紅,跺足不依道:“你坏死了!竟欺負我。”
項少龍哈哈大笑,把剛滾過來的荊俊推了給鹿丹儿,得意洋洋道:“好丹儿!我項少龍等著喝你那杯跪著奉上來的喜酒呢!”
鹿丹儿落在下風,不敢駁他,扯著荊俊溜了。
搖頭歎息時,嬴盈的聲音在旁響起道:“項大人!”
項少龍別頭一看,嚇了一跳道:“你的臉色為何這么難看?”
羸盈苦笑道:“這几晚都睡得不好,唉!事到如此,我還有什么話好說呢?”
項少龍淡淡道:“今晚無論發生了什么事,事情對你都應該是告一段落,以后你心中只該有端和兄,好好相夫教子,安分守己做個賢妻良母吧!”
嬴盈靠近了少許,輕輕道:“告訴我,若沒有管中邪,你是否會娶我呢?”
項少龍苦笑道:“到了今時今日,我們似乎不應再說這种話吧!”
嬴盈堅持道:“不!我若不問個清楚,絕不甘心。”
項少龍迫于無奈道:“我确曾歡喜過你。”
嬴盈黯然垂首,低聲道:“今晚若你有不測,我會為你守……噢!我不說了。啊!”
看著她掩面走了,項少龍搖頭苦笑,看來嬴盈是認定自己必輸無疑。
項少龍自然不會把她的想法放在心上,回到昌平君、滕翼等人處時,昌平君問道:“大妹說了什么?”
項少龍道:“沒有什么?”
昌平君冷哼道:“怎會沒有什么,她雖說肯嫁給端和,但對管中邪仍是難舍難离,又說你非是他對手,真气死人了。”
此時賓客開始進入一主二輔的三座巨宅,烏應元不好意思留在外面這么久,過來招呼各人隨他進內。
既是他老人家的意思,各人自然遵從。
呂不韋、呂娘蓉和呂不韋其他几個儿子均在大門迎賓,賀喜之聲不絕于耳。
昌平君可能是大秦開國以來最沒有架子和派頭的左丞相,像根本不知自己身分般和項少龍并肩隨在烏應元之后,向呂不韋道賀。
烏應元乃交際老手,漫不經意般便說了一大堆祝頌之詞。
項少龍想起烏家以前和呂不韋的關系,比對起現在大家口蜜腹劍,勢成水火,頗為感触。
呂不韋不知是以為項少龍今晚必死無疑,還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光輝盈臉,談笑顧盼間自有不可一世的气魄,當他目光落到項少龍處時,立時亮了起來,舍下了其他人,迎過來道:“今夜我呂不韋可算雙喜臨門,既賀壽誕,又將得佳婿,人生至此,尚有何憾?”
項少龍心道你最大的遺憾,就是當不上秦國之君,表面當然做足工夫,与眾人同向他賀壽。
在呂不韋尚未有机會說下去時,項少龍反手在背后打了個手式,眾人立即呼嘯而過,免去了做戲之苦。
走不了几步,人影一閃,呂娘蓉攔在項少龍身前,臉帶寒霜道:“項大人,娘蓉有几句私話和你說。”
桓奇、滕翼等自然識趣,逕自隨領路入席的府仆去了。
呂娘蓉淡淡道:“項大人請隨我來!”
項少龍知她不會有什么好說話,深具戒心,隨她穿過酒席,由一處側門到了中庭的園林處時,停下來道:“就在這里說好嗎?否則恐怕會惹人閒言呢。”
荊善等十八鐵衛,亦步亦趨跟在他背后,此刻散往四方,防止有人接近。
呂娘蓉回轉身來,冷冷道:“項少龍的膽子何時變得這么小了,竟會怕惹閒言,何況今晚項大人若有命在,娘蓉就是你的人了,還有什么好顧忌的。”
項少龍听她語帶嘲諷,雖心中有气,但亦犯不著和她針鋒相對,微笑道:“三小姐喚在下來此,應不會只是挪揄一番算了。”
呂娘蓉美目厲芒一閃,沉聲道:“當然!本小姐亦沒有那种心情,只是想問項大人兩句話,你既然對娘蓉沒有意思,為何卻要接受中邪的挑戰?”
項少龍忍無可忍,冷笑道:“待會只要三小姐當眾宣布只愿下嫁管大人,那我項少龍無論如何厚顏無恥,也不致于仍要堅持動手比試吧!”
呂娘蓉玉容轉冷,狠狠瞪了他好一會后,緩緩點頭道:“好!就讓我呂娘蓉看看今晚你怎樣收場。”
猛一跺足,逕自回大堂去了。
香風過后,項少龍心中暗歎。
說到底呂娘蓉雖神色不善,卻是一番好意,想勸自己放棄比武,因為她也像嬴盈般以為自己必敗無疑。
但為了殺死管中邪,只好不理她的好意。
回到大堂時,大多數人已入席坐好,人人交頭接耳,見到他的都如獲至寶地指指點點,看來話題都离不開他和管中邪轟動咸陽的一戰。
由于人多的關系,除向南一端的三圍主席外,其他坐席布在兩邊,份內外四重,共四百席之多,每席四位,都是面向大堂剩出的廣闊空地而坐,方便觀看歌舞表演和劍斗。
到了該坐之席位時,一名府仆迎了上來,領他們入席。
項少龍的一席居于右首第八席。
首席自然是昌平君,按著是王陵、王齒等大將。對面坐首席則是王綰,跟著是蔡澤、繆毒、呂族和仲父府中有身分地位的人,卻沒見到管中邪。
項少能在滕翼、荊俊、烏應元旁坐下時,才發覺三位嬌妻与琴清居于上首一席,正甜甜的向他送上迷人的笑容,不禁心怀大放。目光移后,便是因模樣儿相同,又是同樣美麗和惹人注目的田氏姊妹花,不知如何陶方竟坐到了她們那席去。
十八鐵衛自是居于后席。
項少龍与烏應元閒話兩句后,朝大門望去。門旁兩邊那隊近三十人的樂隊,停止了奏樂,而呂不韋、呂娘蓉等卻不見蹤影,只有圖先在打點著。
忽地烏應元暗里推了他一把,項少龍醒覺望去,原來對面的杜璧和蒲鵠正离席往他們走過來,項少龍、滕翼、荊俊三人只好隨烏應元站起來施禮。
蒲鵠目不斜視時,杜璧卻狠狠盯了紀嫣然和琴清几眼,射出熾熱之色,他雖裝作出只是隨意看望,卻瞞不過擅于觀察的項少龍。
兩邊的人隔著酒席,作了介紹和見面的禮數后,蒲鵠精明的目光上下仔細打量了項少龍,呵呵笑道:“項大人果是威武不凡,天下罕有,難怪烏爺敢在你身上押下重注了。若站在朋友立場,自是希望大人旗開得胜,但若以做生意的立場,卻是另一番盤算,蒲某心中矛盾得要命呢!”
項少龍開始有點明白為何桓奇不歡喜他了,因為這人說話的神態和內容,都有种拿別人是生意財貨的感覺,看人的目光,就更有這种味道。
烏應元乃應對交際的老手,笑道:“蒲爺言重了,烏某那區區賭注,怎會放在蒲爺眼內,當然也不會因財失義,忘記了朋友的立場。”
項少龍和兩旁側耳傾听的紀嫣然諸女,均听得心中叫絕。
杜璧笑道:“烏大爺的辭鋒真厲害,若項大人的劍也是那么厲害,今晚必可穩胜無疑,那時蒲爺恐怕也要把田地賣了,才能償還賭債。”
項少龍失笑道:“到今晚才知大將軍這么愛說笑,蒲爺富甲天下,只要隨便往囊中一探,已夠我等晚晚到醉風樓作大豪客了。”
眾人听他說得夸大,無不捧腹。紀嫣然等更是花枝亂顫,看得遠近留意她們的人眼都呆了。
此時門官唱喏道:“太后儲君圣駕到!”
接著鼓樂聲喧天而起。
正穿花蝴蝶般來回酒席間侍奉客人的過百美婢和府仆首先跪了下來。
蒲鵠和杜璧施禮別過后,回席去了。
場內過千人紛紛下跪迎駕。
荊俊不忘提醒項少龍道:“坐在繆毒和韓竭間那人就是渭南武士行館的館主邱日升了。”
項少龍朝斜對面繆毒那席望去,找到了邱日升。
剛巧邱日升和韓竭均往他瞧來,眼光相触,大家都感到有點尷尬。
項少龍今趟是第二次見邱日升,第一次是在与王翦的比武時,隔遠一瞥,印象不深,今趟留上了心,只見這在咸陽有宗師級地位的劍手相貌清奇,手足均比一般人修長和予人靈活敏捷的感覺,年在三十五、六間,一對眼炯炯有神,气度极是不凡,只是外表,便使他感到此人是個可怕的對手,難怪繆毒這么刻意籠絡他了。
他還看到茅焦這被小盤安排在繆党的大臥底,与令齊,國興等居于后席處,身分顯仍及不上邱日升、韓竭和另一坐在前席的繆肆。
門官又再唱喏,鼓樂聲更加緊湊時,十六名御衛在前方兩旁側身俯首開道下,朱姬、小盤和呂不韋并排步入大堂。
后面跟著的是昌文君和另十六名御衛。接著就是呂府包括呂娘蓉在內諸人,管中邪赫然在其中。
不見多時,管中邪變得更可怕了,穩定的步履顯示出強大的自信,顧盼間雙目神光電射,懾人之极,在一眾家將里,除了絕不遜色于他的上蔡劍手許商外,其他人都給他比了下去。
項少龍的眼光找到他時,管中邪的目光亦尋上他,兩人日光一触,有若閃電交擊,好一會才分開。
由于呂不韋乃今晚的主角,兼又貴為仲父,朱姬和小盤為表尊敬,堅持讓他居于中席。
呂不韋作狀推讓一番后,終坐了下來。
管中邪等紛紛入席。
眾人平身坐好時,注意力不由集中到管中邪處。
气人的是呂娘蓉竟就坐在管中邪之旁,擺明呂不韋一點不給項少龍面子,還隱然有管中邪必得美人歸之意。
管中邪之席位于繆毒之下,同席的還有連蛟和趙普兩大劍手,而魯殘和周子桓這些舊人,只能居于后席,可見由于在田獵時不能為呂不韋吐气揚眉,已失愛寵,為這些新人代替了昔日的地位。
呂不韋就是這种不念舊情的人。
小盤循例說了一番口不對心頌揚呂不韋功德的話后,壽宴終在熾烈和期待的气氛下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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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菜前美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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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府歌舞姬團充滿挑逗性的大型歌舞表演過后,在蒙驁、王綰和蔡澤的領頭下,眾賓客輪番向呂不韋祝酒賀壽,把宴會推上气氛熾烈的高峰。
按著呂不韋在管中邪、呂娘蓉等人簇擁中,去了兩邊輔宅接受其他賓客祝賀。
由于小盤和朱姬仍在,雖上千人的宴堂,仍不覺喧嘩嘈吵,只是紛紛交頭接耳,話題均以項管兩人即將來臨的比武為主。
對面的繆毒向項少龍舉杯示意,預祝他胜利,項少龍含笑回應,當然是淺嘗即止,作個樣儿。忽然烏廷芳打手勢召他過去,項少龍心中奇怪。移到嬌妻旁,低聲問道:“什么事?”
紀嫣然湊過少許,沉聲道:“呂不韋真是卑鄙,剛才小恬經過我們身邊時,匆匆說出‘烏府門前有齊人伏兵’,可知呂不韋今晚是不惜代价、不擇手段都要把夫君大人除去。若管中邪殺不了你,就由其他人下手,只是我也弄不清楚為何會是齊人。”
有伏兵狙擊自己毫不稀奇,此乃呂不韋一貫慣于冒險和膽大包天的手段,但對為何會是齊人的伏兵,項少龍亦是一頭霧水。
想与另一邊的琴清調笑兩句時,見朱姬正注視他們,嚇得把到了口的說話吞回肚子里,返席低聲通知滕翼和荊俊。
滕翼冷哼一聲,到了后席的荊善等處說話,片刻后烏言著离開宴堂,布置一切。
鼓樂聲再喧天而起時,呂不韋人未至洪鐘般笑聲先至,在管中邪一眾擁持中,由大門眾星拱月地昂然而入。眾人紛紛起立致禮。
呂不韋得意之极,倏地立定堂心,由從人斟滿杯子后,舉杯遙向朱姬和小盤高聲道:“先敬太后儲君一杯。”
項少龍旁的烏應元冷哼道:“我看這無情無義的賊子能得意到何時?”
項少龍冷眼看著小盤朱姬与呂不韋舉杯互祝,心中豈無感慨。
這刻可說是呂不韋最得意的時刻,可是當待會欲殺項少龍而不得,稍后又黑龍出世,改朝換制,粉碎了他禪讓奪權的美夢后,他的權力將被逐步削弱,其中一個因素自是繆毒的勢力膨脹。
此時呂不韋等來至他們席前,管中邪從這祝酒的大隊中移了過來,舉杯朝項少龍道:“今晚不論胜敗,我管中邪對頂大人仍是打心底里敬服,其他多余話都不說了。”
項少龍看著這頑強的敵手,微笑回禮。
兩人都是淺嘗即止。
到所有人重歸己席時,呂不韋又站起來宣布道:“齊相田單今趟特別派了個雜耍團來給我賀壽,團內無一不是奇人异士,保證各位大開眼界。”
眾人本以為他宣布的是項管兩人的比武,微感失望中,一隊百多人的雜耍團,聲勢浩大的涌了進來,又把他們的注意力吸引了,惹來熱烈的掌聲和喝彩聲。
項少龍等心下恍然。
齊人的伏兵,指的該就是這雜耍團了。
這雜耍團甫進場已先聲奪人,外排各十多個壯漢大翻勒斗時,一組由三十多人疊羅漢而成的人陣。輕松地在一名動作詼諧的侏儒生動的引領下,像一堵牆般跑了進來。
最精彩是除底層的八名力士外,接著三層的都是性感的美女,最頂處那齊女更是美賽天仙,雖及不上紀嫣然等那种絕色,已屬不可多得的美人儿。
其他繞著羅漢陣的團員則邊行邊表演各种難度极高的動作。
在樂隊起勁約吹奏里,賓客的采聲笑聲中,羅漢陣花朵般撒往地上,四名力士滾往四方之際,上面三層的十一位美人流水般洒下來,或臥或坐,表演柔若無骨又充滿挑逗意味的誘人姿態。
那高立羅漢陣之頂,最美的齊女翻下來后,再几個翻騰到了呂不韋席前,獻上一個以黃金打制而成的壽果。
負責小盤和朱姬安全的昌文君最是緊張,与眾御衛對這批雜技員虎視眈眈,防止有人心怀不軌。
項少龍和滕翼等聚精會神觀察這批待會將伏擊他們的敵人,見他們不論男女都身手不凡,均心生戒懼。
若非有蒙恬通風報訊,猝不及防下,說不定真要吃上大虧。
那十一位美女在八名有若泰山的力士襯托對比下,施展柔骨絕技和精彩的舞姿,引得全場歡聲雷動。
雜耍團退下后,眾賓客仍是議論紛紛,對這批軟骨美人怀念不已。
呂不韋再次站起來的時候,眾人知道好戲來了,倏地靜了下來。
大堂內近千對目光,全集中到這權傾一時的冒險家身上。
呂不韋干咳一聲,正要說話時,繆毒含笑而起,向呂不韋遙遙施禮,眾人正大惑不解,繆毒已微笑道:“若下官猜得不錯,仲父是否要宣布項管兩位大人的比武爭美呢?”
呂不韋呵呵笑道:“繆大人真懂揣摩別人心意,事實正是如此,不知繆大人是否另有高見?”
他語帶嘲諷,暗指繆毒擅于逢迎朱姬,頗為陰損抵死。
繆毒就算不高興,亦不會表露出來,淡淡道:“好事成雙,主菜上席前,也該有些可口小點。不若先由下官家將与仲父手下高人,來一場點綴助興,趁趁熱鬧,仲父意下如何?”
眾賓客那想得到會橫里殺了個繆毒出來,公然向呂不韋挑戰。秦人好武,宴會比武乃家常便飯,好事者更紛紛喝彩叫好。
小盤見繆毒說話前,沒有先向自己請示,知他恃著朱姬,并不把自己放在眼內,比呂不韋更囂張狂妄,心中暗怒。
這邊的烏應元向項少龍低聲道:“繆毒是不甘寂寞了。”
項少龍含笑點頭。
他當然明白烏應元意之所指。
自周室式微,諸侯稱霸,各國權貴均盛行養士之風。這不單是搜羅人材,以為己用,更是身分地位的象征。
權貴間家將卿士的比武,更代表著門客實力的較量。
繆毒得太后朱姬支持,勢力日增,自是希望趁此机會,揚威立万,一顯威風,假若他派出的門客高手能胜過呂不韋的人,不但那胜出的手下聲价百倍,還可突顯出他繆毒現時的權勢地位,一舉兩得。
在某一程度上,項管之戰中繆毒可能仍是看好管中邪,所以若能先胜上一場,那就算管中邪真的擊敗項少龍這西秦第一劍手,管中邪仍未可算無敵,因為繆毒仍擁有一位胜利者,不讓呂不韋專美。
項少龍目光掃過繆毒手下門客,見那令齊臉有得色,立知此計必是出于此君腦袋,遂對此人留上了心。
呂不韋呵呵再笑,顯是看穿了繆毒心意,別轉身來,同小盤恭敬道:“比武助興,既可增添熱鬧,更可顯揚我大秦武風,請儲君示准。”
繆毒和朱姬同時臉色微變,知道呂不韋故示尊重小盤意見的姿態,自是用心不良,其圖加深朱姬繆毒方面和小盤的分歧。就好像只有他才尊重小盤的樣子。
整個大堂肅靜無聲,千百道目光全集中到這未來秦始皇的身上去。
小盤也是了得,像絲毫不明白呂不韋的暗示般,含笑對繆毒道:“繆卿家會派出那位劍手來讓我們一開眼界呢?”
韓竭由繆毒旁霍地立起,大步走到堂心,下跪道:“內史府客卿韓竭,請太后儲君賜准獻技。”
這番話既自負又倨傲,特別強調要得到朱姬的允准,擺明針對呂不韋剛才沒有把朱姬這太后放在心上。
近月來韓竭在咸陽聲名大噪,直迫項少龍和管中邪這兩大頂尖劍手,各人見繆毒派的人竟然是他,登時興奮起哄。
呂不韋微微一笑,坐了下來。
小盤笑向朱姬道:“一切由太后作主。”
這么一說,眾人更是興奮,此一道主菜前的美點,已是勢在必上。難道朱姬會和深得她恩寵的繆毒抬杠嗎?
果然朱姬輕柔地道:“韓竭乃有稷下劍圣之稱的忘憂先生曹秋道的得意門生,劍法超群,不過仲父手下亦能人無數,必可派出人選,好迫得韓先生抖出絕藝,讓我等見識一二。”
滕翼見朱姬擺明捧繆毒壓呂不韋,雖對后者絕無好感,仍忍不住低聲對頂少龍等道:“真想去把韓竭的龜卵子捏了他娘的出來。”
項少龍听得好笑。回答道:“二哥總有机會的,何不現在借呂不韋的人,看看這龜卵子有何本領。”
荊俊肯定地道:“呂賊必會派許商出來,除他和管中邪外,怕沒有人是這龜卵子的對手了。”
事官上除他們外,堂內人人都在猜測呂不韋會派何人出來應戰。
此等胜敗砧乎到呂不韋的面子和榮譽,呂不韋自不敢輕忽對待。
呂不韋的目光果然落到許商身上,豈知就在此時,与許商有師門之辱的連蛟冷哼一聲站了起來,恭身道:“請仲父允許連蛟出戰。”
連蛟亦是當今咸陽炙手可熱的劍手,曾多次在宴會場合顯露身手,眾人見他自動請纓,登時鼓掌喝彩。
呂不韋顯然對他頗有信心,呵呵笑道:“好,但記著點到即止。”
只有管中邪和許商同時皺起眉頭,顯然并不看好連姣。
鼓聲轟然響起。
眾人均知好戲立即開場了。
兩人隔了丈許,并排面向主席位的小盤,呂不韋和朱姬,先致以武士敬禮,隨即轉身面向對手,四目交投。
韓竭平時雖予人倨傲無禮的印象,但這時卻像變了另外一個人般,非常沉著,全神貫注打量對手,沒有半點輕敵或疏忽大意。
他右手握在劍柄處,穩定而輕松,兩腳微分,不動如山,雖沒有擺出架勢,但卻比任何姿態更有震懾人心的高手風范。
連項少龍和滕翼等也暗暗為他喝彩。
他的眼神變得劍般銳利,但卻沒有透露出分毫心中的情緒,使人更覺得他深不可測,難以猜度。
大堂內鴉雀無聲,人人屏息靜气。絲毫沒有不耐煩的感覺,這非是各人今晚特別有耐性,而是沒有什么特別大動作的韓竭,已足以生出強凝的气勢,鎮懾全場。
最令人透不過气來的是他竟清楚傳達出一种信息,就是除非他不出手,否則必是石破天惊的攻勢。
滕翼在烏應元后側過來,奇道:“這小子与善柔同出一門,為何卻完全不同劍路呢?”
項少龍剛和紀嫣然交換了個心生惊异的眼神,聞言道:“只從曹秋道能調教出兩個不同的徒弟出來,便可知曹秋道确已達大宗師級的境界了。”
滕翼點頭同意。
要知若是一般下乘劍匠,只知照版煮碗地把自身技藝授与徒儿,很容易培造出另一個自己來。
只有博通劍術的宗師級人物,才能因材施教,令徒儿發揮出本身的优點和特長。
善柔以快為主,劍走飄靈。
韓竭則以穩為重,劍求勢求狠。
只從兩者的分別,便可推測出曹秋道的成就。
另一邊的連蛟雖一向狂妄囂張,但際此生榮死辱的關鍵時刻,亦變得气度沉凝,嚴陣以待。
表面上一點看不出他落在下風,還拔出長劍,橫在胸前,威勢十足,可是眾人總有他給劍尚未出鞘的韓竭比了下去的感覺。
兩人對峙了半盞熱茶的工夫,韓竭忽地微微俯前,像只尋到獵物弱點的斑豹般,雙目厲芒劇盛,凝注對手。
事實上兩人的距离沒有絲毫改變,但眾人卻猛地感到韓竭已主動出擊了,其中情勢,确是難以言喻。
果然身在局內的連蛟在對方惊人的气勢壓迫下,不得不立即發難,爆出震撼全場的一聲咆吼,手中劍化作長虹,在暗含奧理的步法配合下,越過了近丈的距离。
長劍變化了几次,最后才斜挑韓竭握住劍柄的手。
明眼者都知他劍勢的每一個變化,不但可迷惑敵人,還藉之加速增勁,使攻至敵人時气勢力道均能臻達最巔峰的一刻。
而他直取對方握劍的手,更是最厲害處,務今韓竭不能全面發揮劍招。
縱使傷不到人,但高手交戰,只要一旦失勢,必絕難平反敗局,所以無論在劍術上或戰略上,連蛟無疑已可躋身第一流劍客的行列。
這時連項少龍等都覺得韓竭有點過于托大,暗叫可惜。
“鏘!”
韓竭右腳移前,身子奇异扭側,寒光閃閃的劍滑了一截出來,在燈光照耀下爆起一團耀人眼目的异芒時,一分不誤的就只憑那露出了半截鞘的劍刃硬擋了連蛟迅若閃電,厲若雷霆的一劍。
連蛟想不到對方膽大至此,已來不及變招。
韓竭竟再踏前一步,右肩一聳,往連蛟胸口撞去,右手同時用力把劍推回鞘內,神乎其技地夾著了連蛟的少許刃鋒。
全場各人無不動容,如此劍法,确是世所罕見。
這樣當然鎖不死連蛟的長劍,但已足使他劍勢頓挫,若被對方肩頭撞上胸口,更要當場出丑,駭然下連蛟抽劍猛退。
惊天動地的攻擊,立時冰消瓦解,還慘失主動之勢。
“鏘!”
韓竭那把光華流動得有若幻象的寶刀,終于出鞘。
只要不是瞎子,就該知那是把不可多得的利刃。
項少龍自問下亦知韓竭的劍更胜李牧贈給他的血浪。
滕翼歎道:“連蛟完了!”
“停手!”
眾人齊感愕然。
韓竭的寶劍本要乘勢追擊,聞言只好倏然立定,劍回鞘內。
連蛟仍被韓竭气勢所懾,雖未露出敗象,但只要看他連退七步,便知他形勢不妙之极。
眾人定過神來,循聲望去,發話者原來是管中邪。
管中邪哈哈一笑,道:“敢問韓兄,這把寶劍出自何人之手,叫什么名字。”
若換了別個人說這番話,必會惹得全場起哄,怪管中邪取巧為己方的連蛟解困,可是管中邪自有一股理所當然的風度,教人不敢妄定他在施展詭計。
韓竭剛好面對管中邪的一方,微微一笑,劍再离鞘,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竟甩手擲出,旋風般向管中邪旋去,但由于運勁巧妙,長劍到達管中邪身前三尺許時,剛好是劍柄的一方向著管中邪。
眾人目瞪口呆時,管中邪輕輕松松,漫不經意的探出巨手,指曲成虎爪,拇指在下,准确無誤地舍劍柄而捏著刃身。
時間似若停頓了下來。
本是狂旋的寶劍余勢全消,乖乖的給鎖在管中邪的五指關內。
管中邪橫劍眼前,嘖嘖稱善。
韓竭見管中邪露了這一手,亦像其他人般為之動容,再微笑道:“劍名破軍,乃敝師珍藏十大名劍之一,出自歐冶子之手。”
全場立時起哄。
歐冶子乃鑄劍大師,古今除干將莫邪夫婦外無人能及,只此一劍,便隨時可換來足夠普通人一世用之不盡的錢財。
最尷尬的是連蛟,呆立堂心,進退不得。
管中邪又欣賞了半晌后,將劍拋還韓竭,笑道:“劍好人更好,這一仗是敞師弟輸了,异日若有机會,必向韓兄請教高明。”
眾人掌聲轟起,卻非為了韓竭的絕世劍術,而是對管中邪的風度心折。
繆毒等自然不大是味道。
項少龍等卻是心中佩服,管中邪來了這漂亮的一手,既技惊四座,救回了連蛟,更壓下了韓竭的鋒頭。一舉三得,真虧他有這种應變能力。
眾人望望管中邪,又瞧瞧項少龍,顯都感到管中邪的鋒芒,突然間把項少龍全蓋過了。
呂不韋顯然對這得力手下應變避辱的手段非常欣賞,舉杯道:“來!讓我們為這場別開生面的比試喝一杯!”
眾人歡呼聲中,舉杯回敬。
連蛟一言不發,返席去了。
韓竭則接過仆人遞上的美酒,飲胜后才施施然回席,擺出胜利者的姿態。
呂不韋再要說話時,繆毒后席的國興忽然站了起來,先向小盤等施禮,大聲道:“剛才一戰,雖是精彩,卻未能盡興,小人斗膽,想請一位高人下場陪小人玩上一場,以竟余興,請太后、儲君和仲父賜准。”
此語一出,頓時全場肅然,暗猜他想挑戰何人。
連繆毒都皺起了眉頭。顯是此事并未先得他同意。
只有邱日升等渭南武士行館諸人,人人臉有得色,不用說是早有預謀,想借此机會,重振行館在咸陽的聲威。
項少龍腦際靈光一現,已知道國興要挑戰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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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以德服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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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繆党之中,以邱日升為首渭南武士行館中人,實与繆毒門下其他客卿有顯而易見的分別。
因為他們并不須倚賴繆毒而存在,而是秦國本土的一股勢力。
邱日升等現在須要依附繆毒,皆因開罪了呂不韋,故一旦陽泉君失勢,他們只好偃旗息鼓,躲了起來。可是本身仍是一股不可輕侮的勢力。与秦國軍方有千絲万縷的聯系。
在利害關系下,他們借助繆毒的蔭庇重開道場,而繆毒亦因他們而實力倍增。
但這只是一种利益的結合,不存在誰是主子的問題。
故現在國興出場欲藉比武重新樹立行館的威望,雖是早有預謀,卻連繆毒在這刻之前仍給蒙在鼓里。
項少龍只憑繆毒和邱日升截然不同的兩個表情,立時推斯出所有這些事。听得國興擺明要挑戰某人,呂不韋還以為又是針對他旗下的人,心中暗喜,打定主意,無論他說出的是何人,亦要以劍術能与管中邪并駕齊驅的上蔡第一劍手許商上陣,好大挫繆毒和邱日升的气焰。
急不及待下,那還有閒情向朱姬或小盤請示,哈哈笑道:“國先生确是豪气干云。只不知所說高人,指的是那一位高人呢?”國与再一施禮。目光掃窺全場,最后落到荊俊臉上,冷然道:“國興借此良机,愿請荊副統領指教。”
此語一出,登時全場起哄。
荊俊先是呆了一呆,接著喜上眉梢,正欲大聲答應時,一個比天籟仙樂還好听的女聲響起道:“不行,這場比試該是我的了!”眾人循聲望去,包括國興在內,無不愕然以對。
原來說此豪語的,竟是与琴清以色藝冠絕當代,美艷不可方物的才女紀嫣然。
眾人雖知紀嫣然武技高強,可是知道盡管知道。總是難以相信這么美麗嬌柔的尤物,會是赳赳男儿的對手。
國興乃渭南武士行綰綰主邱日升之下最著名的人物,向負盛名,無論這嬌滴滴的才女如何高明,体能气力各方面理該難以和這种頂級的劍手比較,故大駭下全都呆了。
荊俊自不能讓嫂子冒險,欲反對時,卻給旁邊的滕翼制止了。
國興則頗感尷尬,呆望紀嫣然好半晌后,才說話困難地道:“唉,紀才女身嬌肉貴,小人怎敢冒犯不敬,更沒有這個膽量,嘿!”項少龍對紀嫣然要出手,并不太感意外,因為日前當這好嬌妻聞知國興言語中傷他項少龍時,曾大發雷霆,表示要教訓國興,現今有這么千載一時的良机,豈肯放過。
他同時注意到朱姬正狠狠盯著紀嫣然,眼中射出了包括嫉忌在內的复雜神色。
此時廳內人人默然無聲,靜觀事情的發展。
紀嫣然仍是那副嬌佣倦懶的動人樣儿,一點不像即赴戰場的女武士,先向項少龍甜甜淺笑,才盈盈而起,走出席位,來到大堂中央處。
平時眾人望她,均須遮避掩掩,今趟有此机會,無不狠盯著她,飽餐秀色。
紀嫣然先向主家席的小盤、呂不韋和朱姬致禮,忽然解下華美的外袍,隨手揮送地上,露出一身山巒起伏、美不胜收的体態表露無遺的緊身白色武士服。
全場登時響起歎為觀止的歎息聲。
項少龍想起當日杜璧派人追殺他們時,曾意圖活捉紀嫣然,不由乘机朝他瞧去,只見杜璧同是日不轉睛,他旁邊的蒲鵠更是瞳仁差點瞪得掉了下來,垂涎欲滴。登時恍然大悟。
場內不論男女,均被紀嫣然傾國傾城的絕色震懾。
只听她口吐仙音道:“國先生請勿小覷我們女儿家,否則若吃大虧,莫怪嫣然沒有預先警告。給我拿槍來。”
負責掌管飛龍槍的烏光,連忙解囊取槍,忙個不得了。
國興給紀嫣然妙目一掃,登時失魂落魄,渾身發軟,歎道:“這場算小人輸了吧,國興實無法興起与才女動劍弄槍之念。”
紀嫣然一把接過烏光跪獻的飛龍槍,先不理國興,揚槍洒出一片槍影,再收窄槍圈,登時滾滾槍影,在嬌軀四周煙花般爍動不停,好一會才變回橫槍胸前的靜態。
喝彩聲宛若雷震,連小盤和呂不韋都報以熱烈掌聲。
國興臉上首次露出凝重神色。
耳聞那若目見。
此時才知紀嫣然之能名震大梁,自有真材實學。
邱日升等行館之人,均臉臉相覷,自問若設身處地,亦不知該如何應付這种惊心動魄的槍法。
驀地一聲長笑,轉移了眾人注意力,蒲鵠捻須笑道:“無論換了那一個人下場,此仗都必敗無疑,試問誰可狠下心腸,冒犯我們的紀才女哩!”掌聲再起,顯示各人都贊同蒲鵠的話。
紀嫣然微微一笑,眼尾都不掃向得意洋洋的蒲鵠,欣然道:“若是如此,便請國先生擋嫣然十槍,若嫣然無功而還,就算國先生胜了。”
事實上在場諸人無不希望她顯露一下身手,但又不希望她有任何損傷,听此解決方法,登時采聲四起。
滕翼低笑道:“國興今趟有難了!”項少龍暗忖即使換了自己,若是只守不攻的話,恐怕三數槍便要吃不消,點頭同意。
國興尚未有机會回答,小盤冷然道:“國先生搦戰在先,現在有人應戰,自不許臨陣退縮。為免國先生故意落敗,若先生擋不了這十槍,國先生將永不被寡人錄用。國先生好自為之了。”
邱日升等無不聞言色變。
要知加入武士行館的人,最終目標都是借此階梯,晉身軍隊仕官級的職位,假若國興永不被錄用,那他的前途就要立即完蛋。
各人此時均知小盤對國興公然向項少龍方面的人挑戰一事,動了真怒,同時也感受到這未來秦始皇不可一世的霸气。
繆毒和朱姬隔遠交換了個眼神,互相看出了對方的惊駭和怒火。
因著繆毒的關系,朱姬和小盤的分歧愈來愈大。
不過今次繆毒完全是無妄之災,站在他的立場,現下最大的敵人乃呂不韋而非項少龍。說他不惱邱日升等,就是騙人的。
這些資料和分析全給冷眼旁觀的項少龍一一收進腦袋里,好尋找可瓦解武士行館和繆毒的伙伴關系的計策。國興施禮后,“鏘!”的一聲拔出佩劍,同紀嫣然敬禮道:“嫣然小姐請賜教。”
紀嫣然淡淡道:“嫣然這十槍只攻先生手中之劍,保證不會傷及先生身体,先生可拋開所有顧慮,全力防守。”
在場之人,包括國興在內,均听得先是怔在當場,旋又心中折服,感受到這美麗才女高尚的情操。
只要是有眼睛的人,就可看出紀嫣然的槍法已晉出神入化的境界。而長槍本就是遠距离的攻擊武器,如果以劍對槍,任由長槍把利于強攻的特性發揮殆盡,想不落敗只是天方夜譚。
國興雖是紀嫣然心中因其言語辱及夫君而痛恨的敵人,但因事情牽涉到國興畢生的榮辱前途,所以她故意放他一馬,令國与能放手抵擋,不用因要顧著防護要害,致處處受制。由此衍生的利害优劣,實有天壤云泥之別。
而在另一方面,紀嫣然亦并沒有順應小盤的指示,乘勢使國興顏臉盡失,永不超生。可見這美女特立獨行。絕不會因任何人的影響而失去了本身行事的原則。
說到底,國興他們并沒有如呂不韋般与項少龍方面有解不開的仇恨。
席內的邱日升卻臉色陰沉。冷哼一聲,絲毫不領情。
反是國興露出感激之色。深深向紀嫣然鞠躬致敬。然后擺開架式斜挺長劍,道:“謂小姐賜教!”宴堂上鴉雀無聲,等待才女出手。
另兩個輔廳擁至愈來愈多的賓客,擠得席位外圍處水泄不通,插針難進。
今夜事情的發展,實在都是出人料外,教人無法猜估下一刻會發生什么。
紀嫣然雖有點“違背君意”,可是由于紀嫣然乃項少龍嬌妻,又是小盤最欣賞的美女之一,這大秦國儲君一點不以為忤,趣味盎然地全神觀戰。
朱姬眼內則嫉忌之色更深了。
近墨者黑,朱姬与繆毒這种卑鄙小人混在一起,性情在不知不覺中起了不良的變化。
呂不韋卻是更恨國興。
剛才管中邪耍了無比漂亮的一手,把劣局平反過來。壓下了繆毒的威勢,本是非常圓滿,只要管中邪能再擊殺項少龍,今晚便是大獲全胜。
豈知給國興這么出來亂摘一通,惹出了個紀才女,項少龍方面立時聲威大振,把他和繆毒全比下去了。
坐在管中邪旁的呂娘蓉呆瞪著紀嫣然,透射出茫然之色,忽然下面管中邪穩定有力的手探了過來,抓起她的柔荑。
呂娘蓉芳心抖顫,想起或者就是這只手把項少龍殺死,不由朝對面的項少龍望去。只見他深情地凝望著有若天仙下凡的紀嫣然,半點都沒留心自己,心中涌起一陣失落的感覺,忙把管中邪的手緊緊回握。
“當!”槍劍交擊,聲震全場。
紀才女終于出手了。
長槍由紀嫣然手中電疾射出,看似標刺國興面門,其實取點卻是稍高一些,斜掠扎著武士巾的發髻,揭開了此戰的序幕。
若要國興去猜紀嫣然的第一槍會是如何使出,他定會猜這武技高明的俏佳人以其靈活的槍法,虛虛實實的惑他耳目,使他在難以對格下,退而避之,失去憑膂力一出手便壓制長槍的机會。
事實上剛才紀嫣然示威性的槍法表演,早把這印象鑄刻在國興的腦海里,故看似簡單直接的一槍,确是大出他意表。
紀嫣然這把飛龍槍,与一般長槍的最大分別是罕有的全鋼槍,沒有木杆槍剛柔兼濟的特性,份量沉重多了,更不虞會被削斷,標刺時不但速度特快,亦占了本身重量的便宜。力道非是一般木杆槍可比。且由于國興惑于先入為主的印象,想不到對手會舍巧取拙,故到發覺她棄繁取簡的一槍攻來,登時失去了預算,倉猝間只好沉腰坐馬,揮劍挑格,与飛龍槍毫無花假地硬拚了一記。
管中邪卻是心中暗喜,全神留意飛龍槍的特性和槍法。
誰都知項少龍不擅用槍,若要以槍來對付管中邪。自須向以用槍名著天下的紀才女取經。故管中邪愈能在這難得的机會上把握她的槍法戰術,便等若先觀項少龍預演一場,識破敵手的虛實,更能胜券在握。
國興的劍格上長槍時,雖發出一下脆響,但卻駭然發覺飛龍槍的力道并非想像般中的狂猛,還有种似無實質的感覺,使他感到難以發力。
這是完全不合情理的事,但卻又是最合情理的。
長槍應劍往上彈了起來。
在這樣的情況下,國与自應乘勢搶往紀嫣然近處,發劍進擊,以好易肉搏的方式,瓦解對手長兵器的优勢,可是因為國興只能守而不可攻,故縱然對方有此破綻,他亦惟有坐失良机。
在千百對目光注視下,紀嫣然踏著奇异的步法,纖腰一扭,把飛龍槍單手拖了回來,再笠手握槍時,借腰馬之力又把飛龍槍再送出去。
國興因剛才錯估了紀嫣然的力道,長劍多往上移了近尺后,才能回收,就是這么的慢了一慢,飛龍槍像條活了過來的毒蛇,閃電般直擊他挂在右腰的劍鞘。
國興至此才親身体會到妃嫣然槍法的厲害,迫于無奈下后退橫移。
全場立時采聲雷動,除行館和繆党的人保持沉默外,人人均為紀嫣然打气,荊俊、烏言著、昌平君等項少龍方的人,更是叫得喉嚨都差點破了。
項少龍看著這美若天仙、艷動如神的絕世佳人,想起自己就是擁有她的男人,心中那种志得意滿的感覺,更是令他心醉神迷。
連他也想不到只是第二槍,紀嫣然就把國興迫得倉皇退避。
紀嫣然嘴角逸出一絲無比動人的笑意,令人感到她仍是游刃有余,但她手中的槍卻一點都不友善,在迅快的步法下,直刺的槍改變角度。電射往移退后國興右方的空檔處。
包括國興在內,眾人均為之愕然,不明白這刺空的一槍能對國興构成什么威脅。
豈知紀嫣然嬌軀行云流水般飄前兩步,槍杆變得緊貼腰身時,身子急旋,借轉動之力,飛龍槍由直刺變成橫掃。取的仍是國興的劍鞘。
國興若給掃中,保證要橫跌地上,但卻不會傷到他的身体,因而并沒有違背她許下的話言。
眾人看得如痴如醉,傾倒不已。
紀嫣然每一槍都是那么出人意表,但又是那么動人悅目。
尤其是她嬌軀在動作時表現出的活力,令人更是心弦震動,歎為觀止。
國興先失兩著,本打定主意怎也要貨真价實地与紀嫣然硬拚一招,憑男性比女性更強的体能瓦解她一槍比一槍厲害,延綿不絕的駭人槍法。
可是面對紀嫣然這借整個身体的旋動力量掃過來的一槍,國興只好打消原有主意,使出卸勁,長劍斜斜由上劈往飛龍槍。同時往后再退一步。
就在劍槍快要交触時,飛龍槍閃動如神跡般往上跳起,幻出漫空槍影,晃動跳躍間。長江大河般往國興面門涌了過去。
如此槍法,連管中邪這种高手亦看得心中歎服,其他人更是瘋狂吶喊,為她助威,一時堂內沸騰著掌聲人聲,把气氛推上了熾熱的高峰。
“當!”國興也是了得,竟在重重槍影中找到了真槍所在,但因變招倉猝,力道不足,清音激蕩后,不由再退一步,手臂給震得又酸又麻。
至此紀嫣然總共擊出了四槍,而國興則連連失利,認真來說半槍都守不住,雖未可算敗,但已大失面子。
國興暗忖這樣下去,恐怕再擋兩槍,保證劍刃脫手。猛一咬牙,往大堂進口一方的廣闊空間疾退開去。
堂內立即噓聲四起。
但這确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
紀嫣然已絕對地掌握了主動之勢,把國興戲弄于股掌之上,唯一扳回劣勢的方法,就是离開飛龍槍所籠罩的勢力范圍,好能重整旗鼓,站穩陣腳,同時讓被飛龍槍折磨得苦不堪言的手臂爭取复原的空隙。
紀嫣然嬌叱一聲,竟滾往地上,左手緊握在飛龍槍槍尾處,借勢下槍頭先撞地面,然后彈了起來,如影附形的赶上急退的國興,挑向他的鞘底。
高手如管中邪、韓竭和許商等此時無不敬服,此槍最巧妙處是借拍地的力道,使不可能的事變成可能。
這一槍絕傷不了國興,但只要触及國興劍鞘,當然該算他輸了。
國与更是魂飛魄散,也虧他了得,硬是順勢一個勒斗,翻胯往后。
但眾人均知他已輸了,當紀嫣然再由地上彈起來時,陣腳大亂的國興更加不濟,除了飲恨槍下外,再無其他結局。
邱日升等均露出不忍卒睹的表情。
今趟武士行館勢將顏臉無存,以后還憑什么作為大秦訓練劍手的最高机构?國興心叫“完了”時,紀嫣然彈立而起,槍收背后,含笑而立,那种由极動轉作极靜的對比,配合上她一貫嬌懶俏逸的從容風姿。看得所有人全呆了眼。
國興落地后踉踉再退三步。收劍胸前,胸口急劇起伏,訝然望著這最美麗誘人的對手。
這聞名天下的才女仍是气定神閒,盈盈淺笑道:“嫣然攻了五槍,先生擋了五槍,而嫣然之所以能著著領先,皆因先生守諾只守不攻。不若就此作罷,算我們不分胜負好了。”
小盤鼓著掌站了起來,大笑道:“好一位紀才女,誰能不心悅誠服,由今天開始。才女就是寡人太傅。”
再轉向國興道:“國先生能緊守寡人之命,只守不攻,亦是難得,就賜你為都騎第三副統領之職,歸項統領管轄。”
妃嫣然喜孜孜的和面有愧色的國興下跪謝恩。
項少龍心中生出神奇而又欣慰的感覺。
小盤終于長大成人了,不但識破了武士行館和繆毒間只是利益的結合,還壓下心中的喜惡,以非常的手段把國興收納過來,這豈是一般俗子凡夫能有心胸气魄。
誰都想不到此事會以喜劇收場,一時采聲四起,但都是為紀嫣然歡呼。
“才女”之聲,喊個不絕。
只有邱日升仍是臉寒如水,眼露凶芒,一言不發。
呂不韋也恨得牙都痒了起來,暗忖只要能干掉項少龍,其他人還何足道哉。倏地起立,大笑道:“怕該是主菜上席的時候了。”坐著立著的逾千賓客,立時靜了下來,目光集中到這權傾大秦朝的人物身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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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龍虎爭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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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不韋正躊躇滿志,准備宣判項少龍的死期般頒告兩人的決戰時,呂娘蓉突地站了起來,斬釘截鐵道:“不用比武了,女儿決定嫁給中邪,只好辜負項大人的美意。”
此語一出,呂不韋的笑容立即凝固,呆在當場。
管中邪則雄軀一震,眼中厲芒閃閃。朝正愕然向呂娘蓉瞧來的項少龍望去。誰都知道這一向沉穩冷狠的人失了方寸。
其他人更無不臉臉相覷。
如此一來,這場万眾期待的一戰,豈非就此告吹。
杜璧、繆毒等更難掩失望之色,因為無論兩人中不理誰人飲恨收場,對他們均是有利無害。
而嬴盈、昌平君、王齒等卻是如釋重負,松了一口气。
秦國一向嚴禁將士私斗,項少龍和管中邪同為軍方將領,苦無借口下,縱是恨不得項少龍殺死管中邪的小盤,亦不能自坏規矩,硬要他們斗上一場,否則法何以立?宴堂肅默無聲。
呂娘蓉坐了回去,低垂螓首。酥胸高低起伏,處于极激動的情緒里。
項少龍凝神瞧了呂娘蓉好一會后。不知該好气還是好笑。暗忖剛才因開罪了她,所以她才故意在眾人面前掃他的面子,砝碼則是她的終生大事。
但說到底,呂娘蓉便像羸盈般,還是較傾向管中邪。
呂不韋气得臉都紅了,狠狠盯了呂娘蓉几眼后,眼珠一轉,呵呵一笑坐了下來,同右邊的小盤笑道:“小孩子總是拿不定主意,不過本仲父曾有言在先,此事理該由老夫作主,否則豈非失信于天下,諸君意下如何呢?”呂娘蓉嬌嫗猛顫,抬起頭來,正要說話,管中邪在下面握緊了她的手,湊近用聲耳語道:“娘蓉切勿再令仲父難堪了。”
呂娘蓉呆了一呆,偷瞥了項少龍一眼,又垂下俏臉。
小盤好整以暇道:“仲父言之成理,何況比武挑婿,我大秦自古已有此風尚,故假若仲父認為這場比武不宜取消,太后又沒有意見,寡人自然全力支持。”
眾人的日光全轉移到朱姬處,候她出言,气氛緊張得像引滿了的強弓。
這握有實權的大秦太后一對美眸射出复雜難明的情緒,先深深瞥了繆毒一眼,再朝項少龍望去,忽然俏臉血色盡退,微顫下嬌喝道:“項管兩位卿家的比武,就如仲父所說,如期舉行好了。”
采聲震天而起,整個華堂沸騰起來。
項少龍的心卻像給利刃狠狠割了一下,知道在繆毒和他之間,朱姬已選擇毫無保留地投向繆毒。
現在凡是深悉管中邪實力的人,均認定了他項少龍必敗無疑,朱姬的支持比武,正代表她希望自己給管中邪殺死,好一了百了。
自己和朱姬的開系發展到此等地步,只有歎一句“造化弄人”有何話可說?呂不韋雄壯嘹亮的笑聲再次響起,大喝道:“少龍中邪之戰,立即開始!”這宣布又惹來另一陣高潮的采聲。
鼓聲喧天而起,更添熾烈的情緒。
管中邪低聲安慰了呂娘蓉兩句后,長身而起,全場立即靜了下去。
這聲名直迫項少龍的超級劍手只是隨便一站,便有种睥睨當世的气概,教人心生敬畏。
管中邪步出席外,含笑接受眾人的注視和喝彩,當到了大堂中心空地處,從容立定。向主家三席敬禮道:“能得太后、儲君和仲父恩准与項大人此武較技,實中邪生平快事,微臣死而無撼。”
眾人听他說得豪气,又隱含分出生死始肯罷休之意。情緒再高漲起來,拍得手掌都爛了,吶喊得聲音也嘶啞了。
項少龍的臉色卻頗為難看,當然不是為了比武一事,而是對朱姬的轉變感到無比痛心。
眾人卻以為他是怯戰,大感奇怪。
項少龍深吸了一口气后,壓下了洶涌的情緒,站了起來。
就在此刻,他知道自己已被朱姬的絕情深深傷害了。
項少龍生性重情重義,為了朋友,能置自身的安危榮辱于不顧,所以才能贏得像李園、龍陽君、韓闖、圖先等人的過命交情。
他對朱姬更是情深義重,豈知最終卻換來這等對待,那能不心生怨悵。
在万眾注目中,他來到管中邪旁丈許處立定,施禮后目光落在朱姬臉上。
兩人目光一触,朱姬立即垂下頭去。
項少龍化悲痛為力量,哈哈一笑道:“拿刀來!”眾人聞“刀”而愕然時,中邪虎軀一震,眼中厲芒爆閃,往他望去。
荊善走了出來,跪地捧上仍插在鞘內的百戰寶刀。
項少龍接過百戰刀。交往左手持著。
訝异之聲四起,人人的目光都集中到這式樣奇怪的兵器上去。
連小盤都禁不住大奇道:“項卿家手上兵器,究竟是什么東西?”項少龍手握寶刀。立有神彩煥然的感覺,因朱姬而來的滲淡情緒一空,万丈豪倩由心內涌起,朗聲答道:“此乃微臣親自設計的兵器,刀名曰“百戰”,取的是孫子兵法中“百戰不殆”之意。”
眾人交頭接耳,議論紛紛,恨不得他立即把百戰刀拔出鞘來一看來。
偏是項少龍毫無此意。
呂不韋惊异不定道:“少龍不是說過要以飛龍槍應戰嗎?為何卻出爾反爾?”
昌平君哈哈笑道:“仲父此言差矣,兵家之道,正在于詭變無常,教人揣摩不定,少龍明是槍、暗用刀,深合兵家之旨,為何仲父反有出爾反爾之責?”
昌平君這几句毫不客气的反駁一出,眾人都泛起非常特別的感覺。
昌平君雖當上了左相,但由于德望未足,故一直受人輕窺,而他本身亦如履薄冰,戰戰兢兢。頗為低姿態。但現在他侃侃而言,主動為項少龍辯護,可知他已逐慚建立當左相的信心和地位,敢与呂不韋爭一日之短長了。
對昌平君,小盤自是全力支持,微笑道:“左相國之言有理,項卿家能設計出這种史無先例的奇异兵器,更使人急不及待,好一睹百戰寶刀的威力,若仲父再無說話,寡人就宣布比武開始了。”
呂不韋壓下心中怒火,暗忖待收拾了項少龍后,才來慢慢整治你昌平君,肅容道:“請儲君宣布!”小盤目光落在項少龍握放左手仍深藏鞘內的百戰寶刀,欣然道:“比武開始!”鼓聲再次響起。
把各人的心弦全拉緊了。
支持項少龍而又不知百戰刀威力的人,一顆心都提到了喉嚨頂。
一來他們對這新鮮出爐的怪异兵器毫無信心,二來更由于項少龍向以劍法稱雄,忽然換了柄從未上場的新穎兵器,火候和技法方面均會有問題,實是不智之极。
最高興的卻是蒲鵠,若比武不成,他最多只把原銀奉還各大小賭客,但假若項少龍得胜,由于有烏應元的賭注,將使他損失慘重。現在見頂少龍竟以這么一把不稱手的怪家伙應戰,自是喜動顏色。
要知自古以來,劍在所有人心目中早建立了至高無上的地位,乃近身格斗的王者,隨之而來的是源遠流長的劍術文化,一時問誰都不能扭轉這根深蒂固的想法。
除紀嫣然等知情者外,只有小盤對頂少龍最有信心。那來自孩提時對項少龍的崇拜,沒有任何力量可轉移他這种心態。
另一個不敢小覷百戰刀的人就是項少龍的對手管中邪。
基于一流劍手的敏銳直覺,他首當其沖地感受到項少龍握上百戰刀時立即隨之而來的強凝气勢和信心,故一點不敢學其他人般生出輕視之心。
鼓聲倏歇。
宴堂內聲息全消,有的只是沉重的呼吸聲和間中響起的咳嗽。
此時所有人全涌到宴堂內。連席位間都插滿了全神觀戰的人。
兩人緩緩轉身,面面相對。
管中邪左手握在長擊刃的劍把上,躬身施禮道:“項大人行事每每出人意表,令人惊再無窮,不論胜敗,下屬仍是真心折服。”
項少龍感受著刀鞘傳來奇异的感覺。
這載著中國第一把刀的鞘子絕非凡鞘,而是由清叔以鉻鐵和后制成的劍鞘,質地遠胜一般劍鞘,又不會像時下劍鞘般容易生銹,本身可作格擋的武器。此事管中邪當然不會知道,但他卻沒打算瞞他,以微笑回報導:“管大人要留心了,我這把百戰刀鞘子也可作武器的。”
管中邪眼中閃過复雜的神色,點頭道:“多謝項大人提點,請大人賜教。”
項少龍嘴角飄出一絲笑意,虎目掃過正目不轉睛看著他們的繆毒等人,其中的韓竭更是專注得像是他上場那樣。
過兩席的呂娘蓉則花容失色,茫然望著他們,接触到項少龍眼睛時,櫻唇輕動,卻沒有躲避他的眼光。
項少龍的目光最后回到管中邪處,從容笑道:“管大人准備好了嗎?”管中邪退后三步,“鏘”的一聲拔出長擊刃,擺開架勢。刀尖斜舉胸前,遙遙指著項少龍。
一股凜冽的殺气立時气漫全場,生出凶險無匹的可怕感覺。
“鏘!”項少龍微俯往前,虎目神光電射,凝視對手,同時把百戰刀抽出少許,立時光芒頓現,生出另一股強大气勢。堪堪罩著對手。
所有人立時呼吸頓止,靜待隨時展開的惡戰。
項少龍道:“管大人請!”管中邪雙目厲芒亮起,肅然道:“項大人請。”
外人還以為管中邪故作謙讓,只有項少龍知他因未能摸透百戰刀的虛實,故揀守勢,以靜制動。
項少龍低吟道:“刀名百戰,戰無不胜,管大人小心了。”
“鏘!”百戰刀終离鞘而出,卻沒多少人能清楚看到這寶貝的樣儿。
沒有人可想像得到百戰刀會是如此霸道。
即使曾試過寶刀厲害的滕翼等人,亦想不到在實戰時毫無保留的情況下,百戰刀有如此威力。
在万眾期待中,百戰刀像陽光長虹般由鞘內拔了出來,隨著項少龍前沖的勢子,化為迅雷急電,刮過兩人間丈許的空間,往嚴陣以待的管中邪劈去。
觀者人人張口瞠目,卻沒有人能叫出聲來。
管中邪也吃了一惊,想不到項少龍一出手就是舍身猛攻的姿態,忙橫移一步,沉腰坐馬,連劍擋格。
“當!”一聲激響,震懾全場。
先是刀風破空的急嘯聲,牽引了所有人的感覺,到刀劍交鋒時,管中邪隨著響音,虎軀劇震。雖化解了項少龍威厲無匹的一刀,但絕非輕松容易。
這一刀因全無留手,才能造成如此可怕的威勢,但弊處卻是后者難繼。
項少龍亦是心中惊悚,本以為這一刀至少可把管中邪劈退半步。豈知對方的腳像生了根的硬生生把這惊天動地的一刀擋格了。
管中邪武功确是進步了,難怪熟悉管中邪情況的人都不看好他項少龍。
像管中邪這种高手,已臻達人類体能极限所能攀上的顛峰狀態,要進步談何容易。日下他這近乎奇跡的更上一層樓,項少龍正是大功臣。若沒有他作為激勵管中邪的目標和對象,管中邪絕到不了目下的境界。
管中邪竭盡全身之力,硬架了項少龍這一刀后,心想若讓對方展開刀法。那還得了,現正他舊力衰竭,新力未生的一刻,借身子前沖之力,長擊刃迫壓著百戰刀不放,強往項少龍推去。
“哦!”刀劍摩擦下,發出一聲難听之极的聲響。項少龍力道始終及不上管中邪,給他推得倒退兩步。
紀嫣然等立時花容失色,果然管中邪把握得時机,長擊刃回旋而出,借著身体的橫移,避過百戰寶刀籠罩的空間,由項少龍左側標刺他脅下露出的破綻。
更因管中邪使的是左手劍,這一著無論在角度、速度和机會的拿捏上,均到了妙若天成的至境。
就在愛護項少龍的人慘不忍睹,而恨他者或買他輸者大喜若狂時,“鏘!”的一聲,頂少龍左手刀鞘以一招“以守代攻”,便擋了管中邪這必殺的一劍,還余勢未盡,迫得管中邪于駭然中急退開去。
全場各方人等,無不為項少龍這出人意表的一招目定口呆。
以劍鞘御敵并非什么奇事,但像項少龍般能以左手運鞘像正常兵器般使出完整精彩的招數,就是未之曾有了。
這正是項少龍暗中想出來的奇技,以補百戰刀攻強守弱的弊病。當然,若對手非是管中邪,只是百戰刀長江大河的攻勢,已可教對方落敗身亡,但若似剛才的情況,百戰刀鞘就有救命的妙用了。
尤其墨子劍法乃天下最厲害的守勢劍術,棄之不用實在可惜,這方面的缺陷,就由百戰刀鞘繼承了。
而若非百戰刀鞘因混了鉻而堅硬難毀,亦擔當不了如此重任。
种种條件加起來后,就是項少龍此刻的百戰刀法了。
管中邪生平所遇劍手中,惟有項少龍在先后兩趟比武都可硬生生把他迫退。心中叫糟時,眼前電光疾閃,刀气滾騰,百戰寶刀已如惊濤駭浪般乘勢攻來。
“當當”之聲不絕于耳。
項少龍展開領悟得來的刀法,在眨几下眼的工夫下向管中邪連劈七刀,每一刀所取角度均是刁鑽無倫,像一道道的激電閃劈而來,在刺耳的刀風呼嘹中,刀劍不住交触,以管中邪之能,初遇這种揉合了科學玄理和武學精華、史無先例的刀法,亦給殺得只有招架之力,不住后退。
此時眾人才懂得狂嘶猛叫。
叫得最厲害的是田貞兩姊妹和十八鐵衛,如痴如狂。
高手如韓竭,許商輩,亦為項少龍威勢所懾,臉色大變。
最慘的是蒲鵠,那想得到項少龍比傳說中的他還要厲害百倍。
每次百戰刀劈中管中邪時,長擊刃都崩開了一個小缺口,而它的主人卻軀体劇震,有如被裂岸的惊濤拍擊,震得東歪西倒。
管中邪到擋了第七劍時,已略摸得了項少龍的百戰刀法,只覺每一刀劈來雖都有破綻,但由于刀法太凶猛太凌厲,加上沒有一定的成法,根本是無從反擊。
這亦是刀劍之別,一般劍法中的擋格招數,遇上以砍劈為主的刀,更由于這是剛發明的兵器,措手不及下,即使管中邪這种級數的劍手,也要大大吃虧。
百戰寶刀就像變成了急電和疾雷,滔滔不絕的化成一道道芒光,畫過兩人間的空間,每一刀都從意想不到的角度劈往管中邪。
項少龍則變成充滿了懾人力量的天神,把領悟出來的百戰刀法發揮殆盡,著著搶攻,絕不用留手,更不須防范對方的進擊。
管中邪偶有還手机會,百戰刀鞘就會施出墨子劍法,把破綻縫補得無隙可尋。
觀者只覺項少龍的刀法有若羚羊挂角,去留無游,完全把握不到刀勢的取點和下點。
身在局內的管中邪更是苦不堪言。
“當!”的一聲巨響,管中邪雖展盡渾身解數。再擋了他一擊,可是終吃不消這暗合物理一刀的沖擊,給劈得連人帶劍跌退兩步,步法紊亂。
項少龍知是机會來了,大喝一聲,如影附形搶前三步,百戰刀高舉過頭,當踏出第三步時,百戰刀由上疾劈而下,猛砍往管中邪額頭正中處。
管中邪臨危不亂,這時退已不及,除了運劍硬格下,實別無他法。
“當!”刀劍交擊。
不堪砍劈的長擊刃當中折斷,就在百戰刀破額而入前,管中邪表現出他惊人的身手,閃退尺許。
項少龍心中一歎,收刀而立,并不進擊。
管中邪再蹌踉退了一步,握著只剩下半截的長擊刃,額際現出一道淡淡的血痕,只是被刀气所傷。
喝叫打气之聲,倏地消去。
兩人目光交會。
天地似若剎停下來。
片晌后管中邪露出一絲苦澀笑意,拋開手中斷劍,躬身道:“項大人的百戰刀确是厲害,中邪甘拜下風。”
他不說項少龍武技高強,只贊他的百戰寶刀,表明敗因只在對方手中兵刃,故并非完全心服。但事實确是如此。
歡聲雷動中,小盤等無不暗叫可惜,若非管中邪長擊刃斷成兩截,包保管中邪已變成淌在血泊內的死尸。
呂不韋鐵青著臉,一言不發。
呂娘蓉的俏臉再無半點血色,茫然看著場內兩人。
小盤偷瞥了神情木然的朱姬一眼后,笑道:“此戰确是精彩絕倫,項太傅自創的寶刀和刀法,更使人歎為觀止。”
項少龍和管中邪忙向小盤敬禮。
眾人眼光不約而同集中往呂不韋處,看他是否即場宣布把呂娘蓉許配給項少龍。
在呂不韋在不知如何應付時,朱姬干咳一聲,冷冷道:“此戰雖借娘蓉之名,其實卻非為她而戰,故婚約之事,大可取消,少龍可有异議?”項少龍當然不會反對,點頭應道:“一切全由太后作主。”
王齒長身而起,走了出來,到了項少龍前,接過百戰寶刀,把弄半晌后,轉身朝小盤道:“少龍創出此种教人膽喪的兵器。實是非同小可,若能用于馬戰沖刺戰術,將大大加強我大秦軍旅近身馬戰的威力。功勞之大,比之攻城占地,更是影響深遠,已等似立了軍功。故老將提議升少龍為大將軍,負責訓練三軍,同時統率禁衛、都騎、都衛三軍,保衛朝廷,名為都統大將軍,請儲君恩准。”
呂不韋和繆毒等的面色同時變得難看之极,偏是別無他法,因為以王齒的身分說出這么一番言之成理的話來,确教人無從反駁。
小盤心中大喜,差點要抱著王齒吻上兩口,喜他識得体察龍心,欣然道:“大將軍所說正合寡人之意,請太后賜封!”
朱姬方寸大亂,朝繆毒望去,猛一咬牙,沉聲道:“升少龍為大將軍,确是貿至名歸,至于都統一職,牽涉到都城兵制改變,事關重大,還應從長計議。”
小盤心中大罵,蓋王齒提議最厲害處,就是把咸陽守軍的兵權,全歸于項少龍直接管轄之下。朱姬這么來一記避重就輕,只讓項少龍升為大將軍,小盤雖恨在心頭,卻又是無可奈何,惟有只宣布升項少龍為大將軍。
壽宴至此人人意興闌姍,輸得損手爛腳的蒲鵠更是空有滿席佳肴,亦難以下咽。
項少龍接受眾人祝賀后,小盤當眾宣布了五日后到渭河旁主持春祭,沖淡了因比武胜敗而引來的敗興气氛。
項少龍見對面的蒲鵠面無人色的頻頻与杜璧交頭接耳,忍不住問岳丈烏應元,究竟在自己身上押下了多少賭注。
烏應元忍者笑,先欣賞了蒲鵠這大輸家的表情后,低聲道:“只不過三千兩黃金吧!”項少龍听得目瞪口呆。
對一般人來說,百兩黃金該可合家人优哉悠哉活過這輩子,二千兩黃金已歷天文數目,再加上蒲鵠以一賠三輸掉的數字難怪這大富豪也要消受不起。
此時宴會結束,呂不韋親把小盤和朱姬送往大門,其他人都輕松起來,紛紛來向項少龍道賀,管中邪和呂娘蓉則雙雙悄悄溜走了。
滕翼和荊俊趁机先行一步,准備應付齊人的伏兵。
賓客逐漸散去時,項少龍在烏應元、王齒,王陵、昌平君桓奇等人的簇擁下,往大門走去,紀嫣然、琴清諸女隨行在后。
昌平君笑道:“照我看由今天開始,再沒有多少人敢正面向少龍挑戰了。”
項少龍心中苦笑,二十一世紀所有武俠的小說、電影或電視中的第一高手,無不滿身煩惱,希望自己是例外的一個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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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星夜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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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少龍与紀嫣然諸女策馬來到离島府几個街口的通衢處,滕翼和數十名精兵團的戰士正在等候他們。
眾人紛紛下馬。
滕翼走到項少龍旁,低聲道:“我們的人比這批田單派來的死士更先一步進入隱蔽的戰略要點,所以現在對敵人的形勢了若指掌,只不知少龍想把來人全部殲殺。還是要盡量生擒敵人呢?”項少龍凝望書長街黑沉沉的另一段街道,其中一截在到達府門前的路上由于兩邊都是參天古樹,故特別幽暗,正是敵人伏擊他們的最佳地點。
項少龍沉聲道:“二哥有什么主意呢?”滕翼道:“要生擒敵人,自是要多費手腳,但由于我們人數比他們多上數倍,故可以在他們惊覺事敗逃走時,才布下天羅地网擒捕他們,小俊已把城內駐扎的一團五百人都騎軍調來助陣,保證沒有人能溜走。”
項少龍點頭道:“就照二哥意思辦吧:田單這名狐狸真厲害,才回齊國,便派了這么一個暗殺團到咸陽來,而因有呂不韋的掩護,我們直至壽宴時,始知道有這么一個暗殺團的存在,亦可見我們的情報网上有著致命的漏洞,此事之后,必須設法補救。”
滕翼點頭答應后,道:“我們去吧!”項少龍、紀嫣然、十八鐵衛隨著滕翼和他的人,沿著長街燈火不及的喑影迅速而行,不一會到了那截藏有伏兵的路段外。
除了烏府門前兩盞大風燈外,整段路沐浴在星月黯淡的光暈里,有种荒涼凄美的感覺。
項少龍湊到紀嫣然的小耳旁道:“才女今晚顯盡了威風哩!”紀嫣然把香噴噴的玉臉貼上他的大嘴,喜孜孜道:“那及得上夫君大人呢?不過百戰寶刀厲害得過了分,否則管中邪就老命難保,這是否叫過猶不及呢?”滕翼也覺好笑,通:“怎會有厲害得過了分這回事,應是管中邪气數未盡,命不該銫。不過這人也實在身手惊人,竟能在劍斷的一刻,避過百戰刀的疾劈。”
此時十八鐵衛等五十多人分散到各戰略要點,甚至攀往附近房舍樹木的制高點,把這端路段完全封鎖了。
項少龍沉聲道:“事后我回想起來,管中邪是故意讓我砍在缺口上,好斷劍保命,此人的智計确是惊人。”滕翼和紀嫣然同時倒抽一口涼气,在那种情況下,管中邪仍能臨危不亂,以這种駭人听聞的方法保命逃生,确是厲害。
此時有人來報,一切預備妥當,隨時可以動手。
眾人都等待項少龍的指令。
項少龍微笑道:“敵人現在銳气正盛,我們就索性等他一個半個時辰,到他們惊疑不定,心慌意亂時,就是我們出手的好時机了。”
滕翼和紀嫣然齊聲叫絕,前者道:“若是如此,我就使人去張羅些网索一類的東西,好擒拿敵人。”
滕翼去行事時,項少龍挨著紀嫣然到了一顆大樹下坐好,笑道:“今晚确是充滿刺激和奇險的一夜,以呂不韋的性格。如此大失面子,可能更激起他謀朝篡位之心,幸好我們退有黑龍這著絕活,否則就真頭痛了。”
紀嫣然仰望星空,眼中閃著幸福的光華,挨著他怩聲道:“有夫君大人在,呂不韋能有什么作為。若說行軍打仗,王齒比徐先和鹿公兩人更厲害,只要能保住他不被呂不韋害死,呂不韋和蒙驁便一天難以公然舉兵,且秦人的忠君愛國,天下知名。那到呂不韋隨意操縱。我反更擔心杜璧和蒲鵠。他們擁有長安君成喬這張可拿出來与儲君抗衡的好牌,可利用秦人反呂不韋的情緒,更加上地方勢力和東方三郡的人心不穩,他們又与趙人勾通,除非不發動,一發動必能釀成大禍,故不可不防。”
項少龍對這位愛妻的識見,一向佩服得五体投地,點頭受教道:“多謝才女提醒,明天我入宮時會和儲君、李斯和昌平君商量,免致有起事來時,猝不及防,亂了手腳。”
紀嫣然悠然輕歎,把頭枕到他寬肩上,道:“嫣然一生人中最感激老天爺的事。就是嫁得項少龍為夫婿,自國破家亡后。每逢失意之時,總不時想到了結束這沒有意義的生命,幸好沒那么做了。否則就不會有今夜這鐘凶險又美麗的一刻了。”
項少能伸手環著她香肩,感動地道:“才女垂青我項少龍,該是我感激零涕才對。”
紀嫣然坐直嬌軀,喜上眉梢道:“這正是我們夫君大人獨特之處,從沒有像其他男人般視自己的女人為奴為婢。唔,清姊在此刻定是和廷芳、致致和小貞小鳳秉燭夜談,誰的心都离開不了你。”
項少龍正想說話時,“砰!”的一聲,在那截路的上空爆開了一朵煙花,照亮了昏黯的街道。
在這古代的照明彈下,瞧見十多人正沿街狂奔過來。
兩人站了起來,發出命令。
戰爭開始了。
一時殺聲貫耳。
戰事轉瞬便變成你逐我走的追捕戰。
在項少龍方面設了的天羅地网下,敵人不死即傷,又或當場被擒。
附近居民被惊醒過來。當然沒有人敢出來觀看。
蹄聲人聲,粉碎了這地區的安宁。
當項少龍回到烏府門外時,被擒下的齊人全已五花大綁,集中在主宅前的廣場處。
荊俊報告道:“殺了二十五人,生擒六十七人。嘿,看來那最美的軟骨女和侏儒都沒有參与這行動,唉,事實上里面沒有半個是我們曾見過的齊人。”
項少龍馳入府門,只見被擒者雖疲倦沮喪,但人人都臉有宁死不屈的神色,不禁心中暗歎。
自己該怎樣處置他們呢?正躊躇間,蹄聲由遠而近,管中邪領著一隊人旋風般沖進來,施禮道:“下屬來遲一步,請項大人恕罪。”
項少龍等自知來者不善。气氛頓時緊張起來。
項少龍跳下馬來,淡淡道:“也沒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一群小賊陰謀不軌,管大人即便把他們帶走,如何發落,就由管大人呈來報告,希望以后不要再發生這种事便好了。”
不但是管中邪,連滕翼、荊俊和紀嫣然也感愕然。
誰都知項少龍不會這么好相与,只是不知他葫蘆里賣什么藥。
管中邪呆了半晌,正想說話,項少龍不耐煩地揮手道:“把人帶走吧。明早給我一份報告,好讓我知道是否有人在背后指使和這批人的來歷。”
管中邪雖惊疑不定,但還有什么話好說的。立即指揮手下把人押走,連尸体都不放過。
項少能与滕翼等步入大廳時,荊俊奇道:“三哥為何無端端放過這扳倒呂不韋的大好机會呢?”項少龍笑道:“這批人沒有一個曾在今晚的雜耍表演中現身,可知呂賊早有布置,即使這些人給我們逮著,亦不會泄出呂賊与此事有關。”
紀嫣然點頭道:“若非如此,呂不韋就是大笨蛋了,上趟牧場之戰,事后的收尾就弄得呂不韋一身麻煩,今次自然要學乖了。”
滕翼皺眉道:“可是三弟也不須將人交給管中邪,只要我們嚴刑拷問,至少可套出這批人如何進入咸陽,從而發現可尋之跡,讓呂不韋頭痛一下也是好的。”
四人此時在大廳坐下,侍女奉上熱茶,眾鐵衛守在四方。
項少龍微笑道:“今次讓管中邪收押凶徒,目的是要釣他這條大魚,可以想像在明天的報告里,呂不韋必會諉過別人,這是他們早擬好的策略,好能在除去我后,仍可借而打擊別人。”
紀嫣然恍然道:“那定是杜璧了!”滕翼拍案叫絕道:“我明白了,管中邪任由這么多人進入咸陽,自是有虧職守,我看他還怎能保著都衛統領之職。”
項少龍淡淡道:“若沒有蒙武蒙恬這兩只妙棋。恐怕仍動不了管中邪,但現在有了小武或小恬去當都衛統領,呂不韋那犯得著再堅持下去。從明天開始,都城二大軍系都落在我們手上,呂不韋想造反就更困難了。”
紀嫣然贊歎道:“夫君大人真是算無遺策,但卻難防繆毒要爭奪這位子,在太后支持下,他非是全無机會的。”
滕翼笑道:“那就由呂不韋去和他爭個焦頭爛額好了。”
此時遠處隱隱傳來車馬之聲,紀嫣然欣然俏立而起,道:“定是廷芳等回來了!”言罷朝大門走去。
荊俊神情興奮起來,低聲道:“三哥不是說過要去武士行館找邱日升的晦气嗎?今晚天色這么好,明天定是風和日麗,我們千万不要浪費了這么好的日子呢!”項少龍和滕翼同時啞然失笑。
滕翼抓著荊俊的肩膊道:“莫忘了我們的項大將軍明天要帶你這小子到鹿府正式提親,你還只想到打打殺殺。”
荊俊喜動顏色,自刮了一巴掌后,赧然應是。
此時一名女侍來到項少龍旁,低聲道:“大人喝茶。”
項少龍沒有留心,隨手接過她遞過來的茶杯。
忽地刀光一閃。
侍女右手一翻,纖腰猛扭,手上現出一把寒气森森的匕首,已閃電抹往項少龍咽喉處。
完全出于本能的反應,項少龍仰跌后方,避過了致命的一擊,茶杯同時拋往后方。
滕翼和荊俊同時大喝跳了起來,荊善等亦大駭扑至。
那侍女一個翻胯,射出手中匕首。同時往側門處逸去,身手之快捷靈活,教人歎為觀止。
項少龍跳躍了起來,匕首插胸而入,慘叫一聲,倒回地上去。
滕荊兩人魂飛魄散,齊往項少龍扑去。
眾鐵衛此時已把刺客截著,激戰起來。
滕翼和荊俊扶起項少龍,撕開匕首插中處的衣衫,只見內里穿上由清叔打制、琴清縫紉的護身甲胄,匕首只能透穿了少許,登時松了一口气。
項少龍透出一口气,惊魂未定道:“不要殺她!”滕翼大喝道:“項爺沒事,生擒她好了!”一聲尖叫。侍女已被烏光扑倒地上。
項少龍把匕首拔了出來,鋒尖只沾了少許刺破皮肉的鮮血。
鐵衛把女侍押到三人身前。
項少龍定睛一看,赫然是雜耍團的台柱,那最美的柔骨美妞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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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RahXephon
時間:
2005-6-17 12:42 AM
標題:
第18集
第一章 后患無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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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是在眾多如狼似虎的鐵衛挾持下,這嬌滴滴的柔骨齊女仍是夷然無懼,以帶點不屑的神態看著項少龍,冷笑道:“原來項大人內穿不畏兵刃的甲胄,難怪能這么奮不顧身,力克強敵了。”
不知如何,項少龍升起很不妥當的感覺,但一時又想不出問題的所在。
由于荊善和烏光兩人分別抓著她柔軟的胳膊和以另一手鎖緊她的肩胛骨,照理她該再難有任何作為。
滕翼顯然亦有他那种异常感覺,這鐵漢并不像荊俊和其他鐵衛般,眼睛只忙于向她因雙臂被扭后而特別顯露的茁挺酥胸巡視,冷喝道:“跪下!”
荊善和烏光用力一按,柔骨美女那吃得住,跪了下去,連僅能活動的美腿也失去了作用和威脅性。
大門處人聲響起,紀嫣然等進入廳內。
就在這剎那間,項少龍靈光一閃,想到了問題所在。
她實不應這么容易被擒拿的。
以她早先在呂不韋壽筵上表現出來的身手,眾人要活捉她總非易事。且她剛才已先一步逸往窗門,怎會如此輕易給鐵衛們手到拿來呢?其中當然有詐。
原因是她見他未死,又听到自己命人不要對她下殺手,才故意被人擒回來,好進行再一次的刺殺。
此時眾人均自然地別頭朝大門處望去。
項少龍亦詐裝作分神。
果然柔骨女檀口忽張,一縷光影立即激射而出,朝項少龍臉龐奔來。
滕翼等惊覺過來,同時駭然大震。
項少龍從容一閃,避過暗器時,柔骨女的身体奇异地扭了几下,竟像一條滑不溜手的魚儿般,由荊善和烏光兩人的鐵爪下溜了出來,再泥鰍般由兩人間滾身到了眾人的包圍圈外,身手之迅捷滑溜,教人歎為觀止。
眾人惊喝怒罵中,柔骨女手捧雙膝,曲成一團,像個大皮球般眨眼間滾至大廳一側的窗台下,在眾人截上她前,彈了起來,穿窗去了。
眾鐵衛大失面子,狂追而去。
項少龍等亦臉臉相覷,均想不到這柔骨女如此厲害。接著昌平君、昌文君、桓奇等聞風而至,一時府內府外鬧哄哄一片。
項少龍一覺醒來,只覺精滿神足,昨夜的勞累一掃而空。
他坐起身來時,一向貪睡的紀嫣然給他弄醒過來,慵懶地扑入他怀里,撤嬌道:“天還未亮嘛?陪人家多睡一會儿好嗎?”
項少龍把她摟緊,輕怜蜜愛一番后,柔聲道:“由今天開始,每天我也要在雞啼日出前,起來苦練百戰刀法和拳腳功夫,只看昨晚那柔骨女刺客,便可知天下間能人無數,一不小心,就會吃大虧了。”
紀嫣然想起昨晚由那女剌客吐出來的牛毛針,猶有余悸道:“真是駭人,將這么一支針藏在口里,仍可從容說話,教人絲毫不起提防之心。”
項少龍大力打了她一記粉臀,笑道:“好嬌妻你再睡一會吧!”
紀嫣然一臉嬌嗔地坐了起來,怨道:“給你這么打了,什么睡意都不翼而飛了哩!”
項少龍目光自然落在她因衣襟敞開而露出來的深深乳溝內去,只覺触目動心,差點要把這誘人的美女按回床上,忙暗自警惕,勉力离開了她。
不由記起了李牧的警告,自己只要一不小心,就會沉于男女之欲,有負這趙國絕代名將的期望。
紀嫣然也跳下榻來,欣然道:“讓小女子服侍項大將軍梳洗更衣好嗎?”
天空露出曙光之際,項少龍已赶進王宮。小盤正在吃早餐,見他來到,邀他共膳。听到他說出昨晚發生的事后,龍顏震怒道:“呂不韋這狗賊,寡人將來必教他死無葬身之地。明知師傅你是寡人最敬重的人,仍敢如此膽大妄為。”
項少龍笑道:“儲君非是第一天知他這种心術吧!生气只是白生气,今趟幸虧有小恬報訊,不過那女刺客也确是第一流的高手。”
小盤呆了半晌,忽然失笑道:“若這番話出自別人之口,寡人必會气上加气。但由師傅說出來,寡……嘿!我只覺心中暖融融的,非常受用。哈!
我這番話确是沒話找話來說。不過我仍不明白為何師傅會把那批人交給管中邪?”
項少龍當然不會告訴他因明知這几年扳不倒呂不韋,所以不做無謂的事。淡淡道:“城內發生了這种事,自該有負責的人。我們不是苦于無法弄個要職給小武和小恬嗎?”
小盤龍顏一震,眼射喜色,叫絕道:“師傅這一著确是厲害,尤其昨夜管中邪在師傅劍……嘿……不是劍下,而是師傅刀下俯首稱臣,已聲望大跌,這就叫……叫什么才好呢?”
項少龍知他心情興奮,所以說起話來有點詞難達意,接口道:“這該叫趁他病取他命!”
小盤一拍長凡道:“正是趁他病取他命。只要連城防都衛都落進我們手內,那任由呂不韋和繆毒長出三頭六臂,都難有作為了。”
此時內侍到來奏報,早朝的時間到了。
兩人對視一笑,上朝去了。
大殿內气氛庄嚴肅穆。咸陽城昨夜的風風雨雨,多少有點傳進眾人耳內,均知此事難以善罷。
項少龍被封為大將軍后,地位大是不同,列位于王陵、王齒、蒙驁和杜璧四人之后,穩坐軍方的第五把交椅。
現在秦國名列大將者,除他們五人外,就只有王翦和安谷奚了。
高据于層層升起的龍階上的三個人,以小盤精神最好,側坐左右兩旁的朱姬和呂不韋均容色疲倦,顯是昨夜睡得不好。
朝禮過后,小盤首先發難,向項少龍問起昨夜的事。
項少龍有條不紊地將整件事勾畫出來后,向管中邪道:“請管大人呈上有關審訊凶徒們的報告。”
立于桓奇下方的管中邪踏前半步,躬身奏報導:“這批凶徒已全部毒發身亡,事后發現他們人人口內暗藏毒九,咬破后毒藥流入肚內,到我們發覺時已救之不及了。”
這番話立時意起一陣哄動。
項少龍當然不會相信,這擺明是呂不韋殺人滅口的手法。
不過不用他說話,站于斜對面的繆毒肅容道:“儲君明鑒,都城之內,竟然混入大批凶徒,行刺大臣,又分明是早有預謀,行事周密,故絕不可輕忽處理。不但要追拿背后元凶,更重要是徹查都城防衛可曾出了什么漏子,否則怎會讓這么多人潛進城內,而我們仍懵然不知呢?”
眾人紛紛點頭同意時,項少龍和小盤同時心叫不妙。
只看繆毒這种借題發揮,大興問罪之師的態度,便知他和朱姬已有默契,要把都衛統煩一職搶到手中。
呂不韋、管中邪和蒙驁亦看穿他心意,同時色變。
昌平君一時卻未想到這么遠,質問管中邪道:“管大人難道對這批人的來歷一點頭緒都沒有嗎?”
管中邪淡淡道:“臣下曾向仲父請示,由于內情异常复雜,故仲父指示須待調查清楚后,才再向儲君報告。”
杜璧冷哼一聲道:“管大人忙了整夜,竟就得這么一句無可奉告嗎?其實只是從他們所用兵器,又或衣著裝備,便該足以推斷出他們的身分來歷,把背后指使的元凶找出來。”
呂不韋哈哈一笑道:“杜大將軍說得好,這批刺客所用兵器,均來自屯留蒲鵠的兵器鑄造厂,老臣就是見得太過沒有道理,怕是有人栽贓嫁禍,才著中邪再作調查。若杜大將軍認為這已算證据确鑿,可請儲君下令,把蒲鵠立即處以极刑。”
杜璧勃然色變,大怒道:“這太過份了!”
轉向小盤,正要說話,小盤從容道:“杜大將軍請勿為此動气。寡人自知此乃有人故意嫁禍蒲先生哩!”
杜璧這才臉色稍緩,只是狠狠盯了呂不韋几眼,再不說話。
小盤當然不是對杜壁或蒲鵠有什么好感,而是在現今的情勢下,怎也要待黑龍出世后,站穩了陣腳,才可以對付杜璧和蒲鵠這一党。
否則亂事一起,呂不韋會乘亂再擴大勢力,甚或趁亂奪權,那就得不償失了。
以成喬為中心,杜壁和蒲鵠作為代表的這個軍事集團,主要的基地就是民心不穩的東三郡,若再勾結趙人,有起事來絕不容易應付。
呂不韋搶著發言道:“今趙有賊子潛進城來搞風搞雨,當然是有人掩護,才過得了城門關防。所以目下要追究的,并非誰人該負上責任,而是誰是這背后的主謀者。就像田獵時高陵君的叛兵能遠道潛來謀反,其中必有人沿途掩護接應。項大將軍奉命往查,只不知有何成果呢?”
這几著連消帶打,确是厲害,忽然又把矛頭改為指向項少龍了。
項少龍不由心中暗恨昨夜沒有抓著那柔骨美女,不然現在就可看看呂不韋如何對答,正要說話,小盤冷然道:“項大將軍奉寡人之命作調查,豈知途中被人追擊,以致迷了路途,寡人正在查究此事,應該快有結果了。”
小盤這么把事情攬到身上,呂不韋只好干笑兩聲,沒再說話。
气氛忽地變得尷尬僵持。
若有任何人仍苦苦要在誰該負上責任一事繼續糾纏,便等若明著要和呂不韋過不去了。
項少龍雖和呂不韋壁壘分明,仍不愿弄至這等田地。
一直沒有發言的朱姬柔聲道:“仲父既然認為不須苦苦追究責任,哀家自然尊重仲父意見。但加強城防,卻是當務之急,且任務繁重,恐非管卿一人應付得了,都衛副統領一職,實不宜再懸空,繆卿家身為內史,最熟悉城防方面种种問題,未知心中可有适當人選?”
小盤、項少龍、昌平君一方和呂不韋一方各人同呼不好。朱姬這么叫繆毒選人,豈非擺明要他任用私人,好削管中邪之權嗎?
朱姬已開金口,即使小盤和呂不韋也不敢反對。
果然繆毒打蛇隨棍上,欣然道:“微臣的客卿韓竭,來我大秦前曾參与燕都城防事務,乃難得人才,若說都衛副統領人選,沒人比他更适合了。”
朱姬喜道:“繆卿家的提議,甚合哀家之意,眾卿若無异議,就這么決定好了。”
呂不韋沉聲道:“現時都騎有副統領三人,都衛亦宜增設副統領一人,好与韓竭共輔中邪,老臣心中亦有适當人選,就是來自上蔡的許商,得他輔翼,都城防務,就可万無一失了。”
項少龍、小盤、李斯、昌平君等瞼臉相覷,誰都預估不到事情會發展到這般田地。
幸好禁衛軍的要職一向都只委任王族的人,否則恐怕繆毒和呂不韋也要分上一杯羹,那就更頭痛了。
王綰、蔡澤和蒙驁立時同聲附和。
繆毒既推荐了韓竭,這時亦難再和呂不韋爭這要職。
項少龍等苦在不能主動推荐蒙武或蒙恬,否則必引起呂不韋疑心,那就等若因加得減。
最后結果仍是由許商當選。
項少龍惟有大歎倒霉,但已是米已成炊之局。
今趟不但扳不倒管中邪,還增加了呂不韋和繆毒的勢力,真是偷雞不到蝕把米。
有了這副統領的官銜,在繆毒和呂不韋的分別支持下,韓竭与許商都大有升上軍方要職的机會,那時就更后患無窮了。
早朝后,項少龍心情大坏,匆匆离宮,經過琴府時,心中一動,往找琴清。
這俏佳人正在園內修花,際此冬去春來之際,風和日麗,天气回暖,正在生气勃勃的花樹間工作的琴清,素淨的裙挂襯托著如花玉容,自有另一番引人之處。
琴清見項少龍百忙中仍抽空來看她,喜出望外,拋下手中工作,与他攜手漫步園林內。
項少龍愛怜地握著她柔夷,歎道:“在下今次來此,是要謝過琴太傅救命之恩哩!”
琴清微笑道:“你這人總是語不惊人死不休。人家何時曾救你一命呢?”
項少龍把昨夜得她縫制的護甲擋了行剌一事說了出來。听得琴清花容失色道:“天下閒竟有這么厲害的女刺客,連荊善這么身手了得的人都拿她不住,唉!少龍啊!真要教人家擔心死了。”
項少龍笑道:“不用擔心,這女剌客所以能逃掉,故因身具奇技,但更重要的原因是凡男人都好色,又慣于小看女人,才予她有可乘之机。若換了是個男剌客,荊善那班家伙早饗以老拳,把他打得像個腫豬頭,并渾身癱瘓,那輪得到她連番出手行刺。”
琴清听他說來有趣。笑得花枝亂顫,伏到他肩頭上去,良久才歎這:“有你在身旁,琴清總要笑個不停,唉!你這人哩!把人家的魂魄都勾了去了!”
項少龍還是首次听到琴清這种不顧矜持的心底話,心中一熱,杷她擁入怀里,大喜道:“琴太傅切莫忘了曾答應過我的話。”
琴清仰起嬌艷欲滴的俏臉,奇道:“我曾答應過你……噢……人家不和你說了。快放開我,給人見到成何体統。”
項少龍心情轉佳,看著她欲拒還迎的動人情態,笑道:“琴太傅終記起曾答應在我与老管之戰后,便任我胡為的承諾。嘿!今天天气這么好,不若我們……”
琴清大窘,猛力一掙,脫出了他的魔爪,跺足嚷道:“不准你再說下去,否則找使人將你逐出門外。”
項少龍哈哈大笑,樂不可支,張開雙臂道:“我的小乖乖,快到我怀里來吧!”
琴清連耳朵都燒紅了,又喜又嗔,當然奈何不了他。秀眸一轉,柔聲道:“春祭后琴清才陪你好嗎?咦!你今天不是要陪小俊去鹿府提親嗎?為何卻盡在這儿磨蹭?”
項少龍這才記起荊俊正在官署苦候。只好把她拉入怀里,廝磨一番后,告辭离去。
回到官署,荊俊正等得坐立不安,昌平君和桓奇都來了,項少龍還想坐下喝杯熱茶,已給荊俊扯了起來,于是大隊人馬,打道往鹿府而去。
銜上人潮熙來攘往,熱鬧升平。
這時項少龍已是咸陽城中街知巷聞的人物,秦人一向崇拜英雄,知他昨晚大胜管中邪,見到他無不欣然指點,當他禮貌地向一群追著來看他的少女展露笑容時,迷得她們差點昏了過去。
昌平君雖身為左相,但風頭仍遠及不上他,大為艷羡這:“少龍昨夜一戰,威震咸陽,我等也与有榮焉。昨晚回家后,嬴盈對你贊不絕日,真怕她又改變心意來纏你,再不肯嫁給端和了。”
項少龍心感欣慰,覺得總算幫了好朋友的一個大忙。順口問另一邊的桓崎這:“小奇何時返回營地呢?”
桓奇恭敬答道:“儲君著我春祭后才回去,唉!現在我的速援軍裝備不齊,餉銀不足。很多事都成了有心無力。今早朝會后,呂不韋找了我去訓話,希望把蒙武和蒙恬安排到我軍內去當副將,但我怎能答應呢?”
項少龍等無不精神一振。
昌平君低笑道:“怕什么呢?盡管應承他好了!”
桓奇愕然望向昌平君。
項少龍低聲道:“左相的話沒錯,小恬和小武實是我們的人。”
桓奇大喜道:“那我的速援軍就有救了。”
后面的滕翼大笑道:“還不快去應諾!”
桓奇正要离隊時,給昌平君一把扯住,吩咐逍:“小奇你若能扮作向呂不韋屈服投靠的樣儿,儲君會更為高興。”
桓奇乃不善作假的人,聞言臉現難色。
項少龍道:“小奇只要照自己一向的行事作風辦就成了,太過份反會招呂賊之疑,明白了嗎?”
桓奇點頭受教,欣然去了。
轉過街口,鹿府在望,荊俊反心怯起來,躲到眾人背后。
眾人大笑聲中,項少龍一馬當先,進府而去。
能為自己兄弟締造幸福美滿的將來,實是人生最大快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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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煮酒論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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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烏府大排筵席,慶祝荊俊說成婚事。順帶恭賀項少龍一戰成功,狠狠挫敗了呂不韋的詭謀。
除了己方的人和琴清外,外人就只昌平君兄弟、王齒、王陵、桓奇、李斯、楊端和等人。
最妙是鹿丹儿也偷偷溜了來參加,自然成了眾人調笑的對象,倍添熱鬧。
酒酣耳熱之際,烏應元欣然道:“最近老夫贏了一筆大錢,對怎樣花掉它頗為頭痛,各位有何提議呢?”
王齒笑道:“這是所有賭徒的煩惱,有錢時只想怎樣花錢,囊里欠金時卻又要苦苦張羅,當然哪!烏爺富可敵國,自是只有先一項的煩惱了。”
眾人哄然大笑,只有桓奇抿嘴不笑。
項少龍見狀心中一動道:“不若把這筆錢花在小奇的速援軍上去吧!”
眾人齊聲叫好,但又覺得有點不妥當。
昌平君問道:“小奇尚未有机會說出見呂不韋的經過呢!”
桓奇歎了一日气道:“說到玩手段,我那是這老奸巨猾的對手。我雖應允了他明早朝會時提出須增添兩名副將,他仍借口為建鄭國渠,只能逐步增加速授軍的經費,擺明是要留難和控制我。”
眾人均大感頭痛,由于呂不韋抓緊財政開支,等若間接把軍隊控制在他手上,任何軍隊的增添裝備或遠程調動,若沒有他點頭,就難以實現。
李斯最熟悉國家的財務,提議道:“烏爺不若把這筆贏來的大財,獻給儲君,再由儲君納于廷庫之內,那末有甚特別開支,就可不經呂不韋而能直接應付各种需求了。”
烏應元豪气干云道:“這個容易,我還可另外捐獻一筆錢財,那廷庫就相當可觀了。只要能令呂不韋奸謀難逞,我烏應元是絕不會吝嗇的。”
眾人齊聲叫好。
再商量了一會行事的細節,興高采烈時,王齒歎了一口气道:“我王齒一生只佩服三個人,就是白起、廉頗和李牧。白起狠辣奇詭,廉頗穩重深沉,但若說到用兵如神、高深難測者,仍以李牧為首,趙國縱去了廉頗,但一天有李牧此人在,我大秦仍未可輕言亡趙。”
王陵奇道:“今晚晚宴人人興高采烈,老齒你為何忽然生出如許感歎?”
王齒在眾人好奇的目光下,苦笑道:“因為我剛收到由魏國傳來的消息,安厘王病倒了,故聯想到廉頗亦必時日無多,才心生感触。”
荊俊不解道:“听說安厘王一直不肯起用廉頗,若他去世,對廉頗該有利無害才對,為何他反變為時日無多呢?”
陶方亦訝道:“廉頗現正寄居信陵君府內,顯然与無忌公子關系密切。
安厘王若去,信陵君便成為魏國最有影響力的人,水漲船高下,廉頗的行情只有向好而不會變坏,為何大將軍竟有此言?”
王齒見眾人均一頭霧水,惟有紀嫣然若有所思,秀眸射出黯然之色,喟然道:“人說物以其類,我与廉頗雖屢屢對陣沙場,仍對他會落得如許收場,心中惋借。至于我為何有此看法,紀才女必已有悟于心,就有請才女代為說出來吧!”
人人均知紀嫣然曾在大粱長居過一段時間,深悉大梁情況,目光都轉到她身上去。
這名著天下的才女美目泛起凄迷之色,香唇輕吐道:“安厘王若病危,信陵君亦命不久矣。廉頗既失靠山,惟有离魏投楚。楚人雖有李園,但卻慣戀偏安之局,故廉頗再難有作為了。”
眾人這才恍然。
以魏安厘王的性格,必會在病逝前施辣手先迫死信陵君,否則就怕魏太子王位難保。這种權力王位之爭,絕沒有人情可講的余地。
項少龍想起龍陽君,他自是太子增的一党,可想而知因安厘之病,使龍陽君正陷身激烈的斗爭中,那是全胜或全敗之局,其中沒有絲毫轉折的間隙。
桓奇正容向王齒請教道:“王老將軍剛才說白起比李牧尚差少許,不知為何會有此看法。要知白起一生戰無不胜,三十七年揚威沙場,攻取城池七十有余,料敵應變,層出不窮,未嘗一敗,長平一戰,采取后退誘敵,分割圍殲的策略,更是一戰功成。使趙人由強轉弱,何人尚能与其爭一日之短長。”
桓奇顯然對白起這前輩名將非常崇拜,故忍不住出言為其爭辯。
王齒眼中射出緬怀之色,徐徐道:“當年長平之戰,白起為主將,我王齒為裨將,此事在當時乃最高机密,其時先王有令:“有敢泄武安君白起斬,故趙人初并不知主持大局者,實長武安君,此正為白起一向慣用的手段,為求成功,不擇手段。”
項少龍心中生出頗為特別的感覺。
以一個二十一世妃的人,卻到這古戰國的時代里,听著王齒這一代名將娓娓敘述那最關鍵性和最慘烈的一場攻防戰,這种滋味,确是難以言宣。
長平之戰可說是當時最為人討論的話題,除趙人不愿提起這傷心往事外,其他人都樂此不疲。但听著王齒這當年曾參与其事的秦方大將親口說出來,眾人的感受更大是不同,既心生敬畏,又長意趣盎然。
王齒歎道:“廉頗确是老而彌堅,知道我強他弱,稍一失利,立采筑壘固守,疲憊我軍的戰略,看似保守,其實卻是明智之舉。要知長平坐擁天險,實是無可比擬的堅固要沖。在長平一戰前,白起和老夫定下策咯,先攻韓國,由白起攻占韓魏交界的軍事重鎮野王,老夫則北向攻擊上党一帶,貼迫長平,而在此時座鎮長平的廉頗已有先見之明,下令构筑防御工事,准備了充足的兵力和糧草,要和我們打一場持久戰。”
王陵點頭道:“廉頗确是有饒略的人,弄到我方大軍不但面對堅城而無用武之地,還因其不斷派人扰亂我們的糧援部隊,使我方出現軍需補給困難的危机,當時就是由我負補給后援之責。反之廉頗卻是以逸待勞,在長平城東側建立了一個非常堅固的陣地,鞏固了防軍和首都邯鄲的聯絡,使我們陷于非常不利的境地。若非趙孝成年輕气盛,以為廉頗老而怯戰,遂中了武安君反間之計,改以魯莽輕敵、高傲自恃的趙恬代廉頗,敗的可能就是我們了。所以長平之胜,敗因在于孝成王陣前換將的錯著,武安君的運籌帷幄,只屬次要。”
王齒解釋道:“老夫對白大將軍亦非常欽佩,但有名主始有名臣,當年先王一開始便破格重用白起,由左庶長起,隔兩年已升為大良造,而武安君亦沒有令先王失望,領軍的第二年,便在伊闕之戰中,以他名震天下的鐵騎沖鋒軍,憑不到三分一的兵力,一舉攻破韓魏二十四万聯軍,虜獲其帥公孫喜,使魏國西方五鎮全部淪陷,接著一年更連續攻占魏人舊都安邑和附近六十一座城池,至此本是最強大的魏國只落得苟延殘喘的分儿了。”
昌文君雙目射出崇敬之色,歎道:“如此功業,世所罕有,為何仍及不上李牧呢?”
王齒搖頭苦笑道:“武安君之所以能有此史無前例的戰果,皆因手段之殘酷亦是史無前例,每次戰胜,必盡屠對方降軍,以削弱對方實力。這雖是最厲害的方法,卻非其他人所能辦得到,且有傷天和,遠及不上李牧之從容大度,故比較起來,仍是差了一點。”
眾人這才明白為何在王齒心中,白起仍比不上李牧。
而李牧能使敵方大將折服,亦可知他是如何厲害了。
李斯歎道:“長平一戰,實是我大秦強弱的轉折點,誰想得到當年曾大破我軍的趙奢之子,竟是如此不濟。趙奢那一戰該是武安君唯一的敗績了。”
桓奇赧然道:“我一直都沒把該戰當是白起的敗仗。”
王齒向項少龍語重心長地道:“老夫今趟向儲君提議升少龍作大將軍,就是針對李牧而發,眼下環顧我大秦諸將,只有你和王翦可与李牧爭一日之短長,我和蒙驁名份雖高,卻缺乏了你那种能使將士效死命的本領。”
項少龍心中苦笑,對著其他人還可說,若對著李牧,縱使能硬著心腸,怕也難以討好。可恨這卻是早晚會發生的事。
昌平君點頭道:“大將軍的話非是無的放矢,李牧最近殲減了匈奴十余万騎兵,又降服了東胡、林胡多個部落,赶得匈奴王單于狼狽北竄,短期內再無力犯趙,際此天下大亂的時刻,無論晶王后和郭開如何猜忌李牧,也迫得要把他調回來守衛東疆了。”
李斯淡淡道:“本來趙國除李牧外,尚有司馬尚和龐爰兩大主將,故現時郭開雖全力壓制李牧,可是當司馬尚和龐爰兩人都吃敗仗時,就應是李牧出馬的時刻了。”
項少龍深心中愈發景仰李牧了,只要看看王齒這等猛將,說起他時仍頗有談虎色變之感,即可見他确是英勇不凡。
各人再談了一會后,這才興盡而散。
次晨醒來,項少龍先苦練了一輪刀法,才与紀嫣然一起出門,后者是領人到春祭的渭水河段,為黑龍出世預作安排和預演,否則若出了差錯,就會變成天下間最大的笑話了。
由于早有李斯通知小盤關于烏應元獻金和桓奇的速援軍須作財政和人事的安排,所以他不用先見小盤,而是直接往赴朝會,省了不少時間。
項少龍忽然感到無比的輕松,自庄襄王被害死后,先是田獵、接著是到楚國去,還有前日的決戰,好事坏事,一波接一波地洶涌過來,教他應接不暇,連喘口气也有困難。但在這一刻,壓力大大減輕了。
至少在可見的將來,沒有什么特別傷腦筋的事。
自己也算可怜,除了初到貴境時与美蚕娘一起過的那段日子,他從未真正全心全意去享受過在這古時代里自己那奇异的生活。
正胡思亂想時,后方蹄聲驃響。
項少龍和十八鐵衛同時回頭里去,原來是繆毒來了,后面還跟著韓竭、令齊兩人和大群前后開道的親隨。
只論气派,項少龍确是瞠乎其后。
繆毒轉瞬來到他旁,笑道:“項太人昨晚設宴歡飲,為何竟然漏了小弟呢?”
項少龍大感尷尬,借著与韓竭和令齊打招呼,爭取到少許緩沖時間,匆匆間想好了答案,微笑道:“那算什么宴會,只是昌平君臨時要為我搞個祝捷宴,還把兩位王大將軍似拉夫般拉了來,吃的卻是由我提供的酒菜,占盡便宜,所以繆大人勿要怪我,要怪就怪左相那小子吧!”
繆毒、韓竭、令齊和其他人听他說得有趣,都大聲哄笑起來,气氛至少在表面上融洽了很多。
繆毒停不了笑地喘著气道:“項大人的詞鋒可能比得上蘇秦和張儀,教小弟再難興問罪之師。順道向項大人道個歉,前晚邱日升膽大妄為,自作主張,已給小弟嚴責,希望項大人不要放在心上。”
項少龍暗中叫好,知道繆毒因認定了呂不韋是頭號敵人,所以才這么卑躬屈膝地來向自己修好,笑道:“下邊的人有時是不會那么听話的了,是啦!為何仍未見國興來向我報到呢?”
后側的韓竭笑道:“這事間我就最清楚了,沒有十天丰月,休想做好官服印綬等物,他怎敢妄去報到呢?”
此時宮門在望,繆毒出其不意道:“長話短說,醉風樓最近來了個集天下美色的歌舞姬團,項大人今晚定要和我到醉風樓歡醉一宵,若是推托就不當我繆毒是朋友了。”
項少龍心中暗道:“老子從沒把你當過是朋友。”但當然不會表露心聲,苦笑道:“若項某人的嬌妻因在下夜歸而揍我一頓,要惟內史大人是問了。”
繆毒啞然失笑道:“原來項大人說話這么風趣,唉!真恨不得快點天黑,好能与項大人把盞言歡,今晚黃昏小弟在醉風樓恭候大駕。”
項少龍暗叫倒霉,他的希望剛好和繆毒相反,就是希望永遠是白天,那就不用和繆毒虛情假意地磨它整個晚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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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再來毒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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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奇的速援部隊,在咸陽王族和權臣的斗爭中,實是關鍵所在。若給小盤掌握了這么一支精兵,那任何人有异動時,都要顧慮到他們的存在。
由于速援部隊的兵員是從外地挑選而來,集中訓練,自成体系,總不像禁衛、都衛或都騎般易于被人收買或滲透。
所以呂不韋千方百計,軟硬兼施,也要把人安插到速援部隊內去。
幸好他揀的是蒙武和蒙恬兩人,其中亦包含了討好他們老子蒙驁的心意。
小盤和項少龍等自然是正中下怀。
當桓奇在殿上提議須增添兩名副將時,呂不韋一党的人立即大力舉荐蒙氏兄弟,小盤裝模作樣,磨蹈一番后才“無奈”的答應了。
繆毒措手不及下,一時難以找到資歷和軍功比這兩人更好的手下,只好大歎失著。更加深了他對呂不韋的嫌忌。
項少龍自是暗中偷笑,現在他的唯一愿望,就是在黑龍出世后,能過几年太平安樂的日子,等到小盤登基,呂不韋气數已盡時,便一舉把呂繆兩党掃平,然后飄然引退。
他去志之所以如此堅決,除了源出于對戰爭的厭倦,不忍見大秦覆亡六國的情景,更有一個連自己都不愿清清楚楚去思索的原因,那就是小盤的變質。
在歷史上的秦始皇,种种作為,既專制殘暴,又是窮奢极侈,假若他仍留在小盤身旁,試問怎能忍受得了。
所以唯一方法就是眼不見為淨。
他在影響歷史,而歷史亦正在影響著他,其中的因果關系,恐怕老天爺出頭都弄不清楚。
早朝后,呂党固是喜气洋洋,小盤等亦是暗暗歡喜。
項少龍被小盤召到書齋去,与昌平君、李斯等研完了黑龍出世的行事細節后,才离開王宮。
經過琴府時,忍不住又溜了進去找她。得知琴清正在指示下人收拾行囊,見他來到,拉他往一旁含淚道:“我正要使人找你,華陽夫人病倒了,我要立刻赶往巴蜀,唉!”
項少龍方寸大亂道:“你這么急就要走了。”
琴清靠入他怀里道:“夫人待我恩重如山,這些年來她身体日漸衰弱,能撐到現在已是難得。所以琴清怎也要在她這最后一段日子,陪在她身旁。
諸事一了,我會回到你身邊來,不要再說使人家更難過的話好嗎?”
項少龍平复過來,問道:“儲君知道了嗎?”
琴清道:“剛使人通知了他和太后。”
項少龍還有什么話好說。千叮万囑下,親自送她上路,到了城外十多里處,才依依惜別,返回咸陽城時,已是華燈初上的時刻,想起繆毒的約會,無奈歎了一口气,匆匆赴約去了。
踏入醉風樓,伍孚迎了上來,親自領他往繆毒訂下的別院去,恭敬道:“內史大人早來了。”
項少龍順口問道:“還有什么人?”
伍孚道:“大都是內史大人的常客,只有蒲爺教人有點意外。”
項少龍愕然止步,失聲道:“蒲鵠竟來了?”
此時兩人仍在園林內的小徑上,不時有侍女和客人經過,伍孚把項少龍扯到林內,見左右除鐵衛外再無其他人后,低聲道:“大將軍可否听伍孚說几句肺腑之言?”
項少龍心中暗罵,相信伍孚這种人有肺腑之言的若不是蠢蛋就是白痴。
表面當然裝作動容的道:“伍樓主請放心直言。”同時打出手勢,著荊善等監察四周動靜。
伍孚忽然跪伏地下,叩頭道:“伍孚愿追隨大人,以后只向大人效忠。”
項少龍只感啼笑皆非,說到底伍孚亦算有頭有臉的人,乃咸陽最大青樓的大老板,這般卑躬屈膝的向自己投誠,确教人不知如何是好。
忙把他扶了起來,道:“伍樓主万勿如此,”
豈知伍孚硬是賴著不肯爬起來,這家伙也是演技了得,聲淚俱下道:“伍孚對于曾加害項大將軍,現已后悔莫及,只希望以后能為項大人盡心盡力做點事,若大人不答應,就不若干脆一……嘿!一刀把小人殺掉算了。”
項少龍那里不明白他的心態。
像伍孚這种小人,就像牆頭長出來的小草,那股風大,就被吹向邢一方。
以前他以為真命主是呂不韋,于是依附其下來陷害他項少龍,但現在才逐步發覺他的不好惹,到前數天更忽然發覺到他和儲君竟親密至齊逛青樓又有王齒王陵這重臣大將的支持,兼之自己更挫敗了管中邪,榮升大將軍。這么下去,到呂不韋敗亡之時,他伍孚輕則被赶离咸陽,重則株連親族,在這种情況下,唯一方法就是向項少龍表態效忠。
亦可看出伍孚買的是以小盤為中心的政軍團体最終可獲得胜利。
所以伍孚雖只是個從市井崛起的人,但卻比很多人有遠見。
項少龍沉吟片晌,正容道:“若要我項少龍把樓主視作自己人,樓主必須以行動來證明你的誠意,而且以后要全無异心,否則我絕不會放過你。”
伍孚叩頭道:“大將軍請故心,說到底我伍孚仍是秦人,當日只是一時糊涂,以為仲父乃儲君寵信的人,而大將軍卻是……卻是……”
項少龍已不知給人騙過多少次了,怎會三言兩語就立即相信他,心中煩厭,喝道:“給我站起來再說!”
伍孚仍是叩頭道:“今趟小人冒著殺身之險,也要向大將軍揭破繆毒的陰謀。”
項少龍早知他手上必有籌碼,才會這樣來向自己投誠,但仍猜不到關系到繆毒,半信半疑道:“繆毒若有陰謀,怎會教你知曉?”
伍孚道:“此事請容小人一一道來。”
項少龍低喝道:“你若再不站起來,我立刻掉頭就走。”
伍孚嚇得跳了起來。
項少龍拉著他到了園心一座小橋的橋欄坐下,道:“說吧!但不許有一字謊言,否則你就不會見到明天的太陽了。”
伍孚羞慚道:“小人選怎敢欺騙大人……大將軍。”
頓了頓后,伍孚續道:“內史府最近來了個叫茅焦的齊人,此人聲名极盛,尤以用藥之學名著當世。”
項少龍嚇了一跳,茅焦豈非小盤的御用內奸嗎?為何竟會牽連到他身上去呢?難道竟是個雙料間諜。
伍孚見他沉吟不語,那猜得到其中原因,以為他不相信,加強語气道:“這人曾當過齊王御醫,乃有真材實學的人。”
項少龍眉頭大皺道:“繆毒要他用藥來害我嗎?那可能比行刺我更困難。”
伍孚沉聲道:“繆毒要害的是儲君。”
項少龍失聲道:“什么?”
伍孚恭謹道:“自那天見過儲君后,我一直忘不了儲君那种隱具天下霸主的气概,儲君那對眼睛一掃過小人,小人便好像什么都瞞他不過。最難得是他面對美色時,絕不像呂不韋繆毒等人般急色失態。所以當昨晚美美陪完繆毒回來后,得意洋洋地告訴小人,繆毒不久就可取呂不韋而代之,雖再無其他說話,但我已留上心了。”
項少龍感到正逐漸被這個一向為自己卑視的人說服。
唯一的疑點,就是繆毒羽翼未丰,此時若害死小盤,對他和朱姬并無好處,于呂不韋亦是不利。無論呂不韋或朱姬,權力的來源始終是小盤。
項少龍淡淡道:“繆毒若要干這种罪誅三族的事,怎會輕易告訴任何人呢?”
伍孚道:“美美和繆毒關系非淺,已相好多年,只是礙于有呂不韋在,以前只能偷偷摸摸,現在雖做了內史,仍斗不過呂不韋,加上最近呂不韋有納美美為妾之意,繆毒著急起來,向她透露點秘密,亦是理所當然。”
項少龍早聞得繆毒和單美美問的關系:心底又多相信了几成。皺眉道:“害死儲君,對繆毒有什么好處?”
伍孚肅容道:“要害死儲君,根本不須用到茅焦這种用藥高手,儲君身邊有很多內侍都是繆毒的人,而妙在儲君若發生了什么事,所有人都會把賬算到呂不韋身上去。”
項少龍點頭道:“情況确是這樣。”
伍孚見項少龍開始相信他,興奮起來,卻把聲音盡量壓低道:“美美說完了那番惹起小人疑心的話后,就回小樓去。小人知她一向藏不住心事,必會找她的心腹小脾秀菊密談,于是偷听了整晚,終于找到了點蛛絲馬跡。”
見到項少龍瞧他的那對眼不住瞪大,伍孚尷尬地補充道:“項大人請勿見怪,在紅阿姑的房中暗設監听的銅管,乃青樓慣技,且都不為她們知道。
也幸好如此,小人才能查識繆毒卑鄙的陰謀。”
項少龍听得目瞪口呆,若非伍孚親口說出來,那猜得到在与醉風四花顛鸞倒鳳時,可能會有人在洗耳恭聆。
伍孚續道:“美美告訴秀菊,繆毒著那茅焦配出一种藥物,只要連續服用多次,人便會變得痴痴呆呆,終日昏沉欲睡,時好時坏,只要給儲君用上几服,儲君將難以處理朝政,那時太后大權在握,繆毒還不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嗎?”
項少龍登時汗流浹背。
這條計策确是狠毒非常,最微妙是縱有人生疑,亦只會疑心到呂不韋身上去,皆因呂不韋早有前科。
正心惊膽顫時,伍孚又道:“其實美美對大人也有點意思,只因大人對她毫不動心,她才轉愛為恨吧!她是小人養大的,自少就心高气傲,等閒人都不放在眼內,別人要給她贖身都不肯,但現在看來應是對繆毒死心塌地。”
項少龍這時那還有心情理會單美美對自己有意還是無情。順口問道:“楊豫是否和許商纏上了?她不是管中邪的女人嗎?”
伍孚冷笑道:“管中邪從來只把女人當作泄欲的工具,那有閒情去管楊豫。小豫一向多情,小人看她對大人比對許商更有意思呢!若大人有興趣,小人可把她送給大人。這四個女人除歸燕外,都很听小人的話。”
項少龍失笑道:“不要故意說些話來哄我開心了。為何獨是歸燕敢違抗樓主的命令呢?”
伍孚苦笑道:“這個女儿一向任性,自莫傲死后,性情大變,終日想著向大人報复,連我多次規勸她也不肯听,希望大人勿与她計較就好了。”
項少龍想不到伍孚也有慈悲的一面,微笑道:“放心吧!要計較早就計較了。”
想到不宜逗留太久,正容道:“此事我會如實報上儲君,异日繆毒授首之時,必不會漏了樓主這份天大的功勞。”
伍孚千恩万謝的拜倒地上。項少龍把他扯了起來。才繼續朝繆毒等候他的別院走去。心內不由百感交集。繆毒這么做,勢須先得朱姬首肯。人說虎毒不食儿。想不到朱姬竟為了情夫,狠下心腸去害自己的“親生儿子”。由這刻起,他再不用對朱姬有疚歉之心了。
來到別院,項少龍著荊善等在外進小廳等候,与伍孚舉步走入大堂里。
六個几席分設大堂兩邊,見項少龍進來,繆毒這奸賊露出欣悅之色,領著蒲鵠、韓竭、令齊、繆肆等起立施禮,陪侍的小姐則拜伏地上,執禮隆重周到。
項少龍還禮的當儿,虎目一掃,發覺醉風四花全到了,陪蒲鵠的是白蕾、單美美和楊豫均在繆毒的一席,歸燕則坐在繆肆之旁,韓竭和令齊均各有另一名姑娘侍酒,雖比不上白蕾諸女,亦已是中上之姿。
項少龍見他們仍未開宴,知在等候自己,歉然道:“請恕小弟遲來之罪,但千万莫要罰我,否則小弟不但遲來,還要早退呢。”
眾人听他妙語如珠,哄然大笑,柔美的女聲夾雜在男性粗豪的笑語中里,自有一番難以替代的風流韻味。
后側的伍孚引領項少龍坐入繆毒右方上席時,繆毒欣然笑道:“只要一向不好逛青樓的項大將軍肯賞臉光臨,我們這群好色之徒,已感不胜榮幸,那還敢計較大將軍是早退還是遲到。”
項少龍坐了下來,剛好面對著大奸商蒲鵠,后者舉杯道:“這杯并非罰酒,而是賀酒,那晚我輸得連老爹姓什么都忘了,竟忘了向大將軍祝賀,就以此杯作補償。”
眾人轟然舉杯勸飲。
項少龍沾唇即止,蓋因想起了茅焦,若說沒有戒心,就是欺騙自己了。
伍孚見狀附身低聲道:“酒沒有問題,全是新開的。”這才退了出去。
不知是否心理作用,項少龍感到楊豫和單美美看他的眼光,与以前稍有不同,似乎并非只有恨而無愛。
繆毒放下酒杯,先介紹了韓竭身旁的姑娘丹霞和令齊身旁的花玲,笑道:“項大人莫要怪我多情不專,下官身旁兩位美人儿,其中之一是專程來侍候大人的。我只是代為照顧,以免美人寂寞,現在物歸原主,任大人挑選。”
項少龍當然不會杷女人當作貨物,不過這可是此時代人人都習慣了的看法,有主之花固是男人的私產;無主之花更是可供買賣迭贈的財貨。所以單美美和楊豫均欣然受之,不以為忤,還目光漣漣地含笑看著項少龍,有點爭風意味的等候項少龍選擇。
項少龍糊涂起來,不听伍孚的話還好,有了他那番話入耳后,再分不清楚自己對兩女應持的態度了。
幸好他清楚知道雖未致乎要對她們“如避蛇蝎”,但仍以“敬而遠之”
最是妥當,從容笑道:“項某怎敢奪繆大人所好,大人兼收并蓄,才是美事,項某不若另召姑娘吧。”
兩女立即作狀不依,又向繆毒撒嬌,弄得滿堂春意,恰到好處。同時討好了繆毒和項少龍,不愧歡場紅人。
蒲鵠大笑道:“項大人确是厲害,只一招便避過了開罪我們其中一位美人儿之失。蒲某若早點知道大人的本事,便不會因大人在比武前仍來玩樂而錯下判斷,累得囊空如洗,要靠繆大人接濟才能与我的乖小蕾親熱親熱。”
言罷摟著白蕾親了個嘴儿。
白蕾欲拒還迎后狠狠在蒲鵠大腿捏了一記,引來眾男的邪笑。
不知是否因知悉了繆毒陰謀的緣故,項少龍發覺自己完全投入不到現場的情緒和气氛中去。想起曾在二十一世紀花天酒地的自己,才忽然知道自己變得多么厲害。
到此刻他仍弄不清楚蒲鵠和繆毒的關系,照理蒲鵠既是杜璧的一党,自是擁成喬的一派,支持的是秀麗夫人。与繆毒的太后派該是勢成水火,但偏偏卻在這里大作老友狀,教人費解。
而且蒲鵠的眼神模樣,在在都顯示他乃深沉多智,有野心而敢作敢為的人。但擺出來讓人看的樣子,卻只是個沉于酒色財富的商家,只從這點,已知此人大不簡單。
坐在蒲鵠下首的令齊笑語道:“蒲老板最懂說笑,誰不知道大老板的生意橫跨秦趙,愈做愈大呢。”
蒲鵠歎道:“說到做生意,怎及得大將軍的岳丈大人,現在連關中、巴蜀和河東都成了他囊中之物,就算不計畜牧,只是桑、蚕、麻、魚、鹽、銅、鐵等貿易往來,賺頭已大得嚇人,怎是我這种苦苦經營的小商賈所能比較。”
繆毒失笑道:“蒲爺不是想搏取同情,要項大人勸烏爺把贏了的錢歸還給你吧!”
今趟連項少龍都失笑起來,這蒲鵠自有一套吸引人的魅力。
令齊淡淡道:“蒲爺的大本營,只論三川,自古就是帝王之州,其他太原、上窯,都是中原要地,又是通往東西要道,物產丰饒,商家往來販運,經濟發達。蒲爺竟有此說,是否有似“妻妾總是人家的好”呢!”
這番話登時又惹起哄堂大笑。
項少龍暗中對這繆毒的謀士留上了心,雖只區區几句話,已足看出他是個有見識的人。
小盤欽定的內鬼茅焦沒有出現,可能是因時日尚淺,仍末能打入繆党權力的小圈子內。待他害小盤的陰謀得逞,情況才會改善。
此時陪繆肆的歸燕發出一聲尖叫,原來是繆肆忍不住對她動起手腳來。
醉風四花是當今咸陽最紅的名妓,身家地位稍差點的人,想拈根手指都難比登天。即管權貴如呂不韋、繆毒之流,也要落點功夫,才能一親芳澤。
而這亦是顯出她們身价不凡的地方。現在繆肆如此急色,可進而推之此君只是俗物一件。全憑繆毒的親族關系,才有望進窺高位。
繆毒和繆肆,就像呂不韋和被罷了職的呂雄,可見任用親人,古今如一。但卻每是敗破之由。
忽然間項少龍后悔起來。
當年因貪一時之快,扳倒了呂雄,實屬不智。若任他留在都衛里,便可藉以牽制管中邪了。
想到這里,打定主意無論如何都要在繆毒坍台前好好的“善待”繆肆。
繆毒狠狠瞪了繆肆一眼后,舉杯向歸燕謝罪,這個痛恨項少龍的美女才回嗔作喜,雖然事后必會在姊妹間罵臭繆肆。
項少龍又聯想起有法寶可偷听這類對話的伍孚,覺得既荒謬又好笑。
蒲鵠為了緩和气氛,歎道:“若說做生意,仲父才是高手,只看他《呂氏春秋》內對農耕技術的記述,廣及辨識土性、改造土壤、因地制宜,又重視間苗、除草、治虫、施肥、深耕細作、生產季節等,便知他識見确是過人了。”
韓竭冷笑道:“若我韓竭有他的財力權勢,也可出部《韓氏春秋》過過癮儿,現在大秦人才鼎盛,什么東西弄不出來呢?”
項少龍自然知道蒲鵠存心不良,好加深繆呂兩党的嫌隙。卻不禁暗里出了一身冷汗。
自想到以《五德始終》對抗《呂氏春秋》后,他便把念《呂氏春秋》忽咯一旁。其實這本划時代的巨著正深深影響著這時代的知識分子,那是一种思想的轉移,大概可稱之為:“呂氏主義”。
所以縱使繆毒奸謀得逞,得益的最有可能仍非是繆毒而是呂不韋。
在朝野的擁持下,呂不韋可輕易制造形勢,蓋過朱姬。當他正式登上攝政大臣的寶座,憑著他在文武兩方面的實力,他項少龍和繆毒就大禍臨頭了。
在神思恍惚,魂游太虛間時,嚦嚦鶯聲響起道:“項人將軍神不守舍,又酒不沾唇,是否貴体欠安呢?”
項少龍惊醒過來,見眾人眼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而關心自己的正是伍孚形容為多情的楊豫,順水推舟道:“昨晚多喝了兩杯,醒來后仍是有些頭昏腦脹腳步飄飄的……嘿!”
正想乘机借詞溜掉,繆毒已搶著道:“倘茅先生非被儲君召了入宮看病,就可叫他來看看項大人。茅先生向以醫道名著當世,包保能藥到醉除。”
項少龍登時出了一身冷汗。
小盤召茅焦到宮內去,自是借診病為名,問取情報為實,但弊在茅焦是繆毒陰謀的施行者,倘以花言巧語,又或暗做手腳,騙得小盤服下毒藥,豈非大禍立至。
但想想小盤既是秦始皇,自不應會被人害得變成白痴,只是世事難測,怎能心安,想到這里上北時心焦如焚,霍地起立,施禮道:“請各位見諒,項某忽然記起一件急事,必須立刻前去處理。”
眾人無不愕然朝他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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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正面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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繆毒皺眉道:“究竟是什么急事呢?可否派遣下人去做?眼下酒菜還未陳上!何況還有我特別為大人安排的歌舞表演呢。”
蒲鵠也道:“項大人身子都未坐暖,就赶著要走,我們怎都不會放過你的。”
項少龍暗罵自己糊涂,這事确可差人去辦,烏言著就是最佳人選,只要由他通知滕翼,再由滕翼找昌平君商議便成了。陪笑道:“是我一時急得糊涂了,這就去吩咐下人,請各位原諒。”
繆毒等這才釋然,放他离去。
項少龍步出大堂,來到外進的小廳堂處,荊善等正在大吃大喝,又与侍候他們的俏妓打情罵俏,樂不可支,偏是見不到烏言著。
問起時,烏光惶恐道:“烏著大哥溜了去找他的老相好,項爺莫要見怪他。”
項少龍怎會見怪他,本想改派荊善,但想起不如趁机到外面松弛一下,問明了烏言著要去的地點,想出去時,眾衛慌忙站了起來。
項少龍早厭了終日有人跟在身后,又見他們正吃喝得不亦樂乎,勸止了他們,一個人溜了出去。
踏步林中幽徑上立時精神一振,想起家有嬌妻愛儿,卻要在這种勾心斗角的場合与人虛与委蛇,只好大歎何苦來由。
不一會轉上通往主樓的大道,一來夜幕低垂,二來他只是孤身一人,故雖不時碰上提燈往其他別院去的婢仆客人,都以為他是一般家將從衛之類的人物,沒對他特別留心。
快到主樓時,忽然見到伍孚匆匆赶了出來,沒有提燈,就在他身旁,不遠處低頭擦身而過,轉入一條小路去,一點不知他的存在。
項少龍心中一動,閃入林中,迅速跟在他身后。
若非見他是朝醉風四花居住的那片竹林奔去,他絕不會生出跟蹤的念頭。
因為四花現在全体出席了繆毒的晚宴,伍孚又該忙于招呼賓客,實在沒有到那里去的理由。除非是有人在等候他。
能在任何一花的閨閣等候伍孚去說話的若不是呂党就是繆党的人,其他人怎敢和這兩党的人爭競。
眼下繆毒等全在別院里,那豈非是呂不韋方面的人在那里等著嗎?
項少龍展開特种部隊的身手,緊跟在伍孚身后,不片晌抵達了竹林處。
只見入口處人影憧憧,把伍孚迎了進去。
項少龍生出望洋興歎的頹喪感覺,上次是因有韓闖掩護,才能潛入這成陽所有好色男人都渴望能留宿一宵的“竹林藏幽”內。現在自己連一條攀爬的勾索亦欠奉,要潛進去只是痴人說夢吧了!
正想离開時,腦際靈光一閃。
伍孚不是說過可以偷听醉風四花的臥房,而她們卻懵然不知嗎?
想來這該不會是假話,因為只要項少龍加以追查印證就可揭破伍孚是否在說謊。這种監听工具,极可能是像在信陵君臥房里那條能監听地道內聲息的銅管一類的設備,自不應裝在林內四座小樓任何一幢內,否則早就給識破了。
但亦該裝設在附近,否則距离過遠,傳真度會大打折和。
項少龍那還遲疑,沿著竹林搜尋過去,不一會在竹林另一方發現了一排四間擺放雜物的小屋,后面就是高起的外牆了。
忙打亮了火熠子,逐屋搜尋起來,不一會發現其中一間的內進特別干淨,裝設四個大柜,与其他三間堆放雜物的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覺,而且還全上了鎖。
項少龍急忙取出飛針,不片刻便把其中一個簡陋的鎖頭弄了開來,拉開柜門,忍不住歡呼起來。
只見一根銅管由地上延伸上來,尾端像細小喇叭,剛好讓人站著時可把耳朵揍上去。
總算伍孚這小子沒有在這裝備上欺騙他。
不過這道根銅管顯然不是通往伍孚要到的那座小樓去,因為听不到半點的聲息。
項少龍再試著弄開其他柜門,到第三個時,其中一根隱聞聲息,忙把耳朵湊上去。
聲響傳來,似乎是酒杯相碰的聲音。
好一會后,一把男人的笑聲響了起來。
由于人聲通過這長達十多丈的銅管,不但聲音變質,還不太清晰,所以一時無法辨認出這是伍孚還是什么人。
接著一個男人說話道:“仲父的妙計真厲害,項少龍雖然其奸似鬼,仍給小人騙得深信不疑。”
項少龍那還認不出這是伍孚在說話,恨得牙都痒了起來。
另一把男聲笑道:“主要還是靠伍樓主的本領,仲父這條連環妙計才可派上用場,异日儲君若出了事,誰都不會怀疑到我們身上去了。”
只听語气,便知說話的是管中邪。
項少龍暗叫好險。
若非神差鬼使,教自己听到他們的說話,這個跟斗就栽得重了,可能會永不超生呢。
由此可見小盤确是真命天子秦始皇,故能鴻福齊天。
而呂不韋輸的卻是運气,又或可能存在于虛緲中的天命。
同時也感心中煩厭。
呂不韋的陰謀毒計不但層出不窮,還要不停接踵而來,自己何時才會有點安閒日子過?
惟有寄望黑龍的出世了。
呂不韋的聲音由銅管傳入他耳內道:“美美仍在陪那反骨賊子嗎?”
伍孚答道:“仲父請放心,項少龍給我嚇得三魂不聚,根快會找借口离開,好去通知儲君。而且小人早告訴了繆毒,美美今晚只可留到戊時末,屆時小人會去把美美接回來的。”
呂不韋冷哼一聲,不屑道:“這假閹賊子竟敢和我呂不韋爭女人,敢情是活得不耐煩了。”
項少龍听了一會后,知道再听不到什么東西,把柜鎖還原后,匆匆溜了出來。
回到繆毒等所在的別院,赫然見到邱日升和渭南武士行館的三大教席國興、安金良、常杰全來了,坐在新設的四席處,同時多了四位陪酒的美妓,姿色又稍遜于侍候韓竭和令齊的丹霞和花玲。
見他回來,首先發難的是楊豫和單美美,繆毒和蒲鵠等則同聲附和,責他藉詞逃席,否則怎會這么久才回來。
項少龍比之剛才可說是判若兩人,心情大异。先与邱日升等客气打招呼,接著洒然自罰一杯,終平息了“公憤”。
邱日升与他對飲時,神態出奇地冷淡。安金良和常杰則仍帶有敵意,反是國興這既得利益者執足下屬之禮,雖仍稍欠熱情,但項少龍已感覺到他有感激之心。
繆毒對邱日升等人的態度顯然并不滿意。頻頻以眼色示意,邱日升卻裝作看不見,气氛登時异樣起來。
項少龍這時又發覺單美美看自己時俏目隱含深刻的仇恨和憎惡,暗忖心理的影響竟是如斯厲害,因再不相信伍孚的話,所以觀感完全改變過來。
現時大堂八個酒席,就只項少龍一人沒有侍酒的姑娘。
菜肴此時開始瑞上,用的是銀筷子,以防有人下毒。
繆毒道:“蒲爺一向不會空手訪友,今趟來咸陽,就帶來了個集天下美色的歌舞姬團,以供我等大開眼界,其台柱三絕女石素芳,更是聲、色、藝三絕,顛倒眾生。”
項少龍心中大訝,听繆毒這么說,這顯然是個職業的巡回歌舞團,并不附屬于任何權貴。在此處處強權當道的時代,石素芳如何仍能保持自由之身,能夠隨處表演呢?
在這古戰國的時代里,無論個人或團体,除一般平民百姓外,都含有某种政治意味或目的。照理這個歌舞團亦不例外。只就它与蒲鵠拉上關系,就大不簡單。
蒲鵠得意洋洋道:“本人費了兩個月時間,親到邯鄴找著團主金老大,甘詞厚幣,才說得動他帶團到咸陽來,已安排好在春祭晚宴上表演助興,今晚可說是先來一場預演。”
邱日升插口道:“听說“三絕女”石素芳与那晚在仲父府技懾全場的齊國“柔骨美人”甫宮媛,以及燕國有“玲瓏燕”之稱的鳳菲,合稱三大名姬,想不到今天的成陽一舉來了兩姬,我等确是眼福不淺。”
項少龍這才知道那晚行刺自己的柔骨女名叫甫宮媛。
三大名姬內,至少有一個是出色當行的女刺客。
其他兩個又如何?
項少龍不禁生出好奇之心。
繆毒邪笑道:“仲父想必嘗過柔骨美人的滋味,不知蒲爺可曾試過石素芳的房內三絕,又能否透露一二。”
所有男人都笑了起來,眾女則嬌嗔笑罵,她們都習慣了男人這類露骨言詞,亦知道怎樣作出恰當的反應。
項少龍卻是心中暗笑,繆毒重用這种只懂風月之徒,實已种下敗亡之因。
蒲鵠先陪眾人笑了一會,才道:“假若這么容易可一親香澤,石素芳恐已給人收于私房了。石素芳每到一地,均要有人保證不會被迫賣身,今朝的保家就是蒲某人,試問蒲某豈能作監守自盜的卑鄙之徒?”
坐在邱國升下席的安金良正嚼著一片雞肉,含糊不清地咕噥道:“那就太過可惜了!”
登時又引起一陣哄笑。
楊豫此時站了起來,提著酒壺來到項少龍旁,雙膝先触地,再又坐到他小腿上,笑饜如花道:“項大人,讓奴家敬你一杯!”
項少龍瀟洒舉杯,讓她斟酒。
繆毒笑道:“豫姑娘既對項大人有意,項大人不若就把她接收過去吧,保證她的榻上三絕,不會比石素芳遜色。”
眾人再次起哄,推波助瀾,只有邱日升等臉露不屑之色,對項少龍仍是很有芥蒂。
項少龍見這風韻迷人的美女赧然垂首,不胜嬌柔。就算當作她是在演戲,仍感一陣強烈的沖動。這是男人与生俱來對美女的正常反應,尤其想到她可能毒如蛇蝎,更添另一番玩火般危險刺激的滋味。
哄笑聲中,楊豫仰臉橫了他千嬌百媚的一眼,又垂首櫻唇輕吐道:“若項大人能騰出少許空間,楊豫愿侍候枕席。”
道兩句話,由于音量极細,只有項少龍得以耳聞,倍增暗通款曲的纏綿滋味。
項少龍目光落在她起伏有致的酥胸上,差點脫口答應。幸好最近每天雞鳴前便起來練劍,把意志練得無比堅毅。低聲道:“心結難解,請豫姑娘見諒。”
楊豫以幽怨得可把他燒熔的眸子瞅了他一眼后,退回繆毒一席去。
項少龍主動舉起酉杯,向各人勸飲,眾人哄然舉杯,但邱日升方面除國興外,其他人的神態就勉強多了,只是敷銜了事,熱情欠奉。
接首邱日升和蒲鵠對飲了一杯。
項少龍正奇怪為何繆毒似乎一點控制不了邱日升時,剛巧見到蒲邱兩人交換了個大有深意的會心微笑,靈光一閃,想通了繆毒和邱日升的關系。
邱日升以前是陽泉君的人,傾向小盤之“弟”成喬。現在他仍是成喬派,但卻改為与杜璧和蒲鵠勾結。
杜璧和蒲鵠勢力雖大,卻是集在東三郡方面,那亦成了成喬的根据地。
這可是呂不韋一手做成,故意留下這條尾巴,使朱姬和小盤不得不倚仗他去對付。
但杜璧等亦希望插足到咸陽來,于是才有邱日升詐作投靠繆毒,使呂不韋亦礙著朱姬奈何不了他們。
奇怪复雜的關系就如此形成了。
他當然不會把觀察得來的寶貴責料透露給繆毒知道。
呂不韋在玩權力平衡的游戲,他也只好奉陪。
有了這种体會后,項少龍登時知道自己成了蒲鵠、杜璧和邱日升一方的首要攻擊對象。
只要自己一死,便可立即打破了咸陽各大勢力的均衡局面。
對蒲杜等人來說,自然是愈亂愈好。
現在秦國軍方反對呂不韋的人絕非少數,只要杜璧能聯結其中最大的几股力量,例如王齒、王陵、王翦,又或昌平君、安谷奚等,成喬便大有把握与呂不韋表面支持的小盤爭一日之短長了。
只要去了小盤這最大障礙,成喬就是大奏的當然繼任者了。而這首要之務就是干掉他項少龍,使咸陽陷進亂局中,他們才可混水摸了小盤這條大魚。
就在此時,他看到邱日升頻頻用眼色向國興示意,好一會后,國興才不大情愿地道:“大將軍這兩天不知是否有閒情到我們行館表演一次刀法讓我們大開眼界呢?”
同一樣意思的話,比起決戰前那晚國興在醉風樓說出來的,已完全沒有了那种劍拔弩張的味道了。可知紀嫣然的感之以義,小盤的誘之以利,已多多少少打動了他。
說到底,以小盤為首的政治集團,始終是當時得勢,國興以前因先依附了楊泉君,才會無門路加入項少龍的一方。現在得此良机,要他再為邱日升犧牲實是何其難矣。
項少龍尚未說話,繆毒故作茫然道:“大將軍如有神助的刀法,國大人不是曾親眼目睹嗎?為何仍要多此一舉,再見識多一次呢?”
這几句話极不客气,顯示繆毒非常不高興。
邱日升哈哈一笑道:“正因為項大人刀法如神,我等才要請大人到行館措點一下手下儿郎,內史大人誤會了。”
項少龍微微一笑道:“若邱館主答應明天親自下場,我項少龍怎也會到行館去聆听教益。”
此語一出,包括蒲鵠在內,眾人同時色變。
這几句話雖是客客气气道出來,但擺明項少龍有殺死邱日升之心,而且事后誰也不敢追究,因這是邱日升咎由自取的。
蒲鵠和邱日升色變的原因,就是感到項少龍已看穿他們和繆毒的真正關系,才如此不留情面。
繆毒等色變的原因,就是項少龍此語既出,以邱日升的身分地位,就算明知必敗,也只有挺身應戰,再無回轉余地。
單美美等諸女卻是被項少龍不可一世的英雄气概所震撼,芳心悸動。
果然邱日升仰天長笑,豪气干云道:“近年來從沒有人像項大人般肯与本館主玩上兩手,明天午時,邱某人就在館內恭候大駕。”
話畢霍地站起來,向蒲鵠和繆毒等人略一施禮后,拂袖去了。
國興等只好匆匆施禮,隨他离去。
大堂的气氛一時尷尬之极。
眾人臉臉相覷,想不到邱日升气量如此淺窄時,伍孚一臉疑惑地走了進來,遠頻頻回頭朝邱日升消失的方向望去。
項少龍笑道:“伍樓主是否要來接美美去与仲父相見呢?”
繆毒和伍孚同時劇震變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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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三絕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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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孚雙膝一軟,跪了下來。
事實上,他一時之間仍弄不清楚眼前究竟發生了什么事。
只知自己心中想著的事,被項少龍一口揭破,由于作賊心虛,那就像一個以為把自己包藏在密封厚衣的人,忽然變成了赤身裸体教人一覽無遺。
項少龍看穿的雖只一點,但伍孚在感覺上卻像所有事全給看破了。
一時間他雖仍末能意識到确實的后果,但潛意識中卻知道若自己卑鄙的行為被看破,等若開罪了儲君和項少龍,必將惹來滅族大禍。
所以他跪下來乃是近乎下意識的反應。
繆毒勃然色變的原因是伍孚騙了他。
早先伍孚謊稱單美美身体不适,必須早退,當然今晚亦不能陪他度夜,豈知竟是因要去陪呂不韋,此事确是孰不可忍。
他雖奇怪項少龍為何會知道美美是去陪呂不韋一事,但憤怒卻蓋過了求知心。
除單美美猜到了一點點外,其他人都愕然望著跪伏地上的伍孚,弄不清楚發生了什么事?
項少龍訝道:“伍樓主不是做了什么錯事吧?所謂生平不作虧心事,夜半敲門也不惊。樓主看來卻剛剛相反,听了區區一句話便跪了下來。這是為什么哩?”
伍孚亦是老奸巨猾的人,定過神來,暗罵自己膽小心虛,忙爬了起來,干咳道:“小人只是一時失足,跪了下來,教各位大人爺們見笑了。”
繆毒冷哼一聲道:“樓主來此,不是有如項大人所言,要把美美護送与仲父吧?”
伍孚對繆毒,遠不如對項少龍的畏忌,忙道:“實情确是如此,不過若內史大人不高興,小人這就回去推掉仲父好了。”
伍孚此時惊魂未定,只想迅快离開,以查證為何項少龍竟會知穿這件事。其中一個可能性,自然是因項少龍的人發覺呂不韋來了。
單美美發出一陣清脆的嬌笑,沖淡了不少凝重的气氛后,嬌嗲地道:“項大將軍剛才出去打了一個轉,是否碰到仲父來了?”
項少龍知道單美美是借机通知伍孚,教他不用憂心,以為給項少龍識破了所有机密。只從這點,就可知單美美實在是呂不韋的人。淡淡道:“我沒有見到仲父,但我的手下卻見到他的隨從,所以隨口一猜,怎知卻累得伍樓主摔了一跤。”
伍孚和眾人這才釋然,項少龍則心中好笑。
繆毒探手過去,挽著單美美的小蠻腰,向伍孚喝道:“樓主該知眼下應怎么做吧?”
伍孚垂頭應是,狼狽地退出堂外。
蒲鵠舉杯笑道:“生平不作虧心事,夜半敲門也不惊。這极有意思的詞句我蒲鵠尚是初次得聞,項大人妙語如珠,蒲鵠敬你一杯。”
眾人均有同感,齊齊舉杯向項少龍致敬。
項少龍心中暗笑,知道自己又引用了超越這時代的名句。蒲鵠故意重提這兩句話,自是看穿了伍孚作賊心虛。
此時各人都有几分酒意,繆毒笑道:“不若就讓我們暫忘明天要發生的事,先欣賞三大名姬之一的石素芳色聲藝三絕的精彩演出吧!”
項少龍舉杯道:“今朝有酒今朝醉,明天愁來明日當,我們再喝一杯。”
包括單美美等諸女在內,人人屏息靜气,等待石素芳的出場。
連項少龍也懾于她的三絕聲名,生出期待之心。
那隊由十八名女子組成的樂隊,此時已置身近門的一端,在吹奏敲擊各式樂器發出纏綿樂韻的同時,訓練有致地擺舞著身体,舞姿曼妙,教人悅目賞心。
她們都是綺年玉親,身穿彩衣,配上舞樂,引人之极。
忽然鼓樂一變,兩隊各八人的美艷歌姬,手持羽扇,身穿輕紗,分由兩邊側門舞進堂來,乍合倏分,變化出各种不同的人造圖案,看得在場男女,均歎為觀止。
秦國雖是當時頭號強國,但若論文化風流,那是其他六國對手。
單美美等已是秦國第一流的歌舞姬,但見到這來自東方的歌舞團,亦只好自槐不如。
最精彩是輊紗下隱見淡紅色的褻衣短挂,香肩胜雪,玉臂粉腿,擺曳生姿,看得眾男兩眼放光,繆肆這色欲之徒更是口涎直流。
項少龍乘机觀察眾人反應,繆毒和令齊、韓竭等雖未像繆肆的失態,但亦是目瞪口呆。只有蒲鵠神色沉冷,可知此人擺出來的姿態,只是眩惑別人的一种假像。
兩隊舞姬,在千變万化后,由分而合,站成一個大圓,櫻唇輕吐,發出曼妙無倫的歌聲。
項少龍半句也听不到她們在唱什么,正思量閒,眾舞姬忽地蝴蝶般飛散四方,一位絕色美女赫然出現在眾女的正中處。
眾人都不知這俏佳人何時來到,怎樣躲在歌姬陣中,到蒲鵠帶頭鼓掌喝彩,才如夢初醒般附和起來。
這美女身著鮮黃繡花的羅裙,足登絲織錦花繡鞋,頭上的釵簪以玳瑁鑲嵌,雙耳戴了明珠做的耳墜,粉頸挂上寶石綴成的珠鏈,混身光環流轉,配起她顫顫巍巍的聳挺酥胸,纖細得僅盈一握的腰肢,洁白如絲鍛的皮膚,胖瘦适中的身材,妖艷婀娜,動人至极。
瓜子般的俏臉上嵌了一對顧盼生輝的明眸,在兩個美麗的酒窩襯托下香唇像一抹由老天爺那對妙手勾畫出來的丹紅胭脂,艷麗濃郁,卻一點不落于塵俗。
她雖坐在地上,未有任何動作,但只坐姿已使人感到她体態嫻雅,輕巧無倫。
最令項少龍印象深刻的是她長秀而洁白的脖子,那使她在妖艷中透出無比高貴的气質,比之琴清和紀嫣然,亦不會遜色多少。
石素芳這一亮相仿佛如艷陽初升,光華奪目,不論男女,均被她美絕當世的扮相震懾得不能自己。
其他舞姬以她為中心坐了下來,輕輕遙向她而揮動羽扇,使人清楚知道她才是歌舞團的核心和靈魂。
石素芳像一點不知自己成了眾人眼光的唯一目標,像獨坐深閨之內,顧影自怜地作了几個使人心跳情動的姿態表情后,才幽幽唱了起來。
石素芳的口唇放送出縹緲优美、如云似水的歌聲,反覆如波推浪涌,仿佛勾留在纏綿的气氛中,不但自己欲舍難离,也教人走不出去。
項少龍本是不懂音律之人,但這些年因受紀嫣然的影響,已略諳一二,這時听到她的凄幽的歌聲,腦海泛起一幅美麗的圖畫,若似夢境里有位活在深邃幽谷內的仙子,正徘徊水畔,對著自己美麗的倒影探情詠吟,其動人處比之紀嫣然的簫音,亦是不遑多讓。
她唱的是詩經中的《采薇》,是描寫將士出征的寫怀特,不斷重唱“采薇采薇”,然后是一段將士感怀的描寫,那种纏綿哀怨的歌聲感情,誰能不為之傾倒。
她的歌聲雖是若斷若續,似實還虛,但偏是异常清晰,咬字明确,教人听得一字不漏。當她唱到“若我往矣,楊柳依依,令我來思,術雪霏霏,仃道遲運,載渴載饑。我心傷悲,莫知我哀。”聲音轉細,与樂音同時消沒,化入千山万水外的遠處時,眾舞姬又把她圍攏遮掩起來,羽扇顫震間,全体退出門外去。
眾人感動得連拍掌喝彩都忘掉了。
項少龍亦神為之奪,傾倒不已。
眾人迷醉無言時,一名四十余歲的華服大漢走了進來,一揖倒地道:“金成就參見蒲爺和各位大人。”
蒲鵠回過神來,笑道:“這位就是金老大了,全賴他的苦心訓練,各位才能听到剛才比仙籟還動人的歌聲。”繼而把各人介紹給金老大。
繆毒欣然道:“人來,給我賞金老大十兩黃金。”
當下,自有人拿錢給金老大。
項少龍暗忖繆毒近來定是刮了狠多銀兩,否則怎能隨手大筆打賞。
金老大千恩万謝時,蒲鵠識趣地道:“石姑娘今晚心情如何?可否請她來陪我們閒聊兩句,并讓我等表達仰慕之情。”
金老大顯然應付慣這种場面,故作神秘地壓低聲音道:“我這女儿絕不能對她操之過急。待小人我到時机,再安排她和諸位大人見面,此事可包在小人身上。”
眾女均松了一口气。
單美美等醉風四花更露不屑之色,表面似不屑石素芳擺的架子,骨子里自然因為她能傾倒眾人妒忌得要命。
若論姿色,單美美比之石素芳,實是不遑多讓。但若論聲藝卻至少遜了一籌。至于包裝形像,更輸了一大截,假如這都是金老大這“經理人”設計出來,那金老大就大不簡單了。
金老大轉向項少龍道:“我這女儿一向眼高于頂,但對項大人卻特別留心。今晚就因知道大人有份出席,特別開心,選唱了她的首本名曲。”
項少龍連忙謙讓。同時心中大罵,剛才石素芳唱曲時,眼尾都沒看過自己,而金老大卻偏要這么銳,擺明是蒲鵠的囑附,以挑起繆毒對自己妒忌之意,其心可誅。
果然繆毒雙眼閃過嫉恨之色,哈哈笑道:“既是如此,金老大只須安排石小姐和項大人私下相見就可以了,有我們這些旁人,反為礙事。”
項少龍恨不得痛摑金老大兩巴掌,同時亦暗懍蒲鵠兵不血刃的毒辣手段。這一招离間計,用在什么人身上都比不上用在繆毒身上生效。因為繆毒一向妒忌項少龍和朱姬的關系,所以金老大這几句話可說正中要害。
項少龍回頭向身側的繆毒苦笑道:“繆大人切勿對金老大的謊話為真,我看石小姐對任何人都不在意才是真的。”
繆毒干笑兩聲,顯是仍難以釋然。
最高興的當然是蒲鵠,舉杯勸飲。
金老大乘机退了出去。
不一會伍孚又來了,還有呂不韋、管中邪和許商三人,且把金老大扯了回來。
眾人均大感意外,愕然以對。
呂不韋來到堂心,眼光掃過各人,最后落到繆毒身上,哈哈笑道:“我今朝來是要罰內史大人三杯酒。”
繆毒、項少龍等紛紛起立施禮,單美美諸妓則拜伏地上。
繆毒一向在呂不韋淫威下過活,近來雖因有朱姬撐腰,飛黃騰達,但舊主余威猶在,不見面時還可逞威風,現在面對著面上立時像矮了半截似的,囁嚅道:“仲父為何要對卑職興師問罪呢?”
呂不韋持須長笑道:“少龍、蒲老板和諸位美人儿可作見證,讓我逐項罪一一數出來,看是否罰得有理。”
在呂不韋身后的許商喝道:“還不給內史大人先斟第一杯罰酒?”
呂不韋欣然道:“美人們請坐!”
眾女依言坐了起來。
單美美和楊豫一人提壺,另一人取杯,斟滿了一杯酒,遞到像見到貓的老鼠般的繆毒手上。
項少龍不由心中暗贊,呂不韋一入場,便憑其身分气勢把各人全壓住了,完全操控了主動之權。
那被“押”回來的金老大則一頭霧水的站在伍孚之旁,弄不清楚目下究竟發生了什么事。
繆毒的手下韓竭、令齊、繆肆等見項少龍和蒲鵠亦是啞口無言,更是沒有播嘴的余地。
卓立呂不韋另一旁的管中邪則臉帶微笑,神態自若,令人一點看不出几天前他曾敗在項少龍的百戰寶刀之下。
呂不韋負手身后,悠然舉步來到繆毒席前,微微一笑道:“首項罪名,就是明知本仲父來了醉風樓,竟不過來打個招呼,何時我們的關系變得和陌路人沒有任何分別了?”
繆毒大感尷尬,哭笑不得應道:“該罰!該罰!”舉杯飲了第一杯罰酒。
蒲鵠看著單美美為繆毒斟第二杯罰酒時,哈哈笑道:“仲父這第一杯罰酒,罰的該是我們全体才對。”
呂不韋搖頭笑道:“本仲父怎敢怪蒲老板,但責怪小繆卻是理所當然,是嗎?內史大人?”
繆毒眼中怒火一閃即逝,這几句話當然是暗指他忘恩負義了。垂頭沉聲道:“仲父的話自然錯不了。只不知第二杯罰的又是什么?”
呂不韋目光落到項少龍身上,微笑道:“少龍料事如神,不若由你來猜猜看。”
項少龍与繆毒交換了個眼色,笑道:“仲父行事出人意表,教我如何猜測呢?”
呂不韋大感得意,在眾人注窺下于場心來回踱起方步,最后來到大堂向門的一端,環顧全場笑道:“第二杯仍是与第一杯罰的事有關,剛才碰上金老大,問起來始知小繆私下安排了在此欣賞三絕女的聲色藝,如此難逢的机會,小繆怎可漏了我呂不韋的一份儿?”
管中邪附和道:“我當然沒責格責罰小繆,但仍忍不住要怪小繆不夠老朋友。”
繆毒給他們你一句我一句,諷刺奚落,又口口聲聲像從前般喚他作小繆,臉色開始難看起來,但又礙于形勢仍遠及不上呂不韋,惟有哽咽下這口惡气,忍气吞聲地把第二杯罰酒喝了,歎了一日气道:“這第三杯罰酒,恕卑職真想不到原因了。”
蒲鵠皺眉看著呂繆兩人,一頭霧水,顯熱想不通為何呂不韋要來公然落繆毒的面子。
只有項少龍隱隱猜到原因,皆因呂不韋以為已通過伍孚蠱惑了項少龍,陷害了繆毒,故蓄意制造出聯手打擊繆毒的聲勢,矛頭更是直指朱姬。
假若小盤肯和呂不韋聯起手來對付繆毒,就算朱姬都包庇不了他。
再想深一層,呂不韋顯然是在試探項少龍是否中了他的反間之計。
想到這里,項少龍心中一動道:“若第三項罪名是与美美小姐有關,可否請仲父暫時放過內史大人,不再說出來,那就皆大歡喜,大家可以各自快活地回家睡覺了。”
今趟輪到呂不韋、管中邪等臉色微變,顯是給項少龍說中了心事。
單美美花容失色,瞥了項少龍一眼后,跪伏地上,嬌軀微顫。
繆毒立即恍然大悟,知道呂不韋是要公開宣布納單美美為侍妾,那他若仍要和呂不韋爭奪這美人,自是罪大惡极,有負呂不韋提拔之恩了。
堂內一時靜得落針可聞。
呂不韋終是一代人杰,提得起放得下,向項少龍豎起拇指贊道:“還是少龍了得,就因你這兩句話,本仲父收回第三杯罰酒。”
接著冷喝道:“美美你先回小樓,轉頭本仲父就來見你。”
單美美惶然望了气得臉色鐵青的繆毒一眼,低頭站了起來,忽然淚如泉涌,掩臉奔了出去。
韓竭手按到劍柄上,望向繆毒,顯是只要繆毒一個眼神,就立即動手了。
管中邪和許商亦手握劍柄,但卻故意不看韓竭,裝出不屑之狀。
大堂內立即殺气騰起。
繆毒雙目凶光一閃,倏又斂去,歎了一口气,緩緩道:“夜了!大家早點休息也好。”
呂不韋仰天打了個哈哈,向蒲鵠和項少龍分別打了個招呼,掉頭便走,管許兩人隨他去了。
繆毒沉吟半晌后,搖頭苦笑道:“現在我只想到外面吸兩口清新的空氛。”
項少龍歎了一口气,卻是因心情輕松而發,因為知道呂不韋和繆毒的對抗和沖突,終因單美美這導火線而表面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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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光芒四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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繆毒和項少龍兩人并騎而馳,在咸陽的古代大街緩緩而行。
十八鐵衛在前方開路,繆毒的親衛則隨在身后。
由于不久前才發生了暗刺事件,故人人提高警覺,不敢掉以輕心。
韓竭、繆肆和令齊三人緊跟于后,不過仍隔了一段距离,好讓兩人可放心說密話。
甫离妓寨,繆毒最后一絲的卑容立時消失,臉寒如冰,一言不發。
走了半盞熱茶的路后,繆毒呆望前方燈籠光映照下的街道,沉聲道:“呂不韋實在欺人太甚。”項少龍慣性地听著馬蹄的響音在空廣無人的長街回蕩,歎了一口气道:“目前形勢下,內史大人還是忍一時之气吧,犯不著為一個女人与他正面沖突。”
繆毒咬牙切齒道:“項兄看到美美的無奈和痛苦嗎?她的心是向著我的。”
項少龍想起單美美哭著离開時瞥他的眼神,不由勾畫出一幅這美女美麗的胴体被緊壓在呂不韋臭体下的情景,欲語無言。
繆毒像自說自話般低吼道:“我要殺了呂不韋!”
項少龍抬頭往他望去,剛好繆毒的目光往他射來,兩人對望了一會后,項少龍道:“先不說能否殺死他,但若呂不韋真的死了,秦國會立即陷進亂局里,繆兄還是三思才好。”
繆毒嘴角露出一絲苦澀的笑意,頹然一歎。
項少龍亦心中暗歎。
自己實在太重感情,雖明知繆毒是狼心狗肺的人,對他項少龍更是不安好心,但現在見到他被呂不韋多方迫害,仍興起同情之念。看來自己真不是搞政治的料子。對敵人都這么容易心軟。
此時來到一個十字街頭,左方可通往城南的甘泉宮,向前則是項少龍歸家之路,繆毒勒馬停定,整隊人隨之停了下來。
項少龍心知肚明繆毒要往甘泉宮去找朱姬,好在臥榻上向她訴苦,心中立時不舒服起來。
繆毒勉力振起精神,道:“項兄明天是否打算殺死邱日升?”
項少龍怎也不能不在此事上給他一點面子,微笑道:“這事由繆兄作主好了。”
繆毒想不到項少龍如此肯賣賬,一震道:“項兄真夠朋友,這事情我是明白的。邱日升實在太過份。但此人目前對我仍有點用處,項兄給他一些挫折吧!”
項少龍淡淡道:“就依繆兄之言好了。”
頓了頓乘机問道:“繆兄和蒲鵠究竟是怎么樣的關系呢?”
繆毒皺起眉頭,好一會才道:“現在他致力巴結我,我見沒有什么害處,便敷衍一下他。此人在奏趙均有龐大的勢力,以前一直和陽泉君勾結,現在失去了靠山,又見杜璧沒有什么作為,自然要另外找人支撐了。”
這么一說,項少龍立知蒲鷗給了他很多好處,也不揭破。兩人道別后,各自走了。
回到烏府時,已是二更時分,宅內燈火遇明,大多數人仍出奇地尚未就寢,原來是護送鄒衍出境的烏果回來了。此人乃烏家的開心果,上上下下無不歡喜他。此時正在大廳內口沫橫飛的說起旅途的趣事見聞,听得紀嫣然諸女和趙大等人不時爆出哄笑。他就是那种能把完全不好笑的事弄得令人忍俊不住的說話高手。
周薇小鳥依人般待在他旁,神情歡喜,眾人中以她和田氏姊妹笑得最是厲害。只要烏果來個表情,不用說話她們早笑彎了蠻腰。
滕翼和善蘭則坐在一角,感受著廳內融洽的气氛。荊俊今晚因要值夜,故不在此。
經過了外間的爾虞我詐、勾心斗角,回到這溫馨天地的項少龍心中頓生溫暖。
烏果見他回來,忙起立致禮道:“項爺巡夜回來了!”
此語一出,眾人再發出一陣哄堂大笑。
滕翼站了起來,笑道:“夜了!明天再談吧!”
烏果一把拖著周薇的纖手,嚷道:“夜了!大家去睡覺吧!”
周薇在眾人的笑聲中,掙脫了烏果的手,羞紅著小臉溜往后宅,而烏果卻裝出個急色的模樣,追著去了。
眾人一哄而散,只剩下紀嫣然諸女和滕翼夫婦。
紀嫣然白了他一眼道:“我還以為夫君大人今晚不回來呢。”
項少龍呼冤道:“賢妻以為我想去与繆毒這种人鬼混嗎?不過今晚卻有盛大收獲。”
滕翼追間下,項少龍把今晚發生的事如盤托出。
滕翼怒道:“呂不韋真是卑鄙無恥,但繆毒亦非好人,最好是他兩個都死掉了。”
烏廷芳關心的卻是別的事,問道:“那石素芳是否長得很美?”
項少龍識相答道:“算得相當不錯的,但總不及芳儿的明艷。”
烏廷芳立時眉開眼笑,不再糾纏。
滕翼沉聲道:“明天三弟真要為繆毒而放棄鏟除邱日升的良机嗎?”
項少龍歎了一日气道:“想深一層,現在仍不宜除去邱日升,多個人与呂不韋作對該是好事。”
岔開話題,問起紀嫣然試演黑龍的情況。
紀嫣然秀眸閃亮,油然道:“有嫣然主持,夫君大人放心好了。”
滕翼站了起來,伸了個懶腰道:“大家早點休息,養足精神,明天便到那破行館大鬧一場,使人知道我們絕不好惹。”
趙致笑道:“現在我們的項爺慣了在開戰前都要到醉風樓逛逛,不過今次恐怕沒有人敢再下重注買項爺輸了。”
嘻笑聲中,各人回房去也。
次日早朝時,由于立春將至,新的一年快將來臨,秦廷上下集中討論有關財政開支的各項間題。
呂不韋掌管財務,早准備充足,于一個月前已向小盤提交了洋洋万言的“預算案”。
總的來說,呂不韋都是加重賦稅,增加國庫收入,主要用以應付即將而來大規模軍事行動和建造鄭國渠的開支。
這些天來小盤、李斯、昌平君和王陵不時密議,就是討論這財政的預算。項少龍對此一竅不通,又因要應付管中邪之戰,故免了參与之苦。
呂不韋再詳細解釋了一趟整個預算案后,文武百官已站了足有兩個時辰,小盤格外開恩,使人搬來地席,賜各人坐了下來。
呂不韋解說完畢后,意气風發道:“理財之道,在于應加則加,應減得減,用得其所。今找大秦國庫充盈,積粟如山,民以殷盛,國以富強,百姓樂用,諸侯親服,自應多開財路,廣增賦稅,奮勇東進。只有多占土地,我大秦才可繼續強國強兵的策略,此實我大秦開國以來,從所未有統一天下的良机。”
呂不韋坐下來時,朝臣紛紛附和。
朱姬始終非是這方面的專門人才,只有點頭的分子。
項少龍听出呂不韋隱有秦國之所以有今日,全歸他功勞之概。他當然不希望秦國全力東進,不過卻沒有駁斥呂不韋的口實,只有暗暗气惱。
幸好小盤顯然与李斯等商議后,另有想法,一直沒有表示同意。
蔡澤、王綰等紛陳己見,歌頌呂不韋的英明神武、治國有方后,小盤淡淡道:“左相有何意見?”
昌平君振起精神,站了起來,移到殿心,面向朝階上高踞而坐的小盤、朱姬、呂不韋三人道:“我大秦朝自孝公敗楚魏之師,舉地千里,惠文王拔三川之地,西并巴、蜀,北牧上郡,南取漢中,包九夷,制俞、郢。昭襄王強公室,杜私斗,蚕食六國之從,使之西面事秦。至今更新得東三郡,誠宜先行富民之策,鞏固所得之地。兼之現在鄭國渠筑建需財,大批農民因被征作渠工,致荒廢生產,故增賦之議,還請儲君三思。”
小盤尚未有机會表示意見,王綰冷笑一聲道:“左相此言差矣,我大秦乃天府之國,進可攻,退可守,關中左骰、函,右隴、蜀,沃野千里,甫有巴蜀之饒,北有故苑之利,阻三面而固守,獨以一面東制諸侯,兵源糧草補充無缺,建鄭國渠只是九牛一毛,只巴、蜀兩郡,已足可應付。請儲君明鑒。”
蒙驁接口道:“我大秦自昭襄王以選,奮力東進,不僅取得了趙、魏、韓、楚的大片土地,且大少戰數百次,殲敵將士百万以上,大大削弱了東方諸國的戰斗力量。目下東方六國民不聊生,族類离散,亂极思治,在此眾弱而我獨強之時,找大秦占盡天時、地利、人和之勢,若不趁机舉財擴軍,錯失良机,豈對得起諸先王乎?”
項少龍見昌平君不住色變,心知不妙。
昌平君雖是饒有智謀之士,但礙于經驗,仍非是呂不韋、王綰等人的對手,到了某一階段,便難以為繼。
今趟呂不韋的新財政預算案,實在是個奪權的周詳計划,使呂不韋有更大的自由度去征收賦稅,添加新稅項,及擴展軍隊。
一旦小盤和朱姬批了下來,呂不韋將可為所欲為,利己損人,像桓奇這類將領,則更要看他臉色做人了。
小盤或可管得到咸陽的三大軍系,但咸陽外的軍隊,則變相地由呂不韋控制了。
所以這事是非爭不可。
昌平君發了一陣呆后,忽地哈哈笑道:“有請李斯大人,把研究所得,奏稟儲君。”竟把李斯擺上台來。
項少龍和小盤登時放下了心,知此乃沒有計策中的最佳計策。
本來以李斯的長史身分,只等若小盤的秘書長,負責為小盤處理文書,但昌平君既點名由他出來表達意見,旁人亦很難反對。
王齒、王陵等屬武將,帶兵打將,自是出色當行,但說到政治經濟,卻遠非呂不韋、王綰等的對手,都像項少龍般幫不上忙。
只有李斯這名垂千古的名臣,才是最适合的人選。
李斯心中暗喜,欣然走了出來,到了殿心,代替了昌平君后,先依足禮數,才油然奏道:“統一天下,乃我大秦國策,此事當無人心怀异議。惟施政有若怒海操舟,稍一不慎,重則舟覆人亡,輕亦民變禍連,故絕不可操之過急,其要在体察民情,因情施政。”
蔡澤顯然一點都看不起李斯,帶點不屑口吻道:“老臣等在仲父指示下,遍察我大秦各郡,因地制宜,厘定賦稅,總不會疏忽從事,長史大人實在過慮了。”
呂不韋捋須笑道:“長史大人若有机會親体政情,方能明白本仲父今次呈上儲君的建議書,實是窮無數人力物力而得來千錘百煉的成果,我大秦之興,盡在其中矣。請儲君太后賜准,好立即推行。”
眾臣紛紛附和。
昌平君等則眉頭大皺。
只有項少龍心中篤定,知道李斯必有反擊妙法。
果然李斯從容笑道:“所謂体察民情,必須有實据支持,始能令人信服。若照仲父提議,諸郡之中,以巴、蜀兩郡增稅最苛,此便是万万不可行。”
呂不韋想不到李斯竟敢公然頂撞他這個舊老板,色變不悅道:“富者增之,貧者減之,此乃賦稅之金科玉律,巴蜀乃天府之地,我大秦貧其富,用兼天下。長史何有此言?”
李斯絲毫沒有被他的疾言厲色嚇倒,好整以暇地昂然辯道:“巴蜀不但是我大秦根本,還是戰咯重地,其地兵甲上右由岷江順流而下,五天可達楚郢,乃統一西南和伐楚的必爭之地,為能鞏固巴蜀,必須因情施政,政采优寵之策。但微臣卻在仲父的建議書看不到此點。”
頓了頓更胸有成竹般道:“要知巴蜀雖資源丰富,卻是地廣人稀,民智較低,很多地方還是處于刀耕火种的原始階段,若驟增其賦,恐怕一旦超過其負擔能力,反因加得減。其次巴蜀土著种族眾多,勇悍善戰,若激起民變,縱能平定,亦必大傷元气,加深仇隙。故不若減免賦租,使人心所向,始是上策。微臣之議,立足點在于巴蜀的戰咯性更胜于其經濟上的考慮,請儲君、太后和仲父明察。”
小盤龍目立時亮了起來,奮然道:“李卿所言有理,先送富于民,然后再取富于民,始是正路。爭天下豈在乎一年兩年之短長。何況左相言及鄭國渠耗費一事,絕非九牛一毛,若抽空了巴、蜀兩地資源,會激起民變,那寡人就真的愧對先王了。”
項少龍暗暗叫絕。
李斯厲害處就是改由戰略方面批評呂不韋,且集中彈藥只攻一點,但卻予人感覺到整份建議書都是處處漏洞,皆因未能真的体察民情之故。
小盤更不愧未來一統天下的名主,打蛇隨棍上,借机以鄭國渠來否定呂不韋的增稅政策,他這么說出口來,除了呂不韋等有限几人外,誰還敢堅待异議。
呂不韋仍未有机會說話時,李斯續道:“現今初得東三郡,只是減稅,仍未足以安民,微臣之議,最好能減輕刑罰。我大秦目下不患無刑,而是患刑重。盜一錢者重罰,知情不報者又罪同,啟罪重罰,刑何以苛,對巴、蜀等蠻夷眾多又或新郡新民之地,刑苛只會釀成民變,于我大秦一統天下大大不利。”
這番話已超出了呂不韋建議書的范疇,但在一統天下這大前題上,卻沒有分毫离軌,顯示出李斯的瞻矚,實非呂党能及。
呂不韋雙目凶光連閃,手足無措時,李斯侃侃續言道:“富國之策,千變万化,但万變不离其宗,用之得所是也。像巴、蜀之地,地廣人稀,人才缺乏,但如能徙富民于巴蜀,刺激工商、固我本土,兩地振興有望。我大秦始能得其利,才足用之以并天下。”
小盤聞之大喜,拍案叫絕道:“李卿之言對极。眾卿還有何話可說?”
呂不韋等措手不及,臉臉相覷,無詞以對時,出乎眾人料外,繆毒离座而出,跪伏地上,恭敬道:“李大人之賢,可比商鞅而尤有過之。微臣斗膽請儲君破格賜准李卿,依仲父之議,重新厘定賦財之策,請儲君明鑒。”
此語一出立時全殿嘩然。
只有項少龍明白繆毒如此幫手,實是要報呂不韋昨夜的三箭之仇。
呂不韋雙目厲芒電射,狠狠瞪著繆毒,恨不得把他生吞下肚。
王綰等此時方知一向低調的李斯的高明手段。
自入秦以來,李斯此時此刻才吐气揚眉,大放异采,奠定了以后屹立不倒的政治地位。
小盤那還不知机,忙向朱姬請示。
朱姬雖覺得這樣擺明削呂不韋的權勢,大是不妥,但卻不能不支持繆毒,點頭道:“皇儿看著辦好了。”
小盤大感痛快地欣然道:“李卿立即著手進行此事,完成后須一式二份,分別呈上寡人和仲父,待寡人和仲父商量后,再在廷上商討。”
項少龍心中暗贊,小盤雖是明削呂不韋之權,但卻予了呂不韋下台的机會,保存了少許顏臉。
此時人人目光均集中到呂不韋身上,看他是否肯接受。
呂不韋顯然理屈詞窮,再難找到駁斥李斯的說話,不過他終是頭老狐狸,竟仍能呵呵笑道:“長史大人果然不負本仲父所望,為我大秦立下大功,理該獎賞,不若就到本仲父處來來,負責賦役之務,使長史得以盡展抱負。”
小盤微微笑道:“仲父所言甚是,不過寡人心中早有更适合李卿的職位,春祭時會有公告。”
接著朗聲道:“今天到此為止,其他事留待明天稟上,退廷!”
項少龍醒覺過來,才知早過了与邱日升約好的午時了。
這回廷議出奇地精彩,亦出奇地冗長,足有五個時辰,亦即十個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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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高手云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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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盤打了場漂亮的胜仗,心情大佳,邀了一批心腹大臣共進午膳,除桓奇提早离開咸陽未能參与外,連正興高采列在殿外苦候項少龍去武士行館鬧事的滕荊兩人都邀來了。
尚有王齒、王陵、昌平君兄弟、李斯當然是座上客。
午宴在后宮的內廷舉行,沒有了朱姬,小盤要怎樣就怎樣,痛快之极。
宮娥奉上酒饌后,立被赶了出去,好讓眾人可暢所欲言。
小盤和各人衷心贊賞了李斯后,輪到項少龍把昨夜發生的事情原本本詳細道出。
听到呂不韋玩的把戲時,王齒勃然大怒道:“這么說以前鹿公和徐先指責呂賊毒害先王之事,非是無的放矢了。現在竟敢故技重施,不若我們先發制人,把呂賊和奸党殺個半個不剩,請儲君賜准。”
小盤歎了一口气,道:“若可以如此容易,寡人早把他召人宮內,令人把他殺掉。只是現在呂党勢大,又有杜璧、蒲鵠等人虎視眈眈,亂事若起,杜璧等勾結外人作亂,首先東三郡就難以保存。最忌的尚有蒙驁,一天不削去他軍權,吾等仍未可輕舉妄動。”
王陵這穩重派也道:“現今之計,最佳莫如待黑龍出世,再捧繆毒以制呂不韋,雙管齊下,才是妙策。”
說到一半,只見李斯等朝他猛打眼色,才醒覺過來,立即臉如死灰。
王齒果然愕然道:“什么黑龍出世!”
小盤曾有嚴令,禁止任何人透露黑龍之事,現在王陵發覺說漏了口,自是嚇得臉無人色。
小盤笑道:“陵卿不用介怀,但只此一趟。”
王陵松了一口气,离席跪叩謝罪。
項少龍見小盤威勢日增,既惊又喜,自己都弄不清楚那感受。
小盤親向王齒解釋了這事后,王齒大喜向項少龍贊道:“只有少龍才有這种妙想天開又确切可行的妙計,以繆毒牽制呂不韋更是妙不可言。剛才已有實例。异日任繆毒聲勢如何增大,閹狗始終是閹狗,不能像呂不韋般收買人心,就算他三頭六臂,也絕飛不出老將的指縫。”
王齒乃蒙驁外掌握最大實力的大將,自不會把繆毒放在眼內。
呂不韋的厲害皆因在文武兩方都生了根,若在尚未部署妥當時動搖了他,必出亂子。而繆毒說到底只是朱姬的男寵,除去他并不會帶來什么后果,充其量只是一場動亂吧了;尤其現在小盤安插了茅焦到他身旁,還怕他亂得出什么樣儿來。
昌平君冷哼道:“反而邱日升是個禍根,少龍你橫豎下午有閒,雖答應繆毒不殺他,但挫挫他的威風亦是快事。”
項少龍到現在仍弄不清楚武士行館的意義,順口問了起來。
王陵道:“行館之風,實是由陽泉君自楚國引入我咸陽來的,主要是訓練劍手,以供公卿大臣雇用,乃武士晉身官途的捷徑,故頗為興旺。亦有公卿大臣把子女送往行館受訓。少龍對上邱日升時,切勿掉以輕心,因行館常要應付各地來的劍手挑戰,邱日升能穩坐館主之位,确有真材實學。”
小盤笑道:“他難道比管中邪更高明嗎?”
眾人一想也是,舉杯痛飲。眾人話題轉往三大名姬上,談談笑笑,到午膳完畢,項少龍酒飽食足,那還有興趣去找邱日升動手動腳而又不能殺他,遂回官署去了。
酒意上涌時,項少龍就在官署睡了個午覺,醒來時,荊善來報,內史府有人找他。
項少龍出廳一看,原來是繆肆。滕翼正在有好气沒好气的听他說話,見頂少龍來到,忙借机遁走了。
繆肆見到項少龍,一面諂媚道:“小弟今趟是奉兄長之命而來,專程約大將軍到內史府出席晚宴。”
項少龍暗中叫娘,難道今晚又要面對繆毒捱他媽的一個晚上。連忙在動腦筋找借口推辭。
繆肆俯近了點,故作神秘道:“今晚兄長約了三絕女石素芳來喝酒,自然不可漏了大將軍的一份哪。”
項少龍腦際立時“嗡”的一聲,亂成一團,說再不動心,就是騙人了。
像石素芳和“柔骨美人”蘭宮嬡那類罕有的絕色,縱是敵對的立場,但若能有机會接触,包括他項少能在內,實沒有多少個男人能拒絕。
繆毒當然不會那么大方,肯制造他項少能与石素芳親近的机會,其中定有例如石素芳指定須他出席,才肯答應這次邀約等一類的條件,想到這里,不由大感自豪。
唯一的問題,是昨晚才到醉風樓胡混了一晚,今夜又去見石素芳,嬌妻們會怎樣看自己呢?
項少龍歎了一口气道:“令兄好意,恕我無福消受了。因今晚我要在家中陪伴妻儿,請告訴令兄,我項少龍覺得他很夠朋友就是。”
繆肆臉色微變,顯得非常失望,顯見頂少龍所猜的雖不中亦不遠矣。
繆肆落足嘴頭仍不得要領后,無奈走了。
項少龍心里忽地強烈的思念著家中的嬌妻愛儿,忙返家去了。
回到烏府,紀嫣然差不多同一時間回來,原來是到了渭水操演后天便要“獻世”的黑龍。
田氏姊妹欣然侍候他兩人沐浴更衣,其中旖旎妙境,難以盡述。
与嬌妻愛儿在后園里享受黃昏前和煦的陽光時,項少龍早把石素芳一事拋諸九霄云外。
不知是否年歲長了,又或經歷過太多生离死別的打擊,他現在非常戀棧那暖得人心都要融化了的家庭之樂。
与紀嫣然、趙致和烏廷芳三位嬌妻閒話家常,看著田貞、田鳳兩女与剛學曉走路的項寶儿在草地上嬉玩,那种樂趣實非任何東西所能替代。
烏廷芳可能由鐵衛處得來消息,知到早朝中,曾有爭吵之事,問了起來。
項少龍怎會隱瞞她們,把早上發生的事一并說了出來,還告訴她們今晚推掉了可与石素芳共膳的机會。
烏廷芳奇道:“項郎不怕開罪了繆毒和那位沒有任何男人不想親近的美人儿嗎?只看柔骨女蘭宮嬡的姿色,可想見石素芳的才藝了。”
項少龍此時与三女坐在亭內,田氏姊妹和項寶儿的笑聲,不時由亭外的草地上飄送耳內,心中充盈著幸福的感覺,衷心誠意地道:“只要有三位賢妻任何一位相伴,我項少龍已心滿意足,何況現在竟得老天爺開恩,教我區區凡夫得擁三位來自天上仙界的仙子,我項少龍還怎敢另有妄求呢?”
三女嬌軀同時輕顫,美目纏來,亮出熾熱情火。
趙致心迷神醉道:“得夫如此,妾复何求,与項郎在一起,每天都像剛開始相戀那樣子,啊!致致開心得不知怎么說了。”
紀嫣然歎道:“可惜清姊到了蜀郡去,否則這一刻就更完美無缺了,真希望夫君大人永遠不用出征,离別的滋味真不好受。”
秦軍法紀,出征的將士均不可帶同妻妾,故出征是所有妻子最害怕的事。
項少龍想起戰爭的殘酷,深深歎了一口气。
烏廷芳移了過來,坐入他怀里,摟上他脖子道:“少龍今趟爽約,邱日升必振振有詞,會說你怕了他呢!”
紀嫣然情動起來,到了他身后,伏到他虎背上去,柔聲道:“只要見過我們大將軍百戰刀法的人,只會認為邱日升不知行了什么好運呢。哼!我紀嫣然已對國興手下留情,這些人仍不知感激,夫君大人若往武士行館時,嫣然也要去!”
項少龍豪興大發道:“那不若就明天朝會后去找他算帳吧!”
烏廷芳和趙致同時叫好時,紀嫣然“哎喲”一聲道:“要晚點才行!儲君要人家明天到王宮教他讀書,唉!清姊不在,只好由嫣然頂替。听說清姊對儲君是很嚴苛的,但我卻是不行!要我板著臉孔實在太辛苦了。”
項少龍這才記起她也被封了作太傅。
同時心生感触。
小盤雖沒有表現出來,但事實上他對亡母妮夫人的思念,是深刻之极的創痛。
故而极需代替的對象,先是朱姬,按著是琴清。現在則是紀嫣然了。
否則以他現時的才智,那須旁人來教他讀書呢?
烏廷芳吻了項少龍的臉頰,香軟的紅唇,雖只蜻蜓點水的一触,已令他舒服心甜得直沁心脾,只听這仍像少女般嬌痴的美妻子柔聲道:“項郎知否清姊在巴蜀有很大的生意,清姊對賺錢是非常有本事的。”
項少龍對琴清的出身來歷一直很模糊,只知她是王族的人,大訝下追問起來。
此事紀嫣然最是清楚,答道:“清姊本是巴郡大族,其祖得丹砂之穴,可作藥物和染料之用,故累數世之積,到清姊時琴族已成巴郡的首富。秦人為与其修好,遂以王族顯貴向清姊提親。卻想不到丈夫婚禮剛成,便要領兵出征并客死异地,清姊為了躲避其他權貴的糾纏,返回巴蜀,主理生意,做得有聲有色,到儲君由趙返秦,方在華陽夫人提議下,返回咸陽,作了儲君的太傅,更遇上你這多情郎君,致再陷情關。”
項少龍這才明白琴清的身分地位為何這么超然,不但因華陽夫人和小盤的寵信,更因她在巴蜀有家族作大靠山。
正如李斯所說,對巴蜀這种地方勢力龐大的特殊地區,只有采怀柔的政策才行。
同時亦明白了她為何与華陽夫人這來自楚國的美女關系如此密切,皆因巴蜀地近楚境,像琴族那种富甲一地的大族,自然与楚王朝有千絲万縷的關系。
娶得琴清,不但可得到這千嬌百媚的人儿,還可得到她龐大的家財,問誰都眼紅。所以琴清才不敢公然和自己相愛。
即使琴清之嫁來咸陽,成為王族,底子里仍是一項充滿政治味道的婚姻交易。
神思飛越時,烏光來報,國興來找他。
項少龍歎了一口气,走出亭外,抱起項寶儿親了親他的小臉蛋后,才交給田貞,往大廳去見國興。
正在喝茶的國興見他來到,竟跪了下來連叩三個響頭,嚇得項少龍忙把他扶了起來,心中明白道:“國先生折煞項某了。”
兩人坐好后,國興苦笑道:“今趟卑職來此,本是不怀好意的。”
項少龍心知肚明他有投誠之意,但已學曉了不輕易信人,微笑道:“副統領是否奉邱館主之命來尋我項少龍晦气呢?”
國興顯然和邱日升在拗气,冷哼道:“他憑什么來找大人晦气,今天大人因朝會遲了,他表面雖裝出不滿狀,其實誰都看出他是如釋重負,還趁机和蒲鵠溜了到郊外打獵,我們都知他是怕項大人會尋上門去。看過項大人的百戰刀法后,誰還有膽量來捋項大人的虎須?項少龍訝道:“那他為何又著你見我?”
國興愧然道:“實不相瞞,我們本都是暗中為二王子出力的人,行館的開支亦是由蒲鵠暗中支持,否則沒有了陽泉君,早關門大吉了。但表面上卻不得不依附內史大人,呂不韋數次要取締行館,都由內史大人一力架著。”
又歎了一口气道:“呂不韋很有辦法,把我們的武士大量吸納了過去,又明里暗里表示朝廷不會選用我們訓練出來的人。累得我們銀根短缺,到繆大人關照我們后,行館才略有起色。”
項少龍知他不明白自己和繆毒的關系,故說到繆毒時,語气尊敬,小心翼翼。
在目下的情況,他當然不會把實情透露給國興,點頭道:“國兄以后有什么打算?”
國与再扑跪地上,叫道:“國興以前做了很多對不起項爺的事,又曾以卑鄙手段傷了荊爺,罪該万死。只希望以后能將功贖罪,為項爺盡心盡力辦事,死而無悔。”
有了伍孚的教訓,項少龍再不會因對方几句話而盡信不疑。先把他扶起來,通:“國兄有話好說,再不要如此了。”
國興激動道:“自那天紀才女手下留情,我國興已想了很多天,現在咸陽城誰不知項爺義薄云天,薄己厚人,項爺請讓小人追隨你吧!”
項少龍苦笑道:“原來我的聲譽那么好嗎?”
國興道:“項爺兩次有机會當丞相都輕輕放過,又提拔了李斯、桓奇和昌文君,對由邯鄲隨你來的舊人恩寵有加,義救燕國太子丹,豪事義行不胜枚舉。我們早心中有數。只因被私利蒙蔽了眼睛,但紀才女那几槍使我完全惊醒過來,只望能追隨項爺左右,再不用整天与人勾心斗角,更不用愁明天會給那個人出賣了。”
項少能認真考慮了一會后,點頭道:“好吧!我便如你所愿,但記著我絕非可輕易欺騙的人,若發覺你有一字口不對心,立殺無赦。”
國興大喜,扑往地上。
項少龍讓他叩了頭后,命他坐好,道:“剛才你似乎有些話想告訴我,究竟是什么一回事?”
國興柙色凝重起來,壓低聲音道:“這些事我完全是憑一些跡象猜測出來的,因為我尚未有資格參与杜璧、蒲鵠和館主他們的密會,可是有很多事卻須交下來由我們去做,所以才給我猜了個大概出來。”
項少龍是經慣風浪的人,淡然道:“說吧!”
國興道:“他們應訂下了周詳的計划,好讓二王子取儲君之位而代之,關鍵處仍在東三郡,蒲鵠雖是秦人,但一向在秦趙間左右逢源,加上家族勢力龐大,又分別与趙王室和我大秦王室通婚,放在兩地都有根深蒂固的影響力,若非他大力支持,二王子亦不能到那里落地生根。”
項少龍恍然大悟。
就像异人是呂不韋的奇貨,成喬就是蒲鵠這另一大商家可居的奇貨了。
當年誰都想不到小盤可回來霸占了成喬的儲君之位,所以蒲鵠、杜璧、陽泉君等一直全力巴結秀麗夫人和成喬。
豈知小盤成功离趙返秦,立時粉碎了他們的美夢。
初時他們可能仍不大看得起呂不韋這商家,到陽泉君被呂不韋害死,才知形勢不妙,但他們亦無法轉舵,而唯一的出路就是助成喬把王位奪回來。
若小盤的朝廷穩若泰山,他們當然難有可乘之机,偏是日下的秦廷分裂成儲君党、呂党和繆党三大勢力,互相傾軋,于是蒲鵠等就蠢蠢欲動。
國興續道:“蒲鵠最厲害的手段,就是勾結現在趙國炙手可熱的大將龐爰,我雖不知詳細情況,但听館主的口气,龐爰正秘密連結三晉、楚人和燕人,以破呂不韋和田單的秘密結盟,同時助二王子登秦王位,而可以想像的,是杜璧必須在咸陽制造一場動亂,若呂不韋有异動,那就更好了,因為那必會引致秦國軍隊的分裂,那時定會有將領投往二王子的旗下去,配合趙人的支援,聲勢就大大不同了。”
項少龍暗感自豪,自己早先的猜想,正是和現在國興所說的相差不遠,只沒想到龐爰正密密籌備另一次楚、燕、趙、魏、韓聯盟的密謀。
同時亦暗自神傷,李園、龍陽君、太子丹雖和自己稱兄道弟,但在國對國的情況下,一點個人間的私情都不存在。
現實就是那樣殘酷的了。
國興沉聲道:“要制造一場大亂,最佳莫如把項爺刺殺,那時人人都把賬算到呂不韋的身上去,后果就可以想見了。”
項少龍微笑道:“想殺我的人絕不會少呢!”
國興正容逋:“項爺切勿輕忽視之,蒲鵠和龐爰籌備良久,在各地招攬了一批奇人异士,又集中在趙國訓練刺殺之術,現在正分批潛來咸陽,其中有三個人就是由我親往接應,都是第一流的好手,其中一人叫‘赤腳仙’寇烈,乃楚墨近二十年最出類拔萃的高手,只看他竟穿上鞋子,便知他抱有不惜殉身以刺殺項爺的決心。”
項少龍倒抽了一口涼气,若整天都要提防這樣一批死士來行刺自己,做人還有什么樂趣,問道:“蒲鵠那個歌舞團,是否亦暗藏刺客呢?”
國与道:“應該是這樣了,不過我所知有限,故并不太清楚。”
項少龍道:“你接應的那三個人,現在是否仍和你保持聯絡?”
心中同時感到,楚國肯派人來參与這趟刺殺自己的行動,必領得李園同意,那豈非李園也要殺他嗎?頓時心中不舒服起來,再不敢推想下去。
但忍不住又猜想起來,李園要殺他還沒有什么,若龍陽君也要殺他,他項少龍使很難消受了。
或者此是各地劍手的個別行動吧!
國興答道:“掩護他們入城后,他們便自行隱去。”
頓了頓又道:“我們的行館亦來了几個生面人,當了館主的貼身隨從,看來都是隱藏了真正身分的高手。”
項少龍暗歎這就叫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現在秦人成了東方諸國的公敵,在戰場既討不了好,惟有潛進來搞顛覆,這類事古今如一,并沒有分別。
國興道:“今趟我奉邱館長之命來此,是要約期再戰,不過卻是在十五日后,我猜他以為有這段日子,那批死士該可成功刺殺項爺了。”
項少龍道:“那就告訴他,項某人要到時看心情才赴約好了。嘿!你在這里逗留了這么久,不怕他們起疑嗎?”
國興笑道:“我會推說項爺擺足架子,累我苦候了半個時辰吧!回去后,我盡量刺探有關刺客的消息,再設法通知項爺。”
項少龍拍了拍他肩頭,道:“要通知我還不容易嗎?快點來報到幫手吧!國副統領。”
兩人相視大笑,國興才歡天喜地离開了。
回到內堂,把事情告訴了三位嬌妻,著她們出入小心后,紀嫣然道:“他們的目標并不是你,而是政儲君,說要殺你只是掩人耳目的煙幕吧!”
項少龍如夢初醒地一震道:“我真糊涂,只要殺了儲君,才會立即引起真正大亂,成喬亦可名正言順地成為繼承人。”
說真的,此時他反而放下心來,因為若小盤死了,歷史上就沒有秦始皇,中國恐怕亦不會出現。
紀嫣然道:“此事我們必須采取主動,只恨城衛被緊握在管中邪手中,否則事情就易辦多了。”
項少龍正沉吟時,鐵衛來報,繆毒大駕光臨。
項少龍苦起臉來時,烏廷芳笑道:“若推辭不了,就敷衍他一晚吧!我們最信任項郎的。”。
項少龍歎了一口气,出去見繆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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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三絕名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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繆毒站在廳中處,陪他的還有韓竭和四名親衛。
陶方負起招呼之責,見頂少龍來了,才退入內廳。
繆毒劈面歎道:“少龍你怎可這么不夠朋友?”
項少龍与韓竭等打個招呼后,把他扯往一旁低聲道:“這种美人儿,小弟還是不接触為妙。昨晚那金老大故意在我們兩兄弟面前暗示石素芳對小弟有意,擺明是要引起繆兄嫉忌之心,更使我深感戒懼,所以才要推了今晚的約會,繆兄明白了我的苦心嗎?”
繆毒愕然半晌后,老臉一紅道:“我倒沒有想過這點,嘿!石素芳充其量不過是較難弄上手的藝妓,何來資格离間我們,項兄不要多心了。”
項少龍心知肚明他是言不由衷,亦不揭破,低聲道:“照我看這是蒲鵠的毒計,千万不要小看美麗的女人,可使人連國家都亡了,妲己褒姒都是這种能傾國傾城的尤物,有時比千軍万馬更厲害,更使人防不胜防。照我看,若我到貴府赴宴,石素芳必會作狀看上了我,同時又勾引繆兄,倘我們心中沒有准備,你說會出現怎么樣的情況呢?”
繆毒既充了好漢子,自不能半途而廢,硬撐道:“少龍放心好了,我繆毒可說是在花叢里打滾長大的人,什么女人未遇上過。她來媚惑我,我自有應付的手段,保證不會因她而傷了我們的感情。哈!不若我們拿她來作個比試,看誰可把她弄上手,但卻絕不准爭風妒嫉,致著了蒲鵠的道儿。若能俘擄了她的芳心,就可反知道蒲鵠暗里的勾當了。”
項少龍心中暗笑,知道繆毒始終不是做大事的人,見色起心,不能自制。哈哈一笑道:“這就是我要推了繆兄今晚酒局的理由,俾可讓繆兄施展手段,把石素芳弄上手。”
繆毒歎道:“現在我當然不會怪責少龍,只是石素芳指明要有少龍在,才肯來赴宴,以她一向的脾性,到時拂袖就走,豈非掃興之极。”
項少龍正容道:“看!這就是蒲鵠設的陷阱了,不愁我們不上當。你究竟要我怎么辦?”
繆毒有點尷尬道:“我現在更希望少龍能走上一趟。看看石素芳可弄出什么把戲來,說不定我會弄點藥給她嘗嘗,使蒲鵠偷雞不著反蝕把米。”
項少龍暗罵卑鄙,不過想起自己亦曾喂過趙后韓晶吃藥,雖不成功,亦不敢那么怪責繆毒了。因為說到底石素芳都是不安好心。道:“若這么容易弄她上手,她早被人弄上手很多趟了。這种出來拋頭露臉的女人,自有應付這些方法的手段,給她揭破,反為不妙。”
繆毒拉著他衣袖道:“時間無多,少龍快隨我去吧!”
項少龍在“盛情難卻”下,只好隨他去了。
离開烏府,所取方向卻非繆毒的內史府,項少龍訝然詰問,繆毒歎道:“早先知道少龍不肯來,我便使人通知蒲鵠,由他去探石素芳的心意,豈知她立即說不來了。嘿!所以我不得不來求少龍出馬。現在是到杜璧在咸陽的將軍府去,至于石素芳是否肯見我們,仍是未知之數。”
項少龍暗忖男人就是天生的賤骨頭,美麗的女人愈擺架子,愈感難能可貴。繆毒一向在女人間予取予攜,現在遇上一個不把他放在眼內的石素芳,卻反心痒難熬。
和蒲鵠接触多了,愈發覺這人手段厲害。
項少龍經過這些年來在這古戰國時代中掙扎浮沉,又不時由紀嫣然這才女處得到有關這時代歷史方面的知識,已非初抵貴境時的糊里糊涂了。
更因他是來自二十一世紀的人,故能從一個更超然的角度去看待這時代的一切。
三晉建侯和商鞅變法可說是眼前這時代的大轉折時期,變化之急劇,即使后來的二千多年,除了鴉片戰爭后列強侵華那段凄慘歲月,亦難有一個時期可与之比擬。
在這大轉變的時代里,春秋諸霸先后蛻去封建的組織而成君主集權的戰國七雄。而更重要的是好些在春秋末葉已開始的趨勢,例如工商業的發達、都市的擴展、戰爭的激化、新知識階級的崛興、思想的解放,到此時都加倍顯著。
其中最影響這時代的就是人商家大企業的出現。
這些跨國的新興階級,憑著雄厚的財力,跑南奔北、見多識廣,又是交游廣闊,對政治有著無可比擬的影響力。
表表者當然是有异人這奇貨可居的呂不韋,其他如自己的太岳烏氏,鐵冶成業的郭縱,以及正密謀推翻小盤的蒲鵠,都是可翻手為云、覆手為雨叱吒風云由商而起的大商家。
甚至琴清亦因承受了獲利數世的丹穴,而成了秦室王族,可獨立自主,保持貞洁,得到秦人敬仰,若換了是個普通女子,有她那种美麗,早成了不知那個權貴的姬妾了。
而為了應付戰爭和政治的競賽,文与武逐漸分途,一切都開始專業化起來。
像王翦和李斯便是兩個好例子。若要把兩人的職權調換,保證秦政大亂,而匈奴則殺到了咸陽來。
專業化之風吹遍各地,就兵士來說,戰國之兵再非像春秋時臨時征發的農民兵。
至乎有像渭南武士行館那种團体的出現,專習武技和兵法以供統治者錄用。
所以無論外戰內爭,其激烈度和复雜性均非以前所能比擬。
小盤日后之所以能統一六國,皆因其出身奇特,使他沒有一般長于深宮婦人之手的繼承者諸般陋習,才能在這變化有若奔流湍激的大時代脫穎而出,雄霸天下。
不過像他這种雄材大略的人确是世所罕有,所以他死后再沒有人可壓下這种种的力量,致大秦朝二世而亡,非是無因。
思量間,已到了位于城西杜璧的將軍府大門外。
項少龍這時也很渴望可再見到石素芳,美女的引誘力确是非凡,縱然明知她心怀不軌,但仍忍不住想親近她。
這正是蒲鵠此計最厲害的地方。
成功的商家最懂揣摩買家顧客的心意,實是古今如一。
大廳正中,擺了一圍方席,繞著這方席設了六個席位。
項少龍較喜歡這种團團圍坐的共席,傾談起來較為親切。
杜璧親自把項少龍、繆毒和韓竭三人迎入廳內,眾衛都留在上進,另有專人招呼。
杜璧的態度是前所未有的熱烈,使人很難想像他以前冰冷和吝于言笑的態度。
項少龍自然知道他的心意。
假若他們真能刺殺小盤,又成功嫁禍給呂不韋,便可設法爭取項少龍這集團的人過去,因為那時成喬已變成合法的繼承者。
那時王齒、王陵等人在無可選擇下,亦只好支持成喬。
至于繆毒,一來他現在很有利用价值,二來杜璧根本不大把他放在眼內。像王齒般不信他能弄出什么大事來,所以才一并巴結。
繆毒最關心的是石素芳是否會出席,問道:“石小姐……”
杜璧笑道:“內史大人放心好了,蒲爺已親自去向石小姐說話。唉!女人的心事真難測,她其實對內史大人也有很好印象的,只是有點惱項大人爽約,才擺擺架子吧!內史大人切勿見怪。”
繆毒得回少許面子,回复了點自信,登時輕松起來。
此時蒲鵠來了,隔遠打出一切妥當的手勢,杜璧忙邀各人坐下來,只空出項少龍和繆毒中間的位子,當然是留給石素芳的。
俏婢們先奉上酒饌,又有美麗的女樂師到場助興,弦管并奏。不旋踵舞姬出場,妙舞翩翩,可惜項少龍、繆毒和韓竭三人均志不在此,無心觀賞。
舞罷,眾姬和樂師退出大廳,只剩下侍酒的六個華衣美女,都是上上之姿。
比起這來,咸陽的公卿大臣,除呂不韋外,沒有人及得杜璧。
韓竭順口問道:“蒲爺在咸陽有什么生意呢?”
蒲鴿笑道:“有少龍的岳丈大人在,那到我來爭利。”
眾人自知他在說笑,杜璧笑道:“我這老朋友做生意,就像伊尹、呂尚治國之謀,孫武吳起的兵法,商鞅之為政,教人佩服得無話可說。”
蒲鵠謙讓道:“還說是老朋友,竟要昧著良心來吹捧我,不過說到做生意,蒲某最佩服約有三個人,第一個就是少龍的太岳烏氏,他養的牛馬多至不能以頭數,而要以山谷去量。第二位就是魏國經營谷米和絲漆業的白圭,荒旱時間向他借糧比向某大國借貸還要方便。第三位就是猗頓,他倉庫里的鹽足夠全天下的人吃上几年。至于呂不韋嗎?仍未算入流。”
項少龍心道“來了!”蒲鵠的厲害正在于不著痕跡。像這番蓄意貶低呂不韋的話,既漂亮又有說服力。
韓竭笑道:“不過呂不韋卻是最懂投机買賣的人,押對了一著,就受用無窮了。”
眾人知他意之所指,哄然大笑。
韓竭自那晚呂不韋壽宴露過一手后,一直非常低調,似怕搶了繆毒的光芒,但其實識見談吐,均非繆毒能及。
項少龍淡淡道:“蒲爺不也是投机買賣的專家嗎?”
蒲鵠苦笑道:“項大人大人有大量,不要再揭我蒲鵠的瘡疤了,今趟我真的輸得很慘,早知改學齊國的仲孫龍,改行專放高利貸,只要聘得有項大人一半本事的高手去負責收賬,可保證錢財滾滾而來,免了遇上令岳那种賭林高手的危險。”
今趟連項少龍都忍不住笑起來,生意人的口才果是与眾不同,生動有趣多了。
繆毒卻只關心石素芳,問道:“石小姐會否不來了?”
杜璧笑道:“大人放心,愈美麗的女人愈難侍候,石小姐雖寄居敝府,但到現在我只亦見過她兩臉,像現在般同席共膳,尚是第一次!全靠叨了三位的光哩!”
繆毒見杜璧這秦國大將這么推捧他,人感光彩,忙舉杯勸飲。
項少龍只作個飲狀,沒有半滴酒入唇。
蒲鵠訝道:“項大人是否嫌這酒不合意呢?我可使人換過另一种酒。”
項少龍微笑道:“若蒲爺前几天才給人伏擊過,恐怕亦會像在下般,淺嘗即止了。”
蒲鵠尚要說話,繆毒的眼亮了起來,直勾勾看著內進入門的方向。
眾人循著他眼光望去,包括項少能在內,都立即目瞪口呆。
只見石素芳在兩名女婢扶持下,婕娜多姿地步入廳堂。
最要命是她看來剛作沐浴更衣,只把烏亮的秀發往上一挽,以一支木簪固定,不施脂粉,身上一領薄薄的白羅襦,袖長僅及掌背,露出水蔥般的纖指,下面是素黃色的長裙,長可曳地,再沒有任何其他飾物,但卻比任何姿色遜于她的女子的華服濃妝要好看上百千倍。
眾人不由自主站了起來,均泛起自慚形愧之心。
石素芳神情冷淡,微一福身,在項繆兩人間席位坐下,各人這才魂魄歸竅,陪她坐了下來。
繆毒揮退要上來侍候的艷婢,親自為她斟酒,看來色授魂与下,早把項少龍的警告全置于腦后。
項少龍嗅到她身上的浴香,不禁憶起初會紀嫣然時美人浴罷的醉人情景,登時清醒過來,同時瞥見杜璧亦是神魂顛倒,但蒲鵠卻在暗中觀察自己,心中大凜,愈發不敢低估這長袖善舞,識見過人的大商家。
人的野心是不會滿足的,呂不韋的商而优則仕,正代表蒲鵠的心態,所以才能置美色于不顧。
杜璧一向對紀嫣然暗怀不軌之心,自然亦擋不了石素芳惊人和別具一格的誘惑力。
石素芳低聲謝了繆毒,按著清澈晶亮的秋水盈盈一轉,不獨是繆毒,其他人都有銷魂蝕心的感覺。
繆毒一直苦候她光臨,但到她坐在身旁時,一向對女人舌粲蓮花的他竟有不知說什么話才好的窘拙感覺。
石素芳主動敬了眾人一杯,別過頭來淡淡道:“項大人為何忽然又有空了?”。
項少龍給她明媚如秋陽的眼神迫得有點慌了手腳,舉杯苦笑道:“我因不想說謊話來擋塞石小姐的垂問,只好自罰一杯,請小姐放過項某好了。”
蒲鵠大笑道:“石小姐若知項大人是冒著生命之險來喝這杯酒,必會心中感動。”
項少龍痛飲一杯后,放下酒杯,只見石素芳眼中掠過异采,接著避開了他的目光,追問蒲鵠剛才那番話的原因,待蒲鵠解釋后,石素芳欣然道:“那是素芳失禮,陪項大人飲一杯吧!”
說是一件事,做又是另一件事。繆毒見石素芳的注意力全集中到項少龍身上,酸溜溜的要向她勸飲。
杜璧笑道:“且慢!我們的石小姐向有慣例,每逢飲宴,只喝三杯,現在已有兩杯之數,繆大人定要珍惜。”
繆毒更不是味道,又不敢表現出有欠風度,惟有干笑兩聲,改口稱贊起她的歌藝來。
石素芳不置可否地听著,當繆毒贊得太過份時,便淺淺而笑,看得繆毒這花叢老手渾身內外都痒了起來,偏又拿她沒法。
韓竭劍術雖高,但在這情況下亦幫不上忙。
當繆毒說到石素芳歌舞之精,前無古人時,石素芳“噗哧”笑道:“繆大人實在太過譽了,比之先賢,素芳的歌舞不過靡靡之音,只可供大人等消閒解悶之用。
先賢舞樂,卻有定國安邦之義。舜作‘韶’,禹作‘大夏’武王作‘大武’,被孔丘列為六藝之一,豈是我等女子所能比較。”
繆毒顯在這方面所知有限,愕然陪笑,再說不下去。
項少龍在這方面比之繆毒更是不如,心中微懍,隱隱感到石素芳的出身來歷大不簡單。
石素芳平靜地道:“各位听過這個故事嗎?楚文王死后,遺下一位美麗的夫人,公子元想勾引她,卻苦于沒有門徑,于是在她宮室旁,起了一所別館,天天在那里舉行執羽的万舞,希望把她引出來。一天,她終于出來了,公子元還以為引得她動心了。”
說到這里,賣個關子,住口不說。
她說話口齒伶俐,口角春生,抑揚頓挫,均恰到好處。連項少龍也不由听得人神,繆毒更不用說了。
不過這美女風格獨特,渾身是刺,并非那么容易相處。在她臉前,很易令人生出自卑的感覺。
杜璧歎道:“這楚文王的遺孀當然沒有心動,公子元怕是表錯情了。”
美女當前,杜璧忍不住表現一下,好博取她一個好印象。
唯一可說的話,都給杜璧說了,繆毒再沒有插口附和的机會。
項少龍暗叫不好,繆毒已被這美女完全控制于股掌之上,若再來一招向自己示好,表示單獨垂青于他,必會惹起繆毒的妒意,破坏了自己和繆毒鑿糧蜜月其涼式良好關系。
韓竭微笑道:“請小姐開恩,告訴我們這故事的結局吧!”
石素芳那對勾魂的翦水雙瞳,滴溜溜的掃過眾人,柔聲道:“那夫人哭道:“先君舉行万舞,原是為整武備,現在公子不拿它來對付敵人,卻拿它用在未亡人的身邊,那可奇了!”公子元听了,羞慚無地,馬上帶了六百乘車去攻打鄭國。”
眾人均感愕然,她這故事隱含暗貶自己的歌舞乃墮落之音的意思,故不堪別人贊賞。含意既深遠,又充滿哀傷的味道,使人對她立即改觀,再很難只把她當作一個普通的出色歌姬。
蒲鵠哈哈一笑,沖淡了不少僵著的沉凝气氛,道:“石小姐識見之高,迥异流俗,蒲某受教了。”
石素芳的美眸轉到項少龍處,淡淡道:“素芳來前,不知諸位大人在談論什么話題呢?”
項少龍正在用心細嚼石素芳那個故事,揣測這令他莫測高深的美女所說故事背后的用意。聞言如夢初醒,忍不住搔頭道:“嘿!好像是有關做生意的事吧!”
眾人見他神情古怪,哄笑起來。
石素芳亦掩嘴而笑,神態嬌柔道:“那這話題定是因蒲爺而起的了。”
繆毒看得妒意大作,搶著道:“小姐料事如神,正是如此。”
項少龍心中苦笑,石素芳甫一出席,便把場面全控制了,像繆毒這种平時口便舌給,辯才無礙的人,對著她只能間中附和兩句,而自己亦感到不知說些什么才好。這樣的女人,尚是首次遇上。
杜璧笑道:“蒲老板說起他最佩服的三個生意人,就是烏氏、白圭和猗頓,不知石小姐最佩服的又是那三個人呢?”
石素芳抿嘴一笑道:“有這么多高賢在座,何時才輪得到小女子發表意見?不如請繆大人先說吧!”
繆毒看她看得神不守舍,一時間竟不知她和杜璧在說什么話,尷尬地支吾以對。
韓竭見主子有難,連忙拔刀相助,道:“不如由我先說,在下最佩服的就是孫武,不但留下稱絕古今的兵書,當年還以區區數万吳軍,巧施妙計,深入險境大破兵力十倍于他們的楚兵,直搗郢都,可謂前無古人,后無來者。”
項少龍不由心中暗念“前不見來者,后不見古人,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的名句。暗忖只有親身体會過這時代戰爭的人,才明白孫武那場仗是多么了不起。
杜璧嘿然道:“哈!竟給韓大人把我心里的話說了出來,我生平也是最服孫武。”
石素芳明媚的秀眸來到繆毒臉上,后者忙道:“孫武雖是絕代兵法大家,但始終只是效力于某君某主,繆毒最服的卻是晉文公,安內攘外,成就霸業,其功業尤在齊桓之上。”
石素芳無可無不可地道:“原來繆大人是胸怀大志的人。”
蒲鵠和杜璧交換了個眼色,顯像項少龍般听出了石素芳在暗諷繆毒想當國君。
繆毒還以為石素芳贊賞他,洋洋自得起來。
項少龍感到有點气悶,這酒席里約六個人,人人都各怀异心,沒有半點開心見誠的味道,不但話不投机,還有种牛頭不對馬嘴的情況。忍不住道:“我和繆大人剛剛相反,胸無大志,我佩服的人多不胜數,卻很難舉出單一個人來。好了!輪到石小姐了。”
蒲鵠卻搶先笑道:“我最佩服就是項大人了,揮洒自如得教人無處入手。難怪連管中邪都要在你百戰刀下俯首稱臣。”
繆毒臉色微變,雖明知蒲鵠捧項抑己,但項少龍确是處處奇兵突出,絲毫不因石素芳厲害的言詞落在下風,而自己則進退失据,要不起妒忌的心,實是難矣哉。
韓竭插入道:“不知石小姐心中的人,又是那位明君猛將?”
眾人均大感興趣,等待石素芳的答案。
石素芳秀眸像蒙上了一層淡淡的薄霧,輕吟道:“師之所處必生荊棘,大兵之后必有凶年。爭地以戰,殺人盈野;爭城以戰,殺人盈城。明主猛將,背后代表的只是人民的苦難,怎會有能使素芳心服的人。”
今趟連杜璧都吃不消,啞口無言。
反是項少龍忘了眾人間敵我難分的情況,訝然道:“可怜無定河邊骨,猶是深閨夢里人。所謂一將功成万骨枯,戰爭從來都只屬少數人的榮譽,真想不到小姐有此体會。嘿!為何你們都以一种异樣眼光望我?”
他說了頭兩句時,石素芳已嬌軀一震朝他瞧來,蒲鵠等無不動容。
至此項少龍才知一時口快,又盜用了“前人”的名句。
他對詩詞雖所知有限,但知道的都是流傳最廣,也是最精彩的名句。
韓竭皺眉道:“可怜無定河邊骨,猶是深閨夢里人,兩句話道盡了戰爭的殘酷,只是不知無定河究竟在何國何境?”
項少龍避開了石素芳瞪得大無可大,异采漣漣的秀目,老臉一紅道:“那可以是任何一條河,所以叫作無定河。”
杜璧仔細看了他一會后,長歎道:“難怪紀才女獨垂青于項大人了。將功万骨枯,不過戰爭自古以來就從未平息過,不是你殺我,就是我殺你,誰也沒有辦法。”繆毒見頂少龍引得石素芳霍然動容,大感气餒,亦難壓妒心,岔開話道:“石小姐仍未說出心中服膺的是那個人哩。”
石素芳緩緩由項少龍處收回目光,淡淡瞥了繆毒一眼,然后望往堂頂橫梁處,幽幽道:“在楚國有一個人,据說楚王知他才德,派人去聘他為相。他便問來使道:‘听說楚王有一只神龜,死去三千多年了,楚王把它藏在巾筒里。這只龜究竟宁愿死了留下骨頭受人珍貴呢?還是宁愿活著在爛泥里拖尾巴呢?’來使于是答道:‘當然是宁愿活在爛泥里拖尾巴哩。’那人便說:‘去吧!我要在爛泥里拖尾呢?’”
眾人都听得臉臉相覷,不明白她為何忽然又說出另一個故事來。
項少龍心念電轉,暗忖究竟有那位先賢會有個這么洒脫于名利的故事,只恨所知有限,除了儒墨道法的几位大家尚記得名字,驀地靈光一閃,拍案叫道:“原來小姐心儀的是最善用詭奇譬喻解說玄妙道理的庄周,難怪這么愛說故事了。”
眾人這才想起庄周,登時對頂少龍刮目相看。
石素芳更是目泛异采,訝然朝他頻行注目之禮。
這正是今古之別。
在這時代,竹書帛書均要靠人手抄寫,故流傳不廣,只屬少數人的專利。那像二十一世紀的人不但可輕易得到任何書刊,更有電子書,与古代的知識難求,實有天淵之別。
石素芳奇道:“原來項大人對庄周亦有研究,小女子環顧古今,尚未找到有人能有如他的超卓明見,只有他才真的悟透人生,泯視生死、壽夭、成敗、是非、毀譽的差別,超脫了世間一切欲好的束縛,一切喜怒哀樂的縈扰,視自己与天地万物為一体,再不有‘我’或‘非我’之分。”
今趟輪到項少龍等齊齊動容,只從她對庄子的理解,可推知這美女的智慧是如何超卓。
韓竭肅然起敬道:“敢問小姐是何方人士?”
石素芳秀眸射出無盡的哀色,輕柔地道:“亡國之民,再也休提。”
本是帶著一腦色欲之想而來的繆毒,此時亦邪欲全消,心神顫動。
石素芳忽地站了起來,退后兩步,施禮道:“雖尚欠各位一杯酒,但只好异日補上,素芳現在只想退往靜處,思索一點問題,各位請了。”
蒲鵠欲言又止,終沒有出言挽留,神情复雜之极。
項少龍望著她無限美好的背影,暗忖此女無論才學和美貌,均足以与紀嫣然和琴清相比,但顯然沒有她們的好運道。
他驀地下了決心,無論如何不与她再接触,因為他已對她生出了敬重之心,故不忍因敵對的關系而傷害她。
雖然她成功惹起繆毒對自己嫉忌之心,但他亦無心計較了。
繆毒要怎樣對付他就任他怎樣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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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小人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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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烏府,項少龍心中仍不時想起石素芳這個奇怪的女子。
滕翼、荊俊、烏果、趙大四人正和紀嫣然在商議,人人神色凝重。
紀嫣然見夫君這么乖,肯在初更而回來,露出一絲笑容道:“我們正在研究如何把派來行刺政儲君的刺殺團找出來,若任由他們行動,實在太危險了。”
滕翼皺眉道:“問題是我們不能把這事情公開,只能暗中去做,愈少人知道愈好,否則國興的身分就會暴露出來了。”
荊俊冷哼道:“我才不信任國興呢。”
紀嫣然抿嘴笑道:“我們也不會輕易相信國興,但總該給他一個机會,讓他證實自己的話吧!”
項少龍在荊俊旁坐下,笑道:“這就叫棄暗投明,改邪歸正,浪子回頭。小俊要記著寬恕比仇恨需要更大的勇气和愛心。”
眾人那听過這類詞句和說話,呆了起來。
紀嫣然欣然道:“夫君大人今晚心情不俗。是否又得到了石素芳的青睞呢?”
項少龍想起石素芳。歎了一口气道:“石素芳只可以奇女子去形容,我看她對男女之情一點興趣也沒有,她喜愛的是庄周,不屑于自己的歌藝。對事物有深刻獨到的看法。弄得繆毒像老鼠拉龜,無處著手,沒趣之极。而小弟則敬而遠之,報告完畢,才女滿意嗎?”
听他說到“老鼠拉龜”時,紀嫣然早笑得喘不過气來,荊俊等則無不莞爾,不過對頂少龍層出不窮的新詞妙句,他們早習以為常。
烏果歎道:“有誰能此項爺的說話更生動呢?幸好我隨項爺久了,拾了點牙慧,才成功把小薇薇追了上手,不負荊爺之望。”
項少龍這才知道烏果追求周薇,原來有荊俊在后面支持,轉向趙大道:“你和一班兄弟在咸陽過得寫意嗎?”
趙大露出感激之色,點頭道:“我們從未試過這么風光的日子,只要亮出項爺的招牌來,連仲父府的人都要給我們面子,芳夫人又讓我們挑選美姬,成家立室。
唉,夫人實在太早离開我們了。”說到趙雅,眼睛紅了起來。
滕翼怕勾起項少龍的傷心事,岔開話題道:“我們決定把一批人調回咸陽來,負責找尋這批极之危險的死士。再外又通知了昌文君,要他立即把事情報上儲君,后天就是春祭之期,我怕敵人是要在春祭趁儲君离宮時下手。依照慣例,到渭水的路線早已定下,不能更改,刺客若要雜在夾道歡迎的民眾內,是极難被發現的。”
項少龍忽地虎軀一震,想起自己在二十一世紀時曾多次保護政要,可說是反恐布行動的專家,在此事上豈非可學以致用,大派用場?眾人見他神情古怪,還以為他想到什么惊人的事,愕然看他。
項少龍無意識地揮揮手,興奮地道:“今次春祭的保安措施,就由我全權負責,明天早朝后,小俊陪我去視察出巡往春祭地方的路線,就讓我們和這批來自各國的刺殺精英,各施各法地正面大斗一場,看看誰有更高的神通。”
見眾人都呆瞪著他,項少龍微笑道:“蒲鵠這一招最毒辣處,就是假若儲君在赴春祭場時出事,我和昌文君就是殺頭之罪。一石數鳥,照我看蒲鵠的厲害處,絕不次于呂不韋,只是欠了點運气,像我和管中邪那次決戰般,押錯了成喬吧!”按著站起來伸了個懶腰道:“今趟他們仍是欠了運气,因為遇上了我項少龍。”
次晨項少龍如常在雞鳴前起來練刀,然后才到王宮去,由于特別早了點,所以爭得少許時間,往見小盤。
小盤可能是秦室歷來最勤力的君主,一邊吃早飯還一邊听李斯的報告。以應付一會后的廷議。
見到項少龍來,小盤忙免去禮節,著他坐在下首處,肅容道:“蒲鵠和杜璧真斗膽,竟敢對寡人圖謀不軌,國興能將功補過,將軍看看該怎樣賞賜他吧!”
項少龍与李斯對望了一眼后,笑道:“微臣還是勸儲君喚我作太傅,喚微臣作大將軍,好像要隨時帶兵打仗的樣子。”
秦國內,恐怕只有項少龍能這樣和小盤說話。
小盤哈哈笑道:“只要見到太傅,寡人便愁怀盡去。”轉向李斯道:“李卿,可給太傅看看我們應黑龍而發的新幣吧!”
李斯欣然把新錢幣送到項少龍几案上。
項少龍拿起一看。錢作圓形,中間有圓孔,文為半兩,隱見抽象的龍紋,卻与心中的錢有頗大的分別。
李斯退回席去,歎道:“紀才女确是名不虛傳,其改朝換制的建議書。不但切實可行,還顧及整個政治經濟的革新,且訂下進行的日期,輕重緩急,無不恰到好處,絕不迫民,請告訴才女,李斯是服得五体投地。”
小盤顯然极寵李斯,笑道:“李卿太謙讓了,整個建議李卿亦出了很多方案,輿紀太傅同樣立了大功。”
李斯忙跪叩謝恩。
小盤沉吟片晌,對頂少龍道:“今次刺客來咸陽,太傅有什么方法應付呢?”
項少龍欣然道:“儲君放心,賊子唯一可乘之机,就是趁儲君明天祭河神時行動,以有心胜無心。但現在讓我們得悉此事,整個形勢便扭轉過來。微臣會与昌文君緊密合作,粉碎敵人的陰謀,包保儲君不損半根毫毛,還可讓六國有份參与此事之徒,認識到我們的手段。”
小盤對他敬若神明,大喜道:“有太傅負責此事,寡人還有什么放心不下的。”
項少龍道:“但儲君須答應明天將由微臣全權處理,否則妙計難施。”
小盤哈哈笑道:“那寡人明天便做太傅一天的下屬,任憑太傅吩咐好了。”
李斯感受到兩人間毫無怀疑的信任和真誠,露出了會心的微笑。
早朝開始時無風無浪,但到呂不韋提出要把鹽鐵官一分為二時,立即引起了激烈的爭論。
項少龍听了半天,才勉強明白了個大概。
原來在孝公以前,秦國几乎所有工商業都由官府壟斷,但由于社會生產為了應付這局面,秦室成立了官署机构,分門別類去管理各种工商業,其中最重要的就是鹽鐵官,分別關系到民生和軍事兩方面的問題。
但隨著秦國的擴展,東方一些先進的冶鐵中心,逐一落入秦人之手,鹽鐵官事務日趨繁重,更有走私鹽鐵以謀暴利的情況,兼且鹽和鐵基本上是兩不相干的事,所以呂不韋才有此議。
問題是呂不韋的提議,主要是想起用他的人來負責秦國經濟軍事的兩道命脈,所以昌平君、李斯等才出言拖著,好等黑龍出世后,才借勢一舉把這兩個職位囊括過來。
拖延自比反對容易,最后仍是沒有定論,小盤下令再作研究后,早朝便結束了。
項少龍离宮回署,滕翼和荊俊早整裝以待,候他去采察明早小盤出巡的路徑。
項少龍道:“情況如何?”
滕翼道:“國興剛來報到,烏果陪了他去見其他將領頭目,据他說對刺客一事,仍未有眉目。”
荊俊道:“我和昌文君商量過,他說可隨便找個借口,例如有內侍偷了王宮的東西走了出來,把城封了起來逐家逐戶搜索,自商鞅的連坐法后,知情不報者罪同,應該很容易把有問題的人找出來,但若這些人躲在杜璧的將軍府又或某些大臣府內,就有困難了。”
項少龍道:“千万不要輕舉妄動,我們要裝出對此事完全不知道的樣子,更要教國興不要去偵察,以免打草惊蛇。”
滕翼笑道:“三弟對明天儲君的安全問題,似乎很有把握呢?”
項少龍微微一笑,把趙大找來,吩咐了他依言去通知昌文君和國興后。使与滕翼和荊俊出發上路。
离開了咸陽城,沿著官道往渭水上游進發,只見草原小丘,無窮無盡地伸展,連結蒼穹。不由精神一振,溜目四顧,一時連此行的目的都差點忘了。
碧綠的心湖与青蔥的綠草,流光溢彩,清麗迷人。
草原上不時見到牧人赶著一群群的牛羊和馬,更使大地充滿了生气和熱鬧。
滕翼指著一個長滿了樹木的小石丘道:“若藏身其上,暗用強弩,可射中由官道經過的任何目標。”
項少龍這才由迷人的景色惊醒過來,吩咐荊俊在帛卷上記下各處可供刺客利用的戰略地點。
雖是午后時分,但當來到穿越密林的路段,晨霧仍未盡散,空气中水份充盈,視野有點模糊不清。滕翼色變道:“看天气明日將有大霧,對我們非常不利。”
項少龍淡然道:“我看卻并非完全無利,至少我們知道敵人該趁去程之時霧最大的一刻下手,而不會揀選回程,其次就是霧大更有利于黑龍出世。”
荊俊崇慕地道:“三哥顯是胸有成竹了。”
項少龍欣然道:“我的兩位好兄弟。你們听過誤中副車的故事嗎?”
滕荊愕然齊聲道:“誤中副車?”
項少龍這才省起“誤中副車”發生在小盤成了秦始皇后,張良以力士運巨石錘錯了車子后忙補救道:“那是明天將會發生的故事,只要儲君躲在再一輛車內,我們可安心把敵人引出來,再加以殲滅了。”
滕荊兩人同時叫絕,至此再無心情察看沿途地勢,虛應其事一番后。到渭水与正在那里負責操演黑龍的紀嫣然會合,一起返城去了。
回到烏府,上是黃昏時分。
踏入大門,陶方通知他伍孚剛來了。正在東廳等他。
紀嫣然半認真地道:“刺探的人來了,不過勿要隨他到醉風樓,莫忘兩晚有陪我們了,再不早點休息,看你那還有精神去應付刺客”
項少龍哂道:“就算我有足夠精神。也不會浪費在那些女人身上,我項少龍早有了整個天下,除了我的嬌妻們外,再沒有任何東西使我動心。”
紀嫣然甜甜一笑,放他去了。
到了東廂,只見伍孚等得坐立不安,心中好笑,迎上去道:“伍樓主實不該來的,說不定會給繆毒和呂不韋的人怀疑呢?”
伍孚早備好說詞。謙卑道:“項大人放心,小人會非常謹慎小心的了。”
兩人坐下后,伍孚低聲道:“儲君知道那事后,有什么反應?”
項少龍心中好笑,淡然道:“當然是龍心大怒,但礙在太后份上,只能暗中提防,待找到證据,才与繆毒算帳,那時看太后怎樣護他。”
頓了頓道:“儲君對樓主的忠義,非常欣賞,正考慮怎樣賞你。”
伍孚大喜道:“只要能為儲君和項大人辦事,小人便心滿意足了,絕不會計較賞賜。”
項少龍故意道:“不若弄個職位讓樓主遇過做官的癮吧,但你的醉風樓卻須交給別人打理,因為從沒有當官的人可兼營妓院副業的,說出來也不好听,況且樓主早賺夠了!”
伍孚喜翻了心,眉開眼笑道:“那只是件小事,蒲爺一直想買我的醉風樓,如若賣成,小人就把賣出的錢分一半給大人,小人知項大人不會把這些許錢財放在眼內,但卻代表小人一點心意。”
項少龍暗忖這個禮也算重了。
忽然心中一動。想到伍孚此子其實是想處處逢源,那無論何方得勢,他亦可得到利益。
有了這樣的理解后,便覺得這“小人”不是全沒有利用的价值。
尤其當明天黑龍出世,必會震惊朝野,此長彼消下。小盤聲望劇升,像伍孚這种看風駛舵的人,自該明白該靠向那一方。
伍孚又諂媚道:“項大人若對小人樓內那位姑娘有興趣,只要一句話,小人就可把她送來侍候大人,就算美美我也有辦法。”
項少龍訝道:“你不怕呂不韋嗎?”
伍孚歎了一口气道:“怕都沒法子了,美美現在以死威脅,不肯作呂不韋的姬妾。當然啦,若我有美美的姿色,亦不肯嫁入仲父府去。”
項少龍大感意外,原來單美美只是畏于呂不韋的權勢,而非心甘情愿隨他,登時恨意全消,涌起怜意,問道:“呂不韋對這事怎樣處理呢?”
伍孚笑道:“他有什么辦法?不就是對我威逼利誘吧,可怜繆毒又對我諸般威嚇,小人夾在其中,晚上沒有一覺好睡,項大人只須看看我的樣子就知道了。”
項少龍細察他臉容,果是兩眼陷而黑,非常憔悴,微笑道:“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呂不韋何有人性可言,但樓主卻偏要幫他來騙我。是否自尋煩惱呢?”
伍孚先是呆了一呆,按著臉上血色盡退,顫聲道:“我不明白大人這几句話。”
項少龍微笑道:“連莫傲也騙不到我,伍樓主自問比莫傲高下如何呢?”
伍孚扑跪地上駭然道:“項大人誤會小人了,若小人有欺騙……”
項少龍截斷他道:“千万不要又生又死的誓神發愿,否則說不定我會替天行道,還你公正的誓愿。”
伍孚慘然道:“請相信小人,小人真的……”
“鏘!”百戰寶刀离鞘而出。
伍孚嚇得滾了開去,滿額豆子般大的冷汗,臉若死灰。
項少龍好整以瑕把寶刀放在身旁几上。若無其事輕松地道:“實不相瞞,呂不韋和繆毒身邊都有我布下的人,所以本人方能無所不知。無所不曉。只要樓主再說一句謊話,我項少龍就拿這刀把你的頭斬下來,拿到鬧市示眾,犯的當然是欺君之罪了。”
伍孚呆了半晌,頹然道:“小人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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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龍出渭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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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日。
天尚未亮,咸陽城大部份的子民百姓,人人換上新衣,若赶集般,往渭水上游處參与盛大的春祭。
道上絡繹不絕,卻是井然有序。
在滕翼、荊俊、國与三人指揮下,二万都騎車全体出動,沿途維持秩序。
所有可偷襲路上車隊的制高點均有人把守,戒備森嚴。
若有刺客,只有利用道旁的林木掩護來進行刺殺行動。
朱姬、呂不韋和一眾公卿大臣,天尚未亮使到王宮興小盤會合,先在祖廟祭了先王,才乘車出發。
小盤在昌文君和一眾禁衛高手的掩護下,依計沒有坐上有王旗的華麗馬車,化身成其中一名禁衛,混在大隊中出發。
王輦內換上了假扮小盤的荊善,此子身手的靈活可比荊俊,實為應付突變的最佳人選。
項少龍還怕他有失,特別在馬車廂壁內加上鐵板。就像二十一世紀的避彈車。
大隊開出宮門,出城后沿渭水而上。
人民夾道歡呼,表示對君主的支持和愛戴。
兩隊分別有近百多人的禁衛軍,牽著惡犬,徒步在官道兩邊的山野密林先作地氈式的艘索,防止敵人藏身林內,發放冷箭。
而烏家戰士則化裝成平民,雜在眾人間,像二十一世紀的便裝密探般,監視群眾內可疑的人物。
項少龍策騎在王輿之后。不斷指揮禁衛的行動,把二十一世紀學來的一套發揮得淋漓盡致。
在大隊禁衛軍開路下,王輿領先而行。所到處群眾紛紛讓路,跪地叩拜。
車隊兩旁護者兩行禁衛,外一排手持高盾,內一排備有弩箭,在防守上可說無懈可擊。
項少龍墮后了十多個馬位。与小盤,李斯、昌文君等并騎而馳。
小盤欣然望著左方山丘上的都騎正向他們打出表示安全的旗號,欣然道:“太傅的布置,教寡人大開眼界。”
李斯笑道:“任刺客三頭六臂,照我看亦要無從下手,知難而退。”
項少龍望往上方。看著繚繞空隙的晨霧,微笑道:“敵人必是精心策划,必有應變之法,照我猜主要的突擊會來自上方,只要攀上樹頂,便可以矢石一類的武器作攻擊,假若我們沒有准備。在混于群眾里的刺客支援下,又有明顯的目標,說不定真能得手呢。”
小盤、李斯和昌文君望往沒在迷霧上的樹頂,無不心中生出寒意。
項少龍繼道:“前面有個云杉林,無論下手或逃走,均為最理想的地點,若要動手,該就是那處了。”
小盤大感刺激,眼中射出熾熱的光芒,反是李斯和昌文君緊張起來,再沒興開玩笑。
項少龍暗忖秦始皇畢竟是秦始皇,膽量亦比一般人大得多。
一夾馬腹,往王輿追了上去。
先頭部隊開進云杉參天的官道內。
霧气更濃了,視野到十多步外使模糊不清。
大隊未至,鼓樂聲首先傳來,民眾紛紛拜倒路旁,候車馬經過。
歡頌聲中,王輿開進林內。
禁衛們早得吩咐,打醒精神。准備應付突然而來的突擊。
項少龍反平靜下來,眼睛找到混在群眾內的烏果,交換了個眼色后,如他沒有發現,并不奇怪。
敵人若連偽裝的本領也沒有,根本就不用來了。
當一批高手下了死志,要決定行刺某一目標時,將成為一股可怕之极的力量。
項少龍向四周的鐵衛發出命令,烏言著等立即散開了少許,迫在王輿后。提高警惕。
半里長的林路,就像世紀般漫長。
出乎眾人料外,到林木逐漸稀疏,快將出林時,仍未有刺客出現。
渭水流動的聲音,在前方隱隱傳來。
接善前方豁然開朗,大河在前方流過,霧气只是薄薄一層的似為大地蒙上了輕紗。
項少龍正松了一口气時,异變突來。
奇异的鳴聲起自道旁,項少龍仍弄不清楚是什么一回事時,護翼王輿的禁衛紛紛掉下馬來,接著是速度惊人的重物猛撞在車廂壁上的可怕聲音。駕車的御者不知給什么可怕武器連頭都劈去了,倒下車來。拉車的八匹馬浴血倒地。
車廂外壁碎裂飛濺,聲勢駭人。
道上的群眾立時亂成一團,四散奔逃,一時哭聲震天,敵我難分。
項少龍大喝一聲。拔出百戰寶刀,朝前沖去。
几個人由道旁扑了出來。
“呼!”的一聲,其中一人以重鐵棍把車門搗開,此時最接近王輿而未有傷死的禁衛則在十步之外。
“呀!”其中一個想沖往車上的人面門中箭,仰翻地上。
眾鐵衛弩箭齊發。偷襲者紛紛中箭斃命,只其中兩人翻身往后,沒入疏林內,避過弩箭。
項少龍等圍了過去。
十多道人影分由兩旁逃走,朝渭河奔去。
蹄聲轟鳴中,眾衛狂追而去。
項少龍來到被撞開的車門旁,大叫道:“穩住群眾!”眾人依令執行時,項少龍瞥往車內。
只見荊善探出再沒有半點血色的臉孔。咋舌道:“幸好嵌了鋼板。否則小子再沒有命了。”
項少龍定睛一看,只見地上散布了十多片圓形的鐵輪,邊緣又薄又利,閃閃生輝,不過此時都崩了缺口。
再望往倒在車旁地上血泊內的近三十名禁衛,無不當埸斃命,怵目惊心,破裂了的盾牌散布道上。
這种以臂力擲出的圓輪,比弩弓的殺傷力更惊人,連盾牌都擋不住。
再看車廂壁,木板碎散,露出被撞彎了的鐵板,不禁倒抽了一口涼气。
其中兩個鐵輪飛進了車內,反撞時割開了荊善的甲胄,幸好只是割損了少許皮肉。
大隊停了下來。
受惊的群眾被赶到一旁,遠离現場,由烏果負責察查,看看是否有刺客混在其中。
小盤等來到項少龍旁,見到劫后的慘況,均大感駭然。
此時昌文君遇人來報,刺客跳進了大河里,游往對岸。只擊斃了三個人。
項少龍跳下馬來,檢視被射殺的四名刺客,每人至少中了三箭,都是當埸殞命,沒有什么可供追查的線索。
王齒、王陵、繆毒、呂不韋等公卿大臣這時慌忙來到,見到荊善由車內走出來,都大感愕然。
小盤脫掉頭盔,露出龍顏,臉寒如冰地對管中邪道:“立即給寡人搜城,若再有凶徒留在城內,你這都衛統領就不用當了。”
目光落在遍地的尸身上,慘然道:“給寡人厚葬撫恤!”不忍再看,拍馬朝春祭埸馳去。
雖是發生了刺殺慘劇。但大部份人都不知這出了怎樣的事,气氛依然熱烈。
當小盤、朱姬、呂不韋和一眾公卿大臣登上祭台時,鼓樂喧天而起,在左岸近十万群眾伏地齊聲高呼“万歲”。
滕翼和荊俊指揮都騎,負責維持秩序。
自商鞅變法后,戰國七雄中,要以秦人最守規矩和听話。縱是這种埸面,一切亦是秩序井然。
項少龍等因有“前車”之鑒,怕再有刺客混在群眾內,筑起人牆,把所有人隔在安全的距离之外。
霧气又濃了起來,在大河上凝結不散,令人感受到大自然神秘迷离的一面。
在台下的項少龍留心觀察台元杜璧和蒲鵠的表情,只見兩人雖神情如常,但卻不時有些顯示內心不安的小動作,知道兩人對刺殺失敗,正不知所措,茫然若失。
“蓬!”小盤接過火把,燃著了台上巨鼎內的火种,烈焰沖天而起,煙霧沖入天空,沒入水霧里。
全場肅靜無聲。
小盤展開祭文,朗讀起來。
只見他昂然而立,气度沉凝,确有君臨天下的威儀。
滕翼此時來到項少龍之旁,低聲道:“听說連小善都差點沒命,想不到刺客如此厲害。”
項少龍猶有余悸道:“若目標是我。恐怕我早沒命了,誰想得到對方竟有這种可怕的武器。”
滕翼凝望迷霧鎖江的渭河,完全看不到對岸的情景,推了他一把道:“來了!”
項少龍本來什么都看不到,給他提醒,溜目四顧,果然發現河水不知給什么攪動,竟開始滾騰起來,煞有气勢。
近岸的人亦開始發覺异樣的情況,駭然指點。
台上呂不韋等人人目瞪口呆,不明所以地都朝河水看過去。
站在較后的群眾紛紛翹足觀看。
小盤朗讀祭文的聲音漸被哄吼人聲蓋過。
驀地一條黑黝的龍尾在霧中深處采出水面,冒出近半丈,才猛地拍回水面,濺起漫空水花,濃霧都像給拍散了。
項滕兩人想不到紀嫣然會來此一招,其生動處比之以前初演時的“死龍”,實有天壤之別,都嚇了一大跳。
岸邊群眾和台上的將領大臣都為之駭然大震。嘩聲四起。
更有人嚇得雙膝發軟,或跪或坐,倒在地上。
眾衛仍是惊魂未定,連忙擁在小盤身旁,更有人拔劍彎弓。
小盤大聲喝止,喊道:“水出神物,不得妄動,違令者斬。”
昌文君等當然制止諸衛,以免“發生慘劇”。河水又平靜下去。
十多万君民,人人屏息靜气,呆瞪湖面。
倏地惊叫連起,只見在濃霧深處,見首不見尾的黑龍再現仙蹤載浮載沉,翻波激浪。好一會后才沒進水里去。
項少龍等一擠喊破喉嚨的叫道:“黑龍出世,天降神物我大秦得水神以興。”
昌平君帶頭先跪了下來,接著人人學他跪下,連呂不韋、管中邪等也被現場激烈的气氛感染得跪了下來。
沿河近五里的岸邊,全是對江膜拜的人。
最后只得小盤一人昂然立在台上,面對大河高舉雙手,形像突出至极點。
在万眾期待中,黑龍又再出現。
巨大的龍頭,在小盤前三丈許處冒了出來,又再沉下,如是者三次之后。整條龍浮上了水面,長達十多丈,尾巴不住拍打河水,看得人人膽戰心惊。
黑龍忽地發出石破天惊的吼叫聲,連項少龍等明知只是甚多人齊聲喊叫的效果,亦為其神似而歎為听止。
黑龍兩眼突然噴出火焰,向小盤叩頭般把龍頭上下顫動三次后,才沒入水里。
王齒乘机大叫道:“水出梓瑞,儲君万歲。”
眾人回過神來,齊喊:“黑龍万歲,儲君万歲!”顫呼聲潮水般起落漲退,山嗚谷應,千多万人沸騰起來,气氛熱烈至极點。
黑龍再沒有出來了。呂不韋、管中邪、杜璧、蒲鵠、繆毒等人臉臉相覷,瞪目以對,一時間都不知該怎樣去對待眼前這今人惊心動魄的异事。
打鐵趁熱,朝內朝外對黑龍祥瑞极為慶祝之際,就在小盤返宮途中,紀嫣然扮作聞風赶來,同小盤攔路獻上鄒衍的《五德終始說》。
這戲劇性的攔途獻書再惹起再一番哄動,此時朝臣和人民的情緒再也不受任何人控制了。
一批批的朝臣將領主動入宮參見小盤,宣誓效忠,咸陽城鞭炮處處。
人民在街上歌舞歡呼,輪番到王宮跪拜。
在項少龍的提議下,小盤把王宮的閱兵場開放了,還三次出來接受民眾的歡呼,保護當然是嚴密至极點。
呂不韋和繆毒措手不及下,雖心中怀疑,但亦束手無策。
黑龍的出現,比十套《呂氏春秋》加起來的威力更厲害,小盤的聲望一下子升至前所未有的巔峰。
當日未時末申時初,王綰、昌平君、李斯、王齒、王陵一眾重臣大將入宮見小盤,建議秦室正式采用鄒衍的《五德終始說》,作為國書,并請正式策封紀嫣然為尊貴的“女師”,負責起草改朝換代,以應祥瑞的“新政”。
這件事的策划者項少龍。亦想不到黑龍的威力如此厲害,連很多本投向呂不韋的朝臣,亦改而投向小盤。
小盤立即召開臨時朝會,在廷上由紀嫣然宣讀新政。
廷內文武百官。人人神色興奮,呂不韋和朱姬卻是惊异不止。
不過在這种被蒙上神秘迷信色彩的气氛里,誰都不敢沖逆得到了大命的小盤。
美絕人圜的紀才女穿上華麗暗金紋的黑色長服,頭戴高冠,寶相庄嚴的首先宣布渭水為“圣水”,由于渭水乃黃河的一截河道,換言之整條黃河都成了圣水。
因冬季少水,故以冬季開始的十月分為歲首,作為一年的第一個月。接著是“色尚黑”因五行配正色,而水為黑色。
于是服飾、旌旗都改以黑為主色。
跟著是“度以六”,五行水与術數之六相應,故以后各种器物都用“數六”以為度。
例如符、法冠皆大才、而輿六尺。六尺為步,乘大馬。
項少龍眼看著這由自己一手策划出來的盛事,激動得頭皮發麻。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此事對秦王朝那深遠的影響了,也在中國歷史上留下了千載不滅的敘述。
秦能一中國后。分天下為三十六郡,正因三十六乃六的自乘數。
又如遷天下富豪于咸陽的數目為“十二万戶”,十二万正是六的兩万倍。
最后是最關鍵的改政,就是借紀嫣然之口,實行李斯精心构想來的“三公九卿”制,以強化小盤的中央集權。
把以前因呂不韋弄權而致的官制紊亂,王令難行的局面扭轉過來。
表面看去,大多數人仍能保持本身的權力,繆毒甚至權力大增,暗里卻成了以繆毒制呂不韋之勢,而小盤則再次抓牢了兵權和財政。
呂不韋仍任丞相,昌平君改左丞相為太尉,馮切則當了御史大夫,合稱三公。
三公職權分明。
丞相乃文官之長,上承君主命令,掌金印,佩紫綬,協助秦主處全國政務。
這等若變相否定了呂不韋充滿攝政大臣意味的“仲父”身分。丞相并非是作為君主的對立体而出現,而是處處都要上承君王的旨意,加強了王權的權威性。
昌平君的太尉則是協助小盤掌管全國的軍務,使秦國的軍隊有了統一的指揮,無形中削掉了蒙驁、杜璧等以前享有對屬下軍隊有很高自由度的自由權。
這改革等若把以前左丞相一職和大司馬結合,又等若把徐先和鹿公兩人的權力并為一職,通過昌平君,小盤便可直接控制天下最強大的秦軍了。
此職亦是金印紫綬。
三公之末的御史大夫更是李斯這超級腦袋嘔心瀝血构思出來削呂不韋權力的妙策。
表面上,御史大夫只是等若李斯以前的長史,為小盤處理一切奏章命令,只多了監察臣下的職權。
但當紀嫣然詳述職權時,卻指明舉凡丞相有權處理之事,御史均可過問,而御史監察之權,卻非呂不韋這丞相能有。
于是變成以御史大夫牽制丞相,明捧暗削地減低了呂不韋的影響力。
馮切以前掌管律法,為人公正不倚,由他來當此職,無人敢作异議。
由此方可看出小盤用人精到之處。
繆毒則由內史升為九卿之首的奉常,掌管宗廟朝儀,下有太樂、太祝、太宰、太史、太上、太承和六令丞。
這可說是個位高但卻沒有實權的職位,最适合繆毒這“假閹宦”的身分,亦給足了朱姬面子,以免惹起她的反感。
繆毒原本的內史一職,則由繆毒的兄弟繆肆替上。
小盤從項少龍處得知此人不學無術,只是個好色的庸材,故一點都不擔心他。
況且內史一向只管都城三大軍系与王宮的文書往來。要作惡也作不出樣子來。
昌文君則當上九卿次席的郎中令,負責整個都城的防務,換言之禁衛、城衛和都騎三軍都變成他的統屬。
其他衛尉、太仆、廷尉、典客、宗正、治粟內史、少府七卿中,以廷尉、治粟內史和少府三職最重要,分別由李斯。王綰和蔡澤出任。
李斯等人連升數級,掌管全國的刑罰司法,為全國最高的司法官。下有正、左、右三監。繆毒的客卿令齊和茅焦分別坐上左、右監之位。
治粟內史就是財務大臣,負責全國賦稅和財政開支。
少府管國內的商業,亦是要職,像蔡澤這种重臣,小盤亦不得不安撫。
對外戰爭方面,王齒、蒙驁,王陵和王翦被策封為四大上將軍,而項少龍、安谷奚和杜璧三人仍為大將軍,只有這七個人有率領大軍征戰的權力。
這可說是個含有妥協性的政治改革,最得益的是小盤,其次是繆毒,呂不韋卻如啞子吃黃連,有苦自己知。
但因現在朱姬和王綰等一眾大臣都支持小盤,呂不韋亦惟有黯然消受了。
黑龍這一著天馬行空般的奇兵,加上接踵而來的“攔途獻書”一下子把呂不韋從權力的极頂至少摔下了几級,以后再不能像以前般只手遮天,為所欲為了。
小盤宣布退廷后,群臣高呼“万歲”,接著人人赶回家去,沐浴更衣,好參与今晚在王宮舉行的春宴,而立冬日也成了秦國的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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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以德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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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少龍本想溜走,卻給升了官興奮得要死的李斯給扯了他去見小盤,紀嫣然卻沒他們好气,自行返家去了。
今趟雖未可言全胜,卻是有天大良好的轉机,王齒、王陵、昌平君、昌文君等都情緒高張,擁著項少龍這大功臣入內廷見小盤。
小盤見眾人來到,由龍座走了下來,兩眼感動得紅了。
項少龍有點神智迷糊的看著小盤龍行虎步、气勢迫人的朝他走來。
忽然問他感到小盤非常陌生,但又像親近得像自己的儿子。
那种极端相反的感覺,激起他無比奇异的情怀。
尚有几年。小盤就要加冕為王了。
而他与這未來的秦始皇的關系,就要書上休止的符號。
他是不能不走。
因為他不想沾上六國軍民的鮮血。對戰爭他深感厭倦。
小盤的實際年齡是十九歲,完全具備了一代霸主那种高于眾生之上的威儀和气概。
他雖此項少龍矮了大半個頭,但肩寬背厚,手足粗壯,方面大耳,尤其是一對龍目,連項少龍被他望來時都感心寒。
以前的徐先、鹿公在知道他不是呂不韋的孽种時,立即死心塌地;現在的王陵、王齒對他矢志效忠,自非無因。蓋小盤正是那种天生具有服人魅力的政治領袖。
可想見當他正式加冕為王時,將更不得了。
小盤此時來到項少龍身前,一把緊執著他雙手,喜叫道:“太傅啊,我們成功了。”
李斯等圍著兩人,高聲道賀,人人都有點胡言亂語。
一直以來,君主和權臣的斗爭,鮮有可在不動干戈下完成的。
但就是要了黑龍這漂亮的一招,立即把呂不韋辛苦經營多年的勢力削減了大半,又把他可能暗中策划的叛亂粉碎了。如此兵不血刃的取得這种成果,誰能不感動莫名。
在現今的情勢下,要舉兵作亂,根本是沒有可能的,連咸陽的平民也會起義來支持小盤,更不要說一向忠于王室的軍隊了。
項少龍微笑道:“臣下也好該休息一下,請儲君賜准。”
小盤歎道:“寡人雖是千万個不情愿。但也只好如太傅所愿,不過一旦有起事來,太傅定要回來助我。”
項少龍如釋重負道:“文有昌平君和李延衛,武有兩位上將軍,儲君看著辦吧!”
眾人哄然大笑。
因項少龍等若說,沒有事就最好不要來煩我了。
李斯笑罵道:“項大人不要笑在下了,在項少龍跟前,李斯永遠都是你由趙國回來時在城外初遇的李斯。”
小盤道:“太傅准備何時回牧場暫休呢?”听到他特別在“暫休”兩字加重了語气,各人均露出會心微笑。
項少龍反手握緊小盤的雙手,感到兩人的血肉都連住了一起,答道:“待掃平了邱日升的武士行館和待小俊成婚后。我便回牧場去,依儲君之意暫休,該仍有十多天會留在咸陽。嘿,我要回家沐浴更衣,好參加今晚的春宴。”
小盤依依不舍放開項少龍的手,感触道:“我嬴政之能有今日,實拜太傅所賜。”
以他一國之君的身分,肯說出這种話,眾人無不動容。
只有項少龍才真的明白他意之所指。
當日只知調戲婢女的頑童,誰想得到竟是日后一統天下的千古一帝秦始皇呢?
宮門外擠滿來“朝圣”的群眾,見項少龍出來,立即歡呼四起。
蹄聲響起。國興領著一隊親兵,由旁里沖出來,隔遠向他施禮。
項少龍見國興一身軍服,像變了再一個人般威風凜凜,不禁記起荊俊初穿官服的樣子,心里不由對國興多了几分親近的感覺。
國興來到他旁,陪他往烏府馳去,底笑道:“卑職在門外等了一段時間,剛才繆毒和呂不韋分別出來時,群眾都大喝倒采,气得兩人臉都變了。但項大將軍出來時,卻搏得最多的采聲。”
項少龍看著穿上新衣的小孩在道旁放擲鞭炮和互相追逐,心情前所未有的閒适舒暢。
小盤終于穩固了他的王位,以后只有他找人算帳,像呂不韋、繆毒之徒,難堪配作給他練拳的對手。
國興道:“項爺請相信小人,小人以后是死心塌地跟著大人了。”
項少龍听他改變口气,擺出家將的姿態,欣然道:“十來日后我會返回牧場,現由小俊暫代我的職位,你好好跟著小俊干吧,這是你和他最佳的修好机會了。”
國興點頭答應后,壓低聲音道:“那些刺客有五個人逃出來后,到了杜璧的將軍府去躲避都衛的搜捕。听邱日升的口气。他們會裝作我們武士行館的人,今晚去參加春宴。”
項少龍奇道:“難道他們以為今晚還有机會行刺或不知道入宮赴宴者都是不准攜帶武器的嗎?”
國与道:“邱日升還沒這么大意,只是希望借這批人來重振行館的威風。”
項少龍淡淡道:“也好,就讓我今晚落落邱日升的臉吧。若非礙于繆毒,今天我就去把他的行館拆了。”
國興听得心惊膽跳,暗忖幸好自己“改投明主”,否則就是受盡凌辱的其中一個了。
國興又道:“听說今早單美美想上吊自盡,幸好給人救了下來。”
項少龍這時對單美美只有同情而無惱恨。但此事卻不宜插手,只好歎一句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忍不住問道:“單美美的心是否向著繆毒呢?”
國興神秘地道:“這事恐怕只有她本人才清楚,但醉風樓婢仆間流傳著一個消息,就是單美美真正看得上眼的人卻是項爺你。”
項少龍嚇了一跳,失聲道:“這事定是弄錯了,否則為何我沒有任何感覺。”
國興聳肩道:“女人心是最難測的。或者真是傳錯了吧!”這時上到烏府,國興施禮走了。
項少龍想起自己幸福溫暖的家庭,立時把單美美的事置諸腦后。
剛踏入府門,手下告訴他醉風樓的紅阿姑楊豫來找他,正在東廳等候。
項少龍大感愕然,隱隱猜到該与自殺不死的單美美有關,心中暗歎。
他差點就想使人去把楊豫遣走,但終硬不起心腸,矛盾地掙扎一番,才到東廳去。
這美女洗盡鉛華,身穿素服,樣子比她濃裝艷抹更順眼,雖比不上前晚的石素芳,但其清秀之色已屬罕有。
到現在他仍弄不清楚這歡場美女心底內的玄虛。
她是否只因屈于呂不韋的權勢,才不得不暗害自己?抑或她真的愛上了管中邪或許商,才甘心為虎作倀。
在這充滿陰謀詭計的環境里,他學曉了不再輕信任何人。
同時亦學懂以种种手段去對付敵人,例如伍孚和國興。
楊豫見他來到,大喜离座迎來。
項少龍真怕她縱体人怀,那若給婢仆看到,報与烏廷芳諸女知道,那就跳進黃河那里也洗不清。
人的心理是這樣,他去醉風樓胡混,紀才女等可以不知為不見,但若把風流帶回家里,就是另一回事。
項少龍連忙施禮。道貌岸然道:“豫姑娘請上坐。”
楊豫乃揣摩男人心意的專家,甜甜一笑,橫了他大有深意的一記媚眼后。退返座內,待項少龍在側旁坐下時,才蹙起黛眉。輕歎道:“美美今早想上吊自盡,幸好我們一直防她會作出傻事,才能及時把她救回,但頸項處多了一道可怕的瘀痕,會有好一陣子不可以出來見客。”
項少龍皺眉道:“豫姑娘來找項某人,難道認為我可為她效勞嗎?”
楊豫喚了一口气道:“妾身也知這樣來找項大將軍,不給你掃出門外已對妾身非常客气。只是美美和妾身比親姊妹還要好,其他人又畏了呂不韋權勢,噤若寒蟬。現在咸陽城內,只有大將軍一個人不把呂不韋放在眼內,美美和楊豫走投無路,惟有厚顏來求項大人了。”
項少龍苦惱道:“美美不是一向和繆大人相好嗎?現在他權勢大增,假若他肯娶美美,而美美又心甘情愿的話,呂不韋該很難反對。”
楊豫露出不屑之色,呸一聲道:“繆毒算什么東西,充其量只是太后的面首男寵,他出來鬼混就可以,一個月前有人送了他兩個歌姬,結果都給太后派人活生生打死了,大將軍請說還有誰敢嫁入他的內史府去。”
項少龍听得愕然以對,想起呂不韋壽筵時朱姬充滿防意的怨毒眼神,整個人寒浸浸的。朱姬變得太厲害了。
自庄孝王被呂不韋害死,她的心理便很有問題。
但仍想不到她變成了這么可怕的一個女人。
楊豫繼道:“何況美美對他只是虛与委蛇,本來她确是迷上了他英俊的外表和風采,但自听過白蕾說及有關他以前喪盡天良的坏事,便只有憎厭之心,而無歡喜之情了。”
項少龍心想白蕾定是由韓竭處听來有關繆毒的惡行,以韓竭的為人,必會添油加醋,口舌不饒人。
不過繆毒亦是“罪有應得”了。
楊豫神情忽轉溫柔,含情脈脈的瞧著他道:“只有項爺的聲譽最好,就算是你的敵人,也說不出項爺做過什么坏事。初時我們是不明白,后來見我們這么一再開罪了項爺,項爺仍体諒我們是迫不得已,還和顏悅色相待,我們暗中都非常感激。”
項少龍苦笑道:“好人最是難做,坦白說,呂不韋要納美美為妾這事,我實在很難插手,亦沒有插手的理由。”
楊豫胸有成竹道:“項爺至少有兩個方法可幫助美美,最簡單當然是由項爺把美美納為小妾啦,不過我也知這是強人所難,還會使項爺和繆大人不和。”
項少龍歎逍:“再一個辦法又如何呢?”
楊豫咬著下唇道:“助她逃离秦國。”
項少龍不解道:“助她离國對我可說輕而易舉的事。只要我吩咐下去尚可辦到,但問題是像她這么動人的美女,到任何一處都會有人垂涎她的美色,豈非逃了虎口又進狼口嗎?若遇上盜賊或流氓,她的遭遇會更不堪想像。”
楊豫喜道:“只要項爺肯點頭就成了,美美在魏有位仰慕她的王族公子。曾多次派人來求美美到大梁去,只要項爺使人給他送出消息,教他派人到邊境來迎接,那美美的安全就不會有問題了。”
項少龍心中一動道:“那王族公子是誰?”
楊豫壓低聲音道:“就是以前在咸陽當質子,后來逃了回大梁的魏太子。”
項少龍暗忖原來如此。
看來單美美并非真的喜歡他,但若成為太子妃,怎都好過當呂不韋的泄欲工具。
項少龍自己知自己事,絕不能硬著心腸見死不救,苦笑道:“好吧,你教美美在小樓裝病,連伍孚都不要見。今晚趁所有人都去參加春宴時,我派人來把她連夜送走。再外我再遣派快馬去知會太子和龍陽君,唯一要動腦筋的地方,就是要布成美美自行逃走的樣子,以免牽累了豫姑娘和其他人。”
楊豫大喜扑入他怀里,眼都紅了。
項少龍駭然道:“若你想感謝我,快給我先坐好。”
楊豫不顧一切在他嘴上重重吻了一口,才移開了少許熱淚泉涌地嗚咽著道:“妾身和美美銜環結草,亦不足以報項爺不念舊惡的大恩大德。”
項少龍才敢肯定這非是再一個陷阱,否則楊豫就真是演技派的超級巨星。況且此事自己根本不用親身參与,想害自己亦無此可能。
与楊豫商量了聯絡的細節后,順口問道:“你為何不和美美一道走呢?”
楊豫忸怩地瞧了他一眼,欲言又止,最后垂下螺首,秀臉紅紅的。神態誘人之极。
項少龍恍然道:“原來豫姑娘愛上了管中邪。”
楊豫搖頭道:“怎會是他呢?這人是個冷血無情的人,每次和人家歡好后,立即將人家赶走,說不慣与人同眠,這樣的男人,只有呂三小姐才會看上他。”
項少龍哂道:“對呂娘蓉他自然不會這樣,我知道了,定是許商那家伙,他的确長得很好看。”
楊豫咬著唇皮沒有作聲,神情卻是苦惱和無奈,好一會才道:“到那里還不是一樣,假設呂不韋迫我作妾,我亦只好認命。但美美比我堅強多了。唉,說出來恐怕項爺不含相信,但我卻不愿有任何事欺騙項爺,美美的上吊只是我和美美想出來的假局,好拖延呂不韋。”
項少龍頹然道:“我已非常小心,但仍是給你們騙了。”
楊豫誓愿道:“現在再沒有隱瞞了,本來妾身根本不敢著想來找項爺,但美美卻說只有項爺有能力幫她,而且定會幫她。因為她知道項爺是天生俠義的真正英雄。”
項少龍再次苦笑道:“她看得我這冤大頭准确极了。”
楊豫拭去淚漬,露出迷人的笑容。道:“美美說,若項爺不要她,就把她送走好了,唉,現在咸陽城誰家女子不想入項爺的門呢?”
項少龍心叫厲害,像楊豫這類“專業”女性,要討好一個男人,确是出色當行,叫人明知是假話,都感到非常受用。
至少還有歸燕,呂娘蓉,甚至嬴盈都是不想嫁給他項少龍的。
項少龍見時間無多,還要安排單美美逃离咸陽的事,又要赶往王宮赴宴,更怕紀嫣然等誤會,忙把楊豫請了起來,送出門外。
楊豫翩然去后,項少龍第一件事就是找來趙大,由于他曾隨趙雅在大梁住過一段長時問,最熟悉當地的情況,讓他去負責這件事最是合适。
單美美這樣送走了。最不幸的人就是伍孚,這將可迫他進一步靠向自己,成為再一只在呂不韋集團內的有用棋子。
趙大還以為是什么危險任務。听到只是把單美美送往魏境,欣然答應。
到項少龍回到后牢時,還以為紀嫣然等盛裝以待,豈知眾妻婢正逗儿為樂,都身穿便服,一點也沒有去參加春宴的意思。
項少龍奇道:“你們不去趁熱鬧嗎?”
紀嫣然懶洋洋躺在臥几上,斜靠軟墊,佣倦不胜道:“夫君大人好像忘了是誰舉起那條龍尾拍下整個早上的河水,又在廷上罰站罰念書罰了整個時辰。本來地想去的,但浴罷忽然什么力气都失去了,只想什么都不做,更沒有閒情去想夫君大人為何和醉風樓的姑娘閒聊了大半個晚上。”
項少龍先是怜意大起,又是差點給气坏了,跪了下來,在她臉頰香了一口,同烏廷芳道:“那你們呢?”
趙致撇撇小嘴道:“嫣然姐都不去了,我們還那有興致?”項少龍心中有點明白了,舉手投降道:“神明可鑒,我項少龍与楊豫往日沒有任何私情,今天亦是如此,她之所以……”
紀嫣然采手掩著他的嘴,笑道:“不要疑心了,我們只是鬧著玩吧!”
烏廷芳吃吃嬌笑,媚態橫生道:“但不去赴宴卻是真的,見到呂不韋我便想起……唉,都是不說了。”
見她神情一黯,項少龍立即想起趙倩和春盈等心愛的人儿,明白了她的意思。
田貞、田鳳兩人走了過來,把他挽起,服侍他沐浴去了。
穿著妥當,來到大廳,滕翼和荊俊正和陶方閒聊著等候他。
項少龍道:“單美美的事趙大通知了你們嗎!”
滕翼點頭道:“這只是小事一件,能气气呂不韋,害害伍孚,總是快事。”
荊俊哂道:“單美美就是看清楚這點。才不愁你不答應,不過這女人真長得很美。”
項少龍給他提醒。立時對楊豫打了個折扣,自己太容易朝好的一方面設想了。
陶力道:“剛才我見過圖先,他問我黑龍是否少龍你想出來的,我不敢騙他,圖先要我告訴你,他真的服你了。這絕計比捅呂不韋兩記百戰寶刀更厲害。呂不韋回府后暴跳如雷,也猜到我們在裝神弄鬼,但卻全無辦法。圖先說以呂不韋的性格,可能會挺而走險,教我們更要小心。”
項少龍心中一懍,頷首受教。因為自己确有點被胜利沖昏了頭腦的飄飄欲仙,非常危險。
滕翼笑道:“管中邪抓了一批人,不過据我看都是無辜者,他還想拿這批人去頂罪,卻給我們的廷尉大人接收過去。不准他毒打成招,今趟管中邪也算失威了。”
荊俊苦惱道:“我只要見到國興就心中有气,三哥偏偏要我去教他辦事,唉!”
項少龍抓著他胳膀扯了他過來,正容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小俊就當做一次好心,給他一個机會吧!”
滕翼長身而起道:“時間差不多了,我們入宮吧!”
項少龍道:“記得帶你的墨子劍。今晚會是好戲連場哩。”
陶方訝道:“怎會有這种事?這是大秦的國宴,沒有儲君點頭,誰敢生事?”
項少龍一拍挂在腰上的百戰寶刀,笑道:“我們就是有儲君點頭的人,好省下异日去挑武士行館的腳力。”
滕荊兩人這才明白。
項少龍帶頭朝大門走去,哈哈笑道:“黑龍出世。乃天命的安排,際此大喜日子,我們就提早給邱日升拜年好了。”
滕荊陶三人笑著追了上來,与他跨出門外。
十八鐵衛和滕荊陶三人的親隨早備馬等候。
四人上馬后,施風般馳出大門,望王宮的方向赶去。
整個咸陽城都涼罩在迷离的夜霧中,詭异得有若鬼域。
項少龍想起即可返回牧場享點清福,心情豁然開朗。
自趙倩等不幸命喪客地后,他從未試過像眼下般忘憂無慮,再沒有像被無形的重擔子壓得透不過气來的感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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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RahXephon
時間:
2005-6-17 12:45 AM
標題:
第19集
第一章 利益結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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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少龍与滕、荊兩位兄弟及陶方四人在十八鐵衛護翼下,朝王宮進發,忽地前方蹄聲驟起,暗霧中一騎在前方狂馳而來,后面追著十多名騎士,就像以長街當作了競賽的走道。
滕翼大喝道:“來人停馬。”
前面騎士已來至燈籠光映照的范圍內,只見他滿身鮮血,大叫道:“大將軍救我。”
眾人定睛一看,赫然竟是國興。
國興想伸手勒馬,但顯已支持不住,側身由馬上墮往左方。
就在戰馬煞停,國興快要肩撞地上之際,弓弦聲響,一支勁箭由后邊騎士手上發出,准确得難以置信的由國興后頸透入,前頸穿出,到國興掉到地面時,已成了一具毫無生命的尸体。
縱使以項少龍一向的反應迅捷,仍看得頭皮發麻,且目眥欲裂。
十八鐵衛全体掣出弩弓,迅速上箭。
那批人奔至國興倒地處,紛紛勒馬停定,帶頭者管中邪正把強弓挂回馬背上,大聲道:“項統領見到了,國興畏罪潛逃,下屬不得不執行王令,把他射殺。”
項少龍渾身冰冷,同時涌起滔天怒焰,“鏘!”的一聲拔出百戰寶刀,冷喝道:“管中邪你竟敢當著本人眼前,射殺我都騎副統領?”
管中邪的親衛立舉鐵盾,擋在他面前,形成盾牆。
管中邪好整以暇笑道:“項統領請勿誤會,且听我詳細道來,卑職奉有儲君之令,追輯今早蓄意刺殺儲君的凶徒,竟發覺凶徒實由武士行館館主邱日升勾結前來咸陽。現在邱日升和凶徒全体落网,由仲父親自審問,就這國興拒捕逃走,項統領清楚看到,若覺卑職有失職之處,大可在儲君、仲父和太后駕前提出來說好了。”
接著喝道:“給我搬尸!”
項少龍一時亦不知該如何應付,大喝道:“不准動他!”
管中邪占盡上風,大笑道:“項統領有命,卑職怎敢不依,我們走!”
拍馬掉頭便去。
那批都衛策馬緩退十多步后,才齊聲呼嘯,紛掉馬頭,追著管中邪去了。
項少龍等臉瞼相覷,目光最后落到勁箭貫頸,倒斃血泊中的國興尸身處。
陶方歎道:“我們終是低估了呂不韋,這一著确是毒辣之极,不但殲滅了武士行館,同時落了我們和繆毒的面子;還可把矛頭直接指向繆毒,甚或杜璧和蒲鵠。”
滕翼肅容道:“呂不韋說不定還會乘机借此事鬧大,對付繆毒和他的手下。”
項少龍搖頭道:“他絕對動不了繆毒,小俊你著人為國興處置身后事,同時保護他的家人,我立即進宮面見儲君,看看如何應付此事。”
一夾馬腹,往前馳出,再不忍見國興的慘狀。
一直以來,管中邪雖是他的敵人,但他仍是對他有三分惺惺相惜的心意。
但在這一刻,他只想將他碎尸万段,再沒有絲毫可惜的感覺。
到了通往王宮的大道上,只見車水馬龍,公卿大臣們似像一點都不知道咸陽城刻下的腥風血兩,都興高采烈的往赴春宴。
抵達宮門時,遇上了昌文君,后者神色凝重,迎上來道:“儲君正要找少龍呢!”
項少龍忽地記起一事,登時汗流浹背,向滕翼道:“咸陽城今晚定是插翼難飛,趙大和單美美……”
滕翼劇震道:“我曉得了!”掉頭便去。
項少龍忙吩咐昌文君派出一隊禁衛,跟去保護滕翼,這才入宮見駕。
心中對國興的死仍是難以釋然。
自己确被胜利沖昏了頭腦,也不想想在成陽城內呂不韋的勢力是多么龐大。
以他的精明,怎會想不到小盤的被刺,杜璧、蒲鵠兩人一定脫不了關系。
現在呂不韋拿下了邱日升,擺明是要對付繆毒。
不過他卻清楚知道,或者由歷史上早知道在繆毒公然作反前,呂不韋仍奈何不了繆毒。
与呂不韋這种人對敵,一個不小心,便要吃上大虧。
想到國興剛棄暗投明,便給管中邪活生生在自己眼前射殺,那种憤恨及無奈的感覺,真使他恨不得立即盡起烏家精兵,殺進仲父府去。
小盤此時正在書齋內,和昌平君、李斯、王齒、王陵四個心腹大臣大將說話,神色出奇地冷靜,見他來到,欣然道:“太傅免禮。”
項少龍勉強壓下心中波濤洶涌的情緒,在王齒下首坐好,沉聲問道:“眼前情況如何?”
王齒答道:“管中邪剛才對武士行館發動突襲,那常杰和安金良當場被殺,邱日升給他們用棍把右手骨敲碎了,行館的二百多名核心武士全被擒拿,另外還審訊了兩名受了傷的刺客,證据确鑿,使邱日升沒得抵賴。”
對面的李斯道:“那些人被送到我那里去,包括邱日升在內,都一口咬定是繆毒指使的。由于渭南武士行館之所以能夠重開,全賴繆毒大力保荐,所以繆毒今次很難置身事外。”
小盤道:“我要找太傅,就是想大家商量一下,是否正好藉此事除去繆毒?”
項少龍心中恍然,小盤雖被迫接受自己安徘以繆制呂的妙計。但事實上他對繆毒鄙屑厭恨至极點,因為繆毒等若把朱姬由他身邊搶去了。
在很大的程度上,小盤亦恨不得能有机會深深的傷害朱姬,以泄心中怨憤。現在黑龍出世,他再不像以前般那么懼怕呂不韋,所以更覺這想法极具誘惑性。
只要他項少龍略一點頭,小盤傳令下去,可能比小盤更恨繆毒的呂不韋便會立即派人去殺盡繆毒的家將,真個閹了他,再屈打成招后,才交給李斯這大法官處理。
朱姬本身并無實力,若小盤不站在她那一方,呂不韋确可為所欲為。
項少龍歎了一口气道:“繆毒現在那里?”
昌文君答道:“他和大枇心腹家將躲進了甘泉宮去,太后曾兩次派人來召儲君,都給儲君婉拒了。”
項少龍至此才知形勢的險惡,事情來得太快了,呂不韋肯定早知邱日升与此事有關,故竟揀了春宴舉行之前動手,教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眾人目光都落到他身上,顯是知道小盤心意,故既不敢反對,可能亦不想反對,特留待他說出能左右這未來秦始皇的決定。
事實上項少龍也找不到反對的有力理由。
只見小盤龍目生輝,一瞬不瞬瞪著自己,充滿渴望和期待。
小盤對他終有异于對其他人,盡管威權日增,但最后仍是死心塌地尊重他的看法。
歎了一口气后,把管中邪當著自己面前射殺了國興的事說出來。
眾人同時色變。
王陵大怒道:“這可是太過份了。”
項少龍冷靜地道:“這里沒有半個人會為繆毒之死歎一口气,但我們卻不能不思量接續而來的后果。”
接著向李斯使了個眼色。
這可說是要李斯表現他是否夠朋友的机會了。
現在小盤最信任的人,除了他項少龍外,就數李斯,其他人都差了一截。
李斯乃极為精明的人,自知項少龍心意,肯定地微一點頭,道:“若此刻除去繆毒,最受打擊的當然就是太后,這事若發生,太后將威信蕩然,再難親政主事,在那种情況下,只要呂不韋聯結朝中大臣,說不定可真的成為輔政大臣,那我們憑黑龍辛苦弄出來的形勢,就會盡付東流了。”
王齒沉聲道:“我們大可推舉少龍以太傅身分輔政,尤其少龍今早護駕有功,兼之有黑龍出世,王綰和蔡澤等都知誰是真主,呂不韋就算要扭轉形勢,恐亦扭轉不來。”
昌干君同意道:“沒有人比少龍更适合做輔政大臣了。”
項少龍苦笑道:“儲君和諸位這么看得起我,我自然很高興,不過呂不韋今趟驀然向繆毒發難,固是怕我們革除管中邪之職,但亦未必真把矛頭直指太后,可見定是另藏禍心,最后目的仍是要對抗我們那條寶龍。”
小盤沉吟片晌,點頭道:“連我們都知道邱日升和杜璧蒲鵠暗中勾結,呂不韋沒有理由不知道,但今趟他只針對繆毒,一句也不提杜璧和蒲鵠,其中确是有點間題。”
李斯色變道:“會否是呂不韋已与杜璧和蒲鵠達成秘密協議,犧牲邱日升以扳倒繆毒和太后,那只要再……嘿!”
眾人同時色變。
昌文君失聲道:“這絕非沒有依据,因為蒲鵠由祭場返回來時,被呂不韋邀上他的車同座,說不定就在車內達成了協議。”
這就是政治了。
盡管看似不可能,但在形勢劇變下,敵對的人亦可因權衡利害而變成合作者。
在呂不韋的立場來說,他与繆毒和朱姬已是勢不兩立,以小盤和項少龍為首的政治集團更是和他仇深似海。若他不是有蒙驁的實力在支撐著,早連性命都丟了。但假若他与以成喬為中心的利益集團結合,聲勢自然大是不同。
小盤神色凝重道:“寡人倒沒有想到這一點。”
王陵吁出一口涼气道:“自黑龍出世,呂不韋和杜璧等都慌了手腳,在力圖扳回大勢下,這樣做毫不稀奇。為今問題在我們都對繆毒看不順眼,是否該乘机放倒他而已?”
眾人眼光再吹落在項少龍身上。
項少龍開始又感到宿命的無可改變,繆毒是注定了不會這么快敗亡的,所以眾人才忽然有個這樣的想法冒了出來。
對呂不韋來說,成喬的威望比小盤至少差了几條街,杜壁和蒲鵠亦遠比不上王齒、李斯和自己等人,所以假若成喬取代小盤為秦君,就只有被他操控的份儿,而絕無自主之力。
由此亦可見他對小盤這“儿子”已撤底失望了。
微微一笑道:“繆毒算什么東西?眼前我們最大的敵人只是呂不韋,故暫時最聰明的做法,仍是留繆毒以制呂不韋,然后再設法清除成喬等人,那時就毋需愁呂不韋還有什么作為了。”
小盤仍有些不心息,皺眉道:“但我們有什么方法對付成喬呢?”
項少龍笑道:“那還不簡單,著他領兵出征趙國,他和趙人的關系就無所遁形了。”
眾人同時拍案叫絕。
這就是情報的重要,若非項少龍深悉蒲鵠和趙國大將龐爰的關系,就難以想出這條妙計來了。
小盤呆了一呆,接著哈哈大笑道:“沒有比這更簡單直接的方法了,但卻須等待時机,現在黑龍才出世未久,寡人仍須一段時間去鞏固權位。”
李斯當了廷尉后,身分大是不同,一改以前的韜光養晦,發言道:“既是如此,我們就該讓繆毒清楚知道呂不韋要毀了他,那他和呂不韋就更勢成水火了。”
王陵慎重地道:“但此事有利亦有弊,可以想見太后會由今次事件,更清楚繆毒的力量太過單薄,而會在以后不顧一切為他爭取更大的權力。”
王齒哂道:“無論她如何力爭,總輪不到他去當大將軍,能有多大作為呢?”
小盤長身而起,眾人慌忙肅立躬身。
小盤意气飛揚道:“寡人立即去主持春宴,項太傅可帶一隊禁衛,去把太后和那假閹宦護送來宮,參与春宴。今次就算他气數未盡好了。”
接著冷哼一聲,逕自去了。
眾人忙追隨左右。
項少龍想起要去見朱姬,立感頭痛。
誰想得到忽然會節外生枝。希望自己“放大假”的計划,不要因此而被打亂就謝天謝地了。
項少龍領著十八鐵衛和小盤最精銳的其中一個五十人組成的禁衛兵團,風馳電掣來到甘泉宮外,一隊都衛橫里殺出,攔著去路。
項少龍早知管中邪會著手下包圍甘泉宮,拔出百戰寶刀,大喝道:“誰敢阻我項少龍。”
鐵衛禁衛一聲吶喊,掣出盾牌、弩弓、長矛,組成陣勢,把項少龍護在正中,弓矛前指,疾沖過去。
那些都衛那敢反杭,雞飛狗走,散往兩旁。
甘泉宮的吊橋升了起來,宮門緊閉。
項少龍等來到護著宮城的小河旁,勒馬停定。
管中邪領著許商和五、六十名都衛迎了上來,前者冷然道:“項統領不是去了參加春宴嗎?”
項少龍想起國興,恨不得一刀把他殺掉,待他來到近處勒馬停下,才微笑道:“假若項某向管大人發出飛針,不知管大人有多少成把握可以避過呢?”
管中邪和許商同時色變,目光落在他故意垂貼馬身的右手去,前者勉強擠出一個笑容,道:“項統領說笑了,卑職當然是只有受死的份儿。”
項少龍淡淡道:“兩位最好不要妄動,我項少龍更非說笑,你們這樣把甘泉宮團團包圍,已犯了冒犯太后的大罪,我若要把你們處決,誰敢說我做得不對。”
許商回复冷靜,從容道:“項大將軍誤會了,我們只是奉仲父之命來保護太后吧了!”
項少龍裝作恍然道:“原來如此,那你們給我立即撤走,這保護之責,就交給本大將軍好了。”
管中邪閃過怒容,垂頭道:“謹遵大將軍之命。”
大喝道:“全部撤走!”
一扭馬頭,轉身馳去。
蹄聲驟起。
瞬眼間所有都衛走得一干二淨。
項少龍朝甘泉宮門叫道:“繆大人請放下吊橋。”
軋軋聲中,吊橋降下。
項少龍囑眾人收起武器,帶頭昂然馳入宮內。
才進宮門,繆毒和韓竭、令齊、繆肆等迎了過來,人人全副武裝。
項少龍跳下馬來,伸手与繆毒相握,笑道:“繆大人請恕少龍來遲之罪,太后是否受惊了。”
繆毒現出感激神色,低聲道:“這事……”
項少龍著手下在廣場等候,搭著繆毒肩頭,朝主殿走去,輕松地道:“我知道了邱日升的事后,立即進宮見駕,力陳邱日升勾通外人行刺儲君之事,絕對与繆大人無關,儲君才知錯怪大人,命我立即來接太后和繆大人入宮參与春宴。”
繆毒劇震道:“少龍真夠朋友,我繆毒必不會忘記,唉!我真不知邱日升為何竟會做出這种蠢事來,這對他有什么好處呢?”
項少龍低笑道:“對他當然大有好處,對杜壁和蒲鵠更是大大有好處,只是繆兄就半分好處都沒有了。”
繆毒恍然大悟道:“這天殺的狗种,被人捉了還想要陷害我。”
兩人此時步入殿內,只見朱姬立在殿心,俏臉含霜,鳳目生威,狠狠盯著項少龍,似要把怨气全發泄在他身上。
項少龍拜倒地上,行了君臣之禮,朗聲道:“項少龍奉儲君之命,特來迎接太后到王宮主持春宴。”
朱姬冷笑道:“那忤逆子還記得我嗎?”
繆毒嚇了一跳,賠笑道:“太后。。”
朱姬冷喝道:“不用你插嘴!”
繆毒大感尷尬,同時噤若寒蟬,再不敢搭嘴,垂首立在一旁。
項少龍站了起來,微微一笑道:“太后誤會儲君了。他是剛知此事,才派出微臣和禁衛到來迎駕。”
朱姬仍下不了這口气,光火道:“項少龍你身為都騎統領,見到有人斗膽包圍哀家的甘泉宮,竟不把這些人當場拿著,還有臉來見哀家嗎?”
項少龍深深看進她眼內,苦笑道:“太后也不是第一天認識呂不韋吧?
太后若定要怪儲君和我項少龍,豈非親者痛仇者快嗎?若太后連繆大人和小臣都不信任,還可相信什么人呢?”
繆毒忙道:“是的!少龍确是微臣肝膽相照的朋友。”
朱姬愕然半晌,幽幽地啾了項少龍一眼后,好像在說我總是斗不過你的那模樣,才又凄然道:“是的!哀家可以信賴的人愈來愈少了,不過哀家再沒有赴宴的心情,你和繆奉常去吧!但我卻要你立誓保證奉常的安全。”
項少龍斷然道:“少龍敢以項上人頭擔保儲君已明白邱日升一事与繆大人絕無關系。但少龍仍要懇請太后入宮赴宴,否則只徒教卑鄙小人暗中得意,以為成功損害了太后和儲君間的和諧關系。”
朱姬嘲弄地道:“和諧關系,唉!不過哀家也好應和王儿詳談一下。”
項少龍催促道:“請太后起駕!”
朱姬猶豫半晌,再歎了一口气道:“少龍你陪我坐車上,哀家有些話要問你。”
項少龍偷眼往繆毒望去,只見他垂下頭去,而妒忌之色,則難以遮掩的一閃即逝。
不由心中歎息。
繆毒你的心胸實在太窄了,怎能辦大事呢?
連我這救命恩人你亦這樣對待,可知你的本性是多么要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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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功虧一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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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姬吩咐項少龍坐到她身旁后,就透過帘幕凝望窗外流水般逝去的咸陽夜景。
主街上擁滿了慶祝春祭和因黑龍出世而雀躍歡欣的秦人。
家家戶戶張燈結彩,鞭炮之聲不絕如縷,份外襯托出朱姬空虛無著的心境。
自從庄襄王异人過世后,朱姬就從未真的快樂過。
她的一生是由呂不韋造就出來的,但亦正因呂不韋而毀去。
恐怕連她自己都弄不清楚和呂不韋間的恩怨。
繆毒雖看似非常風光,但由始至終也只是被各方面利用的一只棋子。
想不到以朱姬的精明厲害,一旦迷戀起男色來,竟亦會糊涂至此。
正心中感歎時,朱姬香唇輕吐道:“少龍!我往后該怎么辦呢?”
恍惚間,項少龍像再鑽入時空机器里,回到了昔日在邯鄲和朱姬初相識時那段日子,心中一顫道:“太后……”
接著再不知說什么話才好了。
朱姬別轉嬌軀,定神瞧著他道:“對不起!”
項少龍愕然道:“太后何出此言?”
朱姬垂下頭,凄然道:“我自己都不知自己在做什么,但有些時候,我真恨不得有人可把你殺了。”
項少龍知道她是指允准管中邪和自己決斗一事,歎了一口气道:“我絕不會怪太后的,無論怎樣,我都不會怪你。”
朱姬嬌軀劇顫,抬頭往他望來,好一會后,忽然道:“那條黑龍究竟是真是假,求你不要瞞我。”
項少龍立時無名火起,知道朱姬仍在為繆毒打算,冷冷道:“當然是真的,要假能假得來嗎?”
朱姬呆望了他一會,又別過頭去瞧往窗外,苦笑道:“少龍你生气了,有時我真希望你能打我罵我,那人家還會好受一點。”
頓了頓續道:“我太熟悉你了。只從你剛才答話的神態,就知那只是條假龍,這么厲害的計策,定是你想出來的,沒有人比你更會裝神弄鬼了。”
項少龍心中一熱,涌起連自己都難以明白的情結,湊到她小耳旁,柔聲道:“此刻我真想狠狠揍太后一頓!”
朱姬嬌軀劇顫,“啊”!的一聲轉過嬌軀,眼中射出复雜難明的神采。
項少龍差點要封上她香唇時,馬車倏地停下,原來已抵達王宮。
項少龍心中暗歎。
命運畢竟是不能有分毫更改的。
朱姬抵達宴場時,小盤、呂不韋和群臣如常地熱烈歡迎她,大家就像從沒有發生過任何事情般。
蒲鵠、杜璧均有出席,且神色平靜。
假若邱日升有机會到此一看,定會為自己的犧牲覺得不值。
項少龍卻因國興之死心情大坏,坐入李斯和昌平君那席時,沉聲問道:“管中邪在那里?”
李斯兩人听他語气不善,嚇了一跳,齊問道:“少龍想怎樣?”
項少龍此時已找到坐于他下方隔了五席的管中邪,正和呂娘蓉、許商、連蛟并坐細語。
昌平君為了緩和气氛,笑道:“那三絕才女果是名不虛傳,一曲雖罷,但我耳內仍像繚繞著她那動人的歌聲。”
項少龍深吸一日气道:“我要殺死管中邪!”
兩人大感愕然,一時無言以對。李斯只能道:“少龍三思f”
此時小盤、呂不韋和一眾大臣正輪番向朱姬敬酒,剛告一段落,各自坐好,千多人的大殿堂靜了下來,等待朱姬說話。
項少龍怒气上涌,倏地起立。
眾人眼光立時被吸引,集中到他身上去。
項少龍豪气沖天而起,揚聲道:“微臣上趟与管大人比武一事,因管大人劍斷而止,今見管大人已另佩寶刃,忽感手痒,望能与管大人再比試一場,以作助興,請儲君与太后賜准。”
大殿倏地靜了下來,人人臉現錯愕之色,顯是沒想到項少龍會有此一著。
事實上前兩次比武,項少龍都是被迫作戰,只有今次因心憤國興之死,主動出擊。
就在這刻,每個人都知道項少龍是對管中邪動了真怒,決意把他殺死了。
呂不韋臉色微變,冷哼一聲,搶在小盤和未姬之前答道:“今晚乃大喜之日,不宜妄動刀兵,少龍若因私人恩怨……”
一聲長笑,起自繆毒之口,只听他陰惻惻道:“仲父此言差矣,上趟難道是仲父大悲之日嗎?為何仲父卻一力主戰?”
呂不韋雙目厲芒爍閃,狠狠盯了繆毒兩眼,正想回敬,管中邪長身而起道:“項統頓果然眼利,看出卑職新佩的齊國名劍“射日”非是凡品,不易折斷,故動了雅興,若儲君、太后和仲父賜准,中邪樂于奉陪。”
小盤哈哈一笑道:“這才是我大秦的好男儿,請太后賜准。”
朱姬定睛看了項少龍好一會后,秀眸射出感激之情,點頭道:“我大秦向以武力衛國,兩位卿家正体現了我大奏的尚武精神,准予所請。”
項少龍知道朱姬會錯了意,以為自己是因她受辱而要拿管中邪出气,不過這時那管得那么多,謝旨后,与管中邪同時离席往殿心走去。
所有人都惑受到那种壓得人透不過气來的凝重气氛。
這是兩人第三次交手了。
管中邪,兩次都落在下風,今趟能否扳回敗局呢?
在某一個程度上,項少龍今次确是冒險了一點。或可說不值得這么去冒這個險。
管中邪第一次胜不了項少龍,皆因他認為犯不著因一個他以為命不久矣的人而受傷。第二次卻輸在對百戰刀法全無認識而措手不及,但仍能借劍斷逃生,甚至分毫無損。
現在管中邪已對百戰刀法有了應付的經驗,而且定然拚力死戰,冀能保命,在這种情況下,鹿死誰手,确是未知之數?
所以李斯才勸他三思。
但這時的項少龍卻完全忘掉了生死榮辱,只感到若任由這殺死國興的凶手繼續在眼前逍遙自在,便很對不起這位剛要效忠自己的手下了。
在這一刻,他成為了一個真正的劍士。
其他一切全不在考慮之列。
管中邪并非呂不韋,沒有任何一部歷史書或電影說過他能活過今晚夜。
座上的呂娘蓉已臉色蒼白如紙。
沒有人比她更清楚項少龍此刻不殺管中邪誓不罷休的心態了。
剛才管中邪和許商、連蛟三人才在談論當著項少龍眼前射殺國興一事。
那時她便渾身不安,知道項少龍絕不肯咽下這口气,但仍想不到項少龍甫進場即向管中邪憤然挑戰。
項少龍尚有一個考慮的因素,就是管中邪的箭術殺傷力太大了,若將來公開對陣時,只要他扳開強弓,己方便不知誰能保命,故若可早點除去他,等若先救回了自己或滕翼荊俊等某一人的性命。
這在潛意識里深藏的恐懼,更促使他不惜代价,也要先殺死管中邪。
兩人向小盤和分坐左右的呂不韋、朱姬施禮后,分了開來,各按劍柄刀把,隔了丈許,冷然對峙,由于兩人身分特別,故能在王宮內仍可佩帶兵器。
直至此刻,仍沒有人發出任何聲音。
刀劍尚未出鞘,但整座大殿卻因眾人的肅默和那山雨來前的凜冽气氛,變得寒冷肅殺,似乎口鼻之間壓力陡增,使人難以呼吸暢順。
兩人像看望獵物般,狠狠對視了一會后,管中邪微微弓起背脊,催發气勢,更使人心情拉緊得透不過气來。
項少龍雙目寒芒閃動,卻沒有像上趟般把百戰刀連鞘握在手上,使人想不通他為何竟不學上趟般連刀鞘都派上用場。
只見他倏地踏前一步。
管中邪整個背脊弓了起來,就像一頭要擇人而噬的惡獸,比上次對上項少龍時,信心与气勢都以倍數增強。
項少龍夷然無懼。
這些天來,他每天都在雞鳴前起來練刀,覺得自己的狀態,達到自從乘坐時空机前來之后,從未曾臻達的最高峰。
假若今晚胜不過管中邪,以后都休想胜過他了。
當然!
這只是一种純粹的感覺。
實情或者非是如此。
就在此刻,項少龍百戰寶刀离鞘而出,化作精電瀲芒,畫破虛空,但卻予人一种輕靈飄逸的奇异感覺,与上趟的雷霆万鈞,似若雨暴風狂之勢相比,更令人感到難以形容。
管中邪顯然亦大出意外,不過他當然不能像其他人般去細意揣摩欣賞,立往前標出,拔劍運劍,迅速格架。
兩人的出手,均迅似奔電,使人差點看不清楚。
“當!”
管中邪猛退三步。
但高手如韓竭、許商等輩,都看出管中邪是故意后退,以靈巧的步法和戰術,化解和損耗項少龍惊人的百戰刀法。
所以管中邪雖連退三步,但卻沒有露出絲毫敗象。
項少龍亦想不到管中邪會采取這种戰術,不由窒了一窒,待要接連強攻時,管中邪雙目厲芒一閃,舌綻春雷,狂喝一聲,有若平地起了個焦雷,跨步欺身,射日劍疾施反擊,先沉腕往下,再斜挑而起,取的竟是項少龍小腹處。使項少龍難再以砍劈應付。
一直屏息靜气的近千觀者,見管中邪這一劍去勢凌厲無匹,更感駭然得難以作聲。
項少龍冷哼一聲,橫移一步,幻出重重刀浪,封閉著胸腹的空間。
“嗆”的一響,兩人乍合倏分,誰都占不了絲毫便宜。
管中邪心中狂喜,知道已掌握了應付項少龍惊人刀法的戰略,就是避免硬拚,以輕靈翔動去對付他的堅凝沉實。
當下那還猶豫,射日劍趁主攻之勢,使出細膩綿密,有若織女穿梭的手法,水銀瀉地的向項少龍攻去。
項少龍神情肅穆,沉腰坐馬,心中涌起因悲國興之死而來的慘痛情緒,竟硬以百戰刀橫砍直劈,把管中邪迫在刀影之外。
一時刀光大盛,奇奧變幻,使人無從捉摸。
管中邪雖竭力避免与他的寶刀相碰,仍不免刀劍交擊。
場中雖只是兩雄相爭,但眾人都仿似在旁觀看千軍万馬的慘烈沖殺,而至尸橫遍野,血流成河的凄厲景況。
這時項少龍心中只有一個想法,就是要迅快殺死管中邪,其他一切再不重要,包括自己的生命在內。
他不知呂不韋的奸謀有多少是与管中邪有關,但此人的才智絕不會遜于莫傲,否則單憑勇力,呂不韋絕不會肯把呂娘蓉下嫁給他。
一天殺不死管中邪,他也休想有好日子過。
所以每一招都是進手殺敵的招數,以命博命。
“鏗鏘”之音響澈殿堂。
由小盤以下,無人不為兩大高手慘厲的戰況而看得目定神呆。
“當!”
一聲特別的激響后,管中邪終被項少龍的以攻為守迫退開去。
項少龍在气机牽引,彼退我進下,一聲長嘯,挺刀攻去,森森刀浪,隨著他沖前的步勢,潮涌浪翻般卷往管中邪。
管中邪心中首次涌起無以為繼的感覺。
剛才那番急攻,本有十分把握可置項少龍于死地,可是對方每一招都是以命換命的打法,所以雖是破綻處處,但除非自己肯陪項少龍一起送命,根本就無法利用那些破綻乘隙進攻。
旁人或者不明白項少龍為何舍刀鞘而不用,但他卻痛苦地清楚知道,這正是項少龍高明之處。因為上趟自己敗北之后,曾痛定思痛,一直在鑽研如何對付項少龍這种右刀左鞘的奇异戰術,而且還頗有成果。因為刀攻鞘御進退間便難以專注,亦影響了攻守的靈動,這使他想得了破解之法。但今次項少龍舍鞘不用,登時又使他早擬好的如意戰術落空。
但他亦是了得,當机立斷,先退后攻,爭回主動,不讓項少龍發揮出百戰刀的惊人威力。豈知項少龍穩守三尺之地,竟硬生生憑凶厲無匹的刀法,應付了他一波又一波的攻勢。
到他攻勢已至強弩之末,再難以保持強勁之勢,終給項少龍一刀劈退。
此消彼長下,怎還能擋得項少龍長江大河、惊濤裂岸的百戰寶刀。
森寒殺气,隨著項少龍的寶刀,漫罩而來。
那种駭人的感覺,凝成了重若泰山的心理壓力,緊鎖管中邪的靈魂和肉身,首次使他泛起難以力抗的感覺。
忽然間,他清楚知道項少龍已到了刀法大成的宗師境界。
殿內的人更是呼吸頓止,靜得落針可聞。百戰寶刀又由無數刃影化合為一,疾劈敵人。
管中邪心膽已怯,一時間竟看不出項少龍的后著變化。
“當!”
人影乍分。
管中邪蹌踉急退時,項少龍刀光再盛,著著搶攻,絲毫不予對方扳回敗局的机會。
呂不韋方面人人色變。
呂娘蓉尖叫道:“停手!”竟扑了出來,不理其他人喝止,朝兩人奔去。
眾人無不大惊失色。
“鏘、鏘、鏘!”
項少龍倏地飛退。
管中邪顯然中招,長劍脫手墜地,步履蹌踉,仰后剛好倒入呂娘蓉怀里,兩人同時坐倒地上。
項少龍大叫可惜,這一刀傷得管中邪雖重,但卻仍要不了他的命。皆因怕誤傷了呂娘蓉,故提早想在對方仍有余力之時便痛下殺手,為此給了管中邪一線之机,差了一點點方能取他性命。
兩人身上同時現出血漬。
管中邪的血漬在左胸口處,連甲胄都被砍破了,可見他是在危急時勉弧避開了貫心之厄。但沒有几個月工夫,也休想复原過來。
項少龍的血漬則在左臂彎間和大腿處。
呂娘蓉尖叫道:“中邪!你怎樣了!”
管中邪臉色蒼白如死,卻咬緊牙關,朝項少龍道:“中邪受教了,此刀絕不敢忘。”
呂不韋跳起來喝道:“還不赶快救人治傷。”
項少龍心中一陣疲累,想不到在這樣的优勢下,仍給呂娘蓉這么一記意外的變化打破了他的如意算盤,以后恐難再有這么理想的机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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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五國合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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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項少龍借口療傷休養,率領嬌妻愛儿和十八鐵衛返回牧場,滕翼親自帶兵護送,且又得到小盤和昌平君同意,項少龍不在時,由滕翼代掌軍符,同時以烏果接替國興的職務。
若在以前,必過不了呂不韋那一關。但現在只要小盤不反對,軍職的委任調動便操在昌平君這個太尉手上。
當然,呂不韋仍是有實權的丞相,只不過由于現在的職務界別分明,有些事他若還要插手就是越權了。
沒有人肯放棄已得的權力,所以呂不韋才作最后掙扎,要与杜璧和蒲鵠聯成一气。
斗爭仍是方興未艾。
馳出咸陽城后,紀嫣然拍馬來到項少龍身側,關心地道:“她們要我詢問夫君大人的傷口是否還在疼痛?”
另一邊的滕翼笑道:“嫣然自己不想知道嗎?”
紀嫣然嬌嘖道:“二哥笑人家。”
項少龍見她神態百媚千嬌,動人之极,不由心曠神怡,微笑道:“些許皮肉之傷,何足挂齒。”
滕翼若有所思地道:“你們回牧場后,至緊要小心戒備,我真怕呂不韋會挺而走險,再施暗襲,又或通過杜壁和蒲鵠遣人來對付你們。”
紀嫣然道:“儲君和昌干君正研完如何落實兵制,自從呂不韋登場后,妄用先王對他的寵信,使將兵不遵鞅君定下來的規法,又私掌璽符,調動軍隊。若能革此陋習,呂不韋休想再遣兵來對付我們。要嘛!只好出動家將門客了。”
秦國自商鞅變法后,君主對軍隊控制极嚴,施行璽、符、節的制度。
璽即君主的御印,任何軍令政務,沒有蓋上御印,均屬無效。但由于小盤尚未加冕,故必須加蓋太后朱姬的璽印,才算有效。
符就是虎符,以銅鑄成,背刻銘文,一分兩半,分由君主和將官持有,必須由君主發給,驗合無誤,才可調動兵將,但因呂不韋的專橫,又借与筑鄭國渠和應付戰事連綿等為借口,使豪驁等兵符不還。很多時更以他的相印代替小盤和朱姬的印璽,扰亂和取代了君主的權力。
節是指君主發出的通行證,凡遠程的軍隊調動,須持節方能暢通無阻。
璽、符、節本是三者缺一不可,否則不能生效。凡五十人以上的軍隊調動,均須連行此法。但呂不韋權高壓主,由庄襄王時代開始,便逐漸打破了這成法,現在小盤借黑龍的聲勢,終得入手撥亂反正。
滕翼皺眉道:“但這對蒙驁這類長期屯守邊塞的大將,仍是沒有多大作用。”
紀嫣然笑道:“這雖管不到璽符節俱備的戊邊將領,但至少我們不用擔心會有大軍來侵犯牧場,加上桓奇的速援師,怕也該有些好日子過吧!”
項少龍開怀笑道:“不過若紀才女想用溫泉滑水洗凝脂,路途上還是小心點方好。”
紀嫣然吟哦道:“溫泉滑水洗凝脂,唉!夫君真雅得教嫣然心呢!”
項少龍意興大發,高唱“溫泉滑水洗凝脂,正是初承恩澤時”,一邊拍馬去了。
接著的一圾日子,項少龍過著愜意的時光。每日練刀后,便与妻婢愛儿游山玩水,又或勤練騎射之術,閒來則研習墨氏補遺上的兵法,或和紀才女討論天下形勢,增加各方面的知識和認識。
看著寶儿一天比一天強壯增高,那种滿足快樂确非其他事物所能替代。
岳父烏應元則忙于照應塞外的烏卓,不時外出辦貨。
陶方每隔一段時間便親返牧場,告訴他咸陽最新的消息。
期間他只回了咸陽兩趟,那是主持荊俊和鹿丹儿盛大的婚宴,与及參加楊端和与嬴盈的婚禮。
不知不覺間夏去秋來,這天王陵和昌平君忽一齊來牧場見他,久別相逢,大家自是非常高興。
晚宴后,王陵和昌平君与他在大廳閒聊時,前者正容道:“儲君還有個許月就足十七歲,該是納儲妃的時刻了。呂不韋力主納齊國的小公主為妃,我們正极力反對。”
項少龍早知兩人遠道而來,必有天大重要的事情,聞言道:“太后又怎樣看待這事呢?”,
昌平君苦笑道:“該是看繆毒有什么看法和想法,上月太后忽然到了雍都去,而在此之前她己有十多天沒有參与朝會了,繆毒似變成了她的代言人。”
項少龍心中暗歎,當然知道朱姬是避往雍都,以免替繆毒產子一事給人察知。沉聲問道:“繆毒有陪她去嗎?”
王陵搖頭道:“沒有!現在他与呂不韋爭持激烈,怎肯輕易离開?”
看兩人臉色,就知他們對朱姬忽然离開咸陽一事,生出了怀疑。
他試探道:“你兩人心中的儲妃人選是何家小姐呢?”
王陵道:“王齒孫女美秀,今年剛滿十五歲,生得花容月貌,又品性賢淑,知書識禮,沒有其他女子比她更适合做儲妃了。”
項少龍同意道:“若是如此,确非常理想,不過最好先安排儲君和她見上一面,儲君看得入眼,我們才好說話。唯一擔心就是太后不同意。”
昌平君道:“這正是我們來找少龍的原因,我們曾就此事多番請示太后,而太后臨离咸陽之際,曾對儲君說她不在時,一切事可由少龍為她代拿主意。”
項少龍愕然道:“竟有此事!”
王陵道:“這是儲君親口說的,太后還告訴儲君,她最信任就是少龍的眼光和識見。”
項少龍忽地省悟過來,知道定是繆毒心中另有人選,朱姬拗他不過,又知若依繆毒之言,必會与小盤關系更趨惡劣,故將此事推到自己身上。
在眼前的情況和關系下,即使繆毒亦不得不賣賬給他項少龍。
項少龍欣然道:“那就照你們的主意辦,唉,你們是否要把我押返咸陽呢?”
兩人聞言莞爾。
昌平君忽又岔開話題道:“信陵君和安厘王先后于兩日內死了。太子增繼位為魏王,王后正是單美美。”
項少龍心中一顫,他和信陵君雖是敵非友,但仍為他的死訊而神傷。此后平原夫人和少原君的日子定不好過。
王陵道:“廉頗果然潛逃楚國,据說是龍陽君放他一馬,否則恐怕要成了無忌公子的陪葬品。”
項少龍竭力不去想這些無奈的事,問道:“呂不韋最近有什么動靜呢?”
昌平君歎道:“呂不韋現在和繆毒三日一小吵,十日一大吵。蒙驁則領兵攻韓,連取十五城,威望劇增。燕人和趙人又開戰了,趙人用李牧為帥,燕人那是對手,武遂和方城都給李牧攻下。幸好趙王怕李牧勢大,下令他按兵不動,否則說不定早攻入燕京去呢。”
項少龍想起太子丹,頭都大了起來,訝這:“齊燕沒有開戰,反是趙燕爭鋒,這究竟是什么一回事?”
王陵道:“我們都弄不清楚,看來仍是土地之爭。燕人自連楚制齊后,又想取回以前給趙人奪得的土地,故再起爭端。”
昌平君補入道:“現在蒙驁更密鑼緊鼓,在呂不韋的支持下准備進攻魏國,我們都极不贊成,因這事遲早會引來另一次五國合從,但蒙驁在外,呂不韋力言若不繼續用兵,將難以保持強勢,東三郡亦難以穩守。我們很難駁倒他,兼且韓魏兩國結成聯盟后,确是蠢蠢欲動,心怀不軌。王齒現在到了趙國邊境,好令趙人難以妄動。”
昌平君道:“儲君曾提起希少龍能領軍出征,免致蒙驁聲勢日盛,使我更難動搖呂不韋。”
項少龍苦笑道:“讓我們先處理好儲君納妃一事吧!杜璧和蒲鵠近來又有些什么把戲呢?”
王陵道:“仍是在著力擴張,成喬借口要應付邊防,不斷招兵,兼之又有蒲鵠的財力支持,始終有一天會出亂子。現在我們在東方戰事頻繁,誰都沒空去理會他們。”
項少龍歎道:“喝酒吧!這些事終有一天可完滿解決,明天我就和你們回咸陽好了。”
兩人大喜。
三個月后朱姬由雍都返回咸陽,真個接受了項少龍的意見,不顧呂不韋反對,讓小盤冊封了王齒孫女王美秀為儲妃,并舉行了婚禮。
翌年蒙驁在王乾和楊瑞和的支援下,大舉進攻魏國,連取酸棗、燕、虛、桃人、雍丘、山陽等二十城,置東郡。使原本的東三郡多增一郡。
同期間燕王喜派出大將劇辛攻趙,為趙將龐爰所殺。
趙人正要攻燕時,聞得魏人為秦兵大敗,大感惊懼,与燕人議和。
此時齊人亦蠢蠢欲動,龐爰見勢不妙,深恐前后受敵,主動奔走各國,再一次組成趙、楚、魏、燕、韓的五國合從,在魏國發動攻勢,大敗蒙驁,而李牧這威震當時的絕代名將,則兵壓王齒,教他不敢往援,軍情頓呈緊急,秦國朝野震動。
小盤接報后立即遣人再召項少龍回咸陽,忽然間,項少龍年多來的安樂日子,終告結束。
紀嫣然等知他今趟免不了要帶兵出征,怎也要隨他同返咸陽,希望能与他多廝聚一些時刻。
甫進城門,便遇上了同是久休复出的管中邪。
他雖比以前消瘦了,但神采如昔,健廉完全恢复過來,更難得是見到項少龍仍能露出笑容,淡然道:“卑職奉命在此恭候大將軍,請大將軍立即入宮見駕。”
旋又低聲道:“大將軍那一刀教曉了卑職很多以前不知道的束西呢!”
項少龍很想問他“例如什么東西?”,終還是忍住了,矚妻儿們返回烏府后,与管中邪并騎馳往王宮。
咸陽城的气氛明顯地緊張起來,路人行色匆匆,處處可見巡邏的軍隊和運載糧草的隊伍,頗有山雨欲來前的緊張气氛。
秦人對五國聯軍,是前敗未忘,新敗又正臨身,都有談虎色變之感。
管中邪又道:“卑職定了下月迎娶三小姐,恐大將軍喝不到卑職那杯喜酒了。”
項少龍苦笑道:“希望有命回來喝管大人和三小姐的酒吧!”
管中邪雙目閃過嘲弄之色,笑而不語。
項少龍心中暗恨,卻又奈不得他何。
誰都知道今趟迎戰壓境的五國聯軍,几乎是處于完全捱打、有敗無胜的局面。能將敵人勉力擋著,自己可還神作福。最不妙的是蒙驁剛被聯軍打敗得一塌糊涂,士气消沉,自己此時去接手撐持,困難處可想而知。
兩人再沒有交談,直抵王宮。
小盤獨自在書齋等他。
這未來的秦始皇名義上是十八歲,還差三年就可加冕正式為王,長得更威猛壯健,見項少龍來到,离座搶前緊握他雙手,遣退下人后,拉他到一旁坐下,沉聲道:“師傅救我!”
項少龍嚇了一跳道:“沒有那么嚴重吧,”
小盤苦笑道:“形勢不妙之极,五國軍隊會師函谷關外,七戰七胜,大破蒙驁,現在函谷失守。最不利是王齒在趙國邊境對著李牧亦頻頻失利,處于苦守狀態下,今趟若師傅不能擊退聯軍,我大秦危矣!”
項少龍忽然間又感到小盤變回了六年多前在趙宮那個頑童,心中涌起濃烈的感情,很自然地引用了諸葛亮出師表的名句道:“臣鞠躬盡瘁,死而后矣!”
小盤劇震道:“千万不要提這個“死”字,現在只有師傅能力挽狂瀾。”
此時內侍來報,太后和眾臣已齊集內廷,恭候圣駕。兩人忙离開書齋,來到內廷。
除朱姬外,与會者包括了呂不韋、馮切、昌文君、王陵、李斯、王綰、蔡澤、云陽君嬴做和義渠君嬴樓,后兩人近年都到了地方上治事,今次亦一起返回咸陽,可見形勢真個危殆。
朱姬見到項少龍,一對美目立時亮了起來。她胖了少許,体態更是惹人遐思。
呂不韋見到項少龍,表面神態欣然,但項少龍卻清楚感到他心中正存有幸災樂禍之意。
行過君臣之禮后,義渠君贏樓報告道:“今次聯軍會師,分別是趙軍八万、楚軍十五万、魏軍十二万、燕軍五万、韓軍十万,總兵力達五十万之眾,破了函谷后,便按兵不動,筑壘堅守,等待后援物資,現在蒙上將軍后撤二百里,憑德水天險緊守河道,若再失守,敵人可長驅而入,如若沿水而來,二十天可抵咸陽。”
項少龍至此方知形勢險惡到如斯地步。
昌平君接道:“現在我們在各地調動兵員,集師十五万,加上蒙上將軍手上的十二万兵,總兵力可達二十七万人之眾,以之堅守可算有余,但退敵卻嫌不足。”
小盤皺眉道:“再沒法抽調更多人馬嗎?”
王陵稟報導:“敵人計划周詳,由趙人、楚人分別牽制王上將軍和安大將軍,使他們難以分兵馳援,老臣想盡辦法,才能抽出這么多人,其中狠多還是老弱和訓練未足的新兵。”
項少龍一听下倒抽了一口涼气,暗忖蒙贅的敗軍加上這批新兵老兵,這場仗還用打嗎?
朱姬道:“項大將軍對此形勢有何看法?”
項少龍不答反問道:“未知聯軍是否有划一指揮的統帥呢?”
呂不韋沉聲道:“我們對聯軍的情況所知极少,其兵力多寡亦只是大約的猜測,据看該是以趙將龐爰為帥,此人精通兵法,實是李牧之外我大秦的最大勁敵。加上他們籌備多時,又有上趟未竟功而退的教訓,故今次我們再難以用計退敵,一切全要仰仗少龍了。”
項少龍正心中叫苦時,忽地想起若此仗敗北,敵人勢將兵臨咸陽,但此事顯然從未在歷史上發生過,那豈非此仗非贏不可。想到這里時信心劇增。
說到底,他最怕的人就是李牧,至于龐爰卻至少沒有畏懼心態,當然也不敢輕視。
再想深一層,既然命運注定了此戰怎么都不會輸得連咸陽都要被圍,自可放手大干。
自己出身自特种部隊,頗懂奇兵之道,以精銳胜平庸。不若依足一貫作風,或有些微胜望。
想到這里,豪气橫生,哈哈笑道:“微臣已有定計,只不知各國統兵將領又是何人?”
眾人見他忽地變了另一個人般,均大感訝异。
小盤答道:“趙人是龐爰和司馬尚,楚人是武瞻,魏人是新崛起的大將盛年,燕將韓將分別是徐夷則和韓闖。”
項少龍苦笑道:“除了龐爰、司馬尚和盛年外,其他都是熟人。”
幸好沒有龍陽君。
在這個時代,最好的朋友隨時會變成想致自己于死地的敵人。
呂不韋惊疑不定,又難以置信地道:“少龍似是胸有成竹,不過要知來人勢大,以蒙上將軍之能,亦連吃敗仗,少龍万勿輕敵。”
馮切亦道:“這龐爰最近方大顯威風,大破燕軍并斬燕方大將劇辛,絕不能輕忽視之。”
云陽君贏做道:“項大將軍究竟有何破敵之計?”
听他語气,顯是并不看好項少龍。
其實連昌平君、李斯和王陵這些一向對項少龍信心十足的人,亦在為他擔心。秦人雖是天下無敵,但早給合從軍打怕了。
項少龍無意間望了朱姬一眼,剛好她正緊盯著他,目光一触,兩人同時迥避。
繆毒看在眼內,神情立時不自然起來,插口道:“項大人從未試過正式領兵出征,若掉以經心,恐怕會招致敗績。”
只听他說話神態從容自若,便知他勢力大增,信心十足。
項少龍暗忖我在二十一世紀受訓時,你這家伙還不知在那里投胎做人,那輪得到你來評我,表面當然謙和道:“要敗敵實難比登天,要退敵則是不難。”
眾人大訝。
未姬問道:“若不敗敵,如何退敵?”
瓚少龍淡然道:“關鍵處仍在田單,現在五國聲勢大壯,他自然不敢妄動,但假若五國失利,他定會乘机入侵燕趙,那時燕趙勢將被迫退兵,合從軍不攻自破。此事仲父最是清楚,不如由他解釋。”
呂不韋知他暗諷自己与田單勾結,心中大恨,只好笑道:“少龍這番話不無道理。”
察澤道:“大將軍尚未說出使合從軍陷于不利之法呢!”
項少龍暗叫天才曉得,表面則信心十足道:“戰爭胜敗,非是空口白話可道個分明,否則擅于作紙上談兵的趙括就不會有長平之敗,不過若儲君任微臣為統帥,先要允准微臣三個請求,否則此仗會是有敗無胜。”
未待小盤發言,朱姬欣然道:“少龍有話請說。”
繆毒眼中的妒意更盛了。
坏蛋終是坏蛋,在這种國事為重的情況下,項少龍又于他有大恩德,但他仍只是為私人的利益著意。
項少龍豪气橫生,正容道:“首先是將兵的問題,我要滕翼和桓奇兩人作微臣左右副將,同時在都騎和速援師分別抽調一万和兩万精騎,至于已調集的十五万人,微臣則要去蕪存菁,減至七万人,就此十万之數,便足夠破敵。”
眾人想不到他竟會自動裁減兵員,大感愕然。
繆毒恨不得有机會在朱姬面前挂折他,皺眉道:“敵人兵力龐大,五十万之數還是初步估計,說不定對方仍在陸續增兵,現今少龍還把兵力裁減至十万,即管加上蒙上將軍的十二万兵員,總兵力仍末及敵人之半。這一仗如何能打?”
呂不韋點頭道:“繆奉常這番話不無道理,少龍要三思才好。”
項少龍心中涌起頗覺荒謬的感覺,他休假前呂繆兩人斗生斗死,為何忽然又似同一鼻孔出气呢?
小盤對項少龍的信心近乎盲目,道:“大將軍必有他的道理,大將軍可否解說一二。”
項少龍從容笑道:“兵貴精而不貴多,五國聯軍人數雖眾,始終各軍互不統屬,在指揮和合作上肯定問題叢生,所以臣下針對此點,精簡兵員,不但可提高效率,又可增強士气。何況用兵講求鬼神莫測,兵不厭詐之術。人多兼兵員質素低,只會使微臣指揮不靈,反而致招敗績。”
昌平君和王陵首先表示同意,這兩大軍方要員一表態,其他人那還有話可說。
李斯問道:“對于蒙上將軍的十二万人,大將軍是否會重新編整呢?”
項少龍斬釘截鐵道:“這是必然的了。不過微臣須要親自察看他們的情況,方再作得決定。”
朱姬對項少龍的信心只僅次于小盤,欣然道:“少龍的第一個請求通過了,只不知第二個請求又是什么呢?”
項少龍淡淡道:“第二個請求就是必須把蒙上將軍由前線召回咸陽,指揮之權全交到微臣手上,否則此戰不打也知必輸無疑。”
今趟連王陵和昌平君都要臉臉相覷。
要知蒙驁雖連吃敗仗,但卻未曾敗得難以翻身,可算非常了得。兼之他用兵經驗遠胜項少龍,有他在前線助陣,縱使項少龍兵敗,亦不致任敵人長驅而來,所以誰都不敢坦率同意。
呂不韋瞼上現出怒容,正要說話,小盤冷然道:“大將軍此說有理,軍無二帥,寡人完全同意。”
呂不韋急道:“老臣認為最好由蒙上將軍退守第二線,始是万全之策。”
王綰、繆毒、蔡澤等都表態贊同此議。
項少龍微微一笑道:“由函谷到咸陽都是最前線,何有第二線可言,只有放手給微臣展開敵人意想不到的戰術,微臣才可以少胜多,擊退強敵。”
朱姬道:“少龍究有何妙法退敵呢?”
項少龍恭敬答道:“這正是第三個請求,兵書有云,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故敢請太后、儲君和仲父予微臣絕對的信任,無論听到什么風言風語,均一概不予理會。因為此役將是出現先敗后胜的局面,又是敵先長進后慘退之局。故在戰爭開始的階段切勿因小敗而失去了對微臣的信心。至于微臣所采御敵之策,請恕微臣賣個關子,否則泄漏出去,就要不靈光了。”
小盤拍案歎道:“大將軍确是非常之人,兵未動已對全盤形勢估計入微。二天后寡人登壇拜將,我大秦國的興亡,就交到大將軍手里了。”
就是這几句話,使項少龍擔上了指揮全面大戰的重任。
臨時會議完畢后,項少龍再和小盤、呂不韋、昌平君開了一個小組會議,研究了在作戰各方面有關糧食、后援等的細節,又議定了由烏果負責運輸補給,項少龍才能脫身。
剛出宮門,繆毒在后方追來,客气過后,繆毒与他并騎而馳,裝出歉然之色道:“剛才小弟只是以事論事,少龍切匆介怀。”
項少龍心中暗罵,嘴上答道:“繆兄太小看我項少龍了。這算得什么回事呢?”
繆毒歎道:“但有一事,我真是在怪責少龍。”
項少龍愕然道:“是什么事?”
繆毒苦笑道:“少龍為何把美美送往大粱呢?至少該通知小弟一聲呀。”
項少龍亦以苦笑回報導:“因為我怕繆兄反對,當時擺明繆兄爭不過呂不韋,与其便宜了那奸賊,不若讓美美到她歡喜去的地方好了。繆兄還要怪我嗎?”
繆毒沉吟半晌,點頭道:“少龍坦白得令我難以接受,但又不得不接受。唉,真想不到現在我權勢大增,反得不到心愛的女子,一得一失,确教人惆悵。”
項少龍明白他暗指要看朱姬臉色做人,首次触覺到他內心的感受。
無論繆毒如何坏透,總是一個人,有他內在的真誠和感触。
生命總有很多無奈的事。
例如他面對的敵人,其中有很多便是曾經把盞言歡的好友。
最密切的莫如韓闖。
假若要被迫殺了他,自己會有什么的感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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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間諜衛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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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官署,找到滕翼,著他派人去急召桓奇回咸陽商議。
豈知荊俊此時聞風而至,知道自己沒份隨行,怎也不肯干休。任項滕兩人軟硬兼施,例如說他新婚燕爾,不宜出征,又或須要他在京統率都騎一類的話,都打他不動。
最后項滕兩人只好屈服,由項少龍再入宮面見小盤,任命荊俊為另一副將,都騎則由昌平君兼管,以趙大暫代為副統領,才把此事平息。
按著就是到城外軍營,挑選精兵,老弱者一概歸還地方,新兵則交由蒙武蒙恬訓練。
那晚桓奇赶來,三兄弟加上桓奇和烏果,攤開地圖,只是行軍的細節,便研究了一晚。
早上各人小睡片晌,便分頭行事。
項少龍入宮再与小盤舉行會議,除了昌平君和呂不韋外,還有王陵、繆毒和太后朱姬。
呂不韋雖恨不得殺死項少龍,卻為了切身利益,絕不想項少龍輸了這場關系到秦室興衰存亡的關鍵性戰役,故表現得非常合作。
到此刻,項少龍才知秦國是多么富強,在糧食武器車馬各方面的供應一點問題都沒有,任他項少龍要多少,就有多少。
待會議完畢,呂不韋、朱姬和繆毒先后离開,項少龍向小盤、昌平君和王陵道:“現在敵人連戰皆捷,五國齊心,气勢如虹,若我貿然与敵決戰,必敗無疑。唯一之法,就是先令敵人生出自大之心,再誘之深進,兼以焦土之法,把沿途鄉縣的人完全撤离戰線。待敵人補給線無限地拉長,遠离后勤基地,才利用險峻的山地密林,以奇兵突襲,胜則窮追猛打,打不過迂回撤走,藉此摧毀敵人銳气,待時机成熟時,再与敵人主力展開決戰,則這一仗就至少有九成胜利把握了。”
三人的眼睛同時亮了起來。
項少龍道:“敵方主將中,大半都是深悉微臣的熟人,知我一向是勇猛不畏死,聞我領軍而來,必會猜我立即決戰,我就如他們所愿,并小敗后退,佯作筑壘緊守。此時夏天將盡,秋冬即來,敵人不想錯過時机,必在冬季前發動猛攻,希望至少攻下逼近咸陽的外圍戰略城市,我就在蕞城布置一切,候他們在冬季前來攻,只要能胜上一場,他們必因懼怕路上積雪難行,而致斷去補給,所以必作立即退卻,那就是我們銜尾窮追的机會了。”
王陵擊節歎道:“難怪鹿公生前常推許少龍為白起以后猶有過之的猛將,只听少龍所說的戰術,便知你用兵如運刀,知已知彼,百戰不殆了。”
項少龍苦笑道:“說來容易,實行起來卻耍小心翼翼,不容出錯。幸好聯軍主帥并非李牧,否則必不會中計。”
小盤欣然道:“太傅就算對上李牧,我看仍不遑多讓,唉!寡人今晚該有一覺好睡了。”
昌平君道:“少龍凱旌回來,我定要在醉風樓擺十來席酒,為少龍祝捷。”
談笑了一會后,項少龍才返回官署,赫然見到項寶儿在廣場和眾都騎玩耍,愛妻愛婢全由牧場來了,還有久違了的周良,見到他立即跪伏地上,高聲道:“周良幸不辱命,已帶了鷹王回來。”
項少龍大喜道:“鷹王在那里?”
周良昂然而起,嘬唇發出充滿了音樂感的嘯叫。
破風聲由天而至。
項少龍嚇了一跳,仰頭上望,只見一只雙翼展開達五尺的灰黑獵鷹,俯沖而下,靈巧如神地落在周良肩上,精光駭人的鷹目冷冷觀察周遭的人与物。
項少龍深吸一口气道:“這鷹王不須以鐵環鎮足,頭眼蒙罩嗎?”
周良傲然道:“當然不用,否則怎算鷹中之王,小人費了一年工夫,才把它尋到,再用了兩年工夫日夕訓練,才敢帶它回來見項爺,剛听得項爺后天就要領大軍出戰函谷,周良愿追隨項爺,憑鷹王為項爺探敵虛實,保證可建奇功。”
烏廷芳拉著周薇來到項少龍旁,笑道:“這鷹王生具靈性,好像憧得周良的說話似的,我們剛才無論躲到那里去,都給這頭神鷹輕易找出來,連躲在屋內,它都能由窗門看進來,真是好玩极了。”
項少龍暗忖這等若多了個間諜衛星,在高空偵察敵情。太笑道:“既有鷹王上陣,這場仗可立于不敗之地了。”
周良再大叫一聲,鷹王振翼而起,望空沖去,瞬眼間變成了一個盤旋的小黑點。
鷹王在晴空盤旋飛舞,下方林野間是延綿無盡的秦國大軍。
秦國的兵种,主要分為陸軍和水軍。而后者無論在發展和重要性上,因著實際的須求而遠及不上前者。
陸軍又細分為車兵、騎兵和步兵三個兵种。
車兵到戰國時,比之春秋時期的作用已大大減弱,但在某些情況特別是平原作戰,作用仍在,例如沖陷敵陣,打亂敵軍隊形,又或以之布成活動的壁壘,抵擋敵軍的沖擊等等。
不過項少龍針對函谷至咸陽一帶以山地為主的形勢,他本身又不擅運用車兵,故在今次出征完全棄而不用。只以騎兵步兵為主。
自項少龍的百戰寶刀問世后,小盤命人依其形制,大量生產,經清叔親自指點工匠,煉制出一批厚背長刀,雖遠及不上加了鉻料的百戰刀,但已大大增強了秦國騎兵沖鋒陷陣時的斬劈能力,今回尚是首次派上用場。
出征的十万人,騎兵占了三万余,來自都騎和速援兩師,還有就是一千烏家的精兵團子弟兵,正是項少龍的主要作戰力量。
步兵則有輕裝步兵和重裝步兵兩种。他們都是在各自郡縣經過一定嚴格訓練的正規軍。
輕裝步兵不穿鎧甲,持弓、弩等武器,戰時居前排,專事遠距离殺敵之責。
重裝步兵身著銅甲,以戈、矛、戟等長兵器与敵人近身搏殺。
在項少龍的遠征軍中,輕裝步兵占三万人,而重裝步兵則占四万人。
在這時代里,戰事的优劣胜敗,除整体的策咯運用外,就是看將帥如何發揮出各個兵种的特長和相互間的協調。
至于軍隊的編組,則取部曲制:五人為一伍,五十人為一屯,以此而上,到五千人成一曲,五曲為一部。故一部是二万五千人,項少龍的軍隊實力就是四部了。
依照秦制,各級軍將均可擁有自己的直屬衛隊,一般為所統兵力的十分之一,像現在項少龍便可由以前的三千親兵增至一万人。
由于戰事頻繁,統軍大將如蒙驁和王齒,縱使兵返朝廷,親兵團仍不會解散,其作用是保護將級人員的安全,所以當年蒙驁才可調人襲擊牧場。
故一旦成為領軍大將,不但地位提升,手上實力亦增強不少。
項少龍的軍事知識,主要來自二十一世紀,雖有研玩墨子兵法,卻不守成規,把混合兵种分了開來,与荊俊、滕翼頓騎兵先行,桓奇則率步兵在后,接著就是烏果統領的輜重騾馬隊。
由于他打定主意誘敵深入,桓奇和烏果的主力軍,到蕞城便留下來,一邊堅固防務、筑壘布阱,另一方而由桓奇訓練兵員熟習地勢,既免去了長途行軍之苦,又可疏散附近鄉材的住民,讓他們安全撤往后方的高陵、芷陽等大城邑。
行軍本是戰爭的頭等大事,幸好直至前線,走的都是秦國境內安全的官道,加上又有鷹王探路,所以長驅宜馳,迅捷异常。
五天后,項少龍的騎隊過了蕞城,右方是酈山、竹山等大山脈,前方遠處則是華山,地勢開始起伏不平。
項少龍為了保持軍隊的士气体力,每天清晨出發,午后即扎營休息,所以士卒并不辛苦。
由蕞城朝東再走了十天,終抵達華山。
若抱著游玩之心,沿途确是胜景無窮。
際此夏日炎炎之際,翠樹爭榮、野花吐艷、景色幽麗。
可惜眾人都無心觀賞,在這峰巒拱持、溝壑縱橫的險要路途上,有時一邊是斷崖峭壁聳入青天,另一邊則是可使人馬粉身碎骨的万丈深溝,德水在左方遠處腳下轟隆流過,只好小心冀翼,以免行差踏錯。
周良變成了項少龍的貼身隨從。
鷹王不時飛回來落在他肩上,人畜的親密令項少龍亦大為欽羡。
他現在愈發明白為何秦人攻東方六國易,而六國攻秦則難比登天。秦國憑的就腳下的天險,而他今趟之所以能巧施妙計,憑的亦正是這險惡的形勢。
五國其實亦處在戰事的情況中,互相猜疑。只因秦人威脅太大,才暫時罷戰,聯手攻秦。這樣的組合,絕不會持久。
所以換了他是龐爰,如沒有气候的問題,亦是一有机會,就直攻咸陽,以免夜長夢多,不戰自潰。
故此他是不愁龐爰不入彀的。
走了五天山路后,來到了一處地勢較平坦處,在山花爛漫的原野上,遇上蒙驁奉召回京的隊伍。
項少龍、滕翼上刑俊和蒙驁在帥帳內舉行了移交兵符文書的簡單儀式。
蒙驁明顯比以前衰老了,滿臉風霜,黑首轉白。神態客气而保持距离。
他不厭其詳地細述了前線敵我的形勢,語气頗不樂觀。
到最后下結論道:“龐爰此子不愧東方有名的兵法家,現在陳兵函谷,擺明是等我們大軍來援,才作一舉擊破,再乘勢直搗咸陽,現在見到少龍只是輕騎而來,可見已看穿龐爰心意,不會与他全面交鋒,老夫甚感欣悅。”
項少龍暗贊他不愧名將,只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意圖,微微一笑,沒有答話。
蒙驁忽地歎了一口气,低聲道:“我可否和少龍說上兩句私話。”
滕翼等都是知情識趣的人,忙退往帳外。
蒙驁仰望帳頂,有點不知從何說起的神態,好一會后,才再歎一口气道:“我蒙驁從不肯低聲下气求人,故一向不為秦人所喜,直至得仲父提拔,才有机會大展抱負,縱橫沙場,南征北討,建下功業。”
項少龍點頭道:“每個人都有他的遭遇和立場,這個我是明白的。”
蒙驁收回往上望的目光,深深凝注著他道:“我蒙驁只得兩個儿子,少龍曾救了他們一次,老夫希望少龍在將來亦不要舍棄他們,老夫自會有所回報。”
項少龍心神劇震,知道蒙驁看穿蒙武和蒙恬投向了自己。
蒙驁苦笑道:“呂不韋終斗你不過,龐爰今趟亦不能討好,但少龍必須小心李牧。此人乃軍事上不可多得的良材,百戰百胜,從未有敗績,即使長平之后,我們仍不敢輕言攻趙,正因有此人在。少龍今戰若胜,儲君必委以攻趙重任,遇上此人時,可得千万小心。”
項少龍听得頭皮發麻,王齒是這么說,現在蒙驁又這樣講,回咸陽后須立即教小盤把王翦調回來,那自己就不用和這值得任何人尊敬的絕代名將對陣沙場了。
蒙驁再歎一口气,才起身告辭,出帳去了。
次日拔營出發,到了离秦軍退守處五十里許的連綿山丘,項少龍下令結營為陣,构筑防御工事,截斷了西行的唯一通道。
此時前線的守將程均聞訊赶來,拜見他這新任的頂頭上司。
眾人在一處坡頂視察形勢時,程均作了報告。
項少龍道:“如我估計無誤,合從軍會于我們抵達后即發動猛攻,盡力破坏防御,打擊我軍的士气,所以這几晚你們定須分批撤退。”
程均駭然道:“万万不可,若我軍后撤,由于士气低落,誰都不愿留下來等死,只要敵方再加猛攻,必不戰而潰。且敵人輕騎迅捷,若銜尾追來,我們恐有全軍覆沒之險。”
項少龍笑道:“程將軍所言甚是,不過我軍正是要讓他們以為我經驗不足,故犯此致命的錯失。而最大的問題,就是要退而不亂,退而不損。”
程均愕然時,滕翼道:“我們第一批撤退的只是傷病老弱的兵員,同時向我軍宣揚援軍已至,還要夸大為三十万大軍,由王翦与我們項大將統率,如此必能安定軍心,不致產生混亂情況。”
程均听得目瞪日呆。
縱使兵不厭詐,但騙的總是敵人,如此連自己人都要欺騙,确是少有,但又不得不承認是穩定軍心的妙法。
項少龍乃大秦家傳戶曉的傳奇式英堆人物,雖無赫赫軍功,卻是秦軍祟拜的對象,聲譽极隆,而王翦則是戰功彪炳,名震西北疆域。若此兩大名將聯手領軍來援,還不士气大振。
項少龍微笑道:“我和滕將軍會陪程將軍在入黑后潛回菅地,安排一切,程將軍和貴屬部請休息片刻,養足精神,待會才好行事。”
程均明白過來,欣然去了。
項少龍和藤荊兩人,帶著周良、十八鐵衛和烏家子弟兵,馳出營地,研究附近的地形,看看如何設伏,為在撤兵時,抵御敵人輕騎的追擊。
到黃昏時才返回營地,吃過板后,与程均朝前線陣地潛去。
鷹王飛上了星空,先一步搜索敵人的偵騎探子,竟先后發現了八起敵人,都給他們先一步避開了。
程均見天下間竟有這么厲害的飛行哨探,登時拜服不已,對項少龍更是信心大增。
秦軍的營寨設在一處高丘之上,緊扼往西入秦之路,背山面原,只見十許里外燈火如星光,漫山遍野盡是敵營,使人見而心悸。
項少龍抵達時,程均如命發出項少龍作為先頭部隊領軍先來,王翦大將隨后將至的消息,果然士气大振,人人摩拳擦掌,准備反攻。
此時滕翼和周良領了一千精于攀山越岭、黑夜作戰的烏家精兵團,隱伏于山隘要道,憑藉鷹王的銳目,將敵人攀山越林潛來的探子進行清剿,以免泄出撤兵的秘密。
項少龍把百多將領全召到身前來,鼓勵一番后,下令立即把傷病耄弱者撤走,眾人還以為他是体恤下情,歡天喜地領命去了。
到天明時,項少龍送走了近三万人,只留下十二万較精壯的隊伍守在高壘深溝的最前線。
程均陪他到處巡視,登到高處极目細看,敵我雙方的形勢這才了然于胸。
只見敵我都在丘陵高處立營設寨,利用樹林山勢亂石丘鑿等种种天然條件,砍木立柵,成為有效抵御矢石的防守工事,又挖出長達數里的壕坑,形成彼此對峙之局。
蒙驁所揀立寨之處,非常有利,一邊是黃河,以水為障,另一邊是懸崖峭壁,飛鳥難渡,河崖間近五里的山地,全是一重又一重的柵欄和壕溝,每個高起的山頭,都設立堅固的木寨,近百個木寨互相呼應,防守上可說無懈可擊,難怪能和合從軍對峙三月了。
程均指著靠近敵營大河處泊著的十多艘樓船,道:“這都是魏人的船,把食、裝備、兵員源源運來,其中有大批攻營破寨的器具,使我們此處的形勢不妙之极。”
滕翼道:“他們發動過多少趟大規模的攻擊呢?”
程均道:“只在開始時有過兩次大規模的進攻,但都給我們千辛万苦擊退了,雙方都有很重的傷亡。”
項少龍目光越過份隔雙方一望無際的干原,馳想著當日慘烈的攻防戰,又想起韓闖、徐夷則等老友亦可能正在那邊窺視己方,不由百感交集。
滕翼看著敵方延綿無盡的營帳和如海旌旗,深吸一口气道:“難怪蒙上將軍要吃敗仗了,只看敵人的營寨布置,便知敵方主事者深悉兵法。現在敵人兵力在我方五倍以上,只要施行火攻加上夜襲,不出十天就可攻破我們的壘寨,可知他們按兵不動,只是等待我們援軍的來臨,好趁人疲馬乏之時,一舉擊敗我們而已。”
項少龍望往高空上盤旋的鷹王時,程均則指點出五國的兵力分布和旗幟的式樣。
瓚少龍猛吸一日气,拋開所有令他煩扰的念頭,下令道:“事不宜遲,大后晚我們便佯作大軍剛到,引敵來攻,并在寨內堆放柴草,故火燒寨以阻截敵軍,再分批撤退。”
滕程兩人轟然領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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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誘敵深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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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滕翼折返由荊俊把守的后防基地,安排后天疑軍來援的事宜。
項少龍照例巡視營地,登高觀察敵陣時,見對方安靜得不合情理,奇道:“他們是否一直是這個樣子?”
程均恭敬答道:“只是近十天才這么安靜,此前日夜都不停的派兵來滋扰,但多是不過兩三万人的小股行動。”
項少龍大感不妥,心中一動道:“敵人若到了對岸,是否可遠遠繞往上游,再渡河包抄我們的背后呢?”
程均道:“蒙上將軍早想及此點,故在沿河處設下烽火台,若見敵蹤,會立刻示警。何況德水河闊水急,兩岸處處高崖,又沒有橋梁,敵人縱有此心,怕亦難以辦到。”
項少龍始終放不下心來,向另一側的周良道:“派鷹王到對岸四處看看,能夠飛遠點就更好。”
周良欣然領命去了。
有了鷹王后,周良像脫胎換骨般變了另一個人。
程均見項少龍不相信自己的判斷,神色不自然起來。
項少龍見狀笑道:“程將軍匆將此事放在心上,戰爭之道,千變万化,總离不開“出奇制胜”這四字箴言。龐爰既享有盛名,自是有本領的人。所以我才要防他有我們意料之外的奇兵。若我沒有猜錯,龐爰定在我們探子難以抵達的上游,架起臨時的浮橋,以粗索對抗湍流,完成渡河壯舉后,又把浮橋收起,移往我們后方的上游去,依樣葫蘆地架起浮橋,讓軍隊迅速渡江。哈,難怪他們怎都要等我們援軍開來才進攻了!”
程均听得啞口無言,同時暗忖你是大將軍,自然愛說什么都可以了。
項少龍指著右方一處靠山的密林道:“若我是龐爰,就會使人先把戰車等重型器物藏在林內,覆以樹枝樹葉,到攻襲我們時就可把距离縮短一倍了。”
程均道:“末將會留神的了。”
項少龍啞然失笑道:“程將軍有否想過一把火把它燒了呢?”
程均愕然道:“那片密林地近敵陣,陷坑戰壘,處處皆是,如何可以靠近放火?”
項少龍指著左方的高山逍:“爬上那座山就可扔下火种了,不過此策運用的時机最重要,假若在敵人來攻時才發動就能生出最大的效用。”
程均一震道:“未將明白了。”
兩人又研究了阻擋敵軍的种种策略。因為至少在接戰時尚要撐上几天,才能佯作敗退,否則誰會相信。
此時周良帶著鷹王回來,興奮的道:“大將軍确是料事如神,只看鷹王盤飛的范圍,說知對方至少有近十万人潛近了對岸我們后方上游十五里處,正准備渡過河來偷襲。”
程均立時汗流浹背,羞愧道:“末將立刻去加強那處的防御。”
項少龍惊道:“且慢!這豈非等若告訴對方我們識彼了他們的秘密行動嗎?”
伸手想撫摸鷹王,只見它鷹嘴立時轉過來作出要啄咬的架勢,嚇得項少龍連忙縮手。
周良歉然道:“這是小人蓄意教它不要接近其他人,大將軍請見諒。”
程均卻急切敵方奇兵偷渡的事,佩服得五体投地的問道:“末將該怎么辦呢?若讓敵人潛到后方,斷我退路,再前后夾擊,情況實險惡至极點。”
項少龍暫不答他,向周良道:“周兄負責監視射岸敵軍動靜,白天可以休息,但入黑后便要加倍留神。”
周良欣然道:“那小人現在是否該回帳和鷹王睡覺去呢?”
項少龍大笑道:“正是如此!”
周良去后,項少龍對程均道:“程將軍不用擔心。燒林和對付渡河敵兵都包在我身上,你只要管好營寨,著所有人白天輸流休息,到晚上才有精神應付敵人。”
騫地一陣鼓響,來自敵陣。
只見數百輛戰車,沖了出來,后面跟著以万計的步兵,緩緩迫近來。
項少龍歎道:“敵人已知我這隊援軍到了,所以又開始疲勞攻勢。”
轉向程均道:“現在程將軍明白為何只許輪流休息。”
程均心悅誠服道:“末將受教了。”
項少龍心中好笑,自己胜在多了二千多年的軍事知識。隨便在古代的著名戰役挑一兩條妙計出來,就可順利應用。
當下与十八鐵衛潛出營地,沿岸往上游馳去。
果如程均所說,每隔十里許就憑高筑有烽火台,台高約五丈,台頂立三丈杆,杆頂吊一橫板,可上下仰俯,供士卒攀高望遠。橫板每端挂有一個塞滿柴草的大籠。若見敵蹤,白天發煙,晚上舉火,按預定信號顯示來敵人數与距离、遠近等情報。
台上又設有大鼓,都是遠程通信的有效手段。
不過在項少龍從特种部隊的立場來說,趁月黑風高之際,只要借浮木等物,橫過黃河,要解決這些烽火台的哨兵并非不可能的事,想到這里,心中一震,已知道敵人在等待什么了。
他們在等月黯無光、烏云蓋天的黑夜。
只有在那种環境下,他們才可進行奇兵渡江的突襲行動。
項少龍來至周良所指上游二十里許處的地方,發現了該處水流轉緩,崖岸亦沒有若他處險峻,最适合建立渡江的浮橋。
而那里正好有一個烽火台,可見蒙驁設立這些烽火台時,确曾下過一番功夫。
此時他心中有數,赶返營地去。
敵我雙方的喊殺聲響徹前線,不過營地里的秦兵早習以為常,獲准休息者人人倒頭大睡,對震耳戰鼓聲和廝殼聲置若罔聞。
項少龍四處巡視,鼓舞打气,感到自己就像到前線勞軍的國防部長,所到處人人歡呼,士气陡增。
在古代的戰役里,士气可以直接決定戰爭的成敗。
回到帥帳時,只見周良正以鮮兔肉喂飼鷹王,原來他怎么都沒法入睡。
項少龍笑道:“不用擔心,一日天气晴朗,敵人都難以渡江,所以不用緊張。”
周良舒了一口气道:“那就好多了。”
項少龍返帳倒頭大睡,夢到了紀嫣然諸女和項寶儿,又夢到了久無音信的琴清,醒來時才知思念之苦。
當晚敵人加強攻勢,以投石机擲出巨石,摧毀了秦軍第一重木柵,又把陷坑填平,秦軍被迫撤往半里后的第二重防線,加強實力,這才把敵人擊退,雙方互有死傷,當然以敵方主攻者的傷亡數字大得多了。
次日黃昏上荊俊領著一枝二千人的都騎精銳,來到營地處,向他報告諸事就緒,撤走的傷兵病兵,已在往蕞城的路途上,而大軍亦可今夜開來。
項少龍与荊俊說了敵人渡江之事,荊俊道:“朝霞風、晚霞雨,看天色這兩晚定會下兩,要來就是這兩晚。這事可交給我去辦,敵人沒有一晚工夫,怎都建不起這么長可橫扛的大浮橋。”
旁邊的程均道:“荊將軍准備怎樣做?”
荊俊想了想,道:“我會把該處烽火台的哨兵撤走,敵人若夠膽子渡河過來,我就趁他們在河中進退不得時發動猛攻,只要在那里布上數十台投石机,就可教他們飲恨德水。”
項少龍贊道:“小俊果然長進多了,這事就交由你去全權負責。記緊耍帶同周良去。”
又把荊善叫來,囑他和烏光、烏達和丹泉三人,帶備火种,入黑后便攀山過去放火燒林。
几組人分別出發后,滕翼的“疑兵”來了。
只見漫山遍野都是燈火點點,其中大半卻是挂在空騾上的風燈,以數千人制造出數万人的聲勢。
是夜果是烏云蓋天,卻又密云不雨,最利偷襲。
項少龍登上前線高台,只見敵方聚集大批車馬步兵,投石机以千計,正准備大舉進攻,偏是左方密林處全無動靜,可想像在交戰當儿,若忽然由那里殺出大批生力軍來,必可突破己方堅固的防線。
戰鼓聲響,魏軍帶頭進攻,由右方緩緩迫來,气氛立時拉緊。
接著左方靠岸處,韓兵亦開始朝己陣推進,立時聲勢大增。
五國聯軍經過不斷合作,在配合上确是無懈可擊,難怪每次對壘秦軍都要吃敗仗。
戰鼓再起,敵陣沖出近千乘戰車,由中路殺來,后面隨著以万計的弓箭手,由于沒有投石机一類笨重裝備,后發先至,轉瞬赶過了兩翼的韓軍和魏軍,直迫而來。
戰車長闊均在十尺上下,兩側有兩個大輪,由四匹駿馬拖拉,速度奇快,予人有很大突破力的感覺,瞬眼間越過了被填平了的陷坑,越過被破坏了的第一重防線,登上平原盡處的坡丘。
項少龍正要下令迎頭痛擊時,敵車忽停了下來,且把駿馬解下,再將一輛輛戰車聯結起來,形成一道長達兩里的營壘。
最奇怪是每隔三丈許,就露出一道可容三人拉手通過的間隙,使人難以明白有何作用。
此時對方的步兵飛奔而至,躲在車陣后,彎弓搭箭,防止秦人出寨反擊。
由于車陣在矢石射程之外,項少龍等毫無對抗辦法。
程均歎道:“大將軍所料不差,敵人此舉,旨在斷去我們前路,若敵兵真能由后方攻來,我們定難逃全軍覆滅的命運。”
此時又見有車隊開來,卻非一般戰車,而是笨重的運糧車,只看其緩慢的速度,八頭騾子都拖得舉蹄艱辛,便知車上是裝滿石頭一類的東西。
項少龍和程均此時才明白早先車陣留下的間隙通道,就是要讓這些石車通過,建立另一重更迫近己陣的車陣。
若讓對方建立起這車壘,恐怕第二重防線今晚就要被攻陷了。
但由于對方早有戰車和箭手掩護,對方要再筑車為陣的机會确有成功机會。
殺聲由兩翼傳來,左右兩邊的敵人開始發動強攻。
瓚少龍縱目四顧,約略估計,敵人至少投入了二十万人于今晚的沖擊戰中,實力在己方一倍以上,若被沖破營壘,己軍确只有待宰的份儿。
敵方處五色帥旗高起,擺開陣勢,可想像韓闖正是其中一人。
程均等十多將領人人臉色發白,顯為敵人高明的戰術和壓倒性的兵力震懾。
項少龍計算時間,下令道:“召集一批万人的盾牌兵和弓箭手,預備投石車,當左方密林木起火時立即出寨進擊,破去敵人車陣。”
當下有人領命去了。
殺聲再起,一隊近千人的步兵由車陣后沖出,以火箭射來。
秦軍營地立時矢石齊發,抵擋敵人。
形勢慘烈之极,本是黑沉沉的天空全被火炬光照得血紅一片。
項少龍還是初次身歷古代的大型攻防戰,既熱血沸騰,又是心中愴然,那感覺怎都不能作出具体的形容。
敵方百多輛運石車和投石車穿過車陣迫來時,右方密林忽地起了几處火頭,還迅速蔓廷。
果如項少龍所料,無數伏兵由林內惊惶奔出,占了大部份的是机動性最強的騎兵。
程均等精神太振,對項少龍信心陡增,反之敵方則慌亂起來。
秦軍戰鼓響起,寨門大開,盾牌兵分成三組,結陣于前,箭手居后,趁敵人車陣未結成之前,發動反擊。
左右同時沖出兩隊各万人的騎兵,對敵人展開沖殺,以牽制敵人兩翼的大軍。
一時數万人投入鏖戰,殺得尸橫遍野,血流成河。
項少龍到此刻才知秦軍的勇猛和精銳,甫一接触立時把敵人的先頭部隊沖散,殺得對方棄車而逃,最要敵人命的是他們的運石和投石車反成了己己方的屏障,使箭手能迫近對方的戰車陣后,向陣腳未穩的敵人作遠程攻擊。
戰鼓再起。
秦軍箭手此時蜂擁而出,接應己方騎兵撤返營地,留下橫七豎八的石車和仍被焚燒的戰車,瓦解了敵人第一波的攻勢。
項少龍知道對方為配合渡河攻來的突襲軍,必然不肯罷休,而己方前線的木柵和木寨亦有多處被投來的大石摧毀或被火箭焚毀,遂下令把主力撤往最后的第三重防線。
此時那右方的密林全陷進熊熊烈焰里,照得整個戰場火般通紅。
敵人退卻后,布在中場的五、六万敵軍,又在擋箭車、檣木車、衛擊車的掩護下,分由左右中三路攻來,發動第二個進攻的浪潮。
攻防戰就在這种惊心動魄的情況下進行著。
傷兵不斷被運离營地,第二重防御線快要失守時,天已大明,敵人筋疲力盡下,只好退卻。
荊善等此時安然歸來,使項少龍放下了心頭大石。
接著后方傳來捷報,荊俊于敵人建起浮橋渡河時,發動猛襲,摧毀浮橋,還令對方折損了近万人。
秦軍聞此消息立時士气大振。
但項少龍心里自知敗局已成,連今夜都捱不過,下令分批撤走,卻不忘虛張聲勢,不讓敵人看破己方的意圖。
剛吃過早飯,敵人又發動攻勢,顯然尚未知道渡河兵吃了大虧。
撐持到黃昏時,第二重防線終被攻破,全面撤退的時間終于來了。
項少龍是最后一批离開的人,整個營寨陷進火海里,還蔓延往附近山頭,教敵人難以追擊。亦只有這等險惡山地,方可以這种手段阻擋追兵。
合從軍果然中計,銜尾追來。
項少龍又在扼守往西通道的第二線堅壘硬擋了合從軍五天,待大軍撤往安全地帶,才燒營逃走,沿途以陷阱尖樁遍布道路,教敵人快騎難以全速追赶。
此后數次接戰,均佯作敗退,到退返蕞城時,項少龍已知胜券在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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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蕞城之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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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奇出城三十里來迎接他們。
這時原本由一万都騎和兩万速援部隊組成的騎兵隊,只剩下二万許人,可見沿途追逐戰的激烈。
离開山區,踏足于蕞城向東的廣闊平原,四周群山環鐃,黃河的渭水河段在北方五十里外由酉往東流去,由于山岭重重,除非攀上高處,否則便看不到大河奔湍的壯觀情景。
由函谷關至北,足有三百里的路程。
項少龍和桓奇并騎而行,大軍朝蕞城開去。前者見沿途的防集工事做足工夫,所有制高點均設有以土石筑成的堡壘,滿意道:“小奇果然有本領,只看這里顯示出來的陣勢,已足可教龐爰心折了。”
桓奇得他贊賞,歡喜道:“大將軍在前線出生入死,我怎能躲在這里只享清福,現時蕞城加入了后撤回來的軍隊,總兵力達十五万之眾,人人養精蓄銳,更清楚大將軍親自殿后,好讓他們能安抵蕞城,又知大將軍旨在誘敵西來,使敵人變成疲軍冉予痛擊,故現在人人摩拳擦掌,要為大將軍效死命。”
后面的荊俊一向与桓奇言笑不禁,笑罵道:“小奇原來這么狡猾,懂得散播謠言,幸好這些謠言有激勵士气的作用,否則定要依軍法把你處置。”
眾人笑了起來。
桓奇向少龍身后的周良打個招呼,贊道:“周兄今吹立了大功,現在軍中人人稱你作鷹神,只要見到你,就沒有人憂心會給敵人突襲了。”
周良笑得嘴都合不攏,摸著肩上的鷹王,謙虛一番。
談笑間,項少龍等越過護城河,由放下的吊橋進入城內。
那場面立時嚇了項少龍他們一跳。
城內軍民都擁到主街再旁,夾道歡呼,如痴如狂。就像他們已大胜凱旋而回,事實上真正的大會戰是尚未發生呢。
三天后,合從軍的先頭部隊才到達蕞城平原東面的地區。
桓奇趁他們人疲馬乏,又不熟地形的弱點,不分晝夜對他們輪翻攻擊突襲,又放火燒營燒糧,合從軍被迫退了二十多里,才站穩陣腳,但已折損了近万人,對士气的打擊尤其嚴重。
項少龍等藉此爭取到休息复元的空間,終日在蕞城外排練陣法。
項滕兩人從墨子兵法內,選取了最有利于在這种封閉式環境中發揮的“螃蟹”陣,就是不將兵力按常規集中于正面而作“正兵”,而是將兵力集中于兩翼來發動進攻的“奇兵”。
由于他們是背城而戰,“正兵”可借助高牆上的投石机和居高臨下的弩箭增加防衛力,故不懼敵方作正面主力沖擊。
而兩翼的奇兵,則由最精銳的都騎与速援兩支騎兵作主力,他們的厚背大刀,最适合這种沖鋒砍劈的任務。
敵人今吹西來,沿途盡是山匱,笨重的攻城車和投石机都要棄置途上,減少了對秦軍的牽制威脅。目前唯一對合從軍有利的條件,就只在占优的人數。
現在已進入秋季,合從軍若不能在嚴冬來臨前攻破蕞城,就要陷身于冰封雪蓋的窘境中,動輒是全軍覆沒之局,所以項少龍不愁他們會筑壘堅守。
所以只要項少龍肯出城應戰,龐爰等只會謝天謝地,希冀能速戰速決。
十天后,合從軍再次往蕞城推進,緩緩注入蕞城之外廣闊達五十里的平原上,在邊緣山區設營立帳,又以戰車結成防御柵壘。
項少龍下令停止一切扰敵的攻擊,任由敵人立穩腳步。
但大戰即來的气氛,卻拉緊了敵我雙方每一個人的神經。
再三天后,五國聯軍全部抵達,項少龍等在城牆上望去,表面看來,對方确是軍容鼎盛,全無疲憊之態。
桓奇留神看了一會后,笑道:“若論兵將質素与訓練,合從軍除趙軍外,其他四國均遠不及我,今趟蒙上將軍之所以會吃上敗仗,皆因連年交鋒,他的作戰方式早給龐爰等摸透了。所以很容易采用种种針對性的措施,從而獲得胜利。”
頓了頓又道:“王翦上將軍便曾說過,縱觀近代名將,只有白起和李牧兩人作戰從無成法,又不遵成法,教人無從測度,其他人總是有跡可尋。而現在王上將軍應該把項大將軍加進這名將榜上了。”
項少龍笑罵道:“你這小子愈來愈懂奉迎捧拍之道。”
眾人說笑了一會后,气氛經松起來,滕翼道:“敵人雖有損折,但兵力仍有五十万之眾,不過我并不因此擔心,對方始終各怀异心,難以竭誠合作。兼之這里天气土,尤不利于例如楚人的南方軍,我們又把這附近的溪流水并以沙石堵塞,使他們這些疲兵更是困苦,故雖有五十万人,其實可以二十万的兵力視之,与我們相去不遠。而我們則有堅城作護持,更不怕久戰。而對方必須倉猝發兵,盡力爭取時間,优劣之勢,不言可知。”
桓奇极目遠眺,道:“敵陣中傳訊騎兵由中往左右兩方馳去,顯是去召集將領,眾往中軍會議,看來敵人快要大舉進攻了。”
項少龍心中一動,淡淡道:“照我想來這都是擺個樣子出來給我們看的,若我是龐爰,又真的兵強馬壯、士气如虹,就索性擺出疲弱之態,引我們出城進攻,現在這樣擺出威猛姿態,适足顯示他們心虛膽怯,怕我們去攻襲他們。”
程均這時已對項少龍視為天將,聞言同意道:“兵書也有云:“士馬驍雄反示我以羸弱,陣伍整齊反示我以不戰。”大將軍這看法极具明見。”
桓奇、滕翼二刑俊同時動容。
荊俊立即請命出戰。
項少龍怕他有失,命桓奇作為輔翼。
半個時辰后,城門大開,兩人各領一隊兩万人的步騎与投石車混合組成的部隊,越過平原,沖擊敵陣。
項少龍和滕翼則領軍押陣,好于必要時掩護他們退卻。
戰至黃昏,連破了敵方數個營寨,才收兵回城。
翌日輪到敵人派軍前來搦戰,秦軍閉門不出,只以箭矢回答,敵人無奈退去。
進行了三天這种互有傷亡的拉鋸戰后,到第四天清晨,合從軍終失去了耐性,以新造好的攻城車、擂木車發動全面的攻城戰。
項少龍仍堅守不動,等到敵人勢疲力乏,全而退卻時,才傾巢而出,在城外布成早先定好的陣勢。
合從軍此時雖不愿意作戰,但因不想放過會戰的良机,更懼怕給秦軍沖擊,亦全而出動,在平原另一邊布下戰陣。
項少龍和滕翼登上中軍的一個小丘上,觀察敵方布置。
道時朝陽升离束山,陽光普照下,敵我雙方的兵器甲盔閃爍生輝,點點精芒,漫布兩邊平原,彌漫著大戰一触即發的气氛。
合從軍的兵力明顯減少了,只約有四十万之眾,分成五大陣。
兵力主要集中在中央處,以步兵為主上,前方均是戰車,后陣為騎兵,成前中后三陣。
左右兩陣則是快速的騎兵。
中央的步兵又依兵种分作九個小陣,最前三陣是盾牌兵和輕裝步兵,其他六陣都是攻擊主力的重裝備步兵,每陣達二万人,分持弩、槍、劍、盾、拒馬、矛、戟等遠程防御或攻堅的武器。每隊占地大小、相互間的距离,均諳合某一戰陣法規,絕非烏合之眾。
滕翼歎道:“三弟雖是初次領兵,但每趟均料敵如神,像眼前般避開敵人中央的主力,把重兵置于兩翼,确是高明之致。現在即管龐爰知道不妥,亦難以變陣。何況他更不知我們的騎兵每人都至少具有百戰刀一半厲害的厚背大刀,保證可讓對方兩翼持劍作戰的騎兵吃上大虧。”
敵陣戰鼓忽轟天而起,集結在前陣的近三千乘戰車,在步兵的緊隨下,一聲發喊,開始推進。
周良肩上的鷹王亦感染到那种兵凶戰危的气氛,拍翼低鳴。
項少龍下令堅守,鼓聲立響,傳訊兵則以旗號知會兩翼的桓奇和荊俊。
就在快將進入射程時,三千輛分六排而來的戰車上前兩排忽地加速,朝前沖來。
每乘戰車除御手和一乘車兵外,還跟了一隊車屬步兵,各有職責。
御手驅車,乘車兵則配備弓、弩、矛、戟等兵器,距敵遠時用弓弩,近戰則以矛、戟格斗,而車屬步兵則緊隨戰車,与戰車密切配合,互相掩護接應,以擴大殺傷和防御力。
戰車的御手和戰士因不用步行,均戴重盔穿堅甲,不怕一般箭矢,戰馬亦然,在戰場上确有任意縱橫莫之能御的气概。若給它們沖入陣來,戰斗隊形休想再能保持完整,此時若對方后援繼續攻來,不敗者几稀矣。
一時雙方鼓鳴人喊,箭矢交飛,殺聲震天。
敵方兩翼的騎兵亦各分出一万人來,掩護中鋒隊的兩翼。
大戰終告拉開了序幕。
項少龍待對方完全進入射程里,才下令城上的投石机發動。
漫天巨石不時往敵人沖來的戰車投去。
人仰車翻下,仍有近百輛戰車沖近陣前來。
項少龍一聲令下,前線秦軍潮水退后,露出后方無數陷馬深坑,敵車那想得到秦軍有此一著,登時車翻人陷,給秦軍乘勢擊殺。
城上箭如雨下,失去戰車掩護的徒步兵卒紛紛倒地,慘狀令項少龍不忍卒睹,但又無可奈何。
在戰場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何來婦人仁心容身之地。
此時敵方兩翼騎兵殺至。
項少龍再著雄手打出旗號,左右兩翼騎兵殺出,人人手持大刀,把持劍的敵騎砍劈得潰不成軍,人仰馬翻,狼狽不堪。
奏軍鐵騎一向都优于東方士卒,現加上最利馬上攻擊的新武器,更是勢不可擋。
項少龍中軍在粉碎了敵人首輪攻勢后,開始推進,向敵人第二輪攻來的戰車步卒推進了數百步,又布成陣勢,以投石机和箭矢對敵人進行遠距离攻擊。
此時敵方兩翼騎兵狼狽潰敗,敵方中央軍怕失去兩翼掩護,陷進三面受敵的窘境,連忙撤退。
豈知戰車在前沖時雖勢不可擋,但轉動卻不靈活,近半戰車在急忙掉頭下碰撞一團,混亂之极。
這也難怪合從軍,誰估得到兩翼的騎兵敗得這么快和這么慘。
項少龍知道時机來了,再下達全面進攻的命令。
首先是桓奇和荊俊的左右兩支騎軍各兩万人咬著敵人敗軍的尾巴由兩翼殺去,接著是兩翼的六万步兵隨在騎兵后由兩側向敵陣推進。
項少龍由四万步兵、一万騎兵和一千烏家子弟組成的中央軍,亦開始對敵人后撤的中軍加以沖擊,殺得敵人尸橫遍野,血流成河,慘厲至极。
兩翼騎兵以雷霆万鈞之勢破入敵陣時,合從軍立時慌亂了起來,亂勢像波浪般擴展,波及全局。
龐爰亦知不妙,擂鼓鳴號,下達全軍繼續挺進抗敵,但卻已由主動變成被動。
當合從軍堪堪將秦軍抵擋住時,項少龍和一千烏家子弟如飛殺出,如虎入羊群般擊潰了合從軍最具實力的中軍。
此時合從軍敗勢已成,就算孫武复生,白起重臨,亦難挽回敗局,只半個時辰,楚軍首先后撤,這一舉動立使合從軍變成四分五裂之勢,陣勢大亂。
合從軍紛紛棄械舍甲而逃,再沒有頑抗之力。
秦軍銜尾窮追了二十余里,斬敵達八万之眾,俘虜亦有二万余人。
五國合從擊秦,從未試過如此慘敗。
當夜項少龍就在山地扎營,准備養足精神后,明天再追擊敵人,好收复所有失地。
忽然手下來報,擒到了敵方的大將。
項少龍連盔甲都來不及穿好,出營一看,赫然見到滿身血污的韓闖垂頭喪气地被押至帳前,見到項少龍慘然笑道:“項兄給我一個痛快好了。”
項少龍大吃一惊喝道:“立即給我松綁!”
手下對他無不敬若天神,聞言立即割斷繩索。
項少龍使人為韓闖療治傷口,一切妥當后,才邀他入帥帳用膳。
韓闖苦笑道:“少龍此戰,將名動天下,聲威直追白起當年,我韓闖敗得口服心服。”
項少龍歎道:“各為其主,這一戰大家都是無可奈何。韓兄今晚就睡在道里,明早再乘馬返回貴國好了。”
韓闖一震道:“少龍私放敵將,罪名可大可小,我怎過意得去?”
項少龍誠懇地道:“此事那還理得這么多。我會將韓兄的隨從一并交還韓兄,韓兄必須盡快逃离秦境,現今之勢,我們是不得不乘胜追擊。”
韓闖本就是貪生怕死的人,得此生机,感激涕零,道:“要走不若今晚就走,唉!少龍真夠朋友了。”
項少龍當夜送走了韓闖和他近千親衛,到次日清晨,一邊把俘虜遣往蕞城,一邊再銜尾追敵。
途中龐爰雖重整合從軍,但由于士气渙散,兵器、糧食同缺,不三天就被全部擊退。項少龍長驅直進,以有如破竹之勢重奪函谷關,粉碎了東方五國合從抗秦的美夢。
項少龍使人重筑工事,加固函谷關的防守力,過了冬天,小盤派來特使上旦讀由小盤和朱姬簽發的圣諭,把項少龍策封為上將軍,其他將官全加官一級,桓奇和程均同時升為大將軍,滕荊兩人亦晉身將軍之列,周良則破格被提升為副將,其他人都論功行賞,士兵獲發三倍餉銀,登時皆大歡喜。
除程均留守函谷外,項少龍等被召回咸陽述職。
此戰使項少龍名揚天下,聲勢尤在王齒蒙驁之上,与王翦并列為西秦兩大新虎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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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凱旋而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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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少龍等登上小盤遣來的樓船隊,逆流駛往咸陽,免去了路途跋涉之苦。
隨船而來的竟有紀嫣然、趙致、周薇和鹿丹儿,令項少龍、烏果和荊俊喜出望外。
烏廷芳這愛子如命的慈母,為了要在家陪伴項寶儿,所以沒有隨來。田氏姊妹自然也要留下了。
眾人暢敘离情。
在艙廳晚宴時,項少龍問起琴清,紀嫣然神色一黯道:“華陽夫人上月去世,清姐有信回來,說要為夫人守孝一年,順便處理她家族生意,暫時不能回咸陽了。”
正和荊俊交頭接耳,卿卿我我的鹿丹儿得意地道:“三哥還未謝我,今趟若非我鹿丹儿纏得儲君難以推拒,你現在那能左擁紀才女,右抱致姊姊呢?”
眾人見她已為人婦,仍是那副少女的天真神態,為之莞爾。
周薇歎道:“自你們出征后,我們是不用說了,事實上整個咸陽由上到下都擔心得要命,街上的人都失去了笑容,怕合縱軍兵臨城下,直到捷報傳來,全城歡喜若狂,人人擁往街上,徹夜歌舞,不斷高叫儲君和項爺的名字,更深信是黑龍護佑,才有這奇跡般的戰果呢。”
眾人均深覺榮耀和感動。
鹿丹儿的矛頭忽然指向桓,擺出長輩大姐姿態道:“小你今趟回咸陽,好應該成家立室,此事我自有安排,你只要听我吩咐就成了。”
烏果失聲道:“若听荊夫人的安排,豈非是盲婚啞嫁嗎?”
登時惹來哄堂大笑。
鹿丹儿狠狠瞪著烏果時,紀嫣然道:“听說呂不韋聞得你們大胜的消息,三天都食不下,在我們起程前三天,率人到新設的東郡去了,但我們卻怀疑他另有圖謀,說不定是去見成僑和杜璧等人。”
滕翼問道:“呂不韋現在和繆毒的關系又是如何?”
鹿丹儿搶著答道:“他們兩人倒沒什么,在管中邪和呂娘蓉婚宴上還態度親密,有說有笑,但下面的人卻斗個不亦樂乎,現在都衛軍明顯分作兩個派系,一邊是管中邪和許商,一邊是韓竭。而許商韓竭又因醉風樓的楊豫爭風,吵鬧不休。”
轉向項少龍道:“昌平君教我先告知各位,他要在醉風樓為你們另設祝捷宴呢。”
桓最關心自己一手訓練出來的速援師,問起蒙氏兄弟和小王賁的情況。
趙致道:“小賁被儲君升為將軍,派去東疆馳援王,那李牧真厲害,每戰皆捷,若非有王上將軍座鎮,恐怕東方四郡都陷落了。”
滕翼問起蒙驁,紀嫣然歎道:“他被召回咸陽后便病倒了,呂不韋這無情無義的人對他非常冷淡,現在呂不韋大力栽培管中邪、許商、趙普和連蛟,最近派了管中邪和趙普等去攻打韓國,听說還占了一座城池呢。”
項少龍大感頭痛,呂不韋始終有權有勢,現在又勾結上成僑等人,更是難以對付。管中邪乃文武全材,若變成另一個蒙驁,异日作反起來,將為禍更烈。
眾人談了一會后,各自回艙房休息。
兩女歡天喜地侍候項少能沐浴更衣,到了榻上時,紀嫣然低聲道:“太后又到了雍都去,陪行的還有毒和茅焦,夫君可猜到是什么事了?”
項少龍劇震道:“她又有喜了嗎?”
這是為毒生的第二胎了。
紀嫣然默默點頭時,趙致在后面擁貼著他,情動道:“項郎啊!我們想得你很苦呢!”
前面的紀才女立時霞生玉頰,橫了他千嬌百媚的一眼。
接著下來的,自是誰都知道該發生什么事了。
項少龍等在咸陽城外渭水旁的碼頭登岸時,樂隊奏起了歡迎的樂曲,而小盤与昌平君等文武百官,早在岸上恭候多時。
返回王宮路上,人民夾道歡呼喝彩,鳴放鞭炮煙花,家家戶戶張燈結彩,气氛熾烈,沸騰著秦人的感激和熱情。
儲君和項少龍的名字,被叫個不絕。
在小盤的領導下,各人先往租廟拜祭秦室的列租先君,并為陣亡戰士致哀,然后宣布當晚舉行國宴,同時犒賞三軍。
接著小盤在內廷和項少龍舉行會議,參加的還有小盤另外三個心腹王陵、李斯和昌平君。
小盤這時名義上是十九歲,實際是二十一歲。已完全是個長大了的成年男子。
他長得雖比項少龍要矮上半個頭,但以一般人標准來說已算軒梧。且由于他眉寬背厚,沉著自信,目光深邃莫測,那种君臨天下的威勢,确能教人懾服和甘于為他賣命。
他只是隨便坐著,但其迫人而來的气度,足可使人生出俯首跪拜的沖動。
眾人再向項少龍祝賀后,小盤欣然道:“項卿究竟喜歡寡人稱你為太傅還是上將軍呢?”
眾人哄然大笑。
項少龍失笑道:“還是太傅听來順耳一點。”
小盤搖頭歎道:“胜而不驕,我大秦恐只太傅一人而已,太傅此戰奠定了我大秦統一天下的基礎,又為寡人挽回天大面子。現在誰都不敢在背后說寡人待太傅過厚了。”
昌平君笑道:“呂不韋早在儲君厚待韓闖一事上大造文章,儲君只回他一句絕無此事,就擋著了呂不韋的唇槍舌劍。异日有人問起,少龍也可以此名句作答。”
項少龍心中涌起暖意。
小盤道:“這只是小事一件,就算放了韓闖,此人能有多大作為,這适足顯示太傅非若呂不韋那种無情無義的人。但异日若拿到李牧,太傅就千万不可放他了。”
項少龍想起說不定要和最可敬与可怕的李牧在戰場相見,不由心中一沉。
王陵知他心意,笑道:“暫時該不會有這种情況,現在李牧正移師攻齊,不但擊退想趁机奪取趙人土地的齊兵,還攻下了齊人的饒安,使王得以喘一口气,李牧确是厲害,此人一天不除,終成我們東進的最大障礙。”
李斯道:“今次少龍大展神威,即管孫武复生,這一仗怕都不能胜得更爽脆漂亮。”
項少龍謙讓一番后,心中一動道:“現在儲君君威大振,該是把王翦召回來的時候了。”
昌平君道:“儲君正有此意,所以才准備派蒙武蒙恬兩兄弟到魏國作戰,待他們有了經驗,便可接替王翦。若于此時輕舉妄動,說不定這握有戍邊大兵權的要位會落到呂不韋和毒的人手上去呢。”
小盤壓低聲音道:“現在蒙驁病得很厲害,前天寡人去探望他時,他說了一番稱贊太傅的話,看來頗有悔意。”
項少龍遂把蒙驁當日請自己照顧蒙武兄弟的事說了出來。
小盤興奮起來,通:“待太后回來,寡人要為太傅封侯,太傅的權位怎都不可以低過呂不韋。”
項少龍見有外人在座,不好說出拒絕之言,淡淡應了。
還有三年就是小盤行加冕禮的大日子,只希望在那一天來臨之前,不用与李牧對陣沙場,就謝天謝地了。
脫身后,趁离國宴尚有三個時辰,項少龍返回烏府。
只見烏府外塞滿了歡迎他的鄰里人士,剛進大門,廣場上鞭炮轟鳴,充滿喜慶的气氛。
烏應元親領族人出迎,搶前抓著項少龍的手激動道:“我烏家終出了一位威震當世的名將,我高興得不知說些什么話才好了。”
項寶儿捂著耳朵,沖入了他怀內。
接著烏廷芳和田氏姊妹也連哭帶笑扑了過來。
項少龍又疼又哄,擁著妻婢愛儿,進入宅內,先拜祭了烏家祖宗,沐浴更衣,才再到大廳接受族人恭賀。
紀嫣然、趙致、善蘭、鹿丹儿等換上華服,出來招呼親友。
滕翼、桓、趙大等全回來了,更增一片喜慶的气氛。
周良因鷹王建功,在烏家身分大是不同,鷹王更成了比項少龍更受注目的主角,孩子都圍著它指點贊歎。
烏廷芳纏在項少龍旁,不住撒嬌撒痴,他這位嬌妻雖年過二十,但容貌神態仍嬌痴若初遇時的少女模樣。
項少龍找了個机會,与滕翼商量道:“我准備向儲君提議,辭去都騎統領一職,以后得要仰仗二哥了。”
滕翼笑道:“三弟該知我對仕途沒有興趣,照我看不若由小俊接手,另外輔之以烏果和趙大,同時還可多提拔兩個人。”
項少龍道:“那就是周良和烏言著吧!其他鐵衛亦可安插到都騎里,不用隨我們返牧場以致無所事事,流于荒嬉。”
滕翼點頭同意,事情就這么決定了下來。
這時烏應元走了過來,把兩人扯往一角道:“我上月才由塞外回來,你們的義弟王翦确是智勇雙全的猛將,連匈奴人都全不是他的對手。”
頓了頓道:“匈奴人在北塞一向縱橫無敵,男女老少皆長于騎射,勇猛凶悍,來去如風,又耐苦寒。豈知先敗于李牧之手,再重挫于你們四弟。現在烏卓已在貝加爾湖附近建立山城,附近一向受匈奴欺凌的弱少民族均來依附,最好能再調一千我們的子弟兵去,增強實力,就更有發展的把握了。”
項滕兩人不迭點頭答應并露出向往的神色。
只有在自己的國度家園,才有真正的自由和幸福。
當晚在王宮內由小盤主持祝捷宴,全城居民均獲贈酒食。
對小盤來說,項少龍打胜杖就像他自己打胜仗,分外滿足和高興。
項少龍自然成了宴會中主角,杯來盞去,宴會舉行至一半時便醉得不省人事,連怎樣离開都不曉得。次日醒來,才發覺睡在未來秦始皇的龍榻上,原來是小盤堅持要如此相待。
紀嫣然等都留在宮裹,等候他起來。
到小盤回來時,与項少龍等共晉午膳,頗有一家人相敘的親切味儿。
項少龍向小盤提出了由荊俊當都騎統領,烏果、周良、趙大為副的提議,小盤一口答應了,笑道:“區區一個都騎統領,實不該由上將軍兼領。”
項少龍又乘机提出想返回牧場好好過一段安适日子,小盤雖不愿意,但也只好答應了。
膳后項少龍率妻儿返回烏府,睡了一個午覺,醒來時精神大振。
紀嫣然三位嬌妻和日氏姊妹正坐在榻旁閒話家常,說的正是項寶儿的趣事,樂也融融,听得他的心都融化了,倍感甜蜜溫馨。
比對起戰爭的冷酷殘忍,這實在是個溫暖情深的天堂。
眾女見他醒來,忙侍候他起身。
紀嫣然低聲在他耳旁道:“圖管家約你黃昏到老地方見面,昌平君今晚則在醉風樓訂了個別院,囑你今晚去赴宴。唉!昌平君難道不知你回來后尚未有時間在家陪伴妻儿嗎?”
旁邊的烏廷芳嬌項道:“你今晚不回來。芳儿就不會上榻睡覺。”
項少龍差點要立下誓言,保證早去早回,兩女才回嗔作喜。
久別胜新婚,田氏姊妹服侍他入浴時,項少能把烏廷芳都抱進澡房,以實際行動慰藉妻婢。
又和項寶儿玩了一會,這才“微服出巡”,往會圖先。
在秘巢見面后,圖先寒暄几句,便轉入正題道:“少龍今趟大展神威,擊退了五國聯軍,亦打亂了呂不韋的部署和陣腳,兼之蒙驁病重,使他不得不改變策略。現在他不但勾結上杜璧、蒲等人,更設法拉攏毒,要作垂死掙扎。”
頓了頓續道:“這老賊對儲君已完全死心,知道儲君加冕之日,就是他敗亡之時,所以他定會在那日之前,作孤注一擲,叛上作反,此事不可不防。”
項少龍皺眉道:“現在儲君威權日增,毒亦不會輕易信他。呂賊能弄出什么把戲來呢?”
圖先歎道:“有利則合,問題是毒亦想作反。要知毒實乃怙惡不悛的流氓和無賴狂徒,雖得朱姬恩寵,但在秦人心中,只是由家奴而躍居披著宦者外衣的幸臣,除了像呂不韋這么別有居心,還有誰肯依附支持他。在這种情況下,呂兩人再次狼狽為奸并非絕無可能。他們的關系當然不會持久,我看謀反成功之日,就是他們決裂之時了。”
項少龍苦惱道:“難道朱姬真會坐視毒陰謀去推翻自己的儿子嗎?”
圖先歎道:“朱姬已是陷溺极深,而且毒對女人有特別手段,朱姬又貪一時的風流快活,陰差陽錯下,使毒聲勢日盛,結党迎私。少龍出征后,毒以眾卿之首的身分,事無大少,均積极參与,還以‘假父’自詡,其心可見。”
項少龍啞然笑道:“假父?真虧他想得出來,先是呂不韋,后是毒,難道沒想過要騎在國君頭上,只會招來殺身之禍嗎?”
圖先欷噓道:“有多少人像少龍般懂得功成身退,避了狡兔死、走狗烹的結局。听陶公說,儲君加冕之日,就是你們避隱塞北之時,不知肯否讓我圖先一族,亦依附于少龍驥尾之后呢?”
項少龍正容道:“能与圖總管并騎馳騁于漠北大草原之上,是少龍求之不得才對。”
圖先感動地伸手与他緊握,一時說不出話來。
項少龍問起仲父府的情況,圖先道:“我差點忘了一件事。齊國最近來了兩位劍手,都是稷下劍圣曹秋道的弟子,一名任千里,另一名房永,很少出外露臉,態度神秘。若我沒有猜錯,他們該是田單應呂不韋請求,派來咸陽准備在必要時刺殺少龍的高手。”
項少龍訝道:“既是如此,他們怎會讓圖兄得悉他們的身分呢?”
圖先哈哈一笑道:“皆因我廣布線眼,偷听得許商和他們的私話,才能据此猜到田單那方面去,現在呂田兩個最恨的人就是少龍,就算不為利益,亦要去少龍而后快。”
項少龍失笑道:“想殺我的人還少嗎?是了,那許商是否在和韓竭爭奪楊豫呢?豈非呂的美美之爭,又由他們延續下來?”
圖先冷哼道:“還有什么好爭的,呂不韋已嚴令許商不得与韓竭爭風,為此我才知道呂不韋是要勾結毒。哼!韓竭這小子當了官后,愈發囂張,一言不合就出手傷人,由于有毒撐腰,儲君都不敢拿他怎樣。不過現在韓竭又對楊豫失去了興趣,因為醉風樓來了一位姿容更胜單美美的美人,此女确是我見猶怜,兼且又聲明賣藝不賣身,那個男人不想得之而后快。”
項少龍失聲道:“真有賣藝不賣身這回事嗎?誰能保得住她呢?”
圖先道:“只憑她‘玲瓏燕’鳳菲之名,便可保住她的清白,不過她來的時候真巧,就是在少龍回咸陽的前三天。現已在公卿大臣間引起很大的哄動,人人都爭相擁往醉風樓去。”
項少龍皺眉道:“圖兄是否在暗示她是來對付我的呢?”
圖先歎道:“鳳菲乃三大名姬之首,很得各國權貴敬重,本是宋國的公主,不知為何會淪落風塵,照說該沒有多少人能唆使得動她,不過防人之心不可無,少龍還是小心點好。現在東方六國,最想殺的人就是少龍了。”
項少龍苦笑道:“問題是我今晚就要到醉風樓去,希望那群損友不是挑了她來陪我就好了。”
圖先笑道:“若她肯來陪酒,少龍就更要小心,因為她到咸陽這么久,仍未試過答應為誰陪酒。”
項少龍苦笑了一會,呻吟道:“美女就是有那种魔力,我們男人雖明知對方不安好心,但不管怎樣,總是想能發掘她們另有好處,而忘了她們可能只是徒具美貌,實藏歹心。”
圖先微笑道:“你見過鳳菲就明白的了。她肯定是內外俱美,蘭質慧心的絕色尤物,或者只因立場不同,才會變成居心叵測的敵人。幸好少龍對美色一向极有定力,鳳菲縱有陰謀,亦將派不上用場。”
再談了兩句,兩人這才告別分手。
項少龍忽然很想往探正病重中的蒙驁,但因要赴昌平君的宴會,只好把此事擱至明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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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玲瓏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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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少龍与十八鐵衛來到醉風樓時,伍孚親自恭迎,把他請進偏廳,遣走下人后,跪地叩頭。
項少龍早見慣了他的小人作風,昴然而立,沒好气道:“樓主免禮,今次又有什么把戲呢?”
伍孚惶然起立,恭敬道:“小人那還敢在上將軍前作奸使詐,今趟是有重要消息,要向大爺面陳。”
項少龍坐了下來,道:“坐下才說!”
伍孚坐了下來,先左顧右盼,像怕仍有人留在偏廳內的樣子,低聲道:“呂不韋有陰謀要害死王齒和大爺你。”
項少龍失笑道:“他當然這么想,但辦不辦得到卻是另一回事了。”
伍孚很委婉地通:“小人真是在長期偷听下,才一點一滴地串連起來,知道他們的陰謀哩!”
項少龍想起他偷听的銅管,半信半疑道:“單美美都做了魏國王后,呂不韋還來這里干嗎?”
伍孚道:“大爺有所不知了,半年前我在楚國以重金買來了一位國色天香的越女白雅雅,呂不韋對她頗為迷戀,故不時到醉風樓來盤桓。現在雅雅已代替了美美,成為四花之首。唉!美美的离開,累得我差點沒命呢,當然!小人絕不敢怪項爺,小人是該受罰的。”
項少龍不耐煩地道:“不要轉彎抹角了,快直說吧!”
伍孚壓低聲音,湊近了點才道:“首先他們是要對付王上將軍,由于王上將軍在趙境作戰,各方面都要靠杜璧和成喬支援,而呂不韋正是要借杜壁之手,在李牧与王齒作戰時,抽王上將軍的后腿,那后果可想而知了。”
項少龍由于不知那處的情況,從沒有想過這种可能性,色變道:“李牧不是去了和齊人作戰嗎?”
伍孚道:“那只是誘王上將軍深入趙境的毒計吧!”
項少龍駭然道:“你為何不早點將這么重要的事說出來,就算我不在咸陽,你也可找昌平君說呀!”
伍孚歉然道:“一來小人只听得一鱗半爪,未敢肯定。到前天楊豫告訴小人,許商在他面前夸口大爺你命不久矣,我的思想才清晰起來。許商當時說大爺你今仗之胜,正种下了你將來敗亡之果。楊豫不解問他,他只說任大爺如何厲害,總斗不過李牧,便沒有再說下去。于是小人想到只有害死王齒。大爺你才會要与李牧在短期內一決雌雄,所以……”
項少龍霍然起立,道:“你去告訴昌平君,我要遲點才來。”
言罷匆匆离去,飛馬人宮求見小盤。
小盤正和愛妃王美秀下棋取樂,見他這般惶急來到,知有急事,立即在內廷接見他。
當項少能把伍孚的猜測說出來后,小盤色變道:“此計确是歹毒之极,可見一天不除成喬,寡人仍是地位難穩。”
小盤接著召來近衛,吩咐立即派出快馬,持節赶往上川,警告王齒小心防范。
諸事妥當后,這未來秦始皇神色凝重道:“若王上將軍發生不幸,我們便立即對付成喬和杜璧,好去此心腹之患,那時寡人就要看呂不韋怎樣收場了。”
接著露出笑容,低聲道:“儲妃有喜了!”
項少龍這才惊覺他确已長大成人,衷心賀喜。
小盤苦惱道:“趁現在呂不韋和太后都不在咸陽,最好先給這孩子起個好名字,那就輪不到他們來改了,師傅有什么提議呢?”
項少龍沖口而出道:“那定是叫扶蘇了。”
小盤愕然看了他半晌,項少龍心中叫糟時,這未來秦始皇點頭道:“這名字倒也特別。但還須一個女儿的名字才成,那時無論生男生女,都有名字了。”
項少龍松了一口气道:“我只想到男孩的名字,看來這胎定是男嬰,所以不用另想女名了。”
小盤默默把扶蘇念了數遍,欣然道:“若生的真是儿子,就叫扶蘇吧!”
項少龍又如自己以所知的歷史去影響未來的歷史,心中怪怪的,乘机告辭离宮,赶到醉風樓時,已比原來約定的時間遲了大半個時辰。
出乎料外地除了昌平君兄弟,李斯、桓奇、荊俊、王陵、烏果、周良等人外,還有王綰、蔡澤、嬴傲和嬴樓在列,顯示這些人已靠攏往以小盤為首的政治派系。只滕翼因要陪伴妻儿,來了片刻就走了。
楊豫、歸燕和白蕾与醉風樓有點姿色的美妓全体出動,采人盯人策略,每女侍候一人,气氛熱烈。
項少龍位居首席,越國美女白雅雅早在候他到來,此女身穿楚服,年約十八,長得果是花容月貌,不比單美美遜色,不但气質絕佳,最動人是溫婉可人,一對俏目總含著無限情意,兼之聲音甜美溫柔,确是不可多得的尤物,難怪伍孚能以她去應付痛失單美美的呂不韋了。
但想起她最終的命運可能是成為呂不韋的姬妾,又心中惻然。
項少龍尚未坐好,就給人連罰三杯,駭得他舉手投降道:“再喝下去,恐怕項某要立即給抬走,請各位格外開恩,饒了我這趟吧!”
王綰笑道:“昨晚項大人喝了超過二十杯才倒下來,為今怎都要再喝七杯,我們方可饒了你遲來之罪。”
正爭持時,白雅雅嫣然一笑道:“就讓雅雅代上將軍喝這几杯罰酒吧!”
眾人轟然叫好。
蔡澤笑道:“但這罰酒必須先進項上將軍之口,才可由我們的雅雅代喝。”
眾人又再起哄。
白雅雅嚶嚀一聲,倒入項少龍怀里,秀眸半閉,俏臉霞燒,一副小鳥投怀的模樣。
項少龍雖經慣這种戰國式的風流陣仗,但由于這青春煥發的美女充滿新鮮熱辣感,亦大感刺激,借點酒意,在眾人鼓掌喝彩中,荒唐一番,飽嘗了她香唇玉舌的銷魂滋味。
眾人這才放過了他。
嬴傲笑道:“听說龐爰戰敗后,其他合從國均指他冒失深進,白白錯失了這挫敗我大秦的良机,以致聲威大跌,看來他們很難再有另一次合縱。”
羸樓接口道:“輸了敗仗,人人都推卸責任,今趟蕞城會戰,走得最快的是楚人,亦成了其他人責難的目標,弄得很不開心,五國該有好一段日子不協調的了。”
李斯拍掌道:“今晚只談風月,不談公事。太尉為少龍安排那場玲瓏燕舞,該可開始吧!”
昌平君向坐于末席的伍孚打個眼色,后者忙去安排。
荊俊笑道:“只看我們廷尉大人比三哥還緊張,就知鳳菲的吸引力哩!”
眾人同聲附和,弄得一向不涉足風月場所的李斯不知所以、尷尬万分。
項少龍則整個人輕松起來,感受到各人間那洋溢著的交情。
白雅雅此時靠了過來,湊在他耳旁道:“項爺不念舊惡,助美美小姐去當她的魏后,我們醉風樓的姊妹都非常感激呢。”
項少龍低聲道:“那此事豈非全城皆知了。”
自雅雅含笑道:“這叫好事傳千里嘛!現在只要項爺勾勾指頭,人人都會爭著來為項爺侍寢哩!”
項少龍怎會相信,只是歸燕便對自己恨之入骨了。
白雅雅橫了他一記媚眼,含羞道:“只不知雅雅能否得項爺恩寵呢?”
項少龍見她媚態橫生,最要命她看來又是如此秀逸嫻雅,不由心中一蕩,低聲道:“今晚不行,待我看看吧!”白雅雅吹了一口气到他耳內,輕嚙他耳珠道:“白天也可以的,那項爺的夫人就不會知曉了。”
項少龍想起家中賢妻,立時清醒過來,剛要婉言拒絕。伍孚一臉無奈走了進來,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昌平君知道不妙,道:“美人儿是否怪我們遲了呢?”
伍孚苦著臉道:“看來是這樣了。菲小姐回了別院睡覺,小人說盡好話也不起作用。”
出奇地眾人不但一點不覺得她在擺架子,還甘之如飴地認為是理所當然的事。
昌文君笑逋:“這都是少龍惹出來的禍,開罪了我們的玲瓏美人儿,我提議由少龍去道歉,把她哄回來。”
項少龍失聲道:“什么?”
李斯不知如何這時興致特高,竟贊成道:“玲瓏美人后天便要到魏國去,少龍你快去設法。”
桓奇大訝道:“你們究竟是賀項上將軍還是只為見玲瓏燕?”
昌平君等齊聲大笑,場面混亂之极,但亦相當有趣。
項少龍生出好奇心,勉為其難地長身而起,歎道:“小弟即管去試試看,若給轟了回來,你們可不能怪我。”
眾人鼓掌聲中,項少龍隨伍孚出門而去,才走了几步,荊俊、烏果和昌文君三人追了出來,要到門外隔岸觀火。
項少龍給那种愛鬧的气氛感染,振起當年二十一世紀鬧事打架的豪情,昂然領著三人,由伍孚帶路,朝后宅開去。
在醉風樓后院的一個幽靜的角落,池塘旁零零舍舍有座小木樓,在花香飄送中,古雅別致。
伍孚道:“鳳菲就是住在那里,她的貼身小婢很凶,剛才就是她把我擋著的。”
荊俊訝然道:“她難道不知你是大老板嗎?怎敢對樓主不客气。”
伍孚道:“她是儲妃特別請回來在太后壽宴上表演助興的,小人怎敢開罪她們呢?”
項少龍這才明白過來,放下了一半心事,干咳一聲道:“你們看我的!”
才走了一步,給昌文君一把扯著,叮囑道:“听說鳳菲身輕如燕,頗有兩下子的,上將軍莫要被她踢落池塘。”
三人同時幸災樂禍的笑了起來,形狀惹厭之极。
項少龍低罵一聲,拂開昌文君,挺胸朝小樓走去。
木門應手而開,樓下小廳靜悄無人,項少龍虎目一掃,見到通往二樓的樓梯,深吸一口气壯壯色膽后,一逕拾級登樓。
木梯在腳下“咿呀”作響,确令人有點提心吊膽。
上面這時傳來清脆的聲音喝道:“誰?”
項少龍故意不答,待來至二樓,剛好一個俊秀童子由房間掀帘走了出來,与他打個照面。
兩人同時愕然。
項少龍想不到撞上的非是俏婢女而是俏男童,對方卻想不到會有個陌生男人摸上樓來。
項少龍瞬快瞥了內里一眼,但因門帘深垂,自然看不到什么。
想想也覺好笑。
短短兩年間,先后遇上三大名姬,至少其中之一是要取他項少龍之命的,然后她們又走了。
春秋戰國确是個輝煌獨特而又非常開放的時代,縱使大家征伐不休,但分分合合間,齊人可以去魏,魏人可以入秦,燕人南來,楚人北上,出賣所學以求功名富貴,又或游歷講學,百家爭鳴,万花齊放。
像鳳菲這類名重當世的名姬,超然于國爭之上。到什么地方都備受尊崇,愛發脾气就發脾气,要擺架子就擺架子,若非親眼目睹,确很難想像。
三大名姬先后到咸陽來,正代表咸陽成了天下文化薈萃的中心之一,這才引得她們因种种原因前來這里。
正思量間,那俏童子怒喝道:“你是誰,怎可隨便闖入人家小姐閨房?”
項少龍見“他”充滿敵意的守在房門處,面色不善,微微淺笑道:“在下項少龍,特來向鳳姑娘請罪。”
那顯是女扮男裝的俏童子呆子一呆,定睛打量了他好一會后,轉身撥開少許帘子,低聲稟告道:“小姐!是項少龍呢!”
里面沒有任何反應。
項少龍早預了她會擺架子。并不尷尬,朝俏童子踏前兩步,差點就碰上她的面龐。
俏童子眉頭鼻子同時皺起來,生似嫌項少龍身帶异味似的,但卻沒有罵出口來。例如怪他無禮,俏臉似嗔非嗔,非常動人。
項少龍不由心中一蕩,低聲道:“若姑娘肯讓路,我便進去見鳳小姐,但若姑娘不允許,在下只好立即离開。”
他故意提高聲浪,好讓里面的鳳菲听得一清二楚。
俏童顯然不是項少龍的對手,立時手足無措,不知該怎樣對待他。
一把溫柔嬌美的女聲在房內響起道:“小妹請讓項大人進來一敘吧!”
俏童應了一聲,垂首退往一旁,讓出進房之路。
項少龍報以微笑,這才跨過門楹,掀帘入房。
想不到內間比外廳還闊大,三面軒窗,左方以竹帘隔開了秀榻所在的起居處。
鳳菲席地而坐,背靠軟枕,身前放了張長几,上面擺了張五弦琴,予人优雅宁逸、舒适溫馨的感覺。
這三大名姬之首正仰起一張瓜子型的面龐朝他瞧來,寶石般的明眸配上白里透紅的皮膚,那种有諸內而煥發于外的秀气迫人而來,看得項少龍眼前一亮。
但她最動人處卻是一股楚楚動人,我見猶怜的气質,那使他深深地想起遠在楚境壽春的李嫣嫣。
只要是懂怜香惜玉的男人都不忍傷害她。
她只是隨便坐在那里,但已把女性优雅迷人的丰姿美態表露無遺,嬌少玲瓏的動人胴体,使人泛起把她覆蓋在体下的念頭,難怪連圖先都對她興致大動了。
在誘惑男人這一項上,她确胜過石素芳和蘭宮媛。
兩人互相打量時,外面那女扮男裝的小妹道:“小姐!要茶還是酒呢?”
項少龍搖頭道:“不用客气,我是特來向小姐請罪,不敢打扰小姐的清淨心。”
鳳菲“噗哧”笑道:“清淨心?人在塵世,何來清淨心呢?項大人請坐。小妹給客人奉茶。”
項少龍坐下來時,壓下要渾身打量她的欲望,眼觀鼻鼻觀心,正要說話,鳳菲柔聲道:“項大人今趟來請罪,并不似大人一向作風,不知是被人迫來,還是自愿要來呢?”
項少龍愕然道:“我和小姐乃初次見面,為何小姐卻像對項某非常熟悉哩?”
鳳菲盈盈一笑,徐徐道:“項少龍乃東方六國權貴間最多人談論的人物,鳳菲早耳熟能詳。何況來秦前又曾听魏國美美夫人提起大人,怎都該對大人有個印象吧!”
項少龍一呆道:“鳳小姐今趟故意拒絕表演,是否……嘿!是否……”
鳳菲似是大感興趣,鼓勵道:“大人何必吞吞吐吐呢?有什么放膽直言好了。”
項少龍苦笑道:“我想問小姐是否故意使手段叫我前來一見,我因怕唐突佳人,所以才會欲言又止,教小姐見笑了。”
鳳菲發出一陣銀鈴般的嬌笑,黑白分明但又似朦朦朧朧的眸子橫了他嫵媚的一眼,舉起春蔥般的左手,低頭看著尾指閃閃銀光的精巧銀戒,柔聲道:“項大人猜得沒錯,但怕仍估不到鳳菲此來是不安好心。這銀戒乃魏國巧匠所制,能彈出毒針,把毒液注入人体,若部位恰當,中針者會很快毒發身死。”
項少龍愕然道:“既是如此,鳳小姐為何要告訴我?”
鳳菲若無其事的脫下指環,扔在地上,含情脈脈似地道:“因為我改變主意哩!直至來秦見過嬴政后,妾身才明白為何先后有商鞅、公孫衍、張儀、甘茂、樓緩、范睢、蔡澤、李斯、呂不韋、項少龍眾多人才,甘為奏室所用。而趙國空有李牧、廉頗而仍連場失利,信陵君落得飲毒酒而死,韓非則在韓國投閒置散,燕人無自知之明,齊人奢華空想,楚人耽于逸樂。東方六國大勢去矣,我鳳非何必要枉作小人,還得賠上性命呢?”
項少龍想不到她說出這么一番有識見的話來,搖頭歎道:“鳳小姐确是奇女子。不過我仍不明白小姐為何如此坦白,若小姐不說出來,此事誰都不會知曉。”
鳳菲欣然道:“你這大傻瓜,因為人家已看上了你!所以才提醒你。現在項大人乃東方諸國欲殺之而后快的對象。所以千万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你曾施以恩惠的朋友在內。”
項少龍愕然看著她,一時說不出話來。
鳳菲抿嘴笑道:“大人切勿誤會,看上你并不等于傾心于你,只是覺得你确是名不虛傳的英雄人物,日后我亦很難忘記你,就是那樣吧了。”
項少龍既松了一口气,又感到有點失落。這鳳菲比三絕女石素芳更令人難以揣摩。
鳳菲目光移往窗外,柔聲道:“夜了!項大人除非要鳳菲侍寢,否則妾身就要到睡鄉尋找在這亂世所欠的美夢。明天清晨,我要起程离秦了。”
項少龍差點就沖口而出要她留下來,以免失去這錯過了可能抱憾終生的机會,但想起家中賢妻,惟有起身告辭。
李斯今晚恐怕要失望。
剛走下樓梯,荊俊扑進來道:“蒙驁過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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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巧布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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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驁喪禮后,荊俊正式升為都騎統領。由于他現在入贅鹿家,軍方各大要員看在鹿公面上,都大力支持。
烏果、趙大和周良為副,使都騎清一式屬儲君的系統,不像都衛般由呂不韋和繆毒兩党互相牽制,互相抗衡。
當然!假若呂繆勾結,又自當別論。
十八鐵衛卻因小盤慧眼賞識,成了他的禁衛頭領,地位大大提高了。
桓奇仍然負責速援師的訓練,蒙武和蒙恬辦妥父喪,立即領兵出征魏國,以報魏人參加合縱軍之仇。
基本上,秦國仍是采取遠交近攻的策略,就是安撫楚齊燕三國,只對三晉用兵。
項少龍乘机請假,与滕翼兩家人返回牧場,每天練刀術習騎射,閒來游山玩水,弄儿為樂,好不寫意。
春去夏來,這天回到隱龍別院,收到了琴清派人送來的書信。
原來這俏佳人定下歸期,將在秋初返回咸陽。信中雖無一字談情,但偏是情焰愛火溢于言表,可見這美女修養之高,使項少龍這粗漢更深生愛慕。
陶方不斷把消息帶到牧場來。
呂不韋甫回咸陽,又到巴蜀去了,令人大惑不解。
繆毒和太后朱姬亦回咸陽了。繆毒態度更是囂張,連昌平君和王陵等一眾重臣都不放在眼內,事事都抬了朱姬出來,小盤惟有苦忍。
管中邪在韓地打了几場胜仗,獲升為大將軍,隱隱代替了蒙驁的地位。
但聲威和實權當然仍有所不及。
蒙武兄弟在魏亦連戰皆捷,攻下了魏人的朝歌,聲望大振,成為新一代戰將的新星。
最令項少龍擔心的是王齒果然中計,趁李牧移師攻齊,出兵攻打趙人的上党,項少龍只望小盤派出的人能及時警告王齒,否則腹背受敵,情況不妙之极。
就在他憂心忡忡時,五月尾噩耗傳來,王齒在上党被李牧大敗,王齒當場戰死,王賁和楊端和領著殘軍退守上川。
項少龍最不希望的事終于發生了。
呂不韋再次奸謀得逞。
而項少龍幸福的日子亦告完蛋大吉。
項少龍飛騎來到咸陽宮時,感到一片愁云慘霧。
自十六年前信陵君率領五國聯軍在邯鄲城外大破秦軍后。秦人從未試過有像王齒那种級數的大將陣亡于戰場上,今次打擊的巨大實是難作估量。
項少龍來到書齋時,王陵、李斯、昌平君、繆毒、王綰、蔡澤等一眾大臣都在門外等候小盤召見。
王陵雙目通紅,整個人像衰老了几年般,使項少龍清楚感受到他的年邁衰朽,那是以前從未有過的感覺,使他很不舒服。
他迎上項少龍低聲道:“儲君不肯見我們,只說先等你來再說。我看你先進去見儲君,再喚我們進去吧!”
繆毒顯是在偷听,憤然道:“這是大家該好好商量的時候,儲君怎可反把自己關起來,讓我和少龍一起進去。”
眾人都泛起厭惡神色。
項少龍拍拍繆毒眉頭,沉聲道:“讓我先代各位進去探听情形吧!儲君的心情就是我們現在的心情,大家都應諒解的。”
無論繆毒如何專橫,暫時亦不敢開罪項少龍,打消主意道:“我們在這里等候吧!但太后也該來了。”
項少龍听他沒几句話就抬出朱姬來,心中鄙惡,逕自入書齋去了。
小盤背著門口面窗而立,動也不動。
項少龍尚未說話,小盤淡淡道:“我們的人還是去遲一步,教奸徒毒計得逞。”
項少龍想不到小盤不但沒有半點哀傷,遠比平常更冷靜,一時反說不出話來。
小盤轉過身來,微微一笑道:“我剛發出命令,要成喬和杜璧立即率兵進攻上党,待會師傅出去時,可告訴他們,寡人因悲痛王齒之死,忽生急病,那繆毒必會派茅焦借治病為名來探察虛實,我們便可利用茅焦之口把繆毒騙倒了。”
項少龍一震道:“呂不韋真和繆毒勾結了嗎?”
這可是在史書上從沒說過的事呢!
小盤冷笑道:“太后要我封繆毒為長信侯,与呂不韋同級,而呂不韋竟不反對,師傅說這是什么一回事了?”
頓了頓再道:“我數次要召王翦回來,都給呂不韋和繆毒聯手擋著,沒有太后的允准,我這身為人君的沒有一件事可以做出來。現在我們的軍隊被牽制在三晉境內,咸陽除了三大軍糸外,就只有速援師,總兵力只在十二万人間,根本無力征討成僑和杜璧,所以只有假病引他們來攻,再由師傅收拾他們,舍此再無別法。”
項少龍歎道:“儲君真的長大了。”
小盤仰望上方,歎了一口气道:“自娘被人害死后,這一切都是迫出來的,再沒有任何人情道理可說。”
項少龍陪他歎了一口气,步出書齋,眾人圍攏起他時。項少龍頹然道:“儲君病倒了!”
小盤這一“病”,詐足了三個月,早朝都交由朱姬處理。
項少龍則和桓奇大事征兵,把速援師增至五万人,終日在咸陽城外操練,又以成喬東來的假想行軍路線,鞏固防御措施和通訊系統。
到溶雪時節,消息傳來了,成喬听得“乃兄”病重的消息,不但違命不攻上党,還与趙人議和,按著与杜璧集兵十五万,悄悄繞過沿途城市,奔襲咸陽。
成僑的叛軍坐船先抵咸陽之北,方潛往咸陽。
項少龍一直密切注意他們的動靜,連夜抽調了兩万都騎,加上五万速援師,在預定好的理想地點伏擊成喬軍。
另外又放出煙幕,說咸陽的軍隊到了蕞城演習。
所以當成僑大軍臨境的消息傳來,整個咸陽城都震動起來。
小盤這時真的要躺在榻上了,只有昌平君、李斯等心腹才知道是什么一回事。
繆毒和朱姬都顯得不知所措。顯示他們并不知道成僑和杜璧會舉兵公開作反。
呂不韋仍是避在巴蜀,使人不知他在打什么主意,總之不會是有什么好事的了。
咸陽的亂況自然會由線眼報告給成僑和杜璧知道,使他們更加輕敵疏忽。
這也難怪他們,誰猜想得未來秦始皇早在四個月前便知道他們會作反呢?
對付像杜璧這等能征慣戰的將領,要在某處埋伏突襲,根本是沒有可能的。因為他必有先頭部隊,肯定了前路沒有問題后,主力大軍才會綴后推進。
但項少龍卻有他的妙策。
他把大軍一分為二,由桓奇和荊俊領一軍二万人,布在咸陽城外隱蔽處。
而他和滕翼則率領余下的五万精兵,藏在一處遠离成喬行軍路線的密林里,靜候獵物的來臨。
這天天气良好。成喬的先頭部隊來到咸陽城北百許里處,由于听到守軍不會出城迎敵,只准備死守城池的消息,成喬和杜璧都沒有特別加強戒備。
此時項少龍正和滕翼在一處坡頂的草叢內,遠眺在五里外經過,像一條長蛇般壯觀的敵軍情況。
滕翼笑道:“假若呂不韋知道現在成僑是打正‘討伐呂繆,拯救王兄’的旗號,進軍咸陽,必會气得要吐血而死。”
項少龍細察對方鼎盛的軍容,盔甲鮮明,旗幟飄飄,隊伍井然有序,搖頭道:“我看呂不韋早猜到成喬是養不熟的。才故意要借成喬之手除去儲君和我們,也除去繆毒和太后。那他就可召回管中邪和蒙氏兄弟兩支大軍,一舉干掉成喬和杜璧,那時他便可自己坐上王位去了。”
滕翼失笑道:“還是三弟比較了解這奸賊,說到玩弄手段,除了三弟外,再沒有人是他對手。”
項少龍微笑道:“今趟該說是呂不韋非是儲君的對手才正确。”
滕翼歎道:“他終于長大了。”
這時周良領著鷹王來報,敵人的后衛部隊終于經過了。
項少龍知時机已至,一聲令下,全体騎兵出動,借密林掩護,咬著敵軍尾巴掩去。
他們計算得非常精确,當敵人歇下來生火造飯時,就是他們布圍停妥的時刻。
成喬的后衛部隊果然完全不虞有敵來攻,竟在一處山坡地結營,立腳處就是往咸陽的官道,兩旁長滿了郁郁蒼蒼的樹林,五万人的營帳密布坡頂和坡腳。
就在他們仍未有机會在高處設置望哨時,項少龍和滕翼約五万精騎已無聲無息的沿林而至。
項少龍終是受過嚴格軍訓的人,知道在眼前情況下絕沒有仁慈容身之所。故狠下心來,下達了全殲敵人的命令,趁暮色蒼茫之際,把五万敵軍團團圍了個水泄不通,然后等待攻擊的時机。
東方發白時,敵人起身活動了,吵吵嚷嚷地大聲說話談笑,一邊准備用早飯。
項少龍一聲令下,擂鼓聲響,五万精騎,由密林沖殺出來,發動了全力以赴的猛攻。
這變成了一場几乎沒有反抗的屠殺。
敵人扔下手中的飯碗,連馬都來不及牽,就只身倉皇逃命。
几次沖擊后,后衛部隊早潰不成軍,所有人都在徒步奔跑逃命。
后衛部隊的潰敗立即牽涉到中軍近九万人的主力部隊,他們正要回師救援,桓奇和荊俊各領一万精騎分從左右夾擊先鋒部隊,使成喬軍腹背受敵,陣腳大亂。
項少龍和滕翼以有如破竹之勢,由后殺來,稍一沖擊,成喬軍立即陷進瘋狂的混亂里。
成僑和杜璧乃眾矢之的,和數千親衛被團團包圍起來。
項少龍手持百戰寶刀,領頭殺進敵陣,親手把杜璧斬殺。同時依小盤吩咐,當場處決成喬,去了這條禍根。
此役項少龍方面只傷亡了万多人,可算是戰績輝煌之极。
成喬的叛軍被殺者達四万之眾,其余逃不掉的八万人全部投降。
項少龍到翌晨才遣人向小盤報捷。
小盤大喜,親自率人前來慰勞軍隊。
當晚就住在項少龍的帥帳里。
用過飯后,小盤興致大發,与眾人登上高處,欣賞月夜下壯麗神秘的原野美景。
這未來秦始皇看得豪興大發,長笑道:“誰人替寡人把蒲鵠誅除?”
項少龍听到這個“誅”字,登時想起遠在齊國的善柔,心中一震,那敢答話。
荊俊、滕翼和桓奇惟項少龍馬首是瞻,他不說話,亦保持沉默。
王陵踏前一步,冷哼道:“此事就讓老將去辦吧!”
包括小盤在內,全体愕然。
王陵近來因悲痛王齒之死,身体极差,只是行軍之苦,恐已難以應付。
而且蒲鵠在屯留有龐大勢力,絕不肯俯首就擒,兼之他又与趙人有緊密聯系,所以此事雖表面看似容易,實際上卻大不簡單。
王陵已多年沒有出征,今次請纓,是含有為王齒報仇之意。
小盤大感后悔,但王陵話已出口,他若拒絕,就會有嫌他老邁之意,那會是對秦人最大的侮辱。
小盤只好裝作欣然道:“那寡人就任王上將軍為主帥,以桓奇大將軍為副帥,你們盡速起程好了。”
王陵和桓奇兩人忙下跪接旨。
小盤正容道:“此仗成敗,就在能否速戰速決。殺蒲鵠一個措手不及。否則若讓他憑屯留城之固,又有趙人支援,此事將艱辛之极。”
眾人都點頭同意。
項少龍愈發感覺到這未來秦始皇的雄材大略,料事如神。而他比自己更优胜的地方,就是只計較利害,絕不理仁義感情,亦只有這种鐵石心腸的人,才能在這戰爭年代成為天下霸主。
回到帥帳,小盤找了項少龍單獨說話。
小盤苦笑道:“我很擔心王陵,怕他捱不住征戰之苦。”
項少龍知他有點怪責自己沒有首先答應,歎了一口气道:“你想我怎么辦呢?”
小盤歎道:“我就算怪任何人,都不敢怪責師傅你。在我騎馬前來時,我曾想過回師之際,一舉把呂繆兩党完全蕩平。當呂不韋回來之時,就在城門處把他當場處死,好一了百了,師傅認為此計可行嗎?”
項少龍道:“此乃險著,首先我們是師出無名,而呂繆兩党牽連太廣,只兩府家將加起來便達兩万之眾,要誅除的人絕對不少,且管中邪等領兵在外,都衛軍又在他們手上,加上仍有蒲鵠這條禍根,我們在咸陽的兵力更嫌不足,儲君三思才好。”
小盤苦惱道:“我也知道現在尚非是時机,不過難道我真要等到冠禮之后才動手嗎?不要說還須等兩年多,現在我兩天都覺得太長了。”
項少龍道:“成大事者必須能忍,假若呂不韋聞得風聲,憑他的影響力和手段,說不定能据著巴蜀作反,那就非我大秦之福了。何況他該有充足准備,好于成喬作反成功時与他爭王位。所以我們若在此時動手,秦國必會大亂。”
小盤點頭同意,沉吟片晌后道:“怎樣方可把王翦召回來呢?”
項少龍道:“就是儲君行加冕禮之前吧!那時儲君快要大權在握,誰都不敢對儲君的命令有异議。到時暗下密詔,就可辦成此事。”
小盤龍目寒光一閃,道:“就是這么辦,我要王翦來了,奸賊們都不會知道,那時就要教他們好看。”
項少龍沉默了片晌,忽然低聲道:“小盤!我要你答應我項少龍一件事。”
小盤龍体劇震,入秦以來,項少龍還是笫一趟喚自己作小盤,又自稱項少龍。
小盤眼中射出深刻的感情,點頭道:“師傅請說,小盤在听著。”
項少龍肅容道:“無論將來發生了什么事,你仍要善待太后。”
小盤呆了一呆,垂首想了一會,斷然道:“師傅的吩咐,小盤怎敢不從,但此諾只限于母后一人,其他任何人都不包括在內。”
項少龍知他下了決心,要殺死朱姬為繆毒生的兩個孩子。他亦知很難插手這方面的事情,苦笑道:“好吧!儲君!”
小盤移近過來,探手摟著他肩頭,大力擁抱著他,激動地道:“師傅!不要离開小盤好嗎?你難道不想目睹小盤統一天下,成就千古未之有也的不世功業嗎?”
項少龍反手把他抱緊,凄然道:“師傅是必須离開的,你還要把所有關于師傅的記載,全部湮滅,使師傅不會在史書上留下痕跡,這是注定了的命運。就算我不教你這么做,你終也會這樣做的。”
小盤愕然离開了一點,呆看著他道:“怎會是這樣的,我絕不會這么做,沒有人該忘記師傅的丰功偉業。”
項少龍平靜下來,抓著他寬厚的肩頭道:“自趙宮初見后,我項少龍便一直把你當作是我的儿子,看著你長大成人,還成為天下最有權勢的霸主,心中的欣慰,實在難以形容。但正因這种關系,所以我才一定要离開你,一方面是我已完成了對你母親的心愿,把她儿子培育成材。另一方面亦是追尋我自己的生活和理想。只有在我走后,你方可以把和我以前的關系完全割斷,放手追求你的夢想,明白嗎?以后我們再不可因此事而作討論了。”
小盤一對龍目紅了起來,像個孺慕父親的小孩童,伏到他寬敞的胸膛上,再沒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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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肺腑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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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小盤、項少龍等班師回朝。
太后和繆毒率文武百官出城迎接。
看神情,朱姬的歡容是發自內心,而繆毒則相當勉強。
繆毒非是蠢人,還是非常犴狡的卑鄙小人。他自然知道自己被排擠在儲君的政治集團外的人。
异日儲君登位,太后朱姬失去了輔政大權,就是他失勢之時。
項少龍再一次穩住了咸陽。一躍而成軍方最有實力的領袖,使小盤的王位更為穩固,只要再蕩平蒲鵠,余下來的就只有呂繆兩党了。
不過呂不韋在這近十年間,于各地大力培植党羽,任用私人,實力仍是不可輕侮。
咸陽雖是都城,始終在許多方面均需要地方郡縣的支持。
王朝的地方軍隊,由郡尉負責。郡守只掌政事,而郡尉專軍政。理論上軍隊全歸君主一人掌握。有事時由君主發令各郡遣派兵員。至于軍賦,則按戶按人口征收,每一個到法定年齡的男子都要為國家服役兩年:一年當正卒;一年當戍卒。守衛邊疆,謂之常備軍。
但亦另有職業軍人,成為了大秦的主力。
呂不韋因修建鄭國渠之便,得到了調動地方常備軍的權力,亦使他加強了對地方勢力的控制。直至黑龍出世,小盤設立三公九卿后,這由呂不韋壟斷一切的局面才被打破。
但呂不韋早趁這几年在地方上掊植出自己的班底。所以若作起亂來,比成喬或繆毒要難應付多了。
所以他根本不怕成喬奪王位成功,因為他那時更可打著旗號撥亂反正。
只是他發夢都未想過對手是中國歷史上罕有的絕代霸主,比他更厲害的秦始皇吧。回咸陽后,循例是祭祖歡宴。
翌日早朝后,朱姬召項少龍到甘泉宮去。
項少龍別無他法,便著頭皮去見朱姬。
這秦國聲名日坏的當權太后在內宮的偏廳接見他,遣退宮娥后。朱姬肅容道:“長信侯繆毒常說今次平定暴亂,他半點都沒曾參与。連我這作太后的都被瞞在鼓里,這究竟是什么一回事?累得我們平白擔心一場。”
項少龍暗忖這种事你何不去問自己的儿子,卻來向自己興問罪之師。
但當然不會說出口來,恭敬地道:“文武分家,長信侯不知道亦是正常事。”
朱姬鳳目一睜,不悅道:“那為何都衛亦不知此事?韓竭便不知道你們到于城外迎戰,故完全無法配合。”
管中邪領兵出征后,韓竭便升為正統領,以許商為副。
項少龍淡然道:“今趟之所以能胜,就在“出奇制胜”這四個字,而之所以能成奇兵,必須有种种惑敵之計,使敵人掌握錯誤資料。由于敵人在城內耳目眾多,所以不得不采非常手段,請太后明鑒。”
朱姬呆了半晌,幽幽一歎道:“不要對我說這种冠冕堂皇的話好嗎?你和政儿可以瞞任何人,但怎可騙我呢?你們若不想長信侯知道,我是不會告訴他的。”
項少龍想不到朱姬忽然會用這种語气神態和自己說話,涌起深藏的舊情,歎了一口气道:“儲君日漸成長,再不是以前的小孩子了。現在他關心的事。就是如何理好國家,統一天下。凡阻在他這條路上的障礙,終有一天都會被他清除,這是所有君王成長的必經歷程,歷史早說得很清楚了。”
朱姬俏臉倏地轉白,惊聲道:“少龍你這番話是什么意思,難道政儿會對付我嗎?”
項少龍知她是因為与繆毒生了兩個孽种,故作賊心虛,苦笑道:“儲君當然不會對太后不孝,但對其他人,他卻不須有任何孝心,無論仲父或假父,一概如此。”
朱姬茫然看了他一會后,垂首低聲道:“告訴朱姬,項少龍會對付她嗎?”
項少龍大生感触,斬釘截鐵道:“就算有人把劍加在我項少龍的脖子上,我也不會傷害太后。”
朱姬輕輕道:“長信侯呢?”
項少龍愕然片晌,才以自己听來亦覺諷刺的口气道:“只要他忠于太后和儲君,微臣可擔保他不會有事。”
命運當然不會是這樣。
繆毒之亂是秦始皇冠禮前的最后一場內部斗爭,呂不韋亦因此而牽連敗北。
忽然間。他知道白已成為了能左右秦朝政局舉足輕重的人物,所以朱姬亦要不恥下問,垂詢他的意向。
而他更成為了小盤唯一完全信任的人。
甚至義釋韓闖,小盤都不放在心上,換了別人則若非革職,就是推出去斬頭的結局了。
朱姬此時嬌軀輕顫,抬起頭來。欲言又止。
項少龍輕柔地道:“太后還有什么垂詢微臣嗎?”
朱姬凄然道:“告訴我。人家該怎么辦呢?”
項少龍捕捉到這句話背后的含意,就是她對繆毒已有點失控,故心生悔意。
說到底,小盤畢竟是她的“儿子”,雖然兩人間的關系每況愈下,但她仍不致于与奸夫蓄意謀害儿子。
而繆毒則是想保持權力。
但誰都知道這是沒有可能的,當小盤大權在握時,繆毒就只有黯然下場的結局。
項少龍沉吟片晌,知道若不趁此時机說出心中的話,以后就再沒有机會了,至于朱姬是否肯听,就是她的事了。
站了起來,移到朱姬席前,。單膝跪地,俯頭細審她仍是保養得嬌嫩欲滴的玉容,坦然道:“太后若肯听我項少龍之言,早點把權力歸還儲君,帶奉常大人返雍都長居,那太后和儲君間的矛盾,便可迎刃而解。”
朱姬嬌軀再震,低喚道:“少龍,我……”
驀地后方足音響起。
兩人駭然望去,只見闖進來的繆毒雙目閃著妒忌的火焰,狠狠盯著兩人。
項少龍心中暗歎。
造化弄人,他終是沒有回天之力。
返回烏府時,項少龍腦海內仍閃動著繆毒怨毒的眼神。
冰封三尺,非是一日之寒。
繆毒對他的嫉忌,亦非今日才開始。
他是那种以為全世界的女人均須愛上他的人,只會爭取,不懂給予。比起他來,呂不韋的手段确比他高明多了。
在其一程度上,呂不韋這個仲父,小盤尚可接受,但卻絕不肯認繆毒作假父。
只是這一點,繆毒已种下了殺身之禍。
歷史早證明凡能成開國帝皇者。必是心狠手辣之輩,小盤這秦始皇更是其中表表者。
當年他手刃趙穆后,雙目閃亮地向他報告。他使認識到小盤的胸襟膽略。而他那時仍只是個十五歲許的孩子。
今次他布局殺死成喬和杜壁。同時命人去鏟除蒲鵠,便可知他思慮的周到和沉狠無情的本質。
這當然与他的出身背境和遭遇有關。
胡思亂想時,与親衛馳進烏家大門。
只見廣場處泊了輛馬車,几個琴清的家將正和烏家府衛在閒聊,見他來到,恭敬施禮。
項少龍喜出望外,跳下馬來,大叫道:“是否琴太傅回來了。”
其中一人應道:“今早才回來。”
項少龍涌起滔天愛火,奔進府內。只見大堂里,自己朝思暮想的絕世佳人,一身素裳,正和紀嫣然諸女談笑,另外尚有善蘭,周薇和孩子們。見到項少龍,琴清一對秀眸立時亮起了難以形容的愛火情焰,嬌軀輕顫,但神色仍是一貫的平靜,顯見她在克制自己。烏廷芳笑道:“清姐挂著我們其中的某個人,所以提早回來了。”
琴清立即悄臉飛紅,狠狠瞪了烏廷芳一眼,神態嬌媚之极。
項少龍遏制了把她擁入怀里的沖動,硬插入她和趙致之間,笑道:“琴太傅清減了,但卻更動人哩。”琴清歡喜地道:“琴清雖不在咸陽,但上將軍的聲威仍是如雷貫耳,今趟回來得真巧哩:剛好是上將軍凱旋榮歸之時。”
善蘭笑道:“你兩人不用裝神弄鬼了,這處只有自己人,偏要那么客气見外。”
紀嫣然為琴清解窘,岔開話題對頂少龍道:“清姊說呂不韋到了她家鄉去。還著力巴結當地大族,最無恥是減賦之議出自李斯,他卻吹噓是他的功勞。”
周薇道:“最可恨他還多次來纏清姊,嚇得清姊要避往別處去。”
項少龍微笑道:“因為他打錯了算盤,以為成喬可把我們除去,所以再不用克制自己。”
湊近琴清道:“明天我們便回牧場去,琴太傅可肯去盤桓這下半輩子嗎?”
琴清連小耳都紅了,大嗔道:“你的官職愈來愈大,但人卻愈來愈不長進。不和你說了,人家還要去見太后和儲君哩。”
項少龍肆無忌憚的抓著了她小臂,揍到她耳旁道:“不理琴太傅到那里去,今晚太傅定要到這里來渡夜。”
烏廷芳正留神傾听,聞言笑道:“清姊早答應了,但卻是來和我們几姊妹共榻夜話,嘻嘻,對不起上將軍哩。”
項少龍點頭道:“那就更理想了。”
眾女一齊笑罵,鬧成一片。
項少龍這時已把朱姬、繆毒,至乎所有仇隙斗爭,全拋于腦后。
在這一刻,生命是如斯地美好。他的神思飛越到塞外。想起了當年在二十一世紀受訓時曾到過的大草原。藍天白云、綠草如氈,一望無邊,大小湖泊猶如一面面點綴其上的明鏡,長短河流交織其中,到處都是草浪草香,若能和妻婢愛儿在這大自然的草場上,安安樂樂渡過這奇异的一生,再不用理會人世間的斗爭和殺戮,生命是多么動人呢?
翌日他和滕翼兩家人返回牧場,同行的當然少不了琴清。兩人飽受相思之苦,再不理別人怎樣看待他們。
十天后王陵和桓奇集合了十万大軍,進攻屯留,而蒲鵠亦打出為成喬复仇的旗號,叛秦投趙。王賁和楊端和屢被李牧擊退,改采守勢,勉力穩住了東方諸郡,形勢凶險异常。同時韓桓惠王病死,太子安繼位為王,韓闖一向与太子安親善,坐上了宰相的位置,成為韓國最有影響力的人。而龍陽君在魏亦權力大增,兩國唇齒相依,聯手抗秦,壓止了管中邪和蒙氏兄弟兩軍的東進。
項少龍卻与滕翼在牧場過著优哉悠哉的生活。离小盤的冠禮尚有兩年許的時間。但在這段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日子里,誰都猜不到會出現什么變數。
這天昌文君和李斯聯袂到牧場來采訪他們,各人相見,自是非常歡喜。
項少龍和滕翼領善兩人在黃昏時到處騎馬閒逛時,昌文君道:“呂不韋剛回來,他和繆毒的關系明顯改善,不時一起到醉風樓飲酒作樂,還把白雅雅讓了給繆毒呢。”
李斯冷冷道:“照我看他是想重施對成喬的奸計,就是煽動繆毒謀反作亂,說不定還擺明支持他和太后生的孽子登上王位,然后再把繆毒除去,自立為王。由于現在呂不韋在地方上很有勢力,故非是沒可能辦到的。”
昌平君接著道:“但有一事卻相當奇怪,少龍走后,太后找了儲君去說話,主動交出部份權力之后便避居雍都,繆毒現在不時往返雍都和咸陽,不過一些重大的決策或人事升遷,仍要太后點頭才成。”
項少龍心中欣慰,朱姬總算肯听自己的話,使她和小盤間的關系有了點轉机。
滕翼道:“茅焦那方面有什么消息呢?”
昌平君冷哼道:“他說繆毒正在雍都培植勢力。有一事你們還不知道,令齊當了雍都的城守。雍都由于是太廟所在,故為繆毒的職權所管轄,可以說雍都已落入他的掌握內了。”
項少龍早知繆毒必會爭到點本錢,否則也不能興兵作反。
滕翼又問起王陵和桓奇的戰況。
李斯歎道:“儲君亦心中擔憂,蒲鵠策反了屯留軍民堅守不出,王上將軍一時莫奈他何,最怕是冬季即臨,利守不利攻,何況還有李牧這不明朗的因素存在著。”
昌平君歎道:“不知呂不韋有心還是無意,借口鄭國渠完工在即,抽調了地方大批人手去筑渠,使我們更無可調之兵,我們正為此頭痛呢。”
項少龍不由涌起悔意,若當日自己一口答應小盤領軍遠征屯留,就不用王陵這把年紀都要勞師遠征。
可是這已成了不能改變的現實。
心中隱隱泛起了不祥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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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運籌帷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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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平君和李斯來到牧場見頂少龍的一個月后,項少龍不祥的預感終應驗。
李牧奇兵忽至,在屯留外大敗秦軍,王陵和桓奇倉皇退走,撤往屯留西南方約百里,位于潞水之端的長子城,折損了近三万人。
王陵憂憤交集,兼之操勞過度,在到了長子城后兩天。病發身亡。
黑龍出世時的四位上將軍,除王翦外。蒙驁、王齒和王陵都在兩年間辭世,對秦人的打擊實是前所未有的嚴重。
現在秦國的名將就只項少龍和王翦兩人。
其他如桓奇、蒙武、蒙恬、楊端和、管中邪仍未到獨當一面的地步。
至此秦國的東進大計,暫時被徹底粉碎。
若非項少龍大破五國的合從軍,又平定了成喬和杜壁之亂,秦室還可能要學楚人般遷都避禍。
項少龍和滕翼被召返咸陽。他們均不愿妻儿奔波勞碌,力勸她們留在牧場。
紀嫣然等已開始習慣了他們离家出征的生活,但由于今趟對手的可能是這時代最棘手的絕代名將李牧,千叮万囑,才讓他們赶回咸陽。
項少龍如常直接到王宮見小盤,滕翼則去了找久未見面的五弟荊俊。
小盤在王宮單獨見他,神情肅穆,迎面便道:“今趟王陵是給呂不韋害死的。”
項少龍愕然道:“竟有此事?”
小盤負手殿上,龍目寒電爍閃,看得項少龍都心生寒意時,這未來的秦始皇冷哼道:“寡人早已顧慮趙人會去解屯留之圍。故命管中邪去攻打趙人,牽制李牧。
豈知呂不韋竟無理阻止。又得繆毒支持,多番延誤,終至有屯留之敗。這筆賬寡人將來定要和他們算個一清二楚。”
項少龍皺眉道:“這些事能到他們管嗎?”
小盤怒道:“當然不到他們管。只恨寡人曾答應太后,凡有十万人以上的調動,均須她蓋印同意。据茅焦說,寡人送往太后的書簡,繆毒故意令人阻延了十天才遞到太后手上,送回來時又拖了半個月,賊過興兵,什么軍机都給延誤了。寡人事后本要追究責任,太后又一力護著繆毒。王上將軍死得真冤枉。”
項少龍苦笑道:“原來太后听我相勸,搬到了雍都。卻會有這种弊病。”
小盤搖頭道:“這全不關師傅事,問題出在呂不韋和繆毒身上,一天有這兩個人在,我們休想能一統天下。自古以來,必先安內才可攘外,現今內部不靖,怎可平定六國,成千古大業。”頓了頓又道:“現在我們對者李牧,几乎每戰皆北,此人一日不除,我們休想攻入邯鄲。”
項少龍道:“現在趙國的權力是否仍在太后韓晶手上。”
小盤答道:“現在的趙王比之孝成王更是不如,沉迷酒色,人又多疑善妒。哼,沒有人比找我清楚他了。終有一天他會死在女人的肚皮上,而且不會是很遠的事。韓晶雖精明厲害,總是個女人,只懂迷戀郭開,讓這小人把持朝政,干扰軍務,否則李牧說不定早打到這里來了。”
項少龍訝道:“不是有傳言說龐爰乃韓晶的面首嗎?”
小盤對趙人特別痛恨,不屑道:“韓晶淫亂宮禁,找多几個男人有什么稀奇。
“接著歎了一口气道:“我真不愿讓師傅出兵屯留,只不過再沒有更适合的人選。而這亦正是呂不韋和繆毒最渴望的事。”
項少龍不解道:“儲君為何追么說呢?”
小盤像不敢而對他般,走到窗旁,望往正洒著雪粉的御園,背著他徐徐道:“因為我明白師傅和李牧的關系。所以除非師傅答應我絕不會存有任何私情,否則我怎都不肯讓師傅出征。因為李牧非是龐爰韓闖之流,師傅你若稍有心軟,必敗無疑。”
項少龍劇震一下,說不出話來。
正如他對小盤了解甚深,小盤亦同樣把他摸得一清二楚。
他最不想在戰場面對的人就是李牧,只是這心態,已可使他難以揮洒自如。
不過擺在眼前的事實,就是他必須与李牧決一死戰。
否則不但桓奇不能活著回來,連王賁和楊端和都可能与東方諸郡一起陷落在李牧手上。
他能胜過李牧嗎?這是連王翦都沒有把握的事。
小盤的呼吸沉重起來。
項少龍猛一咬牙,斷然道:“好,我項少龍就和李牧在戰場上見個真章,不論誰存誰亡,就當是戰士當然的結局好了。”
小盤旋風般轉過身來,大喜道:“有師傅這几句話,足夠我放心了。”
項少龍道:“儲君可給我多少人馬呢?”
小盤心情轉佳,思索道:“怎也要待到春天,師傅才能起行。近來呂不韋蓄意調動了大批兵員往建鄭國渠,使能用之人并不很多,幸而師傅要的只是訓練精良的戰士,唔……”
項少龍听得眉頭大皴。
李牧的趙兵在東方最是有名,旗下的二万鐵騎,連精于騎射的匈奴人都要甘拜下風,自己的烏家精兵團現在又只剩下兩千人,我消彼長下,要胜李牧更是談可容易。
小盤計算了一輪后,肯定地道:“我可給師傅兩万騎兵,二万步兵,都是能征慣戰的兵伍,副將任師傅挑選,再加上桓奇在長子城部隊,總兵力可達十二万之眾,該可与李牧估計在十万間的部隊相對抗了。”
兩人再談了一會,小盤召來昌平君,商量妥當后,項少龍和昌平君聯袂离開。
項少龍忍不住問道:“鄭國渠的建造真是拖累得我們這么厲害嗎?”
昌平君歎道:“鄭國渠固是耗用了我們大量人力物力,但主要是呂不韋想以地方對抗中央,以另一种形式去操縱我大秦的軍政。尤其現在他与繆毒互相利用,變成太后很多時都要站在他們那一方去。儲君亦是無可奈何,像王陵便死得很冤枉的。”
項少龍想起王齒和王陵,舊恨新仇,狂涌心頭。
還有兩年,他就可手刃大仇。
昌平君与他步出殿門,低聲道:“茅焦傳來消息,在呂不韋暗中支持下,繆毒正秘密組織死党,此事連太后都被瞞著。”
項少龍愕然道:“什么死党?”
昌平君道:“那是個非常嚴密的組織,入党者均須立下毒誓,只對繆毒盡忠,然后繆毒就設法把他們插進各個軍政職位去,好能在將來作亂造反時,替他興波作浪。”頓了頓續道:“据儲君預料,繆毒和呂不韋的陰謀將會在儲君進行加冕禮時發動,因為按禮法儲君必須往雍都太廟進行加冕,而繆毒則可以奉常身分安排一切,由于雍都全是他們的人,造起反來比在咸陽容易上千百倍,不過我們已猜到他們有此一著,自然不能教他們得逞。”
項少龍苦笑道:“他們的陰謀早發動了,先是王齒,然后是王陵。若非桓奇亦是良將,恐怕亦難以幸免。呂不韋始終是謀略高手。兵不血刃就可把我們的人逐一除掉,現在終輪到小弟了。”
昌干君駭然道:“少龍勿說這种不祥的話,現在我大秦除少龍和王翦外,再無人是李牧對手,少龍定要振起意志,再為儲君立功。”
項少龍想起李牧,頹然道:“盡力而為吧。”
昌平君提議道:“不若我們去找李斯商量一下好嗎?”
項少龍搖了搖頭,告辭回到都騎官署去了。
滕翼、荊俊听他報告了情況后,滕翼道:“儲君說得對,在戰場上絕沒有私情容身之地。因為那并非兩個人間的事,而是牽涉到千万將兵的生命。還有他們的妻子儿女。還有國家的命運榮辱。”
項少龍一震道:“我倒沒有想得那么多。”
滕翼沉吟片晌,正容道:“我有一個提議,就是立即挑選精兵,然后把他們集中到牧場,像我們的精兵團般嚴加訓練,由我們的子弟兵例如荊善、烏言著等作軍侯,每侯領兵五千,那我們就如臂使指。能發揮出最大的作戰能力。”
項少龍精神一振,想起二十一世紀特种部隊的訓練方式,大喜答應。
接著的十天,項少龍和滕翼親自在京城的駐軍中,分由速援師、都騎、都衛和禁衛內挑選了四万五千人,分成九曲,由荊善等十八鐵衛作正副軍侯,再每二曲成一軍。以荊俊、烏果和趙大三人任軍統領,而自己則以其余的兩千烏家精兵團作親衛,為大統帥,滕翼為副,周良當然成為探子隊的頭領。
這批人大多都隨項少龍兩次出征,聞得由項少龍帶軍,均勢气如虹,愿赴死命。
呂不韋和繆毒出奇地合作,自是恨不得他早去早死,永遠都回不了咸陽。
項少龍于是請准小盤,全軍移師牧場,利用种种設施,日夜練軍,希望趁春天來前這嚴寒的三個月里,練成另一支龐大的精兵團來。
這天由于大雪,戰士都避到牧場去,項少龍与妻儿吃晚飯時。紀才女道:“說到底,兵法就是詐騙之術,故上兵伐謀,其次伐交,下兵攻城。又能而示之而不能,近而示之以遠。孫子更開宗明義倡言兵不厭詐,現在嫣然觀大君大人練兵方法,無不別出心裁,教人惊异。尤其隱藏作戰的方式,天下無出其右。但卻未閒夫君大人有何制敵奇策。”
琴清溫柔情深地道:“嫣然非是無的放矢,蒲鵠在東方諸郡勢力龐大,屯留又經他多番修建。城高河闊。現在他是不愁我們去攻他,固能以逸待勞,以靜制動。
觀之以王陵桓奇之深悉兵法,又有大秦精兵在手,仍落得敗退之局,可見蒲鵠非是趙括之流,不會有長平之失。加上李牧在側虎視眈眈。少龍絕不可以只逞匹夫之勇。少龍听得汗流浹背。這次戰術既要攻堅城,更要應付李牧的突襲,若以為可憑常規取胜,實是妄想。最大問題是桓奇現在統率的是新敗之軍,自己又嫌兵力不足,根本不能同時應付兩條戰線,分頭作戰。何況蒲鵠一向高深莫測,李牧則是經驗無可再丰富的用兵天才,此戰不用打几乎都可知道結果。”
烏廷芳獻計道:“可否先派人混入屯留城內呢?”
紀嫣然道:“敵人怎會不防此計,兼且屯留本是趙地,秦人更難混過。”
項少龍搜遍腦袋內“古往今來”一千多年的攻城戰記憶。差點想爆腦袋,一時子想不出任何妙計,只好作罷。
膳后項少龍躺在地席,頭枕烏廷芳的玉腿,又再思索起來。
紀嫣然等都不敢打扰他思路,默默陪在一旁。
項寶儿則由田氏姊妹送上榻去了。
四角都燃著了熊熊爐火,使他們絲毫不覺外面的寒雪侵体。
項少龍想起《墨氏補遺》上所說的“攻城之道,圍其四面,須開一角,以示生路,引敵突圍”之語。但顯然并不适用在屯留城處。因為有李牧在側,他根本沒有資格把城困死。
說到底,攻城不外乎越河壕,沖擊城門城牆,攀城和最后的巷戰追擊四部份。
而由于敵方得城壕保護,又有居高臨下的优勢,加上可隨時反守為攻,山城突擊劫寨,故己方若依常規,必會招致重大傷亡。若自己是李牧,更會在秦軍身疲乏累的時刻,才領軍來攻,那時能不全軍覆沒已可感謝蒼天了。
如何方可改變這种被動的形勢呢?
只恨蒲鵠不愛木馬,否則便可重演西方的木馬屠城記。
忽地靈光一閃,大喜坐了起來,振臂嚷道:“我想到了。”
地圖攤開在地席上。滕翼、荊俊和眾人都全神觀看,但仍不知項少龍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
項少龍指著趙境一個名中牟的大城道:“此城乃趙人南疆重鎮,趙都邯鄲在北面一百二十里處,而屯留則在西北一百三十里處,所以無論由中牟到兩者之任何一處去,路途都差不多遠近。但中牟東面就是通往邯鄲的官道,快馬三日即可至邯鄲。如若我們能奪下此城,你們說趙國王廷會有什么反應呢?”
滕翼拍案叫絕道:“當然是大惊失色,怕我們去攻都城哩,郭開是什么材料,我們都清楚了。”
琴清皺眉道:“中牟位于趙魏交界,一向防守嚴密。怎會輕易被你們攻下?何況邯鄲之南還有延綿百里的護都長城,趙人長期駐軍,你們那四万多人若孤軍深入,實在非常危險。”
紀嫣然笑道:“夫君大人必另有妙計,清姊請細听下去。”
項少龍對琴清笑道:“且听為夫道來。”琴清見他以夫君自居,又羞又喜,狠狠還了他一眼。”
項少龍道:“今次我們是一不做二不休,現在管中邪陳兵韓人的泫氏城,离屯留只有八十里,到中牟則是百余里。我們索性向儲君取得秘密詔書,到泫氏去褫奪管中邪的兵權,把他的十三万兵員据為己有。那就可聲勢大壯,最妙是趙人仍會以為我們是北上到長子城与桓奇會師,再北進攻打屯留。所以必會把兵力集中在上党,好來應付我們。”
荊俊狠狠道:“最好順便把管中邪斬了。”
琴清道:“那等若要迫呂不韋立即作反,別忘了管中邪現在是呂不韋的愛婿哩。”
項少龍道:“到了泫氏后,我們分明暗兩路進軍,使趙人以為我們是要到長子城去,其實卻是渡河潛往中牟,攻其不備,以我們的烏家精兵于黑夜攀牆入城,只要能控制其中一道城門。就可把中牟奪過來了。”
滕翼點頭道:“最好是先使人混入邯鄲,到時制造謠言,弄得人心惶惶時。趙人只好把李牧召回來保衛京城。那屯留就再非那樣無可入手了。”
紀嫣然奮然道:“同時還要教小賁和端和兩軍同作大舉反擊。牽制著龐爰和司馬尚兩軍,那李牧被召离屯留,就該是定局了。”
項少龍道:“這事最考功夫處就是如何可行軍千里,由泫氏渡河往中牟而不被敵人察覺,否則只落得是另一場曠日持久的攻城戰。”
紀嫣然細察地圖道:“你們可詐作先往長子城,到了潞水南岸,才兵分兩道,由此至中牟全是無人山野,只要行軍迅速,就算給人見到,亦赶不及去通知中牟的城守,所以人數不可太多,且須全是精簡的輕騎先行,步兵隨后,周良的鷹王,該可在這种情況發揮最大的功效。”
眾人至此無不充滿信心,恨不得立可攻入中牟。
滕翼道:“若我們能派出五万人到長子城与桓奇會師,人數將達十二万之眾,但要攻下屯留,恐仍非一兩個月間所能辦到。最怕那時趙人摸清了我們虛實,派兵來攻,腹背受敵下,我們仍是難以樂觀。”
項少龍道:“蒲鵠始終是個大商家,只是依仗趙人,又如若一旦被擒就是抄家滅族的下場,才奮起反抗。城內的兵士都是倉促成軍,所以我們只能營造恐慌流言,又故意留下生路,保證屯留城不戰自潰,難以死守。”
趙致道:“第一個恐慌自然是趙人會舍他們而去,但接著又可拿什么嚇唬他們呢?”
項少龍微笑道:“方法很簡單,就采取鄉村包圍城市的策略。把附近的鄉村全部占領,移走住民,使屯留斷去糧草供應。再在屯留城外筑壘設寨,建造种种攻城器具,擺出長期圍攻的格局,保證不到十大半月,蒲鵠就要設法溜走了。”
荊俊笑道:“如若不溜。就攻他的娘好了。”
烏廷芳責道:“小俊你口舌檢點些好嗎?”琴清見眾人目光往自己望來。聳聳香肩道:“我早習慣了!”
眾人為之莞爾。
項少龍道:“我們再把整個計划想得清楚點,然后派人立即去通知小奇、小賁和端和,此事必須嚴守秘密,否則泄出來就不靈光了。”
此時雖已夜深,但項少龍三兄弟那睡得著,諸女休息后,仍反覆研究,到天亮才嗚金收兵,分頭辦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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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聲東擊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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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全盤大計后,項少龍等改變了訓練的方法,把大軍一分為二,二万騎兵專習隱蔽偽飾的行軍戰術。
項少龍把二十一世紀學來的東西,活用在這隊騎兵上。
轉眼冬盡春至,小盤登壇拜將,親身送行,項少龍又再次踏上征途。
大軍乘船順流而下,在武遂登岸往東北行,直抵管中邪駐軍的泫氏城。
管中邪、連蛟、趙普三人領軍出城迎接。表面上當然執足尊卑之禮。
項少龍教烏果、荊俊等扎營城外,為了不讓管中邪生疑,只和滕翼領一千親兵入城,到了帥府后,拿出小盤詔書,命管中邪立即交出兵符,同時回京述職。
管中邪看罷詔書,色變道:“這是什么意思,仲父為何沒有指令?這詔書亦欠太后璽印。”
項少龍故作惊奇道:“管將軍為何如此緊張,儲君只是体念管大人勞苦功高,又屯駐外地經年,才讓管將軍回咸陽小休,這等更換將領,何用勞煩仲父和太后呢?”
此時滕翼見連蛟往后移退,忙一聲令下,隨來的親衛立時取出箭弩。控制了場面。管中邪那想得到項少龍有此一著,見他面含冷笑,手按百戰刀鞘,知道只要說錯一句話,立即是身首异處的結局。舉手制止了手下作無謂反抗,換上笑容道:“上將軍教訓得好,事實上未將亦很希望回去見娘蓉。”
項少龍笑道:“君命難違,我只是依命行事,管將軍肯合作就最好。”
他是不愁管中邪不听話,除非他要立即作反。否則就只能有這等結果。
翌日項少龍使荊俊名之為送行,實在是把管中邪和他的二千親兵親將押解往武遂,看著他們登上戰船,才返回泫氏城。
此時項少龍已完成對管軍的編整,騎兵增至五万人,輕裝步兵五万人,重裝甲兵八万人,登時實力大增。
在泫城再練了一個月兵后,這才离開泫城,沿河朝長子城北上。
他們的行軍穩而緩,務使兵員得到充份的休息,保持充沛的体力。
到了潞水南岸,十八万大軍停了下來,等待晚上的來臨。
桓奇聞訊赶來,眾人相見,又悲又喜,敘迷离情,与項少龍、滕翼、桓奇、周良、烏果、趙大等到帥府舉行會議。
桓奇先報告屯留的情況,分析道:“屯留城內只有千許人是杜璧和成喬的舊部,其他就是蒲鵠的家將和本是趙民的叛民。情況有點和几年前東部民變相似,志气有余,實力卻不足。不過最大問題是有李牧的十万趙軍駐于屯留東西四十里趙境內的路城。互為呼應,不但使屯留有所依恃,亦使我們不敢放手攻打屯留。”說到李牧,他便露出猶有余悸的表情。
滕翼歎了一口气道:“那埸仗你們是怎樣輸的?”
桓奇沉痛地道:“李牧打仗就像變戲法似的,上將軍和我已全神留意趙境的動靜,廣設軍哨,豈知警報才起,李牧的鐵騎已來至營寨,那晚星月無光。李牧使人先攻占高地,再以火箭燒營,屯留的叛軍也乘勢沖出,持炬擊鼓來攻,我們未撐到天明便潰退了,我領著一支万人隊伍,死命斷后,否則傷亡恐怕會更多呢。”
眾人都听得直冒寒气。
桓奇奮然道:“王上將軍過世后,我借著哀兵的士气,二次攻打路城。都給李牧出城擊退,他的陣法變化無方,將士用命,訓練优良。難怪能名震當世。”
荊俊道:“無論李牧如何厲害,但有良將而無明主,仍是沒用,小奇有派人去察看中牟那方面的情況嗎?”
桓奇精神一振,掏出一卷地圖,攤在席上,道:“我趁大雪之時,才命人采察敵情,保證敵人一點都不知情。中牟乃趙人長城外最重要的軍事重鎮,本屬魏人,四年前才落人趙人之手,使他們在長城外多了個据點,故而极受重視。”
讓各人研究了好一會后,才道:“他們在城外長期駐有兩路趙軍,人數皆在万許之間,分處南北,互為呼應,本意該是應付魏人。至于城內守軍約在二万之間,在趙國的城池來說,這樣的兵力已是罕見了。若有事時,長城內的兵員還可出兵來援。所以魏人數次与趙人開戰,都破不了中牟這重要城池。”
項少龍道:“所以此戰必須以奇兵襲之。攻其不備,否則這一仗便必敗無疑。”
桓奇道:“趙人在中牟外圍教處高地筑起了百多個烽火台,日夜有人放哨,若大軍進襲,縱是晚上,亦會被偵知,很難瞞過對方耳目。”
荊俊拍胸保證道:“這個由我負責,擔保沒有一個高地上的烽火台有机會發出警報。”
項少龍道:“今晚我們的四万精騎,將于入黑后分四批出發,由荊俊率万人作清除烽火台的先頭部隊。其他十四万人在此再留三天,然后分作兩軍,每軍七万人,一軍往長子。一軍往中牟。當李牧回師之日。就是小奇行動的時刻了。記緊擺出持久作戰的格局,絕不可冒進攻城,否則若李牧明退實進,返過頭來再重演當夜之戰,就敗得很不值了。”
桓奇動容道:“難怪兩位上將軍生前都如許推舉項上將軍了,未將反沒有想過此點,聞之立時出了一身冷汗呢。”
烏果笑道:“吃飯的時間到了。”眾人一陣笑罵。出帳時,項少龍向桓奇道:“你攻下屯留后,立即修筑防御工事,而我們則佯攻分隔趙魏邊境間的長城,再突然退走,教趙人難以追擊。”
桓奇心悅誠服,點頭受教。
當晚入黑時,周良放出鷹王,肯定沒有敵人潛伏的探子后,荊俊那隊由烏家精兵組成的特擊軍首先出發,不片晌四隊人馬先后開出。緩騎而行。
到第三大早上。大軍已潛抵中牟城外四十里的密林內,在四方設置崗哨。等待黑夜的來臨。
中牟城在地平遠處,城高牆厚,果是堅固的軍事要塞,城外的林木均被鏟平,要接近而不被發覺。确不容易。
項少龍和滕翼觀察良久,均感到气餒,但又想不到有什么好辦法。
眾人不敢生火造飯,只吃干糧。
到了黃昏時,忽地狂風大作,大雨洒下。
項少龍等大叫大助我也,立即出動。
烏果和周良各領一軍,攻打城外的趙營。
荊俊則率領一千烏家子弟,橫渡護城河,攀牆進城。
項少龍和滕翼的兩万主力軍,則潛往最接近城池的隱蔽點,准備城門打開。就殺進城內去。
雨愈下愈大了,還不時雷電交加。視野模糊不清。雷聲也把馬嘶蹄音全掩蓋了。
荊俊的千人精兵團把戰馬綁在城外,用了個多時辰,才潛過護城河,開始攀城。
項少龍和滕翼則提心吊膽苦候著,此刻若給敵人發覺,荊俊等定無一人能幸免。
城頭的燈火都給暴雨遮蓋了。
正焦急等待中,向西的城門敞了開來。吊橋隆隆降下。
項滕兩人大喜如狂,一聲令下,全軍蜂擁而出,兩万匹戰馬的奔馳聲,惊碎了中牟城軍民的美夢,不過一切都遲了。
烏果和周良的軍隊同時對城外兩個趙軍的營寨進行突襲。
城內城外,一時殺聲震天。
暴雨雖停了下來,可是戰爭卻更激烈了。
大軍殺進城內,嚇得人人緊閉門戶,大半守軍脫甲棄械,躲入民居保命。余下的開城逃命。
連反抗的意志都失去了。
到天明時,這趙國在南方最具戰略性的重鎮,已落到項少龍手上去。
按著的十天,趙大率領的上万步軍陸續抵達,帶來了大批的攻城器械和物資糧食。并建立了由泫氏城來此的補給線。
項少龍嚴令不得扰民,并善待降將降兵,采取安定民心的政策。
媵翼在城外設營立寨,构筑防御工事,又截斷了趙魏官道的交通,擺出大舉進侵趙都邯鄲的模樣。
一個月后,趙人兩次來犯,均被擊退。
魏人亦生出警覺。在邊境嚴密戒備,但由于秦軍据有堅城,魏人只是采取觀望姿態。
對項少龍這位秦國的名將,已沒有人敢抱輕視之心了。
這天烏吉著由長子城來見頂少龍,帶來了重要消息,据邯鄲的線眼情報,郭開果然怕得要死,力勸趙王和太后調回李牧,守衛長城內的城堡番吾。
但趙王發出命令后,竟給李牧拒絕了。
項滕兩人暗叫厲害。知道給李牧看穿了他們的陰謀。
兩人商量過后,決定對番吾發動一次猛攻。
等一切准備充足,十天后項少龍發動八万大軍,由官道北上番吾,在趙人長城外布陣立寨,先日夜派人沖擊城牆,趙人數次出城劫營,均被秦軍先一步察覺,給打了個落花流水。
攻了十八天,終于破開了一截城牆,但仍給敵人擊退,兩方死傷慘重。
但項少龍等卻知道已完成了任務,今趟不愁趙王廷不召李牧回守番吾說實在的,他們現在的兵力,根本沒有進攻邯鄲的資格。
只一天時間趙人便把城牆補好。
項少龍收兵不戰,好讓戰士能有回气的机會,死者就地火葬,傷兵則送回回中牟。
這時項少龍對戰場的生生死死,早心同槁木,否則根本不能當這秦軍的統帥。
小盤說得對。戰場上從來就沒有仁慈存身的地方。
每個人都是一顆棋子,吃掉人或被吃掉都是常事。
不過可以做到的,他都設法做到了。例如關怀下屬,善待降兵降民等,趙人不知是否被打怕了,再不敢出城反擊,兩軍陷進了膠著的狀態。
而桓奇則依項少龍之言,虛張聲勢,更不斷派軍來援,加重趙人的危机。
步入夏季的第二個月分,李牧終屈服在趙王的軍令下。回師邯鄲。
項少龍忙下令加強防御,准備應付李牧的反擊。
他最不想發生的事,終迫于眉睫之前了。
這天項少龍、滕翼和荊俊三人在長達五里的木寨作例行巡視時,荊俊笑道:“任他李牧三頭六臂,都難以攻下我們的營寨,最多是扯個平手吧了。”滕翼道:“魏人那邊有動靜嗎?”
荊俊道:“魏人那邊有烏果應付,不過若不攻下了中牟,我們此時早被擊退了。”
那晚項少龍發了個可怕的夢,夢到李牧來襲營,營內四處都是他名震天下的鐵騎,所有營帳同時起火。項少龍沖出帳外,想呼喚媵翼荊俊,卻叫不出聲來,想拔刀,但百戰寶刀卻不翼而飛,人駭醒來。才發覺天仍末亮,自己渾身冷汗,不住喘气。
項少龍強烈地想起家中的妻婢愛儿,恨不得拋下一切。立即返回咸陽。
惊魂甫定,披上外衣,舉步出帳。
值夜的親兵慌忙追隨左右。
他的帥帳圈于營地之高處,環目四掃,只見星空覆蓋下。燈火點點,似直延往天際的盡頭處。
五里外的趙國長城亦是燈火通明,极為壯觀。
項少龍想起當日由邯鄲出使往大梁,路經該處時還參觀過那里的城牆。負責作介紹的番吾城守叫什么名字都忘記了,想不到多年后的今日,自己竟是攻打此長城的主將。
世事之變幻難測,莫過于此。
又想起當日自己護送的兩位心愛的人儿,趙倩趙雅,均已先后亡故,不由神傷魂斷,差點要痛哭一場,才能泄出心頭悲苦。
晚風吹來,吹散心頭郁抑,感覺上才好了點。
遠眺長城,想起長城后遠處的古城邯鄲,又是百感交集。
戰爭最令人畏懼的地方,就是那不可測知的因素。
像此刻的他,便完全不知這連綿百里的長城之后正發生著的任何情事。
只能估計。
或作測度。
要知己知彼,确是談何容易。
現在李牧究竟在那里呢?兩個曾經是肝膽相照的朋友,終要在沙場上成為死敵,這一切究竟為了什么?到天色大明時,項少龍才收拾心情,回帳休息。
日子就是在這情況下過去。
一個月后,捷報傳來,蒲鵠終棄屯留城逃往趙境途中被桓奇伏兵擒拿。押了回咸陽去。
出奇地李牧直至此刻仍沒有動靜。
項滕亦不太訝异,若李牧是奉召守衛邯鄲,自然不會到番吾來。
兩人以目的已達,經商議后,決定立即撤軍。還在今晚進行。
他們照樣留下空營燈火。天入黑便分批撤往中牟。項少龍和周良負責殿后,由于有鷹王的銳目,他并不怕敵人銜尾追來。
荊俊領二千島家精銳先行,按著是滕翼的軍隊。
項少龍待至二一更,才率余下的二万人悄悄撤走。
不片刻大隊來到往南的官道上,迅速朝中牟進發。
明月高挂左方天際,在每人的右方拖出了黯淡的影子。
項少龍在隊伍中間,与周良并騎而馳。
周良歎道:“今次能攻下屯留,全賴上將軍的奇謀妙計,連李牧也給上將軍算了一著。”
項少龍欷然道:“李牧并沒有給我算倒,只是趙王廷給我算倒吧了。”
周良笑道:“戰爭只論成敗,沒有人理會是如何胜的,但怎樣敗卻人人會拿來當話柄。”
項少龍點頭道:“這番話很有道理。”
周良仰首望天,道:“還有個半時辰就天明了,那時可全速行軍,只要回到中牟,便可攻可守可退,完全不用擔心。何況即管被敵人圈城,也有桓奇的軍隊前來支援。”
項少龍登時輕松起來,有點完成了此行責任的舒暢快感。
希望這是最后一埸對外的征戰,以后就是等待小盤加冕禮的來臨。
空中傳來鷹王振翅的熟悉響音。
眾兵齊齊舉頭仰望。
只看它的姿態。就知后無追兵。
周良嘬唇發出呼嘯,喚他下來休息。
豈知鷹王突然發出一聲嘯叫,在頭頂兩個盤旋,再沖空而去,疾飛往右方樹林之上。
周良立即色變。凝目注視鷹王的動靜。
項少龍大感不妥,极目望去。
鷹王在明月下的遠空不斷打轉,飛行的路線奇怪難解。
周良劇震道:“這是沒有可能的。似有大批敵人由左方沖來,速度极快。”
項少龍在電光火石間,已明白了是什么一回事。李牧的鐵騎來了。
可能由于馬蹄包了布,竟沒發出任何聲色。
這名不虛傳的名將,打開始就識破了項少龍的戰略。
雖迫于無奈放棄屯留。但卻不肯放過他們。這兩個月來關閉不出。就是要使項少龍等誤以為他是駐守在邯鄲。其實他早來了。還布下伏兵,等待他們撤退的一刻。
項少龍現正重蹈成喬和杜璧敗亡一戰的覆轍,唯一优胜就是他憑鷹王先一步知道敵人的來臨。
假若他現在立即逃走,結果亦不會与成喬軍的敗亡有何分別。就是在全軍到達中牟以前,便被李牧殺得全軍覆沒。
假設他奮力迎戰的話,那至少荊俊和滕翼可安返中牟。
項少龍再不猶豫,下令全軍退往右方密林,全力阻敵。
陣勢尚未布好,以万計的趙兵由左方密林殺出官道,往他們沖殺過來。
箭如飛蝗般往敵人射去。對方騎兵一排一排的倒下,但尚未換上另一批箭矢時,敵人已殺入陣中,瞬那間前方盡是敵人。
項少龍一聲發喊,拔出百戰寶刀,帶頭沖殺出去。
一時間長達十余里的官道,盡是喊殺之聲。
二万秦兵正堪堪把敵人抵住時,近趙境的一方亦突然亂了起來,另一隊敵人不知由那里沖殺出來,便生生把項少龍的護后軍沖成兩截。
項少龍領著周良和二千多親兵,死命擋著敵人一波又一波的進擊。
后方林木忽然劈啪作響,火頭竄起,劫斷了秦軍西退的退路,項少龍知道難以幸免,拋開一切,連斬數十敵人,深深殺入了敵人陣內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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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RahXephon
時間:
2005-6-17 12:48 AM
標題:
第20集
第一章 戰地逃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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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少龍剛沖散了一股敵人后,身旁慘叫傳來,他駭然望去,見到周良翻身墮馬,給一支長矛戳穿了盔甲,從背心入透胸出,可見敵人擲矛者的力道如何狂猛。
他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狂叫,要勒馬殺回去時,卻給左右隨從死命扯著他馬僵,拉他逃走。
一名敵將率著大隊人馬由后赶至,人喝道:“項少龍哪里走!”
項少龍環目一掃,只見身旁的親衛,已減至不足百人,而四周林木則全是火炬的光芒,也不知有多少敵人殺至。
現在既給敵人躡上了,為勢更難幸免。正要在死前提刀回去為周良報仇時,一聲厲嘯,鷹王由天空疾沖而下,扑在那趟將臉上,鋒利的鷹喙住那趙將的眼睛狂啄。
那趙將發出使人惊心動魄的慘嘶,棄下待要擲出的一枝長矛,伸手抓著鷹王,人鳥同時墮下馬來。
追兵因主將慘遭厄運,登時亂成一團。
項少龍知道那趙將和鷹王都完了。頓覺机不可失,策馬狂竄。
才奔出七、八丈,數十名趙兵左右穿出,舉著明晃晃的長矛,厲喝連聲,往他們的坐騎狂刺。
左右親衛紛紛倒地,成了敵人屠殺的目標。
疾風在此時表現出它的不凡能耐,竟能倏地加速,沖出重圍,忽然間,項少龍發覺自己竟成了孤零零一個人。
項少龍熱血沸騰,涌起滿胸殺机,朝著左方沖來的十多名趙國騎兵奮力殺去。
幸好在這林木處處的地方,不利箭矢攻擊,否則不用交手他項少龍便早給射倒了。
四周喊殺連天,慘烈之极。
項少龍由一叢大樹后策騎疾沖入敵陣中,揮刀朝敵將猛劈。
他的目標是對方持火炬照耀走在前頭的敵人,百戰刀斜劈在對方肩上,那人立時鮮血飛濺,倒下馬去。
火炬落到草地處,立時熊熊燃燒起來。
敵人惊呼聲中,項少龍刀勢加疾,沖入敵陣之內,揮刀砍削。
敵人忙運劍格擋,豈知百戰刀過處,長劍立即斷成兩截,寒芒透体,趙將翻身倒斃。項少龍沖散了敵人,自然而然朝火光最弱處沖殺過去。
此時敵人已占了壓倒性的上風,四周雖仍有零星的廝斗,但已不能再改變當前的形勢。
項少龍泛起勢窮力竭的感覺。
目睹周良和許多手下的慘死,他生出了不想獨活的念頭,猛一咬牙,抽過馬頭,反朝殺聲最激烈處奔去,不片刻沖出了樹林,到了林外曠野處。
疏落的林木間,一隊數百人的秦兵,正在前方被以千計的敵人圍攻下,舍命死戰。
項少龍怒憤填膺,殺机大盛,決心豁了出去,見人便斬,气勢陡盛,遇上他的敵人一時間只有捱刀送命的分儿。
秦軍見主帥來了,人人士气大增,竟隨他一鼓作气,突破了敵人的圍困,朝著一處山丘奔去。
后方殺聲大作中,前面小丘倏地亮起了以百計的火把。
只見無數趙兵蜂擁山丘頂殺奔下來,人人持著遠距离格斗的兵器,正是項少龍們這种騎兵的致命克星。
項少龍心中暗歎,知道李牧算無遺策,早在林中設下重重圍堵,務要一舉把自己擒殺。
這時誰都知到大勢已去,不用他發令,大半人住兩旁四散逃去。
項少龍阻止不及,卻心知敵人正是蓄意迫己方往南旁逃走。
忽然間,他清楚知道只要能沖上山頂,便有逃進群山中脫身的生机。
此時他身邊只剩下了五十多人,立即狂喝道:“要逃命的就隨我來!”
反手將寶刀插回背上,拉出腰間飛針,夾馬沖前,兩手連環擲出。
敵人紛紛中針倒地。
危亂間,項少龍至少擲出了近百口飛針,到兩臂疲麻,飛針已擲完。
后方伏滿死尸,令人不忍卒睹。
他身邊只剩下了十多人,不過已成功登上了丘頂。
數百名敵兵如狼似虎的向著他們狂攻不舍。
項少龍再拔出百戰寶刀。
這時他身上已有大小十多個傷口一起淌血,但他卻感不到任何痛楚。
寶刀揮出,慘叫起處,右邊敵人尸橫就地。
項少龍看也不看,拖刀后劈,又把另一個由后側攻來的敵人砍死。
前方一人徒步持矛,直刺疾風的頸項。
項少龍無奈下,脫手擲出寶刀,穿過那人胸膛,把他釘到地上。
驀地肩胛處傳來錐心劇痛,也不知給什么東西刺中。
項少龍痛得伏倒馬背時,護衛拚死沖殺過來,把他掩護著。
項少龍心叫完了。
在這剎那間,他想起了遠在咸陽的嬌妻愛婢,也想起妮夫人、趙雅、趙倩等無數人和事。
就在這生死關頭,他感到疾風左沖右突,不斷加速奔馳。
喊殺聲逐漸被拋在后方遠處。
四周盡是茫茫的黑暗。
他死命摟著疾風的馬頸,感到人馬的血肉合成了一体,意識逐漸模糊,終于失去了知覺。
意識逐漸回到腦海里,驟然醒了過來,只覺渾身疼痛欲裂,口渴得要命。
不由呻吟一聲,睜開眼來。
碧空中一輪秋陽,挂在中天處。
一時間,項少龍不但不知身在何地,更不清楚曾發生了什么事。
勉力坐了起來,駭然見到疾風倒臥在丈許達處,頭頸不自然扭曲著,口鼻間滿是凝結了的口涎污物。
項少龍渾身劇震,終記起了昨晚昏迷前發生的事。
疾風背負他逃离戰場,為了救他的命而犧牲了自己的性命。
自紀嫣然贈馬后,他和疾風在一起的時間,比之和任何一個心愛的女子相聚的時間還要多。
它對自己的忠誠,從沒有一刻改變或減少過。
項少龍再控制不了自己的情感,摟著疾風的尸体留下了英雄的熱淚!
他敗了。
敗給了當代的不世名將李牧。
那并非因他的失著,而是李牧太高明了。
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能成功把李牧拖著,不讓他在滕荊兩人率領的大軍返只中牟前給追上,否則他們這支佯攻邯鄲的軍隊將會全軍覆沒。
幸好今趟主事的是成熟穩重、經得起風浪的滕翼。
若換了是荊俊,必回師援救,那就等若送死了。
自己今次能逃出生天,亦只可說是個奇跡。
可以想見李牧必發散了人馬來搜尋他的蹤影。
想到這里,項少龍涌起了強烈的求生欲望,先檢視自己的傷勢,不禁感謝清叔為他打制,琴清為他縫綴的護体甲胄,雖中了數箭,又多次被兵刃擊中,但只有三處破開缺口,傷及皮肉,其中又以在后肩胛的傷口最深。其他傷口都在手足處,乃皮外之傷,并不影響行動。
他由疾風尸身處解下革囊,取出里面的衣物,再忍著痛把身上的革胄武服連著凝成硬塊的血肉脫下,扯破衣服把傷處包扎妥當,換上日常著的武士服,又綁上攀爬的腰索,心情才好了一點。
喝干了疾風所攜帶的水壺內清泉后,他取下插在馬鞍間的后備寶刃“血浪”,想起此乃李牧送贈的名劍,不由又生一番感触。
此峙天已黑齊,他本想費點力气安葬疾風,至少拿些泥土把它蓋著,但遠方不知何處隨風傳來馬蹄之音,只好恭恭敬敬向疾風躬身致意,才帶著神傷魂斷的悲哀心情,踏上逃亡之路。
對在山野疾行他早駕輕就熟,起初每登上高處,都看到追捕者的火把光芒。
它們像是催命符般緊纏著他,使他無法辨認往中牟的方向。
到天明時,他雖暫時撇下了追兵,但已迷失了路途,只僅朝山勢險峻處奔去。
當他在一處坡頂的密林中坐下來休息時,全身骨頭像要散開似的,不但心內一片混亂,肉体更是疲憊不堪。
身上多處傷口滲出血水,疼痛難耐,那种虎落平陽的感覺,确使人意志消沉。
若非他受過特种部隊的嚴格訓練,這刻就要撐不下去。
但他卻知這刻是逃亡的最重要關頭。
由于敵人很容易發現疾風倒斃之處,所以必會趁他徒步走得不會多遠的這段時間全力搜尋他,假若他在此刻睡了過去,醒來時恐已落入敵人手上。
項少龍咬緊牙關,提起精神,待恢复了一點气力后,便依墨子心法斂神靜養。
不一會他整個人宁靜下來,身体放松,藉以迅速回复精力,如此大約半個時辰后,他便跳了起來,以絕強的意志驅策疲倦的心身,繼續逃亡。
他專揀人獸難越的崇山峻岭以索鉤攀爬翻越,這一著必大大出乎敵人料外,否則若取的是平原莽野,怎快得過馬儿的四條健腿。
到入黑后,他在一道瀑布旁躺了下來,全身疼痛,連指頭都欠了移動的能耐。
不片刻沉沉睡去,醒來時已是晨光熹微的時問。
耳際首先傳來瀑布飛瀉的“轟隆”聲,其中夾雜著蟬嗚鳥唱,四周一片宁謐。項少龍睜眼坐了起來,只見左方瀑布由高崖上奔瀉如銀,旁邊的水潭受瀑布沖擊,白浪翻滾如雪,由此而下上崖壁陡然而降,再傾瀉而下,回旋激濺,壯觀巽常。
再環目四顧,群山環伺,奇岩异石,數之不盡,野樹盤恨錯節,奇异層出不窮。
項少龍不禁嘖嘖稱奇,為何昨天會一點不覺得這里的景色有什么特別呢?
在這充滿生机的環境刺激下,他涌起了強大的斗志,誓要活著回去与深愛和關心自己的人相廝聚。
他當日因遇馬賊与陶方在趙境失散后,曾有遐一段在山野游蕩的日子,這時自能熟門熟路地采集野菜充饑。
想起自己可能楚詩次踏足這窮山僻地的人類:心中更泛起滿足的感覺。
他被李牧偷襲的地點是趙國南方長城外趙魏兩國邊界處,所以目下以身在魏境的可能性大一點。只要登上附近的高峰,居高一望,那時倘能找到最易辨認的德水黃河,又或當年由趙往魏的路途,便可擬定潛返中牟的大計了。
想到這里,心情豁然開朗,認定了附近一座最高的山峰,咬緊牙齦朝上攀去。
不由慶幸這年來每天都勤力練武,否則這刻体力已捱不下去。
但見到峰頂山鷹盤旋時,又忍不住想起戰死的周良和為主人盡忠的鷹王,熱淚奪眶而出。
人是否天生自私的動物?為了种种利益,打著捍衛國家民族的旗號,殘殺不休,這一切是何苦來由。
最可恨自己亦是這殘殺戰爭中的一分子。
戰爭里根本是沒有真正全贏的人,即使是戰胜者亦須付出慘痛的代价。
這情況自古已然,誰都不能改變。但戰爭仍是永無休止的繼續下去。
即使在一個統一的政權中,斗爭仇殺亦從未息止干戈。
黃昏前,他再登上了其中一個高峰,大地盡收眼里。
一看下立時呆了眼睛。
在夕陽凄艷的余暉下,山原草野無窮無盡地在下方延展往地平极處。
后面則是陡崖峭壁,險秀雄奇。
雖見有河道繞山穿谷而過,但卻肯定那并不是黃河。
左方遠處隱見一處山坡有梯田疊疊,際此秋收時節,金黃片片,在翠綠的山野襯托下,份外迷人。
山坡后炊煙婕婕而起,看來會是村落一類的處所。
項少龍心中躊躇,肯定自己從未來過這里,唯一方法只有問道一途,但那說不定會暴露了自己的行蹤。
當晚就在一塊巨石的隙縫內瑟縮了一晚,次晨覓路下山,才明白什么叫做上山容易下山難。
几經艱辛折騰,到午后才抵達山腳的丘原處。
他終決定到那村庄去看個究竟,連夜赶路,這時他的衣服勾破了多處,兼之多天未刮胡子,一副落泊的流浪漢模樣。
雖說是逃亡,但在山野之中,不時見溪河縈繞,兼之秋林黃紅交雜,景致极美,倒稍減孤清寂寞之感。
那炊煙升起處,在山峰上看來很近,但走了半天,村子仍在可見不可即的距离。
他趁天黑前摘了些野菜充饑,就在一個小湖旁過夜。
睡到深夜,忽有犬吠人聲傳來。
項少龍惊醒過來,知道不妙,連忙就近削了一節竹筒,躲進湖內水草茂密處,通過竹筒呼吸。
躲好不久,一隊百多人組成的隊伍扯著獵犬來到湖旁。
眾犬在他睡覺處狂吠猛嗅。
只听有人道:“項少龍定曾到過這里,聞得犬吠聲再逃之夭夭,今趟若我們能將他擒拿,只是賞金便夠我們一世無憂了。”
項少龍听他們口帶韓音,心中一震,才知道疾風一輪疾奔,竟把他送入韓境,所以只要往西續行,遲早可回到秦境去。
但回心一想,韓人既肯定他在境內,自然把往秦國之路重重封鎖,這么往西行,只會自投羅网。
唯一方法就是先避風頭,待敵人松懈下來,再設法潛返秦境。
此時有人來到小湖旁上高舉火炬,照得湖面一片通紅。
其中一人笑道:“若你是他,還不赶快溜之大吉嗎?”
又有人道:“但犬吠仍是不休,可能他尚躲在附近。不若放了狗儿去追赶,我們不是更省气力嗎?”
此議立得眾人同意。
系索一解,五、六頭獵犬立時箭般扑進湖旁的樹林去,接著傳來狼嗥犬叫的爭逐廝斗的混亂聲音,逐漸遠去。
追兵們這才知道誤中副車,獵大追的是附近的一只野狼,而非項少龍”齊呼嘯尋犬去了。
項少龍濕淋淋的爬回岸上,知道自己已成了東方六國懸紅通輯的頭號戰犯,除非回到秦國,否則天下雖大,再無容身之所。那敢停留,打消了到那村庄問路的念頭,轉身朝東而去,离秦國更是愈來愈遠了。
這晚他逃回山區去,重施故技攀山越岭,猶幸韓國境內大部份都是山地,否則早給敵人追上。
知道身在韓境之內后,留心觀察下,逐漸認出了其中一些高山河流的形勢,心中大喜,遂朝著荊俊出身的荊家村奔去。
三天后,荊家村那親切的景象出現眼前。
此時他已瘦得不成人形,体虛气弱,心中放松下來,再也支持不住,倒在地上昏睡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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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兵行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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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少龍醒過來時,發覺自己躺在村屋內的木榻上,身上的傷口均被敷上傷藥,換過清洁的麻布衣服,那种舒服的感覺,确是難以形容。
在榻旁侍候的村婦見他醒來,嚇得奔出房去喚人。
不一會,村長荊年和村中的几個長老來了,人人對他敬若天神,待听他說清楚了情況后,荊年道:“我們曾派人出外探听風聲,官兵仍在搜索項爺,听說若能擒得項爺,可得百塊黃金,所以非常落力。”
項少龍坐了起來,一邊吃著遞上的食物,一邊沉吟道:“我來到這里的事,是否全村的人都知道呢?”
荊年道:“我們怎會那么沒有分寸,人心難測,幸好發現項爺昏倒村外的是小人的儿子,所以項爺的事只限于我們几個人知曉。”
另一長老荊雄道:“項爺放心先在這里養好身体,到風聲小些后,我們再派人把你送回秦國好了。”
項少龍搖頭道:“由這里回秦國會是難比登天,而且這里更不宜久留,否則會為你們惹來彌天大禍。”
荊椎道:“那我們就索性全族人陪項爺回秦好了。”眾長老均熱烈點頭。
項少龍道:“你們要到秦國去,我自然歡迎,但現在卻非是時候,待我回秦后再進行,那才不會出事。”
另一長老問道:“現在該怎辦呢?”
項少龍苦思半晌后,道:“煩你們先派出身手敏捷,又可完全信賴的人,先往中牟通知滕翼和荊俊,說我安然無恙,但須一段時日才可回去,囑他們統率好軍隊,耐心等候。”
荊雄道:“這個容易,我們村里常有人到中牟附近采藥,不但熟悉路途,還与那處的人打慣交道,絕不會惹人怀疑。”
項少龍放下一件心事,道:“官兵遲早會搜到這里來,追蹤我的人中不乏高手,你們可用我的衣服等物,制造出我已逃往別處的幌子,如此可拖廷兩、三天的時間,而我亦該复原過來,能動身逃跑了。”
再商量了一會后,荊雄和眾長老退出房去。
項少龍倒頭大睡,醒來時已是夜深人靜,听著外面的風聲和犬吠聲,心中不禁思潮起伏。
他第一次來此時正值寒冬,當時同行的還有金枝玉葉的趙國三公主趙倩,那晚恩愛纏綿,怎想得到兩人的緣份會因趙倩的慘死而結束。
不由心中涌起對呂不韋深刻的仇恨。
心中狂叫:無論如何!我項少龍也要活著回咸陽去,親睹小盤登上王位,并看著呂不韋慘淡收場。
天明時,荊年來了,帶來了令他欣悅的消息。
原來他的二千護后軍雖全軍覆沒,但卻犧牲得很有价值,使大部份的秦軍均能安返中牟,現在李牧的大軍正圍攻中牟,但听說已是死傷不輕。
項少龍松了一口气,當日他們曾預估過趙人會對中牟反攻,故早儲下大批糧草,加固了城廓,何況有桓奇的大軍支援,縱是李牧也休想輕易取回中牟。
以李牧的精明,最后亦只能退回長城之后。
荊年又道:“昨天我派了人到中牟去,此事絕不會有問題,唉!……”
項少龍知他心中有事,微笑道:“年老有話請直說無礙。”
荊年道:“項爺說得沒錯,五十里外的尚家村昨天來了一隊兵馬,又搜又搶,還打傷了几個人,尚家村的人見他們人多,都敢怒不敢言。”
項少龍暗歎一口气道:“由那處到這里來要多少時閒?”
荊年道:“至少要兩天才成,項爺可待至明早才動身。”
頓了頓續道:“据說韓王安由都城南鄭派出了一隊精擅荒野追蹤的人來搜捕項爺。我們剛有人從南鄭回來,說趙韓兩國已有密議,怎都要把你拿著。”
又由怀里掏出一卷地圖,遞給項少龍道:“這是我這兩天親手繪成的地圖,雖是粗陋,但敢說大致上不會出錯。”
項少龍大喜,穿衣下榻,發覺体力回复了大半,若再有一天的休息,就更有把握逃走了。
兩人來到一角席地坐下,攤開地圖研究。
荊年指著圖中間的十字標致道:“這就是我們的荊家村,右上角東北方百許里處就是韓都南鄭,再往東北二百里,就是魏人的都城大梁了。”
項少龍道:“我看完這地圖會立即燒掉,否則若讓人拿到這圖,便會知這是你們包庇我了。”
荊年臉色微變,因他倒沒想過此點。
項少龍讓荊年詳細解釋了地圖上河流山川的形勢后,把地圖收了起來,道:“我的逃走路線,最好連年公都不曉得,那就不會有泄露之虞,致惹起別人异心。”
荊年欣然點頭。
那天項少龍盡量爭取休息,醒來后就苦記地圖,經過反覆思量,終決定了兵行險著,往魏境逃去,再潛返自己最熟悉的趙國,然后西行往屯留,与桓奇會合,便可完成這千里逃亡的壯舉。
待肯定自己已熟記了地圖上所有細節后,才把地圖燒了。
吃過晚飯后,項少龍決定趁黑赶路,荊年早為他預備好干糧、食水、衣物和籌集得來的少許銀兩。
最妙的是荊雄送了一只兔子給他,用竹筐載著,解釋道:“這是對付獵犬的簡單手法,由于獵犬對免子的气味最敏感,故可以蓋過人体發出的气味,若獵犬聞兔追來,只要放掉兔子,任它竄走保證可引得獵犬追錯了方向。”
荊年道:“我們商量過了,項爺走后,我們亦棄村到山中避禍,小俊等到秦國一事,多多少少都有風聲漏了出去。官兵既到過尚家村,說不定會查悉此事,那就算項爺沒有來過,他們也會拿我們來泄憤。”
項少龍歉然道:“你們准備何時走呢?”
荊年道:“事不宜遲,項爺走后,我們立即執拾离開。”
依依惜別后,項少龍背著可能成為代罪羔羊的免子,再次踏上逃亡之路。
項少龍策著荊年送贈的健馬,朝東北大粱的方向赶了一程后,不想馬儿太過勞累,停了下來,讓馬儿休息。
后方的荊家村仍隱見燈火。
這馬儿很有靈性,靜靜在草原上憩息,沒有嘶叫作聲。
他只打算和此馬相處三天。
穿過了平原后,他將徒步進入山區,那將會安全多了。
說真的,他并不相信有人能在山區跟蹤他。
但若非有荊家村這能令他緩一口气的避難所,又得到食物、馬匹和弓箭一類必需品的補給,他說不定已給韓人追上了。
人的能力始終有個极限。
心情不由開朗起來,馳想著与滕荊等人重聚的情景,至乎安返咸陽,受到妻婢愛儿的歡迎。
蹄音忽在前方響起。
項少龍大吃一惊,飛身上馬,先馳往附近一處坡頂,好看清楚形勢。
只見遠方五里許外,一條由火炬形成的火龍正蜿蜒而來,目的地該是荊家村。
項少龍立時手足冰冷。
荊年的擔心沒錯,敵人果然從尚家村處听到消息,知荊家村有人到了咸陽去。
這時代荊姓的人并不多,很容易就可猜到荊俊、荊善這條線上,否則敵人怎會連夜全速赶來。
若項少龍是個自私自利的人,這刻就會不顧一切立即逃走,有那么遠就逃那么遠。但他項少龍怎能獨自逃生呢。
他正方寸大亂間,靈机一触,瞄准形勢,策馬馳向敵人往荊家村必經的一處密林,取出火熠子,燃起多處火頭。
若在春夏之際,此計必不可行。但現在風高物燥,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不片晌火勢擴大,烈焰沖天而起。
這場火不但可阻截敵人前進,還可向荊家村的人發出最有力的警告,催促他們早點离去。
項少龍還怕對方不追蹤自己,故意發出急劇蹄音,在草原上朝東北方急馳而去。
他宁愿自己送命,也不愿荊家村有半個人受到傷害。
到翌日天明時,項少龍仍在一望無際的草原山野中策騎而馳,但已放慢了速度。
今趟他是故意暴露行蹤,好引敵人因追他而無暇對付荊家村的人,若對方有追蹤的高手,他此一著确是非常危險。
路上不時遇上河溪擋路,這些平時能令人樂于觀賞的美景,此時對他反成了障礙。
幸好直至此刻仍未見有敵人追來,只要保持這情況,他就可安抵韓魏邊境的無人山區。
魏人哪會想得到他不朝西返秦,反會東去韓境,所以必沒有防范之心,那時他就可取道韓境繞回屯留了。
馬儿此時已口吐白沫,項少龍無奈停了下來,守在一處高地,讓馬儿在坡下的小溪喝水吃草。
他并沒有吃東西的胃口,但為了保持体力,只好迫自己吞掉兩塊干肉。
味道竟然相當不錯。
這些年來,他已少有獨自一入,在荒野流竄,不禁又思索著自己這顛倒了時空的奇遇。
轉眼七年了。
這些年來,即使親密如紀嫣然和滕翼等人,他亦只好把自己乃來自二十一世紀的人這天大秘密藏在心底。
至于小盤的秘密,卻還有滕翼和烏延芳兩人知曉。
他最清楚小盤的命運,因為小盤就是建設起大一統中國的秦始皇。
但他最不清楚卻是自己的命連。
連能否活著返回咸陽,到這刻仍屬未知之數。
左思右想時,蹄聲又在遠方響起。
項少龍大吃一惊,极目望去,立時色變。
只見二里許外的疏林處塵頭大起,五十多匹健馬全速馳至,其中只有一半坐了人,其他都是無鞍的空馬。
就從這批空馬不用牽引,便跟在大隊之后疾跑,兼且隊形整齊,便可知這批馬不但是千中選一的良駒,還是訓縑有素的戰馬。
經過多年經驗,他已培養出觀人策馬的眼光。
這二十七個騎士在這崎嶇陌生的環境中仍可策騎左穿右突,縱躍自如,便可知都是第一流的騎手。
最要命是自己的騎射乃是最弱的一環,在這种平原之地,對方又有后備健馬替換,若給追上便連頑抗的机會也欠奉。敵人能這么快追上來,自是追蹤的能手,說不定就是荊年听回來的那批特別奉了韓王安之命來追捕自己的高手。
項少龍環目四顧,猛一咬牙,沖下斜坡,跳上馬背,暗叫了一聲“馬儿對不起了”,驅馬繞過小丘,亡命奔逃。
目的地是地平盡處的一片密林,只要能捱到那里,就利用那處的環境和敵人決一生死。他絕不肯束手待斃,斷喪了二十一世紀最精銳特种戰士的威名。
項少龍由馬儿身上卸下裝備,又用布包了兩塊等若他重量的石頭,挂在馬鞍處,再以利刃刺入馬股。
馬儿慘嘶一聲,負著石頭奔進密林去。
這時追騎追近至半里之內,若非項少龍是踏著溪流走了半里路,使敵人失去了有跡可尋的蹄印,恐怕此刻已被追上了。
不過敵人仍能跟來,可見敵人确是出類拔萃的追蹤能手。
那敢遲疑,忙背起行囊,朝樹林深處竄去。
走了一炷香許的時閒,蹄聲由后方掠過,迅速去遠。
項少龍松了一口气,加速朝心目中林內一個高起山坡奔去。
縱是遇上樹藤當路,他也不敢拔劍劈開,恐怕會留下線索。
豈知走了不過百丈的距离,蹄聲忽又像催命符般從消失的方向折返回來,直朝自己的位置赶來。
項少龍這時反冷靜下來。
身為特种精銳部隊,在危險來臨時保持鎮靜乃必要的守則和鐵律。
他冷靜地分析,只從敵人能發覺有詐,便可知他們不是只靠足跡蹄印追蹤自己,正大惑不解時,狗吠聲傳來,由遠而近。而听聲音,則只得一頭。
項少龍恍然大悟,不惊反喜,藏入一個茂密的樹叢處,蹲坐地上,取下背上裝著兔儿的大竹筐,耐心等候。
此時天色逐漸暗黑下來,項少龍取出匕首,透過枝葉全神貫注外面林木間的動靜。
犬吠聲靜止下來,只聞急驟的足音,自遠而近,敵人棄馬徒步而至。
不片刻十多道黑影分散著由前方三十多丈外的林木間迫近過來,其中一人牽善一條纖巧的小犬,對著自己藏身處狂吠而來。
項少龍悄悄打開筐子。
兔儿早給狗吠聲嚇破了膽,這時見有路可逃,箭般竄了出來,向左方溜去。
那頭犬儿果然如響斯應,轉向那方向狂吠奔扑。
那拉狗的人大叫道:“快!點子朝哪里去了!”
敵人立即群起追去。
項少龍听清楚敵人全体去了之后,跳了起來,亦躡著敵人的尾巴赶去,暗忖莫要怪我心狠手辣,在這种情況下,再沒有什么仁慈可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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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四面楚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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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少龍手執血浪,追上墮后的其中一名敵人,從后一手捂善他的嘴巴,血浪由頸側刺入,那人掙了兩下,即气絕身亡。項少龍順手取了他的弩机羽箭。
前方的敵人注意力全集中到那頭犬儿追赶的方向,兼且天色暗至僅可辨路,毫不覺察死神正從后方迫至。
當他同樣手法解決了另一名敵人時,其他敵人停了下來,似扇形散開包圍著一處草從,再前方處則是一堆高及丈余的亂石,阻了去路。
那免儿顯是躲在其中,累得犬儿不住扑跳狂吠。
有人喝道:“點火把!”
這時項少龍已借樹木的掩護,潛到其中一人背后,把他拖了過來,送了他歸西,又奪過了他手持的弩箭。
五把火炬熊熊燃起,把密林染得血紅一片。
四周古木參天,由于高樹長年阻擋了陽光,林內的地上只能長些蔓生的草本植物,惟有靠亂行處長了一堆廣披十多丈的矮樹叢,目標特別明顯。
此時余下的二十四名敵人掣出弩弓利劍等武器,正蓄勢待發。
敵方帶頭者對草叢人喝道:“項少龍你今趟休想再能逃掉,乖乖的給我們出來,否則我們就一把火將你燒個尸骨不全。”
那犬儿被主人低喝一聲,停止了吠叫,還伏了下來,非常听話。
項少龍審度形勢,見那些人靠得很近,又有火光映照,知難再重施從后逐一襲殺的故技,取出勾索,在火炬燃點發出的聲響掩護下,射出鉤子,挂到身旁樹上一個橫析處。
草樹叢里的免儿當然不會有任何反應,但那些人對放火顯是投鼠忌器,不敢貿然展開行動,喝罵了一會后,其中一人環目四顧,“咦!”了一聲道:“奠成到哪里去了?”
項少龍由樹后移了出來,答道:“我在這里。”
眾人愕然朝他望來時,他左右手分持的弩箭机已發出使他們魂飛魄散的響聲,几名持火把的敵人被弩箭貫入胸膛,拋跌開去,火炬掉往地上。
到敵人倉猝發箭時,他早移往大樹后,攀索而上,藏在濃密的枝葉里。
眾人以為他還躲在樹后,紛紛散開,往樹后圍去。
落地的火炬燃起了兩處火頭,迅速蔓延,燃放出大量濃煙。
項少龍先收回索子,射往兩丈許外另一棵大樹的橫柯上,固定好后,才居高臨下,等待敵人的反應。
咳嗽聲大作,犬儿則發出陣陣嘶嗚。
四名敵人被煙火所迫,閃了出來,正要往他原先藏身的樹后攻去時,弩箭由項少龍手中射出,兩敵立時中箭倒地。
此時火勢大盛,濃煙處處,項少龍的視線亦受到影響,等再射倒另一名敵人時,忙凌空憑索子橫移到另一棵大樹去。
敵人此時亦借濃煙來到了他原先藏身的樹下,赫然發覺沒有人,而己方又給他射倒了三個。
二十七個敵人,被他出其不意的戰銜,放倒了九個,其他人則被嚇破了膽,四散躲避,再沒有先前的銳气了。
項少龍知目的己達,再凌空翻到了更遠的樹上,敏捷的滑到地上,迅速朝早先敵人馬蹄聲歇止的方向奔去。
只刻多的時間,他終抵達林外,近五十多頭戰馬正系在林外徜徉。
這時已到夜半,明月高挂,大地彌漫著森幽神秘的气氛。
項少龍揀取了其中一匹健馬后,斬斷其他馬儿的系索,再將馬儿一匹匹的系在一起,以血浪輕插馬股,馬儿痛嘶聲中,你牽我扯的奔開去。
項少龍跳下選下來的戰馬,好一會才制住了它,放蹄而去。
三天后他無惊無險的越過草原,棄馬進入了魏韓交界的邊區,心情至此大是不同,竟然頗有點游山玩水的意味。
此時介于魏都大粱和韓都南鄭間的中牟,只在此北百里許外處,項少龍須有很大的自制力,才壓止了直接投奔中牟的強烈欲望。
那當然是最不智的魯莽行為。
大气漸轉寒冷,幸荊年為他備有冬衣,使他不用受捱冷之苦。
走了五天,才抵達毗連山區的外緣處。
旭日東升中,陽光洒在山區外的原野上,在草樹間點染全黃,呈現一片生机無窮的气象。
不遠處有個大湖,當寒風吹過時,水紋蕩漾,湖旁樹木的倒影變化出五彩繽紛和扭曲了的圖案,看得項少龍更是心曠神怡,渾忘了逃亡之事。
叢莽的原始森林和茂密的灌木、延展無盡的草地和沼澤中的野生植物,把如若一而明鏡的大湖圍在其中,實是人間胜景。
湖旁的草地上豎起了多個帳幕,還有成群的馬羊正在草原間悠閒地吃草,气氛宁洽。
項少龍觀看了好一會后,才收拾心情,朝大梁的方向進發。
他當然不會自投羅网的往大梁奔去,而是准備到達大梁的郊野后,循以前由趙往大梁的舊路返回趙境內。
雖然要繞個大圈,卻是他能想出來最安全的路線了。
一個時辰后,他已深入魏境的草原。
想起當晚遇伏,由疾風背著他落荒逃走,最少跑了近三百里的路程,從他現在的位置沿此奔至趙魏兩國交界處,再繞到鄰近荊家村山區內的山野處,才力竭倒斃。
目下他可說是重回舊地。
往東北走了近三個時辰后,蹄聲在前方響起,項少龍忙躲了起來,不片刻一隊約二十人的魏兵奔馳而至,到了附近一處高丘上扎營放哨。
項少龍看得頭皮發麻,心叫不妙。
魏人顯是收到風聲,知他或已逃來此處。
要知由這里無論朝中牟或大粱的方向走去,都是平原之地,所以熟悉自己國境的魏人,只要在地勢較高處設置哨崗,他若稍一疏忽,便顯露行藏,難逃被發現的后患。
敵人顯然仍在著手布置的初期階段,一俟設妥哨崗,便會對整個平原展開水銀瀉地式的搜索,在快馬加上獵犬搜索下,自己休想有逃生的机會。
最要命的是在大粱之前有几條擋路的大河,魏人只要配備獵犬,沿河放哨,縱是晚上,自己恐仍未可偷偷潛過河道。
想歸這么想,但除非掉頭回到山區里,否則只好繼續前進。
現時無論折返韓境,又或南下楚域,危險性都不會因而減少。問題是應否把心一橫,直接北上中牟,那至多几天時間,便可回去与滕荊兩人會合了。
這想法出早前更有惊人的誘惑力,但那可說是最危險的路線。
直至太陽西下,項少龍仍在該往何處去這問題上進行著激烈的內心斗爭。
最后終于把心一橫,決定先往中牟的道路試探,假設确沒有方法通過敵人的封鎖線,才東行折往大粱,依原定的計划入趙返秦。
下定決心,心情輕松下來,多費了半個時辰繞過了敵人的哨崗,北上中牟。
在到達中牟之前,尚要經魏國另一大城“焦城”。
他當然不會有入城的打算。還得格外留神,免給魏人在那里的守軍發現。
以特种部隊的敏捷身手,天明前他走了近三十里路,跑得腿都酸了,最后躲到一處密林內休息。
他還不放心,費了點工夫爬到一棵大樹枝葉濃密處,半臥在橫枝上,才閉目假寐。
這棵大樹長在离地較高的密林的邊緣處,可俯瞰外面的平野和通往焦城的大道。
不半晌便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馬音和人聲把他吵醒過來。
項少龍睜眼一看,嚇了一跳,只見林內林外俱是魏兵,少說也有千人之眾,正展開對這一帶的搜索。
立時汗流浹背,才知自己因過度疲憊,直至敵人來到身下方才醒覺。若非睡處是在三條粗樹干形成的凹位處,說不定早在酣睡中掉到樹下去。
他指頭都不敢動半個,直到魏兵在樹下經過,才敢探頭觀察形勢。
林外的官道先后馳過了兩隊騎兵,更遠處一個高丘上另有人馬,似乎是今趟搜索行動的指揮部。
只看敵人這种規模,便知自己曾對他有恩的魏王增已下了不惜一切,也要把他擒殺的命令。
這批至少有二千人的部隊,很大可能是來自焦城的駐軍,且只是整個搜索隊伍的一部份。
以這樣的兵力和魏人對自己國土的熟悉,他如今确是寸步難行。
不禁頗感后悔。
當初不是因歸心似箭,想直往中牟,而是繞道往大梁,便不至陷身這种危險境地。
眼下最明智的做法,莫如折返韓境內山區,躲他十天半月,待風頭過后,那時無論逃往何處,都會容易多了。
犬吠聲此時在林內某處響起,項少龍更是頭皮發麻,只能听天由命。
這一刻由于人多气雜,他還不太擔心會給獵犬靈敏的鼻子發現,但若在晚間單獨奔走,又是夜深人靜,便難保證能否避過犬儿的耳目了。
見到敵人這种陣仗,他那還敢往焦城去,待邏卒過后,便由北上改為東行,朝大梁南方潛去。
施盡渾身解數,避過了重重追兵,這晚來到著名大河“賈魯河”的西岸。
放眼看去,兩岸一片平靜,不見人跡。但項少龍可以肯定必有敵人的暗哨設置在某處密林之內,監視著河道的動靜。
他細心地觀察,假設了十多個敵人可能藏身的地方后,躲往樹上去,靜待黑夜的來臨。
疲累下很快就睡了過去,醒來時天地化作了一個純美的白色世界,臉上身上雖沾了點雪花,卻并不感到寒冷。
初雪終于降臨。
項少龍撥掉身上的雪粉,心情沉重的看著仍洒個不休的雪花。風雪雖可掩蔽行藏,但卻不宜逃亡,若此時跳進水中,又濕淋淋的由河里爬出來,說不定可把他活生生凍死。
而且雪停時留下的足跡,更難瞞過敵人的追躡。
目下他只有三個選擇。
首先就是砍木作筏,好橫渡大河。
不過這做法既費時失事,又非常危險。
除非他能肯定敵人崗哨的位置不在附近,否則若惊動了敵人,那時身在河心處連動手頑抗的机會都沒有了。
其次就是沿河往上游奔去。
依荊年的地圖,此河源頭起自中牟西南方的山區,不過若這樣做,繞過河頭時已非常接近中牟南郊這极度危險的區域了。且若要再往大粱去,路程將比早先定下的路線遠了近五百里,實在划算不來。
剩下的方法是朝下游走,那樣雖离大梁愈來愈遠,但卻較易离開險境。
若到了下游位于几條大河交界處的安陵,既可找尋机會乘船渡河,甚或可改道南下楚境,那時就算給楚人逮著,說不定李嫣嫣和李園肯念點舊情,把他釋放。
下了決定后,遂匆匆上路,沿河南下。
走到天明時,大雪終于停了。
項少龍回頭一看,只見足逃像長長的尾巴般拖在后方的雪原上,不由暗暗叫苦。
再走了一段路后,知道這樣下去遲早會給追兵發現,靈机一触,停了下來,先視察形勢,定下了計划,忙朝附近一片樹林赶去。
入林后拔出血浪,劈下了一株稍細的榴樹,再以匕首削成兩條長達五尺的滑雪板,板頭處依足規走翹起了少許,中間偏往板尾處亦前后高起少許,剛好可把自己連靴的腳板踏進去。
又鑽了四個小孔,把勾索割了兩截,穿孔而過,可把鞋頭和樹板綁束穩妥。
最妙的是在板底處刮出一道貫通頭尾的導向槽,一切似模似樣。到黃昏時這中國的第一對滑雪板終于而世。
項少龍在二十一世紀當特种部隊時曾受過精良的滑雪訓練,此時自可駕輕就熟。
完成了滑雪板后,又制造滑雪杖。
雪杖頭寬尾尖,近尖端三寸許處,扎了一根橫枝,充作“雪輪”。
一切妥當后,已是夜深。由于削割堅硬如鐵的榴木,花了他大量气力,休息了一會后,才再展開行動。
他把滑板雪杖挂到背上,才徒步朝河岸跑去。
雖仍是舉步維艱,但心情和先前已有天淵之別。
近天明時,他走了足有三里路,至大河岸邊而止。
故意攀到水緣處,留下了清晰的足跡,才倒退踏著原先的足印,回到河岸上去。
然后穿上滑板,捆扎妥當后,一聲呼嘯,開始滑雪壯舉。
他利用起伏不平的地勢形成的斜坡,不住加速,由緩而快,繞了個大圈子,兩耳生風的回到了剛才的密林,然后藏在一棵高出附近林木的大樹頂處。
只覺精神無比亢奮,要經好一段時間,才能靜下心來閉目假寐。
到了正午時分,敵人終于來了。
項少龍聞聲睜目一看,嚇了一跳。
只見漫山遍野都是魏國騎兵,少說也有過千之眾。
他們沿著他留下的清晰足跡,朝樹林全速奔來。
項少龍看著他們穿過樹林向河岸追去,到了他足跡終止處,倏然停下來商議。
不一會魏兵紛紛下馬,伐木造筏,忙個不休。
這時又下起雪來,比上一趟更大。
一團團的雪球似緩似快的由灰黯的天空降下來,只片晌就掩蓋了原先留下的蹄印足跡。
項少龍暗叫天助我也。
如此一來,當敵人在對岸再發現不到他足跡時,只能分散搜索,愈追便离他愈遠了。
大雪本對他最是不利,現在反成他的護身符。
正心中欣然時,犬吠聲在遠方響起。
一隊百多人的徒步魏兵,拖著几頭獵犬,沿河而至。
項少龍心中恍然,知道這隊伍与正在岸旁造筏的騎兵隊本是一隊,但因雪大,又發現了他留在雪地上的足印,匆匆赶了過去,所以這獵犬隊伍才落后了近一個時辰。
不禁暗叫好險,若在剛才先到的是這隊獵犬隊,自己的妙計便可能不靈光了。
現在只憑大雪已足可抹掉自己的所有气味。
直待到黃昏時,魏人才全体渡過了大河。
項少龍又耐心待了兩個時辰,才爬下樹來,趁著月黑風高,雪花漫天的良机,掣起雪杖,鳥儿般在漫無止境的雪地飛翔,掉頭朝賈魯河馳去。
有了這“雪地飛行”的工具,他決定冒點險偷往中牟。
逃亡至今,他首次對前途充滿了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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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暗室春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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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少籠伏仕草叢,細察敵人的營帳。
只兩夭工大,他便完成了平常最少要走十天的路程,到了中牟前方十吊許處的趙軍軍營。
他原本頗有信心偷過敵人的防線,潛佇中牟。可是當見到實際的情況,迄芙夢丘像炮沫艇抵不住現實的陽光而破滅了。
最頭痛是李牧把附近一帶能提供遮掩的密林全砍棹了,又在灼著他這方面的平原挖了辰長的陷坑,通道處均有人把守。
就算他叮通過陷坑,還須乃過“一重柵寨,才可進入趨營。何況縱能潛過連綿數十里的營帳,還有中牟外一片金無掩蔽的廣闊千原。以李牧的布置,是絕不宵許任何人任來中牟。
現在的他,就像餓得半瘋的貓儿,儿到芙味可口近在咫尺的魚儿,偏是吃不進肚子內太,那种痛苦,實是難以形容。唯一今他感到趺慰的是李牧雖把中牟圍得水不通;顯然仍對中牟這堅城毫無辦法攻破。他最靖楚中牟的情況,守上個一坏半戟,絕伴難季。現在他只有兩個選擇,一是照原定計划回到大梁去,冉潛往趙境,由那-裘返屯留躬桓騎會合。另一方汰就是遽越巾卒,再偷過趙人的邊防,逕回秦國立。一選擇當然危險多了。以李牧的算無遺策,必在邊境廣設哨站,防止豢國援軍東來。茗他沒有猾雪板,這樣做只等于自拉躲网。但現卜卻非役有城功的机食。這欲望像烈般燃燒菁他昀心時,一陣蹄音犬吠聲,由囪南方傳來。
項少龍的心查沉下去,就在此刻,他放棄了這誘人的想法,爬了起來,朝大桀的方向逃去。
翌日黃昏時,他到了魏都大梁城的郊野處”重回舊地,想起已作古人的信陵君魏無忌,不禁百感交雜。
此時他早吃盡干柜,既饑且累。
而大梁城的防御也明顯地加強了,所有制高點均設有崗哨,最令他拽气的是攔路的几條大河和人工戍的河。
觀察了一會后,他知道必須先渡河到大梁,然后再越過大梁另一邊的河溝方能奔赴趙境。
痘樣便得先購買足夠的食帶在身邊,因際此夭寒地凍之時,再不能像以前般可拘取野集充饑了。
他目前最大的优勢,就是魏人并不知他到了這里來。所以耍越過大梁奔赴趙境;并非不可能辦到。
打定了主意,他先把俏雪板、滑雪杖、弩弓等物找一處地點埋下,立了標志記認,才爬上一裸人樹,掃掉了積雪,在樹尉處瑟縮一團,苦候夭明的來臨。
到午夜時分,雨雪紛紛的從夭而降,冷得他宜發抖。
饑寒交迫下,他只好咬牙苦忍。
自遇襲逃亡后,他一直靠緊強的意志屢次從敵人的羅綢中脫身出來。
但現在沒有了敵人步步進逼的戚脅后,反而胡思亂想起來。
例如荊年派出的人,是否能遇知滕翼等有關他的消息呢?又假如遠存咸陽的愛妻美婢們,若知道他的情況,會有什么反應?。
這里里憂慮,似如千斤重擔般制壓著他的心頭,令他完全沒法炊松下來。
肉体的痛苦,實遠及不上心籃的負擔。
忽地打了兩個寒戰,腦際昏昏沉,意識逐漸模糊“冉醒來時,揮身痛,才發覺自己由樹匕掉了下來,身上堆滿雪花。冬陽帝出來了,軟誚無力的陽光由樹頂進林內來。他奸小容易才爬了起來,只覺臉額火辣辣般燒著,意志接近崩績的邊緣。他竟在違要命的時刻病倒了。項少龍只覺無論心靈肉体均是無比的軟弱,但父知若不繼續行程,到寒夜來臨時,他便休想有命再見明大的人陽。想起嬌妻愛兄,他勉力站起身來,跌跌撞撞,倒卜又爬起來的往密林邊浴殮而去。勉強來到林木稀疏的邊沿處,終支持不住,倒了下來:也不扣昏迷了多久,醒過來時,車輪磨擦電地的吵音傳入耳際。他睜目一看,只見林外往大梁的官道處有一隊騾車隊經過。陽光竿消失了,天空烏云密布,正醞釀另一場火當。項少龍知道此刻正是生死闋頭,顱准無人注急,勉力竄了出去,赶到其中一輛騾車后,爬上卓了,鑽入布帳緊蓋的拖卡去,倒在軟綿綿似是麥子一類的東酉裘。然后失去了一切意識。車外的人聲把項少龍惊醒過來。雖仍是陣客陣熱,身体痛,頭重如鉛,但感覺己比先前好上一點,不過喉嚨卻像火般灼熱,极霜喝大量冰惦的茶水消解。須少龍掀開覆蓋拖車的帳篷一看,只見大害漫天中,兩旁屋舍臨立。像在一個噩夢中,忽然到了大粱城內。驃車緩緩而行,朝某一個目的地進發。項少龍正拿不定主意該否溜下車去,驃馬隊轉人一條橫巷、進入一處宅院。項少籠運集所余無几的斗志和力量,等候机會。驃車隊最后停在右后一列倉庫前。迄時大已黑齊,運貨者顯然并不打算、立即卸貨,只解卜騾了,倏各自散去。瑣少龍暗叫僥幸,符了一會,介O盡了九牛二虎之力,讓臼己由車上掉到積雪的地上。他伏在地上提起精紳觀察了周遭的形勢,見到食庫這邊黑沉的,但前院的方向卻是燎火通明。以他的角度看去,亦知這宅院必是魏國某一權貨的大宅,被高牆團團圍住。目下姜身處是個長方形的廣闊露夭后院,除了這停下來載貨的十多輛車予外,再無他拗。院子的一邊是馬驃的厂子,另一邊看來是下人住宿的房舍,緊貼院牆。一聲犬吠,在前院某處響了起來。項少龍立時魂飛魄散。在這時代,權貴之家大多飼養惡犬。睡覺時便放出來巡邏庄院。以項少龍現在的体能,耍攀牆而去,根本是后有可能的事,唯一的方法是找個地方躲起來,待明夭再設法离開。不知那儿來的气力,項少龍爬了起來,往倉庫那邊摸過去。在這刻他似感到臼己的体力正在回复的當儿,精神亦好多了。到了其中一個倉庫的,才發覺重門裸鎖,無怯進入。項少龍心焦如焚,逐道倉門摸過去。到了尾端的一座倉庫,發覺惟有這個洽門是沒有上鎖的,大喜下推門而入。才闕上門,隔斷了前院映過來的燈光,一個火辣辣的女体突然投進怀(巢來,且低聲怨道:“還以為你不來了?少奶奶不是要你駕卓送她回娘家嗎,竟造么快欽回來了。”
項少龍心中叫苦,原來竟撞上婢仆閘的偷情頷事,正不知該否說明時,那春情勃動的女人一對殲手纏上了他的脖予,獻上香吻。
卻之不恭下,項少龍只好帶病淵受。女子离開了他的歷,身子顫抖,低聲道:-你不是史齡,你是劉杰,休想騙我。項少龍含糊的應了一聲,怕她叫嚷,反手把她摟繁,主動吻上她丰潤的櫻唇。這女的顯在動情時刻,只象征式掙扎了兩下,便熱烈地反應著。小知釜合肉欲上的刺激,項少龍原先頭重腳輕的感覺竟大幅削減,最妙是再不覺得那么寒冷了。最令他感到這飛來艷福的特別刺激之處,是他連對方是何模樣都不知道,只能憑感覺知道對方身材丰滿,而旦對男女間事很有經驗。項少龍對女人雖頗有定力,卻絕非拘謹守舊的人,這刻給激起了欲火,亦一發不可收拾,更兼若不滿足她,就須把她制服或殺死,權衡輕重之下,自取前者,希望可胡混過去。一對手隨著在她身上摸索起來,展開挑情手段。那女子登時呼吸急速,身子變得又軟又熱,若有光線,定可看出她霞燒玉頰的風姿。存指尖的采索下,他感到她外衣時的衣服出奇地單薄,溫暖滑膩的大腿更是結實丰浦,使他知道她非常年輕,不會超過二十歲。她的動作反應像火般熾烈,身体不住在他怀裹蠕動揉艱,不斷撫摸他的項背,口中發出使人魂銷魄蕩的嬌吟聲,誰都知道她渴求的是什么。尤其她明知他非是正在等待的情郎,仍然表現得如此放浪,可見她對男女之事相當隨便,所以他項少龍亦不須有負上任何責任之感。
有了這想法后;項少龍不再客气,放心享受与她抵死纏綿的樂趣。那女子忽地离開了他,拉著他的手往倉庫的暗黑處摸索而行。沒有了她灼熱的身体,他又感到身体虛寒軟弱,不禁心中好笑,想不到女人竟可成為醫治自己疾病的特效藥。片刻后兩人倒在一堆厚軟的麥子處,上面還舖了一張薄被子,可知此女早曾在這倉庫內多次和人偷情,故而准備完妥。臥倒存這么舒服的床上,項少龍再不愿爬起來。女子站丫起來,寨惠眾察地迅快脫掉衣服,扑下來時成了一個光滑溫暖的胴体。她替他脫衣服時,項少龍山奇地發覺自己有了強烈的反應。正暗笑自己人窮而色心未窮,女子在他耳邊催道:“你這死人,平時已色迷迷地打量人家,也不知你給了史齡什么好處,竟讓你代他到這時來欺負人家,還不快來。”
項少龍一個翻身,半抱卡壓的把她摟著。
女了道:“喜歡我嗎!”
項少龍咕噥應了一聲,集中精神去享受男女間肉体接触的歡樂。
倉庫內一時春色無邊。
項少龍努力片晌后,便感体火難繼,改為由那女子作主動。
到那女子頹然伏在他身上時,項少龍先把她摟緊,才湊在她耳旁低聲道:“我也不是劉杰!”
女子劇震道:“你是誰!”
項少龍早好答案,輕柔地道:“我叫陳武,是隨騾車送糧來的人,想進倉內看看情況,卻遇上大姐你,老天爺對我真太好了。大姐你叫什么名守?女子猶豫片晌,忽地咕咕的浪笑連連,好一會才道:“你這死人呢;竟占了人家的大便宜。我叫秋琳,是大少爺的小婢。
啖!你這人哩!不過你比大少爺和史齡都好多了,劉杰來也沒你那么壯健。
項少龍放下心來,問道:“有沒有辦法弄點吃喝的東西來,千万不要讓人曉得。”
女子坐了起來,愛不釋手的摸著他寬闊的胸膛,柔聲道:“放心吧!若讓人知道這事,我也要沒命呢。”
言罷穿衣去了。
項少龍忙穿好衣服,再躺下時怎柢受得住那一再勞累,侃侃睡了過去。
不知多久后,他給秋琳弄醒過來。她點著了一盞小油燈,正目瞪口呆的看著他。
項少龍坐了起來,也同時打量對方。
這秋琳的姿色固然遠比不上咸陽的妻婢,但亦屬面貌娟好,最引人是她飽滿玲瓏的肉体,正散發著迷人的青春活力,難怪那史齡拚死都要勾搭上她了。無論在那一方面,這艷女都可當得上惹火尤物的贊語。
秋琳伸手摸仁他長滿胡子的面頰,喘著气道:“我從未儿過像你那么威武英俊的人呢7只是疲了點”項少龍把她褸過來,再纏綿一翻后,才道!“有其么吃的好東酉帶來!”
秋琳打開帶來的包裹,取出一壺茶和十多個饅頭。
項少龍看得饞涎欲滴,狼吞虎咽一番后,秋琳問道:“你這個連著腰帶的鉤于是作什么用的!”
項少龍胡謫道:“是用來搬貨的。”
秋琳顯然非是思慮周密之輩,深信不疑道:“你這么溜了進來,赶糧的謝老大不曾怪你嗎!”
項少龍道:“我古欣了他要去找朋友,該不會有問題的。”
秋琳吃吃笑道:“那是找甚糜朋友,你想去嫖才臭,只是碰巧嫖上了人家。”
項少龍見她澡蕩風騷,心中一熱,差點又要把她拉過來大快朵頤,心中阿時大喜;知道經此。“鬧”,出了一身大汗,病情竟大有轉机,早先那能料想得到。
秋琳作出幽怨之色,瞟了他一眼道:“以后我都不理史齡了,只盼能永遠和依好;”項少龍忍不住瞪了眼她高聳的酥胸,艾道:“依不想和我好也不成呢。”
接著隨口套問,很快裁弄清焚違宅院的主人是魏朝的一個大官,還有他家中大概的情況等等秋琳歎了一口气道!“人少莆快回來了,我要走了呢:你……項少龍把她摟入怀襄,茉聲道:“什么時候你可再來!”
秋琳意亂情迷道:“要看情枇才行。但您樣告欣你呢!”
項少龍心中一動道:“為了秋琳姐,我陳武什么都肯干,橫豎沒事,我就在造裹等你,肯机會琳蛆就來找我。但記緊要帶些吃喝的東酉來,若有衣服裁更好了。”
秋琳正戀奸情熱,那會想及其他,吻如雨下般落在他臉欠,不斷點頭答應。
項少龍還怕她內人查問自己,吩咐了她不要這么做后,才放她离閒。
把這跪時的合樂窩借燈光搬到倉康一角的隱蔽處,才躺下來休息倉內放的都是木柴一類的東酉,這在嚴冬卻是不可缺少的必霜品暫時可說松了一口煞,不但有女為伴,還不虞會給魏兵尋到。
只待耆好身体,便立即可趁夜憑鉤索攀牆离閒。
不過人的体能始終有限,在這夭寒地凍的時刻,假如日夜都要在冰雪的世界中度過,恐怕捱不了多少犬就要給活活凍死。
趙國在魏國北方,天气更寒冷。自己當時急于回返中牟,想錯了一著,舍南取北,實屬不智含件南方的楚國去,就不用陷于眼前遠等進退維谷的境況了。
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坎日有人來搬走了几困柴枝,一點也沒注意到他的存在。
到黃昏前,秋琳送來了食物,歉然道:“武郎你將就一點吧!大少爺的衣服又不合悴穿,像悴那么高大的人可很少有呢!”
項少龍早心滿意足,与她溫存一番后,才放她离去。
這時他的体力已回复火米,暗忖不宜久留,遂趁惡犬放出來前,偷偷攀牆离閒,來到街上。
夭上雪花飄舞,街上行人稀少,縱有路人亦是如匆而行。
頂少龍把從薄被撕下的一截布塊蓋著頭臉,恢記憶朝北門赶去。
當城牆在望,深慶得計時,驀地大吃一惊,原來城牆結滿厚冰,猾不留手7縱使在巔辜狀態,亦休想可以攀避。
他還心有不甘。找到一截城牆,試了,多次仍沒法鈞制牆額,這才廢然而返。
至此才明白為何很少有人在冬犬打仗攻城。
這時縱想回到倉庫,亦有所不能。
無京下片好找了一條橫巷,瑟締了一晚,到夭明才試采往城門的方向走去。
雪在午夜時分停了,天亮時陽光又從天際下來。
碩少籠走在街上,生山無遮無掩的赤裸感覺。
自己一向引以為傲的体型,此時恰好成了最大的負謄。
他專揀橫街窄巷以避人耳目,來到一處空地,一蕈小孩正在踢毽子為樂。
其中一個小孩瞥見他,忽地臉色大變,高呼道:“殘盜來了!”
燕他孩子見到他,都駑惶四逃。
項少龍心中苔笑,雞道自己長得家殘盜嗎?
忽地虎軀劇震,明白到問題出在什么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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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預留后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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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少龍再顧不得泄露身分,匆匆朝北門赶去。
假若他猜得不錯,那些小孩之所以喚他作“強盜”,皆因曾見過張貼在某處的懸賞榜文,認得他的圖像,才會有這种反應。
現在他已成了魏人的公敵。如果那些小孩回家告訴父母曾見過他,那不用片刻就會惊動整個大粱城。
所以現在他若不立刻离城,錯失良机后便插冀難飛。
這時他已無暇責怪自己疏忽,猶幸老天又開始烏云蓋日,城門在望時,雪花已漫天飛舞,為他提供了點掩護。
當到了可清楚觀察城門的位置時,他躲到了路旁一棵大樹后,靜候出城的机會。
城門處眼見到大約有近三十個守軍,對進出的人車作例行的檢查,并不似特別謹慎嚴格。
項少龍放下心來,找尋机會。
若遇上像上次進城來那樣的騾馬隊,他便可輕易离城。
只恨待了近半個時辰,不但沒有出城的車馬隊,連商旅也只得几起人。
際此天寒地凍的時刻,實在不适合出門。旅人稀少,是最合理的事。
就在此時,急猝的蹄聲轟然響起。
一隊過百人的魏國騎兵,全速馳來,到了城門處紛紛下馬,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風雪中,項少龍隱隱听到有人提及自己的名字。
一顆心直沉下去。
他最不希望發生的事終于發生。
魏人己知他人在城內,而他卻不能及時离開。
雪愈下愈大。
項少龍在一間銅鐵舖買了一些小工具后,再潛回那倉庫躲了起來,然后在鞍底做手腳,把一把尖利的小鋸和兩枝細鐵枝藏在挖空的鞋底處,才再將底層黏回去,除非被人脫掉鞋子,否則休想能發現內有乾坤。他現在還不知這些小玩意會有什么用途,只是作為防范的措施。
弄好一切時,秋琳又來了。
項少龍躲了起來,硬著心腸不理她的呼喚。
秋琳失望离開后,他便靜心等待,到了黃昏時分,才离開倉庫,回到了風雪漫天的街道上。
路上不時有魏軍馳過,通街處還設有關卡,盤問經過的路人。
項少龍知道魏人已展開了嚴格徹底的搜查,于是憑著鉤索攀牆越屋,几經辛苦,才到了魏國獨有的御道處。
只見兩旁排列得以若士兵站崗的青槐樹,均已枝殘葉落,代之是晶瑩的冰挂。
項少龍耳內仍像響著信陵君介紹御道的說話,腦海泛起他的音容笑貌。
想起槐樹依然,人面全非,不禁涌起神傷魂斷的感覺。
只不知平原夫人是否安好?一陣蹄聲,惊破了他深情的回億。
項少龍收拾心情,借風雪夜色的掩護,朝公卿大臣府第集中的王宮區潛去。
由于這里住的非富則貴,反不見往來巡邏搜索的魏兵。
項少龍以特种部隊的身手,忽停忽跑,時緩時快地在街巷左轉右轉。
最后他在一所宏偉的府第前停了下來。
門匾上雕有“龍陽君府”四個大字。
項少龍深吸一口气后,沿牆往后宅的方向奔去。
到了后院,才逾牆而入,肯定沒有巡邏的惡犬,才落到地上去。
他并不急于去找尋龍陽君,看清了院子的形勢后,才揀取了一棵靠牆的大樹,徒手攀了上去,射出勾索,挂到外牆頂上。
布置妥當后,才把血浪、匕首等物全放在樹杈處。
這才回到地上,一口气潛過數重屋宇,來到后宅的大花園里。
由于大雪的關系,宅內的人都躲進屋子里,提供了他無比的方便。
他穿過花園,沿著一絛石板路,步過一道石橋,來到一座高樓之前。
只看這三層高樓位于后院屋舍的正中間和其迫人的气勢,便知這是龍陽君起居的地方了。
這時已是午夜時分,但三層樓均透出燈光,還隱有人聲傳了出來。
項少龍躡足掩到樓側的一扇窗旁,悄悄望進去。
里面是個大廳,兩名僮仆正坐在門旁打呵欠。
他見此情景,便知龍陽君尚未回來。所以這兩個可怜的僮仆才要撐著眼皮苦候主人回府。
他項少龍來到大梁的消息,龍陽君自然知曉,刻下說不定正在王宮与王增論此事。
項少龍沉吟半晌,猛下決心,徒手往上攀去,到了最高一層,才推窗入內,來到了他認為該是龍陽君的臥室。
這間房的布置非常女性化,秀榻椎帳低垂,還以香斜薰過,弄得滿室春意。
在靠窗几上一盞油燈的映照下,室內陳設高雅,其中一個櫥架擺滿小玩意,惟只牆上挂的寶劍顯示出主人尚武的精神。
項少龍毫不客气揭帳躺到榻上去,倒頭便睡。
不知過了多久,足音把他惊醒過來。
項少龍坐起來,凝神瞪著正敞開來的房門。
龍陽君像腳下拖著千斤重擔似的舉步走進房來,道:“你們去睡吧!”
后面的僮子應了一聲,自行去了。
龍陽君茫然的走進來,“幽幽”歎了一口气。
項少龍低喚道:“君上!”
龍陽君“嬌軀”劇震,駭然朝帳內望過來。
項少龍揭帳而出,低笑道:“君上別來無恙!”
龍陽君“花容失色”道:“少龍!你真的來了!”
項少龍作了個噤聲的手勢,低聲道:“千万不要惊動任何人。”
龍陽君回過神來,凄然道:“少龍你為何會到大梁來,還暴露了行藏,現在大王從城外調來一師二万人的精兵,正要逐屋逐巷去搜索你的影蹤呢。”
項少龍微笑道:“你大王好像忘了他之能夠有今天,又娶得心愛玉人為后,全因有我項少龍哩!”
龍陽君“秀目”閃過复雜無比的神色,苦笑道:“為了保存他現在所有的一切,大王連父母都可犧牲,何況是你。”又歎了一口气道:“少龍你太厲害,亦把我們打怕了。現在六國都認識到有項少龍一天,我們就有難保國土的威脅。在國破家亡的陰影下,設身處地,少龍請說我們該怎么辦呢?”
項少龍深深望進他眼內,淡然道:“那龍陽君你呢?”
龍陽君微顫了一下,垂首道:“就算我要賠上一命,對少龍仍是義無反顧。”
項少龍道:“君上果然沒有令我項少龍失望,現在我在大梁可說舉目無親,只有君上才有辦法神不知鬼不覺的送我出城。”
龍陽君道:“你要到哪里去?”
項少籠沉吟片晌,答道:“我想到趙國去,那處環境我熟悉多了,要回秦國也將容易得多。嘿!有沒有辦法先弄點吃喝的東西來。”
龍陽君道:“這個容易,我吩咐下人弄些吃的來,就當是我肚子餓好了。”
項少龍道:“不要惊動任何人,只要有些清水和糕點就成了。”
龍陽君一震道:“你難道連奴家都不信任嗎?”
項少龍歉然道:“不要多心,但小心點總是好的。現在這樓內有沒有其他人?”
龍陽君答道:“只有兩個僮子,該在二樓睡覺了。你在這里待一會,我到樓下取些糕點來給你。”言罷推門去了。
項少龍見他步出房門時兩手微顫,心中暗歎,知道今趟可能是來錯了。
沒有了龍陽君的幫助,他完全想不到逃离這大粱城的辦法。
刻下還要提防龍陽君找人來逮捕他,幸好他早預了有這可能性,留下了迅速逃走的后路。
心中一動,又推窗攀了出去,來到樓下時,龍陽君亦剛好回到褸內。
透過窗戶,只見龍陽君在廳中默默流著眼淚,不知由那里取來一個小瓶,從瓶子傾瀉出一些粉末,倒進茶盅里。
項少龍目睹這“好友”的行動,手足都冰涼起來,深深后悔此行。
不過他是別無選擇,才會來找龍陽君。而直至此刻,他仍沒有半點責怪龍陽君要出賣他。
片刻后,項少龍重回三樓龍陽君的閨房內,裝作若無其事的靜待他回來。
拭干了淚漬的龍陽君推門而入,捧著的托盤放了那盅加了料的清茶,還有几件精美的糕點。
兩人在一角的長几坐下,項少龍狼吞虎咽的掃清了糕點,忽地裝出傾听的神色,沉聲道:“好像有人來了!”
龍陽君皺眉道:“怎會有人來呢?”
項少龍道:“我剛才好像听到窗外有人聲,你看看是否我听錯了。”
龍陽君不疑有他,起身移往窗門處。
項少龍趁机把盅內的茶撥在几下地席和牆腳間處,然后再放回几上去。
龍陽君探頭左看右瞧,自然毫無發現,返回席上,坐下道:“沒有人啊。”
項少龍歎道:“這叫杯弓蛇影,現在我听到風吹草動,都覺是追兵來了。”言罷取起茶盅,裝摸作樣的一飲而盡。
龍陽君眼中射出哀怨之色,默然無語。
項少龍拍拍肚皮道:“李牧反攻中牟的戰況如何呢?”
龍陽君苦笑道:“你該比我更清楚,除了你外,誰能像反掌般容容易易一舉攻陷中牟。听說李牧為你也折損了一批人。現在天降大雪,秦人援兵難以東來,等到春暖花開時,秦軍一至,李牧便只能退返長城內去了。”
項少龍放下心事,摸了摸額頭,奇道:“不知是否太過疲累了,我有點昏昏欲睡哩!”
龍陽君低聲道:“那就睡一回吧!明天我會設法把你送往城外去。”
項少龍裝作舉步維艱的站起來,由龍陽君扶到榻上睡好。
他呻吟了兩聲,便扮作昏迷了過去。
龍陽君喚了他兩聲后,伏在他身上悲泣了一會,歎道:“少龍莫要怪我,為了大魏,我再無其他選擇。”
到龍陽君推門去后,項少龍跳了起來,迅速逸去。
翻過牆頭,落往地上時,項少龍感到無比的孤獨和無助。
現在最佳的躲藏地點莫如王宮,因宮禁森嚴,地大人多,更沒有人敢去搜查。
不過由于王宮特高的城牆和護城河卻使他望而卻步。
想到這里,心中一動,記起了自己熟悉的那所信陵君生前所住的大宅和下面的地道。
魏無忌雖被安厘王拉了去陪葬,可是府第仍在。假若換了主人就更理想,說不定新主人根本對下面的地道毫不知情。
那敢猶豫,忙趁大雪未歇的當儿,朝不遠處的信陵君府狂奔而去。
若他是龍陽君,見他失了蹤,絕不會張揚開來。只能啞子吃黃連的把整件事吞進肚內去。否則魏王增便說不定會治龍陽君以失職之罪。
約半個時辰后,他來到信陵君府南牆外的密林處,找到了那地道的進口。
想起當日背著美麗的趙國三公主趙倩由這里逃出來,更想起她溫婉的性情,一點沒有沾染趙宮的齷齪气,百般感覺,頓時涌上心頭。
神傷魂斷下,他摸著地道入口鐵蓋的邊緣處,試探的往上掀起。
鐵板應手而起。
項少龍不由呆在當場。
他只是存著姑且一試的心,并不以為真個可拉開地道的封蓋。
所有地道的設計,均是供人在危急時逃生的,故只能由內開啟。現在這情況,顯是有人曾從這里逃了出來,而事后沒有人從內將出口鎖上。只從這點推斷,便可知現時大宅該已換了新人,并且不知道地道的存在。
項少龍心中大喜,鑽了進去,關上了入口。
從囊中取出火石,燃著了火燭子。
在閃動的火焰光餞照射下,地道無限地延展開去。
項少龍記起那支貫通地道和信陵君臥室的銅管,遂放輕腳步,躡手躡足的往另一端摸去。
今次特別留心,發覺除了通往少原君當日居住小樓的出口外,另外還有三個出口,當然是通往府第內不同的屋舍。走了十多丈,忽有所覺,朝地上瞧去。
兩錠黃澄澄的金子,正反映著火光。
項少龍俯身檢了起來,放在手中,心中恍然。
當日信陵君被賜毒酒,自知難逃大難,于是下令愛妾親信一類的人從地道的寶庫各取珍寶逃亡,由靠石山密林一端的出口溜走。
可想像當時人人心亂如麻,倉皇逃命,連遺下了金子都懵然不覺。
他項少龍現正怀內欠金,有了這兩錠金子,自然大是不同。至少可輕易買一匹馬儿來代步。
把金子納入囊里,繼續前進,最后來到了敞開的寶庫大門處。
里面一片凌亂,金銀珠寶一類可攜帶的物品半件不留,剩下的都是玉馬、竇鼎、兵器一類的大型珍玩。其數量足可在二十一世紀作一個重量級的古物展覽。
室內四壁都設了油燈,一角還放置了裝著燃油的大瓶子。項少龍心中欣然,吹熄火折,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室內靠壁坐下來。
至少在這刻他是絕對安全。
但怎樣才能逃出這魏國的都城呢?尚有兩個多月嚴冬才會過去,他難道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躲他兩個多月的時光嗎?若每天都要出外去偷取食物,上得山多終遇虎,遲早會給人發覺。
不過他現在已沒閒暇去想這些令人困苦的問題。
只有在夢鄉中,他才可与遠在千里之外的嬌妻愛儿們聚首共歡。
為了他們,他定要奮斗到底,好好的活著回去与她們相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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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寸步難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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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少龍睜開眼來,眼前仍是漆黑一片,不辨晝夜,頭腦則昏昏沉沉,還想繼續睡下去。
他是被別人說話的聲音惊醒過來的,初時大吃一惊,以為有人搜捕他來了。及見地道毫無异樣,聲音只來自密室一角,才恍然聲音是由銅管傳下來。
那支銅管既可監听密室的動靜,那上面的聲息自可由銅管傳下來。
項少龍打著了所余無几的火折子,然后點燃了其中一盞油燈,銅管赫然入目。
它彼裝在入口側旁,閃閃生輝。
項少龍提起精神,小心翼翼的移到銅管旁,把耳朵貼上去。
冰涼的感覺和人聲同時傳入耳內。
只听一把男聲淫笑道:“你的身材愈來愈丰滿了,難怪昨晚大王都目不轉睛地打量你。”
一個女子的聲音不依道:“若君上你把人家送給大王,奴家情愿自盡好了。”
項少龍心中叫絕,此女深明男人心理,就算明知和接受主子要把自己送与別人,仍要表現得一副不情愿的樣子。
果然上面房內傳來親嘴纏綿的聲音。
女干撒嬌道:“君上不是得去赴晚宴嗎?竟偏要在這時刻逗人家。”
項少龍一听下大吃一惊。
假若現在是晚宴的時刻,那自己豈非睡了半夜連一天,少說也有十個時辰亦即二十個小時,怎會這樣渴睡?一時間他忘了去听上邊男女的對話,逕自苦思。
漩即醒悟過來,知道地道雖有通气口,但始終是空气不流通,自己若非給惊醒過來,說不定會因缺氧在睡夢中茫然死去呢。
忽聞“項少龍”三字傳入耳內,忙又傾神細听。那君上道:“現在滿城風雨,什么大宴小宴都給項少龍鬧得取消了。大王有令,凡窩藏項少龍或知情不報者,均要抄家滅族,哈,沒有一條死尸比項少龍更值錢了,只尸首就可得賞五百金,累得人人都在找尋這家伙。”
女子道:“奴家看他早已离城遠去了,否則為何整個大梁給翻轉了過來,仍找不到他半根毫毛呢?”又歎道:“這人真厲害,要來便來,要去便去,誰都莫奈他何。”
那君上陪她歎了一口气道:“他就走得輕松容易,卻累死了范大人,今趟抓不到項少龍,所有罪責都到了他這城守身上去。剛才他才來央我向大王說情。現在大王气在頭上,我才不會笨得為他惹禍上身。”旋又道:“項少龍來得真不是時候,累我錯失了欣賞鳳菲的精彩表演,明天她便要到齊國去,不知何時才會回來呢?我明天定要去送行。”
項少龍這才知道三大名姬之首的鳳菲刻下正在大梁,心中一動,再無心听下去,离開寶庫,溜了出地道,藏到了后宅的山林處,好呼吸一點新鮮空气。
外面果然是日暮時分,還下著綿綿鈿雪。
吸入了大量新鮮的空气后,項少龍腦筋回复靈活,仔細思量。
現時大粱唯一安全的地方,就是這條地道,但若再給人發現,就休想脫身。
龍陽君顯然仍未將見到他的事泄露出來,否則剛才那君上不會不提。不過盡管如此,對他仍沒有什么幫助。
他又想起鳳菲。
這位風格獨特的美女,若肯幫忙,說不定可帶他离城。
但由于他們只有一面之緣,交情淺簿,她會否冒生命之險來救他呢?最頭痛是他根本不知她住在何處。
且縱是知道,但要偷到她閨房去亦非易事。一時想得心亂如麻,突有犬吠聲自后院處傳來。
項少籠嚇了一跳,急忙鑽回地道去,憑著記億推度上面屋舍形勢,由其中一個出口闖了上去,來到一座四合院中間的花園里。
這四合院就只前堂亮著了燈光,東西后三廂都是黑沉沉的。
項少龍估計巡宅的惡犬這時仍關在后院未放出來,遂安心活動。
憑著鉤索和敏捷的身手,他一口气越過了數重房舍,避過了几起婢仆,先到膳房趁沒有人在偷取了足夠的食物,又拿了一壺熱茶,才溜回地道里,醫好肚子后,斗志又回复了旺盛。
無論地道或大粱,都是不宜久留。
但問題是他仍沒想出可安全离開的辦法。
當魏人在城內城外遍尋他而不得時,定會猜到他是在某一隱蔽處躲起來。
魏朝不乏才智之士,龍陽君本身便是非常精明的人,遲早會想到這幢樓,項少龍曾逗留過的信陵君故宅,亦會想到宅下會有未經被發現的地道。自己偶而潛出來偷一餐半餐菜飯或點心果腹,該不會出問題,但長此下去,定會惹起怀疑。
有了這兩個顧慮后,他下了決定,必須在兩日內离開大粱,否則就可能永遠都不用走了。
肯定寶庫上的臥室無人后,他又偷了上去,翻開箱子,取了一套御寒的斗篷及厚袍衣物,正要离去時,房外面足音傳來,接著是有人在廳中坐下談笑的聲音。
項少龍心中一動,移到門旁,拉開少許,透過隙縫往外重去。
一看下不由大吃一惊。
外面坐了三個人,另有近十名似親隨一類的人物,人人隱透緊張神色。
其中一人赫然是龍陽君。
他臉色蒼白,驟然間似若老了几年的樣子,形神憔悴,再不像以前般“嬌艷欲滴”了。
另兩人一是身穿武服的將軍,一為大夫服飾的中年男子。
那將軍首先發言道:“今趟我們來找平丘君,實是為了搜捕項少龍的事。”
項少龍心中一寒,知道龍陽君已猜到自己躲到這里。
那平丘君大訝道:“范將軍找項少龍,為何竟會找到這里來呢?”
他一開腔,項少龍便認出他是早先在臥室和姬妾胡混的男人。
他們不在大廳見面,反避入內廳,不用說是怕泄漏風聲。
那等若說他們推斷到自己藏在地道里。
可以想像這大梁城守范將軍,必已派人把整個信陵君府團團圍了起來。
不過他仍不太擔心,因為這地道的出口在后山的密林里,遠离信陵君府,絕不容易被發覺。
龍陽君歎了一口气道:“苑將軍敢以人頭擔保,項少龍仍未离城,假如他仍躲在城內,那最有可能就是藏在這里了。”
項少龍听他說得有神沒气的,知他因為要逮捕自己這個“老朋友”而飽受折磨,不禁心中也陪他歎气。
平丘君色變道:“沒有可能的。我早曾著人把府內每寸的地方都撤底里查過,若他在這里,絕瞞不過我們,更瞞不過狗儿靈敏的鼻子。”
范將軍道:“我們曾問過信陵君以前的手下,證實了項少龍當日該是由地道一類的通道逃出這里,不過卻沒人知道地道的出入口在那處。”
龍陽君接口道:“平丘君可詢問府內各人,看看有沒有忽然少了食物衣服一類的事,便可知項少龍是否藏在地道下面了。”
項少龍暗叫厲害,那還敢再偷听下去,忙退回入口,關好蓋子,拉過原先的草席子遮好,回到地道去。
然后毫不猶豫從后山的出口溜了出去。
茫茫雪夜中,只見魏兵點起火把,把信陵君府圍得水泄不通,幸好出口處剛好在重圍之外,否則今趟就是插翼也難飛。
不過他并非是已脫离了險境,而是剛陷進了險境內。一隊魏兵正朝他藏身處赶來,火把光和狗吠聲,确令人心膽俱顫。
項少龍把偷來的衣物結成一個大包里,挂在背上,依以前帶趙倩离開的舊路,朝鄰近的房舍潛去。
邊行邊看,不由暗暗叫苦。
原來附近的街道全有魏兵設下關卡,最要命是屋頂都設置了崗哨,監視著信陵君故居附近街道的情況。
項少龍生出寸步難行的無奈感覺,伏在路旁的草叢內。
不過他很快便知這亦非安全之計。
一隊五十多人的魏兵,正沿街而來,以長矛插入草叢,進行水銀瀉地式的徹底搜索。
項少龍無可選擇下,趁火光還未照到身上的時刻,爬往對街,攀上了對面一間房舍的檐頭處。
這所房舍由于比附近的房子都矮上一截,所以并沒有敵人放哨。
魏兵過后,他正猶豫應否藏入屋內時,馬蹄聲響。
一輔華麗的馬車從魏兵遠去的那邊駛來,前后均有騎兵護送。
項少龍觀察形勢,落回地上,閃到路旁一棵大樹處,迅速攀到其中一枝橫伸出路面的粗干處,手足緊纏結了冰的樹身。
假若現在不是正下著大雪,他絕不敢冒這個險。
這可說是一場賭博。
只要那十多名護從有一人抬頭上望,保證可發現他的存在。
但大雪照面打下來的時刻,誰都只會低頭看著路面。
當他的心跳到了咽喉頂的緊張關頭,馬車來到了下方處。
項少龍先卸下背上包袱,垂手輕拋到尚差少許才來到正下方的馬車頂上,然后放開雙腳,足尖點在包袱上,這才松手落了下去。
因隔了包袱的關系,他點地無聲的踏足車頂處,再伏下身來,完成了這几乎在一般情況下難以完成的舉動。
馬車在這變成了雪白世界的古都城緩緩而行,朝某一目的地進發。
他完全不知道馬車會帶他到那里去,但卻知已暫時离開了險地。
經過一處關卡時,魏兵不但沒有問話,還肅然致敬,任由馬車通過。
車內那人的身分必是非同小可,否則怎能受到這种优待。
現在連他都很想知道里面坐的是什么達官貴人了。
馬車內似有一聲歎息響起。
項少龍生出好奇心,把耳朵貼到廂頂處,結了的冰雪凍得他立即放棄了這做法。
改而略撐起身体,往外望去。
一看下立時呆了眼睛。
我的天!原來馬車正轉入御道,朝王宮的正門駛去。
馬車在護衛前后簇擁下,從放下的吊橋越過護城河,進入主宮門。
在這時代里,王宮無論規模設施,都等若一個內城。
為君者無不竭盡心思,投入大量人力物力,使王宮在各方面都成為一個超級的軍事据點,城堡中的城堡。
這既是要防范外敵的攻擊,更重要是防止內敵叛上作反。
項少龍今趟糊里糊涂來到了王城府,要离開就頭痛了。
他又惊又喜的進入宮門,依然躺在車上一動不動,任由雪花把他覆蓋著,若非如此,城牆或哨樓上的守軍居高臨下瞧來時,他就要無所遁形。
但這恰是他最擔心的問題。
這么大的雪并不常有,异日他要重施故技离開王宮,便肯定行不通。
他藏在雪底下,頭臉貼在壓扁了的包袱上,那可說是目下唯一稍有溫曖的地方。
眼雖不能見物,但耳朵仍可听到聲音。
輪聲和馬蹄聲瞽中,他感到車子在宮內左彎右曲,該是朝內宮的方向駛去。
馬車終于停了下來,隨護紛紛甩蹬下馬,四周足音紛起,只听內侍宮娥齊聲叫道:“王后万安!”
項少龍差點惊呼出來,忍不住略翹起頭頗,偷望下去。
車門被拉了開來。
大雪飄飛下,單美美熟悉的動人背影,穿上華麗的袍服,頭戴鳳冠,像一個夢般出現在他眼底下。
內侍一手打起傘子,一手曲肘橫舉,讓她扶著,緩緩往登上一座宮殿的台階走去,前后簇擁著十多名宮娥內侍,禁衛則林立兩旁。那种气勢派頭,教人無法想像她以前只是在咸陽任憑權貴采摘的妓女。
項少龍呆看著她的背影盈盈消沒在台階之上,心中百感交集。
縱是明知單美美不會出賣他,他也難以和這現時貴為王后的美女接触。
太危險了,而且說不定單美美會像龍陽君般出賣他。
馬鞭揚起。
項少龍再繼續這免費的旅程。
刻下馬車不用說都是朝馬廄開去,那時拖車的四匹健馬解入馬廄,車子則會送入倉庫,立即洗刷冰雪,如不在這之前脫身,自己便要暴露行藏。
項少龍正苦無下車之計時,馬車來到一條兩邊大樹林立的路上。
項少龍暗叫天助我也,小心翼翼蹲了起來,夾好包袱。
趁那駕車的御者注意力全集中到前方時,他站了起來。
身上的冰雪似沙石般落下時,他已探手抓著一枝橫斜伸出來的樹干,离開了這既把他帶出險境,但又送入另一險境的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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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禁宮暢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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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少龍憑鉤索和大雪的掩護,翻過了兩重殿宇,落到一個院落的草叢中。
這是單美美剛才進入那座宮殿后方的房舍,該是宮娥內侍一類人物居住的地方。
他并不擔心會遇上侍衛或巡犬,那只會布在內宮的外圍處。
無論趙宮、秦宮、楚宮,帝主和帝后的寢宮都是各自獨立的殿宇群。
除非魏王要來寵幸單美美,否則他亦不會撞上魏王。
眼前當務之急,是要找個藏身之所,才再趁机找尋食物及如何脫身等的事。
現在他認為最佳辦法,是先躲藏個十天半月,待風聲稍緩才偷王宮。
不過正如龍陽君所言,假若他長時期的偷吃偷喝,遲早會惹人動疑。
最理想當然是可冒充宮內某一內侍,但他那比任何人都要高挺俊拔的体型,要冒充体態陰柔的內侍,只等如痴人說夢而已!
項少龍環目四顧,風雪中四周寂然無聲,但各廂房卻透出燈光。
剛才他翻過重重殿宇時,已對環境了然于胸。
這以后宮為主的屋宇群,被外牆團團圍了起來,自成一個獨立的天地。
除了圍牆的四角設有哨樓外,就只有前后入口處有守衛,其他地方都是不設防的。
單美美當然有一定數目的親衛,但他們卻是不會亦不容許進入她起居的地方。
所以若他能夠潛入這美女的寢宮,該會是最為安全的。
在刻下置身的方形露天花園裹,西首和南首各有一道門戶,卻是緊緊關閉著。
擬定好了行動的方針后,他再不猶豫,再次翻上屋脊。
這些內宮房宇,雖是結滿冰雪,卻不似城牆般高了至少三倍以上。且有可供鉤子挂搭的檐蓬脊頂一類的東西,故雖不容易扳騰上落,仍難不倒他。
落下來時,已到了后宮后方的園林裹。
這時代各國王宮的建設,大多是參考周室在鎬和洛邑兩地的都城制度而成。
魏王宮基本上是依中軸線排列的建組群,大致可分前中后三個區域,呈長方形,坐北朝南,北區共有十五組建物,乃王室的居住區并以帝后的寢宮為主,居于此區正中。
中區是三朝所在。
三朝就是大朝、外朝、內朝。名稱雖不同,但其實都是君主和朝臣處理政務的地方。
南區是王宮的正門和校兵場所在,以五層門戶把它和正中的主殿群分隔開來。
項少龍之所以會如此留神于王宮的布局,皆因他想起了凡王宮必有秘密的地道。
這是古代權貴必備的逃生捷徑。
可以推想魏王寢宮下必有這么一條逃生地道,若能找到,就可神不知鬼不覺的离開王城了。
單美美的寢宮可能亦有這么一條地道,且至少該有九成的机會。
憑他鞋底的“開鎖工具”和曾受過的開鎖訓練,這時代的鎖頭机關絕不能把他難倒。
想到這里,等若在絕對的黑暗中看到一線希望的曙光,一顆心登時活躍起來。
只要尋到單美美的寢宮,他便有可能安然离去了。
他靜心地藏在一堆草叢內,留心觀察后宮的情況。
單美美回來不久,自應先沐浴更衣,然后再返寢室。
現時后宮只前進處燈火通明,可推知單美美仍未返寢室休息。
大雪逐漸稀疏,項少龍心叫不妙,決意先潛進宮裹,先一步摸入單美美的繡房去。
遂從藏身處竄了出來,移到一所似是儲物房子的窗下,肯定內裹無人后,取出鞋底的幼鐵枝,探入窗扇間的隙縫處,挑起了窗門。
跨入屋內后,把窗門關好。
習慣了房內的光線后,只見房門外有燈光透入,移身過去,貼耳門邊查听外邊動靜。
門外沒有一點聲息,他正想推門外看時,足音由左方傳來。
項少龍嚇了一跳,暗叫好險,往后急退,躲在一個大柜之側。
足音過后,項少龍又走了出來,推門試探看去。
外面是一道長廊,兩旁各有三道門戶,看來這該是專責侍候單美美那組內侍宮娥的居室。
項少龍心中叫苦,若這么硬闖出去,撞上人時便避無可避。
但假若現在不冒點險,待會服侍單美美的人要檢拾或拿取什么東西時,他碰上人的机會便大多了。
項少龍猛一咬牙,闖了出去。
后宮共分前后兩進,中間是個露天花園,現在他置身后進處,而最大的問題是他不知單美美的寢所究竟是在前房還是后室,否則就不用現在似瞎子般亂摸亂撞。
他迅速來到右方一個廊道交接的岔路處,正要往前院的方向搶去,兩名宮娥正朝他走來,离他只有丈許的近距离。
項少龍縮身回去,順手推開最近的一扇門子,不理是否有人,躲了進去。
還未有机會看清楚形勢,門子再被人推開,兩名宮娥走了進來。
無奈下項少龍急忙躲在敞開的門扇后,祈禱她們千万不要把門關上。
燈火亮起,這才知道躲到了后宮的膳房來。
兩女顯是來取食物去侍候單美美,逕自在櫥柜灶籠間檢拾搬弄,一點都沒注意到他這不速之客的存在。
其中一名宮娥道:“她的心情定是非常不好,我還是首次見她罵人罵得這么凶哩!”
另一宮娥膽少多了,低責道:“不要亂說話,給那些愛搬弄是非的小人听到就糟了。”
不一會兩女托著香茗糕點等物离去。
項少龍扑了出來,順手牽羊取了余下的糕點,躡手躡足追著兩女去了。
項少龍展開渾身解數,蛇行鼠竄,忽快忽慢,避過了几起內侍,來到前進一座大廳處。
前頭兩名宮娥由大廳的后門,進入了該是內廳的地方去。
他肯定了單美美寢宮的位置后,連忙翻上了屋頂,到了檐沿處,再以鉤索降下,弄開窗門,閃了進去。
那是座較小的側廳,布置華麗,呈長方形,舖著厚厚的地氈,踏足其上,頗感舒服。
由于廳角的火爐沒有燃點,所以他可放心單美美不會到這里來。
向南處有道大門,照方向該是通往內廳去。
現在他對后宮的布局已大致把握了。
北面大門入口處是正堂,接著兩重的廳子,又有東西二廂。
而單美美的寢宮該在南面靠近露天的那座大院子,兩鄰則是下人居住的地方。
他把耳朵貼到門旁,留神傾听。
隱有聲息傳來,卻听不到有人說話。
若要找尋地道,這就是最好机會,否則若讓單美美回到寢室,那就要錯失良机。
項少龍于是又從這側廳溜了出來,片刻后他終于來到了單美美的寢室里。
這是間寬大而陳設華麗的房間,一角處燃起了爐火,室內溫暖如春,正中靠牆處放了一張特別巨大的繡榻,地上舖著厚氈。
与爐子相對的另一角放了一面大屏風,不用說都是解衣方便的地方。
其他梳妝台銅鏡小几等物自是一應俱全,布置有序。
項少龍大感頭痛,要在這么一個地方找條地道出來,非是辦不到,卻休想瞞過別人。
首先他要把地氈全揭起來,甚至把榻子或家俱移開,那和搬屋怕沒有多人分別,怎能瞞過別人的耳朵?
縱是所有人都聾了,但單美美隨時會進來寢息,自己那有時間把搬亂了的物件還原。
最頭痛還是即使自己能發現地道,但進入地道后更難以整理那上曲的凌亂布置,使人覺察不到有人移動過東西,那等若向魏人公告他是從地道离開的。
正叫苦不已。房門敞開。
魂飛魄散下,項少龍再不能穿窗而去,只好閃到屏風之后,蹲了下來,伴著他的可正如所料是個精美的馬桶和鋼制夜壺,幸好馬桶壺子极其巧飾清洁,不會發出异味。
他從隙縫往外望去,見到來的果然是已貴為魏后的單美美,后面跟著一位宮娥,有點眼熟,這才記起是她以前在醉風樓時的貼身俏婢。
單美美出落得更標致了。
在華冠麗服的襯托下,更透出以前所稍欠的高貴气質。
她盈盈立在銅鏡之前,讓婢子為她卸下盛裝。
女婢低聲道:“娘娘!不要擔心吧,項爺吉人天相,他又那么本事,自有脫身之法。”
項少龍先是听聞自己之名大吃一惊,接著是心頭一陣感動。
想不到一位風塵女子,与自己又一向不大和睦,只因自己舉手之勞般幫了她那么一把,反比龍陽君更是情深義重。
在燈火下,單美美秀麗的玉容不見半點喜怒哀樂之色,淡淡道:“擔心又有什么用,小卿,我不要房間這么光亮。”
小卿吹熄了四盞燈后,室內的燈火黯淡下來,另有一种柔和气氛。
項少龍心念電轉,最后終放棄了向單美美求助的強烈沖動,因為他不想破坏單美美目前所擁有的一切。
待會她上榻睡覺后,他便溜出去找個地方躲它一晚,明天再返來找尋地道的入口。
打定主意,他又從屏風后往外瞧去。
單美美這時只剩下單薄的貼身衣服,把她玲瓏飽滿的曲線表露無遺。
項少龍暗道難怪會有這么多見慣世面的男人迷戀她,因為她确是有充足天賦本錢的尤物。
單美美幽幽歎了一口气,打破了室內那似若凝成實質的沉寂。
小卿陪她喚了一口气道:“大王今晚怕不會來了。”
單美美輕輕道:“現在他只想得到項少龍的人頭,怎還有閒心到這里來,夜了!你回去睡吧!”
小卿施禮后推門去了。
單美美轉身朝屏風走來。
項少龍頭皮驟感發麻,單美美已和他來了個兩臉相對,四目交投。
單美美低呼一聲,忙以手掩著自己檀口,不能置信地瞠目搖頭。
項少龍苦笑道:“美美可是受惊了?”
單美美惊魂甫定后,伸出玉手,拉起他的大手,往榻子走去。
片晌后兩人在溫暖的繡被內擁個結實。
單美美獻上熱烈的香吻后,低聲道:“你要人家怎樣幫你呢?唉!項爺真是神通廣大,竟有辦法來到這里找人家。”
項少龍本意并不是想來找她的,有點尷尬道:“美美到屏風后去不是要……嘿……”
單美美俏臉一紅,橫他一眼,摟緊他的腰,夢囈般道:“好了,終可以和你睡在一塊儿了。”
項少龍訝道:“美美真的垂青于我嗎?”
單美美不好意思地道:“我是很易鐘情于有本領的男人的,不過很快又會厭倦。但對你确有些不同。你該知在目前這情況下,我再不必口不對心。初時我很恨你,你這人哩!總不肯把人放在眼裹,想不到楊豫姐真沒說錯,你這人是外冷內熱,只有你才肯那樣幫我的大忙。人家尚未有机會親口謝你哩!”
項少龍笑道:“你剛才不是‘親口’謝了我嗎?”
單美美霞燒玉頰,又主動和他熱吻一番,然后神色微黯道:“你對我沒有興趣嗎?為何毫無反應呢?”
項少龍知她對男人經驗丰富,察覺自己對她沒有正常的生理反應,故而自苦自怜。歉然道:“一來我覺得美美你已是有主名花,不該侵犯。最重要是現在身陷險境,正憂心如何离開,所以難以放開怀抱,和美美你享受魚水之歡。”
單美美釋然,旋又蹙起秀眉道:“你既能來,自然也有本事离開吧?”
項少龍苦笑著把來此的經過如盤奉上。
單美美听罷咬著下道:“你既然找到我門上來,我自然也要把你安全送走。”
項少龍享受著那“夜半無人私語時”的溫馨感覺,一顆心像溶化了般,歎了一口气,咬著她小耳道:“這樣你可太危險了,而且有太多不可測知的變數在內,我絕不能讓你冒這個險。”
單美美一陣感動,歎道:“這世上恐怕只有項少龍才肯這么為人設想。項少龍啊!怏想想辦法吧,只要我單美美辦得到的,我就肯去為你辦。”
項少能把她摟個結實,把臉埋到她秀發裹,嗅吸著她的香气,整個人松弛下來,柔聲道:“你大王有沒有告訴你這后宮內有逃离王城的地道呢?”
單美美嬌軀劇顫,嬌呼道:“我差點忘了!确有這么一條地道,就在這寢室內。”
旋又苦惱道:“但開鎖的鑰子卻掌管在內侍長手上,我打不開來哩!”
項少龍大喜道:“那就更好了,就算我走后給人發覺,你也可推個一干二。”
單美美奇道:“你懂得開鎖嗎?”
項少龍挪開了一點,細審她在柔和燈光下的如花玉容,微笑點頭,又輕吻了她香,才道:“你知否地道的出口在那里呢?”
他心情轉佳,開始感受到在被窩裹磨的引誘力,生出了肉欲的沖動。
單美美顯是感受到他的壓迫,春意盎然地瞅了他兩眼,再赧然埋入他寬闊的胸膛道:“大王說地道的出口在离東城城門半里許一個養馬厂的天井處。”
項少龍心中叫妙,如此就可憑快馬逃生。不過仍有東門那一個關口,心中一動,又問起她剛才曾到哪里去。
單美美用力抱緊他,閉目呻吟道:“我是去看一位姊妹,明天她就要到齊國去了。唉!項少龍啊!你不用這么快走吧!王宮的生活太刻板苦悶了,可以活活把人悶死的。”
項少龍苦笑道:“后悔嗎?”
單美美睜開美目,神色茫然道:“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昨晚我才夢見醉風樓,和豫姐像往常般在花園裹玩拋球,唉!她們怎樣了?”
項少龍听得心中一酸,問道:“他對你好嗎?”
單美美呆了半晌,低聲道:“我也弄不清楚,自做了魏王后,他變得很厲害,有時夢中也會叫著要殺某個開罪了他的大臣名字。若非人家有了身孕,說不定會央你帶我走呢。”
項少龍的欲火立時退得一滴不剩,清醒過來。暗忖在這等時刻,怎也得保留体力,自己前几天才曾大病一場,更不适宜和單美美顛鶯倒鳳。岔開話題道:“你剛才去見的姊妹,是否三大名姬之首的鳳菲?”
單美美點頭道:“是的!我們還曾說起你來,她很欣賞你哩。”
接著興奮起來道:“不若求她掩護你出城好嗎?她是很有辦法的人哩!”
項少龍斷然搖頭道:“不!我不想牽累任何人?她為何要到齊國呢?”
單美美答道:“是為了齊王的五十大壽,听說石素芳和蘭宮媛都應遨到那襄去。且包括秦國在內,各國都會派代表去賀壽。”
項少龍听得糊涂起來,訝道:“燕趙兩國不是和齊國交戰嗎?為何忽然又會和好起來呢?”
單美美搖頭道:“對這种事我也不太清楚。听大王說:好像齊王到現在仍決定不了誰當太子,其中牽涉到田單的權力,所以大王很熱衷于齊國太子策立的問題。”
項少龍此時自顧不暇,哪有心情去理齊人的內政,低聲道:“乖美美!快告訴我地道的入口在哪里?”
單美美駭然道:“不要那么快走好嗎?我有辦法把你藏上几天哩!待風頭火勢過后再走,不是更安全嗎?”
項少龍吻了她香,斷然道:“不!我定要趁現在大雪時走,雪停后便走不了。”
單美美不舍地把他摟緊,凄然道:“摟著你,就像把往昔最可貴的全擁有了,你卻那么不停嚷著要走,項少龍啊!不要對人家那么無情好嗎?”
項少龍心中一陣感触,知道單美美并不是真的愛上自己,那是一种混雜了感激和怀念的复雜心情,加上深宮寂寞,所以才渴望自己留下來陪她。
但他心中也不無怜惜之意,在她溫軟香滑的紅上輕輕啜了一下,柔聲道:“我怎舍得無情待你呢?不過我現在定要保留体力,以應付艱苦的逃亡生涯。”
單美美回吻了他一口,臉泛紅霞道:“我不再迫你好了!但你總該有點表示,例如摸摸人家的身体,那將來就不致會輕易忘掉美美。”
項少龍听得心中一蕩。
說真的,這么摟著一個丰滿而充滿青春活力的動人胴体,兼之陣陣幽香隨著被窩的溫熱送入鼻中,若說不血脈賁漲,就是騙人的了。
不由探手在她背臀間來回愛撫。
單美美登時呼吸急促起來,水蛇般在他怀裹蠕動揉貼,更挑起項少龍的情欲火。
項少龍的手擴大了活動的范圍,由她的大腿上移至俏臉,其中不可對人言的過程,令這對男女都生出既銷魂又刺激的偷情滋味。
項少龍此時如箭在弦,不得不發,正要翻身把她壓著時,單美美推開了他,嬌喘細細道:“地道入口就在大衣柜裹,下面是塊活板揭起它就可見到鎖死了的地道入口。”
項少龍惊醒過來,心中感激,知她是怕影響了自己体力,所以強自克制。
和她來了個熾烈得可把兩人熔掉的熱吻后,他跳下榻來,正要拉開柜門時,想起一事道:“究竟有沒有別的入口呢?”
單美美道:“御園內有兩個入口,宮內的人都知道。”
項少龍摟了她一下,道:“那就更好了,因出口既多,我走后縱使給人發覺,都不會怀疑到你頭上來。”
再纏綿一番后,這才再踏上逃亡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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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歌舞伎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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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少龍無惊無險從地道鑽了出來。
那是個養馬廄旁的大水井。出口在井壁中間處。离開水面有七、八尺,還有石隙供踏足登上井口。
他由井口探頭出來時,雪已停了,天際微現曙光,一列馬廄排列左方處,還有几間養馬人起居的房舍。
這類養馬廄非常普遍,有公營的,也有私管的。馬匹多來自城外的牧場,供權貴和付得起錢的人購馬租馬。
項少龍摸到馬廄里,正猶豫該否順手牽羊偷他一匹,但又怕目標過于明顯。忽有人聲傳來,嚇得他忙躲到一角,以喂馬的禾草掩蓋自己。
來的是兩個人。
其中一人道:“張爺放心好了,上頭早有關照,要小人揀最好的四匹馬給你們。唉!現在我們大梁誰不想看到你們小姐稱絕天下的歌舞呢?小人能為她盡點心力,實是莫大榮幸。”
姓張的漢于顯然很會擺架子,只是悶哼一聲,來到項少龍藏身附近的馬柵處,道:“這匹看來不錯,牙齒整齊雪白,是什么种的馬?”
那管馬房的道:“這是來自北方鹿原的純种馬,既好看又耐勞,張爺真有眼光。”
張姓漢子沉吟片晌后,道:“我著你們找的御者找到了嗎?這一晌我們真是多事,好好一個人竟會忽然病死了,累得我要四處找人。”
那馬房的頭儿道:“能為小姐和張爺做事,小人怎會不竭盡全力,我已找得個叫沈良的人,曾為無忌公子駕過車,又精通武技,樣子還相當不錯,絕對吻合張爺的條件。”
接著低聲道:“他是小人的老朋友,張爺該明白,現在大梁沒有人敢用無忌公子的舊人,否則憑沈良那种技術,怎會賦閒了整整兩年。”
張姓漢于冷哼道:“他在哪里?”
馬房頭儿賠笑道:“他不知張爺會這么早來,此刻怕仍在睡覺,張爺先到屋內喝口熱茶,小人這就去喚他來叩見張爺。”
張姓漢子道:“我哪有時間去喝茶,你先給我拉馬出來,我立即給你付錢,然后你再召那家伙來,來遲了休怪我不等他。要知我們并非沒有其他御者可用。”
接著是牽馬的聲音,兩人到另一馬廄去了。
項少龍暗叫天助我也,連忙取出偷來的衣服換上。
這套衣服在那平丘君的箱子里是最不起眼的,很适合沈良這种落難豪門仆人的身分穿用。
把舊衣藏到密處后,那馬房頭儿已离開馬廄,朝房舍那邊走去,顯是要把那沈良弄醒。
項少龍閃了出去,見那張爺正審視四匹健馬,干咳一聲,迎上去一揖到地道:“小人沈良,請張爺恕過遲來之罪。”
那張爺想不到他來得這么快,上下打量了他几眼,閃過滿意的神色,目光落到他的血浪劍處,淡淡道:“我叫張泉,是鳳小姐的正管事,你當當過魏無忌的御者,當然知道規矩。每月五兩銀子,若鳳小姐滿意的話,你還可長期做下去。”張泉年在三十許間,一面精明,但樣子卻頗為庸俗,唇上留了兩撇濃胡,有點酒色過度的神色。
項少龍忙不迭答應。
張泉道:“時間無多,我們走吧,又快下雪了。”
項少龍暗叫謝天謝地,戴上斗篷,牽馬隨他去了。
离城的過程出奇地順利。
最諷刺就是來送行的達官貴人多不胜數,而他這大逃犯就正置身在他們中間。
還未抵達城門,大雪又從大而降,戴上斗篷,箍上擋風口罩的他低垂著頭,況且這又是御者的正常裝束,自然誰都不生怀疑。最妙是因他坐在御者的位置,使人察覺不到他雄偉的身型。
本來他還怕鳳菲會把他認出來,卻幸好他根本沒有和風菲照面的机會。
且這時的他滿面胡須,鳳菲若非留神看他,也絕不會輕易識破他就是項少龍。
說來好笑,他本不想惊動單美美,但終是賴她的幫助逃离王宮。他也更不欲牽連上無甚交情的鳳菲,但最后仍是靠她闖過東城大門這一難關。
今次可謂絕處逢生。
希望自此一帆風順,安然歸秦。
他當然不是想到齊國去,只要覷准机會,便會立即開小差溜掉。
魏人對鳳菲非常禮待,派了一隊五百人的輕騎兵,沿途護送,由一名叫敖向的偏將領隊。
鳳菲的歌舞團人多勢眾,坐滿了十多輛馬車。舞姬樂師加上婢仆,數達二百人,只是支付每人的薪酬便不得了,可見鳳菲的收入是多么丰厚。心中不由想起在他身后車廂內的絕色美女,更記起當日和她在小樓內喁喁私語的動人情景。
她等若二十一世紀歌壇的超級巨星,不過能欣賞到她歌舞卻是權貴的專利,一般平民百姓均無此福緣。
車馬隊离開了大梁后,渡過大溝,朝北直走,到了濟水時,早有五艘三桅巨舶在等候。
項少龍這才知道為何要趁早起程,因為此時已時近黃昏。
當他見到魏兵亦陪同登船時,不禁心中叫苦。
倘如若就是如此這般被迫著到齊國去,那真是糟透了。
這么順流而下,只四、五天就要進入齊境,那時想折返趙境,又要費一番手腳。
不過這時再無其他選擇,硬著頭皮登上船去。
五艘大船,魏人占了三艘船,鳳菲這邊占兩艘。
這使項少龍因不須日夕對著魏兵而松了一口气。
他乘的是風菲起居那艘船。這時他的身分在這舞伎團里是最低下的階層,被分配到底艙只有一個小窗的房里,還要与其他御者仆役擠在一起,六個人共用一房。
其他御者不知是否因他搶了為鳳菲駕車的榮耀,聯起來排擠他,且他們進房后立即開賭,卻沒有邀他加入。
項少龍樂得如此,晚飯后鑽到一角席子上的被窩里,蒙頭大睡。
那些人還故意說些風言風語,其中有些辱及他的“主子”信陵君,指桑罵槐,項少龍心中好笑,又确實事不關己,很快便睡得不省人事。
也不知睡了多久,忽地大腿處一陣劇痛,睜眼一看,原來是其中一個叫谷明的御者重重踢了他一腳。
項少龍大怒坐了起來,喝道:“什么事?”
另一名御者富嚴抱著雙膝,一副流氓無賴的樣儿般靠壁坐在一角笑道:“沈良你是那年出生的,是否肖豬,否則怎會睡得像條死豬般?”
其他人一起附和哄笑,充滿鄙屑嘲諷的味道。
另一個叫房生的,他是唯一沒取笑項少龍的人,低喝道:“不要耍人了。沈良!天亮了,隨我來吧!”
項少龍按下心頭怒火,隨他出房去了。
來到艙板上,只見天空放晴,兩岸一片雪白,心情豁然開朗,把剛才不愉快的事都拋諸腦后。
眾仆役正在排隊輪候煮好的飯菜,另有一堆人在一邊取水梳洗,鬧哄哄一片,別有一番生活的感受。
一名頗有點秀色的美婢,在兩名健婦的陪伴下,正与張泉說話,見到項少龍比別人雄偉的身材,露出注意的神色,仔細打量了他几眼。
項少龍心中有鬼,給她看得渾身不自然起來,房生的聲音在耳旁響起道:“那是二小姐董淑真的婢子小玲姐,我們都叫她小辣椒。恃著得二小姐愛寵,最喜作威作福,沒有什么事最好不要招惹她。”
項少龍心中苦笑,自己一向高高在上,想不到婢仆間亦有階層派系之分。
隨房生洗過臉后,輪得了兩缽飯菜,蹲在一角吃喝起來。
房生道:“你還為剛才的事生气嗎?其實他們惱的是張泉,谷明是副管事沙立的人。大管事就是要殺他們的气焰,故意聘你這外人回來頂替這個人人爭奪的職位。若非他們怕太過份會惹怒大管事,還有你好受的呢。”
項少龍這才明白為何放著有這么多人,偏要雇用他,心中暗呼幸運。
房生見他默然無語,再不說話。
項少龍心中過意不去,道:“房兄跟了小姐多久?”
房生道:“有三年了。”
項少龍很想問他鳳菲的底細,終感不适合,改而問道:“房兄有家室嗎?”
房生嘴角抹過一絲苦笑,道:“亡國之奴,那談得到成家立室,若非小姐見怜,我房生可能早冷死街頭了。”
項少龍呆了半晌,才低頭把飯吃完,同時有一句沒一句地向房土套問這歌舞團的情況。
這時一名壯健的男仆來到項少龍旁,冷冷道:“你是沈良嗎?”
項少龍記起自己的身分,忙站起來道:“這位大哥有什么吩咐?”
壯仆傲然道:“我叫昆山,是張爺的副手,叫我山哥便成了。听說你懂得使劍,把劍給我看看!”
項少龍雖不愿意,無奈下只好拔劍交到他手上去。
豈知昆山臉色一變道:“你另一只手跛了嗎?”
項少龍差點要一拳把他轟下濟水去,只好改為雙手奉上。
鳳菲這些男仆里大多佩有長劍,昆山當然不例外,但比起血浪無疑是差遠了。
昆山捧劍一看,眼睛立時亮了起來。
項少龍知他動了貪念,先發制人道:“這是故主送我的寶劍,劍在人在,劍亡人亡。”
先一步堵住了他的口。
昆山一臉羡慕之色,把玩良久,才肯歸還項少龍,板起臉道:“張爺要見你,隨我來!”
項少龍暗忖真正做大官的,都沒這些人般擺足架子。心中苦笑,隨著他登往上層的平台。
這艘船長約三十丈,比秦國最大的“大翼”戰船長了近一倍,這是由于船只是用來運載人貨,不求靈活快捷,只求能載重。
船身修長,寬約兩丈余,首尾翹起,兩座帆桅一設于船首,一在船尾。
兩組帆桅中間處是船艙,分作三層,上兩層建在甲板上,底層在甲板下。
鳳菲和一眾有身分的歌舞姬,自然居于最舒适的最上層,次一級的管事婢女住下一層,像項少龍這類身分低下的,就擠在環境最惡劣的底層了。
連水手在內,這艘船載了近百人,鬧哄哄的,倒是另有一番熱鬧境況。
水運的發展,在這時期已非常發達,致有“不能一日而廢舟楫之用”的說話。
尤其江河密布的南方水网地區,一向以水運為主要交通方式,當戰事頻繁之際,建立水軍乃必然之舉,連帶民用船只亦大行其道。
項少龍以前每趟坐船,都是“高高在上”,只今次嘗到“屈居人下”的滋味。
張泉此時正在平台倚欄前望,身旁還有兩名保鏢模樣的劍手,看來非常神气。
項少龍舉步來到他身前施禮時,張泉像不知道他已來到般,仍迎著寒風,沒有瞧他。
項少龍心中好笑,這張泉自己如此,難怪下面的人個個要擺架子立威了。
剛才和房生閒聊中,他已對這歌舞團有了大致的認識。
高高在上的,當然是三大名姬之首的風菲。
接著就是伴舞伴唱的十二位歌舞姬,都是第一流的美女,其中又以被稱為二小姐的董淑貞居首。
這董淑貞之所以能身分超然,皆因她是鳳菲外唯一懂得作曲編樂的人。
正管事張泉和副管事沙立,亦屬這個級數;專責團內所有大小事務。后者更專管御者腳夫等仆役,今次張泉插手親自聘用為鳳菲駕車的御者,明顯是插手沙立的職權范圍內,進行著這小圈子內的權力斗爭。
歌姬管事以下,就輪到資深的樂師和歌舞姬的貼身侍婢了。由于她們都是接近鳳菲和眾歌舞姬的人,所以雖無實職,但事實上卻有頗大的權力。
資深樂師里以云娘居首,就像樂隊的領班。她是退休了的歌舞姬,還負責訓練新人,甚得鳳菲器重,故無人敢去惹她。
婢女中以鳳菲那名曾為項少龍遇過,給鳳菲叫她作小妹的俏婢小屏儿,和适才見到董淑貞的婢子小玲姐兩人最有地位,甚至張泉等亦要仰她們的鼻息辦事。
自周室立邦后,禮樂一向被重視,這類歌舞團遂應運而生,著名者周游列國,巡回表演,處處都受到歡迎,像鳳菲這种出類拔萃者,更是貴比王侯,基本上不受戰爭的影響。
張泉讓項少龍苦候片時,才沉聲道:“听說谷明那些人多次挑惹你,是嗎?”
項少龍不知他葫蘆所賣何藥,應道:“他們确不大友善,不過小人可忍受得了。”
張泉旋風般轉過身來,不屑道:“你不是精通武藝嗎?照理亦該見過很多場面,給人踢了屁股,都不敢還手,算什么漢子?”
其他兩名保鏢和立在后側的昆山都討好兼附和地冷笑連聲。
項少龍摸不著頭腦道:“我是怕因剛到便鬧出事來,會被張爺責怪,才不敢還手。假若張爺認為還手都不會有問題,下趟我會懂得怎么做的了。”
其實他是有苦自己知,最怕是事情鬧到鳳菲那里,給她認出了自己來,否則這將是脫身妙計。最好是沙立立刻把他革職,就可在船泊岸時揚長去了。
單美美雖說鳳菲很欣賞他,但人心難測,那始終是未可知的變數。
他千辛万苦由追捕网內逃出來,絕不想再墮進這追捕网去。
張泉听他這么說,容色稍緩。
他左方那名高個子的保鏢道:“張爺看得起你,給你占了這肥缺,你自然該有點表現,不能削了張爺的威風。”
項少龍來到了這時代后,打跟隨陶方開始,每一天都在權力斗爭中度過,此刻听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登時明白過來,暗呼張泉厲害,這著确是殺人不見血的妙著。
自己之所以會被聘用,就是張泉故意惹怒副管事沙立那個派系的人的妙著,最好鬧出事來,讓上頭知道沙立在排擠欺壓新人。那張泉就可乘机編派沙立的不是。
而沙立現在正乘坐另一艘船,連辯白的机會都欠奉。這一招真不可謂不夠絕了。
只憑張泉聘用他這行動,便可大殺沙立的威風,向一眾下人顯示只他張泉才是最話得事的人。
誰想得到這么一件事,竟牽涉到歌舞團內的權力斗爭呢?
這類歌舞團的壽命絕不會太長,一旦鳳菲倦了又或嫁人,就須結束。當然歌舞團上下人等亦可獲得丰厚的遣散費,而那正是房生告訴他對歌舞團很大的期待。
身后的昆山這時插口道:“就算弄出人命來,只要不是你先惹事,張爺也可會幫著你的,明白了嗎?”
項少龍還有什么話好說,無奈點頭。
張泉語气溫和了點,道:“只要你對我忠心,我張泉絕不會薄待你的。看你那皮黃骨瘦的樣子,這兩年必吃了很多苦頭,用心辦事吧!你既曾服侍過魏無忌,自然明白我在說什么了。”
項少龍听得心中一動,自己的樣子的确改變了很多。除了多了一臉須髯外,還瘦了不少。所以就算面對鳳菲和小屏儿,恐怕她們都不會認得自己呢。
那晚在小樓見面,燈光昏暗,兼之大部份時間又是坐下交談,現在形像全改,确有瞞過她們的可能。
想到這里,心怀大放。
張泉揮退他后,項少龍回到次層的甲板處,房生卻不知到哪里去了。正要往船頭找他,經過艙側窄小的走道時,有人攔路喝道:“張管事沒告訴你規矩嗎?下人都不准到船頭來。惊扰了小姐們,就有你好受了。”
項少龍嚇了一跳,往前望夫,只見一名亭亭玉立的俏婢杏目圓瞪的狠狠盯著他,兩手叉腰,就像頭雌老虎。
他忙賠不是,退了回去,索性返到底艙倒頭大睡。
醒來時上方隱有樂聲傳來,該是鳳菲等在排練歌舞。
午后的陽光從小窗透射入來,房內只得他一個人。
項少龍擁被坐起來,靠在艙壁,想著自己錯過了午飯時刻,房生卻捧著一碗堆滿青菜的白飯推門而入,遞到他手上道:“我見你睡得遣么好,不想吵醒你,留下一碗給你。”
項少龍心中一陣感動,接過后扒了兩口,咀嚼道:“房兄有別的親人嗎?”
房生在他旁坐下,默然片晌,才淡淡道:“都在戰亂中死了!”
听他的語气,項少龍使知事情不會如此簡單。
這房生談吐不俗,顯是出身良好的人。說不定是某小國的宗室之后,國破家亡時逃了出來,輾轉加入了鳳菲的歌舞團,當了御者。
房生又道:“我現在別無他望,只想能賺几個子儿,然后找個清靜的地方建一間屋子,買几畝田地來耕作,以后再不用看那些小人的嘴臉。”
項少龍見他滿臉風霜,年紀雖与自己相若,卻是一副飽歷憂患的樣子,心中凄然,沖動下差點把怀里那兩錠金子掏出來送他,使他可完成夢想。但卻知這樣做非常不智,壓下這誘人想法,繼續吃飯。
房生道:“黃昏時船將抵達谷城,明天才再起航,我們作個伴儿,到岸上尋兩個妞儿作樂,沈兄若沒錢,我可先借給你。”
項少龍訝道:“你不是要儲錢買屋置田嗎?”
房生道:“儲錢歸還儲錢,我們這群低三下四的人,又不像張泉他們般可打那些大姐的主意,有需要時都要忍痛花點錢。不過得小心點避開谷明那班人,剛才我見他們和几個家將交頭接耳的,又提到你的名字,怕是要對付你呢?”
項少龍听得無名火起,冷哼一聲,再不說話。暗忖若不給點顏色他們看,以后的日子怎樣過?
旋又暗罵自己糊涂。
有此良机,還不乘机開溜,就是大笨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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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權力斗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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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抵谷城城外的碼頭時,天仍未黑。
房生興高采烈的扯著項少龍要下船去胡混時,給張泉叫著項少龍道:“鳳小姐要用車,你去准備一下。”
項少龍愕然道:“車在哪里?”
張泉不悅道:“你的眼睛長出來是用來瞧屁股嗎?碼頭上不見泊了輛馬車在?”
項少龍話才出口,便知要挨罵。
馬車雖在另一艘船上,這時該已駛了下來,只不過他心中焦急難以逃遁,才胡亂說話。
房生暗地扯了他一把,他知机的隨房生由踏板走下船去。
方寸大亂間,忽地有人在背后向他猛力一推,他失惊無神下,失去平衡,往前跌去,撞到房生背上去。
兩人蹌踉滾下跳板,直跌到碼頭的實地去,若非跳板兩邊有扶手圍欄,說不定會掉進河里去。
項少龍爬了起來,房生捧著左腳,痛得冷汗直冒,臉容扭曲。
船上響起哄然大笑。
只見谷明等一眾御者,擁著個矮橫力士型的壯漢,正向他們捧腹嘲笑。
有人叫道:“看沈良你個子高大結實,原來是銀樣蜡槍頭,中看不中用。給我們巫循大哥無意輕碰了一下,便跌個四腳朝天,還說什么精通武技。”
項少龍認得說話的人叫富嚴,乃谷明那党御者的中堅分子,同時暗暗記著那叫巫循的家將。
張泉出現在船梢處,向谷明他們怒喝道:“什么事?”
谷明好整以暇道:“他兩人連走路都不會,怪得誰來。”
接著爭先恐后奔下碼頭,呼嘯去了。
張泉怒瞪了跌得灰頭土臉的項少龍一眼,罵了聲“沒用的家伙”,轉身去了。
項少龍動了真怒,默默扶起房生,房生仍慘叫連連,道:“我的腿斷了!”
項少龍恨不得立即去追谷明等人,把他們殺得一個不留,歉然道:“是我累了你!”
房生苦笑道:“他們原是要弄傷你,教你不能駕車,唉!今晚我和你都不用去尋樂子了。”
這時有几名御者奔了下來,協助項少龍把房生扶上船去。
快到甲板時,有女聲嬌喝道:“你們在弄什么鬼,竟敢阻著鳳小姐的路。”
項少龍心叫不妙,低了頭躬著身,扶房生移往一旁。
偷眼一瞥,戴了面紗的鳳菲盈盈俏立眼前,旁邊是那仍穿男裝的小屏儿和另四名俏婢,在十多名家將簇擁下,這美女正打量自己。
那小屏儿顯然認不出自己來,一臉怒容道:“發生了什么事?”
張泉和另一人不知由什么地方鑽了出來,待要說話,旁邊那長相頗英俊的中年人搶著道:“只是發生了無意的碰撞。”接著向項少龍喝道:“你就是那新來的家伙嗎?真沒用!還不快滾下去,難道要大小姐等你嗎?”
張泉听他指桑罵槐,臉色一變。
鳳菲那妙比仙樂天瀨的聲音在面紗內響起道:“沙副管事!”听來隱帶責怪口气。
沙立目的已達,得意洋洋的閉口不語。
鳳菲瞧了項少龍一眼,淡淡道:“以后小心點好了,扶了房生回房后,再下來給套車吧!”
項少龍抹過一把冷汗,知道她們主仆果然認不出自己來。
看著她在前呼后擁中步下跳板,心中只能苦笑。
這么一來,他就休想可開溜了。
何況他感到房生一天腿傷未愈,自己也該留下來照顧房生。
這就是他項少龍做人的原則了。
不知何時,雪粉又開始降下來。
在黃昏的朦朧光線下,細雪輕柔無力地飄舞著,似很不情愿才落到地上結束了那短暫而動人的旅程。
一切都放緩了,被淨化了。
項少龍策著健馬,載美而行。
前方四名家將開路,后面還隨著八名家將。
魏兵的指揮偏將敖向亦帶了十多名親隨,伴侍兩旁,益發顯出風菲備受各國權貴尊重的身分。
她就像二十一世紀色藝雙絕的藝人,譜出的曲詞均盛行一時,非是一般出賣色相的歌伎所能相比。
在這种前呼后擁的情況下,項少龍縱沒房生這負擔,亦溜不了。
非是沒有可能,而是會教敖向生疑。
最妙是敖向自然以為項少龍是已替鳳菲辦事多年的御者,故對他半點都不起疑心。
他完全不知目的地在哪里,只知追在前方家將的馬后。
蹄聲嘀嗒中,車馬隊暢通無阻的開入陷在一片白茫茫的古城里。
大多店舖均已開門,但仍可從招牌看出此城以木工、繡工、織工和縫工等工藝為主。
項少龍雖非對文化有深厚認識的人,但因觀察力強,感覺此城比之以前到過任何這時代的城市,都多了一份書香和古色的气氛。
此時敖向策馬來到馬車旁,垂頭向鳳菲說話道:“昔年舊晉韓宣子來到魯國,看到魯太史所藏典籍,大歎‘周禮盡在魯矣’,鳳小姐故地重游,當有所感。”
項少龍心中一動,這才知道此城原屬魯國,魯亡后不知何時落人魏人之手。
連孔夫子都是在這土地上出生,難怪會有一种他國沒有的文化气息。
鳳菲幽幽一歎道:“也正因此累事,若非我們魯人頑固守舊,抱著典籍禮樂不放,也不致始受制于齊,繼受制于吳、越;雖得君子之邦的稱譽,還不是空余亡國之恨。敖大人過譽了。”
項少龍听她語气蕭颯,心中一陣感慨。原來她非是宋國公主,而是魯國公主。不過魯宋相鄰,更說不定兩國都和她有點關系。
敖向這著馬屁拍錯了地方,尷尬地東拉西扯了兩句后,見風菲全無說話的興趣,知机地退回原處。
馬隊左曲右轉,逐漸离開了大道,朝城西偏僻處走去。
在風燈的光芒中,凄風苦雪之下,就像在一個永無休止的夢境中前進。
項少龍感受到身后美女重回故國的黯然神傷。想像著將來小盤統一天下時,敖向等都會變成像她般的亡國之人,禁不住又是另一番感慨。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這或者可作現時東方六國的寫照。
馬隊穿過一片疏林后,在一處陵寢停下來。
項少龍心中恍然,原來鳳菲到這里來是要祭祀某位先祖故人。
鳳菲等魚貫下車,由敖向陪伴著朝陵墓走去,沒在林木后。
項少龍和一眾家將魏兵留在原地,不一會隱有哭聲傳來。
當她們回頭時,除鳳菲被面紗遮著看不見臉容,小屏儿等都哭腫了秀眸。
回到船上,已是深夜。
谷明等全溜到岸上花天酒地,剩下一臉憤慨的房生。
項少龍見他的左腳胡亂扎了些布帛,問道:“怎樣了?”
房生兩眼一紅道:“若我的腳好不了,就要找他們拼命。”
項少龍曾受過一般接骨駁骨的跌打醫術訓練,將扎著的布帛解了開來,摸捏研究一番后,松了一口气道:“只是骨頭移了位,來!忍點痛。”
房生慘叫一聲,淚水奪眶而出時,項少龍亦完成了壯舉。
房生站起來試著走了兩步,大訝道:“沈兄确有一手。”
項少龍拍拍身旁的席子,笑道:“坐下來,我有些話想和房兄說。”
房生這時的心情和剛才已是天淵之別,欣然坐下道:“沈兄請說!”
項少龍由怀里掏出那兩錠黃金,用手掌托著,送到他眼皮子下。
房生的眼睛立時瞪大至极限,呼出一口涼气道:“天!這是黃金。”
只這么兩錠金子,便夠普通人一世無憂。
項少龍把金子塞入他手里,低聲道:“這是你的了。”
房生猶豫了一下,才搖頭道:“我怎能受沈兄的金子呢?”
項少龍騙他道:“我共有十錠這樣的黃金,都是無忌公子自知不免的時候分贈給我的,房兄盡管要了它們,然后詐作跌斷了腿,离開這小人當道的歌舞團,追求自己的理想生活。”
房生抓緊了金子,訝道:“沈兄身家如此丰厚,何用來到我們處混日子呢?”
項少龍胡謅道:“實不相瞞,我今趟是借机离開大梁,自無忌公子死后,我們這些舊人無人敢用,我又不甘于平淡,遂乘机到齊國來碰碰運气的。”
房生感激零涕道:“大恩不言謝,有了這兩塊金子,加上我這兩年的積蓄,明早我便向小姐請辭了。”
想了一想又道:“不若我們一起走吧!沙立那人心胸狹窄,定不會放過你的,張泉則只是利用你,就算沈兄死了,他亦不會掉半滴眼淚。”
項少龍微笑道:“房兄走了,我再無后顧之憂,我們那一跤絕不會白摔的。”
房生呆望著他,就在這刻,他感到項少龍活像變了另一個人似的。
當晚房生已迫不及待,向張泉表示了因腿傷而要离團。
張泉毫無挽留他的意思。借口是他自己离職,隨便給了他微不足道的十來個銅錢,便著他明早离船。
房生憤然告訴項少龍,本該有一筆可觀的安休費給他。不用說已落到張泉的行囊里。
當然他不會真的把這放在心上,因為那兩錠金子已令他心滿意足。
翌晨項少龍送他下船,正猶豫好不好隨他一同失蹤時,谷明等人回來了,經過時對兩人冷嘲熱諷一番,這才登船。
項少龍又見碼頭間滿布魏兵,船上的張泉則是虎視眈眈,便与房生道別,壓下心中的沖動,返回船上去。
船隊開出。
項少龍見其他仆人御者,都如避瘟神般不敢与他交談,張泉那批人又當他是廢物般不再理睬他,心中好笑,取過早飯,躲到甲板一角吃了起來。
心中卻在盤算如何狠狠鬧他一場,好迫鳳菲把自己辭退,那就可大搖大擺地的离開,誰都不會對他生疑。
不過時間須拿捏恰當,最好是要在下一站補充食物用水之前生事,那便可順理成章于泊碼頭時給赶下船了。
初時他還對搶了人家的飯碗有點內疚,現在卻知是幫那人擋了一場災禍。
谷明那些人顯是奉了副管事沙立之命,誓要把他迫走。
那沙立賣相不俗,可能正是憑此天賦條件,勾搭上某一個頗有權力的婢子,實力增加后就來謀奪張泉這可賺錢的大肥缺。
左思右想時,眼前出現了一對小靴子。
項少龍愕然上望,剛好給人家姑娘胸前的插云雙峰擋著了視線,看不到她的模樣儿,吃了一惊下長身而起,原來是二小姐董淑貞的近身寵婢小玲姐。
她似笑非笑地瞅了他兩眼,冷哼道:“你就是那愛鬧事的沈良了?”
項少龍已決定了在下一站离船,那還須賣她的賬,回复以前叱吒風云的气概,微笑道:“小玲姐過獎了,沒有人起哄,那鬧得出什么事來呢?”
小玲姐怎想得到項少龍會如此針鋒相對,一愕下變臉道:“好膽!你知否和誰人說話。”
項少龍雙手環抱胸前,淡然自若道:“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万事都逃不過一個理字,我現在孤身一人,人家卻是成群成党,小玲姐給我來評評看,誰才有鬧事的資格?”
小玲姐登時語塞,說到雄辯滔滔,她怎是見慣大場面的項少龍的對手,气得臉都脹紅了,狠狠盯了他几眼,才叉腰嬌叱道:“你是否不想干了!”
項少龍好整以暇道:“這怕該由張管事或鳳小姐決定吧?”
小玲姐一向只有她罵人,那曾給項少龍這种身分的下人頂撞過,气得七竅生煙,跺足走了。
項少龍看著她走到另一邊谷明那群人處,把谷明召了入艙,心知肚明好戲正在后頭,暗覺好笑,掉頭欣賞停了雪后兩岸的美景。
他几乎可肯定沙立勾上的人就是這個頗有姿色的婢女小玲姐,背后可能更得到歌舞團內第二號人物董淑貞的支持,才敢挑戰張泉的權力。
當他正思索逃回秦境的路線時,肩頭給人拍了一記。
項少龍別頭看去,入目是一名家將,也是昨晚護送鳳菲到城內祭祀的其中一人。
那家將道:“張爺要見你!”
項少龍見他說話時雙目不敢直視自己,那還不知是什么一回事,微笑道:“這位大哥怎么稱呼?”
那人道:“我叫許然,隨我來吧!”
項少龍心中一熱,手腳同時發痒,隨他進艙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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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事与愿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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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少龍跟著許然,舉步進入船艙,來到一道門前。
許然停了下來,把門向內推開少許,示意道:“張爺在里,你自己進去吧!”
廊道上出奇地沒有人。上層卻傳來曼妙的樂聲歌聲,安排這种情況下對付他項少龍,就算打得他殺豬般慘叫,也不會有人听到。
項少龍微微一笑,猛地以肩頭用力撞在許然肩上。
許然猝不及防下,惊呼一聲,蹌踉跌進艙房里。
一個黑布袋罩了下來,把許然的頭臉罩個結實,接著許然被拖入房內,谷明、富嚴等四,五名御者,加上巫循等三名家將,扑了過去毫不留情地拳打腳踢。
項少龍閃入艙內,順手把門關上時,許然已頹然蜷臥地上,痛得曲成似一只煮熟了的蝦般的可怜樣儿。
這些人也太性急緊張,竟然分辨不出無論衣服体型,許然和項少龍都有很大的分別。
谷明首先瞥見站在入門處的不是許然而是項少龍,駭然張口,指著他卻說不出話來。
這時其他人始發覺打錯了人。
項少龍搖頭歎道:“你們真不知自己做了什么錯事嗎?”
驀地標前,欺到巫循矮壯的身側,一記膝撞,頂在他下陰處。
早在二十一世紀時,項少龍便是鬧事打架的高手,深明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之道。
巫循那种体型,肩寬脖粗,最具勇力,否則也不能推得下盤穩扎的項少龍滾下跳板去,所以他一出手,就以巫循為第一個目標,且命中他的要害。
他胜在速度,教巫循不及擋架。
下一刻他已到了另兩名家將中間,左右開肘,狠撞在兩人肋下處。
這种近身戰術,最适合在這种狹窄的環境施展。亦教對方摸不著他的位置,并以敵人的身体作掩護。
兩名家將痛得慘叫側跌。
項少龍這時已扑到富嚴身前,側頭避開他照面打來的一拳,兩手箍上他的脖子,連著兩下膝撞,頂在他腹下。
又側飛一腳,把另一名御者踢得飛跌開去,“砰”一聲撞在艙壁處。
上層的樂聲恰巧奏至高潮澎湃的精彩處。似在為項少龍助威。
不知誰人從后箍著項少龍,項少龍放開富嚴,任他跪倒地上,再使了下柔道的身法,轉身把后面的人摔過頭頂,擲往窗門的方向。
“砰!”的一聲,那人背脊狂撞在窗門旁的艙壁上,滾倒牆角。
谷明和另兩名御者扑了上來,項少龍施展擒拿手法,一把扭著其中一名御者的手腕,曲膝連續在他小腹處凌空以腳側掃了兩記,痛得那人整個彎了起來。
項少龍用力一扯,被制的御者蹌琅与另一名御者撞作一團。
谷明扑到項少龍前,先前中招的兩名家將才剛爬起來,卻呆若木雞,變成一對一的局面。
谷明臉容扭曲,雙目凶光四射,由怀里拔出匕首,當胸刺至。
項少龍使了一下假身,避過匕首,撮手成刀,狠狠劈在他手腕處。
谷明匕首墮地,失勢前跌。項少龍乘机一拳劈在他背心處。
這橫行霸道的御者立時跌了個四腳爬爬,狼狽之极。
“鏘鏘!”那兩名回過神來的家將發起了凶性,拔劍扑到。
血浪亦离鞘而出,化作漫天劍影。
那兩人怎想得到這世上竟有人使劍使得如此神乎其技,惊呼聲中,手中長劍甩手丟地,腕口鮮血涌出。
項少龍還劍入鞘,迫了上去,鐵拳左右開弓。
骨折聲和慘叫合奏般響起,只三數拳,兩人再爬不起來。
谷明掙起來時,給項少龍壓到艙壁去,重重在小腹打了四拳,立時口逸鮮血,貼著艙壁滑坐地上。痛不成聲。
艙門倏地推了開來,接著是小玲姐的尖叫聲。
此時艙內除項少龍外。已再沒有人能以自己的气力站起來了。
項少龍好整以暇的拍拍雙手。微笑道:“小玲姐你好,還不去告小人一狀,好革掉小人的御者之職?”
小玲姐俏臉血色退盡,不能置信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嘴唇顫震,卻是說不出話來。
其中一名家將勉力跪起來,旋又咯出一口血,再倒回地上去。
項少龍一對虎目射出冷酷無情的光芒,同小玲姐迫去。
小玲姐尖叫一聲,亡命逃了。
項少龍伸了個懶腰,暗忖离船的時間怕該到了吧。
寬大的艙廳里,項少龍昴然立在廳心處。
鳳菲仍戴著輕紗,女扮男裝的小屏儿肅立其后。
歌伎團的第二號人物董淑貞首次亮相,坐在鳳菲之側,旁邊是仍有余悸的小玲姐。
董淑貞年在二十許間。生得美貌异常,眼如點漆,非常靈活,一副精明厲害的樣子。
樂師之首云娘亦有在場,坐在鳳菲另一邊,半老徐娘,但姿色仍在,反多了分年輕女子所欠的成熟風情,性感迷人。
張泉側坐一旁,神情興奮。
沙立亦被召由另一艘船過來參与這場“審判”,坐在張泉對面,雙目凶光閃爍。一副要擇人而噬的模樣。
兩男三女的座位,像一面張開的扇子般對者卓然而立的項少龍。
至于昆山等一眾家將,則排在兩旁和入門處:二十多人肅靜無聲,使气氛更是沉重。
谷明、富嚴、巫循、許然等人已包扎妥當,虛弱無力地頹然坐在一旁,像一群斗敗了的公雞,可怜亦复可笑。
董淑貞首先發言道:“沈良,這是什么一回事,自你來后,便屢生事故,可知我團嚴禁私斗?”
她的聲音清越嘹亮,余音鏗鏘,唱起歌來必是非常動听。
項少龍環視全場,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自己身上,惟只鳳菲有點莫測高深,淡淡一笑,故意沉下嗓子道:“若想知道是什么一回事,何不問問小玲姐,她是策划的人,自然知道得比我更清楚。”
沙立插入怒喝道:“沈良你是什么身分,竟沒上沒下的,還不給我跪下。”
項少龍雙目寒芒亮起,冷冷瞪著沙立,卻不說話。
家將中屬沙立派系的立時群情洶涌,怒喝連聲。
風菲嬌喝道:“給我住嘴!”眾人這才靜下來。
項少龍手按劍柄,仰天大笑道:“士可殺不可辱,男儿膝下有黃金,若要我為沙立這种卑鄙小人折腰,那可要殺了我才辦得到。”
沙立霍地起立,手按劍把,怒喝道:“讓我來取你這大膽奴才的狗命。”
項少龍油然笑道:“你若是我十招之敵。我便向你叩十個響頭。”
沙立气得一張俊臉陣紅陣白,只是不敢拔劍。
張泉推波助瀾道:“沙副管事若有真本領,我張泉樂于一開眼界。”
一直沒作聲的云娘歎了一口气道:“這么吵吵鬧鬧的,成什么体統,更不能解決事情。”
沙立乘机下台,气鼓鼓的坐回席位去。
鳳菲柔聲道:“好了,讓我們平心靜气來把事情弄清楚,巫循你乃家將之首,告訴我這是什么一回事。”
巫循顯是頭腦簡單的人,不善言詞,愣了片晌,脹紅了臉。卻無辭以對。
谷明搶著道:“這事是由沈良惹起,我們一眾兄弟在艙內耍樂,沈良。”
小屏儿嬌叱一聲,打斷了谷明,說道:“小姐問的是巫循,怎到你這奴才插嘴?”
谷明委屈地把余下的話吞回肚子里。
巫循醒覺過來,顫聲道:“是的,沈良闖進來沒頭沒腦的對我們拳打腳踢,就是這樣了。”
張泉失笑道:“他又怎會知你們躲在那個艙房內耍樂呢?”
巫循再次語塞。
沙立大急道:“大管事是否要縱容凶徒,現在擺明沈良是行凶傷人,只看現在他那大膽無禮的樣子,就知此人狂妄了。”
董淑貞正用神打量項少龍,皴眉道:“你們給我先靜下來。”
轉向項少龍道:“沈良你有什么話說?”
項少龍那會作甚解釋,瀟洒地攤手道:“我沒有話好說,只要二小姐一句話。我便自行离去,把事情了結。”
張泉色變道:“你怎可全不辯白就退出。”
項少龍冷冷啾了他一眼。悶哼道:“張爺肯聘用我,亦是出自私心,現在我沈良醒悟了,再不會被你利用,還留在這里干嗎?”
張泉勃然大怒,額角青筋跳現,一時气得說不出話來。
小玲姐冷笑道:“你這以下犯上的奴才,打傷了人,走得那么容易嗎?”
董淑貞打斷她道:“小玲住嘴!”
小玲姐一向得董淑貞愛寵,少有給她這么當眾責罵,嚇得噤若寒蟬,再不敢說話。
項少龍本心中好笑,悠然靜待被赶离歌舞團的判決。
他故意將決定送到董淑貞手上,就是看准她要維護自己的丫頭,現在听他喝止小玲姐,立時暗叫不妙。
艙廳內鴉雀無聲,只有張泉和沙立沉重的呼吸聲。
董淑貞先望了出奇地沉默的鳳菲一眼。再環顧諸人后,最后目光來到項少龍臉上,輕蹙秀眉道:“現在已非誰動手傷人的問題,而是沈良你目無尊卑的態度。”
頓了一頓續道:“你顯然并非平凡之輩,但這只是一個歌舞伎團,容納不下你這种人,所以……”
項少龍正心中謝天謝地時,鳳菲打斷董淑貞的話道:“且慢!”
眾人愕然朝她望去。
項少龍心中叫苦,若鳳菲認出了他來,那就糟糕之极了。
自己已故意改變聲音神態,樣子又變得厲害,她對自己更是只有一面之緣,理該可把她瞞過的。
鳳菲在眾人目光中,幽幽歎了一口气道:“想不到我們小小一個歌舞伎團,也會生出這么多事故。這事罪不在沈良,而在于管事的人。一向以來,我都忍著不出聲,豈知現在你們更變本加厲,我再不能不說話了。”
項少龍放下心來,但又知道不妙,若不被赶走,豈非要隨團到齊國去?張泉、沙立和小玲姐同時色變。
董淑貞也感到不大自然,鳳菲這么說,也有怪責自己的意思。
鳳菲淡然道:“沈良你放心為我駕車。以后若有任何人敢惹你,就直接向我報告。”
項少龍楞在當場,恨不得痛哭一番,以表示心中失望。
若他堅持离開。就是于理不合。
以為他是沈良的張泉現在恨他入骨,說不定更會生出疑心或坏心。
只好施禮謝恩。
鳳菲接著朝張泉和沙立兩人望去,緩緩揭開面紗,露出可比擬紀嫣然和琴清的絕世玉容。
不過此時她鳳目生寒,神情不悅。
張泉嚇得跪了下來,叩頭道:“小人知罪,小人知罪!”
沙立不知是否有恃無恐,竟仍硬撐道:“大小姐,事發時小人并不在船上……”
小玲姐尖叫道:“你竟敢說這种話?”
董淑貞怒喝道:“小玲跪下。由今天起,我再不用你侍候!”
小玲姐嬌軀劇顫。哭倒地上。
沙立知道不妙,這時才跪下來,不迭叩頭。
鳳菲淡淡道:“待會船泊碼頭后,沙立你立即給我有那么遠就滾那么遠,否則休怪我辣手無情。”
轉向張泉道:“念在你跟了我這么多年,亦肯知机認錯。便讓你降級為副管事,有關錢銀往來的事,暫改由云娘負責。至于谷明等犯事者,一律扣起今月的工錢,异議者立即逐走。”
言罷不理沙立的哀求,起身离去。包括董淑貞在內,都嚇得跪伏地上。
項少龍無奈跪下,心中卻在盤算應否和沙立一起“有那么遠就滾那么遠”
鳳菲如此精明果斷,确大大出乎他意料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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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河上監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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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此一事,項少龍的身分大是不同,首先被安排搬离底層,到了中層与四名家將同房,不用對著谷明那几個御者。
更重要是誰都不敢再來惹他,又或言語上敢對他不客气。這并非純因有鳳菲的警告在前,而是因為有巫循等前車之鑒,誰都不敢再開罪他。
在其一程度上,他成為了團內的英雄,使一向受慣張泉、沙立和小玲姐三人的气者都大感痛快。
在團內的斗爭里,他反客為主,成了胜利者;但在逃亡大計上,他卻是失敗者。
當然不甘心就這么便到齊國去,但縐不能在這种天寒地棟的時刻跳河逃走。
但對于應否在下趟登岸時溜走,則仍有點舉棋難走。
吃晚飯時,仍沒有人敢主動和他說話,但已有人肯和他點頭為禮,神熊較為友著。
項少龍樂得清清。
當大多數人都因避風回到了艙內時,他獨自一人坐在船尾一堆雜物上,呆看星夜下大河兩岸的景致。
后方緊隨著另三艘大船。
想起离開咸陽的嬌妻愛儿愈來愈遠,又想起周良和鷹王的慘死,以及戰士一個接一個在他身旁倒下去的慘烈情景,一陣凄酸涌上心頭,難過得想放聲大叫。
李牧使他嘗到戰敗的苦果。
但他卻不能恨他,亦生不出報复的心態。
李牧說過的“將來在戰場上相見,你不留情”之語,就像是昨天說的。
音猶在耳,他們已在戰場上拚個你死我活了。
小盤對他的失琮,是否神感失落但又暗中稱慶呢?說到底,項少龍代表的是小盤他的過去。
沒有了項少龍,小盤才真真正正不用有任何顧忌的去當他的秦始皇。
這想法使項少龍涑感戰。
小盤每天都在改變著。
在中國的歷史上,所有功高震主的人都沒有好下場。除非搶了皇帝來做。
在此事上他巳非常小心,從不敢居功自滿。但自然而然地他就成了一個權力中心,可以左右小盤這未來秦始皇的決定。
他和小盤從少建立的關系,能否逃過這條功高震主的定律?正深深思索時,一把溫柔的女聲在耳旁響起道:“你在想什么呢?”項少龍從沉思中惊醒過來,別頭一看,原來是權力大增的樂師之首云娘。
他忙跳起身施禮。
云娘移到他身旁,和他并肩而立,歎道:“是否因為船上的人都怕了你,所以你才要孤零一個人在這里看河景。大小姐和我在上艙看到你在這里,她著我來問問你呢。”
項少龍瞥了她一眼,這女人的年紀怕也有二十七、八吧:但保養得很好,皮膚像少女般滑嫩,臉上輪廓极美,只是多了點歲月刻上的風霜,但也使她更有女人的味道,一時不由看得痴了。云娘見他目光灼灼盯著自己,微笑道:“只看你剛才侃侃而言的神態,便知你以前在信君府時有過一番風光。想信陵君府食客三千,能為他駕車,該已是莫大的榮譽。現在誰都不敢小覷你了。”
項少龍想起信陵君和自己間的恩恩怨怨,虎目射出傷感的神色,看得云娘多年來平靜無波的芳心劇烈顫動了一下,感到這男人對她生出了強大的吸引力。
項少龍見云娘忽地避開了自己的目光,暗忖雛道連她都怕了我嗎?歎了口气道:“人見人愛,又或是人見人怕,兩者究竟那种較好呢?”云娘發覺自己很難把這男人當作下人對待,而他的說話亦引起了她的興趣,撥了下被風吹亂的秀發,想都不想道:“還用說嗎?當然是人見人愛好了。”說完不由俏臉微紅。
項少龍搖頭道:“這只是少年人少不更事的想法,最好是既教人怕,又教人愛。但誰都知道這是不可能的。所以宁取被人怕,至少那會比較安全多。”
云娘听得呆了起來,好一會才道:“你這人的想法很特別。但不能說沒有道理。很多時傷害我的人,都是愛我的人。唉:以你這等人材,怎甘于只當一個御手呢?”連她自己都不明白,為何肯和一個下人談起心事來。
項少龍當然沒有“自卑”的問題。
對一個二十一世紀的人來說,世上每個人基本都是平等的。
听她這樣問,苦笑道:“這或者就叫人有三衰六旺了。”
云娘怎會明白他真正的含意,好一會始把握到他的意思,動容道:“這句話形容一個人的時運遇,确是非常貼切。”
接著有點依依不舍道:“我要走了,要回去向小姐報告哩。”
項少龍乘机問道:“船還會泊岸嗎?”云娘應道:“你想學他們般到岸上散心嗎?但今趟可不行。明天到達歷下時只會停留一個時辰,除了上岸辦貨的人外。其他人一律不准离船。我走了!”看著她搖曳生姿的背影,項少龍只好報以苦笑,只好寄望在再下一個站有逃走的机會了。
次日船泊碼頭時,項少龍來到甲板上,只見碼頭上滿布從城中來想一睹鳳菲風的齊國官民,城守大人更親自上船來向這三大名姬之首請安,使項少龍更是毫無逃走的机會。
他已開始生出不耐煩之心,這艘船對他來說只是個開放式的河上監獄。
唯一安慰的是經過這一段的日子,他的精神体力都完全恢复過來,人也比逃亡時好看多了,不再于人皮黃骨瘦的感覺。
回房時在艙廊与張泉撞個正著,對后者怨毒的眼光,他只是一笑了之。
他這時巳和同房的四名家將級團友混熟了,遂問起他們下一站船停處。
一個叫費淳的笑道:“沈兄在想娘儿們了。”
這費淳中等身材,那即是說比項少龍要矮了整個頭.相貌平凡,但性格隨和,使人感到和他在一起很輕松。四名家將中以他年紀最大,剛好三十出頭。
另一名家將馮亮道:“大后天的翟城是到臨淄前最后一站,耍耍樂就得把握時机。因听說臨淄物价高漲。要玩都掄不到我們哩。”
馮亮是個二十來歲的小伙子,長得高大精壯,只比項少龍矮上兩、三寸,四人中數他最有識見。
另一名家將叫雷允儿,出馮亮還少上兩歲,手長腳長,形如猿猴,頗有形格,与上層的一個俏婢相好,頗為自負。封頂少龍雖友著但亦帶點驕意。
悶哼道:“泡妞儿不一定要用錢吧?到時看我的手段好了。”
費淳和馮亮立時起哄,三人鬧作一團。
項少龍想起二十一世紐時自己和隊友小張、蠻牛、犀豹等人的情景,心中洋溢著一片溫暖。男人的話題縐离不開女人和金錢。
翟城可說是最后一個溜走的机會。
若到了齊都臨淄,便危險多了。
只是田單的手下,認識他的便大有人在。
最糟是他身為鳳菲的御手,若整天載著她往來于權實的府第,暴露身分的机會大增,其中險況,可想而知。
快要席地就寢時,門聲響,一名婢子來找項少龍,說鳳非要見他。
項少龍頗感受寵若惊,又是心中打鼓,不知鳳菲因何要紆尊降貴來見他。
領路的俏婢有點眼熟,旋即想起正是那天喝止自己到船頭去的刁蠻惡婢,遂道:“這位大姐怎么稱呼?”婢子冷叱道:“問東問西的,這么多說話?待會見到大小姐,你最好守好規矩.惹怒了她你就要吃不完兜著走。”
項少龍給她一輪搶白,推測她可能是小玲姐那邊的人,又或是好朋友之類,所以才如此對自己充滿敵意,那會和她計較,微笑不語,隨她登往上層去。
鳳菲沒有戴上面紗,神色安然的坐在艙廳中特為她設的席位里。
項少龍施過晉見之禮后,依她指示在离她半丈許處的軟墊坐下。
那惡婢退了出去,廳內就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男女間的吸引,乃与生俱來的天性。
項少龍忍不住暗地飽餐秀色。
只是她的坐姿已非常動人,高雅素的絲袍寬大下擺把她下肢完全掩蓋,裙腳拖往地席左旁處,而雖是坐著,她的腰肢仍挺得筆直,使她酥胸的曲線更為突出,神驕傲又閒雅。只要是正常男人,都會泛起若能摸上一把,必似如登仙界的醉人感覺。
她的秀發在頭上結成了環髻,絕世玉容平靜無波,使項少龍不由憶起圖先對她“內外俱美”的贊語。
她身旁放了一張五弦琴,木色沉香,襯托起她淺白底淡黃鳳紋的寬大袍服,顥得她更是綽約多姿。
這确是幅動人之极的美女坐圖,如詩如畫般更顯秘不可測的美麗。
廳里火焰內柴炭正燃燒著,偶而送來劈啪之聲,配合河水撞上船身的聲音,交織成有若仙籟的交響曲。
以項少龍這么有自制力的人,一顆心亦不由不被這美女強大的感染力溶化。
不愧是三大名姬之首。
難怪這么多公卿大臣、王侯將相,要傾倒在她的裙下。
不要說能一親芳澤,只要她肯回眸一顧,已是天大恩寵。
心弦震動時,鳳菲淡淡道:“無忌公子是怎樣死的?”項少龍立時提高警覺,垂首黯然道:“若大小姐這句話是在大梁問我,小人定不敢如實給出答案。”
接著如若目睹般勾畫出當時情景,又感同身受地道:“安那昏君當時病得快要死了。龍陽君和太子增帶丁大批禁衛來到我府,送來了一酒。接著信陵君便逐批的找了我們去吩咐后事,然后就喝了那酒,唉!”他知道若說得不夠詳細,必會使這蘭質慧心的美女心疑,索性編小說般詳道出了經過。免得她再追問細節詳情。
鳳非果然不做疑心,幽幽歎了一口气,沉吟不語。
項少龍心念電磚,如她對自己已動疑心,甚至可能怀疑自己就是項少龍,故才來盤問他。
但他卻頗有過關的自信,先不說她對自己的模樣,只是在某一環境匆匆留下的印象;且當時燈光神暗,自己的服飾神態又与今大异,再加上他項少龍此時滿臉胡髯,人又至少瘦了十多斤。而最重要的是張泉是通過魏國的官家馬道把他聘回來的,誰能想到其中竟有如此轉折。
鳳菲的目光又再落在他瞼上,柔聲道:“沈良你真的只是無忌公子的御手嗎?”項少龍微一愕然,巳想出另一套釋疑之法,頹然道:“大小姐的眼光真厲害,小人本是趙國廉頗大將軍的手下,隨廉大將軍离趙往投無忌公子,被無忌公子看中收為客卿,還以為可再有一番作為,豈知人算不如天算,最后落泊大梁。經此兩次變故,小人對功名已淡若止水,只希能賺一筆錢,找個窮鄉僻壤,以清茶淡飯安度余生算了。”
風菲動容道:“人算不如天算,這句話說得真好。其中包含了多少無奈和失意。沈兄的遭遇令人感慨惋惜,若不怕大村小用,可安心為我管理這歌舞團。”
項少龍裝出汗顏之色.垂首道:“怎當得大小姐沈兄之稱,況且我只是初來甫到的新丁。難以服眾,大小姐千万不要摶舉小人。”
鳳菲微笑道:“我周游列國,閱人無數,只看你亢而不屈,在大庭廣眾從容自若的神態,便看出你非是慣為奴仆的人。唉:你使我想起在咸陽遇到的一個人,若非張泉能肯定你的身分,我就會認錯人了。”
項少龍吃了一惊,裝出大感興趣樣儿,問道:“我是否長得很像他呢?”鳳菲定神打量了他一會,眼中射出茫然之色,夢囈般道:“确有點相肖,尤其是你的眼神。不過現在就算沒有張泉的肯定,也知你不會是他了,因為中牟傳來消息,他已安然回去。可笑魏人差點把大梁翻轉了過來,原來只是一場誤會,當然拿不到人啦!”項少龍立即醒悟過來,知道媵荊兩人接到荊家村送去的消息,清楚了他的處境,才故意放出煙幕,說他已安返中牟,好教敵人放棄追捕他的行動。這一著高明之极。只要找倒如烏果那類身形酷肖他的人,加點易容法,遠看去确可以騙人。
而唯一知道他到過大梁的龍陽君,則是有口難言,不敢把真相說出來。
說到底,龍陽君的心仍是向著他。在這种順水推舟的情況下,亦只好閉口不言,幫他一把。至于王宮秘道的破綻,可能至今仍未被發現,又或發現了亦該不會怀疑到他身上去,因為事情實在太超乎一般人的想像。
想到這里,立時陰霾盡去,頗有再世為人的感覺,口中卻道:“原來大小姐指的是秦國的項少龍。”
鳳菲深深望了他一眼,秀眸射出緬怀之色,卻沒有說話。
在這一刻,項少龍知道鳳菲對另一個自己生出了微妙的感情,大感榮幸。
鳳菲柔聲道:“今次到臨淄,便完成了我游盡各國都城的宏愿,之后我打算把歌舞團解散,返回南方,過點平淡的生活。”
項少龍一震道:“原來大小姐要榮休了。”
鳳菲露出一絲笑意,輕柔地道:“或者我是那种不甘寂寞的人,既不能以力复人,便改而以歌舞去打天下,把先賢傳下來的詩歌舞樂發揚光大。不過此趟臨淄之行确不容易應付。不知何人把我要解散歌舞伎國的消息露了出去,現在人人都對我的去向虎視眈眈,沈兄該明白我的意思。”
項少龍不解道:“既是如此,大小姐索性不去臨淄,豈非一切可迎刃而解嗎?”鳳菲淡淡道:“漏了臨淄,我又不甘心,何況人生就是要面對种种挑戰的,若我臨陣退縮,下半生難免采抱遺憾。”
頓了頓再道:“像你這种人材,可遇而不可求,不若我以自己的愿望和你的愿望來作個公平的交易。假若沈兄能保我鳳菲安然离齊,不致淪為別人姬妾,我便予沈兄二十錠黃金,使沈兄可安度下半生。”
項少龍頭皮發麻,先不說他絕不肯到臨淄去,就算鬼使神差令他到了那里,亦只會惟恐不夠低調。假若成了歌舞伎團的“公關經理”,終日面對面應付田單那類齊國權貴,還要用盡手段周旋其間,好保風菲的清白。那等若要他把脖子送上去給人宰割。
同時他亦明白到鳳菲的處境。
一天歌舞伎團仍在巡回表演,她仍可保著超然不可侵犯的地位。但若舍下這身分,那人人都希望她這朵鮮花可落往自己的榻上去。
這是一种微妙的心態,鳳菲若能与所有人保持距离,才可以孤芳自賞的姿態傲然獨立,一旦要息演,那人人都猜她是身有所屬,自然群起爭奪。
她的憂慮非是沒有道理的。
只好苦笑道:“大小姐太台舉在下。”
這是絕不能應承的事。但問題是拒絕更不合理。看來只好狠下心幫她一次好了。
心中矛盾至极。
鳳菲平靜地道:“你若做不來.張泉做得來嗎?至少你是那种不易被收買的人,對張泉我則半分信心都沒有。”
又歎道:“我們終是婦道人家,要應付那些像蝗虫般的男人,只能倚靠你。”
項少龍皴眉道:“大小姐若能把解散歌舞伎團的事保持秘密,不是可免去這些煩惱嗎?”鳳菲露出傷感神色,哀然道:“我是故意透露給一個親近的人知道,但又令她以為尚有其他人知道,好試探她對我的真誠。現在終于清楚了,故雖身陷險境,仍覺值得。”
項少龍一震道:“是二小姐嗎?”鳳菲回复平靜,點頭應是,道:“她一直想取我之位而代之,在這男人當權的情況下。我們女子很難建立自己的事業,歌舞伎團已可算是异數,她一向屈居我下,自然想去我而后快。”
項少龍道:“那不若就把歌舞伎團送給她算了。”
鳳菲:“那牽涉到很多問題,我曾答應跟隨我的人,在歌舞伎團解散時。就每人贈予一筆丰厚的遣散費。唉:誰都知道這种以色藝示人的活是干不長久的,有了錢后還不乘机引退。所以董淑貞她只有設法在正式遣散前,与人合謀把我從歌舞團處攆走。”
頓了頓續道:“事實上你已幫了我一個大忙,使我能逐走沙立,但現在淑貞又拉攏張泉,沈兄該明白我的處境。”
項少龍是有苦自己知.但又不能不睜著眼說謊的答應她。
那种矛盾和痛苦,實非任何筆墨所能形容。
他怎忍心這么一個才華超逸,色藝雙全的美女,受奸人所害,落到她不喜歡的人的魔爪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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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他鄉遇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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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晨鳳菲召集眾歌舞姬和團內像張泉那种管事級人員,當眾宣布破格提拔項少龍為正管事,負責團內大小事宜。
董淑貞和張泉均大為錯愕,偏又不敢反對。
首先恭賀他的是云娘,還在他耳邊道:“今天你該好好謝我。”
使項少龍知道云娘乃鳳菲心腹,暗中向鳳菲舉荐了他,真是哭笑不得。
他尚是首吹見到董淑貞之外的十一位歌舞姬,無不國色天香,体態燎人,看得他眼花繚亂。
不過她們大多對鳳菲重用他不以為然,神情冷淡。
其中一個叫祝秀真的長腿美姬,更露出不屑之色。
歌舞團上下共有一百八十人。
鳳菲當然是高高在上。
接著就是歌舞姬和樂師,兩者分以董淑貞和云娘居首,有群婢女仆婦侍候。
除樂師有小部份是男性外,其他都是清一色女儿家。
總管整個團對外對內事務的就是他大管事和降為二管事的張泉。家將、御者、男仆、腳夫都歸他二人管治,俄若一個政治團体的統率者。
家將、御者等各有頭子,前者是張泉的心腹昆山。后者則是谷明。
只是這兩個人,加上含恨在心的張泉,項少龍便要頭大如斗。
最糟是他立即便要逃跑,現在肩負了這重責和風菲的期望,弄得他進退兩難,恨得差點要痛哭一場。
最大的好處則是張泉給調到另一艘船去和他能獨占第二層的一個房間,但當云娘來找他時,便知有其利也必有其敝。
云娘是打著移交職務的旗號來找他,更令他欲拒無從。
交待了一切后,云娘充滿挑逗性的目光大膽地啾著他道:“好了,現在沈管事該怎么樣謝人家哩!”
她的目光令他想起朱姬和庄夫人的眼神。
像她們這類飽經男女之事的成熟女性,一旦對异性動了情,几乎立即就是肉欲的追求,不會轉彎抹角。一方面是生理上的需要,另一方面亦是因年紀大了,少了少男少女的幻想和憧憬,而趨向于取得實質的收獲。
站在男人的立場,項少龍絕不介意和這風韻迷人的成熟美女來一場友誼賽,那定會是趟令人醉心傾倒的美麗經驗。
可是在目前的情況下,又偷走在即,則實在不宜惹上渲些感情上的牽連。
他自己知自己事,一旦和女人有了肉体的關系。便很難完全沒有感情上的負擔。
若那么的飽食遠揚,定會生出歉疚之心。
除非她是明賣明買的妓女,那又自當別論。
眼前若斷然拒絕,他又辦不到,只好采拖延戰術,一邊遏制被她挑起的欲念,一邊岔開話題微笑道:“自然是心中感激,不過我仍有一個問題,要請教云大姐!”
云娘欣然道:“說吧,只要人家知道的,都會告訴你。”
看她神態,听她語气,都擺明一副任君大嚼的姿態,項少龍更感頭痛,亦有些把持不住,暗暗警告自己后,正容道:“歌舞伎團所到處,自然會惹來狂蜂浪蝶。
鳳小姐不會是問題,因為人人都知道她不會陪侍人,但假若有人看中其他歌姬,那我該怎樣應付呢?”
云娘橫了他別有意思的一記媚眼。道:“你所說的是常有發生的事。不過我們的小姐們非是伎女,那些男人若想一親香澤,便要下點工夫,例如先邀她們參加宴會,討得她們歡心后。再設法試探她們的心意,這种事大小姐一向不管,你更管不到。”
項少龍道:“那有沒有中途离團嫁人的呢?”
云娘點頭道:“有,但卻不多。嫁給那些公卿大臣有什么好。未得手前當你如珠如寶,得手后便似再不值顧,回到家里還要給其他眾多妻妾視作敵人,怎及待在歌舞伎團的寫意。將來賺足了錢,回到鄉下要嫁誰都可以啦。”
項少龍點頭道:“一入侯門深如海,你們能得如此想确是聰明之极。”
云娘雙目亮了起來,贊歎道:“一入侯門深如海,這句話棒极了,定要告訴小姐,她正編寫一首深閨怨婦的舞曲,說不定可加這一句入去。”
項少龍惟有報以苦笑。
云娘興奮起來,移到長裙碰上他膝頭的親近處,低聲道:“今次到臨淄去,還有与其他兩個名姬較量之意,所以大小姐非常緊張,絕不希望分別在桓公台和稷下學宮的兩場歌舞,會給蘭宮嬡和石素芳比下去。”
項少龍這才知道這兩個与自己有過瓜葛的美女亦會到臨淄去。
稷下學宮不用說是稷下劍圣憂先生曹秋道的大本營。但桓公台卻不知是什么地方,遂請教云娘。
云娘吐气如蘭道:“桓公台又稱環台,是齊宮內一座壯麗的大殿,當年桓公最愛在此宴會賓客。眾召群臣,遂以他為名。未曾到過桓公台表演的歌姬,便不算有身分。”
項少龍听得悠然神往,齊國乃春秋戰國的超級大國,文化源遠流長,自己過門不入,實在可惜。不過小命要緊,那還有旅游的閒情,只好不去多作遐想。
云娘上身俯了過來。柔聲道:“今次齊王的出手真大方哩,兩場歌舞賞二百錠黃金,到時就要由你去收錢了。”
項少龍嚇了一跳,二百錠金子是這時代的天文數字,這才曉得齊人的窮奢极侈。若把這些錢用在軍隊去。足可支付五百人的一隊兵將一年的餉銀了。
云娘微嗔道:“人家什么都告訴你了。你還未說會怎樣酬謝人家呢。”
項少龍暗忖既是避無可避,惟有拋開一切好好享受這飛來艷福。伸手摟著她蠻腰,正要擁入怀里時,船身微頓,緩慢下來。
兩人大訝。明天才可抵達翟城,為何船卻像要停下來的樣子?燈火由前方映照過來。
項少龍乘机跳了起來,移往窗旁,探頭外望,見到前方有一艘大船正在減緩船速。好讓他的船隊赶上。
此時云娘擠到他旁,嬌軀緊貼著他俯前張望。
項少龍道:“這是誰的舟駕呢?”
云娘細看對方插在船尾的旗幟,忽地叫道:“談先生來了,他乘的是韓國上大夫的船。”
項少龍見她興奮得發亮的俏臉,猜到這談先生与她的關系非比尋常。
男人就是這樣,他本以云娘的痴情為苦,對她只是有好感而無愛意。否則她不會興奮得像頭發情的母狗。這時見有了“情敵”,不由掠過些微嫉忌之意,有點酸溜溜的問道:“談先生是何方神圣?”
云娘歡喜得什么都不理了,雀躍道:“談先生是南梁君府中最懂詩稗音律的人,更是信人。說過會到臨淄看我們的歌舞。現在果然來了,我要告訴鳳姐!”言罷棄項少龍不顧,旋風般出門去了。
項少龍只好對“砰”一聲關上的房門報以苦笑,同時心中升一种奇异感覺。
南梁君這名字為何有點耳熟,究竟是听誰人提起過呢?兩艘大船緩緩靠近。
鳳菲和一眾歌姬都到了甲板上來,欣然靜候。顯示了談先生這同道中人,在她們心中有很重要的地位。
云娘更是不停的与其他歌姬頻頻揮手。
在燈火和月照下,對方船上靠近這邊的船沿處。站了十多人,也在不斷揮手回應,气氛熱烈。
連著鉤子的繩索拋了過來,項少龍忙指揮家將接著,把對船緩緩拉近。
船速更緩。
到能清楚看到對方臉貌的距离時,項少龍虎軀一震,他見到了一位闊別多年的朋友。
那人亦触目到項少龍處,呆了半晌,才以劇震回應。
這人赫然是肖月潭。
項少龍這時才記起“南梁君”之名。是听自圖先。
肖月潭到了韓國后,就到了南梁君府當客卿,此人多才多藝,難怪能如此得歌舞伎團眾姬的歡心。
“隆”的一聲,兩船因輕微的碰撞抖顫了一下,合成一塊儿。
對方船上伸出跳板,搭到這邊船上,肖月潭一馬當先,帶頭領著几個隨從舉步走了過來,先朝項少龍打個眼色,才呵呵笑著來到鳳菲身前,施禮道:“去春一別,至今竟年,鳳小姐妙絕天下的歌舞,仍縈繞夢域。想不到今夕竟能相逢河上,談某真要感謝老天爺的恩賜。”
鳳菲領著眾姬還禮后,微笑道:“昔日在韓,暢談竟夜的美事我們仍是回味無窮,更感獲益良多,今夜再巧遇先生,怎能不竭誠以待,請談先生和貴客們到艙廳用茶。”
肖月潭打出手勢。教他船上的手下收回繩索船板,這才領著隨人与鳳菲進艙去了。
恨不得立即与肖月潭詳談的項少龍只好壓下心中的沖動,同時心中欣慰。只看肖月潭這架勢,便知他在南梁君府內非常得意,否則怎能如此乘船應約,到臨淄來看三大名姬同場較藝的盛事。
心中的些許嫉忌之心更是不翼而飛。看來這老小子風流如故,不知他除云娘外,還弄了那個歌姬上手呢?兩船分開來時,項少龍亦進入大艙去,好看看肖月潭的情況。
到艙廳正門處。肖月潭正向鳳菲等介紹隨來的三人,都是南梁君府的重要客卿,只看他們模樣,便知是學富五車的人。
鳳菲与眾姬和云娘坐在左邊的席位,肖月潭等則坐在另一邊,云娘更是親自向四人奉茶,還不斷向肖月潭拋媚眼。
肖月潭瞥見他,當然要裝出不大留神的樣子。
項少龍感到自己与廳內的气氛格格不入,正躊躇應否進去時,一名本在祝秀真身后的婢子移了過來,厭惡地道:“小姐說這里沒有你的事,管事去打點其他事情吧!”
項少龍听得無名火起,向祝秀真望去時,只見她眼尾都不望向自己,只是嘴角露出不屑的神色,不由向那婢子低聲冷喝道:“滾開!”婢子怒极朝他瞧來,看到他雙目射出森寒的電光,花容失色,退了兩步。
項少龍心想這就是宁要人怕不要人愛的效果了,大步走進廳內。
鳳菲見他進來,亦覺有點不合他身分,蹙起黛眉介紹道:“沈良是我們歌舞伎團的新任管事,快來見過談先生。”
肖月潭長身而起,与項少龍同行見面之禮。笑道:“沈兄長相非凡,以后我們要多多親近。”
三個隨他來的客卿均感奇怪,肖月潭一向恃才傲物,少有對人這么親熱,何況對方只是歌舞伎團區區一個管事。
就算是創辦三絕女石素芳那歌舞團的金老大金成就,地位仍遠難和石素芳相媲,在權貴眼中也只是一個較有地位的奴才而已。
董淑貞、云娘、祝秀真等亦心中奇怪,不明白肖月潭為何如此禮待項少龍。
兩人則是心知肚明,難掩抑地重逢的狂喜。
肖月潭請項少龍在身旁的席位坐下后,為避人嫌疑,不敢交談,与風菲等暢聊起來,話題自离不開音律詩歌的題材。
項少龍對此一竅不通,想插口說上一句都辦不到。
只听其中一名叫莘月,生得嬌小玲瓏,姿色比得上祝秀真的美姬道:“听說談先生常到民間采風,收集民謠,而《齊風》在《詩經。國風》里乃精彩部份,想今趙先生必不會空手而回呢。”
陪肖月潭過船來的一名叫仲孫何忌的英俊儒生正和其他兩人神魂顛倒地瞧著鳳菲,聞言笑道:“談先生這數年曾經兩度到齊國,早滿載而歸了!”
項少龍听得有恬于心,知肖月潭因厭倦肮髒的政治游戲,故縱情詩歌文藝,反贏得超然的地位。
董淑貞欣然道:“那就要向談先生請教了。”
肖月潭一捋垂須,神態瀟洒,令項少龍想起在邯鄲初會他時的情景。
這么多年了,他怕也有四十歲許。但看來仍是年輕而有活力,難怪云娘這么迷他。
只听他謙讓兩句后,油然道:“來自民間里巷的采風,不外描寫風土民情,表現民間的悲歡离合,但數最感人的。仍是描寫戰爭和男歡女愛的詩歌。所謂家貧則思良妻,國亂則思良將,苦難中每見真情,誠不爽也。”
云娘微笑道:“民間的情歌最率直大膽,齊人居大海之濱,思想一向奇詭開放。齊歌當更加精彩,談先生可否唱兩首出來讓我們見識見識呢。”
肖月潭在眾女渴求的日光下,拍几唱道:“雞既鳴矣,朝既盈矣,匪雞則鳴。
蒼蠅之聲。東方明矣,朝既昌矣。匪東方則明,月出之光。虫飛薨薨,甘与子同夢。會且歸矣,無庶予子憎。”
這首曲描述的是在靜靜的夜色里,幽室內一對戀人密會的動人情景。抱怨是那可恨的公雞因日出鳴叫吵醒了他們的甜夢。女的催男走時,男的卻說那只是蒼蠅在叫。女子又說東方亮了,男的卻指那仍是月亮的光芒。女的沒法,惟有說若那是蒼蠅的嗡嗡聲,我愿陪你再共諧好夢,但若你應該歸去而仍不走,會惹其他人說你不是。
此曲旋律素朴自然,內容熱烈誠摯,描寫生動,充滿生活气息。由肖月潭那帶點嘶啞又充滿磁性的嗓子唱出來,誰不動容。
連項少龍都心迷神醉時,天籟般的動人聲音由鳳菲的檀口吐出來,接下去唱适:“東方之日兮,彼妹者子,在我室兮。在我室兮,履我即今。東方之月兮,彼殊者子,在我闥兮。在我闡兮,履我發兮。”
此歌描寫的是另一對男女幽會的情景,以男方作笫一身自述,說的是當東方的太陽初升時,一位美女溜到我的屋內,輕輕伴隨我的腳步。她為何來呢?或者只是偶然來到,見我正沉吟挂躅,故才伴我同行吧。
項少龍尚是首次親聆她的歌聲,只覺風格奇特。与蘭宮嬡和石素芳都大不相類,其他以前听過的歌姬更是絕不能与之媲美。
她不但唱得极好,還有种不守成規,离經叛道的意境。就像在彩虹般色澤的流云似水中,浮載著深沉而濃得化不開的深情。歌聲變化万千,抑揚頓挫。呼气吸气与歌聲結為一体,無限地加強了詩歌的感染力。她一字一句的輕柔地把整個情景安置在音樂的空間里,奇异的篤定吏使人感懾得不敢不全神靜听。
唱罷項少龍跟著肖月潭等轟然叫好。
肖月潭一點沒因自己的光彩被鳳菲完全掩蓋而不悅,誠切問道:“此曲從未得聞,不知是否鳳小姐新作。”
鳳菲淡淡道:“正是鳳菲新作,讓四位先生見笑了。”
肖月潭等人贊歎不已。
肖月潭方面另一叫游吉的壯漢歎道:“得聞鳳小姐天籟之音,頓起朝聞道、夕死可矣之概。”
鳳菲謙讓道:“游先生過譽了。”
至此項少龍才明白鳳菲能得享盛名,倍受各國王侯尊崇,确有道理。
對這么一位多才多藝的美女,誰能不愛惜。
當然,假若她要引退,就是另一回事了。
在她的光芒下,董淑貞等只能算作陪襯明月的小亮星。
肖月潭的聲音響起道:“我們四人無不羡慕沈兄,若你這管事之位可讓出來,保證我們要爭得頭破血流呢。”
項少龍從沉思惊醒過來,苦笑道:“談先生真會說笑,小弟還是首次听到大小姐的歌聲哩!”
四人大訝,肖月潭的惊訝當然是裝出來的了。
云娘為他們解釋了。
仲孫何忌乘机試探項少龍的深淺道:“那沈管事有何評語呢?”
項少龍隨口應道:“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那得几回聞。”
今趟連鳳菲都為之動容。
項少龍心中慚傀,赧然道:“小弟對音律是門外漢,但大小姐的歌聲确教小弟顛倒迷醉。”
游吉大訝道:“難怪精通相人之通的談先生也要對沈兄刮目相看?沈兄用稗運語之妙,是游某生平罕遇,什么“門外漢”、“顛倒迷醉”,都刻划得入木三分,更不要說“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那得几回聞”這可傳誦于世的絕句。”
項少龍知道不宜鋒芒太露,不敢再說話,更不敢接触包括鳳菲在內許多正向自己灼灼而視的目光。
董淑貞道:“談先生剛才隨手拈來的齊曲非常迷人,難怪孔丘當年到齊,耳聞目睹了韶樂的演奏盛況,有“三月不知肉味”。又有“盡善盡美”的贊語。”
肖月潭笑道:“上趟看完董小姐的九韶妙舞,談某到現在仍不知肉味如何哩!”
眾人都笑了起來。董淑貞更是神情歡暢,感到爭回不少面子。
項少龍暗忖原來董淑貞擅舞,怪不得能坐上歌舞伎團的第二把交椅位置。
不經不覺已是三更時分,肖月潭等仍是依依不舍。
云娘更是舍不得他走,歎道:“若這艘船大一點就好了,那樣在到臨淄的几天途程中,便可和談先生暢論古今曲樂。”
游吉熱切地道:“只要有一角之地,我們于愿足矣。”
董淑貞道:“怎可委屈四位先生,大可教人讓出几間屋來,四位若不嫌棄……”
仲孫何忌等喜出望外,連聲答應。
項少龍心中一動道:“我那間房只得小弟一人,若……”
肖月潭這跑慣碼頭的老狐狸,那還不會意,大笑道:“就讓談某和沈兄同居一室。好多听點沈兄的絕妙言詞。明早再教人送來我們的衣物用品好了。”
回到房里,吹熄油燈,兩人坐在地席一角暢敘离情。
夜時,肖月潭听畢他逃亡以來的遭遇后,歎道:“少龍領著千軍万馬時,固然把東方諸國弄得人仰馬翻,人人惊懼;想不到其后單槍匹馬,亦處處搞得天翻地覆,現在韓趙魏三國在少龍西返之路上重重布防,如若安然回去,風險實在太大,你更不值得冒這個險。”
項少龍道:“那楚人有什么反應呢?”
肖月潭道:“完全沒有反應。但人心難測,楚境亦非是絕對安全。照我看,少龍怎也該先避避風頭,使三晉深信不疑你确已回到中牟,再從容由我掩護你回秦好了。”
頓了頓又道:“我會使心腹回報咸陽圖管家,再由他向嫣然等報平安,你就可放心到齊盤桓一段時間。”
項少龍苦笑道:“你可認我出來,別人難道不可以嗎?”
肖月潭細看了他一會,道:“你留了須后加上消瘦了不少,樣子确變得很厲害。我也因你呆瞪著我,兼之我這兩個月來一直擔心你的事,才認了你出來。別忘了我精通易容之術,只要做點手腳,修飾一下你現在雜亂無章的胡子,又改變你的發形,加上頂冠,保證就算田單与你面對面都認不出你來。說到底,誰像我般認識你那么深呢?”頓了頓又笑道:“讓我傳你口吃之技,那就更沒有破綻。以你現在的身分,接触的只能是田單下面的人,何須擔心。”
項少龍一顆心登時活躍起來。
說真的,他實在有點不舍得离開鳳菲,那非是有什么不軌企圖,而是很想看看她的歌舞,并能盡保護她平安离齊之責。
旋又頹然道:“你若改變我的形貌,歌舞伎團的人又會怎么想?”
肖月潭輕松地道:“我可以逐點逐點改變你的樣子,那就誰都不會覺察,還以為你因發須的改變而看似有點怪异,放心吧,少龍該知道我肖月譚的本領呢。”
項少龍心怀大放,笑道:“我怎敢不信任你的本領,對你的風流本領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呢。”
肖月潭道:“你是說云娘和淑貞嗎?這兩個女人都是騷媚入骨,不信你可試試看。”
項少龍失聲道:“連董淑貞你都弄上了手嗎?”
肖月潭道:“董淑貞和很多人都有一手,此事有何出奇,不過她的陪夜費是她們中最昂貴的,和她溫存一趟就夠你肉疼了。”
項少龍皺眉道:“那她們和妓女有何分別?”
肖月潭道:“當然有分別,你要先哄得她們歡心,還要千求万講,方可親芳澤,以前搭線的是張泉那小人,現在豈非換了你嗎?”
項少龍愕然道:“那我豈非變了扯皮條的龜公嗎?”
肖月潭不解道:“什么是扯皮條?什么叫龜公?”
項少龍苦笑道:“不要談這些沒趣的問題了,今趟究竟有些什么人會到齊國來賀考?”
肖月潭冷笑道:“呂不韋正是其中之一,你知該不會有什么好事吧!”
項少龍心中一震,想起了單美美說過齊國未定太子人選的話。
就在這瞬間,他已知道奇异的命運正以最奇异的方式把他卷進這個漩渦里。
秦國不是正和東方五國交戰嗎?為何呂不韋可大搖大擺地出使來齊。
同時想起久無音訊的善柔。
他會在臨淄遇上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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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RahXephon
時間:
2005-6-17 12:52 AM
標題:
第21集
第一章 歷史之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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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少龍盤膝坐在席上,讓半跪于身后的肖月潭在他頭上弄手腳。
這老朋友低笑道:“我雖精通裝神扮鬼的易容術,但自己真正用上的机會卻不多,反而是在你身上發揮得淋漓盡致,真是异數。”
頓了頓續道:“我改變了你束發的方式后,再把你的須鬢分多次染得變成少許花白,使你的年紀看上去似大一點。”
項少龍擔心道:“那豈非不能用水洗發?”
肖月潭傲然道:“我調出來的染料,哪有這么容易沖洗掉,若能不時加染,更不會有問題。”
又笑道:“還有几天才到達淄水,你最辛苦便是要改掉說話的習慣。以前扮董馬痴時的故技當然不可重用。就改為帶點口吃,包保沒有人可听出破綻。”
項少龍苦笑道:“說不擔心可是騙人的。最怕就是給見過我的人由身形識破真相。”
肖月潭哈哈笑道:“齊國原屬東夷,大多人身形雄偉,高人如少龍者雖不多,卻非是沒有。少龍只要裝得傴僂猥瑣一點,走起路來時不要昂首闊步,保證不會出漏子。”
項少龍想起齊人就是山東人,出名強悍高大,也就釋然。
肖月潭瞥了窗外天色一眼,低聲道:“快天亮了,我們談了整晚,卻是愈說愈有精神,很少這么暢快的。自被呂不韋遣人愉襲后,我……”
見項少龍沉默下來,歉然道:“我不該提起這件事的。唉,想起那事,我就要睡不安寢。”
項少龍斷然道:“政儲君登位之日,就是呂不韋敗亡之時,誰都不能改變這命運。”
肖月潭當然不會明白他話內具有歷史宿命的含意,提醒道:“少龍千万莫要輕敵,呂不韋在秦掌權這么久,絕不會眼睜睜看著自己掙來的權位化作烏有的。”
又低聲道:“我令趟來齊,本是要找机會把他刺殺,好為三公主和自己報仇,現在有了少龍,就更有把握了。”
項少龍心中叫苦,因為歷史書上寫明呂不韋是死于小盤登基之后的秦國,若要趁呂不韋來臨淄的机會行刺他,注定必敗無疑。
這想法當然不可說出來,只好道:“這事須得從長計議,而且這樣干不夠痛快。我要親眼看到他辛苦達立和得來的一切被我一點一點的毀掉,就等若逐塊的削掉他的肉,如此才能消我的心頭之恨。”
肖月潭點頭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哈!完成了。你看來更不象項少龍!待會我弄方銅鏡來給你照照看。趁還有點時間,我們還是睡上一會吧!”
睡了不到半個時辰,項少龍給開門聲惊醒過來,偷眼一看,在昏暗的日出前的光線中,見到云娘躡手躡足摸了進來,嚇得連忙詐睡。
云娘認清了誰是誰后,鑽到肖月潭的被窩里,接著響起肖月潭被弄醒的抗議咕噥;旋又被親嘴的聲音代替。
項少龍心中苦笑,若不是肖月潭來了,現在享受云娘親熱的就該是自己。
同時也醒覺到身分地位的重要。
自己以前有身分有地位,加上出眾的外表,在情場上自然戰無不利,奪得多位美人芳心。
但現在一派落魄模樣,又只是個奴仆身分的下人,自然吸引力大減。
听著另一邊傳來相互調笑的挑逗聲音,他卻心如止水,不片刻重返夢鄉,去与遠在咸陽的妻儿相會了。
出奇的是肖月潭把他喚醒。
此時天色大明,項少龍因近來睡得很多,所以昨晚雖少睡兩個時辰,都不覺辛苦。但見肖月潭仍是精神翼翼,就大奇道:“我還以為你會爬不起來。”
肖月潭尷尬道:“這女人真饑渴,幸好我是愈多女人就愈有精神那种人。船快要泊碼頭了,我會安排人持密函到咸陽交給圖總管。你放心吧!我和總管有一套秘密的暗語,就算密函落到別人手上,亦看不懂的。”
項少龍由溫暖的被窩鑽了出來,笑道:“你辦事,我怎會不放心呢?”
兩人穿衣后分頭行事。
不久船泊碼頭,項少龍首次執行管事之職。幸好鳳菲派出愛扮男裝的俏婢小屏儿給以幫忙指點,一起到岸上采購所需。
除食用之物外,其他就是絲緞和胭脂水粉等物。忙了大半天,到黃昏才返船去。
小屏儿對他頗為傲慢,項少龍暗忖自己在她眼中只是個較有身分的下人,遂不以為意。
策馬回程時,走在前頭的小屏儿忽墮后少許,与他并騎而馳,神色平和道:“小姐教我提醒你,雖然升為管事,但卻更須檢點行為,不要像張泉和沙立般破坏團內的良好風气。”
項少龍愕然道:“小人不明白小姐的話意何所指?”
小屏儿嘟起小嘴冷哼道:“你自己知自己事,昨晚有人見到云娘到你房內去。談先生是君子,當然与他無關。哼!勾上了人還要抵賴。”
項少龍啞口無言。
他自然不能出賣肖月潭,破坏了他在鳳菲眼中的君子形像,只好把這只“死貓”一口吞掉。
小屏儿露出鄙屑神色,不再理他,策馬領先去了。
晚飯后,項少龍回到房中,肖月潭坐在席上,憑几專心研磨染料,笑道:“奔走了半天,才張羅到這些東西。我准備把你臉上的皮膚弄得黑一點,那看起來便粗獷多了。”
項少龍在他旁坐下,笑道:“知否我給你頂了黑鍋。”
肖月潭訝道:“什么事?”
項少龍遂把俏屏儿的話复述出來。
肖月潭沉吟片晌,啞然失笑道:“這高傲的妮子在嫉忌呢!少龍确有魅力,竟能令她著緊。”
項少龍苦笑道:“肖兄莫要說笑了!”
肖月潭欣然道:“少龍智計過人,想不到卻會在陰溝里翻船,中了這個小妮子的狡計。想想吧!這几天天气這么冷,誰會在人人睡熟時四處走動,親眼看到云娘摸到我們房里來。定是給云娘的貼身小婢發覺主子离開房間,遂告訴這愛穿男裝的漂亮丫頭。她才猜到云娘找你偷情,豈知一試就試出來了,只不過弄錯了對象。”
項少龍為之啞口無言。
肖月潭捧腹道:“除了鳳菲外,舞伎團有何良好風气可言。你當鳳菲不知道我和云娘有一手嗎?我是出名風流的人。只是屏儿那丫頭心生妒意,才故意借鳳菲來壓制你吧!”
項少龍恨得牙痒痒道:“我遲早要整治這丫頭。”
肖月潭笑道:“最好在被窩內整治她,讓她在你胯下稱臣。”
項少龍苦笑道:“現在我那還有拈花惹草的閒情。不過是想有机會時作弄她一下來消气吧了,而且我認為她根本看不起我。”
肖月潭道:“若她不著緊,只會來個不聞不問。你也是其中能手,當知女人的心最不可理喻。愈是針對你,愈是對你有意。”
項少龍不想討論下去,改變話題道:“為何不見你那几位同伴回返船來?”
肖月潭道:“你指仲孫何忌他們嗎?我使了點手段,教他們留在我那艘船上,免得他們對我兩人過于親近而起疑心,用的自是小屏儿那招假傳旨意的手法。”
兩人對視失笑。
肖月潭把磨好的染料藏入剛帶來的衣物箱里,拍拍手道:“鳳菲今晚排演歌舞,囑我去給點意見,要一道去看看嗎?”
項少龍躺了下來,道:“若我今晚起來時不見你,是否可在云娘房中找到你呢。”
肖月潭搖頭苦笑的去了。
不一會上層傳來舞樂之音,項少龍卻是思潮起伏。
想不到重重轉折后,終仍是要到齊國去,真不知是禍還是福。
戰國七雄的齊、楚、燕、趙、魏、韓、秦中,除了燕韓兩國首都未到過外,其余都在他這時空旅程之內。
回程時,很大可能會隨肖月潭到韓京去,但卻該与燕國無緣。
從燕國懸想起太子丹与其他人,最后龍陽君的“嬌容”浮現,不禁睡意大減。
明早船就會繼續航程,會否在臨淄又遇上這曾是患難与共的“叛友”呢?
在這戰爭的時代上每個人都為自己效忠的國家或人盡力謀取利益,自己何嘗不是如此。
某一程度上,他項少龍其實是為歷史盡忠。
一切早給命運之手安排好了,而他只是一個忠實的執行者。
問題來了!
假設沒有他,歷史仍會如此嗎?
照道理當然是完全兩回事。至少小盤便做不上秦始皇。
沒有秦始皇,可能便沒有大一統的中國。
像秦始皇這种雄材大略的人,即使在中國歷史上也不常見。
或說秦國發展到這時刻,誰當上皇帝都可統一中國,他卻絕不同意。
事實上他由于此時身歷其境,更明白那只是事后孔明的說法。
胜敗往往只是一線之隔。
假若秦國沒王翦、李斯,嘿!還有自己這個關鍵人物,要征服六國只是痴人說夢吧!
既是如此,為何歷史上卻沒有寫下自己這號人物?
想到這里上立時渾身出了冷汗。
以前想到這問題時,總是一閃即逝。
惟有此刻沒有人令他分神,又閒得要命,才能對此作出進一步深思。
他曾向小盤提出過要他把一切有關自己的事徹底抹掉,就是基于一個可怕的想法。
假若不是出于自己主動提議,而是由小盤主動地做,那就大為不妙。
說到底,現在唯一能影響小盤當皇帝的漏洞,就是他那不可告人的身世。
呂不韋精明厲害,又是知道“內情”的人,見到小盤完全不把他當作父親,難保不會生疑。
當日圖先便對自己膽敢讓鹿公等對小盤和呂不韋進行滴血認親而惊駭欲絕,所以小盤身世的保密工夫,非是全無破綻。
想到這里,更是汗流浹背。
現在只有朱姬和他兩個人知道收養真正贏政的那家人所在,如若朱姬把這秘密泄漏給繆毒知道,小盤便會陷身在很大危机中。
以小盤的性格,絕不會讓任何人來動搖他的寶座。
他或者不會殺自己。
但朱姬呢?
“咯!咯!”
敲門聲響。
項少龍訝然坐起來,道:“誰!”
一咿呀!”
門開。
一位小婢溜了進來,笑臉如花道:“沈管事好!這么快便睡了!”
項少龍認得她是美歌姬祝秀真的隨身小婢小宁,昨天還想把自己赶离艙廳,現在卻是眉目含情,春意盎然,不解道:“小宁姐有什么事?”
小宁口角含春地來到他旁坐下,微笑道:“人家是賠罪來呢!噢!沈管事這么早就睡覺嗎?”
項少龍見她神態親怩,生出戒心,正容道:“小宁姐不是要侍候秀真小姐嗎?”
小宁湊近了點,吐气如蘭地低聲道:“人家正是奉小姐之命來見你,唉!旅途寂寞,小宁都想找個人來聊聊啊!”
項少龍皺眉道:“你小姐找我有什么事?”
小宁蹙起黛眉道:“不要將人家當作仇人般好嗎?嘻!不過你發怒時的樣子很有霸气,看得人心都動了,好想任由你懲罰處置。”
項少龍終是男人,不由心中一蕩,仔細打量起這個俏婢來。
她年紀絕不該超過十八歲,雖只中人之姿,但眉梢眼角洋溢春情,胸脯脹鼓鼓的,腰細腿長,皮膚滑嫩,要說不對她動心就是騙自己。
正思量該否拖她入怀,但又大感不妥,心中矛盾時,小宁低聲道:“不過現在可是小姐想你,小宁只好耐心苦候。”
項小龍嚇了一跳,失聲道:“你小姐,……”
小宁點頭道:“你該知小姐在那間房的了。今晚初更過后,小姐在房里等你,只要推門進去便可以了。嘻!事后莫忘要謝我這穿針引線的人呢。”
話完一溜煙的走了。
項少龍目瞪口呆的坐著。
這祝秀真在眾歌舞伎中姿色僅次于鳳菲和董淑貞,以前擺出一副憎厭自己的高傲樣子,原來卻是對自己暗動芳心。
這种飛來艷福,自己是否應該消受?
若給鳳菲知道,又怎么評自己這個人。
自离開咸陽后,除了在大粱時和秋琳有過一手后,便過著苦行僧式的獨身生活,這刻松懈下來,又給云娘那蕩婦挑起了多少綺念,突然有這么送上門來的風流艷姬,自然有點心動。
這刻更是睡意全消。
不用說這風情頗佳的小宁亦是和祝秀真共居一室,今晚若去偷香,很可能會一矢雙雕。
忽又涌起羞愧之心。
家中的紀才女等正為自己擔心,而他卻在這里風流快活,怎對得住自己的良心。
秋琳還可說是迫不得已,但要惹祝秀真卻沒有任何借口。
猛地下了決心,躺回臥席去,拉被蓋個結實。
肖月潭此時哼著小調回來,神情欣然。
項少龍奇道:“云娘怎肯放你回來?”
肖月潭神色迷醉的手舞足蹈,應道:“這是我的養生之道,色不可無,但不可濫。告訴你,董淑貞都想和我再續前緣,還暗示我可做她好姊妹祝秀真的入幕之賓,看來她們是有事求我。”
項少龍聞語默然,大感沒趣。
原來祝秀真只是這么一個女人。
肖月潭見他神態有异,打量了片晌奇道:“你睡不著嗎?”
項少龍歎道:“本要睡的!卻給人吵醒!”
肖月潭坐下,訝問其故。
項少龍把事情說出來后,肖月潭沉吟片晌,忽然道:“好險!這定是個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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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將計就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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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少龍一震道:“何有此言?”
肖月潭微笑道:“若論玩權謀手段,沒有多少個可及上你老哥我。早在你告訴我如何坐上這執事之位時,我便知不妥。所以暗下留心,發覺不但張泉對你嫉恨极深,以董淑貞為首的一派歌姬都恨不得去你而后快。在這种情況下,祝秀真竟送上門來,不是陷阱才怪。”
項少龍清醒過來,暗罵自己疏忽,點頭道:“這或者就叫便宜莫貪吧!幸好我根本不打算去。”
肖月潭一呆道:“項少龍何時變得這么好相与了。所謂安內才可定外,若不趁此机會狠狠挫折對方气焰,這种女子小人合起來想出來的毒計,只會教你防不胜防。更何況你曾答應鳳菲助她應付對她有野心的男人,不在這种時刻顯點手段,如何建立她對你的信心。”
項少龍尷尬道:“我不太習慣對付女人,總是狠不下心來。而且更不知怎樣利用這脂粉陷阱反過來對付她們。”
肖月潭胸有成竹道:“首先且讓我分析形勢,昨晚我由云娘處早探清楚各人關系,原來董叔貞暗里和張泉有一手。而沙立則是祝秀真的面首。不要以為他們間真是郎情妾意,其實只是一种利益和色欲的結合。現在沙立給你赶走,張泉又因而降職失勢。你可說同時得罪了董祝兩女,面對的惡劣情況可想而知。”
項少龍擁被苦笑道:“這只是鳳菲利用我來重整舞伎團的形勢,否則怎會忽然信任起我這么一個陌生人來呢?”
肖月潭同意道:“鳳菲是個很有手段的美人儿,比狐狸還要狡猾。你确變成了她一著棋子。不過她仍不想太過開罪董淑貞,否則就會連張泉都早掃了出去。哈!究竟祝秀真擺下的是什么陷阱呢?量她仍沒有殺人的膽量。看來只會誣你偷入她房里圖謀不軌,使鳳菲不得不逐你出團。”
項少龍喜道:“那倒非常划算,若我可以离團,便可改為由你聘我做御者諸如此類等下役,那時就不用擔心會給人識破我了!”
肖月潭失笑道:“到我那里反更危險。我船上的人大多看過你的畫像,相處久了,難保不會有人起疑。這亦是我遣走仲孫何忌等人的原因,待我改好你的容貌時,你才可和他們接触。”
項少龍歎道:“那現在該怎辦呢?”
肖月潭搖頭笑道:“祝秀真來來去去都不過是賊喊捉賊的招數,少龍有沒有興趣真的去玩這女人,保證滋味极佳,不會令你失望。”
項少龍涌起刺激的沖動,旋又壓下這沖動,拒絕道:“我不習慣与沒有感情的女人歡好,更不想用這种手段征服她。而且若讓鳳菲知道我和她有關系,更不知她會怎么看我,所以此計万万不行。”
肖月潭點頭道:“我忘了你是正人君子,既是如此,就采取威嚇手段,給這蕩婦來個下馬威好了。”
接著低聲說出了計划。
河風呼呼中,項少龍由艙窗鑽了出去,利用索鈞攀往上層,踏著船身突出的橫木,壁虎般往祝秀真的房間游過丟。
幸好船壁結的冰因這兩天气候回暖溶掉了,否則縱有鉤索之助,亦非常危險。
船上岸上均靜悄悄的,在這种天气下,誰都要躲進被窩內去。
每逢經過代表一間房子的艙窗時,他都要俯身而過。
此時這邊十多間艙房只有兩、三個窗子仍透出昏暗的燈火,祝秀真的閨房當然不在其中。
最接近船頭的三間艙房,分別住了鳳菲、董淑貞和祝秀真這團內最有地位的三位女性,而云娘則在另一邊的艙房。
由于項少龍的房間靠近艙尾,所以要攀爬好一截船身,才可到達祝秀真那扇窗子。
房內和船艙外壁絕對是兩個不同世界,那不單是冷暖的分別,而是感覺的兩樣。
項少龍心中好笑。
自己就像成了武俠小說中描寫能飛檐走壁的高手;只不過非是去行俠仗義,而是為自己的命運掙扎求存。
肖月潭對鳳菲的評語,使他對這美女生出戒心。
所謂防人之心不可無。自己實在太容易相信別人說的話,尤其是漂亮的女人,心中早定了她們內在与外表同樣美麗。最難測是婦人心,祝秀真就是眼前活生生的例子。
他收回索鈞,再次射出,挂到上方艙頂更遠處,借力橫移,如是者重覆几趟后,來到了祝秀真的艙房外。
房內悄無聲息。
正要拔出匕首,挑開窗門鑽進去時,前方董淑貞房間處隱隱傳來女子的嬌呼聲。
項少龍一陣心跳,又感好奇,不由移了過去,來到那扇窗外,貼耳細听。
究竟誰會在董淑貞房內呢?
一听之下,立時呆在當場。
原來房中翻云覆雨者都是女人,可能正在最要命的時刻,兩女都叫得聲嘶力竭,极盡挑逗之能事。
原來董淑貞不但愛男人,也愛女人。
正要离開時,董淑貞沙啞的聲音響起道:“秀真你真好。”
項少龍大吃一惊,怎么祝秀真竟會到了董淑貞的房間去,那在祝秀真房中的又是誰?
云娘不是告訴肖月潭:董淑貞和祝秀真分別与張泉和沙立搭上嗎?那董淑貞該与祝秀真處于對立的位置。為何兩女又做了同性戀人呢?
茫然不解時,祝秀真的聲音喘息著道:“這時刻還要逗人家,那家伙該快來了,這樣搞法連門響都听不到。”
董淑貞嬌笑道:“只要听到幸月的尖叫就行了!”
祝秀真道:“今天我才和幸月調房子,大小姐會否生疑呢?”
董淑貞笑道:“精彩處正在這里,就算鳳菲怀疑我們在弄鬼,卻也知道沈良只是個好色的奴材。當執事沒兩天已搞三搞四,那能委以重任。而對我們更是無可奈何,沒有我們她怎能和蘭宮媛她們爭一日之短長呢。”
祝秀真默然片晌后,低聲道:“真不明白以談先生那种身分地位的人,對沈良這奴材會這么另眼相看。”
項少龍本想离開,聞言留下續听。
董淑貞歎了一口气道:“這家伙确有點特別,身手又厲害得教人吃惊,若非覺得他難以收買,給他占點便宜都是值得的。”
項少龍仍弄不清楚董淑貞要弄出這么多事來究竟為了什么?很想她自己說出來。但兩人又沉默下去,不片刻再傳出祝秀真輕輕的呻吟聲。
項少龍沒興趣听下去,返回自己的艙房。
肖月潭听畢后,也覺好笑,沉吟片晌后拍腿道:“我有一將計就計之法,不但可返過來害祝秀真,還可增添你的光彩。”
項少龍連忙問計。
肖月潭壓低聲音道:“你可揮筆寫下一信,內容當然是表示你多謝祝秀真垂青于你,可是你卻不能接受,請她見諒諸如此類。再放入那換了是幸月的房間內。如此不但可拆穿她們的詭計,還可以表現出你并非易受引誘的人。”
項少龍苦笑道:“此計絕對行不通,舞刀弄棒是我本行,但賣文弄墨卻是另一回事了。”
肖月潭呆了一呆,失笑逍:“我倒沒想過這方面的問題,不過只要你畫個押就成,其他由我代勞,但千万不要錯手寫了項少龍上去。”
項少龍如釋重負,陪他笑了起來。
次日清晨,船隊繼續航程。
兩人在房內用過早膳,肖月潭到了船頭与眾姬湊興欣賞兩岸景色,項少龍則忙個不了,學習處理團內的事務。
小屏儿照例從旁措點。
不知是否心理作用,小屏儿態度友善了點,陪他到底艙清點沿途買來的東西時,忽然道:“你為何要給人背罪?”
項少龍摸不著頭腦道:“背什么罪?”
小屏儿俏臉微紅道:“昨天我听人說原來云娘找的是談先生,才知誤會了你,但為何你不辯白呢?”
項少龍故意气她道:“你不是說談先生是不欺暗室的正人君子嗎?而且小屏姐根本不給我說話的机會。幸好清者自清,小屏姐不會再鄙屑我了吧?”
小屏儿大窘,岔開話題道:“為何這兩天你像是老了點,須發都有些花白了。”
項少龍暗吃一惊,表面裝作若無其事的笑道:“有人一夜白發,我只是白了少許,已算幸連呢!”
小屏儿知他意指因自己誤會了他,為此而苦惱得白了發鬢須髭,惊喜交集的橫了他一眼,又裝出一本正經的樣儿,指點他做該打理的事。
項少龍暗喜過關,又覺得這樣逗逗這俏妞儿,亦是人生樂事。
午膳時,鳳菲破例召了他去陪席,幸月也有參与。
項少龍心知肚明是什么一回事,但當然扮作毫不知情。
鳳菲隨口問了他接手了張泉工作的情況后,便開門見山道:“沈執事是否知道差點就給人害了呢?”
項少龍故作愕然道:“小人不明白大小姐的話。”
對面的幸月笑道:“我昨天因祝秀真的請求与她對調了房間,所以沈執事那封情詞并茂的信來到了我手上,這樣說沈執事明白了嗎?”
項少龍裝出吃惊的樣子,憤然道:“原來她是布局來害我。”
鳳菲露出一絲溫和的笑意,道:“幸好你沒有令我失望。以往無論我聘用任何人,最終都被她們勾引過去,沈執事是唯一的例外。”
幸月贊道:“想不到沈執事還寫得一手好字!”
項少龍坦然道:“那是我央談先生代筆的。我除了可勉強畫押外,其余的都見不得人。”
鳳菲點頭道:“你肯坦白說出來,更是難能可貴。可是听沈執事出口成文,妙句橫生,怎會是不通文墨呢?”
項少龍暗想那能告訴你真相。只好道:“書我倒看過几本,但卻疏于練字。”
幸月奇道:“那沈執事必是出身于官宦之家,一般人那有机會碰到書哩?”
項少龍面對前所未有的“身分挑戰”,要知這時代印刷術尚未發明,流行的只有人手寫的帛書和竹書,罕有珍貴。若非以前有專為權貴效力的儒者流落到民間,設館授徒,連識字都只屬權貴的專利。
所以假若兩女問起他看過那本書,只要追問兩句,立時可拆穿自己的西洋鏡。
惟有胡謅道:“以前我跟隨廉大將軍時,曾接触過几本書而已!”
鳳菲倒沒有生疑,含笑道:“祝秀真這回做的只是小事一件,以后就算有人在我面前說你是非,我也不會相信。”
幸月似乎對他頗有好感,道:“我們排演歌舞時,沈執事最好在場,好清楚人手的編排以及和我們要准備的東西,好嗎?”
項少龍連聲應是。
鳳菲忽然歎了一口气,蹙起了靈秀的黛眉。
項少龍雖見慣美女,仍不得不承認她的一對秀眉非常好看。
就像老夭爺妙手偶得的畫上去般,形如彎月,絕無半點瑕疵。
幸月也陪著歎了一口气,低聲道:“又勾起大小姐的心事呢!今趟臨淄之行,怎都不能給三絕女和柔骨娘比下去的。”
項少龍無話可說。
要他和人比劍還可以,但這方面他卻完全幫不上忙來。
看鳳菲的表情,便知她在歌舞編排上遇上難題。
象鳳菲這种搞創作的人,自然希望能有突破。
但那代表了向自己的過去挑戰,自然非常因難。
鳳菲有點意興蕭條,再沒有說話。
反是幸月談興甚濃,還特別矚他今晚記得看她們排演。
告退后,正想返房去找肖月潭合口供,后面有人叫道:“沈良!”
項少龍轉過身來,原來正是“穿針引線”害他的騷婢小宁。
她由長廊另一端赶過來,大瞠道:“昨晚為何不見你來,累得小姐白等了一晚。”
項少龍笑道:“昨晚我竟累得睡著了,請小宁姐見諒。”
小宁忍著怒火道:“你這人真是,現在小姐惱了你呢!”
項少龍瀟洒地聳聳肩,裝了個無奈的表情,看得小宁呆了一呆時,轉身朝往下層的木梯走去。
小宁追上來一把扯著他衣袖道:“你怎么這樣就溜了,還不想想有什么方法可將功贖罪?”
項少龍為免她糾纏,索性道:“其實我歡喜的是小宁姐你,不若你來陪我吧!”
小宁顯早諳男女之事,白了他一眼道:“想我給小姐赶走嗎?唉,見你這人還不錯,讓我替你想個辦法補救吧!”項少龍不耐慎起來,低聲道:“男女間的事那能勉強。小宁姐不用為此煩惱。不若你今晚來我處吧,”
小宁見計不得授,急道:“怎行嘛?你房內還有談先生。”
項少龍伸手往她臉蛋捏了一把,笑道:“談先生是明白人,怎會介意?”
言罷心中好笑的揚長去了。
回到房中,与肖月潭說了后,兩人都感好笑。
肖月潭又為他染須染發,正忙個不停時,有人來喚肖月潭去見鳳菲,嚇得他們手忙腳亂地把東西收好。
項少龍正要睡午覺,出奇地張泉竟來找他,還和顏悅色,与以前判若兩人。
坐好后,張泉正容道:“沈兄以前跟過無忌公子,不外求利求財。所以希望能与沈兄作個商量,看看有沒有法子談得攏。”
項少龍早知他此來另有目的,淡淡道:“張兄請說!”
張泉歎了一口气道:“當初我聘沈兄當御者,确是另有居心。但這亦很難怪我。這個職位你以為容易擔當嗎?到了臨淄沈兄就知道味儿。那些公卿大臣根本只杷我們這种人視作奴材。一不小心立要惹禍。他們在大小姐處受了气后,就遷怒于我們。但假若沈兄肯合作,我自然會像兄弟班的在旁照顧,說到底我都當了近兩年的正執事。”
項少龍心中暗笑,道:“張兄有話請直說。”
張泉眼睛轉了几轉,才湊近道:“沈兄与我合作還有一大好處,就是可享盡艷福,除了只有几個碰不得外,連二小姐我都可為你穿針引線。”
項少龍故作惊奇道:“張兄莫要逗我了。”
張泉忙誓神劈愿保證沒有吹牛皮,然后道:“只要沈兄肯依我之言,我可以先給你五錠金子,事成后再給你十錠。”
項少龍心中一震。
十五錠金子可不是少數目,足夠揮霍數年,張泉何來這等財力。
想到這里,已猜到他是被對鳳菲有野心又財雄勢大的人收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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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古代歌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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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少龍見他說話兜兜轉轉,卻仍未入正題,知他是想要自己先表態,始肯把來意說出來,歎了一口气道:“我的确很想賺這筆錢,更不想与張兄成為仇敵,可是大小姐對我有知遇之恩,我怎能反過來害她呢?”
這番話說得很婉轉。但卻擺明車馬不會与張泉同流合污。
張泉奸笑道:“沈兄誤會了!我怎會害大小姐?雖然因給她降職煩惱了一陣子,但想想終是自己行差踏錯在先,沒有可抱怨的。”
項少龍大訝道:“那張兄究竟要我干什么呢?照計若我做得來的,張兄你不亦可辦到嗎?那用將黃澄澄的金子硬塞進我的私囊里?。
張泉湊近低聲道:“你可知小屏曾暗下對人說歡喜上你?”
項少龍皺眉道:“那有什么關系,不過我才不相信她會這么對人說。”
張泉笑道:“她當然不會直接說出來。但卻愛和人談論你,以她的性格。這已表明她對你很有意思了。”
項少龍大感頭痛。
在現今的情況下,他絕不能沾惹感情上的事。而自己對女孩子又特別容切心軟。糾纏不清時只是自招煩惱。心中暗自警惕,口上應道:“張兄不用說下去了。若是要利用小屏姐來達到目的。我更不會干。這樣好嗎?我設法求大小姐把你升回原職,而我則退居副手之位。大家和和气气,豈非胜過終日爭爭斗斗。”
張泉見他神情決絕,露出不悅神色道:“沈兄太天真了,你以為大小姐給你坐上我的位于是因為看得起你嗎?她只是拿你作替死鬼吧!其實她暗里已有意中人,臨淄之行后就會与他退隱于密,雙宿雙栖,若我估計不錯,她會裝作看上了你,好轉移其他人的注意。那時你死了都要做只糊涂鬼呢。”
項少龍愕然道:“那人是誰?”
張泉歎道:“若我知那人是誰,就不用來求你,除了小屏儿外。沒有人知道風菲的事。”
項少龍對鳳菲的好感又再打了個折扣。
因張泉這番話合情合理。
鳳菲乃絕頂聰明的人,怎會認為自己有能力將她安然帶离臨淄,卻偏要這么說。分明是要激起自己男性保護女性的英雄气,而事實上,她暗中已定下了退隱的計划。
而張泉卻是被某人收買,要來破坏她的大計,好暗下把她收進私房。就算得不到她的心,也要得到她的人。
像鳳菲這种絕色尤物,乃人人爭奪的對象。雖誰都不敢明刀明槍來強占,但暗里卻施盡法寶。
形勢确是非常微妙。
而不幸地自己卻給卷進了這漩渦里去。
張泉還以為他意動。從怀里掏出錢袋,傾出五錠黃金。伸手搭上他肩頭親切地道:“我背后的人在齊國無論身份地位,均非同小可。沈兄只要為他好好辦事。說不定可獲一官半職。而且他對大小姐一片痴心。只會令她享盡榮華富貴,說起來找們還是為人小姐做好事呢。”
項少龍怎會信他。
不過換了他自己是張泉,亦會謊稱后面的靠山是齊國的權貴,因為那才有威懾之力。
項少龍淡淡道:“讓我弄清楚情況。才作決定。這些金子張兄先收起來。唉!
你怎都該給我一點考慮的時間嘛。”張泉見他神情堅決,點頭道:“好吧:但到臨消時,你必須給我一個肯定的答复。”
張泉离開后,項少龍仍在發怔。
鳳菲真的拿自己來作替死鬼嗎?
有她那高貴閒雅的美麗外表。實很難使人相信暗里她是那么卑鄙。
起始時他還以為張泉只是董淑貞的走狗,但剛才听他的語气卻又不似是如此。
否則沒有理由一方千方百計要赶走他,而另一方卻收買他。
想得糊涂時。肖月潭回來了。
听項少龍說畢張泉的事后,肖月潭皺眉道:“我倒沒想到鳳菲的退隱會生出這么大的問題。還好像有人不惜巧取豪奪,也要獨得美人歸,不過張泉的話亦非沒有道理。因為鳳菲備受各國王侯公卿尊重,只要她肯開口,保能肯作護花者大不乏人。但偏要這么伸秘兮兮的,可見她該是另有見不得光的意中人,而此人更是身分低微。若給人知道他得到了鳳菲,立生橫禍。”
項少龍知他比自己更消楚權貴的心態。問道:“那鳳菲是否真的那么卑鄙要用我作替死鬼呢?”
肖月潭笑道:“靜觀其變就什么都可一清一楚。少龍你也非是好欺的。誰不玩手段,我們便陪他們玩一會好了。”
項少龍啞然失笑。
事前那想得到一個小小的歌舞伎團中,亦會牽涉到這么复雜的斗爭?
見到歌舞伎團的排演,項少龍才明白到詩、歌,樂、舞是渾成一体的,以往他看歌舞,不是漫不經心。就是注意力只集中到最美麗的台柱身上,少有像這刻般身歷其境的全神欣賞。
只是云娘率領那隊近三十人的樂師隊便夠好看。
云娘負責的編鐘由大至小共八件,代表原始的八音,挂起來占了艙廳五分一的空間,而她敲鐘的姿勢更充滿令人眩迷的曼妙姿態和舞蹈的感覺,難怪能如此令鳳菲器重。
不由想到鳳菲會再私下告訴她舞伎團解散的事,因為看她對肖月潭投怀送抱的情況,可能正是她在替自己找尋好歸宿,人的年紀大了,總會變得更實際。換了自己是她,也會挑“有成就”的肖月潭而不會揀“落泊”的自己。
大廳充盈舊由石臀、編鐘、陶損、鏞、饒、鈴、銅鼓等組成的和諧樂整。溫柔敦厚,絕不會使人生出嘈雜的感覺。
幸川、祝秀真等十個歌姬隨樂起舞。
鳳菲和董淑貞則立在一旁,觀看眾伎舞姿,不時交頭接耳的研究。在外表看絕不知兩者正勾心斗角。
其他婢子負起為各女換衣遞茶。各有各忙,平添不少熱鬧。
今趟鳳菲并沒有邀肖月潭來給意見,所以項少龍只好獨自作個旁觀音。
幸好只是眾姬已是可使他飽餐秀色,目不暇給。
尤其幸月許多時不忘向他拋來兩記媚眼,使他并不覺得被冷落。
祝秀真卻擺出仍在惱他的樣子,只狠狠瞪了他一眼后,就沒有再看他。
忽地一把冷冰冰的聲音在旁響起道:“你在看誰?”
項少龍愕然望去,只見仍是一身男裝的小屏儿繃著粉臉瞪著自己,臉色不善,呆了一呆,才懂得答道:“當然是在看排舞呢!”
小屏儿晒逍:“我看你只是在瞪著小姐吧。”
項少龍暗忖關你的鳥事。但表面只好忍气吞聲道:“小屏姐不覺的舞姿特別好看嗎?”
小屏儿跺足道:“你分明對她別有居心,才會看得那么入神。”
項少龍听她口气妒意十足,而自己卻仍是与她沒有半點感情關系,不禁心生反感。故意气她道:“見色起心,人之常情。若月小姐在大庭廣眾前表演,小屏姐豈非要向數百人逐個去罵嗎?”
小屏儿俏臉儿刷地脹紅,負气走了。項少龍頗有如釋重負的感覺。此女任性善妒,橫蠻無理,還是不惹她為妙。
此時鳳菲招手喚他過去,問道:“沈管事覺得這首新編的舞樂還可以嗎?”
董淑貞的目光落到他臉上,灼灼注視。雖明知此女非是善女。但既知她是可采摘的花朵。又听過她放浪時的呼聲,現在于触手可及的距离看她的隆胸細腰,不由泛起非常刺激的感覺。項少龍干咳聲道:“我對音律實不在行,不過仍覺非常悅耳。云娘的編鐘更是清脆嘹亮,像統帥般駕御全軍。”
董淑貞媚笑道:“沈執事還說不懂音律。只這兩句使點出樂隊的重心,編鐘的金百之聲是固定的清音,負起音准和校音的重要任務。無論引序收曲,均少不了它們,而在琴、瑟、管、簫等絲竹之樂演奏主旋律為歌者伴奏時。鐘音更有點晴之效,滔染出整個气氛來。”
項少龍儿她對自己眉目傳情,雖明知她弄虛作假,仍有點受寵若惊,只好唯唯諾諾的作洗耳恭听狀。
嗅著兩女迷人的幽香,置身于這鶯燕滿堂的脂粉國。于這艘古代的大船上,漫航于冬夜的長河中,誰能不感動心。
鳳菲出奇溫柔地道:“詩言其志。舞動其容,歌詠其聲,三者渾為体,組成此特為齊王賀壽的仙鳳來朝,可惜我的主曲遇上了點困難,只希望能在壽宴前完成,否則就大為遜色了。”
董淑貞的美目掠過奇怪的神色,項少龍雖心中訝异,卻無從把握她心中所想。
項少龍目光回到正在歌舞中幸月等諸女身上。隨口道:“是否每節舞蹈都會有不同的曲詞,表達不同的情節。最后才以主曲帶起高潮,合成一個完整小故事呢?”
鳳菲和董淑貞不能控制地嬌軀劇顫,兩對美目异采瀝瀝,不能相信的杏目圓瞪的看他。
項少龍感到有异,回頭看到她們的表情,大感尷尬道:“小人只是隨口亂說,兩位小姐万勿放在心上。”
兩人仍未能作聲。
今趟輪到項少龍心中一震。恍然而悟。
對二十一世紀的人來說,以歌舞表達某一情節或故事,是所有歌劇的常用手法,沒啥半點稀奇。
但在這戰國的時代里,從韶樂脫胎出來的樂舞,仍保留在原始祭舞的形式,并不著重“劇情”。那要到宋元時才成熟。
所以這番話對風菲自然可說是石破天惊之語了。
鳳菲動人的酥胸急劇地起伏了几下,才吁出一口气道:“唉!沈良你不是個特別的人。”
董淑貞道:“這想法不但特別,還非常新鮮,大小姐可用作考慮。”
鳳菲那對能勾人魂魄的美目閃著動人的光彩。目光在項少龍臉上留連片刻后,香唇輕吐道:“淑貞你也想想看,我想回房休息一會。”
言罷逕自去了,項少龍不知所措中。董淑貞靠近的酥胸差點碰上他的手臂。才低聲道:“從沒有人能令鳳菲如此動容的,沈良你是第一人。”項少龍不好意思道:“二小姐不要損我。”
董淑貞笑臉如花。以腳尖輕松地撐高嬌体,湊到他耳旁道:“人家也都為你動心呢。”說完還吹了一口气到他耳內去。
項少龍明知她在色誘自己,以遂其某一不可告人的目標,但仍泛起想碰碰她的沖動。忙壓下這誘人的想法,苦笑道:“二小姐勿要如此:不太好的。”
董淑貞嫣然一笑,挪開了少許。白他一眼道:“有空可到人家房中來,那時只有我們兩個人,不是可放心交談嗎?”
項少龍心想那豈非是“送羊入虎口”。要墮進你的色欲陷阱。
口上答道:“小人不敢,更恐大小姐會怪責。”
董淑貞甜笑道:“你的拳頭那么硬,想不到膽子卻這么小,大小姐怎會管我的事呢?唔,你不是對大小姐生出妄想吧?”
項少龍一怔道:“二小姐說笑了,小人只是下人身分,怎敢生出癩蛤蟆吃天鵝肉這种非份之想。”
董淑貞嬌軀一顛道:“蛤蟆吃天鵝,這种形容的語句你是怎么想出來的。”
項少龍這才知此兩俚語這時仍未被發明,尷尬道:“只是隨口說來吧了。”
董淑貞像首次認識他般用神打量他,好一會才道:“你這人每有惊人之語句。
但又發人深省,這般人材,埋沒了實在可惜,沈良你究竟有沒有為自己將來的前途若想過?”
此時樂聲攸止,眾姬停下來嬉笑,等候董淑貞的指示。
只有幸月立在一旁。帶點妒意的在瞧兩人親密地交談。
小屏儿則不知到哪里去了。
項少龍只好道:“小人能當上執事之職,已心滿意足,啊!她們在等候二小姐的指示了呢。”
董淑貞低聲道:“告訴你一個秘密,這歌伎團很快便要解散。知情者無不在為自己找尋后路歸宿,像我這种不想淪為貴族姬妾的更是煩惱。沈良你若有志向,便來找人家談談吧。”又伸手捏了他的手臂,輕笑道:“你真壯健。”
這才含笑到了眾姬處。
項少龍不敢看幸月的反應,匆匆走了。
回房途中,他首次對董淑貞生出了同情之心。
她或者只是忠于藝術的人,不希望這么年青就失去了這時代女性唯一可享有的事業。
在某一程度上,鳳菲是相當自私,她只為自己打算。若她如張泉所說,是找自己做替死鬼好轉移其他人的注意力,就更不可原諒。
假若有個方法可使董淑貞成為鳳菲的接班人,而鳳菲則可安然做她的歸家娘,那豈非皆大歡喜。這是很難辦到,但卻非沒有可能辦到,問題仍在鳳菲處。
回到房中,肖月潭配合新的染料,為他動手易容。項少龍告訴了他小屏儿差點看破他改裝的事。后者笑道:保證沒人可看出破綻,最妙是你瘦了至少十斤,連眼形都改變了,不要吃那么多東西,若養胖了反為不好。
項少龍苦笑道:“我很有節制的了。但現在頭痛的是小屏看上我,董淑貞更對我拋眉弄眼,你說該怎辦?”
肖月潭笑道:“項少龍畢竟是項少龍,你既能使紀才女為你傾心,其他鶯鶯燕燕不為你顛倒才怪。嘿!給你看一樣東西。”
項少龍朝他撐開的手掌有去,見到一顆似是某硬果物堅硬的核心,大小如指頭,奇道:“這是什么?”
肖月潭道:“這是什么不打緊,只要你放到舌底下說話,便可把話气聲調改變過來,完全不似項少龍。”
項少龍皺眉道:“若讓鳳菲她們听到。豈不非常古怪?”
肖月潭道:“你還以為自己是以前的身分嗎?當鳳菲和外人交談時。你在場的机會是絕無僅有,且縱在場亦沒有插口的資格。當遇上熟人時。先把果核往口一塞。便可保證瞞過任何人。”
對肖月潭的周身法寶項少龍早見怪不怪。接過果核依指示放在舌底,在肖月潭指點下“牙牙學語”起來。果然連音質都變了點。
肖月潭听得連連失笑時,敲門聲響,忙去開門。
項少龍見肖月潭似給人扯出門外,正大惑不解,肖月潭回到他身旁低聲道:“今晚我到云娘房里風流他一晚,你若要解寂寞,可把幸月等其中一人弄來。幸月的功夫如何我不曉得,卻可保證董淑貞在榻上是精彩絕倫,好自為之吧。”房門關上后,項少龍只有苦笑。
旅途寂寞,有個美女陪寢日是人生樂事。不過他卻過不“自己”這一關,呆坐了一會后,他收抬心情,鑽入被窩睡覺。現在他最大的樂趣,就是到夢里去會嬌妾愛儿。快要睡著時,他忽地惊醒過來。耳內向起關門的輕響。項少龍探手到席旁握上血浪的把手。香風隨來,一個火辣辣的動人恫体鑽進他被內,八爪魚般將他纏個結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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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泥足深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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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項少龍休息了一會,神經松弛過來,感官特別敏銳,更加上連對方是董淑貞、幸月、祝秀真,甚至較少可能的小屏儿都弄不清楚,那种剌澈确是難以抗拒。
費了狠大的定力,他才閃脫了她的香唇,揍到她耳旁道:“你是誰?”
那女子嬌喘鈿鉑道:“你有很多女儿家這樣來找你嗎?”
項少龍仍認不出她蓄意改變了的聲音,笑道:“恰恰相反,假若以前有女孩子這么來過,我便會誤把你當作是她呢!還何用問你是誰呢?”
女子用力摟著他的腰,把俏臉埋到他胸膛上,以蚊納般聲音道:“但也可能是你有很多女人,所以一時分不辦清是誰來相就。”
項少龍已可肯定此女純非小屏儿或幸月,因為前者正生自己的气,而后者則該知自己“守身如玉”,不受引誘。
順手在她身上摸了几把,低笑道:“若是如此,我便應在你鑽入被內時立即以手認人,不用問你了。”
女子睜唔作聲,似是頗為情動。
項少龍按捺不住,一個翻身,半抱半壓地把她摟個結實,同時探手到席旁的小几上拿火折。
女子嬌吟一聲,把他的手扯了回來,瞠道:“你難這不怕人難堪嗎?現在那是點燈的時候?來吧!”
只要有點星光,項少龍也可勉強看到她的臉貌輪廓,但在這烏云滿天之夜,又在船艙被窩之內,使他睜目如盲。
但偏是這种情況,特別使他容易燃起情欲之火。
尤其想到她是董淑貞、祝秀真又或小宁儿三女之一,無不是嫵視媚行的惹火尤物,一顰一笑,都使人欲醉。這种至為刺激的感覺,更使他難抵肉誘。
幸而隔著几重衣物,否則可能已把持不住。
項少龍隱隱覺得假若這樣占有對方,只代表了自己与其他好色的男人毫無分別,是某一种形式的投降。
所以對方在怀內的扭動廝磨雖帶來強烈的誘惑,而自己亦起了生理上的反應,仍壓下狂升的欲火,上身仰起一點,故意騙她道:“我知道你是誰了?”
体下的女人嬌軀微顫,道:“我是誰呢?”
憑她震惊的微妙反應,便知她以為自己是不能猜中她是誰的。
這么說她便不該是董淑貞又或祝秀真,因為兩女對他早有撩逗,一再暗示會獻身相就,不該有這种信心。
一個令他大吃一惊的想法涌上心頭,駭然道:“大小姐?”
女子頓時靜了下來,噓气如蘭地柔聲道:“正是鳳菲,你不歡喜嗎?”
項少龍一陣傷心,欲火消退,暗忖張泉說得不錯,她只是找自己作替死鬼,所以才這么紆尊陣貴的來獻身給他這個下人。
若非如此,又怎能使得他自認為是她的情郎呢。
一直以來他心目中的鳳菲都是高不可攀,這么一來,自然在他心中大為貶值了。
項少龍冷然道:“大小姐為何要這樣做?”
女子以帶點哀求的語气輕輕道:“不要問這問那好嗎?好好的疼人家吧。”
項少龍忽然松了一口气,如釋重負道:“原來你并非大小姐,而是小屏姐。”
若非她仍不敢以平常的聲音說話,他可能會繼續猜錯下去。
小屏儿回复了正常的聲音語調,嬌吟一聲,香唇再湊了上來,熱烈地吻他。
項少龍以一半的心神駕輕就熟的應付著,另一半的心神卻在盤算思量。
照理小屏儿應該与主子鳳菲共進退,換句話說她無需要像幸月等有急尋歸宿的要求。
但她現在把自尊拋到一旁,來向自己投怀送抱,一是她真的對自己情不自禁,而更有可能是奉鳳菲之命而來犧牲色相,好控制和駕馭他項少龍。
這想法非是沒有根据。,
雖然他仍把握不到鳳菲的退隱大計,更弄不清楚為仆么定要使自己變成替死鬼,但肯定一點是鳳菲一直以謊言來騙他。
鳳菲沒有理由將她的前途幸福擺到他這陌生人手上去。
“啪!”
火折把油燈點亮了起來。
小屏儿抗議的“嗯”了兩聲,星眸半閉,不堪燈火的刺激,好一會才睜開美目。
項少龍仰起上身,仔細打量這換回女裝,秀發披散枕上的美女,惊覺她的艷色實不遜于董淑貞諸女,只是平時被她的男裝和不假辭色的模樣瞞過了。
兩人目光相触。
小屏儿泛起既羞且喜的表情,灼熱的眼神里隱含某种令人難解的迷悵。
項少龍心中暗歎,更堅定了自己的怀疑。
低頭吻了她兩片朱唇,柔聲道:“你是否第一趟和男人親嘴?”
小屏儿赧然點頭。
項少龍咬牙強忍肉体緊貼廝磨所帶來的挑逗,冷冷地道:“是大小姐要你這么做嗎?”
小屏儿立時杏目圓睜,吃了一惊,好一會才方寸大亂的答道:“你怎會這么想的?”
只從她的反應,項少龍立知自己的猜測雖不中亦不遠矣。
若她只是因自己情不自禁來向他投怀送抱,听他這么說,自然大受傷害,不是大怒而去,就是一副含冤受屈的可怜樣儿。
像現在般反應,只表示她确心中有鬼,故出言反駁,希望能瞞過他。
項少龍這數年來差不多每天都在斗事中度過,這么一個年青女孩自遠不是他的對手。
項少龍沒有說話,只是冷冷的瞧她。
一滴清淚由眼角瀉下,沿著嬌白粉嫩的瞼蛋,滑到枕上去。
小屏儿別過俏瞼,避開他無情的目光,神志崩潰了的默默洒淚抽泣,悲切道:“你不歡喜我?”
項少龍睡到她側旁,舉袖為她拭淚,淡淡道:“其實我該早猜到是小屏姐,換了是其他人,在鑽入我的被窩前,是該懂得先脫掉衣服的。”
小屏儿停止了抽泣,無助地道:“你這人真厲害,人家投降了,行嗎?”
項少龍心中一軟。
自己是否太殘忍呢?
竟以這樣的手段對付如此嬌痴可愛的一個少女,而她只不過是盡忠于主子。
為了緩和她的情緒,項少龍遂道:“你這樣根好看啊,為何整天要以男裝示人呢?”
小屏儿凄然道:“若我常以色相示人,現在你怀內的就不會是完璧之軀了。”
項少龍感到這句話內所包含的無限辛酸,心中暗歎,道:“那你惡兮兮的樣子也是裝出來唬人的了。”
小屏儿露出一絲笑意,秀目閃亮道:“開頭是裝的,但慢慢就習慣了。唉!你有點像另一個人。”
項少龍生出輕微妒意,道:“那是你的情郎嗎?”
小屏儿有點不滿地道:“你想到哪里去了!那人我只見過一面,不過也像你般最懂咄咄迫人,眼睛像是可看進人心內去那樣。小姐對那人印象也很深呢!”
這回輪到項少龍嚇了一跳,知她說的正是自己,那敢再問下去。
小屏儿赧然道:“剛才你抱得人家很舒服,原來男女間的滋味是這樣的,難怪云娘要找談先生到她房內去了。”
項少龍失笑道:“小屏姐今年貴庚?”
小屏儿含羞道:“足十七呢!十五歲時就鬻身給大小姐了。”
項少龍硬著心腸緊迫道:“大小姐為何要你這么做?”
小屏儿凄然道:“不要迫人家好嗎?小屏儿現在矛盾死了。唉!我該怎么樣才好呢?”
項少龍半扶半抱的讓她坐起來,貼著她耳珠柔聲道:“可能怎么樣呢?
老實的回去告訴大小姐,她的机謀已給我識破,這個他奶奶的什么正執事我不想干了。”
說到最后一句話,他像放下了心頭大石。那确是他難以胜任的工作,而且風險太大了。
小屏儿駭然道:“那怎么行?”
項少龍溫柔的愛撫她動人的玉背粉頸,微笑道:“你把這番話回去向小姐直說就可以,其他都不用你來煩心。”
小屏儿顯是非常沉醉于他的撫摸,夢囈般顫聲道:“你怎能知道是小姐差使我來的呢?”
項少龍坦然道:“因為那根本不像你一向的作風。”
小屏儿像變了另外一個人似的,不依道:“但人家的确有點喜歡你嘛。”
項少龍失笑道:“你也說只是有點歡喜了!來,乖乖的回去,我不想在你是奉命的情況下得到你。”
小屏儿“嚶嚀”一聲,投入他怀里,心顫神迷的道:“小姐說得不錯,你是個很特別的人,与其他男人都不同。”
項少龍滿怀軟玉溫香,不禁又激起欲焰,吃了一惊,暗知絕不可神迷失守,否則就不能辭去執事之職,半強迫地把她抱了起來,送到門口。
小屏儿忽然大膽地伸展雙臂,摟著他脖子,獻上熱吻。
纏綿一番后,小屏儿才帶著幽怨得可把他的心絞碎的眼神,依依不舍的离開。
項少龍下了門閂,強迫自己什么都不想,倒頭大睡。
天明時,肖月潭神態舒暢的回來,听到他昨晚的艷遇,大訝小屏儿的行為,點頭道:“你想給鳳菲辭退不失為明智之舉,這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我始終不明白她為何這樣做。咦!”
項少龍見他一臉惊容,嚇了一跳道:“什么事?”
肖月潭變色道:“你說云娘昨夜來找我,是否也是出于鳳菲的指示,否則小屏儿怎知我到了云娘處。”
項少龍舒了一口气道:“不要嚇小弟了好嗎?現在我是惊弓之鳥,就算是那樣!也不值大惊小怪。”
肖月潭啞然失笑道:“因為倘若如此,云娘的話就不很可靠,我從她處得到的便可能是假消息。”
項少龍憑窗外望,道:“管得他是真是假,總之我是不干的了。”
“咯咯!”
肖月潭道:“譙?”
小屏儿的聲音在門外應道:“談先生早安,大小姐召見沈執事。”
項少龍与肖月潭交換了個眼色,才推門出去。
小屏儿避開他的目光,領路朝長廊一端走去。
她不但回复了男裝,且緊蹦俏臉,似乎昨晚的事從來沒有發生過。
項少龍很想逗她兩句,但知這只是自尋煩惱,遂壓下這股沖動。
項少龍尚是首次踏足鳳菲在船上的閨房,那比項少龍的房子大了一倍,分前后兩進,被一道垂帘隔著,外面是個小廳的擺設。
鳳菲當然不會在秀榻上等他,這時她側臥在一張舖著獸皮的臥几,上身斜倚軟墊,頭發有點剛醒來的凌亂,玉臉朱歷,透出一股誘人的嬌慵美態,看得項少龍怔了半晌,才懂施禮。
暗忖難怪美女真可傾國傾城了。
像她這种絕色,這時代以女人為私產的權貴誰不想据為己有,不你爭我奪才是怪事。
小屏儿關門退出房外。
鳳菲容色平靜,指指身旁一張小席道:“請坐!,”
項少龍見她毫無慍色,摸不善頭腦的坐下來,鼻內立時充盈由她身体傳來的雅淡幽香。
鳳菲微微一笑道:“小屏儿絕非你的對手,否則怎會被你几句詐語就露出破綻來?”
項少龍想不到她如此坦白直接,立感不易招架,干咳兩聲道:“我可否說句真心話呢?”
鳳菲淡淡道:“若是要辭職不干,就最好不要說!”
項少龍有點手足無措,但又大惑不解道:“小姐留我還有什么意思?”
鳳菲眸子一轉,道:“昨天張泉找你說話,是否想收買你?”
項少龍苦笑道:“不用我銳,你也該知他是想怎樣了。我真不明白為何要把他留下,將他和沙立一起逐走,不是更干淨利索嗎?”
鳳菲嫣然一笑,鳳目生輝的柔聲道:“讓我們一宗一宗的來說,現在我只有兩個愿望,你想听嗎?”
項少龍收攝心神,沉聲道:“若是小姐的秘密,最好不要說出來。”
鳳菲不以為忤,笑意盈盈道:“你不但是個特別的人,還是個非常古怪的人。我所認識的入中,即管是所謂淡薄名利的君子,他所以能自鳴清高,皆有本身的條件,例如不愁衣食,生活丰足等,可是你這人連御者的微薄酬勞都不肯放過,但偏又擺出毫不在乎,不怕餓死的樣子。沈良你來告訴我是什么一回事好嗎?”
項少龍暗暗心惊,知道自己因心切离開,露出破綻,引起了這狡猾美女的疑心,忙補救道:“唉!這正是我的性格使然。既不肯低聲下气求人,更不愿被人像呆子般奉著鼻子走。哈!大不了便餓死街頭,我才不在乎呢。”
鳳菲細看了他好半晌,似乎要從他的神色觀察他說話的真假,片刻后才道:“只看你現在的坐姿神態,便知你不是慣于屈居人下的人,不如你坦白告訴我,你究竟是什么人好了?”
項少龍心中狂跳,知她可能有點疑心自己就是“項少龍”,但又未敢肯定,最主要原因是張泉确是通過魏人的官辦馬廄聘他回來的,這可是鐵般的“事實”。
他知道此刻絕不可露出絲毫猶豫之態,皺眉道:“小人不是早告訴了太小姐嗎?坦白說吧!我之所以生出去意,是怕小命不保。以前我還以為大小姐會在背后撐我的腰。到昨晚才知大小姐是同一個模樣般像其他人對我暗使手段,小人能不心寒?”
鳳菲不悅道:“誰對你使手段,人家只因你達成了鳳菲第一個愿望,可編出壓倒兩個大對頭的歌舞,才使小屏儿去陪你一晚,好解你寂寞,同時更怕你受不住董淑貞引誘,對我倒戈相向。但你卻不識好人心。”
項少龍怕愈說愈露出自己是項少龍的破綻,不敢辯駁,苦笑道:“那我是誤會了!”
鳳菲柔聲道:“當然是誤會。但我絕不會強迫小屏儿去做不甘愿的事,我也希望能替她尋個好歸宿。”
項少龍記起自己的下人身分,還有什么好說的。
鳳菲淡淡道:“只要你助我安离臨淄,我不但可予你一世無憂的丰厚報酬,還可把小屏儿許你。”
項少龍不解道:“你以后不用她侍候嗎?”
鳳兼美目掠過凄迷之色,道:“誰會想一世都當婢仆奴材呢?唉!你好像對小屏儿看不上眼,真不明白你的心態。”
項少龍道:“像小屏姐這么標致的女孩子,沒有男人會不動心。不過追求是男儿的功業,暫不宜有家室的牽累,望大小姐体諒。”
鳳菲白了他一眼道:“又是個不知戰爭可怕的人,這樣吧!事成后我就給你一封荐書,你要在哪里得到個晉身的机會都沒有問題。至于將來能否立得功業,就要看你的本性和造化了。”
項少龍還有什么好說的,只好裝出千恩万謝的樣子走了。
离去時靈机一触,想起當年肖月潭的詐死脫身,心想說不定肖月潭可調配出像“殉情記”里茱麗葉所吞服能令人假死之藥,那就可以脫身。
想到這里,登時燃起希望,腳步也輕松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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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欲离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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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不了兩步,前方一扇門“伊丫”聲中掩開,祝秀真以舞蹈的曼妙姿態,蓮步輕搖的走出來,攔住了項少龍的去路,眼神既幽怨,似乞怜的道:“沈執事有空嗎?”
項少龍當然不會蠢得相信這些歌姬的任何表情,蓋因她們都是演戲的第一流專家。
不過縱使董淑貞和祝秀真曾布局害他,現在比較弄清楚是什么一回事后,他對她們不但沒有怨恨,還探感怜惜。
說到底,她們都是在這男權當道的社會追求自己理想而掙扎求存的女子,雖然手段太過份,但亦只是迫不得已。
只恨自己身為東方各國的頭號公敵,自顧不暇,縱想幫她們亦是有心無力。
這刻他想到的只是如何脫身,不用卷入這牽涉到多方面的漩渦里。
他尚未來得及回答,祝秀真已扯著他衣袖,硬把他拉進房內去。
忽然間,項少龍清楚感到自己成了舞伎團內分別以鳳菲和董淑貞為首的兩大派系間斗爭的關鍵。
無論鳳菲想脫身退隱,又或董淑貞要繼承鳳菲的位置,均須通過他這掌管一切的“下人”去部署安排。
而他更是對外接触的橋梁。
他現時的角色有點像二十一世紀超級巨星的經理人,又或劇團的經理。
若沒有他的合作,鳳菲和董淑貞便無牙無爪什么花樣都變不出來。以前張泉和沙立得以親董淑貞和祝秀真的香澤,原因正在于此。
豈知給鳳菲利用張泉和沙立間的斗爭,連消帶打地一下粉碎了董淑貞和祝秀真的优勢,把這最重要的職位交到他項少龍的身上去。
這時他已有點明白為何鳳菲肯把張泉留下來,其實此乃非常厲害的一著棋。
因為張泉与董淑貞既有曖昧關系,這使董淑貞很難當著張泉的眼前明目張膽的來勾引項少龍,唯一方法只有聯合張泉來迫走他、那自然會迫得項少龍更靠攏鳳菲。
假設董淑貞真的撇掉張泉,后者走投無路下,說不定反會向鳳菲投降,出賣董淑貞的計划和秘密。
至于祝秀真本是倚仗沙立,沙立一去,遂變得孤立無援,只好投向董淑貞,任她擺布。可是只要她再有憑恃,可能又會与董淑貞爭奪繼承者的位置。
不過可能連鳳菲、董淑貞和祝秀真都不知這的是張泉早被人收買,正密謀不軌。
目下的形勢是鳳菲籠絡不了他,董淑貞想陷害他又告失敗,張泉當然更不能打動他,一時成膠著之局。
最可笑是他一心只想脫身。
如此錯綜复雜的關系,電光般掠過他腦際時,祝秀真關上房門,轉身把他摟個結實,悄臉埋入他胸膛里,情深款款的道:“你怎可對秀真如此無情?”
項少龍清楚感到她動人肉体高度的誘惑力,心中泛起怜意。雖明知她是虛情假意,亦生出同情之心。
他沒有反擁她,亦沒有把她推開,只是昂然站著,淡淡道:“秀真小姐不須如此,有什么吩咐,盡管說好了。”
祝秀真仰起俏臉,竟已梨花帶雨,凄然道:“我很害怕!”
項少龍想不到她有此一招,心中一軟道:“秀真小姐!”
祝秀真把俏臉埋在他比一般人寬闊得多的胸膛上,悲切地哭了起來,把他襟頭全染濕了。
項少籠慌了于腳的連哄帶勸,扶到她在席上坐下,任她摟緊脖子坐入怀中,又為她拭掉熱淚,她才止泣收聲,只間中香肩抽搐一下。
他几可肯定她是戲假情真。
這情當然不是愛他之情,而是對己身命運茫然的惊恐之情。
祝秀真凄然道:“你該知大小姐已准備解散舞伎團,且准備把我們送人套交情,好使自己可以安然脫身。”
項少龍愕然道:“竟有此事?”
祝秀真道:“此事絕對不假,以前團內有好几位姊妹,离團嫁入豪門后,遭遇都很凄慘,有人活生生給大娘打死,有人因主子丟官抄家成為官伎。倘若只是遭受冷落已是很幸運的。秀真情愿死去好了。這樣的活罪太難受。”
項少龍皺眉道:“你們都是大小姐買回來的嗎?”
祝秀真凄然點頭,悲切道:“不要看她表面待我們這么好,只因我們還有利用价值,可助她博得天下第一名妓的美名。事實上她只會為自己打算,而我們則是她的工具。”
項少龍知她六神無主,才會如此傾欣心內的恐懼。心中暗歎這時代女的悲涼地位,但亦感有心無力,道:“你這么坦白,不怕我向大小姐出賣你嗎?”
祝秀真苦笑道:“什么男人我沒見過,你是那种天生正義的人,開始時人家看錯了你,但現在再不會犯這錯誤,所以只好厚顏求你。”又歎道:“我們這些小女子對團外的事一無所知,离團后寸步難行,只能任人擺布。”
項少龍道:“可是你終要嫁人啊!”
祝秀真在他怀里仰起猶帶淚漬的俏臉,輕輕道:“最好當然是不用嫁人,我們人人都有積蓄,足可一世衣食無憂,但卻須人為我們做得妥善安排,現在沙立給大小姐赶走了,只好求你。”旋即垂頭赧然道:“就算要嫁人,都不希望被對方知道自己當過歌舞姬,秀真宁作窮家子的正室,死不作豪門的鱔妾賤婢。”
項少籠心中恍然,這正是關鍵所在。
歌伎團內有野心者如董淑貞,目的是要取鳳菲而代之,沒野心的如祝秀真,則希望能憑這些年來的床頭金,過點自己選擇的理想生活。
無論何种目的,都是想獨立自主,把命運盡量掌握在自己手中。
他首次認真考慮縱使可輕易脫身,是否能狠心离開,置她們不顧?最佳選擇是安排她們到秦國安身立命,一來那處不會直接受刻戰爭的蹂躪,更重要是他只要說一句話便沒人敢欺負她們。
這群姿色出眾的姜女,若愿意的話,他還可為她們安排好歸宿。
問題是他眼前自身難保,團內又明爭暗斗,加上張泉這內鬼,在這困難重重的情況下,他是否仍有相助之力?他決意先試探祝秀真的真誠,輕輕道:“沙立是因我而被逐走,你有沒有想過為他向我報复呢?”
祝秀真嬌軀微顫道:“原來給你看穿了,難怪不肯來哩!秀真就此賠罪,任憑處罰。”
項少龍當然不會“處罰”她。還下了決心不可与團中任何女子發生肉体關系,以免惹上情孽。
就在這一刻,他下了決心要盡力助這歌舞伎團的可怜女子,都能達到心頭的愿望,就當是為這時代的男人補贖少許罪過好了。
他好言婉拒了祝秀真的獻身后,回房把事情向肖月潭說出來。
肖月潭點頭道:“雖要冒點風險,但大丈夫立身處世,自該有不畏艱難的膽色胸怀。事實上我對她們都很同情,但自問又力不足以保護她們。假若能安排她們安全地到咸陽去,不但你可以回家与冢人團聚,她們亦可獲得安全之所,确是兩全其美的事。”
項少龍皺眉苦思道:“但鳳菲顯然有她的打算,也不會告訴我們。”
肖月潭笑道:“她這么倚仗你,自然在她的計划里你是其中重要的一環。那只須看她吩咐你做什么事,就可尋出蛛絲馬跡。現在首要之務,是要与團中所有人混熟,像你指揮軍隊般如臂使指,要做起事來便容易應付多了。”
項少龍歎道:“現在沙立的人都投向張泉,大部份人視我如仇敵,表面尊敬,暗里恨不得我塌台。這就是眼前最大的煩惱,沒有一段時間,如能贏得地們的信任。”
肖月潭哂道:“張泉這种小腳色,拿什么來和我們斗。只要我一句話,可教他永遠消失。不過最好先找出他為誰辦事,知己知彼,才能取胜。”
項少龍道:“除非用刑,否則他怎肯招供?”
肖月潭失笑道:“若說陰謀手段,還是老哥我比你在行。用刑乃下下之策,況且他胡亂拿個人出來搪塞,我們亦難辨真偽。哈,我卻有個更精彩的方法,不但可去掉張泉,還可收買人心。”接著附耳對項少龍說了一番話。
項少龍听畢歎道:“幸好打一開始你便是我的好朋友,否則我可能已輸掉給呂不韋了。”
午后大雪從天而降。
船隊此時离臨淄只有十個時辰的水程,明早便可抵達這齊國文化薈萃的大都會了。
項少龍改變了主意,設法去掌握舞伎團的運作,連過往的賬簿都不放過,始知原來歌舞伎佐團不但收入丰厚,只是各國權貴的禮物便裝滿了四十多個箱子。
誰能娶得鳳菲,等若平添了一筆几達天文數字的財富,名副其實的財色兼收。
張泉雖說鳳菲有秘密情郎,可是他卻不太相信。可能是張泉想當然吧了!晚飯后趁鳳菲排舞的時刻,項少龍主動去找張泉說話。
張泉見他來,喜出望外道:“我正要去找你呢。”
坐好后,項少龍接過他遞來的茶盆,低聲道:“今早大小姐找了我去,許以百錠黃金的報酬,又說可推荐我到齊國做事。坦白說吧,人不外求名求利,加上大小姐又對小弟有提拔之恩,換了張兄是我,肯拒絕嗎?”
張泉臉色微變,好一會才道:“我背后的人亦是出得起資財的人,其身家更非鳳菲能比,不過我要向他先作請示,才可以肯定報酬的數目有多少,但保證不會少于一百五十錠黃金。”
項少龍听他這么說,那么此人若非齊人,就必是來臨淄賀壽的某國使臣,否則張泉怎能向他報告此事。
他當然不滿足于這個情報,搖頭道:“張兄不用多此一舉!錢財雖重要,但功名更是我夢寐以求的東西。大小姐交游廣闊,誰都要賣點面子給她。”
張泉打斷他道:“沈兄是明白人,當知現時若論強人,莫過于秦,我這主子正是秦國舉足輕重的人物,沈兄若要謀得一官半職,只有隨我去投靠他。否則恐怕位子未坐穩已成亡國之奴。”
項少龍心儿劇跳,几可肯定此人是呂不韋。
以呂不韋的好色和占有欲,鳳菲又曾到過咸陽,這家伙不見色起心才怪。
憑他的財勢,耍收買張泉這种小人物還不是手到拿來。
而呂不韋剛好要到臨淄去,各方面情況吻合下,故可斷定此人必是呂不韋無疑。
巧取豪奪,不擇手段,正是他的本色。
不過他有田單照顧,應付起來确不容易。
裝作大訝道:“此人究是何方神圣?”
張泉歎了一口气道:“若可以說出來,我早說出來了。但若我張泉有半字虛言,教我不得好死,如此沈兄可放心了吧!”
項少龍道:“狡兔死,走狗烹。若他得到大小姐后反口食言,我和張兄豈非不但一無所有,還要賠上小命兩條。”
張泉歎道:“你的形容真是非常生動傳神,不過卻大可放心。此人出名滿門食客,比你的舊主無忌公子還愛招羅各方名士豪杰,怎會沒有容人之量,沈兄大可放心。”
項少龍道:“這事張兄只能以空言保證,這樣吧!先教他下一半訂金,收妥后,我才傾心和張兄合作。”
張泉如釋重負道:“這該不會有問題。不過莫說我沒有誓告在先,若沈兄收了金子卻沒有為他辦事,保證不能生离臨淄。”
項少龍笑道:“大丈夫一諾千金,幸好我仍未答應大小姐,只是在敷衍著。”
張泉欣然道:“這就最好。現在沈兄不妨仍与大小姐虛与蛇委,弄清楚誰會幫她,又或誰是她的姘頭,那我見到那人時,亦好有點交待,向他索財都容易一些。”
項少龍笑道:“收到錢,我自然把得來的消息奉上,張兄是明白人,當知交易的規矩是一手收錢,一手交貨。”
張泉拿他沒法,只好答應。
項少龍心中好笑,想不到來到齊國后,還要暗里和呂不韋斗上一場。
此事保證可令肖月潭非常興奮。
他們都是深悉呂不韋性格和手段的人,已有了孫子兵法所說“知己知彼”的有利條件。
反是呂不韋對他們這敵手卻一無所知,故雖有田單幫手,仍未必定可占在上風。
更精彩是田單本身亦陷于本國的斗爭中,加上鳳菲乃人人爭奪的目標,若他和肖月潭能好好利用這种形勢,說不定可大玩一場,胜他漂亮的一仗。
想到這里,那還有興趣和張泉糾纏下去,遂告辭离開。
踏出房門,走不了兩步,便給人在背后喚他,原來是繃著冷臉的俏屏儿。
項少龍停下步來,小屏儿來到他身前,冷冷道:“你是否由張泉處出來?”
項少龍只好點頭。
小屏儿不悅道:“你究竟在弄什么鬼,是否想出賣大小姐?”
項少龍看她神情,便知鳳菲已把今早自己所作的表態告訴了她,使她大受傷害。不過長痛不如短痛,只好任她如此好了。低聲下气道:“我怎會是這种人?這處不宜說話,小屏姐是否有事找我呢?”
小屏儿雙目一紅,跺足道:“誰要找你這狠心的人?是小姐找你。”
項少龍心中一軟,柔聲道:“听我解說好嗎?我……”
小屏儿掩耳道:“我不要听。”話尚未完,情淚奪眶而出,哭著去了。
項少龍只好搖頭苦笑。
就算狠心亦要來一次。
他實在不想再有感情上的牽纏負擔。
鳳菲不是在排舞嗎?為何要見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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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周旋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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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菲這出“仙鳳來朝”作出了很大的改動,表現出清楚動人的故事性,歌舞連場中更是變化万千,不過鳳菲只作好了眾姬和唱的序曲,內容說的是諸仙在天界上,凡間正有盛事的情景。
鳳菲在歌樂舞上的天份是無容置疑的,只是欠缺了題材,現在給項少龍略一提點,靈感立時像沖破了河堤的洪水,一發不可收拾。
項少龍和其他婢女鼓掌叫好時,鳳菲雙目發亮的來到他旁,興奮地道:“沈良,現在是否好多了?”
項少龍衷誠地道:“大小姐的樂舞就像古代一個神秘的咒語,像織綿帛般杷主旋律反覆織入樂舞的每一個片段里,舖陳出一种綺膩纏綿的气氛,倘再加上大小姐的歌聲,必能令頑石也要點頭。”
鳳菲秀目掠過難以形容的彩芒,破天荒首次牽著他的袖角,扯他到了遠离其他人的一隅,先打手勢吩咐董淑貞她們繼續排演,帶著前所未有的感情道:“鳳菲從沒听過比你的贊美更動听的說話。唉,頑石真會因動心而點頭嗎?那真是歌者最大的榮耀。沈良啊!我該怎么對侍你這個人呢?”
項少龍暗罵自己“不檢點”,刻下又重蹈當年以“絕對的權力絕對的腐化”一語挑起紀才女的情絲般敲動了鳳菲的芳心。不過亦證明了張泉的猜測大概不假。
鳳菲實是暗中有個情郎,否則何用唉聲歎气,心中矛盾。他當然不能橫刀奪愛。更不想惹上這個連他都無法不承認能使他頗為動心的美女,謙虛道:“這只是給大小姐的樂舞引發出來,有感而言吧。”
鳳菲狠狠看著他的眼睛,香肩輕触了他的臂膀,像小女孩般雀躍道:“我的主曲已大致擬好,只還差一點修飾。老天待我真不薄,竟在我退隱前遇上你這個知音人。”
項少龍乘机道:“大小姐若能完全的信任我,什么都不隱瞞,我沈良可用性命擔保,能教大小姐達成愿望。”
鳳菲一震道:“你以為我有很多事瞞著你嗎?”
項少龍深知若不顯點手段,絕不能使到她听教听話,眼中射出森嚴的寒芒,直瞧進她秀气得已達至令人惊心動魄的美目里,冷然道:“大小姐可知張泉背后的主子是誰?”
鳳菲不敵他的目光,垂下眼帘道:“不是淑貞嗎?”
項少龍冷笑道:“二小姐只不過是個受害的可怜女子,為自己的命運而奮戰。”
鳳菲鄂然不悅道:“你在說什么?”
目光与項少龍一交触,又垂了下去,以帶點哀求的語气道:“不要這樣瞪著人家好嗎?”
項少龍大感滿意,知道她再難把自己當作一只任意擺布的棋子,步步進逼道:“張泉己成了呂不韋的走狗。”
鳳菲變色道:“什么?”
項少龍重覆了一次,道:“大小姐正身陷險境,呂不韋一向与齊人關系密切,而因秦國勢大,誰部不敢真的開罪他,他若想得到大小姐,絕非是沒有可能的事。”
鳳菲顯已因聞呂不韋的惡名而失了方寸,仰手抓住項少龍臂膀道,“那怎么辦呢?不若我立即把張泉赶走。”
給她的小手拉著,項少龍差點連心都融化了,忙壓下綺念,正容道:“大小姐必須作出選擇,一是全心全意信任我,一是再不用我。假若仍是舉棋不定,則后果難料。假如呂不韋派人來把大小姐強行擄走,又對外宣稱大小姐榮休后嫁入他呂家。恐怕沒有多少人敢公然干預和反對。大小姐該知只有一晚光景,此后便有許多不同了。”
鳳菲六神無主道:“你有什么辦法應付他呢?”
項少龍微笑道:“當然還是利用張泉,只要讓他告訴呂不韋大小姐的情郎是一個在目下的形勢中連他都惹不起的人,那他只能待你偷偷离開時才出手,我們就有緩沖的時間了。”
鳳菲呼出一口涼气,凝神打量了他半晌,才幽幽道:“你這人真厲害,竟一點都不怕呂不韋。又像對他的為人非常熟悉的樣子。唉,現在人家不倚靠你,還有誰可倚賴呢?”
項少龍知她回复了冷靜,淡淡道:“大小姐是倚賴我而非信任我,既不能得到大小姐的推心置腹,那我沈良只好于明天抵臨淄時离開,免致死得不明不白。”
鳳菲怔怔瞧了他好一會后,歎气道:“愈与你相處,便愈發覺你這人不簡單,好吧,到我房中再說吧。”
項少龍心中暗喜,在連番軟硬兼施下,這美女終于肯作出讓步。
鳳菲坐在他旁;神情溫婉,柔聲道:“你想我告訴你什么呢?”
項少龍道:“大小姐敢到臨淄去,必有照顧的人,請問此人是誰呢?”
鳳菲道:“确有這么一個人,但能否到适當時刻,我才告訴你呢?”
項少龍不想迫人太甚,點頭道:“這也無妨。但舞伎團解散后,大小姐准備怎樣安置其他舞姬,而大小姐又何去何從?”
鳳菲猶豫片刻,輕歎道:“我已安排好她們的去處,沈執事不要理這方面的事好嗎?”
項少龍不悅道:“怎能不理。眼前所以會弄到這种不安局面,正因她們都在擔心將來的命運。我沈良雖是山窮水盡,但仍有几分骨气剩下來,絕不肯助大小姐出賣她們的幸福。”
鳳菲秀目掠過怒色,旋又軟化下來。湊然道:“大家都是迫不得已,有很多事更不得不妥協。但若非淑貞這丫頭把我要退隱的事泄了出去,也不會出現這么令人進退兩難的情況。”
項少龍道:“你或者錯怪二小姐了。照我看是張泉透露給呂不韋知道,再由呂不韋傳播開來,那他就可公然來掠奪你這美人儿回家了。”
鳳菲露出深思的表情,不一會神情堅決地道:“但我已答應了別人有關淑貞她們歸宿的問題,此事再難改變。而這個更是我開罪不起的人。”
項少龍不以為意道:“這世上有什么事是不能改變的。不過此事暫且擱在一旁,大小姐尚有一個問題末曾答我。”
鳳菲微嗔道:“這個問題定要回答嗎?只要你能把我神不知鬼不覺地送离臨淄,自有人會把我接走。你便可回复自由。又得到一筆夠你終生受用不盡的酬金。”
項少龍拂袖而起道:“說到底,你仍不是肯信任我,現在只因知道田單牽涉在內,而你那所謂肯幫你的人,恰正是田單。故此害怕起來,才對我稍假辭色!算了!由現在開始,休想我再為你賣命。”
鳳菲大吃一惊,情急下一把抱著他,凄然道:“真的什么都瞞不過你,天啊,你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呢?再坐下來細談好嗎?”
項少龍冷笑道:“這只是簡單的推理,若臨淄那人真能助你,要我沈良來有何作用。”
鳳菲把俏臉貼著他寬壯的胸脯,有點意亂情迷地道:“但若非你清楚呂不韋和田單的關系,怎作得出這樣的猜測。唉,今趟如非呂不韋親口保證田單會照顧我,人家亦不會到臨瑙來。怎想得到呂不韋竟是包藏媧心?”
項少龍笑道:“莫忘了我曾追隨過廉大將軍和無忌公子,怎會不清楚呂不韋与田單的關系。這兩人均是好色之徒。而你們這歌伎團內人人都是罕見的絕色,誰能不起覬覦之心?甚至那另一個肯接你走的人,除非真是你的情郎,否則說不定亦在騙你。”
鳳菲顯已六神無主,死命抱緊他,湊然道:“那我怎辦才好?”
自知張泉后面的主使者是呂不韋后,她平時的信心和冷靜早不翼而飛。項少龍把她扶了起來,淡淡道:“先告訴我,除了呂不韋外,還有誰想得到你這美人儿?”
鳳菲不好意思地在他面前站直了嬌軀,情緒复雜的白了他鷹眼,苦笑道:“當然是些有來頭的人,我們到了齊國,最令人擔心的就是仲孫龍,他雖無官位,但在齊國勢力卻不下于田單,手下能人异士無數,支持二王子田健,与擁戴大王子田生的田單是死對頭。我在大梁時,他曾特別遠道來找我,給我嚴詞拒絕后幸幸然离去,聲言若得不到我,其他人亦休想得到我。”
項少龍皺眉道:“是否那個專放高利貸的仲孫龍。”
鳳菲對他的消息靈通,見多識廣已不以為怪,點頭道:“正是此人,据傳他現在的身家比以前的烏氏杰還要丰厚。各國都有他的耳目爪牙和欠他錢財的人,所以我才那么惊惶不安。”
項少龍道:“哪個敢不怕得罪仲孫龍的人又是誰?”
鳳菲低聲道:“這人叫韓闖,你該听過他吧!”
項少龍失聲道:“韓闖?”
鳳菲大訝道:“你認識他嗎?”
項少龍掩飾道:“我只听過他名字,只是想不到是他,此人出名好漁色,你怎能信任他?”
鳳菲道:“他雖貪色,但人本身卻不錯,索性一并告訴你吧!我說好要把淑真她們送給他,以酬謝他的相助,現在人家什么事都沒有瞞你了。”
項少龍道:“尚有一件事。大小姐究竟是要花落誰家呢?”
鳳菲沉吟半晌,忽然伏入他怀里抱著他的肩腰柔聲道:“我可以告訴你,但你卻須立誓不可告訴任何人。”
項少龍心中一蕩,強壓下想反擁她的強烈欲望,立下誓言。鳳菲夢囈般道:“這人非常有名,最近還曾鬧得東方六國亂成一團。”
項少龍听得頭皮發麻。難道鳳菲暗中心儀自己,离團后就要赴秦找自己嗎?鳳菲續道:“他就是項少龍,東方六國最惊懼的人。”
雖明知她會說出自己的名字來,項少龍仍忍不住心中一震,道:“他愛你嗎?”
鳳菲仰起俏臉訝道:“你為何問得這么奇怪?”
項少龍心中涌起明悟,知道她仍緊守著這一關,故意拿個人出來搪塞敷衍。心念電轉,已知她的意中人絕不會是自己,否則單美美不會不告訴他。
但這人极可能是秦人。那只要項少龍把她送回咸陽,她就可与情郎相會了。微笑道:“那我豈非該把你送到中牟。”
心中同時明白她不得不保密的理由,因為若泄露出去,說不定她的情郎會被呂不韋害死。她當日表示奉某人之命來刺殺自己,忽又改變主意。說不定正因鐘情于這新歡,更因而動了退隱嫁人之心。果然鳳菲道:“不!他著我到咸陽等他,只要你把人家送到咸陽就成了。”
項少龍心中有气,一把將她擁個結實,發泄的狂吻在她香唇上。鳳菲猛地掙扎,不旋踵軟化在他的熱吻中,雖不致熱烈反應,但總是接受了。离開了她的香唇,看著她霞生玉頰嬌艷無倫的玉容,項少龍歎道:“這是對大小姐仍不肯完全坦白的懲罰。不理你是如何恨我,但目下只有我沈良有能力助你不致成為仲孫龍的禁臠,其他的人都只是別有居心。”
鳳菲嬌体發軟倒在他怀內道:“你不也是存心不良嗎?”
項少龍見她沒有否認說謊,心中略生好感。擁著她香肩道:“若我是存心不良,現在就該揮軍直進,得到大小姐尊貴的身体了。好好的想想吧!”言罷揚長走了。
項少龍出奇地暢快。自被李牧打得落荒而逃后,什么悶气都在這長長的一吻中消掉。他回复了以前扮董馬痴往邯鄲擒拿趙穆的豪情壯气。只不過今趟除了肖月潭外,他就只有腰間的劍。而這劍還不可帶在身旁,否則給認出來就不得了。在這一刻,他決定再跟呂不韋和田單玩上一場。無論如何,他也要令這些受盡男人壓迫的女子,達成各自的理想。這樣才能活得有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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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古都臨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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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國的開國君主是呂尚,周武王滅紂后建立西周,封呂尚于齊,是為姜太公,建都營丘,后名臨淄。
歷經西周,東周時期,齊國均為大國,興工商之業,便漁鹽之利,國勢興盛。
不過齊國之所以能成春秋霸主,最關鍵處是齊桓公立,任管仲為相,進行只有秦國商鞅始能媲美的改革,國力驟增,一躍而成首屈一指的大國。
另一關鍵是清除了肆虐邊境的萊夷。
早在太公建國時,占了齊人大半海疆的萊夷族,就給齊人來個迎頭痛擊。此后与齊國的斗爭時斷時續,直至公元前五六七年齊人滅萊為止。
從此齊國不獨去了歷久的邊患,使國土增加了一半以上;而且此后才真正成為臨海之國,不像以前只擁有萊州灣的一半而已。
齊人向以強橫著稱,不但欺壓鄰近的魯國,還不斷兼并周遭的小國,更牽制著南方的強楚,遂有召陵之盟,迫楚人從鄭國縮手。
楚人因有齊人攔路,不得志于北方,轉為往東南擴展,齊人方無可奈何。
召陵之盟,標志著齊人霸業的极峰,也是齊桓公和管仲的事業頂峰。
兩人死后,五公子爭位,齊國失了重心,才輪到其他大國登場。
到戰國時期,齊人起用孫臏,依他之計圍魏救趙,直搗大梁,次年魏軍被齊大敗于馬陵,使齊代魏而成東方領袖,三晉君主都向他來朝。
齊人野心再起,趁燕人內亂起兵入侵,占据燕都達三年之久才肯退兵。
用齊宣王自鳴得意的話“以万乘之國伐万乘之國,五旬而舉之!”這樣的武功,連秦人都沒有試過。
及楚由盛轉衰,三晉分裂,齊、秦遂在列國中成了東、西突起的兩大勢力。
正當齊人威風八面,東征西討,國力損耗時,与齊仇深似海的燕人,覷准机會,聯合秦、楚和三晉伐齊。
燕將樂毅攻入臨淄,把三十年前齊軍在燕京的暴行照搬一遍。珠玉財寶、車甲珍器,被劫一空,若非有田單扭轉乾坤,遂走燕軍,齊國怕早亡了。
不過齊國已被蹂躪得体無完膚,由极盛而驟衰。
但當項少能來到臨淄時,這已是三十多年前的舊事,田單亦由极盛踏進了權力被挑戰的暮年。
臨淄城建筑于淄河西岸,西依時水,由大小兩城巧相銜接而成。總面積達六十多平方里。
城內建筑宏偉,交通大道都以小城北的宮殿為中心,宗廟、官署和各級官吏的住宅,均集中在宮殿附近,城內街道兩旁古樹參天,不過這時都結滿晶瑩的冰挂。
雖說曾受戰火,可是這刻的臨淄已是一片興旺,人口眾多,經濟繁榮。
船隊在城東泊岸時,臨淄的達官貴人几空巢而出,來歡迎鳳菲這名聞天下的名姬。
恭候一旁的儀仗隊奏起歡迎的樂曲時,鳳菲在小屏儿的攙扶下,儀態万千的步下岸來,其風姿儀態和容貌的优美,看得齊人歎為觀止。
接著是董淑貞等十二名歌姬,亦使人目不暇給。
項少龍早看到歡迎者中赫然有田單在,慌忙雜在家將之中,免得被田單驟眼間認了出來。
不過這可能性卻不大。
在肖月潭的指示下,他穿上了一般侍從的褐衣,外加犬羊之毛雜織而成的羊皮襖,在衣內腰間處,緊束了布帶,不但掩蓋了他的熊腰,還使他像多了個鼓然大腹似的。
在碼頭上田單等一眾權貴,穿的無不是以鹿皮、貂皮等制成的皮裘,外加褐衣,不使獸毛外露,影響美觀。
人重衣裝,只是衣飾的轉變,便使項少龍不起眼多了。
且經過肖月潭的妙手,他的臉上肌膚變得較為粗黑,年紀至少大上了十年,當項少龍看到銅鏡的反映,亦很難聯想起自己以前的英俊模樣。
肖月潭和風菲是第一批下船的人,与歡迎者自有一番客套寒暄。
由于天空仍下著細雪,所以鳳菲旋即登上馬車,在齊兵開路下,立即進城。
項少龍不敢乘馬,鑽入肖月潭的馬車去,笑道:“看來你在這里相當受尊重。”
肖月潭謙虛兩句,然后道:“這叫有心算無心。剛才我很留意田單,這家伙除了鳳菲外,像看不到其他人的樣子。唉!他的樣貌比上趟見時蒼老很多了。”
馬車隨大隊開出,緩緩進城。
肖月潭道:“大城共有八座城門,橫貫東西的兩條大街是東大街和西大街,縱貫南北的大道也有兩條,就叫南大街和北大街,非常易記。”
項少龍望出窗外,暗忖終于來到臨淄了,希望可活著离開吧!
風雪中,行人不多,都是匆匆而過,對車隊投以好奇的目光。
肖月潭道:“東西向兩條大道和南北向兩條大道交又處。有小臨淄之稱,最是熱鬧繁榮,是來此者必游之地,今晚我帶你去趁趁熱鬧吧!”
項少龍苦笑道:“我不該這么拋頭露面吧!”
肖月潭道:“你愈是閃縮,愈會惹人生疑,就算外人不覺,但張泉和他的手下總會有人思疑。”
項少龍只好道:“那就依你之言吧!”
肖月潭自從知道呂不韋就是張泉背后的指使者后,心情興奮,此刻更是興致昂揚,指著沿途的大宅院道:“這些都是富民的宅第,院落數重,瓦頂白牆,單層院落,与街巷聯排的普通民居,有很大的分別。”
項少龍留心觀看,見到刻下行走的東大街,竟達兩丈,可通行四輛馬車,兩邊盡為店舖。
巷里則是次一級的道路,為居民的住宅地段,只供人行。
整個城市街衢整齊,入目多是高牆大宅,門面都非常講究,不愧人國之都的气象。
忽然間,他有不虛此行的感覺。
肖月潭指點道:“小臨淄店舖林立,你能想出來的賣買在此都應有盡有,該處的卜命師更是天下聞名。”
項少龍因“天下聞名”而想起稷下劍圣曹秋道,問道:“稷下學宮在哪里?”
肖月潭欣然道:“就在城西稷門外,是座令人歎為觀止的宏偉建筑,到這里來講學炫顯學問的被尊為‘稷下先生’,門徒則被稱為‘稷下學士’人數達數千之多。”
頓了頓續道:“我也曾被請到那里傳授曲樂醫藥之學,所以才備受尊敬有若王侯。”
項少龍低聲道:“鄒衍是否到了那里?”
肖月潭皺眉道:“這個我就不太清楚。”
項少龍忽又想起善柔,若找到她就好了。
肖月潭道:“能成稷下先生,都非同小可,其特杰出者均被奉為上大夫,可不治而論政,鄒衍正是其中一人,我只要問問便可告訴你答案。”
項少龍問道:“那曹秋道又是怎樣的人。”
肖月潭露出尊敬的神色,卻壓低聲音道:“此人在齊國地位超然。是齊王的師傅,公卿大臣見到他都要叩頭請安。獨自居于稷下學宮外的一間小屋里,清茶淡飯。今年怕都該有五十歲了,但望之只像三十許人,一般人想見到他都不容易。”
項少龍本想從他處打听善柔的行蹤,現在听到這种情況,只好打消了這念頭。
肖月潭續道:“此人的劍術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近年來少有与人動手,皆因根本沒有膽敢挑戰他的人。”
項少龍道:“以前常有人向他挑戰嗎?”
肖月潭道:“誰能擊敗他,就可登上稷下劍圣的寶座,立即名震天下。不過此人的劍從來不講人情,戰敗者非死即傷,所以現在再沒有人肯去比試。”
項少龍暗忖若有百戰寶刀在手,又不怕泄露身分的話,倒要試試它的劍法厲害至何等程度。當然他抱的只是切磋之心,而非生死相拚。
此時馬車隊駛進東大街專為接待貴賓而建的十六座賓館之一的“听松別館”,紛紛停下。
項少龍知道這是自己辦事的時候,慌忙下車,在張泉的陪伴下,与主理別館的管事接頭,安排上下人等入住,忙了半天,到一齊安頓好時,已到了鳳菲赴王宮晚宴的時刻。
田單親自來接風菲,肖月潭亦為陪客。
項少龍故意出來打點,昂然与田單及他的兩大保鏢劉中夏、劉中石兄弟打了個照臉,不過三人都對他這個“下人”不以為意。
送走了鳳菲后,項少龍心怀大放。假若連田單這精明厲害的人都認不出他來,其他人更是不用搪心。
吃過晚飯后,董淑貞諸女依鳳菲的吩咐在大廳排演歌舞,他則往東院找張泉,關上房門后,項少龍道:“我已取得了珍貴的消息,假若張兄肯付訂金,小弟便可如實相告。”
張泉喜道:“那就最好。不過我們的主子仍未到此處,訂金一事要稍遲兩天,但沈兄可否先透露少許。”
項少龍故作神秘道:“原來答應助他的人,竟就是剛才來接她去赴宴的相國田單,此人權傾齊國,很不好惹。”
張泉其實早知答案,只是拿此來試探他的忠誠。听他如此說來,自然不會當作是一回事,淡淡應道:“這事我自有分寸,不用怕他。”
項少龍見他擺足款子,心中好笑,道:“不過我們主人的對手除田單外,還有個非同小可的人,叫仲孫龍,張兄听過沒有。”
張泉色變道:“其么?”
項少龍加鹽添醋道:“這是小姐親口告訴我的。張兄該知在大梁時,仲孫龍曾來找過她,迫她下嫁,被拒后聲言不惜一切,也要把她弄到手。”
張泉當然知道此事,再不敢怀疑項少龍情報會是虛假,眉頭大皺道:“這消息非常重要,必須盡早通知主子,否則恐怕會橫生枝節。”
又吁出一口涼气道:“此人是專放高利貸的吸血鬼,心狠手辣,連公卿大臣都不敢開罪他。最頭痛是他手下能人無數,非常難應忖。”
項少龍想起的卻是昨晚半強迫下得到鳳菲珍貴的香吻,不知如何竟欲念做動,忙收攝心神。
張泉逕自沉吟,好一會才道:“沈良兄你非常能干,得到這么多有用的消息,不知是否已查得人小姐的情人是誰。”
項少能微笑道:“我是信任張兄,才肯透露一二,至于其他,張兄是明白人,請恕我要賣個關子。”
張泉拿他沒法,歎道:“我們最好衷誠合作,否則一個不好,不但完成不了主子吩咐的任務,還要死無全尸。唉!我宁愿開罪齊王,都不愿得罪仲孫龍。”
忽地敲門聲響。
張泉啟門一看,門外站了十多名家將御手,說要找沈執事。
項少龍走出房門,帶頭的是曾与他同房,形相似猿猴的后生小子雷允儿,他道:“我們閒著無事,想到街上逛逛,請執事賜准。”
項少龍見到眾人期待的日光,知道若不批准,立即激起不滿,微笑道:“我怎會阻各位去找樂子,但記緊莫要生事,且天明前定要回來。”
眾人大喜,哄然去了。
旁邊的張泉道:“你怎可答應他們。仲孫龍正虎視眈眈,說不定會拿他們來出气。”
項少龍歎道:“時刻提心吊膽終亦不是辦法,不過在大小姐演的兩合歌舞之前,仲孫龍該不會生事。他怎都該給點面子予齊王与田單吧!”
張泉道:“齊襄王己老得糊涂,明明立了大王子田生為太子,卻因小事又把他廢了,弄得人心惶惶,現在仲孫龍正竭力舉荐二王子田建為太子,与田單斗個不亦樂乎。今趟請來包括大小姐在內的三大名姬為齊土賀壽,正是田單討好襄王的手段,所以說不定仲孫龍會蓄意破坏呢!”
項少龍還是首次听到此事,登時感到不妥,告罪一聲,匆匆去了。
走到大門處,問了守衛家將雷允儿等人离開的方向,急步追去。
雨雪紛飛下,踏足華燈初上的臨淄街頭,他清楚感到自己在某种奇异的形式下深深的被卷進了齊國王位之爭的漩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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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地頭惡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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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少龍沿街疾走,愈接近廓城中心區的小臨淄,行人愈多,燈火輝煌中,落下的雪粉像天上精靈洒往人間的仙粉,疑幻似真。
行人大多三五成群,各操不同口音,看來都是仰慕三大名姬而來的各國或外鄉人士,本城居民反而只占少數。
据肖月潭說臨淄人口達七万戶三十多万人,比之咸陽的人口,少了一大截。
正焦急追不著雷允儿等人時,有人在對街向他招手,原來是另一家將費淳和五個御手。
項少龍待兩輛馬車馳過后,才橫過車道,到了六人身前,道:“其他人呢?”
費淳道:“逛窯子去了!我們正要找地方喝酒,沈執事一起來吧!”
項少龍道:“知否他們到了哪間窯子?”
另一人笑道:“昂貴的當然沒他們分儿,沈執事只要看哪一間門面最簡陋的,包保可找到他們,”費淳等均哄然發笑。
項少龍見他們正在興頭上,又見四周沒有可疑的人,不忍掃他們興,著他們移到一角,以免阻塞交通,才道:“事情有變,張副執事告訴我大小姐開罪了這處一個有勢力的人,怕他雖不敢碰大小姐,卻拿我們這些下人開刀,所以你們略為遣興之后,得立即回去。”
費淳等為之色變,點頭答應。
項少龍匆匆繼續尋找雷允儿等人,走了一段路,只見無論青樓洒館,都是門面講究,暗忖這等若二十一世紀北京的王府井,沒有點斤兩都難以在這种地王區設肆營生,除非改到橫街窄巷去,否則休想找到廉价的窯子。
不由心中后悔。
他終是欠缺管理下人的經驗,因為他從沒有把任何人看作是可呼來喝去的下人,所以只希望能盡量讓他們自由高興。
在眼前這不明朗的形勢下,實不宜放人出來亂闖。
他的擔心并非無的放矢。
惱羞成怒的仲孫龍必不會放過令鳳菲難過的机會。
假設剛抵臨淄便鬧出事來,誰還對他這新任執事有信心?而他身上除了一把匕首外,更無任何兵器,万一要動起手來將大人吃虧。
正心急如焚時,只見一所青樓外聚了一群人,正交頭接耳的對青樓指點說話。
項少龍的心直沉下去,舉步走前,湊到其中一堆人中,問道:“發生了什么事?”
其中一人語帶嘲諷道:“欠了仲孫爺銀子還膽敢來逛窯子,怕是不知道‘死’字是怎樣寫了。唉!像一群狗儿般破人拖走,真是羞人。”
項少龍暗叫完了,問了被押走的人的衣著外貌,肯定是雷允儿等人后,道:“那些人是我的朋友,現在只好拿錢為他們贖身,請問仲孫爺的府第在哪里?”
豈知眾人齊齊變色,不但沒有回答他,還一哄而散,累得他呆立當場。
剛好有一人閃閃縮縮由窯子走出來,項少龍一把扯住他。道:“兄台……”
那人大吃一惊道:“千万不要告訴我夫人……”
項少龍那有心情發笑,道:“兄台誤會了,我只是要問路。”
那人定神一看,才知不是熟人,撫著胸口道:“差點給你嚇死了,問路也不用拉著人的衣衫嘛!”
項少龍見他年在二十五、六間,衣飾華麗,相貌不俗,顯是官宦子弟,偏是這么懼內,沒好气道:“我只是心切找忡孫龍大爺的府笫,小弟是他的遠房親戚,特來向他問好。”
那人吁出一口气道:“仲孫府在南大街,剛好是我家的斜對面,便讓我送你一程吧!唉!我也要快點回家了。”
項少龍暗喜又會遇上這么友善的人,對他好感大增,隨他走過對街。
在一座酒館外,停了一輛馬車,兩人舉步走去時,一名御者由車廂鑽了出來,坐到前面御手的位置去。
那人得意道:“我特意要馬車停在這里,便沒有人知道我到了青樓去。嘿!還未請教兄台高姓大名。”
項少龍道:“我叫沈良,兄台呢?”
那人道:“我叫解子元,來!上車吧!”
馬車開出,解子元舒适的挨在坐位內,贊歎道:“蘭蘭的皮膚嬌嫩得像綿緞,又順得人意。只恨不能留在那里度宿。”
項少龍這時冷靜下來,一邊盤算如何向仲孫龍討人,隨口應道:“貴夫人長得很丑嗎?”
解子元像受了冤屈般抗辯道:“當然不是!蘭蘭雖有點姿色,但比起你來仍差遠了。”
項少龍好奇心大起,道:“那解兄為何還要到外邊拈花惹草?”
解子元頹然道:“不要以為我對她日久生厭,事實上我對她是愈看愈愛,也愈是怕她。而有起口角爭執,娘總是幫她不幫我,就因為她替娘生下兩個白白胖胖的孫儿呢。”
項少龍同情地道:“解兄之所以要到外邊偷偷胡混,怕是要嘗嘗貴夫人所欠奉的柔順滋味吧。”
解子元拍腿道:“還是沈兄明白我,哈!沈兄可否幫我一個大忙。”
項少龍奇道:“我可怎樣助你?”
解子元揍到他耳邊,惟恐給人知道般低聲道:“你能否詐作是我不見多時的朋友,遠道前來探我,那我自然要竭誠招待。如此我就可溜出來久一點了。嘿!我自然不會簿待你,沈兄的花費全包在小弟身上。”
項少龍不知好气還是好笑,道:“這兩天我會很忙,怕不能到貴府拜訪。”
解子元哀求道:“只要花一點時間就成,明晚好嗎?申時后我就在舍下等待沈兄的大駕。”
項少龍無奈道:“我盡量抽時間來吧!”
解子元大喜道:“沈兄真夠朋友。唉!說出來恐怕你不肯相信,我解子元怎么說都是位居司庫大夫,可是卻無人敢陪我到青樓去,縱然有美相伴,但獨酌無友,總令人掃興,現在有沈兄相陪就好哩。”
項少龍心叫有眼不識泰山,原來此子竟是齊國的重臣,難得全無架子,又語气坦誠。教人打心底歡喜他。
笑道:“你的朋友是否給尊夫人罵怕了。”
解子元低聲道:“是打怕了。”
項少龍大感愕然時,駕車的大漢轉身喚道:“大少爺!快到仲孫爺的府第了。”
解子元又低聲道:“解權現在是唯一仍忠心于我的人。”
說完才向解權道:“送了沈爺進去后,我們才回家吧。”
執著項少龍的手歉然道:“恕小弟雖把沈兄送到這里,但卻不能久候,因我必須于亥時而回去,惹怒了她,小弟就有禍哩!”
馬車在一座院落重重的巨宅前停下,接著解權向把門的武士報上解子元之名,立即中門大開,任他們長驅直進。
項少龍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問道:“解兄似和仲孫大爺非常稔熟。”
解子元笑道:“算是有點關系吧!”
又歎道:“人与人間是要講點机緣的,不知如何我一見沈兄,便心中歡喜,更曉得沈兄是交得過的朋友。嘿!明晚記得來啊!”又指點了他府宅的位置地點。
馬車此時在院內主建筑物的台階前停下,几名大漢迎了土來,帶頭者拉開車門,恭敬道:“小人鮑光,請解大人下車。”
解子元道:“本官只是送仲……”
項少龍忙在他耳旁道:“我不是他的親戚。”
解子元呆了一呆,才接下去道:“是送本官的一位好友沈良來拜見仲孫大爺。仲孫大爺在家嗎?”
鮑光亦微感愕然,道:“原來是沈爺,大爺正在接見楚國來的賀客。小人這就進去通傳,不知沈爺想小人如何向大爺報上。”
項少龍不想解子元知道他這么多事故,先轉向他道:“不耽阻解兄了,明晚我定會來的。”
言罷逕自下車目送解子元离去。
解子元离去時,仍不住揮手,一點不介意項少龍曾向他說謊。
仲孫府內的主建筑物是座豪華的四合院,建于白石台階之上,正門處有磚雕裝飾的門樓和照壁。
門樓上方有書著“仲孫府”三字的門第牌匾,气象万千,顯示出主人高貴的身分地位。
主宅兩旁有左右別院,宅后則是大花園,至于里面還有多少院落,就非是項少龍所處的角度能察見,項少龍環目一掃,見到整個院落組群均被高牆圍起,剛才進來處是個古城堡式的門樓。
在雨雪飄飛中,數十盞八角型宮燈照得主宅前的廣場明如白晝,一邊還停了一輛馬車,馬儿卻已給人牽走,大概這就足楚國來客的座駕。
鮑光見他神態從容,山具气勢,不敢怠慢,道:“沈爺請進去先避風雪再說吧!”
項少龍點頭隨他登上台階。
仲孫龍不愧富甲大下的大豪,主宅用料之講究,令人歎為觀止,檐梁用的是整條的楠木,斗拱飛檐,石刻磚雕,精彩紛呈。
到了外進處坐下后,項少龍才道:“鮑兄請通知仲孫大爺,就說我是為了鳳菲的事來見他的。”
鮑光大感錯愕,欲停又止,猶豫了好一會,才到廳內報告去。
項少龍靜心等待。
假若仲孫龍不肯見他,該怎辦才好呢?
用武只是白白送命。
不過他卻頗有把握,因為仲孫龍若真是對鳳菲一片痴心,不到黃河不肯心死,便怎都要弄清楚他來此是為了什么事。
待了好一會,鮑光回來道:“大爺請沈兄進去。”
項少龍見這么順利,反感訝异,不過此時無暇多想,忙起身隨鮑光入內。
鮑光低聲道:“大爺知道沈爺是解大人朋友,才肯接見沈爺。”
項少龍知他曾幫了忙,連忙道謝。
經過一條穿越園圃的碎石徑,才來到大堂的正門處,四名武士分立兩旁守衛。
鮑仲停了下來,大叫道:“沈爺到!”
項少龍見這种气派,亦有點頭皮發麻,不過這豈是可臨陣退縮的事。深吸一口气,跨過門檻,只見大廳富麗古雅,一排古朴的紗屏將廳堂分隔為南北兩個部份,寬敞明亮,家具用材均選上等紅木,這時在紗屏另一邊,隱見兩人席地對座,俏婢侍候兩旁,另有兩批武士分立兩人身后,令人覺得來客身分大不尋常。
項少龍在鮑光的指示下,越過紗屏,首先看到是一個瘦若猴頭,年在四十許間的錦衣大漢,正目光灼灼的注視著自己。
當項少龍眼神轉往另一人時,立時嚇得魂飛魄散,差點要拔足狂逃。
竟是久違了的李園。
這時他最后悔的事,就是沒有把果核先放在舌底下,好得說話時不教李園認出他的聲音來。
不過只看李園的神情,就知道什么易容裝扮都是多余的事。
在這种臉對臉、四目交投的狀況下,李園一眼掃過來,立即虎軀微震,俊臉掠過不能掩飾的意外神色。
一來項少龍為了要与仲孫龍談判,所以在步法气度上沒有掩飾,二來沒有其他人給他作掩護混淆,三來是李園比之田單等更熟悉他。所以一眼就給認出來。
項少龍心叫我命休矣時,李園竟向他打了個眼色,使他燃起一線希望。
若論品性,龍陽君該比李園“純良”多了,不過世事常會出人意表。
挨著軟墊,背后有兩名干嬌百媚的美女正為他瘦削的眉背把捏推拿,以放高利貸致成巨富的仲孫龍斜眼兜著他道:“請坐!”
項少龍神不守舍的施禮后,在兩人對面像監犯般坐了下來。心想原來仲孫龍足這副樣子,難怪鳳菲這雙天鵝,看不上他這丑蝦蟆。
仲孫龍突高的眉棱骨下,雙目卻是精光四射,沒有多少兩皮肉的臉肌更是出奇的表情丰富,濃而長的眉毛一聳卜,得意怪笑道:“李相國可知我為何既肯立即接見這藉藉無名的人,又肯讓他對坐。”
項少龍起始時還以為仲孫龍在和自己說話,原來卻只是對李園說,還帶著對自己悔辱的意味,极不客气。
李園神情古怪的道:“龍爺行事總是出人意表,我怎能猜估得到。”
仲孫龍眼尾都不看項少龍,逕自道:“皆因此人是由解子元送來,所以我必須有所交待。使得將來解子元問起上來,亦不能怪我沒有看他的情面。”
別過頭來眯眼瞪著項少龍道:“報上身分來意,与解子元是何關系,若我覺得你有半句謊言,保證你永遠都不能憑自己兩條腿离開這里。”
項少龍惊魂甫定,与看來比龍陽君夠義气的李園再交換了個眼神,仰天大笑起來。
仲孫龍身后的七、八名武士人人手握劍把,日露凶光,只等仲孫龍一聲令下,就過來動手揍人。
仲孫龍則雙目亂轉,怒喝道:“有什么好笑?”
項少龍倏地止笑,雙目射出森厲神色,瞪著仲孫龍道:“我笑的是原來名動天下的仲孫龍,只是個恃強凌弱的人,難怪鳳菲小姐看不入眼了。”
仲孫龍尚未有机會說話,站在項少龍后方的兩名武士便從左右后側扑上來,看樣子是要把項少龍由席位揪起來,并迫他跪在地上等諸如此類的動作。
李園正露出不忍目睹的神色,項少能已使了兩下身法,左右扭著搭上他肩頭的粗暴大手,肩身不動的便把兩名壯漢借勢摔倒身前。
仲孫龍身后的武士紛紛怒喝連聲,拔劍沖出。
眼看大戰難免,李園暴喝道:“停手!”
眾武土愕然止步。
兩名倒地的武士,捧著手爬了起來,痛得臉青唇白,顯然被項少龍扭斷了肘骨。
仲孫龍呆了一呆,喝道:“退回去!”
眾武土返回原位,兩名受傷武士亦退了出去后,大廳才回复平靜,但气氛卻像扯滿了的弓弦。
項少龍像什么事都沒發生過般,冷冷与仲孫龍對視。
仲孫龍壓下怒火,對李園道:“李相國為何阻止我教訓這個狂妄的家伙?”
李園一掃他身后的武士。淡淡道:“若我是龍爺,就會要這些擅作主張的奴材全体挨棍子,怎可在龍爺尚未有說話之前,便邀功動手,那說不定會害了龍爺一命。”
仲孫龍吃了一惊道:“害我一命?”
項少龍這時已可肯定李園不會出賣自己,心怀大放,回复豪气,大笑道:“還是李相國高明,看!”
閃電拔出綁在腳上唯一的匕首,朝忡孫龍身前擺滿酒菜的長几擲去。
“卜!”
在眾人瞪目結舌和妾婢惊呼聲中,匕首深深插進堅硬的紅木里。
仲孫龍瞧著微顫的匕首柄頭,臉色倏變,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
大堂鴉雀無聲,每個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匕首上。
更沒有人敢移動,誰知項少龍會否發出第二柄匕首。尤其是李園剛才指出沒有命令而行動,理該受罰,這時更沒有人再敢造次。
這么厲害准确的手法故是駭人听聞,但最能鎮壓住仲孫龍的是項少龍所表現出來的強大信心与豪气。
項少龍淡淡道:“現在我們可以好好一談吧!”
仲孫龍可能還是首次感到小命被操縱在別人手上,深吸一口气道:“好!就憑你這手玩藝,說吧!”
項少龍先對李園笑道:“李相國真高明,竟看出我沈良尚有后著。”
李園微笑道:“只看沈兄神態冷若冰雪,便知你是個第一流的刺客。”
項少龍的眼神轉回仲孫龍臉上,從容道:“我沈良乃鳳菲小姐手下的管事,助她打理團內的大小事項,至于与解子元則是肝膽相照的好友,但若龍爺要動手分生死,卻不須把這關系放在心上。我沈良既敢來此,已抱著宁為玉碎,不作瓦全的心。”
李園一震道:“宁為玉碎,不作瓦全,這兩句話很有意思。”
仲孫龍等亦為之動容,更感到項少龍視死如歸的气概。
這是個重視人材的時代,不論貧賤富貴,只要有才有藝,就能得人尊重。
仲孫龍何曾遇過項少龍這等人物,給他在李園的合作下,連番施展手段,又感到小命受威脅,登時凶焰大減。
但他也等若威鎮一方的黑道霸主,見慣場面經慣風浪,坦然道:“你确有說話的資格,不過若妄想与我仲孫龍對抗,實屬不智。”
李園插入道:“龍爺可否听李園這中間人說句公道話。”
仲孫龍當然不敢開罪李園這位有整個楚國在后面撐腰的權貴大臣,客气道:“李相國請說。”
李園為了緩和气氛,油然道:“我想先請沈兄保證不再發暗器,大家才坦誠對話。”
項少龍知道這只純是給仲孫龍下台階的机會,何況自己身上根本再無可發的匕首,欣然道:“相國吩咐,我沈良怎敢不從,何況我一向仰慕龍爺,今趟只是迫不得已,万望龍爺大人有大量,原諒則個。”
以項少龍剛才表現出的強悍不屈,現在說出這么低聲下气的話,這馬屁拍得分外見效,仲孫龍登時神色放緩,沉聲道:“李相國對此有何高見。”
李園和聲道:“沈兄此來,未知所因何事?”
項少龍淡淡道:“只是來向龍爺求個人情,望他高抬貴手,放回在下几名伙伴,免致鳳菲小姐為難。”
仲孫龍不由暗暗后悔讓造叫沈良的人進入大廳來。
要知鳳菲乃天下人人尊重的名姬,他若擺明要為難她,李園會怎樣想?
他一向強橫霸道,本是要在李園前顯點手段整治項少龍,當然不肯輕易罷手,但若硬不答應,連他自己都不知該如何收拾此事。
他最初的构想是打折項少龍的兩條腿,使人把他抬回去,一來可殺田單的威風,又可讓鳳菲知道他不怕任何人,好迫鳳菲向他就范。
但在眼前對方隨時可取自己之命的形勢下,怎還敢作如是想。
正沉吟間,李園笑道:“這中間怕是有誤會吧!龍爺怎會和那些奴材計較。”
項少龍和李園一拍一和,見仲孫龍臉色數變,都心中好笑。
仲孫龍無奈下,只好向手下喝道:“誰把風小姐的手下拿起來?究竟是否真有此事。”
其中一名机警手下應道:“剛才确有人在青樓鬧事,還和我們的人發生沖突,故把他們拿了回來,准備明早送官,卻不知原來是沈管事的人。”
仲孫龍佯怒道:“那還不立即盡數釋放,給我送回鳳小姐處。”
手下領命去了。
李園起身告辭,向項少龍道:“沈管事身手不凡,膽色過人,我李園非常欣賞,不若由我送沈兄一程,順便聊聊。”
項少龍心中感激,知道如此一來,仲孫龍將不會公然對他報复。
仲孫龍神態大改,變得非常客气,親送兩人出門。
項少龍這才發覺仲孫龍身材极高,差不多与自己平頭。
這吸血鬼站起來要比坐著有气勢多了。
直至馬車駛出仲孫府,項少龍才松了一口气,但已出了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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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主從難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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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園一拍項少龍的假肚腩,笑道:“若非看見你的神色也像我般驟然大吃一惊,說不定會給你這假肚腩瞞過,你的樣子變得真厲害。”
項少龍坦然道:“我當然要吃惊,怎知你會否出賣我。”
李園不悅道:“我李園怎會是這种卑鄙小人,在戰場上分高低,死而無怨,但那能在這時刻落井下石?”
項少龍歎了口气,想起龍陽君,但又不能從他而聯想到卑鄙小人這形容詞。
李園訝道:“看你的神情,似乎真有老朋友曾背叛你。”
項少龍望往車窗外的齊都大道,心中百感交集,一時說不出話來。
以前他對李園的信任,實遠不及上龍陽君。
不過李園之所以仍能這么講義气,皆因李園的楚國,尚未有三晉那种首當秦國之沖的切膚之痛。
李園伸手摟著他肩頭道:“今午我才見過韓闖,他對你當日在戰場上冒殺頭之險,將他釋放,仍非常感激。只憾君命難違下,難對你施以援手。不過我卻不大相信他,這家伙耽于酒色財气,生活糜爛,說不定說的是一套,做的又是另一套。”
見頂少龍神情落寞,續道:“少龍真厲害,連打敗仗都敗得追么漂亮,還避過了三晉人的重重追捕。現在人人都相信你已回到中牟去,那猜得到你搖身一變,竟成了鳳菲這人間絕色的管事,還到了臨淄來。”
項少龍收攝心神,問道:“你為何會有空到這里來呢?”
李園笑道:“你該猜到點端倪吧!兩次合縱,齊人不但沒有參加,還在扯我們后腿,所以我們五個合從國聯合起來,希望可以捧起二王子田建當齊君,扳倒大王子田生和田單的一党。我去見仲孫龍,正就是為了此事。”
項少龍道:“這么說,呂不韋則為支持田單而來了。”
李園雙日寒芒閃過,冷哼道:“呂不韋仍以為自己有以前的聲威,确是痴心妄想。現在誰都知道,真正在秦國具有權勢的人,就是少龍你。哈!你知否就快可极盡神气地以項少龍的身分隨處走動呢?”
項少龍愕然道:“此話怎說?”
李園歎了一口气道:“現在我們五個合縱國,都在少龍手上敗得一塌糊涂,無力再戰。不能戰便只好求和,所以各國都分遣密使入秦說項,希望不會被你們選作第一個攻擊目標,少龍須在此事上須幫小弟一個忙。”
項少龍道:“這個不用你說,我也會幫你。說真的,就算殺了我,我也不會領兵攻打你們。”
李園歎道:“少龍就是這樣一個人,否則就不會肯放過韓闖!”
項少龍苦笑道:“就算談成和議,但想要我小命的人仍有很多。”
李園笑道:“和議若成,那時只要你大大方方的出來亮相,讓所有人都知道項少龍在此,保證沒有人敢動你。誰不知道你是嬴政最尊敬的人,誰肯作開罪你而招來報复。”
頓了頓續道:“前些時因你生死未卜,嬴政大發雷霆,下令全力攻趙,命桓奇、楊端和、蒙武、蒙恬四人趁李牧被牽制在中牟的時机,大舉侵趙,每戰均不留降卒,殺得趙人叫苦連天,還損失了大片土地,偏是韓魏又袖手不理,韓晶郭開等都不知多么后悔曾支持蒲鵠,弄至這等田地。”
項少龍大生歉疚,卻又感無能為力。
李園忽又興奮道:“照少龍看,可否讓呂不韋永遠都回不了咸陽呢?齊人雖會護他,但我們卻可在途中伏擊,殺他個全師覆沒。”
項少龍雖大為心動,卻知呂不韋此時定死不了,沉聲道:“呂不韋已時日無多,我們實不用多此一舉。而且誰都不希望呂不韋死在自己的國境里,還是集中精神弄倒田單好了。”
李園提起田單,便心頭火發,怒哼道:“田單當日聯同春申君來害我,此仇此恨我定然要跟他清算。”
接著壓低聲音得意道:“今趟襄王廢去田生的太子身分,皆因愛妃宁夫人指田生對她有不軌企圖。哈!少龍可知宁夫人是何人,她就是清秀夫人的親妹子。”
項少龍暗忖原來如此,看來這應是誣陷居多,李園連這么秘密的事都告訴自己,可知他是絕對的信任他項少龍。
李園又道:“你該沒有忘記清秀夫人吧?她到咸陽時還見過你,今趟也特地來了,現在住到了王宮去,我則住在你隔鄰的別館。”
項少龍當然不會忘記這個像對包括自己在內的所有男人都沒有興趣的女,料不到忽然間大家又在同一個城市里。
李園笑道:“鳳菲該是少龍的囊中之物吧!”
項少龍失笑道:“不要胡猜,我和她絕無男女之私,不過此事或要請李兄幫忙,因為除了仲孫龍外,呂不韋亦對她有所圖謀。”
李園欣然道:“這個容易,只要我們一道回楚,誰敢來動我。”
項少龍正容道:“李兄千万莫要輕敵,呂不韋和田單都非是可任由擺布的人,說不定會發動陰謀,讓田生登上王位。”
李園露出凝重神色,點頭道:“少龍說得對,我确有點失于輕狂。”
項少龍見听松別館在望,道:“最好讓我在此下車,因我不欲太過張揚。”
李園依依不舍道:“可否約個時間明天敘敘,我還未知道你為何會來到這里,更成了鳳菲的管事。”
項少龍道:“明天怕不行,我看情況吧!”
兩人約了聯絡之法,項少龍才下車去。
項少龍踏入听松別館時,守門的眾家將均肅然起敬,神態与以往截然不同。
項少龍心知肚明是什么一回事,其中一人已道:“雷允儿等剛被送回來,只受了點皮肉之傷。沈爺真行,竟可使仲孫龍都要乖乖地听你的話放人。”
項少龍道:“大小姐回來了沒有?”
另一家將躬身道:“回來了有小半個時辰,還命沈爺立即去見她。”
項少龍順口問道:“談先生有沒有一道回來?”
家將答道:“談先生到了他下腳的听梅館去,怕明天才會回來。”
項少龍知肖月潭是要去為他打听消息。點了點頭,逕自往內院找鳳菲。
才跨入鳳菲所居內院主樓的門檻,小屏儿迎了上來,冰冷的俏臉掩不住惊喜神色,道:“你終回來了。”
項少龍生出怜意,低聲道:“多謝小屏姐關心。”
小屏儿故作沉下臉去,垂頭道:“誰關心你,不過小姐正等得心焦。”
項少龍很想把她摟人怀里,好言安慰。但心中實再容不下其他女人,只好不發一言,依她指示登往樓上。
鳳菲鉛華盛裝盡去,換上便服,坐在小廳一角,見他到來,不知是否想起昨晚被他強吻一事,俏臉微紅,但又欣然道:“你回來了!教人擔心死哩,快坐下!”
項少龍規規矩矩地在她對面席地坐下,微笑道:“大小姐定把齊國王室迷得神魂顛倒了。”
鳳菲狠狠白了他一眼,令他心中一蕩時,這俏佳人道:“你究竟憑什么手段,竟可令存心惹事的仲孫龍放人?”
項少龍淡淡道:“憑的當然是三寸不爛之舌,大小姐可滿意這答案。”
這句本是無心之言,但听在鳳菲耳內卻完全變了另一回事。粉臉刷地飛紅,大嗔道:“人家尚未和你算昨晚的帳,你竟……我……”
項少龍這才知道犯了語病,尷尬道:“我真沒有那個含意……嘿……”
鳳菲更羞得無地自容,垂下連耳根都紅透了的螓首,不知所措,一副六神無主的誘人樣儿。
項少龍亦不知該如何應付這個場面。
鳳菲的誘惑力絕不在紀嫣然或琴清之下,若非知她心有所屬,連項少龍自己都沒有把握能按捺得住。
好一會風菲才稍复常態,幽幽歎了一口气道:“我實在不該這樣和你獨處一室的。但偏是我們說的話不可讓別的人听到。”
又橫了他一眼道:“你定須恪守規矩。”
項少龍心中苦笑,若她再以這种神態和自己說下去,真不知自己的定力能支持多久。
吁出一口气道:“田單對大小姐態度如何呢?”
鳳菲俏臉仍紅霞未退,怔了半晌,才懂答道:“表面當然是客客气气的。但我卻知他在探我口風。我那能像從前般信任他呢?自然不會告訴他實話。唉!現在鳳菲再弄不清楚和你的主從關系了。都是你害人。”
言罷又垂下頭去。
項少龍不由后悔昨晚一時沖動,強索了她的香吻,弄得雙方關系曖昧,气氛尷尬,但又充滿強烈的挑逗意味。
假若她昨晚不是謊說自己是她的秘密戀人,無論她說出何人,他都不會有那异常之舉。
兩人一時都不知說什么才能打開悶局。
鳳菲終打破沉默,輕輕道:“你這人真教人莫測高深,以仲孫龍一向在臨淄的目中無人,橫行無忌,怎會賣你的賬?但你卻不肯告訴人家,風菲應否怀疑你与他達成什么秘密協議,出賣了鳳菲?”
項少龍不悅道:“你又不信任我了。”
鳳菲別有含意地瞅了他一眼,嬌柔的垂下眼帘,出奇地溫柔道:“剛才赴廷宴時,鳳菲曾誠心向談先生詢問和你相處多天后,覺得你的人品如何。談先生精擅相人之道,言出必中。以前便曾警告我說呂不韋絕不可信,所以鳳菲對他的看法非常重視。”
項少龍心中好笑,肖月潭是否精于相法,他仍不大了解,但對呂不韋的看法自是不會錯。淡然道:“那他怎么說。”
鳳菲秀眸閃過奇异的神色,低聲道:“他說了兩句話,第一句我不敢苟同,第二句卻令我生出非常古怪的感覺。”
項少龍再不像從前般怕給人發現自己的身分了。大不了就托庇于李園,這里又是齊人作主,誰敢冒開罪秦楚兩國之險,來對付他項少龍?
就算是呂不韋,在表面上都要維護他,否則小盤必不會讓他脫罪。
故此聞言只是好奇心大起,道:“愿聞其詳!”
鳳菲幽幽的白了他一眼道:“談先生說你是個守正不阿的君子,可以絕對的信任你。”
項少龍失聲道:“正人君子就不可和美人儿親嘴嗎?若我是正人君子,你自可毫無保留的予以信任,有什么好奇怪的?”
鳳菲本在緊繃著俏臉,旋已忍不住“噗哧”嬌笑,又像怪他引她發笑般盯了他一眼,微嗔道:“正人君子自可以親女儿家的嘴,但強迫女儿家親嘴的卻絕非正人君子,既然非是正人君子,我為何不能怀疑你与仲孫龍秘密勾結。”
項少龍不怀好意的笑起來,瞧著她玲瓏浮凸的上身,油然道:“若我不是正人君子,鳳小姐昨晚就要貞操不保。”
鳳菲本回复正常的如花玉容又再飛起紅霞,大嗔道:“你愈來愈放恣了。”
項少龍洒然聳眉道:“正因我是這樣一個人,才弄到窮途末路。對我來說,每一個人都是平等的,本身都可享有相同的權利,所謂尊卑上下,只是職位和責任不同吧!大小姐如不喜歡,小人便佯裝回未吻過你前的樣子好了。”
鳳菲大發嬌嗔的道:“你可否不再提這件事呢?”
項少龍深深享受兩人間這种糾纏不清的關系,攤手道:“這可是你先提說的,不要說過了又拿來責怪我。”
鳳菲拿他沒法,歎道:“算我這做主子的怕了你惡執事,就當是人家求你,快說明仲孫龍究竟為什么肯放人?否則鳳菲今晚豈能安寢?”
項少龍遂把整件事和盤托出,只瞞了李園認出自己是誰。使鳳菲听起來就像他仗義幫忙般。
鳳菲杏目圓睜道:“你知否解子元是什么人?”
項少龍不以為意道:“當然知道,他的官職看來不低。”
鳳菲責怪的道:“怎止如此,他不但是一品大官,還是著名的才子。蘭宮嬡的歌舞大部份便是他編的。此人更是二王子田建的陪讀侍郎,所以仲孫龍亦不得不給他面子。”
項少龍露出原來如此的神色,當然不會大感震惊。
鳳菲訝然瞧著他道:“為何你好像一點也不為意的樣子。你求財之外不是也求功名嗎?李園或解子元任何一人都可令你飛黃騰達,而你卻一點不放在心上似的。”
項少龍心中叫糟,知道已露出不可彌補的馬腳,干咳一聲道:“當時我只想救人,倒沒想得這么遠。”
鳳菲神色回复往昔的清冷,秀目生輝道:“沈執事可想知道為何談先生說我可絕對信任你時,我心中會生出非常怪异的感覺呢?”
項少龍知她對自己的疑心已像黃河泛濫的一發不可收抬,苦笑道:“大小姐最好不要說了。”
鳳菲嗔道:“我偏要說,你這人最沒上沒下的,告訴你吧!當談先生說這話時,就像認識了你十多年般,不經半點思索,更沒有絲毫猶豫。”
項少龍心中叫苦,男人始終不及女性心細。大處尚可穩守,小處便破綻百出,連肖月潭這老江湖都不例外。
鳳菲狠狠盯著他道:“昨晚鳳菲更親身体會到你可恨的風流手段,明白你非是不愛女色的人。而你卻偏能對屏儿、淑貞、秀真她們不屑一顧,這是什么一回事呢?”
項少龍心慌意亂的招架道:“或者怕是大小姐對男女之事經驗尚淺,把我那九流的招數也當了是天下無敵的神功吧!”
鳳菲羞不可仰大嗔道:“還要胡言亂語。”
項少龍舉手投降道:“我們曾有君子協定,不再提親嘴這件事的,但你偏又先提起來了。”
鳳菲紅得像喝醉了酒的俏臉現出似嗔似怨,嬌艷無倫的神態,佯怒道:“不准你再胡扯,告訴人家為何今天你忽然會多了個小肚腩出來,又長出了這么多花白的須發?”
項少龍豁了出去,訝道:“你昨晚感覺不到這伴了我几年的肚腩嗎?我的白發是因知道大小姐另有情郎后,深歎無望而一夜白頭的。”
鳳菲忽然垂首,默然無語。
項少龍則不知所措的靜待著。
像過了整個世紀的漫長時間后,鳳菲回复了平靜,輕輕道:“為何鳳菲不早點遇上了你呢?我活了二十一年,從未試過像剛才的投入了忘憂的境界。”
項少龍歎了一口气,無言以對。
剛才自己亦忘掉了遠在咸陽的妻儿。
鳳菲吁出一口仙气,淡淡道:“你确是個正人君子,否則這刻就會乘虛而入,要得到人家的身体。現在人家的命運已和你連系在一起,可以坦白告訴我你是想瞞過什么人呢?”
項少龍松了一口气,知她仍末猜到自己是項少龍,道:“自然是要瞞過趙人,若被他們知道我在這里,定會不擇手段來對付我。至于談先生,則是在邯鄲時便是素識,大小姐現在該明白小人的苦衷了。”
鳳菲哂道:“不要再在我面前裝作‘下人’的神態好嗎?鳳菲什么人未見過,但卻沒有人比你更有自制力,見色不亂。唉!夜了!你也辛勞了整天,回去休息吧!”
項少龍如獲皇恩大赦,連忙施禮起身,便要离去。
鳳非大嗔道:“你好像很急于离開的樣子。”
項少龍知她心情矛盾,不過它的嬌媚神態确令他再難以像鳳菲所稱道的那么有自制能力,移了過去,半蹲下來,伸手逗起她下頷道:“大小姐可知這句話會帶來什么后果?”
鳳菲像失去了反抗意志般任他完成這輕薄的動作,星眸半閉道:“你不會的。是嗎?”
項少龍重重吻下去,痛快地享受了她熱烈反應的一吻后,才以最堅強的意志悄悄离開。
到樓下時,小屏儿背著他坐在一角。
他歎了一口气。終硬著心腸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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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偎紅倚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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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松別館是庭院式布局,前堂后寢,左右對稱,由大門起,依次排列是小廣場、門廳、正廳、后廳。兩側是花廳、書室等休閒之地。
接著是個大花園,然后是三進式內宅,由八個四合院落組成,尊卑有序。院落前后間以庭院,植花木作點綴。
鳳菲的主樓設在八個四合院止中處。四周疊假山,鑿泉池栽花植樹,布列盆景,環境优美。
項少龍离開主樓時。大雪方停,月亮在云后露出半邊臉蛋金黃的色光洒在變成銀白色世界的園林里:頓使項少龍緊脹的心情松馳下來。
若能和鳳菲在主樓上共度春宵,豈非人間大快事。
想到這里,項少龍嚇了一跳,停在林木邊,暗忖這么下去終有一晚會把持不住,和鳳菲發生男女歡好之事。
有到周遭能怡情養性的胜景,更感宦海的險惡。
正心生感慨,悅秀而甜美的聲音在身后向起道:“沈執事何事在這長站离不去呢?”
項少龍轉過身去,這美女像月夜中的仙子般,盈盈而至,到兩体快要相触時,才止步仰起吹彈得破的粉臉。含情脈脈地等待答案。
他當然不能告訴他心中所想的事。胡謅道:“我在欣賞這處園林的布局,設計者定是高手,能把里里外外的人工美和自然美合為一体,在有限的空間創造出無限的意境。”
就在此時,他感到主樓上鳳菲閨房的窗子燈光明滅的閃了一下,醒悟到樓內人移到窗前。又閃到一旁,遮蔽了燈光,才造成這般情況。那還不知她正偷听他們兩人說話。
祝秀貞聞言露出迷醉的神情,贊歎道:“沈執##□□說得真好,我只想到花木可寄情,例如對芭蕉以听雨,觀果樹以賞秋實,粉牆竹影,卻從沒想得像沈執事般透澈深入。”
項少龍微笑道:“秀貞小姐為何尚未就寢?”
祝秀貞牽著他衣角走到遠离主樓一個水池旁,低聲道:“今天沙立來找我。”
項少龍皺眉道:“為何我會不知道的?”
祝秀貞解釋道:“他是由谷明開了后門讓他來秘密見人家。秀貞終和他曾有一段情,很難狠下心不見他一面。”
項少龍腦海浮起沙立被逐前狠毒的眼神。沉聲道:“他有什么話說?”
祝秀貞歎道:“我本不該說出來。但他不是說著玩的,故不能不向你報告。他說要把你和張泉碎尸万段。听他口气,似乎有人在背后撐他的腰。”
項少龍想起谷明,富嚴等一眾他的眾手下。登時回复以前与人斗爭的悍勁。暗忖若不先發制人,清除造批內奸,說不定一個疏忽下,會陰溝里翻船,吃個大虧。
冷然道:“你沒有套出在他背后撐腰的是什么人嗎?”
祝秀貞惶然道:“他不肯說。唉:你可否放過他呢?他已變得一無所有了。”
項少龍啞然道:“若你夠愚蠢,他至少還擁有你和你的財富,只看他背后一直有人在撐腰,便知他只是利用你。”
祝秀貞羞慚的垂下頭去。
項少龍拍拍她香肩道:“回去睡吧:我會處理此事。但以后千万別再單獨見他了,有問題便來找我。”
祝秀貞扯著他袖角赧然道:“今晚讓人家來陪你好嗎?現在你已成了團內的大英雄。”
項少龍伸手在她臉蛋捏了一把,笑道:“我累得差點沒命,還嚇得出過几次冷汗,現在只想倒頭便睡,小姐的好意留待下日吧!”
祝秀貞追在他身后獻媚道:“我最懂推拿之法。讓人家侍候你好嗎?保證你會不知不覺的酣然睡去。”
項少龍大為感動,不過自忖剛被鳳菲挑起火頭,若給祝秀貞推拿之手再加燃點,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把持不住時就要破了自定的戒律。想到這里伸手把她摟到身前,蜻蜓點水的吻了她朱唇,柔聲道:“有你這標致的人儿在床上。我哪能不動心呢?哪又何能酣然入睡?”
祝秀貞嬌喘連連道:“你就是不歡喜人家。才不讓人家服侍你。”
項少龍又哄又吻,好不容易才脫身离開,未到房門。給張泉截著,扯入房內,道:“你怎樣說服仲孫龍放人的?是否答應了他某些條件。”
對他自不能像對鳳菲般坦白,項少龍裝出抹一把冷汗的神色,低聲道:“幸好當時有楚相國李園在,他知道我是大小姐的人,就從旁說請。仲孫龍怕得罪了他,才肯放人。”
張泉皺眉道:“李園該不是對大小姐有野心吧?今趟差點弄出禍來,皆因你沒有事前向我請教管束下人之道,下次不要這樣了。”
項少龍倒同意此點,不過若非如此,也不能知道李園情義仍在。心中一動道:“你知否誰在背后撐沙立的腰?”
張泉顯是不知道沙立曾秘密來見祝秀貞,聞言吃了一惊道:“發生了什么事?”
項少龍含糊地道:“大小姐告訴我有人見到沙立在附近出現。”
張泉思索半晌,搖頭道:“我也不大清楚,沙立本身是趙人,說不定是為趙國某權貴服務。”
項少龍暗忖這資料已非常管用,遂告辭回房去了。
才踏入房中,一陣似有若無的清香傳入鼻內。
項少龍怕是悶香一類的東西,立即閉起呼吸,待要點燈時,董淑貞嬌柔的聲音從臥榻傳來道:“人家不要燈光嘛!”
項少龍大感頭痛,他今晚已先后被鳳菲和祝秀貞挑起欲火,定力每況愈下,而董淑貞只是個最高級的名妓。就算攀上了都不須負上任何情債,一時間他的心更是蠢蠢欲動。
董淑貞狐媚的聲音又響起道:“還不過來!”
項少龍苦笑著走了過去,淡淡月光由窗外透入,兼之他習慣于房內的暗黑,已可隱約見物。
揭開帳帷,只見董淑貞擁被而坐。媚笑道:“不要誤會,人家只是有密話,和你說。”
項少龍暗忖那被內該不會是個赤裸的胴体,竟隱覺自己涌起一陣失望。
項少龍脫掉鞋子,隨手把脫下的外衣拋在椅上,鑽入帳去,盤膝面對她坐下,道:“有什么話得在榻上方可說出來。”
董淑貞气質雖及不上鳳菲,卻也所差無几,足可与單美美媲美。而且青春年少,方在妙齡,無論那一點都是教人情難自禁的惹火尤物,兼之項少龍又早被挑起欲念,說不動心就是騙人騙己的。
董淑貞兩手松開,任由棉被滑下,露出曲線無限美好的赤裸上身。
在朦朧的月色中,特別強調了挺秀的鼻子,高聳的酥胸,勾畫出無比動人的輪廓。
最要命是她有點緊張的急促呼吸著,使上身丰滿的肌肉微微顫動,更形成了使項少龍魂為之銷的誘惑節奏。
項少龍心中一蕩時,董淑貞光滑溫曖的肉体滑入了他怀里,讓他享受到滑膩香軟的女体黏貼磨擦的高度刺激。
項少龍雖情不自禁地把她擁緊,但心中仍是保持澄明清醒,低聲道:“你先說清楚來意好嗎?”
董淑貞不依的一陣扭動,頓時更令項少龍心生搖蕩,要咬牙苦忍,才能集中精神道:“你若是想以身体來收買我,只會令我生出鄙視之心。”
他少有以這种殘忍的語气對付女性,但卻知若不如此,就守不住這瀕陷的一關。
董淑貞果然嬌軀劇震,离開了他。
項少龍腦海中卻仍充滿摟著她光滑柔軟的蛇腰那迷死人的感覺,忍不住湊過嘴去,飽嘗向她朱唇索吻的滋味。
不一會董淑貞重新纏上他粗壯的脬子,但唇分之后,卻再沒有剛才故意挑逗的行動。
董淑貞見他沉默不語。幽幽道:“你不歡喜淑貞嗎?”
就算明明不是歡喜她,但項少龍怎能說得出口來;何況這只是違背良心的話,苦笑道:“不歡喜你的男人,就是不正常的了。可是現在形勢險惡异常,前門有虎,后門有狼,若我和你一旦相好,卻又搞不清彼此的利害關系,只會把事情弄得更复雜,有害無益。”
董淑貞坐直嬌軀。歉然道:“我倒沒想過這點,以是希望獻身于你后,能得多一點你的歡心和怜惜。你這人真厲害,連仲孫龍都要賣賬給你。”
項少龍奇道:“為何你不像其他人般,以為我私下和仲孫龍有了秘密交易呢?”
董淑貞甜笑道:“因為我知道你不是這种人。”項少龍泛起知己的感覺,但仍怕她只是討好他,低聲道:“假若我能使大小姐安然退隱,而你則可繼承她的事業,組成自己的舞伎團,你覺得如何呢?”
董淑貞嬌軀劇顫,旋則凄然搖頭道:“這是沒有可能的。我剛听到消息,大小姐已將我們作了送人的禮品,而這人在東方六國里,有很大的影響力。現在我只希望有人能安排我帶點細軟私下离開,到哪里去都不要緊。”
項少龍微笑道:“你該早知有這樣的事而不是剛探听得來的吧!”
董淑貞點頭道:“你的推測倒不錯。但直至今天,我才猜到那人竟是韓國的當權侯爺韓闖,這人交游廣闊,与二王子田建更是關系密切,我們怎斗得他過,還妄想能脫离他魔爪。”
項少龍心中一震道:“你怎知是他?”
董淑貞冷笑道:“今午韓闖曾秘密來過,只是你不知道吧:若鳳菲不是与他有勾結,怎肯私下見這好色的家伙。他在榻上的丑態,想起來便令淑貞作嘔。”
項少龍這才知道韓闖亦是董淑貞的入幕之賓,難怪對她念念不忘。柔聲道:”放心吧:我自有辦法把事情弄妥。”
董淑貞怔怔地瞧了他好半晌后,才歎道:“這种事,憑你一句空口白話怎能使我信任,若你拿不出具体的事實,我只好自己想辦法。”
項少龍怕她著寒,摟著她躺到被窩里,咬著她耳朵道:“若你倚賴張泉。只是与虎謀皮,這人品格低下,心腸歹毒。至于我如何幫你的細節,除非你能向我表明心意,否則很多事我都不會跟你詳說。”
董淑貞誤會了他的意思。擁著他深吻道:“你要我怎樣做都可以。”同時伸手捏摸他的背肌。
項少龍大感吃不消,制止道:“我不是要你這樣,而是想你清楚說出你和張泉或其他人的關系等諸如此類的實情。”
董淑貞停止了挑逗他,蹙起黛眉道:“但我怎知你不是只一心為大小姐辦事,說真的。論財富我還及不上大小姐,姿色更遜于她,而你對人家的身体又不感興趣似的,教人有什么信心以為可縛住你呢?”
項少龍訝道:“你剛才不是說知道我是什么人嗎?”
董淑貞苦笑道:“可是你對人家的印象一向都不大好嘛!”
項少龍誠懇的道:“現在早改變了,事實上我根本不想騙你。因為我早知你和張泉的關系,只是要你親口說出來以表誠意而已。”
董淑貞道:“好吧:我曾陪過他几晚,他這人很有辦法。大小姐都很忌憚他。
他要我把大小姐今趟兩合歌舞的歌譜抄一份給他,那他就可安排我平安留在齊國,不用到韓國去。”
項少龍失聲道:“什么?”
旋則醒悟這歌譜定是交給田單,因為蘭宮嬡是田單的人。
只要蘭宮嬡先鳳菲表演,旋律有點肖似,就可沉重的打亂了鳳菲的陣腳,此計可算卑鄙之极。
董淑貞再深吻了他一口,得意地道:“你想不到吧,只要能傷害鳳菲的事,我都不怕做。我還會在表演前溜走,好教她知道光榮并非憑她一個人掙回來的。”
項少龍急道:“那你交給了張泉嗎?”
董淑貞道:“若交了他就不敢說出來。現在我什么都對你說了,沈爺你又可拿什么出來哄人家呢?”
至此項少龍才領教到這些名姬的心腸手段。
最厲害處是她們懂得男人的心理,扮出可怜兮兮极須同情保護的模樣,又不吝嗇身体,軟語相求。其實無論是董淑貞或祝秀貞,都各有自己的一套板斧。
像董淑貞現在使出來的就是變相的威脅。
她認定了項少龍是鳳菲的人,所以要透過他向鳳菲傳遞訊息。若不肯放人,鳳菲便要在這場歌舞拚斗中敗于另外兩大名姬之手。
當然她會有特別手段,不怕鳳菲逞強施壓。
至于她為何會忽然知道韓闖牽涉在此事內,當然是祝秀貞告訴她。而祝秀貞卻是由沙立處听來,但祝秀貞卻把這么重要的消息瞞著他項少龍。
因為項少龍知道兩女的親密關系,所以才能從中推斷出來。
她們仍是在合作無間,只不過各盡其力,分頭進行吧了。對董淑貞和祝秀貞來說,可能認定他項少龍是私下被仲孫龍收買了,才能令仲孫龍放人。
她們當然毫不在乎鳳菲的命運,祝秀貞索性不問,而董淑貞還贈他一件高帽,弄得他飄飄欲仙。
連鳳菲這擺著完全信任他的美女,亦在見韓闖一事上瞞著他,足可以“居心叵測”來形容。
項少龍想得頭大如斗,呻吟道:“你的所謂坦誠相告,實在可怕。唉,二小姐,你知否就這么一句話,令我首次起了一走了之,什么都不管的想法。”
董淑貞又熱情地獻上香唇,低笑道:“淑貞知沈爺不是這种有首沒尾的人。”
項少龍暗忖你真看得准。驀地發力抱得她差點折了腰肢。在她小耳旁冷哼道:“董淑貞,若你再當我只偏幫大小姐。再向我使手段。終有一天你們會悔恨終生的,相信嗎?”
董淑貞吃惊的低呼一聲,嗔道:“人家只是向大小姐使手段,你嘛,只求你怜惜人家吧了!”
項少龍感到她又像一條水蛇般在怀里扭動,大感吃不消,推開了她少許,柔聲道:“若我是鳳菲,一旦發覺你們存有這么一份曲詞。只要把你和秀貞兩人抓起來,必可找出那份曲詞的下落。要不要賭一賭看看。”
董淑貞像受惊小鳥般抖顫了一下,使項少龍知道這些話命中了她的要害,那就是她和祝秀貞的連盟關系。
祝秀貞是一面倒的軟功,而董淑貞卻是軟中帶硬,都是針對頂少龍而施展的手段。
換了項少龍定力稍差,早已沉迷于她們股掌間,再難自拔。
幸好他先前打定主意。不肯墮進這溫柔陷阱里,才能保持清醒。
說不定兩女跟沙立根本有了協議,一起來對付他和鳳菲。
在董淑貞和祝秀貞的立場,誰能予她們最大的利益,她們就投向誰。若項少龍以為她們對他另眼相看,就是不折不扣的傻瓜。
兩人在昏暗的室光里互相對視。
好一會董淑貞才幽幽道:“你為何會這么想呢?”
項少龍歎道:“你回去想想好嗎?曲詞一事,我絕不會代你告知大小姐,要說就自己去說。當有一天你肯無條件的信任我,不再暗中去勾結像張泉。沙立那种卑鄙之徒,你便來向我說一聲,那時我才會真的幫助你們,且不會要求任何回報。”
董淑貞還要狡辯,項少龍怒喝道:“給我滾!”
兩行淚珠由董淑貞眼角瀉下,默默离榻。
項少龍看著她在帳外的用衣服遮蓋羊脂白玉似的胴体聲音時,差點忍不住想喚她回,但最后還是狠起心目送她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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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前嫌盡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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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少龍一覺醒來,已是辰末巳初,還是肖月潭把他喚醒的。
項少龍這時成了團內的特權階級,教人把早點送進房來,兩人邊吃邊談。
到項少龍把昨夜發生的事全告訴了肖月潭后,肖月潭抹了一額汗道:“好在李園夠義气,否則你昨晚就完了。有了李園的支持,形勢大改。就算你暴露身分,齊人亦不敢碰你,李園也不會讓齊人這樣做。”
項少龍道:“有探到什么消息嗎?”
肖月潭道:“那只是舉手之勞吧了,鄒大師仍然健在,現居于稷下學宮,齊人對他奉若神明,若要表露身分。最好是透過他,只要他對齊王說一聲,殺害了你,必生橫禍,保證用劍指著齊王的咽喉,他都不敢動你半個指頭。”
項少龍大喜道:“我要先見他一面,才決定怎樣做,肖兄可否安排。”
肖月潭道:“這個沒有問題,待會我就去求見。呂不韋今午會來。我將派人嚴密監著張泉,他一拿到錢,就是他倒霉的一刻了。”
項少龍道:“不要傷得他太重,我還要利用他來間接推知呂不韋的動靜。”
肖月潭冷哼道:“這种人殺了他都賺把手玷污,少龍放心好了。”
又笑道:“還記得我們的人里有個叫仲孫何忌的嗎?他是仲孫龍的堂侄,我會請他打听仲孫龍的舉動,他一向不滿這堂叔。又對鳳菲非常祟慕,必肯仗義幫忙。
不過少龍若肯亮出牌子,保證以仲孫龍的強橫。亦不敢輕舉妄動。唉,若知你能回秦國去,誰敢冒得罪你之險。包括三晉在內。雖然誰都希望對方向你出手,但要任何一國負上殺你之名,卻是休想。”
項少龍點頭同意。
當日自己落荒而逃時,三晉雖齊心合力來追殺自己,但現在銳气已過,又已向小盤求和,誰仍肯來對付他項少龍呢。最妙是齊人表面上定要擺出全力保他的姿態,以保持和秦國的良好關系。
對齊人來說,首要目標是世仇燕國。而非秦人或項少龍。
再加上李園這大靠山,項少龍覺得隨時可重見天日,不用躲躲藏藏的做人了。
項少龍頗有吐气揚眉之感,不過卻仍有點舍不得目下所扮的角色,笑道:“楚國是李園,韓國是韓闖。秦國是呂不韋,其他三國來的又是誰?”
肖月潭油然道:“魏國自然是你的老朋友龍陽君,趙國則是郭開。至于燕國,太子丹當然不敢親來,到的是他的大將徐夷則,此人升了官,還被燕王喜封了作陽樂君。”
項少龍苦笑道:“果然全是老朋友,這里最大的青樓是那一間,不若在那里擺上兩席,開個敘舊歡會。”
肖月潭欣然道:“少龍開始有說笑的心情了!”
就在此時,敲門聲響。有小婢來報導:“石素芳的金老大來了。想見沈執事。”
項少龍大感愕然,肖月潭笑道:“此人有點豪气,不是坏蛋,少龍不妨看看他有什么事。”
項少龍把果核放進舌底,才到前廳与金老大見面。
金老大雖曾在咸陽見過項少龍,但這時明顯完全認不出他來。尤其項少龍語調帶點口吃的古古怪怪,更不惹疑。
寒暄過后,兩人分賓主坐下,侍女奉上香茗后,項少龍以他的“果核之聲”斷斷續續道:“不知金老大找小弟有何實干?”
金老大笑道:“自然是要來祝賀沈兄當上執事之職。若是張泉那家伙仍据此位。休想我踏入此處半步。”
項少龍毫不奇怪,因為張泉本就是這种人人鄙視的小人。不過金老大乃跑慣碼頭的人,理應不會開門見山的數人長短,這么說只是試探自己居多。
微笑道:“希望將來金老大不會因有我沈良在,而不屑光臨。”
金老大微俯過來,低聲道:“現在外面謠言滿天飛,都說鳳小姐臨淄之行后。就要退隱田園,不知此事是否屬實。”
項少龍苦笑道:“你教我怎樣答你。是否想迫我說謊?”
金老大欣然道:“這我便明白了。今趟我特地來訪,是想安排素芳与風小姐見面打個招呼,素芳一直很仰慕鳳小姐的才藝。”
項少龍道:“我雖不能為大小姐作主,但應該沒有問題,老大請說出時間來吧。”
金老大道:“不若就在午后時分,最好我們兩人都在場。”
項少龍心中一動,知道這并非閒敘那么簡單,否則金老大何須在旁。
金老大的身分与自己的這執事的身分,可說是判若云泥。
人家乃一團之主,石素芳地位雖超然,但名義上仍只是他旗下的正印當家花旦,而他項少龍則是個大跑腿。
他說希望自己在場,只是客气話吧。
項少龍道:“這個我明白了,但老大可否透露少許玄虛,教我好向大小姐傳話。”
金老大點頭道:“就煩請告知鳳小姐,說有人全心求胜,不擇手段便可以。”
項少龍想起柔骨美人蘭宮媛,恍然道:“明白了。我這就去通知大小姐。”
金老大欣然告辭去了。
項少龍想去找肖月潭,但他剛剛离閌。又給張泉扯著問長問短,敷衍了他,才能脫身到鳳菲的大樓去。
鳳菲等正在內廳排曲,董淑貞和祝秀貞都有點花容憔悴。項少龍猜董淑貞定是离開他的房間后。去了找祝秀貞商量,說不定還干了假鳳虛凰那鐘事,所以自不能精神弈弈。
小屏儿見他來到,故意避到一角,不与他朝面。
幸月則連飛媚眼,擺出請君大嚼的誘人樣儿。而其他美姬對他亦態度大改,顯示經昨晚一事后,他的地位大為改觀。
鳳菲正在指點云娘一眾樂師。見項少龍來到,婕娜多姿地走到他旁。低聲問道:“金老大來找你作其么?”
項少龍說了出來后,淡淡道:“韓闖來找你作什么呢?”
眼角到處,董淑貞等無不偷偷注視他們的神情。
鳳菲不悅道:“你要管的事愈來愈多了。”
項少龍心中有气。冷冷道:“肯否讓我管,決定權當然在大小姐身上,大小姐一句話就可使我卷舖蓋到街頭去度宿。”
鳳菲美目生寒,盯著他嘲弄地道:“有解子元和李園等大貴人看顧。沈大爺何用落泊街頭呢?”
項少龍知她其實心中凄惶,軟化下來道:“算我語气過硬好了。但你有事瞞我,我自然會不高興。”
鳳菲呆了呆晌,嗔道:“你愈來愈像鳳菲的夫君大人,為何我每一件事都要告訴你呢?”
今趟輪到項少龍有點理屈辦窮。
理論上,鳳菲确沒必要告訴他曾見過某人或某人。
問題是這事牽涉到董淑貞等人的命運,所以項少龍才會關心。
這實在是立埸的問題。
項少龍無奈道:“好吧,我以后再不理你這方面的事了。”
鳳菲默然片刻。低聲道:“為何我們今晨第一次見面,就要吵架呢?”
項少龍沖口而出道:“因為我們都著緊對方。”
鳳菲嬌軀一震。把門的家將唱喏道:“魏國龍陽君到!”
項少龍頭皮發麻時,鳳菲已欣然道:“請君上進來吧!”
只看鳳菲神態,便知她和龍陽君關系密切。
龍陽君或者是鳳菲唯一不用擔心會對她有非份之想的“男人”。
項少龍避無可避,龍陽君在一群從衛前呼后擁中。踏進內廳來。
包括鳳菲在內。全髀奴婢樂師都俯身曲膝,半跪迎接這魏國的紅人。
只有項少龍怎都“曲”不下去。
龍陽君一眼便見到他,“嬌軀”劇震,呆在當埸,不能置信的目瞪口呆。
鳳菲等無不大感愕然。
項少龍一聲長笑,抱拳道:“君上別來無恙。想當初沈良在無忌公子府作客卿時,曾与君上把酒夜話,想起時光流逝,實令人不胜感慨。往者已矣!沈良差點就把往往事忘了。”
龍陽君掠過羞慚之色,恭敬回禮道:“縱然沈兄肯不記舊事,本君沒齒不忘,無忌公子之事,本君只是迫于形勢,事后恨不得立即自盡,唉,我不知該怎么說下去了。”
兩人借信陵君魏無忌一事,解決恩怨,一方表示諒解,一方則認錯求情。除了龍陽君身旁熟悉項少龍的高手焦旭外,其他人都是似明非明,一頭霧水。
鳳菲等固然惊訝至极,駭然沈良原來這么有身分地位。龍陽君的手下卻是大惑不解,怎都不明白當日弄掉信陵君后還要擺酒慶祝的主子,竟是心中后悔。
情況确是非常微妙。
鳳菲站直嬌軀,欣然道:“原來君上和敝執事沈先生是素識,那其是最好了!”
項少龍環目一掃,見由鳳菲以至小屏儿,上上下下的眼光無不透出异樣神色,又尷尬又叫苦,知道她們都在怀疑自己和龍陽君有著不可告人的關系。
最糟是自己從未向她們任何一人證明自己是“正常男人”,而“不正常”卻屢有表現,使情況更為曖昧。
小屏儿更似乎露出恍然釋然的神態,教他更是難堪。
他從未想過會陷進這种處境中。
龍陽君神態忽地變得無比輕松,舉步走了過來,同時向眾姬道:“各位小姐請勿因本君在而影響了排練,當本君是個旁觀者好了。”
董淑貞狠狠瞪了項少龍一眼,才与眾姬繼纘研練舞技。
龍陽君來到項少龍前,先伸手与他緊緊一握,才松開了對鳳菲道:“鳳小姐有沈兄為你辦事,一切煩惱當可迎刃而解。”
項少龍心中一震,這才知逍龍陽君方是鳳菲的真正保家。而韓闖只是另一雙棋子,換了他是鳳菲,亦只會相信龍陽君而非好色的韓闖。
不過鳳菲若想安然往咸陽去會那神秘情郎,最好是有魏韓兩國的有勢力人士照應。而龍陽君當然有能力監管韓闖。
鳳菲嬌軀微顫,看了看項少龍,又瞧瞧龍陽君,顯是弄不清楚龍陽君的含意,低聲道:“君上見過韓候沒有。”項少龍心知肚明,這等若問龍陽君知否呂不韋有牽涉在內的最新發展。果然龍陽君道:“當然見過,也知道小姐的心事,但有沈兄這智計過人之士為你謀算,呂不韋只會吃不完兜著走。”
鳳菲由訝异變為大吃一惊,怔在當場。
龍陽君知道已得項少龍的原諒而太過興奮,說話過于“老實”道:“沈兄的才智确令我這曾是他對手的人亦佩服得五体投地,”
陪龍陽君前來的焦旭伸手緊捏了項少龍的臂膀一下,頗有識英雄愛英帷的意味。
在經歷了這么多苦難。項少龍涌起滿腹辛酸的戚覺。
鷹王殉主的情景,再活現心潮。
鳳菲見到他一對虎目射出神傷魂斷的神色。還以為他忘不了故主,芳心升起無法形容的滋味。
龍陽君瞥了正試演舞步的眾姬一眼。向鳳菲道:“本君想与沈兄借一步說話,才再向鳳小姐請安。”鳳菲那能說不,只好答應。項少龍和龍陽君到了側廂,遣走了下人后,龍陽君涌出熱淚哭道:“我簡直不是人,少龍這么待我,我卻……”
項少龍百般勸慰,他才好過了點,一雙秀目紅腫的道:“我將此事告訴韓闖。
給他罵了個狗血淋頭,說在戰場上分生死無理可說,但怎能在你落難時不施援手呢?”
項少龍大奇道:“你怎么連這种事都會告訴韓闖,你信任這家伙嗎?”
龍陽君愧然道:“憋在心內太辛苦了,我情愿被人責罵出气。不過我除了少龍,嘿,除了少龍外,就數他可說點心事。他還有很多事要倚著奴家呢。”
項少龍很想說做夢都想不到韓闖這么有義气。但說出來怕更傷“沒有義气”的龍陽君的“芳心”,便道:“那你代我通知他一聲,講明我在這里的身分,因為我還要請他高抬貴手,放過董淑貞諸女。”
龍陽君顯是清楚韓闖和鳳菲間的交易,點頭答應,道:“現在你除了要提防田單和呂不韋外。更要小心郭開,這奸鬼特地把你的“怪兵器”帶來齊國獻与襄王作賀禮,好拖齊人下水。弄得襄王進退維谷。接禮則怕開罪嬴政,不接又怕人笑他怕了秦人。”
項少龍听得牙都痒起來,狠狠道:“你可否給我打听我這把“百戰寶刀”的下落,我怎都要弄回來的。”
龍陽君歎道:“令儲君剛派來特使,警告我們三晉,誰若敢損你半根毫毛,必會不惜一切發動報复,嚇得我們立即取消了所有搜捕你的行動。趙人最慘,被你們連下五城。李牧又不敢离開中牟。而我們新敗不久。想助趙人亦有心無力,所以現在郭開對我們恨之入骨。昨晚在招呼你鳳小姐的筵席上,還對我和韓闖冷嘲熱諷,態度惡劣非常。”
項少龍問道:“田單現在的情勢如何…”
龍陽召道:“他仍握有實權。但最大的弱點就是他捧的田生昏庸無能,遠不及王子田建的受人擁戴。這田建雖不是什么人材,但卻懂籠絡人心,不似田生的驕傲自負。現時觀之,太子之位會落在誰的手上,仍是未知之數。”
頓了頓有點尷尬道:“少龍怎能先知先覺的离開敝府,又成了鳳菲的執事。”
項少龍本不想說。但怕他疑心自己不肯原諒他,所以作了簡略交待。但當然對曾入魏宮之事半字不提。
龍陽君听罷羞悔一番后,道:“少龍打算何時亮相,那就可名正言順的取回寶刀。”
項少龍躊躇道:“我好像有點不宜恢复自己身分,看情況再說吧!”
龍陽君道:“若不須暴露身分,就不宜暴露。所謂說稷下多狂徒,稷下那些狂人恣情放志,看不起天下人,文是如此,武更如此。尤其曹秋道一向護短,他那些得意門生。确有几個得他真傳,在臨淄一向稱王稱霸。現在少龍已成為曹秋道外天下笫一名劍。若你來此一事傳了出去,必惹來無謂煩惱。這些比武之事連齊王亦難以阻止。而且能在公平決戰里殺死你,嬴政恐怕都要有口難責。”
項少龍那還有爭雄斗胜之心,點頭道:“君上說得對,田單、呂不韋和郭開都會乘机煽風點火,我若惹了曹秋道。說不定我會像呂不韋遇上我般吃不完兜著走,那就糟了。”
龍陽君忍不住“噗哧”“嬌笑”。舒暢地道:“今晚奴家可以好好睡一覺了,自那晚后,人家郁痛得心儿都碎了。”
項少龍見他确是一副“為伊消瘦”的樣子,怜惜道:“由始至終,我沒有忘你。”
龍陽君仍不想离開,給項少龍催道:“我們不宜傾談過久,你自己回去向鳳菲交待吧,我也該去看看几個給仲孫龍手下打傷的同伴。”
龍陽君愕然道:“仲孫龍這么快便來行凶嗎?”
項少龍再費唇舌把事情說出,龍陽君羞愧道:“我竟連李園都比不上,真不算是人。”
項少龍再好言安慰一番,龍陽君才依依不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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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兩女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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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陽君走后。鳳菲出奇地沒找他說話,到吃過午膳,小屏儿才奉命來召他去相見。
項少龍隨在小屏儿身后,向內廳走去,多天不肯和他說話的小屏儿忽和顏悅色道:“原來你是好男風而不愛女色,小屏儿死心了。”
項少龍為之啼笑皆非,明知不該否認,卻又不能不否認,歎了一口气道:“實情如何,小屏姐終有一天會明白的。但我卻有一事不明,小屏姐不是該与大小姐共進退嗎?為何卻好像……好像……嘿!”
小屏儿掩嘴笑道:“你是想說為何我好像很想找人來嫁的事吧?事實上我從沒想過要嫁給你,只是不滿你不齒人家是人的樣子。小姐常說女人的第一次最重要,定要找個懂怜香惜玉之人的人才行。我當然不會离開小姐的,但在這事上小姐卻予人家自由嘛。”
項少龍心中一蕩道:“若有了身孕怎辦?”
小屏儿俏臉微紅道:“這個何用你來擔心。團中人都懂得防避之法。唔,你對女人還有興趣嗎?為何要問這羞人的事。”
項少龍見她認定了自己好男色不好女色,暗忖今趟跳下黃河都冼不清,只好閉口不言。
內廳一側處擺滿樂器。但除鳳菲外,卻是靜悄無人,小屏儿退下后,項少龍在鳳菲旁坐下,道:“大小姐以前和石素芳碰過臉嗎?”
鳳菲不大感興趣的搖了搖頭,道:“金成就是個人材,八面玲瓏,頗受人尊敬,可悄我遇不上這等人,否則現在就不用受你的气。”
項少龍道:“大小姐余怒未消嗎?”
鳳菲垂首嬌笑道:“誰敢惱你這連龍陽君都肅然起敬的人呢?何況你歡喜時就把人又抱又吻,惡起來便罵個不休,幸好現在鳳菲再不用擔心你會要人陪夜,否則就睡難安寢。”
項少龍泄气道:“竟連你都那么想。”
鳳菲搖頭道:“不,只是她們都那么想吧,幸月失望得哭著回房去,但我卻知道你非是不愛女色。至少我便親身体會過。這樣說只是气不過你那副可恨模樣,故意挖苦你。”
項少龍苦笑道:“你對我真好。”
鳳菲道:“現在我愈來愈摸不清你是怎樣的一個人。但龍陽君已保證你可絕對信賴。与談先生如出一轍,可知你信譽昭著,鳳菲再不會三心兩意了。很想听听你的計划。”
項少龍淡淡道:“先安內再攘外。此乃不二法門。若大小姐能授我全權。我便會先對忖張泉、沙立和他們的余党,只要能安然抵達咸陽,便大功告成。”
鳳菲凄然道:“你好像忘了呂不韋在咸陽的勢力有多大。”
項少龍故作惊訝道:“大小姐的情郎不是項少龍嗎?呂不韋能奈他什么嗎?”
鳳菲知道說漏丁嘴,大窘道:“但他現在身處戰場,最怕還未見到他,便先給呂不韋找到。”
項少龍心中好笑,故意耍她道:“造個沒有問題,只要通知烏家。他們自會護著大小姐的。”
鳳菲脹紅著臉道:“万万不能,我和他的事沒有人知道。唉,到時再說好嗎?”
項少龍放過了她,看看天色道:“石素芳該來了,我先到大門接她,小姐還有其他吩咐嗎?”
鳳菲道:“今晚有其他事嗎?”
項少龍搖頭道:“今晚我要去拜訪解子元。有什么事呢?”
鳳菲道:“沒事了,我本想你陪我去赴齊王和田單歡迎呂不韋的廷宴,讓你可在旁看看他,現在算了。”
項少龍暗叫好險。自給龍陽君和李園認出來后。再沒信心面對呂不韋。
肖月潭提出易容建議時,并沒有想過他會面對面的与這兩人照臉。所以并不能怪他。
鳳菲大有情意地白了他一眼道:“今晚到人家臥房來好嗎?人家還有很多事想請教你呢。”
項少龍知她開始信任自己。欣然去了。
大步出大門,石素芳的車隊來子。項少龍忙佝僂起身子,又把果核放到舌底,迎了上去。
神采依然的石素芳從容步下車來,項少龍和一眾鳳菲那邊的人,自然而然被她絕世容色所懾,躬身施禮,不敢平視。
兩個俏婢為她整理好披風后。石素芳才在金老大的陪伴下,來到項少龍身前。
這美女不施脂粉,秀發集中頂部,然后編成一條短辮,下垂于腦后,有种說不出的輕盈寫意。与她一向獨异的作風配合得天衣無縫。
在御寒的披風中。她在襦衣上加上一件背心,兩肩有襠,襠上施帶。加上腰間各綴三條腰帶,形成明顯的細腰,又強調了她的酥胸,使她更是綽約多姿。
項少龍不由暗贊她聰明。
若純論美麗,恐怕只有紀嫣然、琴清又或李嫣嫣可堪与鳳菲媲美。
但石素芳利用自己獨特的优點,立時顯得并不比鳳菲遜色。
兩女表面是友好相會,其實無可避免地暗中較量起來。
石素芳顯然認不出項少龍來,金老大介紹兩人認識時。她只是禮貌的點點頭。
項少龍連忙在前引路。
金老大踏前兩步,和他并肩而行。道:“剛才我收到消息,沈兄曾獨闖仲孫府,向他要回被擒的手下,可是真有此事?”
項少龍心想原來在臨淄消息竟可傳得這么快,答道:“只是一時僥悻罷了!”
金老大登時對他刮目相看,豎起拇指道:“難怪鳳小姐委沈兄以重任,不過仲孫龍此人一向霸道,失了的面子定要討回來。我看沈兄連佩劍都沒有一把,待會我使人送來好了。若趁手的話,就以之防身吧。你若推辭,就是不把當金成就是朋友。”
項少龍笑道:“那我唯一選擇就只有衷心致謝了。”
石素芳悅耳的聲音由后傳來道:“仲孫龍之子仲孫玄華乃忘憂先生曹秋道最得意的四名弟子之一,沈先生小心啊。”
金老大亦苦口婆心道:“我雖不知沈兄劍法如何,不過此人在臨淄确是未逢敵手。与田單旗下的第一劍手旦楚齊名。沈兄遇上他時,若覺沒有把握,可棄劍認輸,稷下劍手极重聲名,不會對認輸的人出手的,嘿,交淺言深,沈兄勿要怪我。”
項少龍生出好感。點頭道:“兄弟感激還來不及,怎會怪你呢?”
背后的石素芳訝道:“想不到沈先生胸襟如此廣闊,竟一點不因金爺認為你比不上仲孫玄華而不高興。”
項少龍心中微懍。岔開話題道:“稷下多名劍,除這兩人外,該還有很多出類拔萃之輩吧。”
金老大道:“善劍的人多不胜數,但能稱出類拔萃者,不過數人而已。像麻承甲和閔廷章均极負盛名,專愛找人比試,沈兄昨夜露了一手,說不定會惹來麻煩。”
石素芳柔聲道:“給他們天大膽子,都不敢闖到這里來生事。但假若沈先生到外面去,便難保他們不來挑惹。”
項少龍道:“多謝小姐指點。”
此時已抵鳳菲所居的主樓階梯前,鳳菲出門相迎,兩女打了個照臉,都用神打量對方。极細微處都不肯放過。
鳳菲嬌笑道:“聞得石妹子艷名久矣,今天終能得會。”
石素芳行了后輩之禮,迎上去拉著鳳非的纖手道:“菲姐莫要抬舉素芳。剛才見到菲姐時,几疑為天人下凡哩!”
鳳菲發出銀鈐般的動人笑聲,挽著石素芳步進廳堂。
項少龍見金老大仍被鳳菲的絕世容色震懾得呆若木雞,推了他一記。他才懂得隨項少龍入廳。
鳳菲項少龍和石素芳金老大兩組人分坐兩邊。小屏儿奉上香茗。
項少龍忽然生出奇怪的感想。
在某一程度上,呂不韋不擇手段想要得到鳳菲,實存著与項少龍比較之意。
因為紀嫣然已是他項少龍的了,呂不韋追求琴清又告触礁,除非能得到鳳菲,否則在這方面就要被項少龍比了下去。實情是否如此。恐怕連呂不韋自己都不自覺。
客气一番后。石素芳謙虛地道:“金爺有他想說的話。但素芳卻是誠心來向菲姐請教,如何才可若菲姐般顛倒眾生呢?”
鳳菲明知她是謙虛之語。因為石素芳正是另一個顛倒眾生的名妓,但仍感受用,和顏悅色道:“妹子不要抬舉鳳菲才學,我們這些賣藝者,不外“妙舞清歌、皓齒明眸、因人獻藝、拿手絕活”十六個字,雖謹記我們既是歌舞的創造者,也是文化的傳播者。”
石素芳欣然道:“這十六字真言,素芳愿聞其詳。”
鳳菲美目轉到項少龍身上,淡淡道:“不若由沈執事代我解說吧!”
石素芳和金老大都難掩訝色,一向心高气傲的鳳菲,怎會讓一個下人來代她說話呢?項少龍當然知道鳳菲是考較他,卻是心中叫苦。現在他舌底多了一粒果核,只要一開嘴,立會使鳳菲這聰明女發覺自己怕石素芳認出他的聲音來,若還不生疑,就是怪事。只好道:“我剛才咬損了舌頭。不便說話,還是大小姐……嘿!”見到三人無不瞪大眼睛看他,只好收口,尷尬的攤了攤手。
見到他聳肩攤手的瀟洒動作,石素芳泛起似曾相識的感覺。但一時仍未想到眼前此人是項少龍,只奇道:“原來沈先生也是行家,有机會倒要請教。”
金老大笑道:“我也給大小姐引出興趣來哩。”
鳳菲狠狠盯了項少龍一眼后,油然道:“妙舞清歌。皓齒明眸。指的不過是色藝兩事。兩者合而為“風致”。以閒靜溫雅為理想。才能使人入迷,妹子不要考較人嘛,你自己便是個中能手啊!”
石素芳搖頭道:“菲姐万勿謙讓,我們三大名姬中,論色藝才情,見者無不推菲姐為首,可見早有公論,故聞得菲姐要退隱田園,怎都要來拜會菲姐。恭聆清誨。”
金老大道:“敢問大小姐因人獻藝,拿手絕活又作何解?”
項少龍看看鳳菲,又瞧石素芳,飽食秀色,毫不覺累,還但愿時間愈長愈好。
想不到极難相与的三絕女石索芳,在鳳菲面前表現得這么虛心,若不是真想偷師,就是別有居心。
不過鳳菲也是厲害之极。石素芳想從她身上沾便宜。絕非易事。
鳳菲淡淡道:“不同的階層。有不同的審美趣味。若演出于宮廷,當以喜慶吉祥為主;文墨之士,則偏愛清幽的格調,悠深纏綿的情思;但觀者只是普通大眾時,就必須沉重熱烈的气氛,加強悲歡离合的渲染,才能激起觀者的情緒。”
金老大擊几歎道:“只這几句話,素芳便受用不盡。”
石素芳欣然道:“拿手絕活當如菲姐般。建立起自己個人的手法格調,任人怎么學都只形似而神非。”
項少龍想起鳳菲离經叛道,獨樹一格的唱功。不由心中舉手同意。
鳳菲不以他們的贊美為榮般淡淡道:“閒話說過,金老大今趟偕妹子來,究竟有什么可指點鳳菲之處?”
金老大肅容道:“不知大小姐有否听過以風流著稱叫齊雨的名公子呢?”
鳳非皺眉道:“略有耳聞,听說此人是公卿之后。憑著一張俊臉和三寸不爛之舌,迷倒了無數可怜女子,不知老大為何忽然提起此人。”
項少龍听到齊雨,想起當初趙穆透過他迷倒趙雅。如今伊人已逝。先是心中一痛;按著見鳳菲說“三寸不爛之舌”一時粉臉微紅。知她想到自己,又是心中一蕩。
兩种不能相容的感受紛至沓來。教他真不知是何滋味。
金老大續道:“此人現在与某宮女蘭宮媛打得火熱,前兩晚在這里最大的青樓倚雅院酒醉后還大發狂言。說今趟蘭宮媛必可蓋過大小姐的光芒。且使大小姐飲恨收埸,言語奇怪。”
鳳非在這种情況下顯示出她的修養臉上仍是平靜無波,只是露出深思的神色。
石素芳柔聲道:“我們不禁為菲姐擔心起來,他的話只提菲姐而不說素芳,似乎正進行某种陰謀。且更似成功在望,教人奇怪。”
項少龍听得大為懍然。猜到是与曲譜泄出一事有關,但照理歌譜該仍在董淑貞手上,齊雨怎能這么有把握呢?。愈想愈是不妥,那還有心情坐下去,長身而起。
三人均訝然瞧來。
項少龍告了個罪,便逕自离開去找董淑貞,這美女正在房中休息,項少龍直闖進去,遣走婢女后,劈面道:“你秘密抄下的歌譜在哪里?”
董淑貞不悅道:“你是否想動刑迫供?”
項少龍壓下怒火,坐下道:“齊雨公然聲稱可令大小姐飲恨收場,若非有歌譜在手,怎敢出此狂言?”
董淑貞臉色微變,接著堅定的搖頭道:“歌譜仍在這里,唉:人家剛向秀貞要了回來。正准備交你燒毀哩!”
項少龍道:“那就立即拿出來吧!”
董淑貞憤怒的瞪了他好一會,才移到一角的箱子前,取出一個竹筒子,發脾气的朝他擲來。
項少龍輕松接著,拔起塞蓋。取出一卷帛卷。
打開一看,立時色變。駭然道:“這上面為何半個字都沒有?。”
今次輪到董淑貞臉色劇變,凄惶挨了過來,大惊下呻吟道:“天,誰人把歌譜掉了包呢?”
項少龍的心直沉下去,除非鳳菲能在表演前這十天內另創新譜,否則就只能夠在人后重唱舊曲,自是大為失色,因這新譜是專為賀齊王之壽而作。董淑貞臉如死灰地顫聲道:“這是沒有可能的。秀貞和我都非常小心。”
項少龍歎道:“現在唯有向大小姐坦白說出來。看看有沒有補救辦法。”
董淑貞扑入他怀里,渾身抖顫道:“沈良救我!”
董淑貞和祝秀貞兩女跪在鳳菲身前,垂頭喪气有若死囚。但到現在仍不明白給誰以偷龍轉風的手法。盜去了歌譜。
鳳菲俏臉再無半絲血色,嘔心瀝血的創作給蘭宮嬡据為己用,對她打擊之大,可想而知,造時她連處罰兩女的心情都失去了。
項少龍亦是一愁莫展,只好道:“只要大小姐能演頭場,就不怕歌譜落在蘭宮嬡手上。”
鳳非搖頭道:“早說好是我作壓軸表演,何況此事由田單一下安排,有這陰謀存在,怎容我們更改。”
項少龍道:“大小姐可否另創歌譜呢?”
鳳菲苦笑道:“除非可在一天內想出來,否則連練習的時間也沒有。如何能有精深的演出,唉,內奸難防,不過鳳菲也該負上責任。”
董淑貞和祝秀貞聞言哭倒地上。
項少龍不由對鳳菲涌起敬意,這美女雖是自私了一點,但仍能在這种情況下自省其身,襟胸實异于常人。
鳳菲朝項少龍瞧來,眼中射出絕望的神色。語气卻出奇的平靜道:“獻丑不若藏拙,我曾答應會以新歌賀壽,怎地無顏以舊曲新詞交差,看來只好裝病辭演一法了。”
項少龍忽然虎軀猛顫,雙目放光,沉聲道:“我嘗試作一曲,假若我把調子哼出來,不知能否刺激大小姐的靈思,改成适合的歌譜呢?”
事實上他那懂作曲,只不過在二十一世紀時,常到卡拉OK唱歌。有十來首特別滾瓜爛熟,希望能在這山窮水盡的時刻拿出來充數。
這些曲子与古調雖截然不同,但落在鳳菲這古代的音樂天才手上,自能編成這時代的出色音樂。
鳳非道:“清唱來听听。”
項少龍苦笑道:“我只懂哼,不懂唱。”
鳳非顯然并不把他作的曲放在心上,沒好气的道:“那就哼來听吧,唉,又說咬破了舌頭,現在說話不知多么流利。”
項少龍那有閒心理和她算舊賬,揀了苜當時最流行的《我不能离開他》哼了起來。
他的哼聲确令人不敢恭維,但旋律仍大致沒有走樣。
起始几句時,鳳非仍不以為意,但到項少龍尷尬地哼至一半時,她已由動容變為惊訝,連董淑貞兩女都收了哭聲。不能置信的目瞪著他。
一曲哼罷,項少龍手足無措,老臉通紅道:“怎么樣?”
鳳菲呆若木雞的瞧了他好一會,才吁出一口气道:“你這人總能教人惊异,這么怪的調子我還是初次得聞,不過卻非常悅耳,只是調子太哀傷,不适合那歡樂的气氛。”
項少龍急道:“我還作有另一曲。”
鳳菲一呆道:“你不足說只作過一曲嗎?”
項少龍只好道:“剛才我是亂說,事實上我作了十多首曲。”
鳳菲動容點頭,似記起某事般轉向兩女喝道:“還不給我滾出去。”
兩女慌忙离開。臨走時看項少龍的眼光,可令任何男人陶醉上几年。
項少龍又揀了首輕快的《海軍進行曲》哼了出來。
鳳菲听罷長身而起,投入他怀里,把他摟個結實道:“就算你想要鳳菲的身体,鳳菲也會立即獻給你,只求你把所作的歌曲全部哼出來,今趟我要蘭宮嬡這賤人敗得口服心服。”
項少龍离開鳳菲的大樓時。就像發了一場夢。
他當然不會乘人之危占有有鳳菲。但卻清楚知道憑著這十來首歌把鳳菲的芳心征服了。
這并非說鳳菲就這么愛上了他。而是鳳菲對他就像他對李牧的心服口服。
項少龍雖感慚傀,要助鳳菲打敗蘭宮嬡的熱情卻蓋過了一切。
剛离開主樓的花園,就給董淑貞兩女截著。
項少龍想起解子元的約會,好言安慰了她們,又要她們莫要惊扰正努力編曲的鳳菲后,道:“你們最好想想有誰知道你們歌譜的藏處,此人必須要揪出來。”
祝秀貞道:“此事惟有張泉曉得,但他若要到我房來,必不能避過我的耳目。”
項少龍道:“他只要收買你們的侍女,不就可輕易辦到嗎?”
祝秀貞露出慚愧的神色,項少龍乘机告退,來到大廳,金老大答應贈他的劍剛剛送到,項少龍拔劍一瞧,雖及不上血浪,但劍質上佳,劍身沉重,頗合他意,不由對金老大更生好感。
肖月潭說得不錯,金老人确是有豪气的人。
安排了把鳳菲今晚的約會推掉后,項少龍加蓋衣帽,离開听松院。
雨雪飄飛下。街道行人稀疏。
想想都覺好笑,難怪人人覺得自己深不可測,智計才藝層出不窮,皆因有二千多年的文化遺產在撐他的腰。
今晚自己若要對鳳菲動口動手,沾點便宜。保證她會“逆來順受”只不過自己當然不肯這么做。
沾沾便宜當然是快事,但玩出火來,奪人所愛。就非是他所想見,像現在般与諸女保持親密但沒有肉欲的關系,反是更有一番動人滋味。
當初兵敗逃亡時,那想得到會有今天的日子。
鳳菲再次排演歌舞時,實須做點保密的工作,以免珍貴的知識產權再被盜版,雖然他也是盜版別人的版權。但卻不產生利益沖突的問題。
因為在二十一世紀時。所有古曲都散失了。
而想深一層,就算蘭宮媛再得到新曲。亦來不及練習,即使鳳菲她們以新譜唱回原曲,蘭宮媛亦只能徒呼奈何。
想到這里時,后方蹄聲驟響。
他本不以為意,但當蹄聲到了离他十多步時一停下來。他立即生出警覺之心。
矛尖震蕩的聲音隨即響起。
他的手握到金老大新送的長劍把手處,收攝心神。
來人只是單槍匹馬,但只听馬蹄的節奏,便知對方是訓練有素的戰士。
項少龍嘴角抹過一絲笑意,頭也不回,放慢腳步,從容自若的在雨雪中漫步行。
金老大警告過的挑戰,終于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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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RahXephon
時間:
2005-6-17 12:55 AM
標題:
第22集
第一章 羅敷有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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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少龍的心神進入止水不波的境界,步伐穩定而暗合某一种節奏,准确地估計得對方接近的速度和距离。
自從坐時空机器來到這戰國的年代后,他可是沒有一天不摸著兵器過活,對各類型的兵器都非常熟識。此刻細心聆听,立即摧翻了起始時認為來襲者是持矛的想法,而肯定對方用的是長戟。
戟可說是宜刺的矛和橫砍的戈的混合体,既可扎剌,又能勾擊,沖刺時發出的響音,明顯与矛或戈都不同。
項少龍很想回頭看上一眼,但卻知若如此做了,就會失去自己高深莫測之勢,而且會引發對方全力加速沖剌。
一陣風迎面吹來,雨雪打得項少龍几乎要閉上眼睛。
風聲更使戟音蹄聲模糊起來。
這時后方來騎到了兩丈之內,略一發力,可在眨眼的工夫對他展開攻擊。
驀地一聲“沈良受死”有若干地起了個焦雷般在后方響起。
項少龍猛地閉上眼睛,往右橫移,到了馬道之中,右手放開劍柄,改以左手拔劍。
要知他一直靠左方的行人道緩步而行,又以右手握劍,換了任何人由后方攻來,必然以為他會移往左方,好拉長距离,再以右手拔劍擋格。誰知他竟反其道而行,右移到馬道之中,使敵人的長戟完全攻錯了方向。
差之毫厘,謬以千里。
何況是生死相博的時刻。
那人惊呼一聲,想把長戟攻擊的方向改變,卻遲了一步。
項少龍頭也不回,反手一劍刺在沖過了頭的馬股上。
戰馬痛嘶一聲,狂竄往前,差點把那騎士甩下馬來。
看對方一人單騎,逃命似的消失在風雪里,項少龍心中好笑。
今仗得胜看來輕松容易,其實個中包含了膽量、時問的拿捏,身法步法各方面的配合。
最妙是那陣突來的風雪。
他項少龍固然受影響,但對迎風策馬奔來的敵人影響更大,否則他項少龍恐難施展這种策略。
項少龍回劍入鞘,轉入了一條橫巷,急步走了一段路,認准解府的方向,不半個時辰終于到達目的地。
他對把門的家將報上姓名,便被領入府內,在外廳等候。
奉茶伺候的小婢都以奇怪的眼光打量他,又交頭接耳,恍似他像頭不知由那處鑽出來的怪物般。
項少龍給看得渾身不自在時,解子元臉青唇白的來了,揮退下人后,坐到他身旁低聲道:“今趟揀的真不是時候,不知誰把我昨夜去逛青樓的事告知了內人,剛才她大發雷霆,只差還未動手打我。沈兄快溜,現在說什么她也不會相信的。”
項少龍同情地道:“那么過兩日我再來找解兄吧。”
解子元把他拉起來道:“快點!”
兩人急步朝大門走去時,一聲嬌叱傳來,喝道:“哪里走!”
解子元渾身一震,像被點了穴般動彈不得。
項少龍亦是虎軀劇震,不能相信的呆在當場。
環佩聲響,解子元的惡妻來到兩人身后,冷笑道:“走到哪里去,你當我不知道你兩個人的把戲嗎?”
又嬌喝道:“解權你給我滾出來,我要你把昨夜的事一字不漏的說出來,万事有我擔保。”
解子元如遭雷殛,原來連他最后一個“忠仆”都給收服。
解權不知由哪里跑出來,跪倒地上,顫聲道:“少爺!小人是被逼的。”
解子元机械化的轉過身去,哭喪著臉道:“這事全是我想出來的,不關沈兄的事。”
項少龍仍背對解子元的夫人:心中百感交集,因為他從聱音認出了解子元的夫人正是他曾經深愛過的善柔。
她終于放棄了到處流浪的夢想,落葉歸根的作了解家婦,還生了兩個儿子。
這時他最想做的事,就是頭也不回的离開解府,使善柔永遠都不知道他曾來過。
他亦明白解子元為何既愛她又怕她,說實在的,那正是善柔予男人最大的“樂趣”。
直至今天,他對与善柔相處的每一刻仍是回味無窮。
解子元的“義气”,把責任全欖到自己身上,更使他心中感動。
想走是一回事,但卻無法舉腳踏出半步。
善柔的矛頭指向他了,喝道:“你叫沈良是嗎?看你生得牛高馬大,卻膽小如鼠,連正眼看人都不敢嗎?”
眾婢仆立時發出“嗡嗡”笑聱。
項少龍平靜地道:“解夫人可否把其他人請出廳堂,沈某想私下替解兄說兩句話。”
解子元急道:“這全不關沈兄的事,夫人啊,放沈兄离去好嗎?要罰就罰我好了。”
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善柔亦像被點了穴般,不言不語的在發呆。
項少龍感到善柔的目光刺在他背上,心中真不知是何滋味。
人人莫明其妙時,善柔道:“所有人都給我滾出去。”
解子元愕然道:“為夫也要出去嗎?”
善柔大發嬌嗅道:“為你的什么夫,你第一個給我滾出去!”
不片晌所有人走得干干淨淨,空廣的大廳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善柔急促的呼吸聲在他身后響起,項少龍緩緩轉過身來,四目交投,雙方都像触電般抖顫了一下。她丰滿了少許,但艷麗卻更胜往昔。
善柔朝他沖前兩步,旋又停下,辛苦地克制自己要投入項少龍怀內的沖動。
項少龍喉頭打結,千言万語,都不知從何說起,最后一聲長歎,搖頭苦笑,步往大門。
善柔追了兩步,低喚道:“少龍!”
項少龍硬著心腸不應,走出門外。
十多道目光立時落在他身上,婢仆家將們對他能“衣冠皮肉完全無缺”的走出來,都惊訝得合不攏那些張大了的嘴。
解子元橫里扑出來,揍著他肩頭,朝外門走丟,興奮地道:“沈兄和她說了些什么話?”
項少龍胡謅道:“嫂子雖是霸道了點,卻非是不明白事理的人。我向她解釋了壓迫力愈大,反抗力愈強的道理,假設她任解兄出去胡混,保證不須太久解兄就生厭倦。”
解子元道:“我怎會厭倦呢?她怎么答你?”
項少龍道:“她說要好好想想。”
解子元大喜道:“這是天大的轉机呢!沈兄留下陪我聊聊好嗎?”
項少龍此時肝腸像打了結般難受,那有興趣和他閒聊,投其所懼的恐嚇道:“你最好乖乖的入去陪伴嫂子,若她以為你又在打鬼主意,那就說不定聯想想都省回。”
解子元大吃一惊,忙放開了摟著項少龍的手,神情教人發噱。
項少龍揮手作別,走出解府,來到風雪漫天的大道。
心中一片茫然。
來到臨淄后,他一直想方法找尋善柔,卻絕想不到在這种情況下遇上她,而她還是別人的妻子。
解子元該是好夫婿,唉!
當年美蚕娘改嫁別人,他并沒有多大感触。說到底皆因感情基礎薄弱。
但他确曾深愛過善柔。
他尊重善柔的選擇,而且自己巳有幸福美滿的婚姻和家庭,只不過來到齊國這陌生的地方,容易生出了孤單落寞的感覺,才會因善柔再難和自己繼續前緣而神傷。
風雪打在臉上頭上,既寒且痛,使他像從一個夢中醒過來般。
再歎了一日气后,項少龍舉步朝賓館走回去。
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
他誠心為拋棄了仇恨的善柔祝福。
回到賓館,肖月潭巳恭候多時,見他這么早回來,訝道:“我听你的手下說你會很晚才回來,正要离開,咦,你的臉色為何這么難看?”
項少龍拉他入房,坐下道:“你該听過善柔吧!她是致致的親姊,曾与我有一段情,現在竟成了解子元的妻子。”
肖月潭愕然道:“又會這么巧的。”
項少龍不想磨在這事上,岔開話題問起鄒衍,肖月潭神色古怪道:“鄒大師不知去了何處去尋找自己的墓穴,已有十多天沒回家呢。”
項少龍听得心都抽搐了一下,無言以對。
肖月潭壓低聲音道:“呂不韋今午乘船抵此,同行的尚有韓竭和許商。”
項少龍奇道:“韓竭不是繆毒的人嗎?”
肖月潭道:“只此一事,便可知呂不韋和繆毒暗中結成一党。韓竭乃“稷下劍圣”曹秋道四大弟子之一,有他穿針引線,稷下出身的劍士說不定會站在呂不韋和田單的一邊,那形勢就截然不同了。”
頓了頓續道:“以呂不韋的手段,必可令齊王深信倘改立田健,將會破坏了和秦國的關系,若再加上曹秋道站在大王子田生和田單的一邊,這場王位之爭,輸家不是田健才怪。”
項少龍無可無不可的道:“誰輸誰嬴,都是齊人的家事。現在我關心的是如何為歌舞伎團的諸位美人儿完成她們的夢想。呂不韋愛怎么搞便怎么搞好了。”
肖月潭訝道:“我很少見到少龍這么意气消沉的,你難道不覺得扳呂不韋的后腿是很有趣的一回事嗎?你今晚好好睡上一覺,明天醒來時或者會改變想法。”
項少龍苦笑道:“除非我能以項少龍的身分出現,否則如何能左右齊王的決定;而且那樣一來,等若明請呂不韋來對付我。噢!差點忘了告訴你,李園和龍陽君巳看穿了我。”
肖月潭連忙追問,到項少龍解釋清楚后,肖月潭興奮地道:“若是如此,形勢就完全不同了。現今齊人最怕的就是楚人与三晉聯手,抑制他們對燕國的野心,只要田單不能明目張膽的對付你,我們便容易應付多了!”
項少龍苦惱道:“有其利必有其弊。若我公然以項少龍的身分面世,呂不韋、田單,甚至郭開都會暗施手段來對付我,但假若我仍在充作沈良,則又須應付仲孫龍和齊國劍手的挑惹。正是左右做人難。”
敲門聲響,原來是小屏儿奉鳳菲之命請他去說話,肖月潭低聲說了明天見后,告辭离開,而項少龍則隨小屏儿去見鳳菲。
鳳菲正在主樓二樓的廳內撥弄弦琴,發出似有若無,仿似由九天之外傳來的仙音,神情專注。直待項少龍在她對面坐下,仍像覺察不到他的來臨。
小屏儿退往樓下后,項少龍舒适的半臥半坐地倚在軟墊上,既飽餐這美女的絕世容色,又耳聞天籟仙音,囚善柔而興的失意惆悵,不由減少三分。
鳳菲纖手操琴,再爆出几個清音后,倏然而止,仰起俏臉往他望來,鳳目生輝道:“沈先生可認得這段樂章嗎?”
項少龍呆了一呆,茫然搖頭。
鳳菲甜甜笑道:“這正是由你那些小調變化而來的曲譜,你這人呢!竟會听不出來。”
項少龍搔頭尷尬道:“真的一點都听不出來,怎會是這樣的。”
鳳菲柔聲道:“人家當然不能一板一眼跟足你的曲調,變化几趟后,就成了這樣子!歡喜嗎?”
鳳菲從未試過以這种撒嬌式的神態語气跟他說話,項少龍受寵若惊道“大小姐确是高明,不知是否巳為今次賀壽的樂曲全換上了新調呢?”
鳳菲美眸望往窗外的雪夜,歎道:“你知否人家到這一刻才惊覺到外面正下大雪,自听到你那些怪調后,鳳菲像著了魔的一首接一首把新曲譜出來。想不到竟可如此容易。”
項少龍大喜道:“恭喜大小姐。”
鳳菲的目光移回到他臉上,美目深注道:“你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呢?”
項少龍笑道:“有手有腳,有眼耳口鼻,和任何人都沒有什么大分別。”
鳳菲道:“可是在我眼中,你卻像是從仙界下凡的神仙,拯救遇上困苦的世人。唉!若真有神仙,那該是多么美麗的一回事。人世間實在太多事令人生厭,有時我其至會憎厭自己。”
項少龍思量片刻,點頭道:“有很多事确會令人不耐煩的,不過大小姐可知在別人眼中,你可是高不可攀的天之驕子,以能拜倒在你裙下是無比光榮的事。”
鳳菲斜椅墊上,嬌笑道:“你的用詞真怪,什么“高不可攀的天之驕子”,“拜倒裙下”,唉!鳳菲只是個平凡的人,只有在創作和表演時,我才感到自己有少許的不平凡。”
接著秀眸閃閃的瞧著他道:“今晚在這里陪人家談話好嗎?每逢作成一曲,我都很難入睡,又總苦無傾談的對象。”
項少龍嚇了一跳,怔怔的道:“我終是下人,大小姐這樣留我在閏房里,不怕人會閒言閒語嗎?”
鳳菲哂道:“你前兩晚的勇气到哪里去了?換了是別的男人,在眼前情況,恐怕赶都不肯走吧?”
項少龍苦笑道:“自得知大小姐的情郎是項少龍后,我愈想愈惊,將來到咸陽時,若有人向他通風報訊,知這我曾在大小姐房內留了一晚,就算什么事都沒有做過,我恐怕亦要小命不保,大小姐以為然否。”
鳳菲呆了起來,無言以對。
項少龍心中好笑,這就叫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以她的“項少龍”來壓自己這真正的“項少龍”,實是荒謬絕倫。
好一會鳳菲才苦惱道:“男人不是色膽包天的嗎?為何你其他事這么膽大妄為,偏在此事上如此膽小。”
項少龍故作惊訝道:“听大小姐的口气,似乎除了想和小人秉燭談心之外,還有別的下文呢?”
鳳菲“噗啡”嬌笑,風情万种的橫了他一眼,欣然道:“和你這人說話真有意思,一向以來,只有我鳳菲去耍男人,想不到現在卻給你來耍我。來吧!”
項少龍愕然道:“來什么呢?”
鳳菲嘴角含春嬌媚地道:“先為人家脫掉靴子好嗎?執事大人。”
項少龍呆瞪了她半晌,囁嚅道:“大小姐不是認真的吧?這种事開始了就很難中止,那時大小姐想反悔都不行。”
他的話并不假,像鳳菲這种比得上紀嫣然和琴清的美女,蓄意色誘一個男人時,恐怕連坐禪的高僧都要把持不住,何況是他項少龍。
忽然間,外面的風雪,室內掩映的燈光,火爐傳來的暖意,都以倍數的強化了那本已存在著浪漫溫馨的气氛。
看她的如花玉容,眉稍眼角的風情,聳胸細腰,誰能不躍然動心。
鳳菲白了他一眼道:“沈執事想到哪里去了,人家要登榻睡覺,自然要脫掉鞋子,剛巧小屏儿不在,只好由你代辦吧了!”
項少龍差點給气死,猛一咬牙,移身過去,探手就拿起她右足。
鳳菲惊呼一聲,皺眉道:“沈執事你溫柔一點好嗎?”
項少龍感到自己的呼吸急促起來,左手托著她纖足,右手滑上去,愛撫她完美無瑕的小腿,歎道:“羊脂白玉,不外如是。”
鳳菲嬌軀抖顫起來,星眸半閉的柔聲道:“你若答應我不再往上推移,我便任你就這樣占點便宜,當作是報答你令我度過這難關的酬勞吧。”
項少龍气道:“大小姐這么說,豈非在提醒我要繼續深進嗎?”一邊說,手已毫不客气的往上移去。
鳳菲感到項少龍的手越過膝頭,正探索自己不可侵犯的大腿,嬌吟一聲,伸手把項少龍的手隔裙按著。
項少龍把手抽了回來,一本正經地為她脫下兩足的綿靴,然后拿她雙足一陣搓揉,弄得鳳菲嬌体發軟,媚眼如絲。
項少龍一把將她抱起,往她閨房走去。
鳳菲摟緊他脖子,在他耳邊吐气如蘭地道:“你害死鳳菲呢!”
項少龍奇道:“怎樣害你?”
鳳菲道:“你若令人家愛上了你,不是害死人家嗎?”,
項少龍清醒過來,暗叫好險,自己确不宜与這心有所屬的美女發生關系,否則徒使事情更為复雜和難以預料其后果。
將她安放榻上后,項少龍俯頭在她香唇上吻了一日,柔聲道:“大小姐放心吧!只要我想起你是項少龍的人,給個天我作膽都不敢碰你。”
言罷逃命似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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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余情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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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离開鳳菲的閨房,便給手下截著報告,張泉在大門外給人打了一頓,只剩得半條性命。
項少龍心知肚明是肖月潭使的手段,卻不能不去慰問他。到了張泉房外,撞著他的心腹昆山,這小人一面憤慨的道:“定是仲孫龍派人干的,臨淄真是野蠻人當道的地方,全無法紀。”
項少龍暗忖你們這么想就最好,可省我不少唇舌,低聲問道:“傷得怎么樣?”
昆山道:“主要是頭臉中了几拳,眼腫得差點看不到東西,唇角也爆裂,那樣子令人看得心中難過死了。”
言罷唉聲歎气的走了。
步入房內,出奇地董淑貞和兩個俏婢正為張泉敷治傷處。
果如昆山所說的,張泉那副被打得像豬頭的樣子,短時間內休想出來見人。
這是肖月潭狠辣之處,務要令張泉難以為呂不韋工作,不得不進一步倚賴他項少龍。
董淑貞坐在榻邊,幽幽的橫了他一眼,歎道:“那些人真狠心,看!打得副執事變成這個樣子。”
張泉呻吟道:“是否沈兄來了!”
項少龍想起千嬌百媚的董淑貞曾陪這卑鄙的人睡過几晚,心中一陣煩厭,有點不客气的對董淑貞道:“你們先出去一會,我有話要和張兄說。”
董淑貞不悅的蹙起黛眉,吩咐了兩婢退下后,斷然道:“有什么密話是淑貞不能听的。”
張泉艱苦地道:“二小姐請出去片刻。”
董淑貞呆了一呆,忿然去了。
今趟輪到項少龍坐在董淑貞的位置,俯頭低聲道:“張兄究竟是怎樣了?”
張泉腫得像豬唇的嘴巴吐出含糊不清的說話道:“我其實沒有什么,他們只打我的頭,又迫問我為何去見主子,我當然死都不肯說。唉!最可恨是主子給我的錢都被搶走!那些錢本是要給你的。”
此正是肖月潭最厲害的地方,張泉不但沒錢來收買項少龍,還不能再去見呂不韋。
項少龍道:“張兄究竟去見的是誰呢?”
張泉道:“現在還不能對你說。唉!想不到有仲孫龍插手在這件事情內,現在我們整團人全在他的爪牙嚴密監視中,你也要小心點。”
項少龍那有心情和他說下去,長身而起道:“張兄好好休息吧!”
張泉一把拉著他衣袖,焦急地道:“你怎都要幫我這個忙,遲些我再去弄錢回來給你。”
項少龍道:“我可為張兄做些什么呢?”
張泉道:“設法成為鳳菲的心腹,打探她和龍陽君的關系。”
項少龍苦笑道:“若你是鳳菲,就算我成了你的心腹,你會把与自己終身有關的事泄漏給我知道嗎?”
張泉辛苦地道:“鳳菲是不會相信任何人的,包括龍陽君在內。因為魏王對鳳菲亦有野心,所以鳳菲最后只能倚賴你,明白嗎?”
項少龍怔了半晌,才點頭道:“好吧!我看看怎么辦,但一天未收到錢,張兄休想我肯与你合作。”
揮開了他的手,逕自出房。
董淑貞恭候門外,見他步出房門,將他扯到園內的小亭去,幽怨地道:“你是否在惱人家呢!”
項少龍哂道:“小人怎敢,二小姐無論怎樣騙我和不信任我,我這小執事亦只好逆來順受。”
董淑貞“噗哧”笑道:“看你怨气沖天的樣子,淑貞給你賠罪好嗎?
唉!人家現在真不知該怎樣才可討你歡心,你是否只好男風不愛女色呢?”
項少龍苦笑道:“是否凡認識龍陽君的人,都變成了只喜男風的?”
董淑貞整個嬌軀貼了上來,玉手纏上他的脖子,笑道:“你還要瞞人,只看他瞧你的媚樣儿,雙目噴火似的,就知你是他的男人。因為你若非他的男人,他怎會以這种態度對你。現在淑貞唯一的希望,就是你除了男人外,也歡喜女人。”
項少龍呆了起來:心想今次确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這冤屈。探手下去大力打了一下她的香臀,無奈道:“那你就當我是你想的那樣好了。請問二小姐,可以放我回房休息嗎?”
董淑貞夸張的痛呼哎喲,用力把他抱緊,咬他耳朵道:“你若不歡喜正路,淑貞亦可奉陪。”
項少龍抓著她香肩,把她推開少許,正容道:“二小姐的好意,小人心領了。但你仍未弄清楚一件事,就算你和秀真沒与我有親密關系,我沈良會為你們安排好一切,絕不教你們淪為權貴的姬妾,此事若有一宇虛言,教我沈良不得好死。”
董淑貞平靜下來,怔怔的凝視了他半晌,輕聲道:“你為何肯這么做?
又知否動輒就會惹來殺身之禍?若教鳳菲知道你要破坏她的計划,第一個不放過你的就是她。”
項少龍道:“你說我是傻子笨蛋什么都可以,但我卻決定了要這么做,只要你們肯乖乖听話,我便有辦法。”
董淑貞嬌媚橫生的扭動著嬌軀道:“我們還不夠乖嗎?”
項少龍哂道:“乖得太過份了,不但對我乖,還對張泉和沙立乖,誰有利用价值便對誰乖。但我要求的卻不是這种乖,你回去好好想想。但時間巳無多,表演過后,就是行動的時刻,若錯過了時机,莫要怪我沒有幫你。”
董淑貞渾身一顫,伏入他怀內道:“沈良啊!你說得人家六神無主呢!可否清楚點告訴淑貞你為人家作的是何打算呢?”
項少龍愛怜地吻了她臉蛋,誠懇地道:“你們若再不肯對我推心置腹,恐怕我亦無能力幫助你們。我的打算就是把你捧為能繼承鳳菲的另一名姬,而鳳菲則可安然歸隱,過她自己選擇的生活。”
董淑貞凄惶地道:“這當然是最理想的安排。但怎能辦得到呢?鳳菲現在視我如敵人,絕不會答應,縱是答應,也須眾人都肯承認才行。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項少龍胸有成竹道:“鳳菲方面包在我身上,至于你能否成為鳳菲以外另一名姬,就要看你自己的本領。”
董淑貞愕然道:“我的本領?”
項少龍道:“我會說服鳳菲讓你在其中一台歌舞擔正主姬的角色,只要你的表演不太遜色,而我又能在例如龍陽君等有身分有地位的人為你美言几句,甚至邀你到某几個權貴處表演,哈!你說那會是怎么樣的情況呢?”
董淑貞劇震一下,倏地离開了他,一對美眸閃動著前所未有的神采,顫聲道:“你真能說服鳳菲嗎?”
項少龍伸手捧起她的臉蛋,有點情不自禁地痛吻她的香唇,直至她嬌喘連連時,才放開她道:“給我三天時間,我會教鳳菲親口向你說,但你卻須和秀真放棄一切不軌行動。現在乖乖的去睡覺吧!”
董淑貞給他吻得嬌体發軟,媚眼如絲的呢聲道:“今晚讓人家陪你好嗎?淑貞給你攪得身子都滾熱了。”
項少龍亦是欲火大熾,暗怪自己不該挑起對方情欲,硬下心腸把她扭轉嬌軀,推得她走了十多步,到了通往她宿處的回廊,笑道:“你不是說我只愛男風嗎?去找秀真告訴她這個消息吧!切記不可予第三個人知道,否則就不靈光!”
說完匆匆溜回房去。
翌日醒來,還未吃早點,手下來通知解子元找他,項少龍心中暗惊,最怕是善柔告訴了他和自己的關系,那見面時就非常尷尬。
好在來到前廳,解子元熱誠如昔,先著他遣退侍奉的婢仆后,才興奮地道:“沈兄真行,內人昨晚不但沒有怪責我,還准我和你交朋友。她說有你看管我,間中出去胡混都沒有關系,啊!沈兄真是我的救星和朋友。”
項少龍心中叫糟,知是善柔對他余情未了,所以才會有此轉變,使解子元欣喜若狂。
不由問道:“解兄不用上早朝嗎?”
解子元道:“大王昨晚著涼,故休朝一天。嘿!沈兄今晚有空嗎?”
項少龍見他像沒有系頸的猴頭般興奮,警告道:“小心尊夫人是試探你的呢?”
解子元拍胸保證道:“我這夫人說得出來的話就一定做得到,絕不會騙我的。她今晚要請沈兄到舍下吃飯,膳后我們就可把臂出游,讓小弟好好招呼沈兄,哈!”
項少龍苦笑道:“你好像一刻都等不來的樣子。”
解子元毫無愧色道:“當然,只有躺伏在陌生美女的怀里,嗅吸她們的香气,我的腦筋才會靈活起來。唉!你都不知大王催得我多么緊,若我不寫好柔骨女的賀壽詞,今次就真的糟了。”
項少龍暗忖原來如此,心中一動道:“你這兩天有沒有看過蘭宮媛的排演?”
解子元苦著臉道:“我怎敢見她,昨天在宮內撞到她的相好齊雨,他還對我冷嘲熱諷,若非我脾气好,定要教他好看。”
似是記起另一件事般,忽然又這:“沈兄和仲孫龍究竟是什么一回事?”
項少龍簡略的說出來后,解子元懊惱道:“這就糟了,昨天他派人來試探我和沈兄的關系,我不虞有他,照實說了是新相識的朋友,唔,待會我要親身去找他說話,再不然就找二王子出頭,不信仲孫龍敢不賣賬?”
項少龍好整以暇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解兄不用插手此事,陡使事情更复雜,我自有應付之法。”
解子元怀疑道:“沈兄可知仲孫龍在這里的勢力,可比得上王侯,他若這么吃了沈兄的虧,是絕不會輕易罷手的。”
項少龍道:“放心吧!若真須解兄幫手,我當然會來求解兄!”
解子元道:“以后有什么事即管對我說。現在我要赶回官署辦事,今晚我來接你好嗎?”
項少龍還有什么話好銳,只好點頭答應。
解子元歡天喜地的站起來,忽听門官唱喏道:“大小姐到!”
解子元嚇了一跳,与項少龍恭立迎迓。
鳳菲身穿黃底白花常服,外披一件綿背心,在數名侍婢簇擁下,輕步進了大廳,高雅雍容、艷光四射,看得解子元眼亮起來。
鳳菲先狠狠橫了項少龍一眼,才蹙起黛眉瞪著解子元道:“解大人是怎么了?人說過門不入,解大人卻是入門都不向鳳菲打個招呼!鳳菲是如北令大人不屑一顧嗎?”
解子元也真絕,毫不掩飾地一揖到地道:“鳳小姐錯怪在下呢!自宮宴見過小姐后,在下便給小姐勾去魂魄,直到這天才回复正常,試問在下還怎敢造次。”
鳳菲和眾婢都忍不住笑起來。
項少龍童心大起,一手摟他肩頭,另一手掩著他眼睛,推他往大門走去,笑對鳳菲道:“小人護送解大人走好了。”
鳳菲笑得似花枝亂顫,使得項少龍忙收回眼光,怕像解子元般失了魂魄。
把解子元推出府門后,才放開掩他眼睛的手。
解子元吁出一口气道:“如此尤物,世所罕見。難怪仲孫龍不擇手段,都要把她弄上手。”
項少龍道:“解兄心動了?”
解子元正容道:“說來沈兄或不肯相信,每次我回到家中,都會將外邊的女人忘得一干二淨。”
項少龍欣然道:“這就最好,我明白了!解兄只是為了作曲填詩才會去青樓胡混的。”
解子元歎道:“沈兄确是我的知己。”
送走了解子元后,鳳菲在廳內候他共進早膳,頗有點妻子侍候夫郎的神態,看得項少龍暗暗心惊。
侍候的小屏儿給鳳菲差走后,這美女問道:“解子元見到你時像換了另一個人般,神情又這么興奮,究竟他因什么事找你?”
項少龍故意賣個關子道:“這是男人的秘密,大小姐最好不要知道。”
鳳菲大唷道:“你愈來愈不將人家放在眼內了。小心我會對你不客气。”
項少龍微笑道:“大小姐息怒,我們只不過約了今晚到青樓鬼混而已,”
鳳菲愕然道:“男人是否都是天生的賤骨頭,放著這里美女如云,卻要付錢去討好那些庸姿俗色。”
項少龍訝道:“大小姐是否暗示連你自己都可任小人一親香澤呢?”
鳳菲又气又惱道:“你還要說這种話!”
項少龍大感快慰道:“大小姐莫忘了每次都說自己是被逼的呢!”
鳳菲差點气得要動手揍他,旋又干靜下來,歎道:“看來是奴家給你勾了魂魄才真。好像你想我開心,鳳菲便要開心;要人家苦惱,人家就要苦惱。告訴鳳菲好嗎?你如今究竟想人家怎樣呢?”
項少龍柔聲道:“自然是想大小姐乖乖听話,那我就可完成宏愿。”
鳳菲回复冷靜,瞧了他好半晌,輕輕道:“說吧!”
項少龍正容道:“我希望能依團里每個人的愿望,玉成他們理想。”
鳳菲歎道:“我開始相信你确有這种誠意。但問題是你沈良憑什么資格去辦到呢?這不是我答應就成了,還牽涉到其他的人与事。”
項少龍淡淡道:“最關鍵處就是大小姐肯否點頭,其他的由我解決。”
鳳菲哂道:“好吧!算我答應好了。你如何去應付韓闖、仲孫龍、呂不韋和田單這么多有權有勢的人?”
項少龍正要答話,下人來報,韓闖駕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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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朴朔迷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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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闖隔遠向兩人施禮道:“鳳菲小姐好,沈良兄好!”
項少龍放下心事,如韓闖由龍陽君處得到消息,有備而來,不虞會泄漏自己的秘密。
鳳菲大訝道:“侯爺也認識沈良嗎?”
韓闖大步走來,笑道:“當年在邯鄲,沈兄還曾幫了我几個大忙,怎會不認識呢?”
鳳菲倒沒有怀疑,但項少龍在她心中顯然大大加重份量,欣然道:“那鳳菲須否避席讓侯爺先和老朋友敘舊呢?”
這當然只是客气說話,豈知韓闖猛地點頭道:“鳳小姐真懂体貼我們。”
鳳菲為之愕然,似乎項少龍在韓闖眼中比她鳳菲更重要,但話已出口,再收不回來,与上來侍候的小屏儿一齊退出廳外。
韓闖坐到項少龍身旁,喜道:“得知少龍無恙,我高興得整晚都睡不著!”
項少龍听得呆了起來,一向以來,他都不大喜歡韓闖。卻想不到他對自己的交情,竟超過了對國家的忠誠。
苦笑道:“別忘了小弟乃貴國要除之而后快的人啊!”
韓闖歎了一口气道:“這是無可奈何的事,大家各為其主,异日說不定尚要在沙場上見個真章。但現在又不是打仗,我們自然仍是肝膽相照的朋友!”
苦笑一聲,韓闖眼中射出深刻的感情,緩緩道:“當日我戰敗遭擒,自忖必死,豈知少龍想也不想就放了我,我韓闖一生里從未試過那么感動。現在就算有人拿劍威脅我,我也總不肯做任何對不起少龍的事。”
項少龍低聲道:“政儲君正式登基之日,就是我离秦遠赴塞外引退之時,所以侯爺該不會再有与找對陣的机會。”
韓闖一震道:“嬴政怎肯放你走?沒有了你,秦國就等若斷了一只臂膀。”
項少龍道:“這是我和政儲君的約定,但你絕不可因此而疏忽大意。秦國猛將如云,王翦、桓奇、蒙武、蒙恬無一是好惹的人。”
韓闖晒道:“我才不信有人及得上你。”
項少龍失笑道:“別忘了我給李牧打得灰頭上臉,要落荒而逃。”韓闖道:“胜敗乃兵家常事,何況你敗得漂亮,保存了主力;故未算真敗。事后我和李牧談起此事,他也表示佩服。他本有把握盡殲你們深入境內的孤軍,豈知硬給你牽制著他,累得他無法在滕翼大軍回到中牟之前銜尾窮擊,致痛失良机。否則說不定我們可乘勢組成另一支合從軍,直殺到咸陽。唉!胜胜負負,就只這么一步之差。”
項少龍笑道:“那你該恨我入骨才對。”
韓闖尷尬道:“少龍勿要耍我。這已是既成事實,我今天能在這里風流快活,全拜少龍所賜。”
項少龍點頭道:“大家既是兄弟,客气和門面話不要說了,你今趟來臨淄,不只是賀壽那么簡單吧。”韓闖笑道:“少龍最明白我。否則齊王壽辰關我屁事,但我卻絕不介意來這里。你試過齊女沒有,真是精彩。”
項少龍失笑道:“你是死性不改,到那里就胡搞到那里。”
韓闖老臉一紅道:“莫要笑我。這叫得快活時且快活,异日若你秦軍東來,第一個遭殃的就是我們韓國。那時我想胡搞亦不成呢。”
項少龍道:“我只是說笑吧。”韓闖松了一口气适:“說真的,我确有些怕你,或者該是尊敬你吧。所以你說話最好留情些,若嚇得我再不敢去鬼混,那就糟了。”
兩人對望一眼。忍不住開怀大笑,感受到兩人間再無半點隔閡。
韓闖想起一事道:“你知否郭開那家伙將你的怪兵器獻了給齊王作賀禮,累得齊王接既不是,拒絕更不是。最后不知是誰出的主意,齊王把那東西賜了給曹秋道,供奉在稗下學宮的大堂里。”
項少龍恨得牙痒痒的道:“今晚我就去把我的百戰刀偷回來。”
韓闖駭然道:“千万不可。曹秋道這老頭儿愈老劍法便愈出神入化,少龍雖是厲害,但遇上他絕不能討好。”
項少龍笑道:“我只說去偷,并非去搶,怕什么呢?”
韓闖仍是擔心,提議道:“少龍回秦后,只要求贏政修書,請齊人把刀歸還。保證齊人乖乖從命,何用去冒這個險?”
項少龍道:“讓我自己來想想,嘿,能活動一下筋骨也不錯。是了,你是否和風菲有密約。”
韓闖尷尬道:“原來你知道了,是否有什么問題?”
項少龍定神瞧了他好半晌,微笑道:“看來你真有點怕我。”
韓闖苦笑道:“現在連李牧都有些怕你,何況是我。有什么話就說吧!我從來都猜不透你的。”
項少龍道:“鳳菲今次請你幫忙,許給你什么好處呢?”
韓閱歎道:“這本是公平交易。不過看在少龍分上,我惟有忍痛放棄一親鳳菲香澤的机會。”項少龍失聲道:“什么?”
韓閱奇道:“你竟不知此事嗎?早知如此我就不說出來。”
項少龍心中翻起滔天巨浪,一直以來,無論他或董淑貞等,都被風菲騙得深信她要把董淑貞等送与韓闖,以換取韓闖的幫助,此事合情合理,故項少龍采信不疑。怎想得到只是鳳菲放出的煙幕。
她為何要說謊,這三大名姬之首究竟在玩什么把戲?
當日鳳菲說過奉了某人之命來毒殺他,后來又放棄了。這幕后的指使者說不定就是它的真正情郎。
他項少龍仇家遍天下,太多的可能性使他無從猜估。
好半晌后,項少龍深吸一口气。好令頭腦清醒點,低聲道:“鳳菲要你怎樣幫她的忙呢?”
韓闖道:“她說要在我韓國的一所別院躲上三個月,待別人丟淡了對她的事后,她就會离開。”
項少龍道:“她是否講好要和你一起离開臨淄?”
韓闖道:“當然是這樣,有我護她誰敢不賣賬。”
項少龍又多發現鳳菲的另一項謊話。因她曾表示過須項少龍送她离開臨淄,再与韓闖會合。
她究竟在玩什么手段。
韓闖歎道:“唉,想不到會有少龍牽涉在其中,我和龍陽君的好夢都要成空!”
項少龍一震道:“你們都不是真心幫她的嗎?”
韓闖惋惜的道:“這种世所罕有、色藝雙絕的大美人,誰肯放她歸隱。唉!其實我和龍陽君約好了先由我享用她一段時間,再由龍陽君接她到魏國獻給魏王,現在當然不敢這么做,龍陽君都正為此很苦惱哩。”
項少龍倒吸一口涼气,問道:“你知否鳳菲的秘密情郎是誰?”
韓閱愕然道:“她竟有情郎?難怪變得這么風情撩人的!”
項少龍心中一動道:“你何時感到她有這轉變呢?”
韓闖思索了一會后,緩緩道:“該是她咸陽之行后的事。”
項少龍拍案叫道:“那她這情郎必是在咸陽時認識的,亦因此動了歸隱嫁人之心。可是她為何要來到這里才退走?以她的才智,難道不知你們所有人都對她有不軌企圖嗎?”
韓闖苦笑道:“我也給你弄得糊涂,現在你要我怎辦才好?”
項少龍沉吟道:“你就裝作什么都不知情,照以前般与她虛与委蛇,不要泄漏任何事,遲些我再和你商量。”
韓闖道:“好吧,現在我去和她說兩句話就离開。你可知我落腳的地方嗎?就是隔兩間的听梅館。有什么事隨時可來找我。”
韓闖到后院找鳳菲時,項少龍仍留在廳中沉思。
假若鳳菲的情郎是在咸陽結識的,且又是那情郎指使她來害項少龍,那她的情郎便很可能是屬于呂不韋集團的人,那究竟是誰?
能令鳳菲傾心的人,絕不會是平凡之輩。會否是管中邪,又或是許商?
但細想又不大對。因為若是如此,呂不韋就不用收買張泉來查采鳳菲的情人是誰了。
且無論足管中邪或許商,都不會為鳳菲舍棄大好的前途。
若非是呂系的人,究竟會是誰?
項少龍想得頭都大起來時,小屏儿來請他去見鳳菲,他方知韓闖走鳳菲在閨樓上的小廳見他,小屏儿退往樓下后,這口不對心的美女美目深注的瞧著他道:“看來各國有頭有臉的人,都是你的老朋友。如此我就更是奇怪,憑你的交游廣闊,為何要落泊大梁兩年之久,最后竟淪落至當了個小御手?”
項少龍心中篤定,因為張果确是從大梁的官家馬廊把他“聘”回來的,淡淡道:“正因為他們是我朋友,我才不想他們為難。”
鳳菲不解道:“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項少龍正容道:“因為我和趙相郭開勢成水火,若非有我居中奔走,廉大將軍亦難以安然离趙。所以若任何人收留我,就會成了郭開的仇人。”
鳳菲呆了半晌,幽幽道:“你和各國權貴有這么多不清不楚的關系,教人家怎能信任你?”
項少龍晒道:“那又有什么分別?你根本從沒有信任我。”
鳳非俏臉轉寒,不悅道:“除了開始的一段時間,我怎樣不信任你了?”
項少能把心-橫,冷然道:“大小姐的情郎究竟是誰?”
鳳非愕然道:“人家不是說了給你知嗎?”
項少龍露出一絲冷酷的笑意,雙日寒芒大盛,緩緩搖頭道:“那只是你用來敷衍我的手段吧,否則大小姐就不會不去中牟,而要到咸陽了。”
鳳菲沒好气的道:“就憑這點便指我騙你,沈執事是否太過魯莽?”
項少龍心念電轉,淡淡道:“不如讓小人來猜猜大小姐肯与之共效于飛的情郎是誰好嗎?”
鳳菲一派安詳的道:“嘴巴長在你身上,你愛怎么猜怎么說都可以。”
項少龍知她根本不認為自己可以猾中的。而事實上自己确是不知道,只是作勢哄嚇,笑著道:“大小姐以為很難猜嗎?”
鳳菲白了他一眼道:“再說廢話,我就把你赶下去。”
項少龍滿怀信心道:“大小姐不會這么做的。因為你最愛玩游戲手段,有我這么一個對手,你不知多高興。”
鳳菲嗔道:“你竟敢這樣看人家!”
項少龍好整以暇道:“大小姐自己鵝食放光虫,心知肚明。我這話是對是錯。”
鳳菲一呆道:“雞食放光虫?那會有這樣的虫,真虧你想出來。”
按著苦惱的道:“快說吧!不要再兜兜轉轉。”
項少龍大樂道:“這叫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就是你這句話,已知大小姐的情郎非是項少龍。”
鳳菲小嘴不屑的一撇,淡淡道:“我只是好奇你胡思亂想出什么東西來。我何時作過這樣的承認或否認。”
項少龍移到她身后,伸手攪著她沒有半分多余贅肉的動人小腹,略一用力,鳳菲嬌聲呻吟,軟倒在他怀內。
項少龍咬著她的小耳珠,嗅吸她安發的香气柔聲道:“你的情郎定是秦人,卻絕不是項少龍,而且是他的對頭。”
鳳菲嬌軀猛顫,仍堅持道:“你想到哪里去了,有什么根据?”
項少龍貼上她嫩滑的臉蛋,笑道:“道理很簡單,因為那時你以為我和張泉有勾結,故想借我之口,使呂不韋誤以為你的情人是項少龍。”
鳳菲道:“可是你又憑什么指那人是項少龍的對頭?”
項少龍這才知自己露出馬腳,暗罵自己求胜心切,太好逞強。因為鳳菲奉命害項少龍一事。只他項少龍知道,當然不可說出來。眉頭一皺,胡謅道:“因為這等若加深呂不韋對頂少龍的仇恨,若非你的情郎是項少龍的死敵,你怎會這樣去害他。”
鳳菲嗔道:“不要胡說,首先我從不怀疑你會和張泉勾結。而我的情郎亦真的是項少龍。唉!不過現在我也有點糊涂了,先不說這些,你來親親人家好嗎?”
項少龍淡淡道:“大小姐是否害怕我說下去?”
鳳菲猛地掙脫他的摟抱,別轉嬌軀向著他道:“說吧!看你還說出其么荒誕的想法來?”
項少龍用指頭逗起她的下領,在她唇上靖蜒點水的輕吻一口,微笑道:“那就很易猜哩!在咸陽能与項少龍一系為敵的只有呂不韋和繆毒兩大集團,而此人能令大小姐傾心,必然是既有身分地位,又是智勇雙全,呂不韋和繆毒可以不論,因若是他們,大小姐就不須左瞞右騙。既是這樣,此人是誰,可呼之欲出。”
鳳菲露出震駭的神色,轉瞬又回复平靜,垂首道:“不要胡猜了,鳳菲依從了你便作算吧!”
項少龍晒道:“是害怕了嗎?否則何用說這种違心之言。”
鳳菲气道:“人家這是真心話,不信就給我滾。”
項少龍霍地站起,再唬嚇道:“我知道他是誰了。”
鳳菲平靜地道:“我很累,不管你知不知道,我都只想靜靜的休息一會。”
項少龍朝樓梯走去,忽然劇震轉身,回頭狠狠盯緊她道:“他是韓竭吧?”
鳳菲猛地一抖,臉上再無半點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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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惡煞臨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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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菲雖不肯承認,但項少龍几可肯定她的情郎必是韓竭無异。
可以想像鳳菲在咸陽認識韓竭,兩人熱戀起來,但卻明白若讓呂不韋或繆毒知道的話,必會從中阻撓。最糟是呂不韋和繆毒暗中勾結,那就算繆毒點頭也沒有用處。
所以兩人相約來齊,進行例如私奔等諸如此類的大計。因為韓竭乃曹秋道的得意弟子,放大條道理可陪呂不韋前來臨淄。
在這种情況下,項少龍這執事的作用就大了。因為鳳菲需有人為她安排和掩飾。以使她能安然离齊。
既然鳳菲的情人是韓竭,那當日鳳菲要殺他就該是繆毒和呂不韋聯合策划的陰謀。鳳菲臨時改變主意,皆因生出要与韓竭遠走高飛之意,故犯不著冒這個殺身之險。
再往深處推想,鳳菲說不定是奉田單之命。再由呂不韋安排她以毒指環來加害自己,只要是慢性毒藥,多日后他項少龍才毒發身亡,又或毒盲眼睛諸如此類。陰謀得逞之后,那時鳳菲早安然离開了。
項少龍雖仍未清楚其中細節,但有信心把握了大概的情況。
尚未步出前廳。碰上來找他的肖月潭,兩人避到幽靜的東廂去。
項少龍道:“有沒有辦法給我弄一分稷下學宮的地形圖?”
肖月潭嚇了一跳道:“你要來作什么?曹秋道可不是好惹的。”
項少龍道:“我只是去把自己的東西偷回來,齊王將我的百戰刀賜了給曹秋道。挂在稷下學宮的主堂里。”
肖月潭道:“我正想來告訴你這件事,誰說給你知的?”
項少能把今早韓闖來找他的事說出來。肖月潭眉頭大皺,沉吟良久。
道:“少龍勿要怪我多言,韓闖這人我知之甚深。既好色又貪心,自私自利,為求目的,做事從不講原則。就算你對他曾有大恩,亦毫無分別。”
想起今早韓闖誠懇的樣子。項少龍很難接受肖月潭這看法,但肖月潭又是一番好意,一時使他說不出話來。
肖月潭語重心長的道:“少龍万勿松懈下來,你現在只是由一极險惡形勢,轉到了另一种險惡形勢里。若我是你,就絕不相信三晉的任何人,反是李園較為可靠,說到底楚人都沒有三晉人那么感覺到嬴政的威脅。”項少龍苦笑道:“現在我孤身一人,韓闖或龍陽君要對付我還不容易。”
肖月潭搖頭道:“你太易信人,首先韓闖等都知此事絕不可張揚。若讓齊人知道真相,說不定齊王會把你奉為上賓,還恭送你返回咸陽。”
頓了頓又道:“又或者干脆下毒手殺了你滅口,這事誰都不能确定。”
項少龍默然無話。
冉月潭續道:“現在誰敢擔當殺害你的罪名。今天殺了你,明天秦國大軍兵臨城下,那可不是說著玩的一回事。”
項少龍道:“秘密殺了我又誰會知道呢?”
肖月潭道:“起碼會有李園知道,韓闖和龍陽君豈無顧忌。”
再笑道:“要殺你是那么容易嗎?誰不知項少龍劍法蓋世,而且一旦讓你走脫,這處又非三晉地頭,哪個人有把握可再度擒殺你?若我是他們,首先要教你絕不動疑,然后把你引進無路可逃的絕境,才以卑鄙手段。教你在有力難施下中伏身亡。”
項少龍出了一身冷汗,但心中仍不大肯相信,口上敷衍道:“我會小心。”
肖月潭只是以事論事,點頭道:“或者是我多慮吧!但小心點總是好的。照理龍陽君已害了你一次,很難再狠下心腸下第二次手。但人心難測,尤其牽涉到國家和族人的利害,少龍好好的想想吧!”
項少龍拍拍肖月潭的眉頭,感激道:“在這里老哥你是我唯一完全信任的人,鳳菲的問題現在更是复雜。”
肖月潭忙問其故,項少龍說出心中的推斷后,肖月潭眉頭緊鎖道:“我雖不認識韓竭,但觀他不遠千里到咸陽追求榮華富貴,真肯為了個女人放棄一切嗎?”
項少龍同意道:“据說韓竭乃韓國的貴族,在韓時早和繆毒認識。既肯和繆毒這种人相交,很難會是個好人,若他是騙鳳菲而非愛鳳菲,問題就更嚴重。”
肖月潭笑道:“這种事我們作外人的很難明白。鳳菲确是那种能使男人肯犧牲一切的女人。少龍不妨一試,好過白白便宜韓竭。”
項少龍搖頭道:“知道了她的情郎是韓竭,我更不會碰她。”
肖月潭拍案道:“我想到哩,鳳菲必是打算潛返咸陽,作韓竭的秘密情人,而此事已得繆毒首肯,只是要瞞過呂不韋。”
項少龍歎道:“鳳菲真個狡滑,當日我告訴她說張泉背后的主子是呂不韋時,她還裝出震駭不已。慌惶失措的姿態表情,騙得我死心塌地,原來我竟是給他玩弄于圈套之中。”
肖月潭道:“我還探听到另一件會使你頭痛的事,你要知道嗎?”
項少龍苦笑道:“我早麻木了,說出來亦不會有太大的不安。”
肖月潭道:“仲孫何忌照我的話去找仲孫龍打听消息,原來這吸血鬼暗中派人通知稷下那班狂人,說你自恃劍法高明,不把齊國劍手看在眼內。唉!這人如此卑鄙。因怕開罪李園和解子元,故此要暗里施展卑鄙手段。”
項少龍聳肩道:“早有人來找過我,還吃了暗虧。若是明刃明槍,倒沒什么可怕的,總不會是曹秋道親來找我吧!”
肖月潭道:“你要小心麻承甲和閔廷章這兩個人,他們最愛撩事生非,一副惟恐大下不亂的性子,但确有真實本領。”
話猶未已,家將費淳慌張來報:“執事不好,有群劍手凶神惡煞的來了,指名道姓的要見執事。”
兩人愕然互望,暗忖又會這么巧的。
項少龍不想肖月潭卷入這种麻煩事里,更不欲暴露兩人的親密關系,堅持一個人去應付來鬧事的人。
自于今早与韓闖的一席話推斷出鳳菲一直在騙他后,他對自己的“一番好意”大感心灰意冷。
對韓竭這堪与他項少龍匹敵的劍手,他雖無好感亦無惡感,但若要歸類,此君應該是“好人有限”之輩。但鳳菲卻被他英俊的外表迷倒。為此,在他心中鳳菲的地位不由急劇下降。他雖對鳳菲沒有野心,但總希望她托付終身的是個有品格的人。
現在他心情大改,只希望能安排好董淑貞等人的去路,便功成身退,返咸陽去与嬌妻愛儿相會,再耐心等待小盤的登基和与呂繆兩大集團的決斗。
肖月潭雖指出韓闖不太可靠,但他卻有信心韓闖對他的交情是超越了人性卑劣的一面。
直到此刻,他仍對人性的善良有近乎天真的信念;因為他自己正是這么的一個人。
沒有人比他更痛恨仇殺和斗爭。但在這時代里,這一切平常得就像呼吸的空气。
左思右想間,項少龍跨過門檻,踏入前院主廳。
五名高矮不一的齊國年青劍手,一字形的排開在大廳正中處,十道目光在他甫進來的剎那,射到他身上去。
他們穿的是貴族的武士服,只看他們華麗的佩劍。便知若非公卿大臣之后,就是富商巨賈的儿于。
張泉的親信昆山和家將馮亮、雷允儿等一臉憤然之色的站在一旁,顯是被這些傲慢無禮的人激怒了。
說實在的,項少龍現在心情大坏,很想找這些送上門來的人開刀。但卻知如此一來,只會把事情愈鬧愈大,最終就是惹來像仲孫玄華、旦楚、麻承甲、閔廷章那种高手的挑戰。
眼前這五人絕沒有這類級數的高手,這從气勢神態便可斷定。
但也不宜太過忍讓,否則對方會得寸進尺,使自己在臨淄沒有立足之處。
如何在中間著墨,是最考功夫之處。
其中最高壯的青年冷喝道:“來人可是自夸劍無雙的狗奴才沈良。”
項少龍冷哼一聲,直迫過去。
五人嚇了一跳。手都按到劍把去。
項少龍在五人身前半丈許處止步立定。虎目一掃,霎時間把五人的反應全收入腦內,微笑道:“這位公子高姓大名,為何一言便犯下兩個錯誤。”
那高壯青年顯是五人的頭領,雙目一瞪,聲色俱厲道:“行不改姓,坐不改名,“快劍”年常就是本公子,我犯的是什么錯?”
只听他的語气,便知他給自己的气勢壓著,心中好笑淡淡道:“首先我從沒有認為自己的劍術有什么了得,其次我更不是狗奴才。”
另一矮壯青年嘲笑道:“歌妓的下人,不是狗奴才是什么東西?”
其他四人一起哄笑,更有人道:“叫你的主子來求情,我們就放過你吧!”
昆山三人和隨項少龍進來的費淳都露出受辱的悲憤神情,但又如這些人是惹不得的,無奈之极。
項少龍從容自若,裝作恍然的“啊!”一聲道:“原來替人辦事的就是狗奴才,那齊國內除大王外,不都是狗奴才嗎?”
這五人都是有勇無謀之輩,登時語塞,說不出辯駁的話。
項少龍語气轉趨溫和,施禮道:“敢問五位公子,何人曾听沈某人白詡劍法無雙,可否把他找出來對質,若真有此事,沈某就叩頭認錯。”
五人你眼望我眼,無言以對。
昆山乘机道:“小人早說必是有人中傷沈執事哩!”
年常有點老羞成怒的道:“橫豎我們來了。總不能教我們白走一趟,沈執事露一手吧!”
項少龍笑道:“這個容易,沈某的劍法雖不堪入五位大家之眼,但卻有手小玩意,看刀!”
猛喝聲中,左右手同時揚起,兩把早藏在袖口內的匕首滑到手里,隨手擲出,左右橫飛開去,准确無誤的分插在東西兩邊的窗框處,高低位置分不差。
包括昆山苦在內,眾人無不駭然色變。
最難得是左右開弓,都是那么快和准。
項少龍知已懾著這几個初生之犢,躬身施禮道:“沈某尚有要事辦理,不送了!”從容轉身,离開廳堂。
項少龍借肖月潭馬車的掩護。离開听松院,往找“最可靠”的李園。
肖月潭贊道:“少龍真懂齊人愛面子的心態,這么一來,這五個小子還那敢說出真話,只會揚言你向他們認錯,弄到誰都再沒興趣來找你。”
項少龍搖頭歎道:“仲孫龍既是愛面子的齊人,怎肯罷休。”
肖月潭道:“你今趟找得李園出馬,仲孫龍怎都要忍這口气的。”
頓了頓低聲道:“知否剛才鳳菲和小屏儿在几個心腹家將護送下由后門离開了呢?”
項少龍愕然道:“你怎知道?”
肖月潭答道:“云娘見到嘛!是她告訴我的。”
項少龍皺眉道:“會否是去見韓竭?我若可跟蹤她就好了。”
肖月潭道:“你在這里人地生疏,不給人發現才怪。”
此時蹄聲驟響,數騎從后赶來。
項少龍探頭出去,原來是金老大金成就和几名手下策馬追來,叫道:“沈執事留步。”
肖月潭吩咐御手停車。
金老大來到車窗旁,道:“沈執事有沒有空說几句話?”
項少龍那能說“不”,點頭答應后。對肖月潭道:“老哥記得給我弄稷下宮的地圖,我會自行到李園處。”
步下馬車時,金老大甩蹬下馬,領他到了附近一間酒館,找了個幽靜的角落。坐下道:“沈兄!你今趟很麻煩呢。”
項少龍苦笑道:“我的麻煩多不胜數,何礙再多一件。”
金老大豎起拇指贊道:“沈兄果是英雄好漢。我金老大沒交錯你這朋友。”
項少龍心中一熱道:“金老大才真夠朋友,究竟是什么事?”
金老大道:“昨晚田單為呂不韋舉行洗塵宴,我和素芳都有參加,我恰好与仲孫龍的一個手下同席,閒聊中他問我是否認識你,我當然不會透露我們間的真正關系。”
項少龍笑道:“不是懸賞要取我項上的人頭吧!”
金老大啞然失笑道:“沈兄真看得開,但尚未嚴重至這個地步,你听過“稷下劍會”這件事嗎?”
項少龍搖頭表示未听過。
金老大道!“每月初一,稷下學宮都舉行騎射大會,讓后起者得有顯露身手的机會,今天是二十七,三天后就是下月的劍會,照例他們會邀請一些賓客參加。嘿!那只是客气的說法,不好听點就是找人來比試。”
項少龍道!“若他們要我參加?我大可托病推辭,總不能硬將我押去吧!”
金老大歎道!“這些邀請信都是通過齊王發出來的,沈兄夠膽不給齊王面子嗎?听說仲孫龍的儿子仲孫玄華對沈兄震怒非常,決定親身下場教訓你。他雖不敢殺人,用的亦只是木劍,但憑他的劍力,要打斷沈兄的一條腿絕非難事。”
項少龍立時眉頭大皴,他怕的不是打遍臨淄無敵手的仲孫玄華,而是怕到時田單、呂不韋等亦為座上客,自己不暴露身分就是奇跡。
金老大低聲道!“沈兄不若乘夜离開臨淄。鳳小姐必不會怪你。”
項少龍大為意動,這确是最妙的辦法,但董淑貞她們怎辦呢?如此一走了之,日后會成一條梗心之刺,休想心中安樂。
金老大再慫恿道:“仲孫龍勢力在此如日中天,連有身分地位的公卿大臣都怕他,沈兄怎都斗他不過的。”
項少龍歎了一口气道!“多謝老大的提點,這事我或有應付之法。”
言罷拍了拍金老大眉頭,往找李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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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同游牛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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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少龍來到李園客居的听竹別院,与听松別院只隔了兩個街口。由此可見鳳菲的地位竟可比得上貴為相國的李園。
他在門官處報上沈良之名,那人肅然起敬道:“原來是沈大爺,相爺早有吩咐,不過相爺剛出門,沈爺有沒有口訊留下呢?”
項少龍很想說著他來找我吧,但想想這似非自己目下的身分該說的話,遂道:“煩先生你告知相國我來過便成。”
此時中門大開,一輛華麗馬車在前后十多名騎士簇擁下馳出大門,但因車窗被垂帘阻隔,看不到里面坐的是什么人。
馬車遠去后,項少龍壓下詢問門官的沖動,踏上歸途。
這日天朗气清,寒冷得來卻很舒服,項少龍雖在人車爭道的熱鬧大街信步而行,心底卻感到孤單寂寞。
在逃亡途中,他所有精神時間都用在如何躲避敵人的思量上,反是到了臨惱,遇上這么多新知舊友,他竟會有寂寞的感覺。
他溜目四顧,看著齊都的盛景,深切体會到“冠蓋滿京華,斯人獨憔悴”的意境滋味。
除了肖月潭外,他再無人可以信任。
最痛苦是他根本無可用之兵,否則只要派人密切監視韓闖,便可知他會否出賣自己。例如假設他不斷去見郭開,便可知道他對自己是不忠實了。
三晉關系一向密切,郭開的老板娘更是韓闖的族姊韓晶,若要對付項少龍,兩人必會聯合在一起。在那种情況下,龍陽君怎敢反對。
他們唯一的阻礙可能是李園,但他肯否冒開罪三晉來維護自己,恐怕仍是末知之數。
想得頭都大了時,心中忽生警兆,只見一騎迎面而至,馬上騎士俯下來道:“這位兄台怎么稱呼?”
項少龍愕然望向對方,肯定自己從未見過此人,戒心大起道:“有什么事呢?”
那人非常客气,微笑道:“蔽主人是清秀夫人,小人奉她之命,前來請先生往會,因夫人沒有把先生的高姓大名告訴小人,才會冒昧相詢。”
項少龍恍然剛才离開听竹別院的正是清秀夫人的座駕,暗忖若非李園曾告訴她自己來了臨緇的事,就是自己的裝扮糟透了。
于是報上沈良之名,隨這騎士往見這曾受過婚姻創傷的美女。
項少龍登上清秀夫人恭候道旁的馬車,這個把自己美麗的玉容藏在重紗之內的美女以她一貫冰冷的聲音道:“上將軍你好!請坐到清秀身旁來。”
項少龍見不著她的真面目,心中頗為失望,更知坐到她身旁的邀請,非是意欲要親近一點,只是為要說密話,忙收攝心神,坐了下來。
一股女儿家的芳香沁入心脾時,馬車開出,在繁榮的古都大道上緩緩前進。
忽然間,他再不感到寂寞,當因馬車搖晃使兩人的肩頭碰在一起時,不由想起了當年在大粱時,与紀嫣然共乘一輿的動人情景。
清秀夫人淡淡道:“上將軍的裝扮很奧妙,若非清秀從李相爺處得知上將軍來了臨淄,恐怕認不出來。”
項少龍心下稍安,苦笑道:“希望李相爺不會逢人便說我來了齊國才好。”
清秀夫人不悅道:“李相爺怎會是如此不知輕重的人,只因清秀乃琴太傅的至交好友,所以才不瞞人家吧!”
項少龍沖口而出道:“我尚以為夫人与李相爺的關系不太好哩!”
清秀夫人隔帘望往窗外,默然片晌,柔聲道:“又下雪了,只不知牛山現在是何情景,上將軍有興趣陪清秀到那處一游嗎?”
項少龍想不到她竟突起游興,還邀自己相陪,訝道:“牛山?”心中涌起受寵若惊的滋味。
天色暗沉下來,朵朵雪花,瓢柔無力的降下人間。
清秀夫人若有所思的凝望窗外,輕輕道:“牛山春雨乃臨淄八景之首,不過近年斧斤砍伐過度,致有牛山濯濯之歎,幸好經過一番植樹造林,据說又回复了佳木蔥郁,綠茵遍地的美景,現在隆冬當然看不到這情況哩!”
項少龍這才知道“牛山濯濯”的出處,點頭道:“夫人既有此雅興,項某敢不奉陪。”
當清秀夫人發出開赴牛山的指示后,以充滿緬怀的語气道:“清秀少時曾隨先父到過牛山,時值陽春三月,淄水湍湍,泉水從山隙間流瀉而出,潺流跌岩,水气蒸騰,如雨似霧,望之宛若霏霏煙雨,到今天仍印象深刻。”
項少龍听她言談高雅,婉轉動人,不由一陣迷醉。暗忖她的臉紗便等若牛山的煙雨,使她深具朦朧的迷人之美。
清秀夫人續道:“清秀很怕重游一些曾留下美好印像的購地美景,因為深怕与心中所記憶的不符。”
項少龍訝道:“那今趟為何又要重游舊地呢?”
清秀夫人緩緩搖頭道:“我自己都不明白,或者是因有名震天下的項少龍相陪吧!”
項少龍道:“原來項某在夫人心中竟亦有點份量。”
清秀夫人朝他望來,低聲道:“剛才妾身見上將軍只影形單的站在府門處,比對起上將軍在威陽時的前呼后擁,竟生出滄海桑田,事過境遷的感触。最后忍不住停下車來与上將軍一見,上將軍會因此笑人家嗎?”
項少龍愕然道:“原來夫人竟對項某生出同情之意。”
清秀夫人搖頭道,“非是同情,而是怜惜,上將軍可知自己的處境非常危險?”
馬車此時穿過城門,朝南馳去。
項少龍苦笑道:“夫人此話必有依据,少龍洗耳恭听。”
清秀夫人淡淡道:“上將軍的洒脫和不在乎己身安危的態度,乃清秀生平罕遇,就算不看在琴大姐臉上,清秀也要助你。”
項少龍壓低聲音問道,“你這些侍衛靠得住嗎?”
清秀夫人道:“上將軍放心吧!他們都是隨了妾身十多年的家將,況且他們根本不會想到你是項少龍哩!”頓了頓后,湊近少許,在他耳齊吐气如蘭,臉紗一顫一顫的道:“昨天李相爺入宮找我的妹子宁夫人,神情困苦,在妾身私下追問,才說出你的事來。”
項少龍一震道:“那就糟了,他還有什么話說?”
清秀夫人道:“他那會真的向妾身傾吐,但妾身可肯定他确把上將軍視為肝膽之交。問題是他身為楚相,很多時都得把個人得失愛惡拋在一旁,處處以國事大局為重,否則也不須苦惱了。”
似乎有點不堪与他距离太近般,別過俏臉遙望窗外,歎了一口气。
項少龍陪她歎了一口气,一時找不到說話,暗想李園初見他時真情流露的情況過后,自會開始考慮到實際的問題。又或因韓闖的壓力而煩惱起來。
除了肖月潭外,自己還可信誰呢?清秀夫人一字一字地緩緩道:“若非是這等天气,妾身會以趁現在到了城外,勸上將軍不如一走了之,干干淨淨。”
項少龍想起到大梁時那場大病,兼之人生路不熟,猶有余悸的歎道:“我尚有些責任未完成,不過縱有人要對付我,我亦不會束手就擒。唉!在夫人警告少龍之前,我已想到有這种情況出現的。”
清秀夫人點頭道:“事實早證明項少龍是應付危險的能者,況且真正的情況如何,根本沒有人知道,或者妾身只是白擔心吧!”忽又欣然指著窗外遠方一處山麓道:“看!那就是輔助桓公稱霸的名相管仲埋骨之處了。”
項少龍自然挨貼過去,循她目光往外望去,只見山野銀霜遍地,樹梢披挂雪花,素淨純美得使人屏息。這雪白的世界更似和天空連接起來,再無分彼我。
不遠處屹立了一座大山,淄河、女水兩河纏繞東西,岸旁數百年樹齡的松樹、樺樹直指空際,景致美不胜收。
大山南連另一列層岩蠱蟑的山巒,景色使人歎為觀止。
清秀夫人垂下頭來,輕輕道:“上將軍,你……”
項少龍這才發覺自己胸口貼緊她一邊肩背,尷尬地挪開了一點,觀左右而言他道:“沒有舟楫渡河,恐怕不能登山遠眺!”
清秀夫人淡淡道:“我們要回去了!若妾身想找上將軍,該怎辦呢?”
項少龍見她語气變得冷淡,激起了傲气,低聲道:“夫人最好不要牽涉在這件事內,生死有命,若老天爺不眷顧我項少龍,我又有什么法子,人算那及天算。”
清秀夫人輕顫道:“人算不及天算,上將軍真看得開,妾身不再多事了。”
回到听松別院,項少龍心中仍填滿清秀夫人的倩影,揮之不去。
他不明白為何她會對自己這么有影響,或者是因為她那种對世情冷漠不關心的態度,又或因她的酷傲矜持而使自己動心吧。
幸好這時的他充滿危机感,趁著有空閒,仔細研究了听松院的形勢,以備有事發生時可迅速逃命,又把鉤索等東西取出來,緊在腰間,才感到慌虛的心落實了點。
處理了一些團中的日常事務后,又探問了臥榻養傷的張泉,便返回房間小息,快睡著時,董淑貞來了。
項少龍擁被坐起身來,董淑貞坐到榻沿,吃了一惊道:“沈執事不是冷病了吧!”
項少龍笑道:“老虎我都可打死兩頭,怎會有事呢?二小姐枉顧可是有何指教。”
董淑貞惊魂甫定的拍拍酥胸道:“嚇死人哩!”又橫他一眼道:“定要有什么事才可來找你嗎?來!讓我為你推拿,包保你睡得好。”
項少龍翻轉身伏在榻上,欣然道:“讓我試試二小姐的高明手法。”
董淑貞脫下外衣,踢掉錦鞋,坐到他背上,伸手為他揉捏肩肌,低聲道:“可找到是誰把曲譜偷龍轉鳳了。”
項少龍想也不想的道:“是小宁。”小宁就是祝秀真的貼身侍婢。
董淑貞大樂道:“沈執事今回錯了,偷的人是張泉自己,小宁曾見過他在附近鬼鬼祟祟的,入房后又見有些東西擺亂了,當時不以為意,給秀真問起才說出來。”
項少龍搖頭道:“我才不信,那只是小宁諉過于人吧,噢!這處捏得真舒服,我要睡了!”
董淑貞急道:“不要睡,你答應過人家的事有什么下文呢?”
項少龍知她問的是鳳菲肯否讓她有獨擔一曲的事,心中叫苦,坦白道:“尚未有机會和她說,明天告訴你好嗎?”
董淑貞伏了下來,把他摟個結實,咬他耳朵道:“听說韓闖和你是老朋友,你會否幫他來害人家呢?”
項少龍對韓闖再沒有先前的把握,苦笑道:“和他只是有點交情吧!那談得上是老朋友,二小姐放心好了,只要我有一口气在,都會為二小姐盡力。”
董淑貞一顫道:“沈良你為何語調悲觀,以前胸有成竹的定力到哪里去了?”
項少龍一個大翻身,把她壓在体下,貪婪地吻她的香唇,直至她咿唔嬌喘時,才放開她道:“世事每每出人意表,誰能真的胸有成竹,只能盡力而為,所以我才需要你們的真心信任。”
董淑貞媚眼如絲的瞧著他,秀目射出灼熱的神色,啞聲道:“原來你并不只是歡喜男人的。”
項少龍苦笑道:“誰說我歡喜男人呢?”心中同時涌起欲火。
自知道有可能被韓闖等出賣后,他的情緒陷進難以自拔的低潮里,很想找尋一些刺激,好轉移自己的精神心事,而董淑貞正是送上門來的刺激。
或者只有她動人的肉体,才可使他忘掉了所有不如意的事。
董淑貞探手勾著他的脖子軟聲道:“空口白話有什么用?用行動來證明你是喜歡女人吧。”
項少龍的意志崩潰下來,低頭要再嘗她唇上的胭脂時,有人在門外叫道:“沈爺,解子元大人來了,正在大廳等你。”
項少龍生出不妥當的感覺,現在离黃昏尚有個多時辰,解子元為何這么早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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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舊情難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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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子元的臉色頗難看,一副心事怔仲的樣子,見到項少龍一把扯著他往大門走去,道:“小弟忽然有急事,怕不能在約好的時間來接沈兄,所以提早來了。”
項少龍道:“解兄既有急事,大可改作另一天。”
解子元搖頭道:“那解子元就有禍了,我本想遣人來接你,但想想都是不妥當,橫豎順路,待沈兄到舍下后,請恕小弟失陪一會。”
兩人步出大門,廣場中三十多名家將,正和馬車恭候他們大駕。
項少龍還是第一趟見到解子元這种陣仗駕勢,愕然道,“解兄好威風。”
解子元搖頭歎道:“我才不想這么張揚,是仲孫龍迫我這么做的,上車再談。”
從衛拉開車門,兩人登車坐好,馬車開出院門,解子元歎了一口气道:“不要看臨淄表面熱鬧繁榮,其實人人自危,都恐怕朝不保夕。”
項少龍低聲問道:“解兄指的是否兩位王子的王位之爭?”
解予元訝道:“原來沈兄亦知內情。”
項少龍道:“略知一二吧,看解兄愁眉不展,是否有什么突變,令解兄煩惱?”
解子元再歎一口气,沉聲道:“有些事沈兄知道了絕不會有益處。沈兄先到舍下,与內人聊聊,小弟見過仲孫龍后,才回來會沈兄。嘿!今晚怎都要出外逛逛,沈兄可懂怎樣和內人說項哩!”
項少龍啞然失笑道:“我還以為解兄忘了。”
解子元苦笑道:“小弟現在比之以往任何一刻,更須到青樓解悶。”
項少龍關心善柔,自然愛屋及烏,關心起解子元來,但卻知解子元絕不會隨便將王室的斗爭向他這外人說出來,心念電轉,已明其故,試探道:“不是呂不韋在玩手段吧?”
解子元一震道:“沈兄怎會知道?”
項少龍壓低聲音道:“我曾在咸陽住過一段日子,与秦廷的一些重量級人物非常稔熟,深悉呂不韋這奸賊的手腕,所以才能猜中。”
解子元愕了一愕,玩味道:“重量級人物,這形容詞小弟還是初次听到,細想又非常貼切,沈兄認識些什么人?”
項少龍隨口說出了李斯、昌平君兄弟等人的名字,當然包括了自己在內。
解子元听得瞠目結舌,吁出一口气道:“這么說沈兄和贏政身邊一群近臣都有交情?最厲害的當然是項少龍,呂不韋千方百計都扳不倒他,順口一問沈兄,贏政究竟是否呂不韋和朱姬的儿子?”
項少龍肯定道:“當然不是!否則他們的關系怎會鬧得這么僵。究竟呂不韋做了什么事,累得解兄如此煩惱?他是否對你們大王說了些什么話?”
解子元顯然心腸极好,搖頭道:“這种事動輒就是抄家滅族的大禍,小弟怕累了沈兄,沈兄最好仍是不要理會。”
項少龍知不宜逼他,心想自己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人把善柔的家抄了。但一時卻苦無良策,因為根本不知其中情況。
解子元岔開話題道:“看來鳳菲很器重沈兄!”
項少龍想起与鳳菲糾纏不清的關系,隨口應了一聲,心中轉到齊國的王位之爭上。本來与自己全無關系的事,卻因善柔的緣故而變得直接有關。
田單和呂不韋都是玩陰謀手段的專家,以仲孫龍、解子元等這一系的人,雖有各國之助,但能否成為贏家,仍屬未知之數。
鄒衍若在就好了,由他這以預知術名震天下的大宗師指著星星月亮說上兩句話,比其他任何人的雄辯滔滔對齊王更管用。
這時馬車來到解府,項少龍下車后,解子元足不著地的原車走了,到仲孫龍處与自己的党人密議。
小婢領項少龍到內府見善柔,而項少龍則在心中不住自我警惕,告訴自己善柔已作人婦,絕不可再續前緣,否則怎對得住自己的良心?
善柔姑終是善柔,沒有一般女子的軟弱扭捏,神態如常的將下人全赶出偏廳后,劈面便道:“我嫁了人后就變成會吃人的老虎嗎?一見到人后就拼命逃跑,是否這一段時光逃慣了?”
接著“噗哧”一聲,橫了他充滿少婦風情的一眼,喘气笑道:“坏家伙到那里都是坏家伙,竟敢串通子元來騙我,若不是看在致致分上,看我不打折你的狗腿。”
項少龍見善柔“凶神惡煞”的模樣,反放下心來,毫不客气坐下來,微笑道:“不抱兩個白白胖胖的儿子來給我看看嗎?小弟對任何長得像柔大的小家伙,都好得要命,他們是否剛出世便懂舞拳弄腳打人踢人?”
善柔笑得似花枝亂顫的倒在地席處,嗔道:“真想揍你一頓,唉!作了解夫人后,想找個敢還口或還手的人絕不容易,師傅現在又不肯再舞劍弄棒,他那班徒弟更是窩囊,累得人怪手痒的。”
項少龍駭然道:“難怪解兄要遭殃呢!”
善柔狼狠瞪著他道:“不要把我說得那么可怕,不若我們拿木劍對打玩儿好嗎?”
項少龍心中一動道:“你師傅有四個最得意的弟子,我知道其中兩人是韓竭和仲孫玄華,其他兩人是誰呢?”
善柔一臉不屑道:“什么四個得意弟子?我才不知道,只知師傅最疼我善柔,仲孫玄華這龜蛋只懂縮頭縮腦,每次要他動手過招,都推三推四,真想把他的卵蛋割下來。嘻!”
項少龍听得捧腹大笑,這刁蠻美女做了母親,仍不改一貫本色,确令他欣慰。順口問道:“田單知道你成了解夫人嗎?”
善柔冷哼道:“知道又怎樣,我不去找那老賊算賬,他已應拜祖酬神。唉!真奇怪,殺了那假貨后,我心中所有仇怨都消了,田老賊雖仍是活生生的,但我竟可將他當作了死人。”
項少龍正容道:“談點正事好嗎?你可悉韓竭?他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品性如何?”
善柔膘起可愛的小嘴道:“可以和繆毒狼狽為奸的,會有什么好人。我一向對他都沒有好感,不過手下尚算有兩下子。”
忽又皺眉道:“你為何仍不滾回咸陽,致致要擔心死了。”
項少籠苦笑道:“我是走投無路才溜到這里來,你當是來游山玩水嗎?”
善柔點頭道:“听說道路河道都給這十多天的連綿大雪封了,离開了火爐便做不成人似的。遲些我著子元使人把你送走吧!”
項少龍吃了一惊道:“万万不可,千万莫要讓解兄知道我的身分,否則將來事情傳了出去,他便要犯上欺君之罪。”
善柔傲然道:“憑他解家的地位,最多不當官算了,官有什么好當的?”
項少龍知她因父親當官遭抄家而對此深痛惡絕,同意道:“解兄人太善良!确不大适合在官場打滾。”
善柔笑道:“他和你都不是好人,整天想到外邊鬼混,你差點就成了幫凶。”
項少龍淡淡道:“愈得不到手的東西愈珍貴,你試試迫他連續出去胡混十晚,包他厭得以后都不再去。而且他到青褸去,似乎是要找作曲的靈感,非是真的胡來。”
善柔杏目圓瞪道:“是否他央求你來向我說項求情呢?”
項少龍事實上如解子元般那么懼怕善柔,舉手投降道:“柔大姐該明白我是站在那一方的吧!”
善柔解凍地甜甜笑道:“當然知道啦!你來了真好,這樣吧,子元到外面胡混時,你就來陪我。”
項少龍失聲道:“什么?”
善柔道:“這才公平嘛!”
項少龍苦笑道:“坦白說,現在我每一天都為保全自己的小命想辦法,我……”
善柔嗔道:“算了!你是寶貝嗎?誰要你陪,兩個都給我滾得遠遠的,否則莫怪我手下不留情。”
項少龍听得啞口無言。
善柔卻橫了他一眼,“噗哧”笑道:“只是唬你吧;人家怎舍得赶你走呢?項爺是小女子的第一個情郎,這么小小面子都不給你,你還如何能在子元面前神气起來。這樣吧,今晚准你們去勾三搭四,但初更前必須回來,否則子元就要到你處去睡。”又摸摸肚子嚷道:“不等子元!要吃東西了。”
膳罷,解子元仍未回來,項少龍乘机告辭回听松院,剛跨入院門,把門的手下道:“楚國李相爺派人來找沈爺,但沈爺不在,只好走了。嘿,沈爺的人面真厲害,我們這班兄弟以后都要跟著你呢!”
項少龍暗忖自身難保,那有能力照顧諸位兄弟,敷衍兩句時,這叫池子春的年青家將壓低聲音道:“小人有一件事定要告欣沈爺,但沈爺心中有數就好,千万不要泄漏是我說出來的。”
項少龍訝道:“什么事?”
池子春道:“今天我見谷明、房生兩人鬼鬼祟祟的溜出街外,便吊著尾跟去看看,原來他們竟是去見沙立,看來不會有什么好事。最怕他們是要對付沈爺你呢。”
項少龍心想自己又非三頭六臂,怎能同時應付這么多方面的事。
上上之策就是立即動手做另一對滑雪板,趁城外雪深至腰的千載一時良机,立即“滑走”,保證使東方六國追兵盡起,亦拿他不到。
這想法确是誘人之极,問題是他過不了自己那一關,更何況解子元那邊的事仍未知情況,教他怎放心一走了之。
拍了拍池子春肩頭,勉勵了他几句,才朝內院走去。
池子春卻追上來,拉他到一角道:“尚有一事說給沈爺你听,谷明回來后,去了見二小姐,接著二小姐和秀真小姐就出門去了。”
項少龍心中大怒,董淑貞和祝秀真竟如此不知好歹,仍与沙立勾結,枉自己還為她們冒生命之險而留下來。
回到內院,肖月潭在臥室所在那座院落的小偏廳等候他,欣然道:“你要的東西,老哥已給你辦妥,看!”
說著由怀里掏出一卷帛圖,打開給他過目,正是項少龍要求的稷下學宮簡圖。
項少龍喜道:“這么快就弄來了,”肖月潭道:“費了我兩個時辰才繪成呢。”
指著圖上靠最右邊的城門道:“這是大城西邊的北首門,又叫稷門,學宮就在稷門之下,系水之側,交通便利,且依水傍城,景色宜人,故學宮乃臨淄八景之一,是游人必到之地。”
項少龍細觀帛圖,歎道:“稷下學宮就像個城外的小城,城牆街道應有盡有,若胡亂闖進去找一把刀,等若大海撈針。”
肖月潭指著最宏偉一組建筑道:“這是稷下學堂,乃學宮的圣殿,所有儀典均在這里舉行,你的百戰刀就挂在大堂的南壁上。”
項少龍猛下決心道:“我今晚就去把刀拿回來。”
肖月潭愕然道:“該尚未是時机吧,少龍何不待离開齊國前才去偷刀?”項少龍斷然道:“我今晚偷刀后,明早就离開臨淄,免得韓闖等人為我費盡心思,左想右想。”
肖月潭駭然道:“大雪將臨淄的對外交通完全癱瘓了,你怎么走?”
項少龍信心十足的道:“我有在大雪里逃走的方法,否則也來不到這里,老哥放心好了。”
肖月潭皺眉道:“能立即离開實上上之策,但你不是說過要幫助鳳菲、董淑貞她們嗎?”
項少龍冷哼道:“那只是我一廂情愿的天真想法,事實上我只是她們的一只棋子,現在我心灰意冷,只好只為自己打算。”
這番話确是有感而發。目下他唯一不放心就是善柔,不過齊國的內部斗爭,豈是他所能管得到,留下來亦于事無補。
下了明天即离的決定后,他整個人變得無比輕松。吹縐一地春水,干卿何事。
既然鳳菲、董淑貞等都當自己是大傻瓜,他那還有興趣去多管閒事。
肖月潭道:“我現在去為你預備衣物干糧,明早來掩護你出城。”
忽又想起一事似的皺眉道:“今晚你怎樣去偷刀?除非有特別的通行證,否則這么夜了,誰會給你開城門?”
項少龍一拍額頭道:“我忘記城門關閉呢。”不由大感苦惱,想起積雪的城牆根本是無法攀爬的,但心念電轉,暗忖連額菲爾士峰都被人征服,區區城牆,算是什么?心中一動道:“老兄有沒有辦法給我弄十來把鐵鑿子?”
肖月潭有些明白,欣然道:“明天我到鄰街那間鐵舖給你買吧!是否還需要一個錘子呢?”
項少龍笑道:“橫豎都是偷東西,我索性今晚一并去偷錘偷鑿,省得事后給人查出來。”
肖月潭同意道:“若是要走,實是宜早不宜遲。”伸手拉起他的手道:“呂不韋塌台后,或者我會隨你到塞外去,對中原我已厭倦得要命。”
肖月潭离開后,項少龍把血浪取出來,又檢查了身上的攀爬裝備,一切妥當后,仍不放心,在兩邊小腿各放了一把匕首,休息半晌,穿衣往后院門走去。
大雪仍是無休止地降下來,院內各人都避進屋內去。
院門在望時,項少龍心生警覺,忙躲到一棵大樹后。
院門張開,三道人影溜進來。
項少龍借遠處燈火的掩映,認出其中兩人是鳳菲和小屏儿,另一人則是個身形高挺的男子,但卻看不到樣子。
鳳菲依依不舍的和那人說了几句話后,那人沉聲道:“千万不要心軟,這個沈良只是貪你的財色。”
項少龍心中一震,認出是韓竭的聲音。
知道是一回事,确定又是另一回事。忽然間,他有點恨起鳳菲來,以她的智慧,竟看不穿韓竭英俊的外表下有的只是豺狼之心。
鳳菲欲言又止,歎了一口气。
到韓竭走后,兩主婢才返樓去了。
項少龍心中一動,追了出去,在暗黑的巷道里,韓竭送鳳菲回來的馬車剛正開出。
由于巷窄路猾,馬車行速极緩。
項少龍閃了過去,攀著后轅,無聲無息的到了車頂上,伏了下來。
他并不知道這么做有任何作用,純是碰碰運气,若馬車定的非是他要去的方向,他可隨時下車。
在這樣的天气里,偷雞摸狗的勾當,是最方便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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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稷下劍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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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轉人大街,速度增加。
項少龍瀏目四顧,辨認道路,心想這該不是往呂不韋所寄居相國府的方向,韓竭究竟想到什么地方去?
他本意只是利用韓竭的馬車神不知鬼不覺的离去,以避過任何可能正在監視著听松院的人,但此刻好奇心大起,索性坐便宜車去看個究竟。
長夜漫漫,時間足夠他進行既定的大計。
他拉上斗篷,心情舒暢輕松。
自今早得肖月潭提醒后,被好朋友出賣的恐懼形成了一股莫名的壓力,使他困苦頹唐。但猛下決心离開后,這股恐懼立時消失得無影無蹤。唯一擔心的就只是善柔。假若解子元在這場斗爭中敗陣,以田單的心狠手辣,善柔便要面對另一場抄家滅族的大禍。但對此他卻是有心無力,徒呼奈何。
馬車左轉右折,最后竟駛入解府所在的大街去。
項少龍心中大訝,韓竭到這里要見誰?
馬車在仲孫龍府第的正門前停下來,接著側門打開,一個高挺的人閃了出來,迅速登車。
馬車又緩行往前。
項少龍更是奇怪。要知韓竭是隨呂不韋來臨淄,該算是田單一方的人,与仲孫龍乃死對頭。為何韓竭竟會來此見仲孫龍府的人,還神秘兮兮,一副怕給人看見的情狀。
想到這里,那還猶豫,移到車頂邊沿,探身下去,把耳朵貼在廂壁處全神竊听。
一把低沉有力的聲音在廂內道:“師兄你好,想煞玄華了。”
原來竟是有臨淄第一劍美譽的仲孫玄華,仲孫龍的得力儿子。
韓竭的聲音響起道:“你比以前更神气,劍術必大有進步。”
仲孫玄華謙虛几句后道:“師兄勿要笑我,咸陽的情況如何?听說師兄非常風光哩!”
韓竭笑道:“毒用人之際,對我自是客气。不過此人心胸狹窄,不能容物,難成大器。反是呂不韋确是雄材大略,如非遇上個項少龍,秦國早是他囊中之物。”
仲孫玄華冷哼道:“項少龍的劍法真是傳言中那么厲害嗎?”
韓竭歎道:“此人真有鬼神莫測之机,教人完全沒法摸清他的底子,你該看過他的百戰刀吧!誰能設計出這樣利于砍劈的兵器來?”
仲孫玄華同意道:“師尊收到大王送來那把刀后,把玩良久,都沒說半句話,我看他是心動了。近十年來少有看到他這种神情。”
韓竭道:“先說正事,你們要小心田健与田單達成協議。”
車頂的項少龍心中劇震,終于明白解子元為何會像世界末日的樣子。果然仲孫玄華歎了一口气道:“我們已知此事,想不到田單竟有此一著,師兄有什么應付的良策呢?”
韓竭道:“這事全是呂不韋從中弄鬼,穿針引線,把田單和田健拉在一起。唉!田單始終是當權大臣,若他肯犧牲田生,田健便可穩坐王位,非若以前的胜敗難測,你們現在的處境确非常不利。”
仲孫玄華憤然道:“我們父子為田健做了這么多工夫,他怎能忽然投向我們的大對頭?”
韓竭歎道:“朝廷的斗爭就是這樣。對田健來說,誰能助他登上王位,誰就是功臣,況且……唉!我都不知該怎么說才好。呂不韋向田健保證,只要田單在位,秦國就不會攻齊,還會牽制三晉,讓他可全力對付燕人,你說這條件多么誘人。”
仲孫玄華冷哼道:“只有傻子才會相信這种話。說到底,這只是秦人遠交近攻的政策。”
偷听的項少龍糊涂起來,弄不清楚韓竭究竟是那一邊的人。
韓竭忽地壓低聲音說了几句話,听不清楚的項少龍心中大恨時,仲孫玄華失聲道:“這怎么成,家父和田單勢成水火,怎有講和的可能。而且以田單的為人,遲早會拿我們來做箭靶的。”
韓竭道:“這只是將計就計,田健最信任的是解子元,若你們能向田健提出同樣的條件,保證田健仍會向著你們。”
听到這里,項少龍沒有興趣听下去,小心翼翼翻下車廂,沒入黑暗的街巷去。
項少龍找了西城牆一處隱蔽的角落,撕下一角衣衫包扎好錘頭,把一根根銎子不斷往上釘到積雪的城牆去,再學攀山者般踏著鐵銎登上牆頭。
巡城兵因避風雪,都躲到牆堡內去。項少龍借勾索輕易地翻到城外,踏雪朝稷下學宮走去。
大雪紛飛和黯淡的燈火下,仍可看出高牆采院的稷下學宮位于西門外一座小山丘之上,房舍連綿,气勢磅薄。
項少龍這時已不太擔心解子元在這場齊國王位之爭中的命運。既然田健最信任解子元,即管田健投向轉軌的田單,當亦繼續重用解子元。犧牲的只是仲孫龍和大王子田生。
拿了百戰寶刀便立即有那么遠逃那么遠的想法,實令他無比興奮。有滑雪板之助,頂多三十來天便可回到咸陽溫暖的家里。世上還有比這更愜意的事嗎?
他由稷下學宮左方的雪林潛至東牆下,施展出特种部隊擅長的本領,翻入了只有臨淄城牆三分一高度的學宮外牆內去。
認定了其中的主建群后,項少龍打醒十二個精砷朝目標潛去。
接連各院的小路廊道在風燈映照下冷清清的,不聞喧嘩,只遠處間中傳來弄簫彈琴的清音,一片祥和。
此時快到初更,大多數人早登榻酣睡,提供了項少龍很大的方便。
到了主堂的花園處,才見三個文士裝束的人走過。項少龍忙藏在一棵樹叢后,豈知那三人忽然停下來賞雪,累得項少龍進退不得,還要被迫听他們的對答。
其中一人忽地討論起“天”的問題,道:“治國首須知天,若不知天道的運行變化和其固有的規律,管治國家就像隔靴搔痒,申公以為然否?”
那叫申公的道:“勞大夫是否因見大雪不止,望天生畏,故有此感触?”
另一人笑道:“申公确是勞大夫的知己,不過我卻認為他近日因鑽研荀況的‘制天命而用之’的思想,才有此語。”
暗里的項少龍深切体會到稷下學士愛好空言的風气,只希望他們赶快离開。
勞大夫認真地道:“仇大人今趟錯了,我對荀況的‘制天命而用之’,實不敢苟同。荀況的‘不治而議論’,只管言不管行,根本是脫离現實的高談闊論。管仲的‘人君天地’就完全是兩回事,是由實踐的迫切需要方面來認識天人的關系。”
申公呵呵大笑道:“勞大夫惹出我的談興來哩!來吧!我們回舍再煮酒夜話。”
三人遠去后,項少龍叫了聲謝天謝地,閃了出來,蛇行鼠伏的繞過主堂外結了冰的大水池,來到主堂西面的一扇窗下,挑開窗扇,推開一隙,朝內瞧去,只見三開間的屋宇寬敞軒昂,是個可容百人的大空間,南壁的一端有個祭壇似的平台,上方挂有方大匾,雕鏤著‘稷下學堂’四字。
最令項少龍印象深刻是堂內上端的雕花梁架、漆紅大柱,使學堂看來更是庄嚴肅穆,使人望之生畏。
此時大堂門窗緊閉,惟只平台上有兩盞油燈,由明至暗的把大堂沐浴在暗紅的色光里。
虎目巡逡了几遍,才發覺百戰刀高懸在東壁正中處,但若跳將起來,該可剛好碰到刀把的尾端。
項少龍心中大喜,跨過窗台,翻了進堂內,急步往百戰刀走去。
大堂內似是靜悄無人,但項少龍心內卻涌起一股難以形容的感覺,非常不舒服。
項少龍手握血浪劍柄,停下步來。
“咿啞”一聲,分隔前間和大堂的門無風自動的張開來。
項少龍心叫不好,正要立即退走,但已遲了一步。
隨著一陣冷森森的笑聲,一個白衣人昂然步進廳來,他的腳每踏上地面,都發出一下響音,形成了一种似若催命符的節奏。最奇怪是他走得似乎不是很快,但項少龍卻感到對方必能在自己由窗門退出前,截住自己。
更使人气餒心寒的是:對方劍尚未出鞘,但已形成一股莫可抗御和非常霸道的气勢,令他感到對方必胜的信心。
如此可怕的劍手,項少龍尚是初次遇上。
項少龍猛地轉身,与對方正面相對。
這人來到項少龍身前丈許遠處,才油然立定。烏黑的頭發散披在他寬壯的肩膊處,鼻鉤如鷹,雙目深陷,予人一种冷酷無情的感覺。他垂在兩側的手比一般人長了少許,面膚手膚均晶瑩如白雪,無論相貌体型都是項少龍生平罕見的,比管中邪還要高猛強壯和沉狠。
他的眼神漯邃難測,專注而篤定,好像從不需眨眼睛的樣子。
黑發白膚,強烈的對比,使他似是地獄里的戰神,忽然破土來到人間。
項少龍倒抽一口涼气道:“曹秋道?”
那人上下打量了他几眼,點頭道:“正是本人,想不到曹某今午才收到風,這晚便有人來偷刀,給我報上名來,看誰竟敢到我曹秋道的地方來撒野?”
項少龍的心直沉下去。
知道他來偷東西的,只有韓闖和肖月潭兩人,后者當然不會出賣他,剩下來的就是韓闖,這被自己救過多次的人,竟以的种借刀殺人的卑鄙手段來害自己,實教他傷心欲絕。
站在三晉的立場,項少龍最好是給齊人殺了,那時秦齊交惡,對三晉實是有利無害。
項少龍這時打消了取刀离去的念頭,但求脫身,連忙排除雜念,收攝心神,“鏘”的一聲拔出血浪,低喝道:“請圣主賜教!”
他知此事絕難善了,只好速戰速決,覷准時机逃之夭夭,否則若惹得其他人赶來,他更插翼難飛。
曹秋道淡淡道:“好膽色,這十年來,已沒有人敢在曹某人面前拔劍。閣下可放手而為,因曹某下了嚴令,不准任何人在晚上靠近這大堂。若有違令者,將由曹某親手處決,而閣下正是笫一個違規者。”
項少龍見對方劍未出鞘,但已有睥睨天下,擋者披靡之態,那敢掉以輕心,微俯向前,劍朝前指,登時生出一股气勢,堪堪抵著對方那种只有高手才有的無形精神壓力。
曹秋道劍眉一挑,露出少許訝色,道:“出劍吧!”
項少龍恨不得有這句話,對這穩為天下第一高手的劍圣級人物,他實心怀強烈的懼意,故見對方似不屑出劍的托大,那會遲疑,施出墨氏補遺三大殺招最厲害的攻守兼資,隨著前跨的步法,手中血浪往曹秋道疾射而去。
項少龍實在想不到還有那一式比這招劍法更适合在這情況下使用,任曹秋道三頭六臂,初次遇上如此精妙的劍式,怎都要采取守勢,試接几劍,才可反攻,那時他就可以進為退,逃命去也。
曹秋道“咦”了一聲,身前忽地爆起了一團劍芒。
項少能從未見過這么快的劍,只見對方手一動,劍芒立即迫体而來,不但沒有絲毫采取守勢的意思,還完全是一派以硬碰硬的打法。
心念電轉里,他知道對方除了劍快外,劍勢力道更是凌厲無匹,奧妙精奇,比之以往自己遇過的高手如管中邪之輩,至少高上兩籌。那即是說,自己絕非他的對手。
這想法使他气勢陡地弱了一半,再不敢硬攻,改采以守為攻,一劍掃出。
“當!”
項少龍施盡渾身解數,橫移三尺,又以步法配合,才勉強劈中了曹秋道溯胸而來的一劍。只覺對方寶劍力道沉重如山,不由被震退半步。
曹秋道收劍卓立,雙目神采飛揚,哈哈笑道:“竟能擋我全力一劍,确是痛快,對手難求,只要你能再擋曹某九劍,曹某就任閣下离開。”
項少龍的右手仍感麻,知對方天生神力,尤胜自己,難怪未逢敵手。
因為只要他拿劍硬砍,就沒有多少人吃得消,何況他的劍法更是精妙絕倫至震人心魄的地步。
在這劍道巨人的身前,縱使雙方高度所差無几,他卻有矮了一截的窩囊感覺。
不要說多擋他九劍,能再擋下一劍實在相當不錯。
項少龍明知若如此沒有信心,今晚必要飲恨此堂,可是對方無時不在的逼人气勢,卻使他大有處處受克的頹喪感。他已如此,換了次一級的劍手,恐怕不必等到劍鋒及体,就會心膽盡裂而亡。
曹秋道之所以能超越了所有的劍手,正因他的劍道修養,達至形神一致的境界。
曹秋道冷喝道:“第二劍!”
唰的一聲,對方長劍照面削來。
項少龍正全神戒備,可是曹秋道這一劍仍使他泛起無從招梁的感覺。
這一劍說快不快,說慢不慢,速度完全操控在曹秋道手里。但偏偏項少龍卻感到曹秋道這劍上貫足了力道。
以常理論,愈用力則速度愈快,反之則慢。可是曹秋道這不快不慢的一劍,偏能予人用足力道的感受。
項少龍心頭難過之极,更便他吃惊是這怪异莫名的一劍,因其詭奇的速度,竟使他生出把握不定,對其來勢与取點無所捉摸的彷徨。他實戰無數,但還是首次感到如此的有力難施。
吃惊歸吃惊,卻不能不擋格。幸好他一向信心堅凝,縱使在這等劣勢里,也能迅速收拾心情,回复冷靜。
直覺上他感到假若后退,對方的劍招必會如洪水缺堤般往自己攻來,直至他被殺死。
別無選擇下,項少龍坐馬沉腰,畫出半圈劍芒,取的是曹秋道的小腹。
理論上,這一劍比之曹秋道的一劍要快上一線。所以曹秋道除非加速,又或變招擋御,否則項少龍划中曹秋道腹部時,曹秋道的劍离他臉門該至少仍在半尺之外。
曹秋道冷然自若,哼了一聲,沉腕下挫,准确無誤的劈在項少龍划來的血浪劍尖處,就像項少龍配合好時間送上去給他砍劈似的。
項少龍暗叫不好,“叮”的一聲,血浪鋒尖處少了寸許長的一截,而他則虎口欲裂,無奈下往后退去。
曹秋道哈哈一笑,劍勢轉盛,喝道:“第三劍!”當胸一劍朝項少龍胸口搠至。
項少龍此時深切領會到這名聞天下的劍術大宗師,其劍法實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看似簡單的招數,無不暗含玄机,教人防不胜防。
就像這似是平平無奇的一招,但卻令人感到他把身体所有力量,整個人的感情和精神,全技到這一劍去,使這本是簡單的一劍,擁有莫可抗衡的威懾力。
以往項少龍無論遇上什么精湛招數,都能得心應手的疾施反擊,反是現在對上曹秋道大巧若拙的招式,卻是縛手縛腳,無法迎架。
問題是項少龍此刻正在后退的中途間,而曹秋道的劍以雷霆万鈞之勢攻來,使他進退失据,由此可見曹秋道對時間拿捏的准确。
自動手之始,項少龍處處受制,這樣下去,不橫地上才怪。
項少龍猛一咬牙,旋身運劍,底下同時飛出一腳,朝曹秋道跨前的右足小腿閃電踢去。
曹秋道低喝道:“好膽!”
項少龍一劍劈正曹秋道刃上,卻不聞兵器交擊的清音,原來曹秋道在敵劍碰上己刃時,施出精奧無倫的手法,持刃絞卸,竟硬把項少龍帶得朝前踉沖出半步,下面的一腳踢勢立時煙消瓦解。
項少龍心知要糟時,劍風勁嘯之聲倏然響起,森森芒气,從四方八面涌來,使他生出陷身濤駭浪里的感覺。
際此生死關頭,項少龍把一直盤算心中的逃走之念拋開,對曹秋道的凶猛劍勢視若無睹般,全力一劍當頭朝曹秋道劈去。
在這种形勢下,他只能以最快的速度,選最短的路線,迫對方不得不硬架這一招,否則即管厲害如曹秋道,亦只會落個兩敗俱傷。
但他仍是低估了曹秋道。
驀地左胸脅處一寒,曹秋道的劍先一步刺中他后,才往上挑起,化解了他的殺著。
項少龍雖感到鮮血泉涌而出,對方劍尖入肉的深度只是寸許,但若如此失血下去,不用多久,他就要失去作戰能力。由于對方劍快,到這刻他仍未感到痛楚。
曹秋道大笑道:“第四劍!”
項少龍心生一計,詐作不支,手中血浪頹然甩手墮地,同時往后蹌踉退去。
曹秋道大感愕然時,項少龍退至百戰寶刀下,急跳而起拿著刀鞘的尾端,把心愛的寶刀取下來。
曹秋道怒喝道:“找死!”手中劍幻起重重劍芒,隨著沖前的步伐,往項少龍攻去。
項少能把久違的寶刀從鞘內拔出,左手持鞘,右手持刀,信心倍增。
“當!”
出乎曹秋道意料之外,項少龍以刀鞘子硬擋了曹秋道一劍,接著健腕一揮,唰唰唰一連三刀連續劈出,有若電打雷擊,威勢十足,凌厲至极。
曹秋道吃虧在從未應付過這种利于砍劈的刀法,更要命是對方先以刀鞘架著他的劍,才疾施反擊。
不過他并沒有絲毫慌張失措,首次改攻為守,半步不讓的應付項少龍水銀瀉地般攻來的刀浪。
刀劍交擊之聲不絕于耳。
項少龍感到對方便像一個永不會被敵人攻陷的堅城,無論自己的刀由任何角度攻去,對方都有辦法化解。這感覺對他的心志形成一股沉重壓力。但自己能使他只可固守在一個狹小的空間,已足可自豪。
項少龍一聲長笑,再劈出凌厲無匹的一刀后,才往后退去,叫道:“第几劍了?”
曹秋道愕然止步,這才記起早過了十劍之約。
項少龍順手撿起血浪,穿窗逃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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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生死邊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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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十來步,項少龍雙腿一軟,倒在雪園里,中劍處全是斑斑血漬,滲透衣服,這時始感到劇痛攻心。
他勉力爬起來,腦際一陣暈眩,自知剛才耗力過巨,又因失血的關系,再沒有能力离開這里。
假若留在這天寒地凍的地方,明天不變了僵直的冰條才怪。
遠方隱有人聲傳來,看來是兩人的打斗聲,惊動了宮內的人,只因曹秋道的嚴令,故沒人敢過來探查吧!
項少龍取出匕首,挑破衣衫,取出肖月潭為他旅途預備的治傷藥敷上傷口,包扎妥當,振起精神,爬了起來。
先前的人聲已然斂去,一片沉靜。
項少龍把血浪棄在一處草叢內,把百戰刀綁好背上,忍著錐心的痛楚,一步高一步低的往外圍摸去。
經過了數重房舍,項少龍再支持不住,停下來休息。心想這時若有一輛馬車就好了,無論載自己到哪里去,他都不會拒絕。以他目前的狀態,滑雪回咸陽只是痴人作夢。
想到這里,忙往前院的廣場潛去。
照一般習慣,馬儿被牽走后,車廂都留在廣場處,他只要鑽進其中一個空車廂,捱到天明,說不定可另有辦法离開。
片刻后他來到通往前廣場的車道上,四周房舍大多烏燈黑火,只其中兩三個窗子隱透燈光,不知是哪個學士仍在燈下不畏嚴寒的努力用功。
項少龍因失血耗力的關系,体溫驟降,冷得直打哆嗦,舉步維艱。
就在這刻,車輪聲由后傳來。
項少龍心中大訝,這么夜了,誰還要乘車离宮呢?忙躲到一旁。
馬車由遠而近。正是韓竭的座駕,項少龍還認得那御者的裝束。
項少龍叫了聲謝天謝地,趁馬車過時閃了出去,奮起余力攀上車頂,任由車子將他送返臨淄古城。
當夜他千辛万苦才摸近听松院,倒在席上立即不醒人事,直至日上三竿,仍臥在原處,喚醒他的是肖月潭,駭然道:“你的臉色為何這么難看?”
項少龍苦笑道:“給曹秋道刺了一劍,臉色怎會好看。”
肖月潭失聲道:“什么?”
項少龍把昨晚的事說出來,然后道:“現在終于證實了兩件事,首先是鳳菲的情郎确是韓竭,其次就是韓闖出賣了我。”
肖月潭苦惱道:“以你目前的狀態,能到哪里去呢?”
項少龍道:“有三天時間我就可复原,屆時立即遠走高飛,什么事都不管。”
肖月潭道:“讓我去告訴其他人說你病了。這三天你盡量不要离開听松院,這里總比外面安全。”
項少龍苦笑道:“希望是這樣吧!”
肖月潭走后,項少龍假裝睡覺,免得要應付來問病的人。
午未之交時,肖月潭回來為他換傷藥。低聲道:“真奇怪,稷下學宮那邊沒有半點消息,好像昨晚從未發生過任何事情,但至少他們該傳出百戰刀不見了的事。”
項少龍沉吟道:“你看曹秋道會杯猜出昨晚偷刀的人是我項少龍呢?”
肖月潭拍腿道:“該是如此,只有慣用百戰刀者才可把該刀的威力發揮得淋漓盡致,亦只有項少龍方可把曹秋道殺得一時難以反擊。”
旋又皺眉道:“若曹秋道把你在此地的事告訴齊人,將使事情變得更复雜。”
項少龍道:“橫豎我都要走的,有什么大不了。最精彩是沒有人敢明目張膽來對付我,像韓闖便要假借他人之手夾殺我。”說到這里,不由歎了一口气。被好朋友出賣,最今人神傷心痛。
肖月潭明白他的感受,拍拍他道:“李園他們有沒有遣人來探听消息?”
項少龍搖頭道:“照道理李園知道我曾找他,怎都該來看看我有什么事。”
肖月潭沉吟片刻,道:“或者他是問心有愧,羞于面對你。唉!曹秋道真的那么厲害嗎?”
項少龍猶有余悸道:“他的劍術确達到了突破体能限制、超凡入圣的境界,我對著他時完全一籌莫展,只有挨打的份儿。”
肖月潭道:“你知否一般所謂高手与他對陣,連站都站不穩,不用動手就要擲劍認輸。”
項少龍感同身受道:“我也有那种感覺。”
肖月潭思索道:“假設打開始你用的是百戰刀,胜負會是如何呢?”
項少龍苦笑道:“結局可能是連小命都不保。”
肖月潭訝道:“你這人是真正的謙虛,且不把胜負放在心上。照我看你落在下風的最大原因,是因知道被好友出賣,心神震蕩下無法凝起斗志,又一心想溜,所以發揮不出平時一半的實力。假若換了環境,用的又是百戰寶刀,你當是曹秋道的勁敵。”
項少龍的自信早在昨晚給曹秋道打跑,歎道:“現在我只想有那么遠逃那么遠,以后都不再回來。以前無論在多么凶險惡劣的情況下,我都沒有想過會死,但曹秋道那把劍卻似能不住撩起我對死亡的恐懼。劍道達到這种境界,确是使人惊佩。”
肖月潭歎了一口气,岔開話題道:“鳳菲來過沒有?”
項少龍答道:“所有人都來過,就只她不聞不問,我對她早心淡了。”
這時董淑貞知他“醒”過來,要來見他,肖月潭乘机离去。
這美女蓮步姍姍的在榻沿坐下,仲手撫上他臉頰,秀眸射出深刻的感情,幽幽道:“好了點嗎?唉!好好一個人,怎會忽然病倒呢?”
項少龍很想質問她為何會搭上沙立這卑鄙小人,終還是忍下這沖動,有神沒气道:“這事要問問老天爺才成。”
董淑貞忽伏在他胸膛上,悲切的哭起來。
項少龍明白她的心情,伸出沒受傷的左手,撫上她香肩,愛怜地道:“這豈是哭泣的時候,二小姐為了自己的命運,必須堅強起來。”
董淑貞凄然道:“我的命運,只能由你們男人來決定,現在你病得不明不白,教人家怎辦?”
項少龍气往上涌,哂道:“又不是只得我一人幫你,二小姐何用凄惶至此?”
董淑貞嬌軀一顫,坐直身体,淚眼盈盈地愕然道:“你這么說是什么意思,我和秀真現在只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絕沒有三心兩意。”
項少龍不屑道:“若是如此,昨天為何仍要和沙立暗通消息?”
董淑貞惶急道:“這是誰造的謠,若我或秀真仍有和沙立勾結,教我們不得好死。”
項少龍細審她的神色,知她該非做戲,心中大訝,同時省悟到池子春是沙立的人,故意說這些話,既可誣陷董祝兩女,又可取得自己的信任,以進行某一陰謀。自己竟差點中計。
不過另一個頭痛的問題又來了,若兩女的命運全交在自己手上,他怎還能獨自一走了之。但現在他是自身難保,那有能力保護她們。
董淑貞秀眸淚花打轉,滾下兩顆豆大的淚珠,苦澀的道:“我和秀真現在都是全心全意信任你,你……”
項少龍伸手按在她丰潤的紅唇上,截斷她的話,低聲道:“你有沒有法子通知龍陽君,教他來見我。”
董淑貞點頭道:“我明白了,此事淑貞可立即去辦,絕不會教人知道。”
董淑貞去后,似對他不聞不問的鳳菲來了。不知如何的,項少龍感到她的神情有點异樣,眼神里藏著一些他難以明白的東西。
她以慣常优美動人的風姿,坐在他旁,探出右手。撫上他的額頭,柔聲道:“幸好只是有點熱,有言先生為你診治,很快該可痊愈。”
項少龍想起韓竭,歎了一口气道:“多謝大小姐關心,歌舞排練的情況如何了?還有五天就是齊王壽宴舉行的時候呢。”
鳳菲苦澀地道:“听你說話的口气,就像個陌生人般,我們的關系為何會弄成這樣子的?”
項少龍這時才發覺她的鬢發有點凌亂。一副無心打理的模樣,舉手為她整弄秀發,順口道:“小屏儿今天沒為你理頭梳妝嗎?”
鳳菲苦笑道:“听到你好生生一個人會忽然病倒,那還有什么心情。”
說到這里,自然地舉起一對纖手撥弄秀發。
項少龍的目光首先落在她因舉手而強調了酥胸玲瓏浮凸的線條上,接著目光上移,立時給她纖指上精致的銀指環吸引了整個心神,心中劇震。
鳳菲停止了理發的動作,訝道:“你的臉色為何變得這么難看?”
項少龍心中翻起了滔天巨浪。
這銀指環正是那只暗藏毒針的暗殺利器,當日在咸陽醉風樓,鳳菲曾向他坦然承認有人教她以此環來毒殺他項少龍,她又將指環棄于地上,以示打消此意。現在這危險的指環忽然出現在她的玉指上,不用說是韓竭逼她來殺自己,以顯示她對韓竭的忠誠,難怪她的神情這么有异平常。
鳳菲當然不知他看破了它的陰謀,微嗔道:“為何不答人家?”
項少龍壓下心中波濤洶涌的情緒,同時大感頭痛。
假若鳳菲以環內的毒針來刺他,他該怎辦呢?
這一針他當然不能硬捱,但若揭破,等若告訴她自己就是項少龍,這情況确是兩難之局。
在他呆若木頭時,鳳菲扑在他胸膛上,凄然道:“為何鳳菲竟會在這种情況下遇上你這個人?”
項少龍知她是有感而發,不過他關心的卻是她玉指上的殺人凶器,忙一把抓著地想摟上他脖子的“毒手”,同時分她神道:“為何大小姐會看上与繆毒同流合污人呢?”
鳳菲心中有鬼,嬌軀猛顫,坐直身体,又把“毒手”抽回去,裝出生气的樣子怒道:“不要胡猜好嗎?人家根本不認識韓竭。”
項少能把心神全放在毒指環上,嚴陣以待道:“還要騙我,大小姐想不想知道昨晚韓竭送你回來后,去了見什么人?”
他這話只是順口說出來,但話出口時,才心神一顫。
仲孫龍不是欲得鳳菲而甘心的人嗎?韓竭去見仲孫龍的儿子,是否有什么問題?
鳳菲“啊”的一聲叫起來,瞪著他啞口無言。
項少龍放下心來,知她絕不會在未弄清楚韓竭去見的是什么人前暗算自己。微微一笑道:“大小姐若仍否認,我們就不用談下去。”
鳳菲垂下俏臉,低聲道:“他去見誰呢?”
項少龍淡淡道:“是仲孫玄華。”
鳳菲失聲道:“什么?”
項少龍伸手拍拍她的臉蛋,含糊地道:“大小姐好好的去想吧!我累得要命,須睡他一覺。只有在夢中,我沈良方可尋找躲避這充滿欺詐仇殺的人世的桃花源。”
鳳菲愕然道:“什么是桃花源?”
項少龍將陶淵明的《桃花源記》娓娓道出,但人物和時代當然順口改了。
鳳菲忽地淚流滿臉,想說話時泣不成聲,再次扑入項少龍怀里,悲切道:“人家現在該怎辦才好?”
項少龍坦白道:“此事還有待觀察,韓竭去見仲孫玄華,并不代表什么,大小姐可否給點時間小人去查看查看。”
鳳菲搖頭道:“但他至少該告訴我會去見仲孫玄華啊!”
項少龍歉然道:“很多男人都慣了不把要做的事情說給女人听的。”
鳳菲默然片晌,才幽幽道:“若換了是別人,在這种情況下,是絕不會為韓竭說好話的。唉!沈良啊!你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
項少龍苦笑道:“你還不明白嗎?我只是個不折不扣的大傻瓜,明知大小姐騙我害我,仍不忍見你傷心落淚。”
鳳菲坐直嬌軀,任由項少龍為她拭掉淚珠,神情木然。
項少龍不知該說什么才好,幸好龍陽君來了,打破了這僵局。
當鳳菲的位置換上龍陽君后,項少龍若無其事道:“我差點給韓闖害得沒有命見君上。”
龍陽君駭然道:“這話怎說?”
項少龍知道龍陽君由于對自己的“感情”,絕難作偽,判斷由他真不知道此事,遂把昨晚的事說出來。
龍陽君不斷色變,沉吟片晌,斷然道:“雪剛停了,待這兩日天气好轉后,奴家立即護你离開臨淄。”
項少龍道:“此事万万不可,否則君上將難逃貴國罪責。我現在只想知道韓闖有沒有將我的事告訴郭開。”
龍陽君道:“這事可包在我身上,現在回想起來,韓闖确曾在言語上向我試探,這賊子說的是一套,做的又是一套,其教人鄙視。”
項少龍道:“我卻不會怪他,他這么做實是迫于無奈,憑著大家的交情,應付他亦不困難,最怕是他通知了郭開,那就危險多了。”
龍陽君站起來道:“奴家立即去查,只要我向韓闖詐作想害你,保證他什么都說出來。”
龍陽君去后,項少龍心情轉佳,傷勢竟像立即好了大半。
這一著他是押對了。
以龍陽君和他的交情,很難狠下心來第二次害他。
想著想著,沉沉睡了過去,給人喚醒時,已是黃昏時分。
解子元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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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冤家路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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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子元坐在榻旁的軟墊上,搔頭道:“你怎會忽然病得臉無人色似的,小弟還想找你去逛逛呢。”
項少龍愕然道:“你的事解決了嗎?”
解子元道:“就算解決不了,小弟都要為蘭宮媛寫成最后壓軸那一曲,今次糟了,最怕大王怪責我。”
項少龍為他著急道:“只有五天時間了,怎辦才好。你自己去不行嗎?”
解子元苦笑道:“內人只信任你一個人,我若不帶你回家給她過目,什么地方都去不了。”
項少龍獻計道:“你說要去仲孫龍處商量要事不就成嘛。”
解子元歎道:“仲孫玄華那家伙怎敢瞞她,只一句就知我在說謊。”
項少龍推被而起道:“那小弟只好舍命陪君子,抱病和你去胡混吧。”
項少龍其實并沒有什么事,只因失血太多,故而臉色蒼白。但經過半晚一天的休息,恢复了体力,只是傷口仍隱隱作痛。
到了解府,善柔見到他的模樣,嚇了一跳,支開解子元,私下問道:“發生了什么事?”
項少龍苦笑道:“給你的師傅捅了一劍。”
善柔失聲道:“什么?”
項少龍以最快方法,扼要地把昨晚的事說出來,善柔尚未來得及說話,解子元回來了,兩人只好改說其他事。
离開解府后,解子元有若甩繩野猴般興奮道:“我們到蘭宮媛的玉蘭樓去,這妮子對我應有點意思。”
項少龍心想蘭宮媛應比鳳菲和石素芳更認不出自己,點頭道:“今晚全听解兄的吩咐。”
解子元雀躍道:“只要我告訴這柔骨美人今晚是為了作曲而到她那里去,怎樣沒空她都要來向我獻媚的。”
項少龍提醒道:“別忘了初更前定要回家,否則沒人可救得了你。”
解子元正容道:“小弟到青樓去,只是想感受那种煙花地的气氛,用以提起心思,絕非有什么不軌企圖,有這么的兩個時辰盡可夠樂了!”
項少龍笑道:“原來如此,我就放心了。”
解子元忽地歎了一口气,瞧往車窗外雪后一片純白的世界。
項少龍了解地通:“還在為政事心煩嗎?”
解子元苦笑道:“說不心煩就是違心之言,今早我見過二王子,唉!這些都是不該對你說的。”
接著精神一振道:“到了!”
在從衛前呼后擁中,馬車駛進臨淄聲名最著的玉蘭樓去。
在熱烈的招待下,兩人被迎入樓內。
際此華燈初上的時刻,玉蘭樓賓客盈門,非常熱鬧。
兩人被安排到二樓一個布置華麗的廂房,婢女自然是侍奉周到。項少龍奇道:“為何樓內的人都像對解兄非常熟絡和巴結的樣子?”解子元自豪道:“別忘了一來小弟的作品乃這里必備的曲目,二來我昨晚特別請仲孫龍給我在這里訂房,在臨淄誰敢不給他面子。”
此時那叫蘭夫人的青樓主持來了,未語先笑又大拋媚眼道:“嬡嬡知道解大人肯來探她。開心得什么人都忘記了。刻下正沐浴打扮,立即就來,解大人和沈爺要不要點多兩個女儿來增添熱鬧?”
她雖是徐娘半老,但妝扮得体,又有華麗的羅裳襯托,兼之身材保持得很好,故此仍頗為惹眼,最厲害是她縱情言笑,自有一种嬌媚放蕩的神態,最能使男人心猿意馬,想入非非。使項少龍亦不由贊一聲齊女不論老嫩,都是非同凡響,善柔和趙敏正是其中表表者。
解子元聞言笑得合不攏嘴來,忙說:“不用了!我們是專程為媛小姐來的。”
蘭夫人帶著一股香風到了解子元身旁,在兩人席間坐下,半個人挨到解子元身上,把小嘴湊到解子元旁咬著耳朵說起密話。
項少龍見解子元陶醉的樣子,便知蘭夫人說的必是男人最愛听和受落的說話。
接著解子元和苗夫人齊聲笑起來,后者這才有閒把美目移到項少龍身上,媚笑道:“媛媛今晚是解大人的了。沈爺要不要奴家為你挑個女好儿呢?”
項少龍忙道:“在下今晚只是來作陪客。”
蘭夫人也不勉強,煙視媚行的去了。
解子元卻真個精神百倍,由怀中掏出一卷布帛,令侍婢給他取來筆墨,就那樣即席作起曲來。
項少龍不敢扰他,半趴在軟墊上,閉目假寐。那兩名善解人意的年青美婢,不用吩咐便來為兩人推拿揉捏。項少龍心中卻有另一番感触,至此才深切体會到身分的重要。
自己仍是那個人,但因身分的不同,再不若以前般無論到什么地方,都成了眾人注意的核心人物。像蘭夫人便顯然對自己不在意。
想著想著竟睡了過去。
朦朧中他似是听到一把柔軟得像棉絮的女子歌聲,從天外處傳入耳內。
他雖听不清楚對方在唱什么,但卻感到她吐字之間流泄出無限的甜美,仿佛飄逸得有若輕煙迷霧,使曲子似如在憂傷的水波中不住晃動,清柔得像拂過草原的微風。
項少龍還以為自己在做夢,睜眼時才發覺蘭宮媛來了,正伏在解子元背上輕輕詠唱他剛出世的曲子。
對面席上還多了個挺拔雄壯的年青男子,見他醒來,隔席向他打了招呼,又全神貫注到蘭宮媛和解子元處。
一曲既罷,那年青男子鼓掌道:“曲既精彩,媛小姐又唱得好,玄華佩服佩服!”
項少龍心中一震,這才知道此人就是仲孫龍之子,名震臨淄的劍手仲孫玄華。
解子元倒入蘭宮媛怀里,斜目往項少龍瞧來,喜道:“沈兄醒來了,我們喝一杯,今晚不醉無歸。”
蘭宮媛的美目落到項少龍身上,轉了兩轉,又回到解子元處,不依道:“不准解大人提這個‘歸’字,今晚讓人家好好侍候你嘛!”
解子元和仲孫玄華對視大笑。
項少龍坐直身体,不好意思的道:“小弟睡了多久?”
仲孫玄華笑道:“我來了足有整個時辰,沈兄一直睡著。若非媛小姐肯開金口,否則怕誰都喚不醒沈兄。”
蘭宮媛親自為三人斟酒,有這柔骨美女在,登時一室春意,整個气氛都不同了。
酒過三巡后,蘭宮媛挨回解子元怀里,對他痴纏得令人心生妒意。
仲孫玄華向解子元歎道:“佳人配才子,小弟從未見過媛小姐肯這么順從人意呢!小弟便從未試過媛小姐這种溫柔滋味。”
解子元一副飄然欲仙的陶醉樣儿,不知人間何世。
仲孫玄華將承繼自乃父的窄長瞼龐轉往項少龍,雙目寒芒電閃道:“家父對沈兄的飛劍絕技念念不忘,不知小弟能否有一開眼界的机會?”
項少龍心叫來了,微笑道:“至少要待小弟病愈才成。”暗道那時我早就溜了。
仲孫玄華點頭,語帶諷刺道:“這個當然。哈!沈兄該正是鴻運當頭,有了解大人這位好朋友。”
蘭宮嬡訝道:“什么飛劍之技?仲孫公子不要打啞謎似的好嗎?”
解子元笑道:“只是一場誤會吧!媛小姐知否沈兄是鳳大小姐的團執事。”
蘭宮嬡愕然朝項少龍望來,秀眸明顯多了點不屑和看不起項少龍的神態,“嗯”的一聲,卻沒有說話。
項少龍卻渾身不自然起來,正打算托病脫身時,蘭夫人來了,親熱地挨坐忡孫玄華身旁,呢聲道:“奴家想借媛嬡片刻光景,請三位大爺給奴家少許面子,万勿介意。”
蘭宮媛嬌嗔道:“他們不介意,奴家可介意呢!不過蘭姨這么疼媛媛,媛媛怎么介意,亦都要勉為其難!”
項少龍心中叫絕,這些名姬無一不是手段厲害,這么和蘭夫人一唱一和,他們有什么可以反對的。
仲孫玄華亦非易与,淡淡道:“是否齊雨兄來了?”
蘭夫人嬌笑道:“仲孫公子一猜就中,來的尚有秦國的大人物呂大相國。”
仲孫玄華雙目電芒閃動,冷哼道:“若論秦國的人物,首推項少龍,呂不韋嘛!哼!”
蘭宮媛忽然有感而發的歎了一口气,從解子元怀里站起來,柔聲道:“妾身打個招呼,立即回來。”
解子元忙起立恭送,并向項少龍打個眼色道:“媛小姐不用介怀,在下亦到回家的時候。”
蘭宮媛不知是真情還是假意,不依道:“妾身怎都不會讓公子走的,若是這樣,人家就留在這里好了。”
轉向蘭夫人問道:“仲父那邊來了多少人?”
今趟輪到項少龍大吃一惊,忙道:“嬡小姐不去招呼一下,那可不太好吧!”
蘭夫人笑道:“仲父聞得解大人和仲孫公子在這里,正要過來打招呼!”言罷去了。
項少龍那敢猶豫,施禮道:“小弟有點頭暈腳軟,想先一步告退,三位請了。”
不理三人奇怪的目光,大步朝門口走去,剛把門打開,只見蘭夫人挽著神采飛揚的呂不韋,迎面而至,后面跟著齊雨、旦楚和韓竭三人。
雙方打個照面,呂不韋雄軀猛顫,愕然止步,不能置信地瞪著項少龍這宿敵。
韓竭,齊雨和旦楚顯然尚未認出項少龍,均訝然望著兩人。
蘭夫人更不知什么一回事,笑道:“真巧呢!奴家是剛好碰見仲父和位大哥走過來呢。”
項少龍心中叫苦,進退不得,硬著頭皮微笑施禮道:“沈良見過仲父!”
呂不韋眼中掠過复雜無比的神色,旋即恢复常態,呵呵笑道:“沈先生像极呂不韋的一位故友,真給嚇了一跳。”
韓竭則聞沈良之名,眼中掠過殺机。
項少龍卻知呂不韋已認出自己,只是不揭破吧!退入房去,免得攔在門口。忽然間,他涌起滔天斗志,再沒有任何顧忌。
說實在的,他已非常厭倦偽裝別人的把戲。
呂不韋帶頭進入房內,仲孫玄華等忙起立致禮。此子剛才還表示不把呂不韋放在眼內,但看現在連大气都不敢透出一口的樣子,便知他給呂不韋的威名和气勢震懾了。
解子元讓出上座,自己移到項少龍那席去,因這一個房只有四個座席,故此解項兩人共一席。蘭夫人見蘭宮媛仍纏在解子元旁,遂親自侍候呂不韋。
蘭宮嬡擠在項少龍和解子元中間。忽然挨到項少龍處,低聲問道:“沈爺為何又不走?”
項少龍苦笑道:“這么走太沒禮貌了。”
呂不韋先舉杯向各人敬酒,接著的一杯卻向著項少龍道:“鳳小姐有沈良兄為她打理團務,實是她的福气!”
項少龍知他看穿自己暗中破坏他對鳳菲的圖謀,微笑舉杯回敬道:“那里那里,小弟只是量力而為!”
眾人大訝,若論身分,兩人差了十万八千里。可是呂不韋進來后,注意力似乎全集中到項少龍身上去。
齊雨、韓竭和旦楚等三人与項少龍接触的机會少之又少,當然無法像呂不韋那樣一個照面就認出項少龍來,無不心中納悶,為何呂不韋竟像是認識和非常重視這個小人物呢?
蘭夫人邊為呂不韋斟酒,邊訝道:“仲父和沈先生是否素識?”
呂不韋眼中閃過深沉的殺机,淡淡道:“确曾有過來往,异地重逢,教人意想不到。”
眾人听呂不韋語气里充滿感慨,顯是非常“看重”這沈良,無不對此人刮目相看。
項少龍心知肚明呂不韋現在腦袋里唯一的念頭就是如何殺死自己,心念電轉道:“今趟來臨淄,那想得到會見到這么多老朋友。”
呂不韋聞言大感愕然,更且沉吟不語。
項少龍當然明白他的難題,就算給他以天作膽,亦絕不敢公然行凶殺死他這上將軍。因為只要小盤事后知道呂不韋曾在這里見過他,然后他項少龍又忽然給人殺了,他呂不韋就休想脫罪。
所以只有在誰都不知項少龍就是沈良的情況下,呂不韋方可逞凶。
他甚至不會向任何人透露此事,以免日后會泄出消息。尤其是齊人,因他們絕不想負上殺害項少龍的罪名。
仲孫玄華對頂少龍的態度完全改觀,試探道:“沈兄原來相識滿天下,難怪与韓侯和龍陽君都那么稔熟。”
這么一說,項少龍立知團內有仲孫龍的線眼,說不定就是沙立一系的人。
呂不韋則雄軀微顫,顯然知道失去了殺害項少龍的机會,甚至還要保護他不被別人加害,否則將來可能還要蒙上嫌疑或負上罪名,情況不妙之极。
眾人都呆瞪著項少龍,不明白這個鳳菲歌舞團的新任執事,為何能得到各國公卿大臣的器重。
項少龍舉杯道:“這都是各位給的面子,小弟敬各位一杯。”
眾人弄不清他這話是什么意思,一臉茫然的舉杯回敬。
呂不韋卻知項少龍在警告自己莫要輕舉妄動,喝罷正容道:“沈兄這兩天是否有空?可否找個時間再碰碰頭,又或呂某親來拜候。”
此番話一出,各人都惊訝得合不攏嘴,這是什么一回事呢?以呂不韋的身分地位和一向睥睨天下的高傲自負,怎會紆尊降貴的去見這沈良?
項少龍微笑道:“相見爭如不見,仲父三思才好。”
眾人一听更由惊訝變成震駭,知道兩人的關系大不簡單。
原本以酥胸緊挨著呂不韋臂膀的蘭夫人,亦忘情的坐直嬌軀。
蘭宮嬡則美目一瞬不瞬的在旁邊凝視著項少龍。
呂不韋眼中閃過怒火,低頭看看手上的空杯子,沉聲道:“沈良畢竟是沈良,那天呂某听到沈先生獨闖仲孫府,就該猜到沈先生是故人了。”
仲孫玄華立即不自然起來,干咳一聲。
項少龍心中暗罵,知呂不韋不單要挑起仲孫家和自己的嫌隙,還想把自己真正的身分暗示出來,最好的結果當然是像仲孫玄華那類劍手慕名來向他挑戰。若在公平決斗下殺死自己,小盤亦難有話說。但當然呂不韋不可直接揭穿他就是項少龍,所以才說得這么含糊。
室內此時靜至落針可聞,遠方傳來管弦絲竹之音,气氛奇异之极。
項少龍淡淡道:“那天全賴仲孫兄的令尊高抬貴手,又有李相爺在旁說項,否則小弟恐難在這里喝酒和听媛小姐的仙曲了。”
仲孫玄華見頂少龍給足面子,繃緊的臉容放松下來,舉杯敬道:“那……那里只是一場小誤會!”
解子元這時才有机會說話,笑道:“真的只是小小誤會,大家把這杯喝了。”
旦楚等仍是一臉狐疑,心神不屬的舉杯喝酒。蘭宮媛先為項少龍添酒,才再為各人斟酒。項少龍趁蘭宮媛离席,兩人間少了阻隔,湊過解子元處低聲道:“別忘了嫂夫人的囑咐。”
解子元一震嚷道:“各位見諒,小弟要赶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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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開心見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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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少龍回到听松院,那居心叵測的池子春在主堂前迎上他道:“小人又有要事要向執事報告。”
項少龍虛与委蛇道:“什么事?”
池子春左顧右盼后,低聲道:“不若借一步到園內說話,那就不虞給人看見。”
項少龍皺眉道:“這么夜了,什么人會看到我們?”
池子春煞有介事的道:“其實我是想領執事到園里看一對狗男女幽會。”
項少龍愕然半晌,暗忖難道今早還誓神劈愿的董淑貞在說謊話?壓低聲音道:“是二小姐嗎?”
池子春點頭道:“還有沙立,若非我一直留意谷明等人,仍不知他們安排了沙立偷進來。”
項少龍心中無名火起,冷冷道:“帶路!”
池子春喜色一掠即逝,帶路繞過主堂,沿著小徑朝后園走去。
踏入花園時,四周寂靜宁謐,明月高挂天際,卻不覺有人。
項少龍心生疑惑,問道:“人呢?”
池子春指著后院遠方一角的儲物小屋道:“就在柴房里,我們要小心點,谷明等會在附近給他們把風,執事隨小人來吧!”
不待他答應,逕自繞過后院小亭左方的花叢,看來是想由靠后牆的小徑走去。
項少龍大感不妥,董淑貞若有和沙立勾結,私下見面絕不稀奇。但在目前這种形勢下,他今早又曾怀疑過她和沙立的關系,照理怎都不會仍要在這么局促的地方幽會。想到這里,腦海浮現出池子春剛才的喜色,那就像因他中計而掩不住得意之情的樣子。
池子春走了十多步,見他木立不動,催道:“執事快來!”
項少龍招手喚他回來,把他帶到一叢小樹后,道:“我尚有一事末弄清楚。”
池子春道:“什么事?”
項少龍指指他后方道:“那是誰?”
池子春愕然轉身,項少龍抽出匕首,從后一把將他箍著,匕首架到他咽喉處,冷喝道:“還想騙我,二小姐仍在她的閨房里,我親眼看到的。”
池子春顫聲道:“沈爺饒命,小人不知二小姐返回房間了。”
只這句話,便知池子春心慌意亂,根本份不清楚項少龍只是詐語。
項少能以毫無情緒的語調冷冷道:“誰在那里伏擊我,只要你敢說不知道。我立即割開你少許咽喉,任你淌血致死。”
池子春的膽子比他預估的小許多,全身打震,哆嗦道:“沈爺饒命,是沙立迫我這么做的。”
項少龍想起仲孫玄華對他們的事了如指掌,心中一動問道:“仲孫龍派了多少人來助沙立?”
池子春完全崩潰下來,顫聲道:“原來沈爺什么都知道,小人知罪了。”
項少龍終弄清楚沙立背后的指使者,整個人輕松起來,沙立若非有人在他背后撐腰,祝秀貞和董淑貞怎會將他放在眼內。跟紅頂白如谷明、富嚴之徒,就更不會听他的命令。
若非身上負傷,這就去狠狠教訓沙立和那些劍手一頓。可是不借這机會懲治他們,又太便宜這些卑鄙之徒。
項少龍抽出池子春的腰帶。把他扎個結實,又撕下他的衣服弄成布團塞滿他的大口,才潛出去,采再一方向往柴房摸去。
潛蹤匿隱本就是他特种部隊的例行訓練,直到迫至柴房近處,敵人仍一無所覺。
項少龍留心觀察,發覺柴房兩扇向著花園的門窗,都半敞開來。屋頂處則伏了兩人,都手持弓箭,假若自己冒然接近,不給人射個渾身都是箭矢才怪。再留心細看,連樹上都藏了人,确是危机四伏。
項少龍心中好笑,閃到柴房后,悄悄把后面一扇窗的窗門以匕首挑開,再將窗門推開少許,朝內望去。
很快他便習慣了柴房內的黑暗,借點月色,隱約見到每面窗前都伏有兩人,正嚴陣以待的守候著。
沙立的聲音響起道:“池子春那狗奴才怎樣辦事的,和那狗雜种躲在那里干什么?”
再一人沉聲道:“似乎有些不妥。”
項少龍沒有听下去的閒情,躲到一旁打燃火熠,再竄到窗旁,采手朝其中一堆似是禾草的雜物拋下去。
惊叫聲在屋內響起,一片慌亂。
木門敞開,數名大漢鼠竄而出,往后院門逃去。
項少龍后屋后扑出,大喝道:“哪里走!”
認准沙立,匕首擲出。
沙立慘嚎一聲,仆倒地上,小腿中招。
樹上的人紛紛跳下,加入逃跑的行列,轉瞬由后門逸走。
項少龍施施然走出去,來到沙立躺身處,用腳把他挑得翻轉過來。
沙立慘叫道:“不要殺我!”
柴房陷在熊熊烈焰中,將沙立貪生怕死的表情照得絲毫畢露,丑惡之极。
鳳菲大發雷霆,將所有与沙立勾結和暗中往來者立即清洗出歌舞團。沙立則給五花大綁,扎個結實,准備明早送上齊王,務要求個公道。
沙立被押走時,已過二更,鳳菲請項少龍隨她回閨樓,到了樓上的小廳時,鳳菲語帶諷刺道:“沈執事不是病得爬不起來嗎?為何轉眼又和解子元溜了出去混,更大發神威,擒凶懲惡?”
項少龍疲態畢露的挨坐席上,淡淡道:“剛才我見到你的情郎。”
鳳菲背著他瞧往窗外,平靜答道:“由今晚開始。鳳菲再沒有情郎,以后都不會有。”
項少龍感受到她語調里哀莫大于心死的意態,歎道:“不是這么嚴重吧”
鳳菲搖頭道:“你不明白的了。我曾向他提及仲孫龍的事,請他憑仲孫玄華師兄弟的身分,說几句話,卻給他一口回絕,并明言不會私下去見仲孫玄華。唉!”
接著幽幽道:“鳳菲現在已心灰意冷,只想找個隱僻之地,靜靜度過下半生,什么風光,都一概与我無關。”
項少龍苦笑道:“這正是本人的夢想,我對戰爭和仇殺,早深切厭倦。”
鳳菲別轉嬌軀,狠狠盯著他道:“終于肯說出真心話了嗎?鳳菲早知你是這樣的人。”
項少龍淡然道:“什么人也好,假設大小姐肯答應讓二小姐作接班人,我可保大小姐完成你這夢想。”
鳳菲哂道:“你憑什么可保證能辦到呢?”
項少龍微笑道:“項少龍這三個字夠了嗎?”
鳳菲香軀劇震。秀眸烈射出不能相信的神色,呆瞪了他好半晌,頹然倒坐,嬌呼道:“這不是真的?”
項少龍苦笑道:“若不是我,今天大小姐來探病時,小弟又怎會見毒指環而色變,赶著將韓竭見仲孫玄華的事說出來。”
鳳菲羞慚垂首,六神無主的道:“鳳菲那樣對你,為何你仍肯幫人家呢?”
項少龍道:“大小姐本身絕非坏人,只是慣了与對大小姐有狼子野心的人周旋,故不敢輕易信人吧!”
鳳菲幽幽道:“人家現在該怎辦才好。”
項少龍道:“呂不韋今晚已認出沈良就是項少龍。我再隱瞞身分對自己實有害無益,明天我索性以項少龍的身分,晉見齊王,那時誰想動你,均須考慮后果。”
鳳菲一震道:“你不怕會人加害嗎?”
項少龍哈哈笑道:“若我在這里有什么事。齊人不能免禍。我已厭倦了左遮右瞞的生活,現在歸心似箭,只想盡早回家与妻儿相聚。大小姐若要在秦國找個安居的地方。我保證可給你辦到。”
鳳菲垂下熱淚,低喟道:“鳳菲的心早死了,一切就听上將軍的安排吧!”
翌晨項少龍尚未睡夠,就給人喚醒過來,說仲孫玄華在大廳等候他。
項少龍記起沙立的事,心中明白,出廳見仲孫玄華,果然他客套一番,立即切入正題道:“小弟有一不情之請,万望沈兄給點面子我仲孫家。”
項少龍心中明白,知他昨晚見呂不韋如此對待自己,已覺自己大不簡單,又發覺解子元和他項少龍交情日深,就生出退縮之意,再不斤斤計較飛刀之事,樂得做個順水人情,微笑道:“仲孫兄既有這話,我沈良怎敢計較,沙立就交回仲孫兄,其他話都不必說了。”
仲孫玄華那想得到他這么好相与,伸出友誼之手道:“我交了沈兄這位朋友。”
項少龍采手与他相握道:“小弟一直都當仲孫兄是朋友。”
仲孫玄華尚要說話,費淳神色慌張地來報導:“秦國的仲父呂不韋爺來找執事!”
仲孫玄華想不到呂不韋真的來找項少龍,而且是在項少龍明示不想見他的情況下,大感愕然,呆瞪項少龍。
項少龍拍拍他肩頭道:“仲孫兄該猜到沈良是小弟的假名字,遲點再和仲孫兄詳談吧!”
仲孫玄華一面疑惑的由后廳門溜了。
呂不韋的大駕光臨,令整個歌舞團上上下下震動起來,惟只鳳菲心中有數,其他人都是不明所以。
這名震天下的秦國仲父甫進門便要求与項少龍單獨說話,其他人退出廳外后,呂不韋喟然長歎道:“少龍真厲害,竟能化身沈良,躲到了臨淄來。”
項少龍淡淡道:“仲父怕是非常失望吧?”
呂不韋雙目寒芒一閃,盯著他道:“少龍何由此言,儲君不知多么擔心你的安危,現在給老夫遇上少龍,自會全力護少龍返回咸陽。今次來只是看少龍的意向為何。”
項少龍斷然道:“此事遲一步再說,現在我再沒有隱瞞身分的必要。想請父正式向齊王提出本人在此的事,好讓我能以本來身分向他請見。”
呂不韋沉吟片晌,又歎了一口气道:“為何我們間的關系會弄至如此田地?”
項少龍語帶諷刺道:“似乎不該由未將負責吧?”
呂不韋道:“是我錯了,只不知事情是否仍有挽回的地步。只要我們同心合力輔助政儲君,天下實我大秦囊中之物。”
項少龍心中大懍。
他太清楚呂不韋的性格,堅毅好斗,無論在什么情況下絕不會認輸,更不肯認錯。現在肯這么低聲下气的來說話,只代表他再有一套撒手鑭,故暫時要將自己穩住。
那會是什么厲害的招數?項少龍淡淡道:“由始至終,我項少龍都是愛好和平的人,只是被迫應戰。我們之間的事已非只憑空口白話可以解決的了。”
呂不韋裝出誠懇的樣子道:“本仲絕不會怪少龍會這樣想。當日本仲想把娘蓉許配少龍,正是表示想修好的誠意。只因這刁蠻女儿不听話,才使事情告吹。”
頓了頓凝望他緩緩道:“現在本仲就去把少龍的事告知齊王,少龍好好想想本仲剛才的話。但無論少龍怎樣不肯原諒我,本仲決定放棄与少龍的爭執,讓時間來證明這事好了。”
呂不韋走后,項少龍仍呆坐席上。
他可以百份百肯定呂不韋有了對付他的殺著,才有這么矯情作態,假若不能識破他的手段,說不定又會一敗涂地。
但只是殺死他項少龍,一日有小盤在,呂不韋仍末算獲得全胜,想到這里,登時渾身出了一身冷汗。
他已猜到呂不韋的撒手鑭是什么了。那就是他項少龍和小盤唯一的致命破綻,小盤的真正身世。
若繆毒由朱姬口中得知過程,又由朱姬處得到那對養育“真嬴政”的夫婦的住址,把他們帶返咸陽,抖了出來,不但小盤王位難保,他項少龍更犯了欺君大罪。
不過回心一想,若此事真的發生,歷史上就該沒有秦始皇。
現在就算猜到呂不韋其有這么一著撒手鑭。在時間上已來不及阻止,只好听天由命,信任歷史的不能改移。
想雖這般想,但心中的焦慮,卻使他煩躁得差點要捶胸大叫,以宣泄心中的不安。
此時鳳菲來了,柔順的坐到他身旁,低聲道:“現在就和淑貞她們說清楚好嗎?”
項少龍壓下波蕩的情緒,點頭同意。
歌舞團的事在几經波折下完滿解決,但他自己的事,卻是方興未艾,刻下他已完全失去了留在臨淄的心情,只希望能盡早赶返咸陽,与小盤一起應付這個“身分危机”何時才能有安樂的日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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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謁見齊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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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月潭神情肅穆的為項少龍回复原貌,后者亦心事重重,使房內的气氛相當沉重。
項少龍終覺察到肖月潭的异樣,訝道:“老兄有什么心事?”
肖月潭歎丁一口气道:“我太清楚呂不韋的為人了,他怎都不會讓你活著回到咸陽,愈是甜言蜜語,手底下愈是狠辣厲害。”
項少龍擔心的卻是小盤的身分危机,暗責自己确是后知后覺,一旦呂不韋和繆毒聯手,必會想到這個破綻上去,更糟是此事聯想請人幫手也不行。
肖月潭續道:“在現今的情況下,我也很難幫得上忙。假若一提是李園、韓闖、郭開等要對付你,再一邊的呂不韋和田單又想要你的命。你的形勢比前更凶險百倍。只要制造點意外,例如塌屋、大浪、大風沉船,儲君便很難入任何人以罪。”
項少龍想起龍陽君,暗忖他可能是自己唯一的救星。只不知為何他仍末有消息來,照理他去試探韓闖后,該第一時間來告知他個中情況難道又再有變數?口上卻反安慰肖月潭道:“至少我在臨淄應是安全的,因為誰都不敢公然對我行凶。”
肖月潭道:“這仍是很難說。假若田單使人通過正式挑戰的方式,把你殺死,政儲君將很難為你報复。你的傷勢怎樣了?”
項少龍看看銅鏡中那個親切又陌生的原貌,活動了一下臂膀道:“最多兩三天,我可完全复原過來。”
肖月潭道:“我不宜再常來找你,否則會惹起韓闖怀疑,唉。事情的發展,真令人擔心。”
此時手下來報,龍陽君來了。
項少能在東廳見龍陽君,后者知道他要揭開了自己的身分后,閃過吃惊的神色,苦惱道:“這樣事情會复雜多了。”
項少龍不想再費神在此令人心煩的事上,問起他韓闖的反應。龍陽君先垂首沉吟片刻,才抬頭瞧著他道:“曹秋道會不會碰巧是在你偷刀時剛好在那里呢?”
項少龍肯定的搖頭道:“絕對不會,他親口對我說得到有人盜刀的消息。究竟韓闖怎么說?”
龍陽君雙目閃過不安之色,低聲道:“奴家照計划向韓闖提出應否對付你的問題,卻給他痛罵了一頓。看來并不是他出賣少龍,會否是少龍忘記把把此事告訴其他人呢?”
項少龍想起肖月譚,當然立即把這可能性刪除,道:“韓闖會否高明至可識穿君上是在試探他呢?”
龍陽君道:“看來他并非裝姿作態,這么多年朋友,他很難瞞過奴家,這事真教人摸不著頭腦。”
項少龍生出希望,假若有李園、韓闖、龍陽君站在他這一邊,他要安抵咸陽,自是輕而易舉。
龍陽君道:“少龍不用擔心。無論如何奴家也會站在你這一邊,不若我們今晚就走,只要返回魏境,奴家就有方法送你回秦。”
項少龍大為心動,道:“但鳳菲她們怎辦呢?”
龍陽君道:“只要你留下一封信交給韓闖或李園,請他代你照顧她們,那無論他們心中有什么想法,都只有照你的吩咐去行事。”
項少龍更為意動,旋又想起道路的問題,龍陽君道:“這兩天天气暖了點,又沒有下雪,河水該巳解凍,我隨便找個借口,便可用船把你送走,擔保就算事后有人想追你,亦追你不到。”
一來項少龍心切回家,二來臨淄實非久留之地。他終同意了龍陽君的提議,約定了今晚逃亡的細節。此時韓竭和旦楚聯袂而至,說入宮見齊王的時間到了。
項少龍是首次由大城進入小城,乘輿朝子城北的宮殿而去,沿途的建筑又要比以民居為主的大城建筑更有气勢。
只見公卿大臣的宅第,各衙門的官署林立兩旁,說不盡的富麗堂皇,豪華壯觀。
旦楚和韓竭兩人表面都裝得必恭必敬,客气有禮,前者還負起介紹沿途景物之責。
抵達王宮時,呂不韋和田單聯袂相迎,就足禮數。
寒暄過后,田單不失一代豪雄本色,呵呵笑道:“無論是上將軍的朋友或敵人,無不對上將軍佩服得五体投地。天下間若非有上將軍這等人物在。會使人大感乏味。”
項少龍回复了往昔的揮洒自如,微笑道:“人生如游戲,得田相有此雅量,佩服的應屬少龍才是。”同時注意到田單已老態畢呈,無复當年之勇。
呂不韋扮出真誠親切的模樣,道:“大家都是老朋友,大王正心急要少龍有什么話,就留待田相設宴款待少龍時再說吧。”
齊襄王接見項少龍的地方是宮殿內最宏偉的桓公台,亦是三日后鳳菲表演的壽宴場所。
桓公台是王殿區最宏偉的建筑組群,位于小城北部偏西處。距小城西牆只有八十余丈,是一座宏偉的高台,這長方形的高台南北長達二十五丈,東西二十許丈,高度則是五丈有余,其磅礡之勢可想而知。登上高台,可俯瞰在桓公台和金鑾殿間可容万兵操演的大廣場。
桓公台本身非常有特色,似若一座平頂的金字塔,台頂有兩層,東、西、北三角陡斜,南面稍緩,建了登台石階百多級,台頂四周砌以灰磚矮花牆。台頂中間再有一個高出五尺許的方形平台,台面舖的是花紋方磚,典雅貴气。
齊王在桓公台下層的“點將殿”接見項少龍,陪著的還有大王子田生和二王子田健。
齊襄王年在七十許間,身矮且胖,一副有神沒气的樣子。使人擔心他隨時會撒手歸西。
田生和田健兩位王子都是中等身材,樣貌肖似,雖五官端正,卻都是頗為平凡,望之不似人君。比較起來。田生一副酒色過度的二世祖模樣,而田健則有精神多了。
气氛卻是出奇的輕松親切。
禮儀過后,項少龍和呂不韋坐于齊王下首。再一邊則是田生。田健和田單。
齊王以他那對昏花老眼仔細打量了項少龍后,在台階上的王座處呵呵笑道:“昔日張儀作客楚國,宴會時傳看當時楚人視為鎮國之寶“和氏璧”傳來傳去,忽然不翼而飛,有人怀疑是張儀偷的,把他打了一頓。張儀回家時,問妻子看看他舌頭還在否,說只要舌頭還在。就什么都不用怕。哈……”
眾人慌忙陪笑,但都不明白他為何會說起這故事來。
齊王欣然道:“張儀就憑這沒有被人打斷的三寸不爛之舌,封侯拜相;項上將軍則憑手中之劍,成了上將軍,一舌一劍,可謂先后互相輝映。”
項少龍初次領教到齊人荒誕的想像力,應道:“大王這比喻真妙。”
田生笑道:“不過大將軍已改用自創的長匕首,棄劍不顧哩。”
齊王瞪了田生一眼,不悅道:“難道寡人不曉得嗎?寡人已命人去把上將軍的寶劍取回來。”
今次輪到項少龍大感尷尬,張口欲言,卻不知該怎說才好。難道說自己早把刀偷回來,還給曹秋道捅了一劍嗎?同時亦明白到齊王与大王子田生的關系非常惡劣,難怪田單臨時轉頭,改田健。不過看田單的衰老樣子,也不會比齊襄王長命多久。
齊襄王談興极濃。侃侃而言道:“自先王提出“尊王攘夷”,我大齊一直抱著匡天下、和合諸侯之志。至貴國商君變法,我們齊秦兩國,隱為東西兩大國,合則有利,分則有害,其形勢顯而易見。今次仲父親臨,又有上將軍作客,我們更加多三分親近,實為最大的賀禮。”
殿內諸人神態各异。田生剛給王父責怪,低頭噤若寒蟬。田健則以熱切的眼神,望向項少龍。呂不韋雖然陪笑,但神情卻不太自然。田單仍是那副胸藏城府、高深莫測的樣子。
此時有一近臣,走上王台,跪地把一個信簡呈上齊王,還說了几句話。
齊王听得臉露訝色。向項少龍望來道:“曹公說已把寶器歸還上將軍,還有帛信一封,請寡人轉交上將軍。”
田單大訝道:“這是什么一回事,上將軍見過曹公嗎?”
項少龍大感不妥,含胡點頭。
齊王使那內侍臣將信簡送到項少龍手上,項少龍取出帛書看后,微笑道:“承曹公看得起,約末將于壽宴后一天在稷下學宮的觀星台切磋技藝,未將不胜榮幸。”
田單和呂不韋喜色一閃而沒。齊王則龍軀劇震,臉色更蒼白了。
項少龍則心中好笑,三天后他該已安抵魏境,別人就算笑自己怕了曹秋道,他也不會在意。
現時他最不想遇上的兩個人,一個是李牧,再一個就是這可怕的曹秋道。
項少龍甫离桓公台。就給解子元截住,扯到一旁道:“上將軍騙得小弟好苦,原來你……”
項少龍先向解子元以眼色示意,再向田單、呂不韋等施禮道:“不敢再勞遠送,讓未將自行离去吧!”
田單道:“這几天定要找個時間敘敘。”言罷与呂不韋去了。
解子元細看了項少龍現在的尊容,歎道:“項兄果是一表人材,不同凡響。”
兩人并肩朝宮門舉步走去時,項少龍淡淡道:“解兄的消息真快。”
解子元傲然道:“宮中有甚風吹草動,休想可瞞得過我。”
項少龍笑道:“那你知否曹秋道剛向小弟下了挑戰書,定了四日后子時在稷下的觀星台比武,到時卻不准任何人在旁觀戰?”
解子元色變道:“這怎辦才好?唉,你還可以笑得出來。”
項少龍暗忖若非今晚可以溜走,便絕笑不出來。現在當然是兩回事。安慰他道:“大不了就棄刀認輸:難道他可殺了我嗎?”
解子元愕然道:“項兄若這么做,不怕嬴政責怪嗎?”
項少龍這才想起自己代表的是秦人的榮耀,棄刀認輸當然不行,但溜走卻是再一回事。
總好過給一向劍下不留情的曹秋道一劍殺了。壓低聲音道:“兄弟自有應付之法,解兄不用擔心。”
解子元苦笑道:“不擔心就是假的,曹公的劍道已到鬼神莫測的境界,不知多少名震一方的超卓劍手,對者他就像小孩碰著個壯漢,連招架之力都沒有。”
項少龍深有同感,這時來到停車處,侍從拉開車門,讓兩人登車。
坐好后,馬車開出。
項少龍問道:“到哪里去?”
解子元道:“去見仲孫龍,他要親自向項兄謝罪。”
項少龍心中一陣感触。世態炎涼,人情冷暖,莫此為甚。
一旦回复項少龍的身分,整個世界都改變了。像歌舞團上下人等立即對自己奉若神明,紛來討好。
反是扮作沈良時,感覺上還自然得多。
解子元又道:“仲孫龍父子得知你是項少龍后。非常興奮。央我來求項兄一同對抗呂不韋,有項兄說几句話,二王子說不定會改變心意。”
項少龍道:“解兄可否安排我在今天与二王子碰碰頭,但這并非為了他們父子,而是為解兄做的。”
解子元感動地道:“項兄真夠朋友,就定在今晚吧!”
項少龍望往窗外的街道,家家戶戶都在掃雪鏟雪,嚴寒的冬天快過去了。
仲孫龍父子在府門倒屣相迎,熱情如火。
項少龍現在成了他們唯一的救星。
對齊人來說,沒有比与秦國維持良好的關系更重要。如此齊國方可安心兼并宿敵燕國,擴張領土,進而一統天下。
田單之所以能從仲孫龍手上爭取田健,皆因他有呂不韋這張皇牌。
假若比呂不韋對嬴政更有影響力的項少龍站到仲孫龍這邊來,田健那還用改投一向支持他胞兄的田單。
在這种情況下,仲孫龍自是對項少龍情如火熱。
在大廳坐好后,仲孫龍先向項少龍致歉,要說話時,項少龍先一步道:“在公在私,我項少龍亦會為解兄和龍爺盡心盡力,所以客气話不用說了。”
仲孫龍父子大喜過望。
解子元道:“現在小弟立即入宮見二王子,安排今晚的宴會,在什么地方好呢?”
仲孫龍思忖片刻,道:“不若就到玉蘭樓,會比較自然一點。”
解子元喜上眉梢道:“那确是好地方。”
仲孫玄華向項少龍道:“玄華精選了一批一流的劍手出來,撥給上將軍使用,他們的忠誠都是無可置疑的。上將軍在臨淄期間,他們只會听上將軍的差遣。”
項少龍道:“仲孫兄想得真周到,不過此事可否明天才開始?”心想明天我早已走了。
仲孫玄華恭敬道:“一切全听上將軍吩咐。”
接著皺眉道:“听說師尊向上將軍下了約戰書,這确是令人頭痛的事。待會玄華會去謁見師尊,看可否央他收回成命。”
項少龍搖頭道:“不必多此一舉,令師決定了的事,連你們大王都左右不了,小弟亦想見識曹公的絕世劍法。”
仲孫龍緊張的道:“曹公平時雖和藹可親,但劍出鞘后從不留情,假設上將軍有什么損傷,那就……唉!”
換了末領教過曹秋道的厲害前,假如有人像仲孫龍般以認為他必輸的口气向他說出這樣的話,他會大為生气。現在當然不會,笑道:“我有自保之法,龍爺不用擔心。”
仲孫玄華靈光一閃道:“不若我和師妹一起去見師尊,他最疼愛師妹,說不定肯破例只作為切磋玩玩了事。”
項少龍心中再有打算,微笑道:“真的不用你們費神,仲孫兄本身是劍手,當知劍手的心意吧!”
仲孫玄華頹然點頭,道:“上將軍真是了得,師尊對比武這類事早心如止水,只有上將軍才能令他動心,看來都是上將軍那把寶刀累事。”
仲孫龍道:“項兄太出名了,我看玄華你最好去警告麻承甲和閔廷章這兩個撩事斗非的人,他們若來挑戰項兄,是很難拒絕的。”
仲孫玄華雙目寒芒爍動,冷哼道:“他們若想挑戰上將軍,首先要過得我仲孫玄華這一關。”
項少龍心想今晚即走,隨口道:“讓我試試刀也好,仲孫兄有心了。”
仲孫玄華露出崇慕之色,肅然起敬道:“難怪上將軍能威震咸陽,只看上將軍這种胸襟气魄,便知上將軍刀法已達何等高深的境界,玄華甘拜下風。有机會希望上將軍也能指點玄華兩招。”
項少龍失笑道:“仲孫兄手痒了。還是想秤秤小弟的斤兩,看是否須向尊師求他放過我。”
仲孫玄華給他看破心事,老臉一紅,尷尬道:“上將軍說笑了,玄華确是誠心求教。”
仲孫龍忽道:“我仲孫龍特借此机會,向上將軍表明心跡,對鳳菲小本人不敢有非份之想。若有遠比言,教我仲孫龍暴尸荒野,請上將軍代為轉達此意,并為我仲孫龍向大小姐致歉。”
項少龍心中一動,道:“小弟可能會先大小姐一步离開臨淄,麻煩龍爺給小弟照顧大小姐。”
仲孫龍拍心口保證道:“這事可包在我仲孫龍身上。請上將軍放心。”
采花者竟成了護花人,可知世事往往出人意表。
解子元一震道:“不若項兄在与曹公比武前,找個借口回秦。那就不是什么事都可迎刃而解嗎?”
仲孫玄華首先贊成,提議道:“不若就說貴岳病重,那誰都不會怪上將軍失約了。”
項少龍心中十万個同意,暗叫英雄所見略同,欣然道:“過了今晚,看看和二王子談得怎么樣才說吧。”
眾人見他沒有拒絕,登時輕松起來。
項少龍起立告辭,仲孫龍“依依不舍”地直送他到大門,再由仲孫玄華和解子元兩人陪他返回听松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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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左右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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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少龍返抵听松院時,費淳迎上來道:“報告項爺,張泉、昆山兩人走了。”
項少龍早忘記了兩人,聞言愕然道:“有沒有攜帶行李?”
費淳垂手恭敬答道:“裝滿了兩輛騾車。大小姐都知道這件事。”
項少龍暗忖這倒落得干干淨淨,正要先回房去,費淳有點尷尬的道:“項爺,歌舞團解散后,一眾兄弟可否追隨項爺呢?”
項少龍拍拍他肩頭道:“歌舞團不會解散,你們該盡心盡力扶持二小姐,周游列國,好過悶在一個地方。”說罷舉步登上主堂的台階。
費淳追在他身后道:“大小姐、二小姐都請項爺去見他,還有幸月小姐,噢,差點忘了,言先生來了,在東廂等候項爺,說有十万火急的事。”
項少龍見自己變得這么受歡迎,頭都大了起來,當然是先往見肖月潭。
肖月潭立在窗前,負手呆看窗外的園景,到項少能來到他身后,才平靜地道:“少龍,我有個很坏的消息。”
項少龍嚇了一跳,問道:“什么坏消息?”
肖月潭道:“今天我易容改裝跟蹤韓闖,這忘恩負義之徒竟偷偷去見郭開,商量了整個時辰才离開。”
項少龍中心涌起凄酸的感覺,我不負人,人卻負我,還有什么話好說的。這家伙愈來愈高明,連龍陽君都給他騙了。無奈道:“什么都沒有所謂哩:我今晚就走,龍陽君已安排好一切。”
肖月潭轉過身來,采手抓著他兩邊肩頭,肅容道:“怎么走?水路兩路交通完全被大雪癱瘓下來。龍陽君和韓闖是一丘之貉,都是想要你的命。”
又道:“我之所以心中動疑,皆因龍陽君來見韓闖,兩人談了片刻,韓闖便去找郭開,你說這是什么一回事。”
項少龍色變道:“什么?”
肖月潭歎道:“少龍你太信任朋友了。可是當利益涉及國家和整個家族的生死榮辱,什么交情都會給撇在一旁。對三晉的人來說,你項少龍三字已成了他們的催命符,只有把你除去,他們方可安心。”
項少龍頭皮發麻,若不能走,他豈非要面對曹秋道的神劍和其他种种煩事。
決然道:“那我自己走好了。”
肖月潭道:“你的臂傷仍未痊好,這么走太危險哩。”
頓了頓續道:“听說曹秋道已向你下了戰書,你難道不戰而逃嗎?”
項少龍苦笑道:“我還有什么辦法呢?老兄的消息真靈通。”
肖月潭道:“不是我消息靈通,而是有人故意把消息散播,弄得滿城皆知。使你難以避戰。唉,你有沒有想過這么的溜了,對你會造成很大的損害,呂不韋必會大肆宣揚,以影響你在秦軍心中的神圣地位。”
項少龍愕然道:“明知是送死,還要打嗎?”
肖月潭道:“若憑你現在這种心態,必輸無疑。但只要看他親自約戰,可知他認定你是能匹配他的對手。”
項少龍苦笑道:“也可能是韓竭奉呂不韋之命,請他來對付我。”
肖月潭道:“這只是你不了解曹秋道,根本沒有人能影響他。此人畢生好劍,弱寇之年,便周游各地,找人切磋劍藝,听說二十五歲后,從未嘗過敗北的滋味,博得劍圣美名。”
項少龍失聲道:“那你還要我接受他的挑戰?”
肖月潭正容道:“這只是以事論事,秦人最重武風和劍手的榮譽,你輸了沒話好說,但若不戰而逃。對你威望的打擊卻是難以估計。或者你可用詐語誆他只過十招,那說不定可圓滿收場,大家都可以和气下台。”
項少龍大為心動,點頭道:“不若我正式向齊王提出,表面當然大說風光話,什么不希望見有人受傷諸如此類。”
肖月潭沉吟片晌,道:“不若直接修書給曹秋道,這老家伙對上趟留不下你,必心生不忿,故必肯應承。假若無人知道此事的話,而你又能捱得過這十招,那人人都當你把老曹逼和,對你的聲名當是有益無害。”
項少龍暗忖曹秋道可能已摸清他百戰刀法的路子,非若上趟般猝不及防,頹然道:“這十劍可不易捱。無論速度、力道和招式,我都遜于他。”
肖月潭抓著他肩頭的手猛力一搖,聲色俱厲道:“項少龍,你看著我,現在是你的生死關頭。假若你仍認定必輸無疑,就永遠都回不了咸陽去見你的妻儿。只要三天后你有命從稷下官的觀星台走下來,那晚你立即离開臨淄,回秦后全力對付呂不韋。否則你以前所有的努力都完了。”
項少龍渾身冒出冷汗,惊醒過來。虎目神光閃閃,回望肖月潭沉聲道:“我明白了,項少龍絕不會有負肖兄的期望,我項少龍一定可活著回到咸陽的。”
肖月潭放開抓著他的手,道:“我現在到你房中寫信,畫押后就親自給你送到曹秋道手上,然后就看他有沒有這豪情了。”
項少龍步入后院的大花園,鳳菲等正在鏟去了積雪的露天處排演舞樂,由董淑貞試唱壓軸主曲。
他現在已頗為識貨。發覺董淑貞比之鳳菲又是再一种截然不同的味道。
不像鳳菲的放任慵懶,而是帶著如詩如畫的清麗情味,但在怨慮中卻搖曳某种難以形容的頑皮与熱情,非常動人。
眾女均全神投進曲樂去,所以項少龍踏入園里時,并沒有引起注意,只鳳菲來到他旁,低聲道:“當淑貞唱罷此曲后,就由上將軍宣布鳳菲退隱嫁入項家,淑貞則成為鳳菲的繼承者,稷下宮那一台則由淑貞擔任。”
項少龍失聲道:“什么?”
鳳菲“噗哧”笑道:“什么什么的?你化身沈良不是要勾引人家嗎?”
項少龍知她只在說頑皮話,岔開話題道:“韓竭來找過你嗎?”
鳳菲白了他一眼,幽幽歎道:“人家正為此事找你,他說去見仲孫玄華,是想探听仲孫龍對我的事,還指天誓日的說不會辜負鳳菲。說得人家心亂如麻,不知如何是好。”
項少龍苦笑道:“這种事外人很難幫忙的。不過仲孫龍已保證不會對你再有不軌之念,還包保護送大小姐到任何地方去。”
鳳菲嬌軀一震道:“听你的語气,好像龍陽君和韓闖全都靠不住似的,又似暗示我不要跟韓竭,這是什么一回事呢!”
此時歌聲樂聲攀上最高潮,充盈著歡娛喜慶的气氛,炫麗燦爛,活力充沛,再在一記編鐘的清響里,一切倏然而止,但余韻卻繚繞不去。
董淑貞領著眾姬,來到項少龍和鳳菲身前,盈盈拜倒,嬌聲問好。
項少龍深切感受到整個歌舞團的气氛都改變了,人人斗志激昂。充滿對前途的憧憬和生机。
想起今晚若不告而去,對她們的士气定會造成嚴重的打擊,不由雄心奮起,像她們般斗志昂揚。
把對曹秋道的懼意全管諸腦后。
董淑貞站起來時,已是熱淚盈眶,秀眸射出說不盡的感激之意。
此時下人來報,燕國大將徐夷則求見。
項少龍心中暗歎,知道又要應付再一种煩惱了。
徐夷則便服來拜候他,更沒有從人,論派勢遠及不上龍陽君等人。
不見多年,他臉上加添了不少風霜,似是生活并不好過。
客气話后,兩人分賓主坐下,這燕國大將喟然道:“今日我們把盞談心,明天可能便要對陣沙場,教人欷噓不已。”
項少龍也頗有感触,問起太子丹的近況。
徐夷則歎道:“与虎狼為鄰,誰能活得安逸,齊人對我們的土地野心,上將軍不會不知道。今次我們本不想派人來,但郭開卻慫恿丹太子,說若能扶起田健,壓抑田單,說不定形勢有變。所以末將才來了。也認識到無論誰人當權,都不會息止野心。”
項少龍心中暗歎。趙人和燕人還不是恩怨交纏,當年他乘時空机器初抵貴境時,燕人侵趙的大軍剛被廉頗打敗,直攻到燕人的薊都去。那時魏、韓、齊、楚等聯手向趙人施壓,逼趙人退兵,曾几何時,又輪到齊人對燕用兵,今次卻輪到楚人去扯齊人后腿,皆因三晉在強秦的威脅下,無力應付齊人。
整個戰國史都是大國兼并小國的歷史;誰不奉行擴張政策,借蚕食別國土地來壯大國勢、加強實力,誰就要給別人吞滅。假設燕人比齊人強大,那現在苦著臉的就是齊人了。
自被趙人大敗后,燕人就在亡國的邊緣上掙扎,若非日后太子丹派出荊軻去刺殺小盤,恐怕沒有多少后人會對燕國留有印象。
徐夷則續道:“丹太子現在駐馬武陽,那是武水旁的大城,比較接近南方,以應付齊人的威脅,上將軍若有空,丹太子會非常歡喜見到老朋友。”
項少龍苦笑道:“現在我對能否活著回到咸陽都欠缺信心,那還談得上其他事。”
徐夷則正容道:“上將軍是否指曹秋道約戰一事,此事必是田單、呂不韋在后推波助瀾,上將軍必要小心應付。我們曾派出几個一流劍手挑戰曹秋道,好挫齊人威風,豈知連仲孫玄華那一關都過不了,想起也教人气餒。”
項少龍心知肚明此事是因韓闖陷害他而惹出來的,不想再談,岔開話題道:“徐兄何時回燕?”
徐夷則答道:“本打算壽宴翌晨立即离開,現在當然要等看到上將軍挫敗曹秋道才走。”
項少龍搖頭道:“徐兄對我期望太高了。”
徐夷則微感愕然,通:“尚未交手,為何上將軍卻像沒有什么信心似的。”
項少龍當然不能告訴他領教過曹秋道的厲害,只好含糊其詞,改談其他事。
徐夷則閒聊兩句后,轉入項少龍最害怕的正題道:“今次夷則來拜候,實還有一事相求。”
項少龍只好道:“徐兄請言無礙。徐夷則正容道:“我們之所以會參加合從軍攻打貴國,實非所愿,皆因為勢所迫,否則在齊人威脅下,將變得孤立無援,假若去此心腹之患,敝國絕不會參与合從之舉。”
項少龍皺眉道:“事關重大,徐兄可作得主嗎?”
徐夷則歎道:“這并非是否可以作主的問題。而是做主的愿望。現在田單和呂不韋遙相勾結。貴國軍隊壓得三晉無力北顧,給与田單能有机會北犯我境。只要上將軍向齊人暗示不會坐看他們擴張領土,那齊人縱有天大膽子,都不敢像現在般放恣。只是一句說話,上將軍就可為貴國贏得敝國的友誼。”
項少龍尚是首次卷入這种進退兩難的情況下,他雖能影響小盤,皆因他一直都沒存私心,事事為他著想。
要知秦國自商鞅以來,便訂下了遠交近攻的國策,聯齊楚而凌三晉。至于燕人,自燕昭王筑黃金台聘來樂毅等破齊名將,曾威風過一陣子后,秦人從不把僻處東北的弱燕放在眼內,故怎會為燕人開罪齊人。
再一方面,他卻要為善柔打算,助解子元將田健爭取回來,在某一程度上他勢要許諾田健呂不韋答應他的事,那自然包括了燕國這塊肥肉在內。
他深切感受到自己并非搞政治的人,當然他可輕易騙得徐夷則的心,佯作答應。然后陽奉陰違,只恨他卻非是這种人。
項少龍苦笑道:“我要答應此事,只是一句話那么容易,卻恐怕不易辦得到。”
徐夷則臉色微變道:“那或者是小將誤會了,還以為上將軍是丹太子真正的朋友。”
項少龍言道:“徐兄言重了。朋友就是朋友,絕不會改變。但問題現在我非是正式出使來齊,又有呂不韋在旁牽制,連說話的机會都沒有,所以不敢輕率答應,可否待我想想再說。”
再歎一口气道:“假若我給曹秋道一劍殺掉,那就說什么都沒用。”
徐夷則容色稍緩,有點不好意思道:“是小將太急躁了,一切自該留待上將軍由稷下官凱旋歸來才說。”
徐夷則言罷起立告辭,剛把他送到府門,李園來了。
往日項少龍清閒得可抽空睡午覺,現在卻是應接不暇,忙得差點沒命。
項少龍請李園到大廳等他,先赶去為肖月潭寫好的信畫押,再匆匆朝大廳走去,給小屏儿截著道:“大小姐有十万火急的事,叫你立即去見她。”
這小妮子眼合怨懟,十分幽凄。看得他的心都痛起來,卻又沒有辦法,他已下了決心,再不納任何姬妾,感情實是最大的負擔。自倩公主死后,唯一能使他動心的,就只有琴清和李嫣嫣兩女。
項少龍苦惱道:“但李園正在大廳等我呢!”
小屏儿道:“那亦要先去見小姐,因為清秀夫人偷偷到了她處。”
項少龍這才知道清秀夫人原來和鳳菲亦有交情,權衡輕重后,赶了去見這美人儿。
清秀夫人仍是臉垂重紗,不肯以玉容相示,鳳菲識趣避開后,清秀夫人開門見山道:“上將軍可知你的處境非常險惡?”
項少龍點頭沉聲道:“夫人有什么新的消息?”
清秀夫人道:“李相當然不會將他的事告訴我,不過我已命人留心他,這兩天韓闖不時來找他密談,上將軍觀人于微,當知韓闖非是善類,李相一向不大歡喜韓闖,忽然變得如此親密,自是令人起疑。”
項少龍歎道:“我明白了。多謝大人,項某非常感激。”
清秀夫人淡淡道:“此事我只是為嫣嫣做的,否則她定會怪我。我們這些婦人女子,只知上將軍有大恩于李相,而李相若以怨報德,就是大錯特錯,其他的事都不想理。也不敢再耽阻上將軍的正事,上將軍請自便吧。”
項少龍早習慣了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施禮告退,往見李園。
李園獨坐廳內,默默喝茶,神情落漠,不知是否因要出賣項少龍而心境不安。
項少龍在他旁坐下,忽然怒气上涌,冷冷道:“麻煩李兄通知有關人等,今晚小弟決定不走了。”
李園劇震道:“項兄今晚要走嗎?”
項少龍細察他神情,怎看都不似作偽,奇道:“韓闖那忘恩負義的家伙沒告訴你嗎?”
李園叫起撞天屈道:“我真不知此事,今次我來找你。就是要告訴你韓闖這家伙給郭開說服要害你,同時嫁禍給呂不韋,好惹起貴國的內亂。咦?難道你誤會我會和他們一鼻孔出气嗎?若是如此,我李園還是人嗎?嫣嫣也會怨我一世了。”
項少龍糊涂起來,再分不清楚誰忠誰奸,道:“那這兩天為何不來找我。若我今晚真的走了,豈非落進韓闖和郭開的陷阱嗎?”
李園慚愧道:“這几大韓闖頻頻來找我說話,我也曾想過是否對此事不聞不問,但最后都斗不過自己的良心,少龍勿要怪我,是小弟的意志不夠堅定。”
項少龍歎道:“你們有否想過,有我一日在秦与呂不韋互相牽制,秦國都難以全力攻打你們。否則會是怎么樣的情況,你們當可想見。”
不由又想起小盤的身分危机,那會使他和小盤陷在絕對的下風,就算昌平君等仍支持小盤,但已失去了往日合法的理据。
李園苦笑道:“其實龍陽君也不想出賣少龍,只因他一時口疏告訴了韓闖他曾在大梁見過你,事后又沒有報知魏增,被他以此威脅,怕被揭了出來累及親族,才迫得要与他合作。他對你的感情。比任何人都來得深厚,故最痛苦亦是他。項兄該明白我的意思。”
項少龍怒道:“韓闖這家伙可太過份了。表面還滿口仁義道德,難怪他特別怕我,因為內心有愧。唉,既是內心有愧,那他這人仍不算太坏。”
李園苦笑道:“想不到項兄仍有心情說笑,韓闖确亦非常苦惱,這么做有一半是被郭開迫出來的。問題是韓闖身邊有人對郭開通風報訊,使事情泄漏出來,現在韓國最不敢得罪的就是趙人,韓闖更怕了韓晶,怕她向韓王進讒。那他就糟透了。”
項少龍怒火稍消,笑道:“早知如此當日一劍將郭開宰了,就不會有現在的煩惱。”
李園道:“換了誰都不會有分別,為了掙扎求存。誰不是不擇手段,只是我做不出這种事吧。照我看,韓闖不用你吩咐都會把今晚送你离臨淄布的陰謀取消,因為借曹秋道的劍,總好過用他自己的手。”
只這一句話,項少龍可斷定李園應沒有參与陰謀,否則就該知道逃走的事是由龍陽君負責,表面上韓闖并不知情。
心情稍佳,道:“那至少在与曹秋道比武前,我是安全的了。”
李園歎道:“理該如此,不過我卻得閒臨淄的劍手都躍躍欲試,想先秤秤你的斤兩。”
項少龍冷哼道:“我目下的心情并不太好,他們最好不要來惹我。”
李園沉吟道:“曹秋道确是曠古爍今的劍術大師,少龍有把握嗎?”
項少龍想起肖月潭的“十招之計”,心下稍安,點頭道:“自保該沒有問題。”
李園大訝,卻沒再作追問,還想說下去時,今次輪到解子元來找他。李園知不宜在旁,匆匆走了。
項少龍把解子元迎入廳里,后者苦笑道:“約是約好了。可小弟卻有個難題,夫人她不信我今晚和你在一起,要見過你才肯信。”
項少龍心知肚明善柔只是找借口見他,苦笑道:“今次由我到府上接解兄好了。”
解子元喜道:“項兄真夠朋友,二王子知道可与項兄見面,興奮得不得了,說你的一句話,在嬴政面前此呂不韋的十句話更管用。”
項少龍暗忖齊國之亡,皆因這种心態而來。
解子元道:“今晚定要再找柔骨美人來陪酒,給她挨著都不知多么舒服。”
項少龍道:“她不是田單的人嗎?讓她知道我們說什么不太好吧!”
解子元道:“放心好了。她是出名不理政事的。而且說出去亦沒什么打緊,只要讓二王子知道有你支持我們就成。”
項少龍想起今早齊王毫不給面子的斥責大王子田生,暗道難怪人人都看漲田健的行情。
解子元壓低聲音神秘兮兮道:“据傳大王會在壽宴上正式宣布繼位的太子人選,肯定是二王子無疑。所以我們才要借項兄壓壓田單和呂不韋的气焰。”
項少龍那想得到自己會以這种形式与呂不韋和田單進行政治斗爭,可見政治手段确可殺人不見血。
自己由一個“一無所有”的人,變成不但可影響秦國政壇,還能左右別國政局,确是始料所難及。
解子元告訴他約定的時間,又匆匆赶去通知仲孫龍父子。
項少龍返房把密藏的百戰刀取出,挂在腰際,心想若曹秋道不答應十招之數,便在壽宴那晚諸事停當后和鳳菲溜之夭夭。小命要緊。什么劍手的榮耀均屬次要。
想起曹秋道出神入化的劍法,早前給肖月潭激勵起的斗志,此時又不翼而飛。
不過老曹若肯以十招為限,則不妨陪他玩玩,自己怎不濟都可捱過他十招的。
他當然明白肖月潭是為他著想,不戰而逃定會在他光榮的武士生涯里留下一個大污點,尤其在小盤會有身分危机時發生,更屬不智。
但自己知自己事。曹秋道的劍法真不是人力所能抗拒的。為了妻儿。又覺得這樣送命太不值得,所以才生出避戰的主意。
到現在為止,他仍弄不清楚龍陽君是否真的出賣自己。只要今晚看看他會否取消离開臨淄的安排,就可清楚了。
他有點想到園中練習刀法,但暗忖假若老曹不肯答應十招之請,練也是白練,沉吟間,幸月帶著一股香風擠人他怀襄,把他摟個結實,嬌喘細細道:“上將軍騙得我們很苦呢!”
項少龍擁著她丰滿動人的嬌軀,面對著如花玉容,大感吃不消,但更不想傷害她的芳心,只好道:“幸月小姐不是須彩排歌舞嗎?”
樂聲仍隱隱從園處傳來,故項少龍會有此語。
幸月俏目生輝地凝注他,妮聲道:“大小姐在指點二小姐的唱功做手,奴家惦挂上將軍,所以趁机溜來看你嘛!”
最難消受美人恩,項少龍一向對這美歌姬并無惡感,怎忍心硬是拒絕她,只好顧左右而言他道:“你是否會繼續追隨二小姐呢?”
幸月道:“這個當然。我們做周游歌姬的都有個不成文的傳統,就是莫要嫁入豪門,要嫁就嫁布衣平民,又或獨身終老。唉,我們什么男人沒見過呢?對男女之事早心淡了。”
項少龍先是愕然,旋即放下心來,松了一口气道:“不過像你們那樣能為自己作主的歌姬仍不多,豪門養的歌姬都是沒法主宰自己的命運。”
幸月吻了他的嘴唇。媚笑道:“起始人家以為你是沈良,又見歌舞團解散在即,真想從了你,現在則只想好好侍候上將軍。今晚人家到你處來好嗎?你現在的樣子好看多了。”
項少龍大為意動,可是又覺有點對不起紀嫣然等,只好婉拒道:“現在我必須保留体力,以應付与曹秋道那老家伙一戰,若還有命,你不來找我我也會找你呢。”
幸月欣然道:“一言為定。”獻上香吻,情動非常。
幸月走后,項少龍看看天色,心想不若到街上逛逛,安步當車到解府去見善柔和接解子元,好過坐在這里胡思亂想。
打定主意后,換上武士服,外披擋風長綿襖,戴上帽子,溜了出去。
這日天色极佳。在此日落西山的時候,街上人車往來,好不熱鬧。
他的劍傷已大致痊愈,加上又有百戰寶刀在手,除非大批武士來圍攻他,否則總能脫身,但當然不會有人敢公然來殺他。若是單打獨斗,倒可借之用來練劍。
起始時他提高警覺,用了种种方法測探是否有人跟蹤他,仍一無所覺時,放下心來。全情享受漫步古都的情趣。
齊國婦女的開放程度,僅次于秦趙兩國。
秦國因蠻風余緒。婦女仍充滿游牧民族的味道;趙國則因男丁單薄,王室鼓勵男女相交,所以趙秦兩國的女子都不怕男人,活潑多情,至乎在街上与陌生男子打情罵俏。
齊女卻似是天生多情,不知這是否臨海國的特性,很少有害羞的。
項少龍獨行街上,便不時遇上結伴同游的齊女秋波拋迭,眉目傳情,充滿浪漫旖旎的气氛。
他所到之處,要數楚女最是保守,較极端的就像清秀夫人,連粉瞼都不肯讓男人看,神態語气都擺明只可遠觀,不是可隨便采摘。
不由又想起庄夫人。她乃南方少數民族,作風又大膽多了。
在輕快的腳步里,項少龍踏入解府,不用通傳,下人把他帶往善柔居住的庭院。
善柔把他扯到偏廳,大嗔道:“你怎能答應師傅的挑戰,這么快就忘了給他捅了一劍嗎?”
項少龍苦笑道:“現在是他來惹我,小弟只是受害者。”
善柔跺著腳道:“你這人呢!你項少龍有什么斤兩,我善柔不清楚嗎?這樣去等若送死。輸便輸吧,有什么大不了的。”
項少龍歎道:“我現在代表的是秦國武士的榮辱,不過話說回來,比武不是都要殺人才可了結吧!”
善柔怨道:“你太不明白師傅了。只要一劍在手,就不講情面,誰都左右不了他。以往對上他的,都是不死即傷,你上次只著了輕輕一劍,不知是多么走運。”
又道:“我剛去見過師傅,請他收回成命,豈知他說難得有你這樣的對手,怎也不肯改變心意。真气死人了。”
項少龍不忍她擔心,先叮囑她千万不要說向人知,才把肖月潭的十招之計說將出來。
善柔听罷吁出一口涼气道:“師傅克敵制胜,每在數招之間,你當十招易捱嗎?”
項少龍一拍腰間寶貝,傲然道:“若捱不過十招,現在還有命站在這里任你怨怪嗎?”
善柔見到他的百戰寶刀,立時秀眸亮閃,毫不客气抽出來把玩,喜道:“久未与高手過招,就找你來試吧。”
項少能當然知她厲害,忙道:“現在不成,給小弟多一晚時間,讓傷口全好了,才和你較量。”
善柔狠狠道:“明天本姑娘就來找你,到時若推三推四。我就揍你一頓。”
言罷“噗哧”嬌笑,神態有多么迷人就那么迷人。
項少龍心中暗歎,善柔是他誠切想留在身邊的女子,卻已成了人家之婦,成為人生里一件無可奈何的憾事。
像楚太后李嫣嫣,打開始便知只是一夕之緣,心中早有准備,反不覺傷心。
還留下了美麗的回憶。
善柔湊近他少許肅容道:“若能使田老賊失勢。那比殺了他還教他難過,我也算報了大仇。所以找一直都不准子元那混賬家伙投靠田單。可笑孫玄華還以為我對他們父子再眼相看。”
項少龍點頭道:“我明白的,怎都要幫柔姐出這口气。”
著柔笑臉如花嬌嗲的道:“早知你是好人來呢!”
這時解子元才回來,換過衣服,善柔送他們出門時,還不忘提醒項少龍明天會找他練武。
馬車開出解府,解子元警告道:“在臨淄無人不給我夫人打怕了,連仲孫玄華都怕給她逼去比試,項兄小心點才好。”
項少龍歎道:“若連她那關都過不了,還憑什么去見曹秋道他老人家呢?”
解子元一想也是,大笑自己糊涂。
听著蹄音輕聲,項少龍閉上眼睛,心神卻飛返咸陽溫曖的家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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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RahXephon
時間:
2005-6-17 12:59 AM
標題:
第23集
第一章 百戰立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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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達玉蘭樓時,仲孫龍父子早在恭侯,情意殷殷,与以前當然是天淵之別。
今趟設宴的場所及气派亦大是不同,仲孫龍訂的是最華麗的院落,由包括蘭宮媛在內的八名美姬親自款待,也少不了蘭夫人從旁打點。
蘭宮媛看到回复了原貌的項少龍,迎了上來,挽著他到上席坐下,湊到他耳旁低聲道:“上趟明明刺中了你,為何竟絲毫沒有事的呢?”
項少龍暗叫厲害,只這么輕描淡寫的一問,便輕易把兩人間的仇恨化成似男女間的儿嬉,微笑道:“媛小姐為何會听命于田單?是否因為齊雨的關系?”
蘭宮媛淡淡道:“媛媛身為齊人,自要為我大齊盡點心力。不過對上將軍奴家卻是非常仰慕的。”
此時下首的仲孫玄華哈哈笑道:“媛媛今晚移情別戀,只顧与上將軍說親密話,是否該罰一杯?”
蘭宮媛輕吻了項少龍的臉頰,這才媚眼斜兜了正与另一美姬打得火熱的解子元一眼,笑靨如花的道:“移情別戀的另有其人,罰的該是解大人而非妾身呢。”
解子元舉杯笑道:“該罰該罰。但媛媛也該罰,且須以曲代酒,哈!”
項少龍心中好笑。解子元甫進入青樓,立時興致勃勃,像變了另一個人似的。不過只要看他能對蘭宮媛這种超級美女亦毫不留戀,便可知他只是逢場作興,不會真個沉溺于酒色歡逐里。
對于三大名姬,蘭宮媛一點都不能令他生出遐想,原因或者是對她的狠辣手段深存戒懼。說到底她大批的團友伙伴都因自己而喪身成陽,若說沒有心怀怨恨就是奇事。
鳳菲雖對他有高度的誘惑力,但因屢次騙他,甚至下毒手殺他,亦使他心淡了。
反是石素芳這作風特別,難以相處的美女,令他有些儿憧憬的興趣。
嬉笑聲中,眾人舉杯對飲。
仲孫龍坐在項少龍對席下首,正左擁右抱,向項少龍舉杯敬酒后,奇道:“二王子為何竟會遲來了呢?”
這間題當然沒有人能回答,解子元提議道:“不若派人去催催看?”
仲孫玄華立即命人去辦此事,然后對項少龍道:“听解大人說,柔師妹明天會來找上將軍試劍。若上將軍不介意,玄華可否忝陪末席,見識上將軍的威風。”
項少龍暗怪解子元多口,欲拒無從,只好道:“雕虫小技,只怕不堪入玄華兄之目。”
仲孫龍呵呵笑道:“上將軍太謙虛了!”
項少龍心中明白,仲孫玄華這不情之請,是想來探探自己的斤兩,看看是否能在乃師劍下保住性命。假若自己力有不逮,他們就要另想其他辦法,免得自己一命嗚呼時,那就使他們的什么大計都要付諸東流。
蘭宮媛又湊到他耳旁道:“上將軍見過曹公嗎?”
項少龍當然不會告訴她事實,搖了搖頭,正要說話時,三個人大步走進來,其中一個赫然是蘭宮媛的面首齊雨,另兩人年紀相若,分作武士打扮和文士裝束。
那武士外型高大彪悍,肩厚頸粗,麻皮臉,目若銅鈴,獅子鼻,頗為丑陋,但卻非常具有男人的陽剛气概。
文士裝束的男子高瘦精明,樣子很像田單,使項少龍很容易猜到他是田單的儿子田邦,不禁大感惊愕。
這似乎不該是他應該來的場合。
仲孫龍等亦呆了一呆,不知怎樣應付才對。
眾女已盈盈跪拜。
田邦帶頭立定拱手致敬,向項少龍笑道:“田邦聞得上將軍大駕在此,特來一親顏色,希望上將軍莫要怪我等唐突。”
項少龍起立還禮,目光落在齊雨臉上時,這小子眼中掠過深刻的恨意,嘴角更露出一絲冷笑道:“項兄別來無恙,聞說雅夫人客死咸陽,此事确令人遺憾。”
項少龍明知他是故意提起雅夫人,來勾起他曾被奪愛的舊恨,心中仍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勉強一笑,沒有答他。
那武士的態度更是囂張,抱拳道:“在下麻承甲,一向對上將軍的劍法极為神往,不知可否在上將軍与曹公一戰前,讓在下先領教絕藝呢?”
仲孫龍父子和解子元同時色變,麻承甲這么公開向項少龍挑戰,不但很不給他們面子,同時擺明認為項少龍必會命喪曹秋道之手,故現在要爭取机會。只恨在這种情況下,他們實在很難插口。
仲孫玄華本身亦非善男信女,暗忖只要項少龍出言婉拒,他便立即向承甲戰,務要取他狗命。仲孫龍則心想縱使有田單庇護他,也要找人打斷他兩條狗腿。
院內一時呈現劍拔弩張的氖氛。
置身在二十一世紀時,項少龍便是愛撩事打架的性子,只是現在“年紀大了”,收斂了火气,又覺得爭斗沒有什么意義,這才不愿与人動手,卻絕非怕事之輩。
現在見到田邦、齊雨和齊國著名劍手麻承甲一副欺上門來的姿態,不由火上心頭,卻竭力壓柳,淡淡一笑道:“麻兄既然那么有興趣,項某人陪你玩兩手也無不可,不過現在卻非适當時候,不如……。”
齊雨搶著截斷他道:“項兄若是等二王子,就不用費精神了,仲父和韓大人剛去見二王子,怕二王子不能抽空來哩。”
仲孫龍等無不色變,這豈非田健明示已投向田單和呂不韋嗎?只有項少龍推想得夠透切,明白到田健是怕他會命喪于曹秋道之手,使他的注碼押錯了,遂暫采觀望態度,避嫌不來出席。此刻呂不韋和韓竭自是大鼓如簧之舌,极力對他煽動。
麻承甲呵呵笑道:“既是如此,那就請上將軍立即出劍,讓我麻承甲領教高明吧!”
項少龍早因被韓闖、龍陽君等出賣憋了一肚子悶气,又見田健勢利如隨風擺動的牆頭草,現在更被這不知天高地厚的麻承甲蓄意挑釁,怒從心起,猛地脫去外袍,露出比麻承甲更強悍的体型,喝道:“既是相迫不已,那就動手吧!”
眾人那想得到他如此悍勇,真個立即便要出手,都大感意外。
眾女瞧著他勁裝包里著肩寬胸闊、腰細腿長的出眾体型,加上他那睥睨昂揚的气概,都露出迷醉的神色,連蘭宮媛都不例外。
項少龍此時手握百戰刀柄,大步走出場中,形成了一股懾人的逼力。
田邦和齊雨都有點慌了手腳,忙亂的往后退開,更添加了他猛龍出洞式的威勢。
麻承甲亦想不到他立即便要動手,此時首當其沖,更感項少龍的威脅。
但勢不能請對方暫停片刻,遂冷哼一聲,下意識往后退開,藉以擺開架勢。
項少龍實戰經驗何等丰富,知道不經意間制造出先聲奪人之勢,那肯容麻承甲有喘息之机,見他后退,仰天大笑,“鏘!”的一聲,拔出百戰寶刀,直住對方迫去。,
刀才离鞘,堂內立時寒气滲滲,教人心生冷意。
麻承甲這時始記起對方用的并不是他慣于應付的長劍,心底不由更是虛怯,往后再退兩步,好看清楚對手的兵器走勢。
項少龍那會放過這机會,步伐沉穩的繼續前進,百戰刀往頭上舉起,左手同時握在刀把上,暴喝道:“拔劍!”
麻承甲立感宛如對著千軍万馬殺過來般,倉忙應聲拔劍。
項少龍箭步前標,已到了上方最高點的百戰刀鋒,化成寒芒,如雷電擊閃般全力往气勢已失,進退失据的麻承甲當頭劈去。
麻承甲若是聰明的話,此時唯一解法,就是再往后退,甚至奔出門外,到了院落間的空地再接戰,那就可避過這惊天動地的一刀。
但偏是他身為挑戰者,剛才又把話說得那么滿,此刻在眾目睽睽下,那肯在人家甫使出第一刀便作縮頭烏龜,咬緊牙齦,揮劍橫架。
項少龍見對方倉皇招架,用的又是單手,心中暗笑,全力下擊。
“鏘!”的一聲。麻承甲的長劍應刀中斷,眾人齊聲惊呼時,項少龍退了開去,還劍入鞘。
麻承甲的臉色比死人更要難看,手持斷劍,呆若木雞的立在場中,由發際至眉心上呈現出一道血痕,鮮血涔涔淌下,可怖之极。
眾人都知是項少龍手下留情,卻更惊懍項少龍刀法的尺寸和精到。
誰猜得到只一刀就使名震臨淄的麻承甲一敗涂地?只怕連曹秋道都難以辦到。
項少龍則暗叫僥幸,若自己用的是血浪,恐怕要費很大气力,才可收拾此子。
一時閒場內鴉雀無聲。
麻承甲驀地一聲怪叫,棄下斷劍,羞愧得無地自容般狂奔而去。
仲孫玄華長身而起,舉杯歎道:“難怪上將軍能名蓋咸陽,連師尊都動了要和你比試的心,如此刀法,實世所罕見。”
田邦和齊雨仍是臉如土色,有點難以相信的瞪著項少龍,啞口無言,留既不是,退更不是,尷尬之极。
項少龍環目掃視眾人,見人人尚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樣子,知道自己在机緣巧合下立了威,微微一笑道:“二王子既然不來,我們不若早點回家睡覺吧!”
剛跨進門檻,就給鳳菲召去。
在主樓上層的小廳里,這出色的美女正對琴發呆,見他來到,才回過神來,拉他到一角坐下,幽幽道:“韓竭來找過人家,說盡好話,奈何我已心灰意冷,怎都听不入耳。真是奇怪,以前我只要想起他,心里便甜絲絲的,現在只覺他空得個英俊的外表,為何我對他的看法會變化得這么大呢?”
項少龍暗自心惊,只望鳳菲不是移情別戀愛上自己,試探道:“大小姐將作怎樣打算呢?”
鳳菲秀眸透出凄茫神色,語气卻是出奇地平靜,柔聲道:“現在我只想靜靜過一段風平浪靜的日子,上將軍可為我作出安排嗎?”
項少龍如釋重負地舒了一口气道:“只要應付過曹秋道,我立即帶你返回咸陽,在那里有我保護你,還有什么好擔心的。”
鳳菲訝道:“我知你劍法高明,但在齊人心中,曹秋道已是天神而非凡人,為何你仍能成竹在胸的樣子。曹秋道的劍從不留情,若你有什么三長兩短,人家怎……怎……唉!鳳菲都不想活了。”
項少龍倒沒誤會她的意思,明白她的不想活,指的是失去憑依,不如干脆自盡。
他當然不會逢人就和盤托出“十招之約”,微笑道:“曹秋道只是個凡人,只不過劍法比任何人都要厲害吧!我也不是要硬充好漢的人,若沒有保命的把握,今晚就和你溜了。”
鳳菲半信半疑道:“莫要過于自信,齊人的形容或有夸大之處,但曹秋道橫掃東南六國,卻是不爭事實。”
目光落到他的百戰寶刀處,輕輕道:“韓竭怕人家移情于你,說了你很多坏話,使我心中更鄙視他。”
項少龍早預料韓竭會如此,毫不介怀道:“誰能令全天下的人都歡喜呢?只好笑罵由人。咦!大小姐似乎對小弟這把刀很有興趣呢?”
鳳菲給他逗得露出笑顏,仰臉吻了他的瞼頰,昵聲道:“對你這把寶貝有興趣的是曹秋道和齊國的劍手,我只對你這人有興趣。斗爭仇殺有什么樂趣?偏是你們這些男人樂此不疲,把我們弱質女流都牽累其中。韓竭臨行前說你可能沒命去見曹秋道,不過鳳菲卻沒給他唬倒。”
項少龍微笑道:“你听過麻承甲嗎?”
鳳菲帶點不屑的口气道:“不但听通,還在田單的相國府見過他,除仲孫玄華和旦楚外,論劍術,就要數他和閔延章。”
旋則皺眉逍:“為何提起他呢?這人相當可厭,態度囂張,一副目中無人的樣子,又以為自己很受女人歡迎,我只要看到他的模樣便覺嘔心。”
項少龍笑道:“原來你對男人的喜惡這么強烈。不遇恐怕你有段時間會見不著他,他剛才尋上門來挑釁,給我一刀便在他臉上留下永遠磨滅不了的回憶。”
鳳菲失聲道:“只是一刀?”
項少龍淡淡道:“是小弟夸大了點,我還走了几步。”
鳳菲倒入他怀里,嬌笑道:“人家恨死你這得意洋洋的可憎樣儿,你卻偏是對人家不動心。”
項少龍坦然道:“我動心得要命,唉!誰能不對你動心呢?只是感情的擔子太重,我家有三位賢妻,實在不敢再向別人用情。”
鳳菲幽幽道:“人家早明白哩,雅夫人和倩公主都對你造成很大的打擊,是嗎?”
項少龍訝道:“你怎會知道的?”
鳳菲道:“自然有人告訴我。”
項少龍心湖中浮現出清秀夫人的倩影,難道是她告訴鳳菲?若是如此,那這美女的內心便非若外表般對自己的冷漠。
鳳菲伸出纖手,撫上他的臉頰,愛怜地道:“上將軍累了,不若今晚就留宿在鳳菲處吧!”
項少龍正要答話,樓梯足音響起,嚇得兩人忙分了開來。
小屏儿的聲音傳上來道:“龍陽君求見上將軍。”
項少龍記起今晚和龍陽君的約會,心中冷笑,暗忖且看看這老朋友能找到什么借口,以取消逃走的計划。
鳳菲代他應了后,輕輕道:“無論是多么晚才回來,記得來人家處。鳳菲求的非是什么名份責任,只是一夕之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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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信心盡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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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少龍鑽入車廂,馬車開出。
龍陽君情不自禁的挨了半個“嬌軀”過來,“秀眸”生輝,興奮地道:“奴家借口要夜賞淄水,取得了出城的通行證,只要坐上大船,揚帆西上,就誰都奈何不了我們。”
項少龍大感意外,皺眉道:“听說河道仍被冰雪封閉,如何可以行舟?”
龍陽君道:“奴家早派人打听清楚,陸路雖是人馬難行,但河道昨天剛解凍,還有船東來臨淄,少龍放心好了。”
項少龍听得大感茫然,難道肖月潭說謊嗎?
照計若龍陽君与韓闖勾結來害自己,于獲悉曹秋道挑戰自己后,理應立即放棄任何陰謀詭計,先看看自己會否命喪于老曹之手,才再作其他打算。
但瞧現在龍陽君的認真樣子,似乎真的要領自己逃离臨淄,其熱情更不似偽作,究竟是什么一回事?
對于朋友,他一向口直肚直,忍不住道:“君上不怕韓闖的威脅嗎?”
龍陽君“嬌軀”劇震,瞼色轉白,失聲道:“少龍怎會知道的?”
項少龍淡淡道:“那就真有此事了。”
龍陽君默然半晌,歎道:“闖侯亦是迫不得已,皆因手下有人把消息泄漏了給郭開那個奸鬼。不過現在少龍公開身分,頓使郭開陣腳大亂,進退失据。”
項少龍細看龍陽君的神態后,奇道:“我們今晚溜走的事,韓闖是否知道?”
龍陽君答道:“當然不會讓他知道。奴家已豁了出去,怎都不讓少龍喪命于曹秋道之手。奴家曾見過這老家伙出手,他的劍确有惊天地泣鬼神的威力。”
項少龍忍不住摟著他的“香肩”,歎道:“知道君上沒有出賣我,小弟心中的快樂,真是非言語所能表達,但我卻不能牽累君上,驅車回去吧!”
龍陽君一震道:“少龍万勿逞強,据奴家所知,韓闖等人曾密見曹秋道,力勸他務要把你除去,否則齊國永無宁日。所以切不要以為曹秋道肯劍下留情。”
項少龍微笑道:“听說曹秋道連齊王都左右不了他,韓闖算得是什么東西呢?”
龍陽君愕然片晌,感動地道:“奴家知少龍是為我著想,但奴家自有手段應付韓闖。說到底,他有很多事仍要倚仗奴家,不敢真的胡來。”
又歎了一口气道:“奴家不是為他說話,事實上他也很為難,他對少龍是有分真情誼的。”
項少龍此刻全無溜走的打算,斷然道:“要走就待与曹秋道一戰后才走。事實上我曾和他交過手,這把百戰寶刀就是在那趟交手搶回來的。否則亦不知韓闖那家伙想殺我。”
龍陽君失聲道:“你曾和他交手?”
項少龍柔聲道:“君上先命人把車駛回去,我才告訴君上詳情吧!”
項少龍醒來時,天剛微亮。
一來天寒、地凍,兼且昨晚很遲才睡,他也舍不得從溫暖的被窩鑽出來。
昨晚他硬著心腸沒有到鳳菲那里去,皆因不想因男女關系而令事情失去控制。他的如意算盤是打算捱過老曹那十招后,就由解子元安排他溜之大吉,鳳菲則可由仲孫龍父子負責她安全离去。憑自己的威望,此處又非呂不韋地盤,眾女該沒有危險。
回到咸陽后,他怎都不會再領兵出征了。現在唯一的愿望,就是小盤的身分危机只是自己的過慮,但隱隱又知道這只是自己一廂情愿的樂觀想法。
以呂不韋的精明,兼之此事又頗有漏洞,确不能存任何僥幸。
忽然嘈吵聲自前院方向傳來,接著有人慘哼痛叫。項少龍愕然擁被坐起來時,善柔旋風般沖進來,劈胸抓著他叱道:“懶小子快給我滾下床來,明知大后天就要對上師傅,還磨著不起來。”
被善柔打得臉青唇腫的費淳、雷允儿等此時狼狽万狀的擁入房內,見項少龍這堂堂大秦上將軍一臉無奈的給這惡女揪著胸衣,都愕然止步,不知所措。
項少能苦笑介紹道:“這是連曹秋道都要頭痛的解夫人,下趟碰上,各位該知采用什么態度對待了。”
項少龍卓立院內,心与神合,百戰寶刀從不同的角度劈出,每一刀都把善柔猛厲靈活的攻勢完全化解,使她難以組織連續的攻勢,就像揮刀斷水般,每次都把水流沒有可能地中斷。
經過了近年轉戰沙場的經驗,他的刀法趨于成熟,再沒有任何斧鑿之痕。
善柔再十多劍無功而還后,終于力竭,往后退開,橫劍而立,杏目圓瞪的狠狠盯著他。
在旁觀戰的除了一眾家將和鳳菲与及諸姬婢等人,還有仲孫玄華和他的十多名侍從。
眾人都壓下鼓掌喝彩的沖動,皆因怕惹怒善柔這個超級惡女。
善柔玉容忽爾解凍,“噗哧”笑道:“你這小子果然大有長進,算你吧!看來怎都該可捱得師傅几招的。”
項少龍怕她將十招之約漏了出來,忙抱刀致敬禮道:“多謝解夫人指點。”
眾人這才敢喝彩歡呼。
仲孫玄華拔出佩劍,來到項少龍身前笑道:“玄華手痒多時了,請上將軍指點。”
項少龍面對這齊國曹秋道以下,与旦楚齊名的最出色劍手,不敢托大,橫刀守中,微笑道:“玄華兄請!”
旁觀者懾于仲孫玄華的威名,連大气都不敢透出半口。
仲孫玄華神情靜若止水,挺劍跨前兩步,項少龍立感到對手生出一股凌厲的气勢,那敢怠慢,雙眉一軒,刀往后收。
仲孫玄華雙目神光大盛,凝注項少龍,騫地大喝揚聲,出劍疾刺。
項少龍心底涌起感触。
仲孫玄華的劍法比之管中邪毫不遜色,但卻遠及不上曹秋道。可見曹秋道在劍道上的天份真乃老天爺所賜,連他最出色的徒儿亦只能得其形而失其神。
“鏘”的一聲,項少龍運刀架著。
仲孫玄華被百戰寶刀的強勁力道所迫,竟使不出后續的變化招數,退了開去。
項少龍那容對方重組攻勢,一揮百戰寶刀,重重刀影如濤翻浪卷,往仲孫玄華攻去。
仲孫玄華吃虧在摸不清百戰寶刀的路子,一時間只有招架之力,節節后退。
項少龍打得興起,忽而大開大闔,長擊遠攻;一會儿則拖展近身肉搏的招數,刀刀凶險。看得全場人人屏息靜气,連呼吸都似忘了。
只見兩人刀鋒劍刃過處,都是間不容發,眾女更有人緊張得嬌呼顫抖,尚以為他們假戲真做,要借机取對方之命。
只有高明如善柔者,才看出項少龍因控制了主動,處處留有分寸,這么似是毫不留手,只是想透過仲孫玄華的劍法,來間接測探曹秋道的造詣。
這時形勢又變,項少龍每一刀都似緩慢無比,但仲孫玄華應付得更吃力了。
項少龍此時已完全回复了被曹秋道嚇跑了的信心,進退攻守,渾然天成,仲孫玄華雖屢屢反攻,都給他迅速瓦解,壓得有力難施。
在眾人眼中,就算不懂劍法如董淑貞諸女,也感受到項少龍的刀法變化万千,可剛可柔,有种君臨天下,睥睨當世的气概。
“當當當!”
項少龍踏步進擊,連劈三刀,每次都准确無誤的劈在仲孫玄華手中劍的同一缺口上,任仲孫玄華寶劍如何變化,結果仍是一樣,神乎其技得令人難以相信。
長劍中分而斷。
項少龍還刀入鞘,笑道:“兄弟是占了兵刃的便宜哩!”
仲孫玄華亦是英雄了得,拋下手中斷劍,大笑道:“上將軍果然名不虛傳,小弟放心了。”
鼓掌聲來自遠處。
鳳菲和肖月潭聯袂而來'前者欣然道:“鳳菲備有早點,款待各位嘉賓,請移駕到前廳好嗎?”
膳罷眾人各散東西。
善柔赶回家去看儿子,有軍職在身的仲孫玄華則忙他的公事去了。鳳菲諸女則為兩天后的壽宴排演,剩下肖月潭和項少龍兩人留在廳里密話。
肖月潭低聲道:“曹秋道不愧一代宗師,一口就答應了十招之約。不過看他的樣子,似乎有把握十招就把你放倒。”
項少龍如釋重負道:“那就理想不過,殺了我都不信捱不過區區十劍。”
肖月潭眼中閃過奇异之色,有點猶豫的逍:“防人之心不可無,少龍最好不要在滿十招時立即收刀,說不定曹老鬼會趁机多劈兩劍。”
項少龍輕松笑道:“不會這樣吧!老曹乃一代劍術大宗師,自然會守信諾,那晚他便眼睜睜任我溜走,你放心好了。”
肖月潭似略感焦急的道:“總之你要答應我小心防范,就當是百招千招之約好了。”
項少龍奇道:“老兄似乎相當肯定老曹會悔約呢?”
肖月潭干咳了一聲,瞧著他坦然道:“你一向信任我,就多信這一趟吧!”
項少龍雖心中嘀咕,卻沒有真的怀疑。改變話題,將李園和龍陽君的情況告訴了他,乘机問道:“你又說河道仍給冰雪封了,是否消息有誤呢?”
肖月潭有點尷尬和不自然地道:“我只是听人說罷了,或者龍陽君的消息才正确些。”
接著岔開話題道:“你昨晚一刀擊敗麻承甲之事,現已傳遍全城。城內很多原本賭你輸的人紛紛改賭你胜,使賠率由一賠十三跌至一賠五,可見你已行情大漲哩!”
項少龍想起當年与管中邪一戰前的賭況,想不到又在臨淄重演,失笑道:“賠五也相當不錯了。不過昨晚我胜來是靠了點机緣和僥幸。真奇怪,摸著百戰刀,我的信心立時回來了。”
肖月潭欣然道:“你剛才劈斷仲孫玄華長劍那几刀确是精彩絕倫,神乎其技。難怪臨淄開賭的人以“刀君”來尊稱你,与劍圣互相輝映,誰都壓不了誰。”
項少龍苦笑道:“自家知自家事,我這刀君實非劍圣的對手,若非有這十招之約,我這兩晚就要溜了。”
肖月潭又掠過古怪神色,正容道:“千万不要有這想法,否則恐怕十劍都捱不了。你擬定了离開臨淄的計划了嗎?照我看如今反是仲孫龍比較可靠點。”
項少龍沒有在意肖月潭的神情,點頭道:“放心吧!我對這劍圣已有很深的認識,仲孫玄華雖遜了他几籌,終亦有個譜子,使我獲益良多。”
頓了頓續道:“昨晚我已和解子元和仲孫玄華說了,比武后他們會安排我离開這里。”
肖月潭放下心事,道:“最好請仲孫龍父子著意監視郭開等人的動靜,否則一下疏神,就會中了暗算。”
項少龍暗贊他老謀深算,點頭答應。
此時下人來報,金老大來找他,肖月潭趁机告辭。
項少龍親自出迎,金老大甫見面便哈哈笑道:“我還以為那處忽然鑽了個英雄好漢出來,原來竟是名震西北的項少龍,上將軍騙得我好苦。”
項少龍歉然道:“事非得已,老大見諒。”
金老大挽著他手臂跨進廳內,低聲道:“上將軍昨晚一刀把麻承甲劈得名聲掃地,齊人都大失面子;這兩天定有不畏死的人來挑釁,上將軍須小心提防。”
接著又道:“外面那批武士不似是齊人的兵員,究竟誰派來的。”
項少龍這才記起仲孫玄華要派人作他的侍從,應道:“是仲孫家的武士,我也不知他們來了。”
兩人坐好后,金老大語重心長的道:“仲孫龍父子都非是善類,一旦上將軍失去被他們利用的价值,他們隨時會掉轉槍頭對付上將軍的。”
項少龍苦笑道:“有呂不韋前車可鑒,對此我早有慘痛難忘的体會。錦上添花人人樂做,像老大對小弟的雪中送炭,才是難得。”
金老大老臉一紅道:“上將軍莫要抬舉我,我只是順著性子做,屢吃大虧都改不了這性格。是了!素芳聞悉你的真正身分后,很不是味儿,央我來求你去与她一敘,自上趟咸陽一會后,她對你有很深的印象哩!”
項少龍心中奇怪,石素芳一向對男人不假辭色,怎會渴望見自己。
當年自己与她的會面,是通過蒲鵠的安排,現在蒲鵠已因叛亂被處死,她仍要向自己示好,實在沒有道理。
正如肖月潭所說,防人之心不可無,還是不見她妥當點。
金老大又道:“我知上將軍与曹公決戰前,定要養精蓄銳,不宜飲宴,不若就把約會訂在上將軍旗開得胜后的翌日黃昏,上將軍尊意如何?”
項少龍暗忖那時自己早溜了,即使答應也該沒有什么問題,到時只要傳個口訊,諒石素芳亦不會怪他。笑著答應了。
兩人再閒聊兩句,金老大識趣地告退。
項少龍送他出門時,出乎意料之外,二王子田健在解子元陪同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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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恩怨交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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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健先向項少龍致歉昨晚爽約之事,借口是父王忽然身体不适。卻不知齊雨等早泄漏出原因,但項少龍當然不會揭破他。
除仲孫龍父子和解子元外,陪來的還有個態度狂傲來自稷下的大夫晏向。
眾人入廳按尊卑坐下后,寒暄過几句,位于上座的田健道:“盛名之下無虛士,上將軍昨晚一刀敗退麻承甲,今早叉以奇技劈斷玄華手中寶劍,令人不得不口服心服。”
項少龍這才明白他再次轉舵的原因,是因為自己顯示出足可与曹秋道抗衡的實力,連忙謙讓一番,仲孫龍等自然在旁為他說盡好話。
豈知稷下先生晏向斜眼兜著他插入道:“現今大秦國,究竟誰在真正掌權呢?”
項少龍故作惊奇道:“當然是政儲君了,難道尚有其他人嗎?”
晏向好整以暇道:“可是听貴國呂仲父之言,政儲君一天未登基,仍是王位不穩,上將軍又有什么看法?”
項少龍登時整條脊骨涼浸浸的,這口不擇言的稷下狂士,無意間透露出呂不韋确在怀疑小盤的真正身分,否則絕不會以此打動田健。
換言之呂不韋已派了人去邯鄲找尋那對曾撫養贏政的夫婦,若他以此扳倒小盤,或作威脅小盤的籌碼,會是非常難以應付的一回事。
田健見他神情有异,問道。“上將軍對此有何看法?”
項少龍心念電轉,回复冷靜,淡淡道:“晏先生這話使項某聯想到有人會叛亂作反,不過蒲鵠等的下場,該是對他們的當頭棒喝。”
解子元笑道:“當頭棒喝?嘻,這詞語頂新鮮哩!”
晏向又道:“不知上將軍對我大齊印象又是如何?”
項少龍大感頭痛,他不慣拍人馬屁,只好道:“只從晏先生能如此在二王子前侃侃而談,便可知貴國君主制度開明,特重人才。故稷下學宮才能應時而生,這是區區愚見,先生勿要見笑。”
晏向口若懸河道:“我大齊南有泰山,東有琅琊,西有清河,北有勃海,乃四塞之地。不過若治之不當,即管縱橫二千余里,帶甲百万,堆粟如丘山,也如虎之無牙,難以爭雄天下。故自桓公管仲以還,均廣開言路,對敢言之士,奉以車馬裘衣,多其資幣,以延納天下賢士。我大齊有今天之盛,确非僥幸。”
項少龍首次領教到稷下狂士脫离現實,仍陶醉在齊國桓公霸業時的美好昔日,滿口狂言的滋味。只見田健眼中射出熾熱的光輝,顯是對晏向的一番話非常自豪。心中暗歎,表面只好唯唯喏喏,表示同意。
田健搖頭晃腦的道:“上將軍觀察精到,看出我大齊的興衰,實与稷下學宮的興旺有關。昔日桓公曾問管仲,如何可“常有天下而不失,常得天下而不忘。”管仲答道:“黃帝立明台之議者,上觀于賢也;堯有衢室之問者,下听于人也,堯有告善之挂,而主不蔽也。”故此才有學宮的產生。”
項少龍心中感歎,各國王室后人,或多或少都沉溺在往昔某一段光輝的日子里,像齊人就開口閉口都离不開桓公管仲,而不知必須時刻砥勵,自創局面,适應不同的時勢。他說齊國君主開明,換另一角度說就是齊國君權脆弱。要知在這戰爭的世紀,強大的君主集權制實是稱霸爭雄的首要條件。小盤這冒充的嬴政,便完全沒有其他王室后人那种心理感情的負擔,只知全力抓權,鞏固自己的地位,反成了最有為的明君。
秦國之能殲滅六國,一統天下,非是無因,皆因再沒有那個君主有他的出身和背景。
仲孫龍岔開請題道:“政儲君倚重上將軍,此事人盡皆知,際此諸國爭雄的時刻,未知上將軍有何匡助大計?”
項少龍想起太子丹和徐夷則,心中一陣為難。仲孫龍這么引導自己說話,自然是想自己作出類似呂不韋向田健的保證,好把田健從田單手上爭取回來。
不過回心一想,無論自己說什么,都左右不了“已存在的歷史”,為自己為善柔,他都不得不作出點承諾。
環目一掃,迎上眾人期待的目光后,正容道:“政儲君年紀尚幼,明年才正式登基,所以把精神全用于內政上,聘鄭國建渠是目前的頭等大事,至于對外用兵,都是處于被動之勢。今趟項某順道來齊,正是欲与貴國修好。”
晏向尖刻地道:“自嬴政歸秦后,先滅東周,又下韓地戊臬、榮陽;接善取趙太原建新郡,更取魏三十七城,似乎与上將軍所視有點不符。”
項少龍正是要引他說出這番話來,從容不迫道:“誰滅東周,大家都心里有數,這些部份的土地都是蒙驁只手奪回來的,而蒙驁為何能獨攬軍權,不用項某點出原因吧。”田健立時臉色微變。
項少龍這番話有真有假,說到對領土的野心,小盤這未來秦始皇比之呂不韋有過之而無不及。但因他年紀尚幼,自然可輕易把責任推在呂不韋這有攝政之名,而無輔政之實的仲父身上。尤其近几年的軍事行動,主要均由小盤自己親自策划,但外人當然不會知道。
晏向倒坦誠得可愛,點頭道:“上將軍說得對,田單是臨老糊涂,看不穿呂不韋的本質,二王子該知所選擇了。”
這么一說,仲孫龍等喜上眉梢,田健卻大感尷尬,干咳一聲道:“与上將軍一席話,田健茅塞頓開,嘿!待上將軍与曹公比試后,田健再設宴与上將軍共敘。”
大家都再沒有什么話好說。晏向走后,仲孫玄華留下來,介紹了派來那群武士中叫姚胜的頭儿,道:“姚胜是這里土生土長的人,上將軍有什么事,盡管囑咐他去做,絕不須經我們再出主意。”又對姚胜囑咐叮嚀一番,這才走了。
項少龍細觀姚胜,這人年在三十許間,雙目精靈,長相頗佳,神情又夠沉穩冷靜:心中一動道:“我想姚兄多替我監視韓闖和郭開兩方人馬的動靜,但切勿讓對方覺察。”
姚胜恭敬道:“喚我作姚胜就可以,上將軍折煞小人了。此乃小事,上將軍的吩咐,必可辦到。”
言罷領命去了。
項少龍趁机回房休息,睡了個許時辰,醒來時原來韓闖已久候多時。項少龍心想這個沒有義气的小子找自己該不會有什么好事。又想到他是不能不來,否則只從這點已足可使自己對他起疑。
梳洗后往前廳見他。
韓闖早等得不大耐煩,來回踱著方步,見到項少龍,喜道:“少龍終于醒來了。”
項少龍見他毫無愧色,心中有气,冷然道:“無論多長的夢,總有夢醒的時刻,虧你還有臉來見我。”
韓闖色變道:“這究竟是什么一回事?前天龍陽君才拿言語來試探我,今天少龍又這么毫不留情的責備我,我韓闖做錯了什么事呢?”
項少龍來到他身前,虎目生輝盯著他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我到稷下宮偷刀的事就只你一個人知道……”說到這里,眼角啾到鳳菲正要進廳來,揮手道:“大小姐請回避片刻,我要和這忘情負義的小子算賬。”
鳳菲見兩人臉紅耳熱,嚇得花容失色的急退出去。
項少龍續道:“若非你通風報信,曹秋道怎會收到風聲,在那里等我自己送去給他試劍。”
韓闖焦急道:“這的而且确不關我的事。記得我還勸你不要去嗎?唉!怎會是這樣的。”。
項少龍暗忖這家伙倒是演技了得,本來他打定主意和韓闖虛与委蛇,來個爾虞我詐,怎知見曾這“老朋友”時,卻气往上涌,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
他一步不讓地喝道:“難道你該勸我去嗎?且不論此事,為何你這几天頻頻与郭開那奸鬼密斟,又威脅龍陽君來對付我呢。”
韓闖色變道:“是龍陽君說的嗎?”
項少龍冷笑道:“這個你不用理會,假若你敢動龍陽君半根毫毛,我回咸陽后就把你精心策划的鄭國渠陰謀揭破,翌天便領兵直搗你的老巢。”
韓闖劇震道:“原來你連這事都洞悉無遺,為何卻要瞞著贏政?”
項少龍歎了一口气道:“你這忘情負義的家伙還不明白嗎?只有建渠一事,才可把秦國的大軍拖住,十年八年內也無力東侵。我正因不想我的朋友變成亡國之奴,才忍住不用此事打擊呂不韋,但看你怎樣待我呢?”
韓闖崩潰下來,跌坐席上,熱淚泉涌道:“我亦是迫不得已,不知誰把我見到你的事泄漏出去,被郭開那奸賊軟硬兼施,要挾不放。但我已盡了力,暗示龍陽君立即助你离開臨淄。少龍,相信我吧!我一直都在拖延郭開,今天來就是想警告你小心他。”
項少龍發覺自己已很難再像從前般信任韓闖,因為他的演技實在太精湛了,歎了一口气道:“那偷刀之行泄漏一事,你又有什么解釋呢?”
韓闖涕淚交流泣道:“若我有向人泄出此事,教我活不過明年今日,少龍于我有大恩,我韓闖怎樣無良心,都做不出這种卑鄙的事。”
項少龍定了定神,心想難道是隔牆有耳,被人偷听了去。
這時他的气早過了,在韓闖旁坐下來道:“堂堂男子漢,不要哭得像個婦人家好嗎?”
韓闖以袖拭淚,搖首凄然道:“我道几天無時無刻不在天人交戰,那种痛苦實不足為人道,現在給少龍臭罵一頓:心中倒舒服多了。”
項少龍拍拍他肩頭道。“回去吧!我們兩個都該靜心想想。”
韓闖道:“有件事少龍切勿輕視,郭開已勾結了呂不韋和田單,准備不擇手段也要你回不了咸陽。齊國說到底都是田單的地頭,你一不小心就會為他所乘。”
項少龍淡淡道:“只要不是朋友出賣我,我便有把握應付,這件事形勢微妙,你最好不要插手,否則會被郭開陷害。”
又冷哼道:“好像我項少龍特別好欺負似的;郭開這老賊或者是嫌命長了。”
韓闖吁出一口涼气道:“到剛才我始真正領教到少龍的胸襟手段。不過一天你与曹秋道生死未分,呂不韋和郭開都不會動你。但若你胜了,形勢就不同了!”
項少龍把他扯了起來,推著往大門走去,道:“回去告訴郭開,說我為了秦國劍手的名譽,不得不接受曹秋道的挑戰。”
韓闖吃了一惊道:“你不打算提早走嗎?”
項少龍笑而不答,把他直送出門外。
揭開了韓闖的假面目后,他反而心安理得,龍陽君說得不錯。韓闖雖非什么好人,但對自己仍有几分真摯的感情,這發現足使他大感安慰,感到人性總有光輝的一面。
現在他已給身邊的人誰個是真誰個是假弄得糊涂了,除了善柔和肖月潭外,他絕不再會全心全意相信任何人,包括李園和龍陽君在內,誰說得定他們不會忽然變心,又或一直在騙自己。
這种敵友難分的形勢,他尚是首次遇上。
剛跨過門檻,鳳菲迎上來道:“你和闖侯間發生了什么事?”
項少龍微笑道。“沒什么,現在雨過天晴了。”
鳳菲幽幽地白了他一眼,怨道:“昨晚為何不來呢?我鳳菲難道不堪上將軍一顧嗎?”
項少龍昔惱道:“恰恰相反,我是怕嘗過大小姐的迷人滋味后,難以自拔,那對我們的逃亡大計就多了難測變化的因素。”
鳳菲板起粉臉气道:“不要事事都牽連到那方面好嗎?現在形勢清楚分明,縱使恨你入骨的人,亦很難對你下手。你不歡喜人家,干脆說出來好了!”
項少龍立時頭大如斗,牽著她衣袖朝內院方面舉步走去,岔開話題道:“淑貞她們不是在排演嗎?沒有你大小姐在旁指點怎行?”
鳳菲“噗嘛”嬌笑道。“你這人哩,最要得就是在緊要關頭左閃右避,現在人家沒了情郎,說不定會忍不住鑽進你的被窩里,看看你的心是否鐵鑄的。”
項少龍心中一蕩,微笑道:“大小姐不是說自己心灰意冷嗎?為何忽然又情如火熱?”
鳳菲撇撇可愛的小嘴,媚態橫生的瞅首他道:“都是你惹的,常有意無意的挑惹人家,歡喜便撞摟抱抱,愛親嘴便親個夠的,又時時語帶挑逗,鳳菲只是個普通的女人,給你這般撩撥,自然想得到你的愛寵哩。”
項少龍听得心都痒起來,但卻知像鳳菲這种絕代尤物絕對惹不得,幸好只要想起她曾和韓竭好過,就立時意興索然。
他已非剛抵此地時的項少龍,過了純為肉欲也可和女人相好的年紀,凡事都考慮后果。
遂強壓下心中的沖動,正容道。“像我們現在的關系不是挺好嗎?一旦有了肌膚之親,便是另一回事,徒使你將來恨我無情。”
這時來到鳳菲閏樓的石階前,她停下步來,秀眉輕蹙的想了半晌,逸出一絲笑意道:“上將軍說得不錯,假設你得了人家的身体后,又不納鳳菲為妾,雖說早有明言,但鳳菲心里總難釋然的。”
項少龍見她這么明理,欣然道:“不若我們只限于摟抱親嘴,噢!”
鳳菲已一把推開他,很狠瞪了他一眼,又報以甜笑,這才登階入樓去了。
項少龍煞住了尾隨她進屋的強烈沖動,掉頭走了。
為了避免無謂的爭斗,項少龍整天留在听松院中,不過卻避不了諸女的糾纏,其中當然少不了董淑貞和祝秀真,其他如幸月和云娘亦都爭相獻媚。
幸好他立下決心,捱了曹秋道那十招后立即溜之夭夭,否則這么下去,說不定會一時失控,陷身在這溫柔鄉里。
黃昏時肖月潭來見他,兩人到了園里漫步,項少龍把韓闖來訪的事說出來,肖月潭色變道:“少龍實不應揭穿鄭國渠的事,這說不定會迫韓闖下決心除掉你。”
項少龍嚇了一跳,道:“不會吧!他當時涕淚交流,真情流露呢!”
肖月潭歎道:“人就是這樣,一時沖動下顯露真情,但當再深思熟慮,便不得不考慮現實的利益,為了國家大事,什么私人感情都得擺在一旁的。”
項少龍點頭道:“老哥的話總有道理,幸好我不用靠他。仲孫龍現在和我有利益關系,該比較可靠吧!”
肖月潭苦笑道:“這正是我今趟來找你的原因,還記得仲孫何忌嗎?他告訴我今天韓竭帶了呂不韋去拜會仲孫龍父子,至于他們談的是什么,他就不知道。”
項少龍愕然道:“呂不韋不怕田單不滿嗎?”
肖月潭冷笑道:“少龍還不認識這老賊的為人嗎?田單年紀大了,已非昔日的田單,兼之功高震主,深為王室猜忌。齊王之所以要廢田生,正因他對田單唯命是從。呂不韋一向謀事不擇手段,什么事做不出來。”項少龍笑道:“仲孫龍亦非好人。不過現在我的利用价值對他該比呂不韋大得多,他該不會變心哩。”
肖月潭皺眉道。“不要小視呂不韋,他若沒有几分把握,絕不會貿貿然去找仲孫龍說話。你只要看看仲孫龍會否主動把呂不韋過訪的事告訴你,便可知他們是否仍倚重你了。”
項少龍心中一震,想起小盤的身分危机,假若呂不韋向仲孫龍父子透露此事,說不定仲孫龍父子會靠向呂不韋一方。
其中一個問題是韓竭身分曖昧。有他從中穿針引線,很難說會否出現另一局面。
仲孫龍終是對鳳菲野心不息,假若認為自己只是頭紙老虎,這只只講利害關系的吸血鬼,可能會把心一橫,做出不可測的事來。
說到底齊人与其他東方五國都是同一心態,就是視他如頭號大敵。當年白起令他們慘痛難忘,而他項少龍則是今天的另一個白起,誰不想把他去掉?
如此一來,他的如意算盤再難打響,且還不知誰人可信。
若他只是孤身一人,該還易辦,問題是他不能撇下鳳菲不理。
肖月潭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道:“這兩天我們好好想想,看看有什么方法可神不知鬼不覺的溜走。”
項少龍心知連這足智多謀的人亦一籌莫展,形勢之劣,可想而知。看來唯一可行之計,就是自己一個人先行溜掉,然后再找解子元保護鳳菲。
但他有這樣的能力和把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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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惊悉陰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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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仲孫玄華來見他,閒話兩句后,間項少龍道:“玄華有一事不解,自貴國儲君由邯鄲返回咸陽后,人人便言之鑿鑿盛傳他實為呂不韋的私生子,貴朝的公卿大臣不會未听聞此事,為何仍肯如此擁護他呢?”
項少龍心中劇震,暗叫不好。并非因為仲孫玄華會問這問題,而是他問這問題背后的動机。
以前他只是怀疑,但現在已肯定了呂不韋把握得他和小盤這致命的弱點。以呂不韋的勢力,要到邯鄲軟硬兼施把撫養真嬴政那對夫婦“請”回咸陽,作為要挾小盤的人證,是輕而易舉之事。
至此不由暗恨起朱姬來,但回心一想,連她都可能沒在意小盤并非自己的儿子,給繆毒言語相哄,泄漏出來亦毫不稀奇,否則對她亦沒有什么好處。
這确是呂不韋挽回敗局的唯一机會。
若此事暴露出來,小盤和他項少龍立即成了騙子。与他們有關的整系人馬都受到最沉重的形勢和心理打擊。
在秦國勢力已根深蒂固的呂不韋,只要迫得朱姬出面,聯手公然廢了小盤,再另立王室內的一個無能者,權力就全落在他呂不韋手上,那時他再一腳踢走繆毒,誰還能与其爭鋒。
雖說歷史不能改變,但他此時身在局中,就不會作此肯定想法,那就像命運,不到事情發生時,誰敢信命運定會是這樣子的安排。此時他內心的焦憂可想而知。
呂不韋該是向仲孫龍父子透露了這件事的端倪,仲孫玄華才特地來試探自己的口風,以決定該投向呂不韋呢?還是仍依賴他項少龍。
表而上他當然仍是從容自若,不泄漏出絲毫內心的感受,訝道:“此事已有定論,當年鹿公因生疑而滴血辨親,終證實了政儲君和呂不韋沒有絲毫血緣關系。”
仲孫玄華神秘笑道:“听說儲君的血還是上將軍親取的呢!”
項少龍故作惊訝道:“竟連這等事都瞞不過玄華兄?”
仲孫玄華有點不自然地應道:“是田單傳出來的。但又使人生出另一疑問,据說連貴國姬太后都不敢肯定政儲君是出自呂不韋還是出自令先王异人。為何上將軍仍敢去嘗試呢?若辨出來确是呂不韋的,上將軍如何是好?”
項少龍早猜到他會有此一問,甚至可能是呂不韋慫恿他來向自己詢問,只要自己略有猶豫,仲孫玄華立知呂不韋之言不假。又知呂不韋可借此扳倒小盤,那他當然會站到呂不韋那農來對付自己了。
在仲孫龍的立場來說,最好秦國亂成一團,由盛轉衰,那齊人就有机會起而稱霸。
倘再藉曹秋道宰了他項少龍,小盤頓失臂助,更斗不過呂不韋。
當下強裝作沒事一般,漫不經意道:“這只是太后在當時放出來的煙幕,那時呂不韋獨欖大權,太后怕他對儿子不利,才把事情弄得含含糊糊,其實儲君千真万确是先王的儿子。”
仲孫玄華沉吟片晌,壓低聲音道:“有件事,玄華不知該否說出來,如有得罪,上將軍万勿怪責。”
項少龍已心知肚明他要說什么,更猜到是呂不韋教他說的,一方面可察探自己的反應,另一作用就是扰亂他的心神,使他精神受影響下命喪曹秋道之手。仿笑道:“事無不可對人言,玄華兄請直言,不須任何顧忌。”
仲孫玄華欲言又止,好一會才道:“我們在田單處布有眼線,据說呂不韋告訴田單,他已掌握到證据,有一對住在邯鄲平民區的夫婦,可證明令儲君的真正身分。”
項少龍終于百分百地肯定了呂不韋的陰謀,心中直沉下去,表面卻裝出愕然之狀,然后哈哈笑道:“呂不韋是愈來愈糊涂了。他指的是暗中撫養儲君的義父母吧,儲君早已安排,把他們接到咸陽安居,不過此事极端秘密,沒有多少人知道而已,呂不韋是否患了失心瘋呢?”
這番話高明之极,等若告訴仲孫玄華,縱有問題,但這問題已不再存在了。
今次輪到仲孫玄華大感愕然,呆了好半晌,始陪笑道:“我亦覺得事情是理該如此才對,若我是令儲君,自然要把眷育自己多年的義父母接到咸陽享清福了。”
項少龍心中暗歎,自己終非搞政治的人物,不夠心狠手辣。換了是其他人,在离開邯鄲前,定會順手將那對夫婦滅口,免留下了今天的大患。
自己當時根本沒想到這問題,事后想起亦漫不經心,因為那對夫婦的姓名住處,就只他、朱姬和小盤三個人知道,怎想得到會由朱姬處泄漏出去
仲孫玄華失了談下去的興趣,東拉西扯几句后,告辭离開。
項少龍几可肯定他是去見呂不韋,心中一動道:“玄華兄明天會否見到解大人。”
仲孫玄華點頭道:“有什么事須玄華轉告他呢?”
項少龍胡吹道:“我有樣東西想請玄華兄轉交給他,玄華兄請稍待片時。”
話完匆匆回房,換上夜行攀爬裝備,蓋上外衣,回去對仲孫玄華歉然道:“我忘了已遣人送到解大人府上,不用勞煩玄華兄了。”仲孫玄華倒沒起疑,連說沒關系,匆匆走了。
項少龍罩上斗篷,從側門溜出去,徒步追在仲孫玄華的馬車后。
小盤的身分問題,不但關乎到他与小盤的榮辱,還關系到多個家族的存亡生死。更不由使他深切体會到龍陽君、韓闖等人為何會如此矛盾。在二十一世紀,誰犯事就誰負責任。
在這個代若他出了問題,不但妻儿難以幸免,連整個烏氏族和滕翼、荊俊等旅人都難逃被清洗的命運。
所以愈多知一點有關這方面的悄息,愈能令他知道如何去應付這場大危机。
自古以來,收集情報乃軍事第一要略。那時既無電話可供竊听,他唯有親自出馬,去看看呂不韋對仲孫玄華會說出什么陰謀。
幸好他以前經過特种部隊的訓練,使他成為偷入別人居處的專家,這時代的房舍比之二十一世紀的摩天大廈,對他來說就像不設防的游樂場,除了顧忌家將和惡犬之外,可說是來去自如。
仲孫玄華輕車簡從,但由于路上頗多車馬往來,故車行甚緩,項少龍只加快點腳步,便超到前面等他。
照他猜估,若呂不韋約了仲孫玄華見面,該不會是在他居住的相國府。
說到底田單和仲孫龍父子乃死對頭。不論呂不韋如何狂傲,總不能當著田單眼皮子下与仲孫龍勾結。
是夜天朗气清,雖仍寒冷,但比早前大雪紛飛回暖不少,至少沒有了剌骨的寒風。
由于商業的興旺,愈來愈多像仲孫龍這种能影響朝政的大商家出現,自己的烏家、呂不韋、仲孫龍,甚至乎琴清,都是這种身分。
左思右想時,仲孫玄華的馬車出乎他意料外停了下來,項少龍看清楚那宅院。登時整條脊骨都寒浸浸的。
竟然是李園离听松院沒多遠的听竹院。
馬車開進門內時,他早駕輕就熟,由側牆攀了進丟。
這十多所專用來招呼外賓的院落設計划一,所以熟悉了听松院,便等若對听竹院了若指掌。
項少龍施展出特种部隊的身手解數,忽快忽慢地潛過側園,避過几起李園的巡邏手下,攀上可俯瞰前后院的主宅屋脊時,仲孫玄華剛被人迎進主宅去,可見他的攀援身手是如何迅疾快捷。
不片晌仲孫玄華從主宅后門穿出,踏上通住東廂的回廊,項少龍忙借勾索滑下去,利用花叢草樹的掩護,移到微透燈光的東廂西隅一扇窗下,蹲下身子靜靜竊听,由于內明外暗,故不虞會給人發現他的影子。李園的聲音響起道:“玄華坐下再說。”
接善是奉茶款坐的聲音。
項少龍暗責自己思慮不密,自己今趟第一吹見到李園時,他正与仲孫龍密談,可知兩人關系密切。
清秀夫人更先后兩次警告自己小心李園,可是自己給他三言兩語,就騙得死心塌地,深信他而不疑。皆因自己總以己心度人,愛往好處去想。
事實上無論李園、韓闖,甚或龍陽君,都是不折不拍的政客,凡事先顧實利,什么交情感情都是放在其次。
龍陽君可能還好一點,但李園嘛,只看他當年在壽春可輕易拋開奪愛之恨,轉而和他聯手合作。便該知他重視的只是權勢功名,其他都是次要。
假若今趟一時偷懶沒有跟來,可能被他害死了都不知是什么一回事呢。
李園最厲害處就是把韓闖出賣他一事說出來,使他還以為這人是真的眷念舊情。
下人退出門外的足音遠去后,響起品茶或喝酒的聲音。
听聲音該不止是李園和仲孫玄華兩個人,果然仲孫龍的聲音道:“項少龍有什么解釋呢?”
仲孫玄華歎了一日气道:“事情可能非是呂不韋這老奸巨猾所說的情況,項少龍不但沒有半分惊訝,選說那對夫婦早給贏政接了回咸陽,唉!”
另一人失聲道:“呂不韋不是說那對夫婦落到他手上了嗎?”
項少龍渾身劇震,不但是因這句說話,更因說話的人正是今天剛向他痛哭涕零,誓神賭咒的韓闖。
一把陰柔熟悉的聲音不徐不疾的響起道:“玄華先把整個過程說出來,我們再下判斷,看看究竟是項少龍說謊,還是呂不韋在胡言。”
項少龍的心直沉下去,困為他認出說話者是死敵郭開。
現在已肯定了清秀夫人含蓄和有保留的警告,李園、郭開和韓闖正互相勾結來對付他,只想不到還會有仲孫龍夾在其中。
想來仲孫龍父子和他們湊到一起,應是后來的事,甚或是呂不韋拜訪仲孫龍后的事,如此才能合理地解釋前此兩父子對待他的態度。
想到這里,仲孫玄華已把事情交待出來,只听他道:“項少龍不但沒有絲毫惶急之態,還似覺得极其可笑的模樣,換了我是他,不立即色變才怪。”
廳來傳來失望的歎息聲。
郭開惋惜道:“若真是如此,我們就痛失了一個扳倒嬴政的机會。這小子精明厲害,手段狠辣,野心又大,有他一天坐穩秦君之位,我們休想安寢。”
李園道:“項少龍最擅作偽,又有急智,說不定他心內震惊,但表面卻一點都不泄露出來呢?”
仲孫龍苦惱道:“若非我收買的人全給他逐走,現在就可知他事后的反應了。”
韓闖分析道:“看呂不韋向龍爺說話的語气,他該是在离咸陽前,才從繆毒處得到那對夫婦在邯鄲的住址。否則咸陽早就鬧得天翻地覆,他亦沒有閒情到臨淄來。所以是否找到真的人證,連他都該不知道。”仲孫龍頹然道:“那么說,項少龍就不是說謊了。”
郭開狠狠道:“無論如何,我們都不能讓項少龍活著回咸陽,沒有了他,嬴政就變成沒牙的老虎,說不定會栽在呂不韋和繆毒之手,那時將使奏室永無宁日,無力東侵。”
仲孫龍忙道:“此事還須斟酌,呂不韋的意思是只希望將他的雙眼弄盲,好讓他活著回去承受欺君騙主之罪。”
窗外的項少龍听得又惊又怒,偏是毫無辦法。
韓闖微歎道:“希望他在曹公劍下一命嗚呼算哩,怎忍心看他變成瞎子呢?”
李園冷靜地道:“國事當前,絕不能講個人交情。怪只能怪他成了秦國的另一個白起,若他命喪曹公之手,就一了百了,否則我們怎都要將他毀了。我為了這件事這几天沒一晚睡得好。但想起我們東方各國的百姓子女,將以千万計的被虎狼之秦荼毒,就什么友情恩情都要擺到一旁。”
郭開陰陰道:“小心龍陽君那小子,我看他沒能像李相和闖侯般明白大体。”
仲孫玄華道:“此事必須小心處理,假若贏政仍穩坐王位,那項少龍在臨淄出事,我們齊國就脫不了責任。”
郭開笑道:“只要設法把事情弄成是呂不韋做的,就可使嬴政把仇恨集中在呂不韋身上,最好他們先斗個兩敗俱傷,我們就可舉杯慶祝了。”
李園提醒仲孫龍父子道:“此事切匆透露給二王子和解子元知道,否則恐有不測變數。我已著宁夫人向二王子暗示,他父王之所以不喜大王子,皆因不喜見他依附田單,所以二王子該知所選擇,項少龍再起不了什么作用。
兼且我曾對二王子說,有田單一日當權,齊楚都難以修好,二王子是聰明人,該怎都不會再考慮田單的提議。而且大事已定,齊王剛下了命令,要大王子在壽宴前离開臨淄,不用明言,也該知是什么一回事了。”仲孫龍父子連忙應諾道謝。
李園再吩咐道:“但你們必須把項少龍騙得死心塌地,使他深信田單和呂不韋正合謀害他,又安排他与曹公一戰后助他秘密溜走,再在途中使人暗襲,最好在暗襲時犧牲一些人手,又依呂不韋之言只弄瞎了他,那就可引起秦廷的一場大亂子。”
郭開道:“最好明白告知項少龍是呂不韋要讓他活生生的回咸陽接受罪責,那就更使事情扑朔難辨了。”
頓了頓續道:“此事必須把龍陽君瞞著,若泄漏了點風聲給項少龍知道,以這人鬼神莫測的身手,說不定能私下溜掉,放著他活在世上,龍爺那時亦不敢輕易打鳳菲的主意。”
這回輪到項少龍心中冷笑,他已對韓闖和李園完全死了心,暗忖你們想動我項少龍并不是易事。
听到這里,知道不宜久留,忙悄悄溜走。
現在最大的煩惱,就是如何安全帶走鳳菲,因為在不想牽累龍陽君、善柔和解子元的情況下,他可信托的人,就只肖月潭一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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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意外收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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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柔嬌呼道:“不打了!”收劍后退。
項少龍把刀背擱在肩頭,微笑道:“想不到解夫人養了兩個孩儿,身手仍這么了得。”
善柔疑惑地看他,奇道:“不要瞎捧我了。為何你今天竟然比昨天更要利害,每一刀都能教人看不透摸不著。”
項少龍知自己是因眼前危机的激發和被朋友出賣的傷痛,涌起了為自己生命和家人的未來奮斗的強大意志,決定把自己全豁了出去,再沒有以前的顧忌,在置諸死地而后生的情況下,發揮出強大的潛能。
由于他的吩咐,今天再不若昨晨般有大批觀眾,對著這曾和自己有親密關系的美女,項少龍份外精神。
昨夜返來后,出奇地一睡天明,在善柔來前已練了一會百戰刀法,所以使得特別純熟。
對后晚与曹秋道的比武,他并不放在心上,只要對方恪守十招之數,自己就有把握過關。
而知悉了仲孫龍、李園等人的陰謀后,身邊的形勢較前顯得明朗而使他覺得更有把握去應付。
或者是清楚了誰是敵人,誰是朋友,又知小盤的身分危机不可幸免,反使他澄清疑慮,不用疑神疑鬼,故睡得安穩。
那不是說他已有應付呂不韋和繆毒的方法,而是隱隱覺得歷史是不會改變的,小盤終于會成了秦始皇。后世更沒有人提及他項少龍的名字,當然更沒有人說及關于他偷龍轉鳳的事。可想見小盤的身世定能保住,沒法保證的是他項少龍的性命能否在這連場斗爭中平安保住而已。
不知如何,項少龍愈想愈感心寒,幸好這時小屏儿來了,說鳳菲請他們到她的閨樓進早膳。鳳菲仍弄不清楚善柔和項少龍是什么關系,兩人該是初識,但又是熟絡得過了分。善柔不把項少龍當是東西的態度,尤使她大感困惑,不管怎說項少龍都是秦國權傾一時的當紅大將。
沒有肖月潭和仲孫玄華在,善柔更無顧忌,眯眼瞧瞧項少龍,又瞥瞥鳳菲,向她道:“這小子很懂勾引女人,你有沒有給他弄上手?”
鳳菲立時連耳根都紅透,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項少龍對善柔的恣無忌憚大窘道:“解夫人怎可說這种話。”
善柔“噗哧”笑道:“為什么人人都怕听真話呢?只答我有或沒有不就可以嗎!”她“少女式”的純真笑容,确使人很難真的惱怪她。
鳳菲強忍嬌羞,以她一向的老練世故回复冷靜,低聲道:“鳳菲和上將軍清清白白,絕無男女立私。解夫人錯怪上將軍了,他是真正的君子。”頓了頓反問道:“解夫人和上將軍是否素識呢?据聞解夫人的劍法比得上仲孫公子,可為我們女子爭光不少呢?”
善柔毫不賣賬道:“我就是我,為何要和男人比才有光彩,哼!我要走了,我還要到王宮打個轉呢。”舉袖拭嘴后,頭也不回的走了。
項少龍和鳳非兩人愣然互望,均感好笑。
鳳菲低聲道:“听說這位解夫人本姓善,被田單害得家破人亡。不過現在她甚得宮中諸貴妃和王子妃所喜愛,央她傳授劍法,兼之解子元又當時得令,故田單雖明知常被她數說奚落,亦奈何她不得。”
項少龍這才知道善柔在臨淄的地位,難怪連仲孫玄華都那么顧忌她了。
鳳菲又道:“我們是否后天晚上离開這里呢?人家對韓竭的糾纏已深感厭倦,只希望能盡快离開這里。”
項少龍猶豫片晌,仍決定不了是否可信任鳳菲。女人感情的變化最難捉摸,今天她說討厭韓竭,說不定明天又重投他怀抱。那時泄露出他的秘密,那時他就要瞎了那對招子返回成陽了。
鳳菲見他臉色數變,吃了一惊道:“事情是否有變?”
項少龍點頭道:“大小姐想否在稷下宮那場表演后,才离開臨淄呢?”
鳳菲呆了一會儿,才道:“橫豎要走,為何要多留五天?”
項少龍故意道:“主要是為了二小姐她們,大家一起走我會安心點。”
鳳菲何等細心,歎了一口气道:“看你欲言又止的樣儿,似乎有點說不出來的苦衷。”
項少龍知道若是否認,只會惹她生疑。點點頭道:“我是有點擔心郭開,此人心術极坏,倘我們成功溜掉,他可能把怒气出在淑貞她們身上。”
鳳菲愕然道:“有仲孫龍照觀淑貞她們,你有什么好擔心的。”
項少龍無奈之下,只好決然道:“不要再問了,我決定待稷下宮那場表演后才大家一起走,免得挂惦。你難道不關心她們的安危嗎?”
鳳菲沒有作聲,垂下頭作無聲抗議。
項少龍知自己語气重了,移過去摟著她香肩,柔聲道:“是我不對,大小姐請原諒。”
鳳菲櫻肩輕吐道:“上將軍今天的心情似乎很坏哩?鳳菲還是第一趟見你無原無故的發脾气。”
項少龍暗忖自己怎會有好心情,現在恨不得大砍大殺一番,以出積在心頭的惡气,正要說話。鳳菲愧然道:“鳳菲知你是因人家昨天偷偷去見韓竭,所以再不信任人家。但就算分手,都應作個交待吧!”
項少龍想不到誤打誤撞下生出奇效,使鳳菲把見韓竭的事自動剖白的泄露出來,這么說,她本是打算瞞著自己的。
鳳菲幽幽瞧著他道:“上將軍是否想知道鳳菲和他說過什么話呢?”
項少龍淡淡道:“他是否說你跟著我只會落得悲慘下場呢!”
鳳菲嬌嫗猛顫,駭然道:“你怎會知道的?”項少龍見她連耳根都紅了,故詐她道:“我不但听到你們說話,還听到你們親嘴的聲音呢。”
鳳菲無地自容道:“是他強來吧了,人家本是不愿意的。但那是白天啊,你那時躲在哪里呢?”
項少龍強撐下去道:“車底不是可藏人嗎?”
鳳菲信以為真,凄然道:“你該知我當時為了哄他,很多話都是口不對心的。”
項少龍心中一動,想起呂不韋昨晚去見仲孫龍,該是因韓竭由鳳菲處探听到消息所引起,皺眉道:“但你怎可將我們何日离開臨淄,且是由仲孫龍安排的事告訴韓竭呢?大小姐難道不知韓竭和呂不韋是蛇鼠一窩嗎?”
鳳菲這時對他的話已深信不疑,解釋道:“韓竭原是繆毒那邊的人,今趟來臨淄是為了我,雖說他曾瞞著我關于他与仲孫玄華來往的事,但鳳菲确曾傾心于他,更与他私下有了密約,這么一下子撇開他,會令我很為難的。”又幽幽橫了他一眼道:“鳳菲本想借上將軍來忘記他,可是上將軍卻不肯賜寵。”
項少龍明白到鳳菲將是他今后与敵人周旋中的一只重要棋子,決意把她爭取過來,冷笑道,“你可知道讓韓竭知悉了我們和仲孫龍父子的關系后,呂不韋和韓竭當晚就去游說仲孫龍父子呢?”
鳳菲色變道:“竟有此事?”
項少龍正容道:“不知你是否相信,假若大小姐仍不住把消息泄漏給韓竭知道,不但我項少龍死無葬身之地,大小姐亦要面對悲慘的命運。韓竭對你或有愛意,但他這种人在利字當頭下,說不定會把你忍痛犧牲。跟隨呂不韋和繆毒的人,誰不是自私自利之輩。”
鳳菲愧然道:“鳳菲也該算是自私自利的人,現在該怎辦才好?”
項少龍道:“還是等稷下宮那場表演之后,我們才一塊儿离開,到了咸陽,你歡喜跟誰都可以。但在目前,決不可隨便把我們的事泄露給任何人知道。”
鳳菲道:“我明白了。由現在起,鳳菲只信任上將軍一個人。”
項少龍暫時仍想不到如何利用鳳菲這著有用的棋子。再矚咐了她几句后,起身离開。
這可算是意外的收獲,明白了韓竭實是一條兩頭蛇,同時与仲孫家和呂不韋勾結。若他估計不錯,表面上他雖是繆毒的得力手下,其實暗里早給呂不韋收買了。
而他對呂不韋亦非全心全意,至少在鳳菲一事上瞞著那奸賊。
韓竭究竟打算如何安置鳳菲呢?恐怕連他自己都還舉棋不定。
男女間一旦生情,總會糾纏不清,難以一刀切斷。他和趙雅何嘗不是如此。
際此明天就是壽宴獻技的日子,院內出奇地平靜,多天的排演亦歇了下來。
項少龍雖心事重重,卻不得不裝作若無其事,還与費淳、雷允儿等一眾比較友好的家將閒聊,才知道鳳菲已親自發放給他們每人一筆可觀的遣散費,但大部份人都准備留下來,繼續追隨一向比鳳菲更懂收買人心的董淑貞。
歌姬中只有幸月決定回鄉息隱,云娘別仍未定行止,看來她是等待肖月潭的意向。
更有人探听能否能追隨項少龍,但都給他一一婉拒。
現在他自身難保,不愿別人陪他冒險,更不想削弱了歌舞團的保衛力量。因他們對上仲孫龍那种人物雖毫不起用,但對付一般小賊劫匪,卻仍是卓有裕如的。
忽聞仲孫玄華來找他,項少龍心中有數,到大廳見他時,仲孫玄華果然以几句過場閒話,如說二王子怎樣欣賞他后,就轉入正題道:“我們已為上將軍安排了一艘性能优越的風帆,后晚在稷下宮接了上將軍后,立即登船。只不知大小姐會否和上將軍一道走,還是大小姐遲走一步,待稷下宮的表演后始起行呢?”
項少龍裝出苦惱的樣子道:“這正是令人頭痛的地方,她堅持要待兩場表演完滿結束后才走。我怎么能放心一個人先行呢?”
仲孫玄華顯然已從韓竭處得到消息,知道鳳菲定下比武當晚和項少龍一道离開,不禁愕然道:“你們不是說好了的嗎?”
項少龍正是要令他對韓竭疑神疑鬼,歎道:“本來是說好了,但不知如何今天她忽然改變主意。哼,她怎瞞得過我,一方面和我相好,其實又与別的男人有私情。她有眼線,難道我沒有嗎?”
仲孫玄華顯然不知道韓竭和鳳菲的真正關系,聞言色變道:“誰是她的男人呢?”
項少龍搖頭道:“這是大小姐的私隱,恕我不能透露。不過也差不在遲上几天,我就等稷下宮的表演后才走好了!”
仲孫玄華立時亂了陣腳,急道:“呂不韋決定了在上將軍与曹公決斗后的翌晨起程回國,上將軍不想先一步回去嗎?”
項少龍知他死心不息,仍在試探自己,奇道:“早些回去干什么?何況我早遣人回咸陽,告欣儲君有關我的情況,還告訴他我若在什么地方出事,就与該國有關,囑他為我報仇。我才不信呂不韋和田單敢親自出面動我,他們必是煽動其他人作替死鬼。”又冷哼道:“我烏家高手如云,誰害了我,必難逃被追殺的命運,想害我的人該有此顧忌,所以玄華兄請放心好了。”
仲孫玄華心中有鬼,怎能放心,听得臉色數變,欲語無言。
李園等何嘗敢親自下手對付項少龍。亦只像呂不韋般煽動仲孫龍父子作替死鬼而己。
自邯鄲烏家堡一戰后,誰不知烏家戰士的厲害。
若事后泄出是仲孫龍父子干的,不但齊國王室會怪罪,只是烏家复仇的死士,已足使他們父子寢食難安。
項少龍當然不會放過對仲孫玄華繼續施壓的机會,道:“若我是呂不韋,就找些像麻承甲那類的蠢人,教他來殺我。事成后,再把消息泄露開去,那時我們秦國便會正式要貴國大王交出麻承甲的人頭,你說貴國大王交還是不交呢?”
仲孫玄華忍不住抖震了一下道:“這确是借刀殺人的毒計。”
項少龍心中好笑,知他終看穿了呂不韋表面像是背棄了田單,其實只是一石二鳥的先借他父子害項少龍,然后再利用此事除掉他們父子。
舉一反三,他們自該想到若出了事時,李園等亦只會諉過在齊人身上。
仲孫龍本非蠢人,否則也不能掙到今時今日的財勢地位,皆因以為贏政和項少龍地位不保,才致亂了主意進退失据。
怎知項少龍得到風聲,又偷听了他們昨晚的密議,只于談笑間便今仲孫玄華醒悟到被呂不韋、李園等人,甚至韓竭利用了。
仲孫玄華忙著要回去与乃父商量,那還有興趣說話,惶惶然的溜了。
項少龍伸了個懶腰,回頭去找鳳菲。
若他猜得不錯,仲孫玄華今天會找韓竭質問,而韓竭則會追問鳳菲。
呂不韋大后天清晨走,韓竭自須隨行,無論是為他自己還是為了呂不韋,也絕不容鳳菲落到仲孫龍手上。
但為此他卻知道即管拿個天給仲孫龍作膽,都再不敢妄動鳳菲。
就算仲孫龍仍要對付自己,也不敢留此把柄,因這等若明告訴別人他是為了鳳菲來對付他項少龍的。
事情像忽然又生出轉机。
李園等騙得他死心塌地,他誓要以牙還牙,好好騙回他們一趟。
鳳菲好像真的對韓竭死了心,對項少龍的指示言听計從,兩人出奇地融洽。到肖月潭來找他,項少龍才离開主褸,在前院偏廳把昨天和今早的事詳細向他道出。
肖月潭拍腿歎道:“項少龍畢竟是項少龍,對方稍有錯失,就被你把握到漏洞。仲孫玄華經驗尚淺,被你几句話就把底子都抖了出來。”頓了頓盯著他道:“可是少龍真不擔心呂不韋找到那對養育贏政的夫婦嗎?”
項少龍知他也在怀疑小盤的身分。不過此事現在除了烏廷芳、滕翼外,親如紀嫣然亦不知曉。故心理上實不容他再透露給任何人知道。即管肖月潭亦難例外。遂裝出坦然之狀,若無其事道:“找到又怎么樣,除非他們被呂不韋重金收買,捏造誣告,否則有什么要擔心呢?”
肖月潭訝道:“其實這問題老哥一直就想問你,圖總管寫給我的信中,提及你曾与秦國軍方元老合作,對呂不韋和儲君進行滴血辨親,證實兩人沒有血緣關系后,儲君和你始能得到這些軍方元老全力支持,壓制呂不韋。可是少龍為何那么有把握,肯定儲君非是呂賊的骨肉呢?”
這是當日圖先的問題,亦是項少龍最怕面對的問題,歎了一口气道:“我曾親口問過朱姬,儲君究竟是誰的孩子?她說連她都弄不清楚,那即是說有五成机會是呂賊的,但也有五成机會不是。在那种情況下,若我拒絕鹿公的提議,豈非立即失去秦國元老之心,所以咬牙搏它一舖,豈知竟押對了。”
肖月潭點頭道:“一賠一的賭率,确是博得過。但現在你的情況卻非是如此樂觀,仲孫龍給你這么唬嚇,可能再不敢作別人的行凶工具,但你也絕不可依靠他。”
頓了頓續道:“幸好我們的關系尚未給人察覺,人人只以為我是鳳菲的知音人,目下唯一之計,仍是少龍你一個人先走為妙。只要你可安然离開,鳳菲她們就安全了!”
項少龍心忖鳳菲等可交由善柔和龍陽君兩人聯手維護。若齊王明晚宣布田健成為新太子,解子元的地位自然大是不同,仲孫龍父子更要巴結他,而田單則更是顧忌他了。
李園等則樂得做順水人情,免与他撕破臉皮,大家都沒好處。若鄭國渠一事給抖出來,韓闖的大功立時變成大禍。所以關鍵處只是他如何活著回咸陽而已。
肖月潭老謀深算,提醒他道:“韓竭這小子大不簡單,本身是韓國貴族,又拜在曹秋道門下學藝,看是繆毒一党,但卻与呂不韋關系親密。現更加上因鳳菲而來的嫉忌因素,說不定會鋌而走險,糾集稷下感到受辱的劍手向你偷襲,此事倒是不可不防呢。”
項少龍斷然道:“与曹秋道戰后,我便立即遠遁,好在稷下宮是在城外,方便得很。”
想起逃生的必需工具滑雪板,壓低聲音道:“時間無多,肖兄可否為我張羅一塊上等木材,讓我制作一對在雪地逃生的工具。你到時把它与干糧埋在稷下宮附近某處,我起出來便可迅速逃生。”
肖月潭本身就是妙手巧匠,大訝之下追問詳情,到項少龍把滑板滑杆描繪出來后,他惊訝得合不攏起嘴來,愕然道:“你是怎么想出來的,這是雪車的原理,這事包在我身上,老哥我立即動手找材料赶制,保證比你畫出來這對更實用,時間該仍來得及。”
肖月潭前腳跨出听松院,解子元便來了,興奮地道:“上將軍若沒有特別事,不若一道去趁熱鬧,看柔骨美人彩排小弟編作的歌舞吧!”
項少龍本全無興趣,但想起得裝作充滿閒情逸致,一點都不擔心有任何事會給呂不韋揭穿,正是重要策略之一。
遂擺出欣然之狀,陪解子元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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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恩怨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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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上解子元的馬車,听他哼著輕松的調子,項少龍定下神來,回想過去這几天內發生的事。
可以想像當初李園在仲孫家碰上自己時,心中是只有友倩而無歹念。直至他忍不住向韓闖透露,才興起應否除去他這個大患的念頭。至于以后如何搭上郭開,則無從猜估了。
他們知道龍陽君對他有特別感情,且曾后悔出賣過他,故把此事瞞著龍陽君。
龍陽君只因找鳳菲才碰上他的。
到韓闖親來找他,知道他會去曹秋道處偷刀時,可能仍未決心害他,尚在舉棋不定。
可是當韓闖把這事告訴李園或郭開時,終引發了他們欲借曹秋道之手除去他的詭計。當見曹秋道殺他不死后,韓闖知道事情已泄露出來,所以避他不見,只由李園來探他口風。
李園不愧高手,故意暴露韓闖与郭開勾結的事,好騙取他的信心。而自己還蠢得把龍陽君安排他逃走的事泄了出來。
龍陽君則明知李園等人要害他,苦在無法說明,故准備不顧一切送他离開臨淄。
只因自己反悔而拒絕了他的好意。
若不是昨天偷听到他們的密話,恐怕這一世都弄不清楚這其中的种种情況。
奇怪是他只感到痛心,卻沒有恨意。
因為誰都是迫于無奈的。
解子元這時道:“你和許商熟識嗎?据說他是上蔡人,很有本領。”
項少龍這才記起他是呂不韋今趟來齊的隨員,只因沒有碰頭,故差點忘記了他。點頭表示認識。
解子元道:“現在他和齊雨爭蘭宮媛爭得很厲害,呂不韋似乎對許商非常縱容。”
項少龍想了想道:“若我猜得不錯,蘭官媛和許商的戀情,該是當年在咸陽開始的,嘿,你知否蘭宮媛曾扮婢女行刺我?”
解子元訝道:“竟有此事,不過她确曾受過訓練,身手非常了得。”
項少龍遂把當時事情談出來,解子元神色凝重道:“那個雜耍團該是邊東山的‘東州雜耍團’,一向周游列國表演,難怪忽然銷聲匿跡,原來已全体喪身咸陽。”
項少龍問道:“邊東山是誰?”
解子兀歎道:“曹秋道四大弟子中,以邊東山居首,接著才是仲孫玄華、韓竭和內人。這邊東山最擅騰挪跳躍之術,是個第一流的刺客,一向都在田單門下辦事。”
項少龍道:“可能他也在那一役中死了。”
解子元搖頭道:“上几個月我還听仲孫玄華說見過他。据說他剛到燕都刺殺了一個燕將,燕人對他是談虎色變。上將軍雖是厲害,但暗殺是不擇手段的,不可不防。”
項少龍苦笑道:“要刺殺我,現在是最好的机會了。”
解子元正容道:“在這里反不用擔心,邊東山對大齊忠心耿耿,絕不會令大王為難,但若离開齊境就很難說。燕人稱邊東山作百變刺客,可知他裝龍像龍,扮鬼似鬼,誰都不知他會變成什么身分樣貌見人。”
項少龍這時那有閒暇去理邊東山,記起張泉偷譜的事,說与解子元知道,并說鳳菲己另譜新曲,就算她演奏出來,也打擊不了鳳菲。
解子元憤然道:“定是齊雨指使的,此人曾追求過鳳菲,卻給拒絕,故此怀恨在心。這可包在我身上,我解子元絕不容許媛媛作出這种羞人的事。”
馬車開進玉蘭褸去,此時青樓尚未開門營業,偌大院落宁靜得像個隱士居住的世界,只后院某處隱隱傳來樂聲。
兩人走下馬車,朝后院持別宏偉的歌樂殿堂舉步走去。
解子元低聲道:“以前大王沒那么多病時,常愛到歌樂殿堂听歌看舞,說歌姬在這里都活潑多了。當然啦,入到王宮,誰不怕出不來,無論是一時獲罪賜死好,又或給大王留下,做了只隔一夜就給忘了的宮娥妃嬪,實際上都沒多大分別。”
項少龍暗忖比起上來,小盤的自制力就好多了。
解子元歎道:“大王有個愿望,就是三大名姬同時在他眼前表演,所以務要我們為他辦到。這可是他死前唯一的期待。為此才能撐到這刻,否則可能早已……嘿!”
項少龍這才明白今趟盛事的來龍去脈,由此可知齊人不但愛空言,還愛安逸。
這种苟安的心態,使堂堂大國不但成不了東方諸國的領袖,還不斷在破坏唯一能真正抗秦的合從之策。
悠揚的樂韻愈是清晰,眾姬同聲頌詠,調子扰美,項少龍也不由听得入神。
解子元得意道:“這就是我那晚在廂房內寫的一曲,應是小弟生平的代表作。”
項少龍笑道:“這是否說排演已到了尾聲呢?”
解子元哈哈一笑,跨進歌樂殿堂去。
殿堂中心處近六十名歌姬揮揚著各色彩帶,幻出千變万化的圖案,像一片片彩云般環繞中心處盛裝的蘭宮媛載歌載舞,使人見之而神迷陶醉。
此時蘭宮媛正一人獨唱。
看她柔較的嬌軀作出各种高難度的曼妙舞姿,歌唱出抑揚頓挫,宛如天外仙青的樂曲,令人几疑誤入仙子群居的仙山福地。
布于一隅的四十人大樂隊,正起勁吹奏,殿內充滿歡樂的气氛。
觀者除了齊雨并有一群十多個項少龍不認識的齊人外,赫然還有許商在其中。
一曲既罷,齊雨等鼓掌喝彩。
蘭宮緩舍下其他人,往解子元和項少龍迎過來,笑臉如花道:“解大人和上將軍為何這么遲才來呢?”
解子元不知是否記起剛才項少龍講及“偷曲”一事,告罪后把蘭宮媛拉往一角,說起話來。
齊雨等則朝項少龍走過來,其他歌姬,無不對項少龍露出注意神色,交頭接耳,低眸淺笑,情意盎然。
許商依秦法向項少龍施軍禮,肅容道:“尚未有机會正式向上將軍請安,上將軍請恕末將無禮之罪。”
項少龍笑道:“這處又非咸陽,一切從簡好了。”
齊雨有點惊疑不定的偷瞥遠處正板起臉孔与蘭宮媛說話的解子元,心神不屬的對項少龍道:“听說上將軍對音律极有研究,未知對剛才一曲,有何評价?”
項少龍知他是由張泉處听到消息,心叫慚愧,正容道:“齊兄說笑了。對音律小弟乃門外漢,不過即使不懂音律如我者,也覺剛才一曲精彩絕倫,令人神馳感動。”
在齊雨旁一名体型彪悍的年青武士插入道:“在下閔廷章,見過上將軍。”
項少龍暗付原來你就是与麻承甲同時在齊國劍壇崛起的人物,口說幸會,留心打量了他几眼。
閔廷章比較起來,要比麻承甲斯文秀气,亦較為順眼。
閔廷章目光落到他的百戰刀處,項少龍索性連鞘解下,遞給他過目。
這著名劍手露出意外神色,接過后与其他好奇的人研玩起來,嘖嘖稱賞。
剩下齊雨、許商和項少龍三人,都有點不知說什么才好的尷尬。
几名大膽的美歌姬擁了過來,爭相向項少龍招呼施禮,眉目傳情后,又笑著飄了開去。
幸好這時解子元和蘭宮媛回來了,后者神態委屈,顯是給解子元數說一頓,但看情況她是甘于受責的。
齊雨用眼色向她詢問,蘭宮緩卻故意不看他,看來是把气發泄在他身上。
許商移到蘭宮媛旁,奇道:“媛媛似乎不開心呢?”
蘭宮媛目光卻落在項少龍身上,道:“媛媛尚未有机會向大小姐請安,不知上將軍是否直接回听松院?”
除解子元外,其他人均感愕然。
項少龍想不到解子元對蘭宮緩這么有影響力,微笑點頭。
蘭宮緩問道:“可否立即起行呢?”
齊雨等無不錯愕,不明白發生什么事。
閔廷章聞言將百戰刀雙手遞回給項少龍,贊歎道:“聞說這奇兵乃上將軍親自設計,确是巧奪天工,令我等大開眼界。”
項少龍知道自己一刀敗走麻承甲,已贏得這個本來目空一切的劍手尊敬,謙虛几句,待要和解子元、蘭宮媛一道回听松院時,閔廷章卻遨請道:“明天是稷下宮每月一趟的劍會,上將軍可肯撥尊蒞臨,指點一下我們這些小輩?”
項少龍露出為難之色,誠懇地道:“說實在的,這么与曹公見面,是有點尷尬的。”
另一人興奮地道:“曹公近十年都沒有出席劍會,上將軍可以放心。”
項少龍暗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敷衍道:“明天再說吧!”又頓覺奇怪道:“劍會不是在初一舉行嗎?為何推遲了?”
齊雨道:“皆因大王壽辰,故延期舉行,還會比平時隆重,上將軍記緊要來!”
當下有人向他說出了時間地點。
項少龍不置可否,在齊雨和許商嫉忌的目光下,偕蘭宮緩和解子元离開。
到了正院時,解子元表示要返官署,故不能隨行,讓出馬車,自行騎馬离去。
項少龍想不到會和這柔骨美人單獨相處,生出戒心,道:“媛小姐坐車吧,我騎馬好了。”
蘭宮媛白了他一眼,淡淡道:“妾身也久未騎馬,不若就一起借馬儿的腳力吧。”
姚胜等忙讓出兩匹健馬,蘭宮媛雖盛裝在身,但翻上馬背卻靈巧得像狸貓,惹來一陣采聲。
項少龍跨上馬背,与蘭宮媛并騎馳出玉蘭褸,登時吸引了街上所有行人的目光。
姚胜派出四騎為他們開路,其他人則分布兩側和后方,令人頗有陣仗不凡的感覺。
蘭官媛策馬湊近他身旁道:“上將軍是否很不安呢?最后仍是要和妾身同行說話。”
項少龍心想這該叫惡人先告狀,微笑道:“我尚沒忘記媛小姐曾想取項某人的小命呢!”
蘭宮媛默然片晌,輕輕道:“在這世上,有三個人是媛媛欠了人情的,上將軍有興趣听听嗎?”
項少龍道:“第一個該不難猜,是否解大人呢?”
蘭宮媛欣然道:“和你這人說話真的可以少費很多精神。試試猜第二個吧,他是喪命在上將軍手上的。”
項少龍芳笑道:“難怪你要來殺我。”
蘭宮媛若無其事道:“上將軍都是猜不到的了!那人就是囂魏牟,媛媛所以有今天,全賴他把人家交給一個姓邊的人栽培訓練,否則說不定早餓死街頭。”
囂魏牟其實是給滕翼活生生打死的,他當然不會說出來,恍然道:“是邊東山嗎?難怪你的身手如此了得,他該是你第三個感激的人吧!”
蘭宮緩出乎他意料地咬牙切齒道:“恰恰相反,他是妾身最痛恨的人,他對我做的惡事媛媛卻不想再要提呢。”
項少龍大訝道:“可是咸陽之行,你不是奉他之命行事嗎?”
蘭宮媛淡淡道:“那只是一場交易,只要奴家依計行事,不論成敗,以后都再和邊東山沒有任何關系。而妾身肯答應,亦當是報了囂魏牟的恩惠,以后再不欠他什么。”
項少龍歎了一口气道:“确是每個人都有個曲折离奇的故事,不過你這個險冒得太大了,嘿:想不到囂魏牟也會做過好事的。”
蘭宮媛不屑道:“他和邊東山只是看上妾身的容貌吧,有什么好心腸可言。不要說他們了!上將軍來猜猜看那第三個人是誰好嗎?”
項少龍搖頭道:“囂魏牟我已猜不到,第三個更難猜,不過該不是我認識的人吧?難道是田單,又或是呂不韋?”
蘭宮媛不斷搖頭,喜孜孜的像個小女孩般道:“都不對。”
項少龍心想這柔骨女都相當有趣,認輸道:“不猜啦!”
蘭宮媛抿嘴淺笑道:“是項少龍I”項少龍失聲叫道:“什么?”
他們一直的聲調都壓低至僅兩人可耳聞,到這失聲一叫,姚胜等才听見,均訝然往他們瞧來。
蘭宮媛欣然道:“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真是你呢,自刺殺不遂后,到漏夜离開咸陽,我都預備會給你拿去殺頭,豈知你竟放過人家,你說蘭宮媛怎能不感激你?當時呂不韋也說城防全是你的人,他也很難庇護我。”
項少龍愣然半晌,道:“你不用感激我,說到底你只是一顆棋子,被人利用來對付我,殺了你于我沒好處。”
蘭宮媛正容道:“項少龍就是這樣一個人,田相、旦將軍等雖視你為敵人,但對上將軍的品格卻相當敬重,反而對呂不韋頗為不屑。”
項少龍有感而發道,“品格有個屁用,現在誰不是利字當頭,凡于我有所畏忌者,均不擇手段要除之而后快。”
蘭宮媛“噗哧”失笑道:“上將軍很少有用這种語气說話的。可見你對媛媛有點改變了。人家今趟只是借見鳳菲為掩飾,目的卻是希望有單獨与你說話的机會。
上將軍要小心身邊這群仲孫家的武士,他們原是土匪流氓,專替仲孫龍收爛賬,我一些好賭的姊妹給他們害得不知多么慘。不信就留心看看,誰不在豎起耳朵來偷听我們的密語?”
最后兩句她故意提高聲浪,嚇得姚驗等下意識地离開少許。
項少龍頓感領教到她的辣處。
三大名姬确是各有特色,其中以蘭宮媛的行事最不檢點。不知是否因少女時的不幸遭遇,頗有點自暴自棄,對男人亦抱著游戲的態度,但其實心底里卻是恩怨分明,今人敬服。
蘭宮媛發出一陣銀鈴般的嬌笑,引得路人側目時,又向他湊近點低聲道:“上將軍見媛媛肯和齊雨這些卑鄙小人在一起,是否心存鄙視呢?唉,這世上有多少個好人,齊雨至少生得好看,又懂哄人。不過偷曲一事人家卻是無辜的,齊雨還騙人說是他撰作的呢。”
項少龍笑道:“這才像蘭宮媛嘛!”
听松院己然在望,蘭吉媛輕輕道:“上將軍要小心石素芳,她一向和蒲鵠關系密切,說不定會視你如仇人!”
項少龍苦笑道:“不差在多她一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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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稷下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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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宮媛离開后,鳳菲不屑道:“听說她只要是男人就行,上將軍對這种女人有興趣嗎?”
項少龍正与她步返主樓,聞言失笑道:“我何時表現過對她有興趣了?淑貞的狀態如何?”
鳳菲傲然道:“鳳菲調教出來的,會差到哪里去?不要岔開話題,你是怎樣搭上她的?”
項少龍苦笑道:“不要用‘搭上’這么難听的字眼好嗎!小弟和她沒有半點關系,人家說要來向你賠罪,難道我說不行嗎。看你剛才的樣子,對她比親姊妹還親熱,掉轉頭就批貶得她体無完膚。”
鳳菲掩嘴嬌笑道:“女人妒忌起來就是這個樣子,你不理睬人家,人家也不准你理睬其他女人,否則就和你沒完沒了。”
這時剛抵主樓台階下,項少龍欲要离去,鳳菲扯著他衣袖,把他拉進樓內,轉身投入他怀襄,低聲道:“上將軍是否想棄下風菲不顧,自行离去呢?”
項少龍滿怀軟玉溫香,心情卻是苦不堪言,他确是計划先行獨自借滑板溜掉,然后再央人照顧鳳菲她們。豈知竟給這蘭質慧心的美女識破,眼下騙她不是,說出來又必會掀起軒然大波,他可以怎樣選擇呢?
鳳菲仰起絕世玉容,凄然道:“不用說出來,你的反應已告訴人家那使人傷心的答案。”
項少龍歎了一口气道:“你知否只要我安全,就沒有人敢動你半根毫毛。”
鳳菲哂道:“你不是說仲孫龍會照顧我們嗎?”
項少龍道:“問題是你的舊情人和仲孫家關系太密切,我剛收到消息。在韓竭穿針引線下,昨天呂不韋与仲孫龍密談了整個時辰,你說會有什么好事?”
鳳菲呆了半晌,幽幽道:“既是如此,你仍要將人家撇下嗎?”
項少龍心中一動道:“不若你先我一晚走,遲些我再來和你會合,龍陽君該可作得安排。”
鳳菲緊摟他道:“未知你的生死,鳳菲怎能离開臨淄,好吧!你愛怎樣處置人家就怎樣處置吧。鳳菲認命了。”
項少龍深切体會得她所感到的“孤苦無依”和失落,憑她的色藝,天下男人誰不拜倒裙下。可是天妒紅顏,先是遇人不淑,又碰上個對她沒“動情”的自己,那教她不芳心破碎。
百般安慰,待鳳菲“回复正常”,他才溜回房去,只休息得片晌。仲孫玄華又來找他。
在東廂坐下,仲孫玄華道:“上將軍可知呂不韋來找過我們?”
項少龍知他回去与乃父和手下謀臣商議后,推斷出自己再不信任他,故來作補救。可是他當然仍不會說出与郭開、李園等人的關系。
微微一笑道:“就算眼睛看不到,但亦可以想見。呂不韋什么手段我項少龍未見過,加上韓竭是你師兄弟。是了!他現在和你究竟是什么關系?”
仲孫玄華給他奇兵突出的問題戳在要害處,登時陣腳大亂,支吾道:“玄華也說不上來,說到底仍算有點交情。”
項少龍淡淡道:“韓竭該比呂不韋更想殺我,因為呂不韋還以為有把柄在他手上,可以害得我身敗名裂,韓竭則是對我嫉忌得瘋了,瘋子做事自然沒有分寸。”
仲孫玄華亦非蠢人,早已想到鳳菲的真正情人是韓竭,否則為何常會知悉關于鳳菲的消息。一時臉色立變,垂首以掩飾,眼望地下沉聲道:“上將軍決定了什么時候走呢?”
項少龍心中好笑,知自己巧施手段,弄得他兩父子彷徨無主,正容道:“我細想之后,還是正式向你們大王和二王子辭行,再請他們派出兵員保護,大大方方的回秦,胜過鬼鬼祟崇的,徒然惹人話柄。”
仲孫玄華點頭道:“玄華絕對同意,上將軍可以托解大人傳話,包保一切安排得妥妥當當。”
只這几句話,便知仲孫龍父子權衡利害后,再不敢涉入害他的陰謀里。
假若他是由齊王室派人護送离開,那李園或呂不韋兩方人馬,都難再指使他們動手。
不過這卻非解決善法,齊王總不能派千軍万馬保護他,且其中又說不定兼有臥底,防不胜防下,他那有命越過三晉或楚人的國境。
名為保護他的齊人更不會為他拼命,有起事來不落荒而散才怪。
但對鳳菲來說這卻是很好的安排。項少龍心想真要找田健研究這個問題!好了卻這樁心事。
仲孫玄華又皺眉道:“剛才閔廷章來見我,說上將軍答應了參加明天舉行的大會,我已一力把這种無聊的事壓著,為何上將軍反會答應他。”
項少龍失笑道:“誰答應過他,我只是敷衍說到時再看看吧!”
仲孫玄華憤然道:“這小子真可惡,連我都不怕了,定要給點顏色他看。”
項少龍道:“放心吧!我怎會去呢?”
仲孫玄華道:“去亦無妨,誰敢惹上將軍,首先要過得我這一關。玄華會警告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那個令上將軍不高興,就等若令我仲孫玄華不高興。”
項少龍知他因先前失策,所以現在故意討好自己。隨口道:“明天再說吧!”
仲孫玄華道:“今晚……”
項少龍截斷他道:“這兩晚都不宜夜游,否則那有精神應付曹公的圣劍。”
仲孫玄華清楚感到項少龍再不若以前般對他親切信任,知道呂不韋一事在他們間投下了陰影。無奈下怏怏去了。
項少龍細心思量后,遣人去把解子元請來,開門見山道:“小弟有一事請解兄幫忙。”
解子元欣然道:“什么事都包在我身上,項兄請直言。”
項少龍坦然將情況說出來,以免因不清楚而出現不必要的意外。只瞞了仲孫龍父子暗中与李園等勾結一事,只暗示三晉和楚人都不可靠,密謀令秦齊交惡。
解子元听得吁出一口涼气道:“仲孫龍難道不知大王和二王子心意嗎?誰都該知呂不韋將來沒什么好結果的。”
項少龍提醒他道:“你表面須裝作若無其事,暗中通知二王子我或會不告而別,請他照顧鳳菲和董淑貞她們。”
解子元拍胸膛答應道:“這事包在小弟身上。項兄去后,我就請二王子把她們接進王宮暫住,稍后再派人送她們到咸陽。”
接著露出依依惜別之情歎道:“沒有了項兄,日于過得就不能似刻下那么多姿多采了。”
項少龍笑道:“是怕不可以去胡混嗎?”
解子元老臉微紅道:“內人對小弟的管束已松了很多,希望項兄走后都是那樣就謝天謝地。”
兩人談笑一會,解子元才离去。
項少龍又找來董淑貞說話,交待后,董淑貞兩眼紅起來,惶然道:“現在我們都擔心你后晚与曹秋道的比劍呢。”
項少龍明白她感到自己像在吩咐后事般,對她們的將來作出安排,故生出不祥之感,幸好自己從沒感到會命喪于曹秋道之手。笑著安慰她道:“人總是要面對不同的挑戰,現在你只須專心練好歌舞,將來再到咸陽表演給我看好了。”
董淑貞感激的扑入他怀里。
抱著她動人的肉体,項少龍首次感受到兩人間沒有男女的私欲在作怪,有的只是一种超越了男女愛欲的高尚情操。若非自己把持得定,現下就休想享受到這种曼妙的感覺。
心中不由涌起強烈的斗志,為人為己,他亦要奮戰到底,絕不能放棄或屈服。
這晚歌舞團上下聚在大廳舉行預祝宴,人人表現得意气昂揚,非像以前大難臨頭各自飛的情況。
席間項少龍宣布正式邀請由董淑貞繼承的歌舞團到咸陽表演,所有費用自然由他烏家負責,眾人更是雀躍。
鳳菲亦像個沒事人的与眾同樂。
有了項少龍的支持,等若多了個可信賴的大靠山。對歌舞團的發展更是有百利而無一害,唯一的陰影就是項少龍后天与曹秋道的比武,不過當然沒有人敢提起此事。
很多人都醉倒了,包括鳳菲在內。
項少龍卻滴酒不沾唇,將鳳菲送回房后,獨自一人到了后園練刀。
他感到自己在刀道上的修養進步了。
這應是被曹秋道迫出來的。
和這威震天下的一代劍術大宗師交過手后,使他窺見了武道上以前難以想像的境界,精神和劍術渾成一体所營造出來的气勢,予人的壓力比靠凶悍或拚死力之輩不知高強了多少倍。
項少龍以往之能胜過一般劍手,除了体魄和气力外,主要是因懂了墨氏劍的心法,故能在對陣時保持絕對的冷靜,發揮出劍法的精華。
曹秋道卻進一步啟發了他從斗志、信心和某种難以形容的精神力量合營出來的气勢,這正是胜敗的關鍵因素。
是晚他靜坐了大半個時辰才入睡,一覺睡至天光,醒來時精足神滿,只感連老虎都可赤手應付,起來使到園里熱身練功。
他想起日前一刀克敵,殺得麻承甲棄刃而逃,除了時間拿捏得准确外,主要是因用兩手握刀,學足東洋刀的運劍方式,使力度倍增。
心中一動,暗忖這或會是應付神力惊人的曹秋道的唯一妙法。
但何時運用,怎樣運用,卻是關鍵所在。
區區十劍,他才不信自己捱不過。
任曹秋道三頭六臂,但自己刀和鞘配合使用,該可支持過十劍的短暫時間。
想起當日落敗時,連擋十劍都欠缺信心,不禁好笑。亦暗暗感激肖月潭這良師益友。
早前的消沉、逃避心態,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一切均安排妥當,明晚無牽無挂的和曹秋道玩完那游戲后,他就乘夜遠走高飛,返咸陽与妻儿相會。
在強敵的壓迫下,項少龍在練功中感到把生命的潛力發揮出來,每劈出一刀,生命都似攀上某一個高峰,這感覺是前所未有的。
他忽似陷身在万軍沖殺的戰陣中,身邊的人一個一個的倒下,周良慘死眼前,鷹王扑敵為主報仇,心中充滿慘烈憤怒之气。
又憶起好朋友因立埸不同,一一將他出賣背棄。只感人事變遷,惟有手中百戰刀始是永遠良伴。
再虛劈一刀。
天地似若靜止不前。
善柔的聲音在身后響起道:“今天不比了!好小子愈來愈厲害呢。”
項少龍回刀入鞘,來到善柔身旁,笑道:“柔大姐也會害怕嗎?”
善柔一肘打在他腰脅處,痛得他慘哼一聲,哂道:“去見你的大頭鬼,外面閔廷章等正在恭候大駕,要送你這小子到稷下官參加劍會,否則看本姑娘怎樣把你打回咸陽去。”
項少龍撫著痛處皺眉道:“麻煩你告訴他們,我今天要閉門在家,養精蓄銳……”
善柔截斷他道:“不准退縮,本姑娘剛在興頭上,很想撩人打架,你就做我的跟班去趁熱鬧好了。”
項少龍呆了一呆時,早給她扯得蹌踉去了。
五百多名稷下劍手表演開場的“禮劍”儀式。
他們的動作划一整齊,漂亮好看。
項少龍坐在學宮正廣場的上賓席處,右面是呂不韋,左邊則是田單,他身旁是田健,善柔則不知鑽到哪里去。
臨淄的達官貴人、公卿大臣全体出席,情況非常隆重。
來趁熱鬧的武士和平民百姓,則密密麻麻圍在廣場四周,少說也有三、四千人。
禮劍完畢,鼓樂聲中,田健意气飛揚的代表齊襄王宣讀了訓勉的話,身為稷下導師的仲孫玄華在十多名導師級劍手簇擁下,落場考較劍手騎射各方面的技藝,閔廷章亦是導師之一,頗為神气。
田單旁邊的是解子元,隔著田單向他打個眼色,表示所托之事經已辦妥。
正和田健說話的呂不韋湊過來道:“明天黃昏時,我來送少龍到稷下官吧!事關我大秦的榮耀,是必須隆重其事的。”
項少龍暗忖你由前門來,我就由后門走,看你到時怎下台,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豈知田健听到,插入道:“該由我和仲父一起接上將軍以壯行色才對。”
項少龍心中叫苦,無奈下只好答應。
另一邊的田單笑道:“大小姐該到了宮里,為今晚的盛典預備哩!”
項少龍心中好笑,知他是找話來說,應了一聲,目光落到埸中,剛巧一名武士射出的箭命中二百步外箭把的紅心,惹起一陣采聲。
比起秦國田獵的气氛,稷下劍會遜色多了,可見齊人武風及不上秦國。
這時有人走到田單身旁。低聲向他說了几句話。
那人去后,田單笑向呂不韋道:“有人對仲父的上蔡第一劍手的劍法很感興趣,不知仲父有沒有意思讓許商下場玩玩?”
項少龍心中一動,猜到是齊雨弄鬼,希望挫折情敵的威風。
接触過柔骨美人后,他感到無論是齊雨或許商,若以為能令這美女愛上他們,恐怕都要失望。不過許商乃管中邪級的高手,即管仲孫玄華或閔廷章下場,怕亦不能討得好去。
呂不韋呆了一呆,道:“放著上將軍這大行家在這里,稷下諸君們怎會退而求其次呢?”
田健正容道:“父王剛下嚴令,無論在上將軍与曹公比試切磋的前后,均不准有任何人挑戰上將軍,麻承甲已因此被責。”
呂不韋“呵呵”一笑,以掩飾心中的尷尬和不安。
田單的臉色亦不好看,因為麻承甲的事他要負上點責任。
項少龍心想這才像樣,更猜到有田健在其中出力。故意道:“定是齊雨兄想和許統領玩玩哩!”
呂不韋和田單心知是項少龍聞得兩人爭風呷醋的事,表情都不自然起來。
呂不韋待要發言時,埸上忽然爆起一陣熱烈的采聲。
眾人目光投往場心時,項少龍、田單和解子元同時變色。
善柔昂然出現場中處,嬌叱道:“較技的時間到了,善柔請田邦指教。”
田單劇震一下,知道善柔恃著夫君解子元聲勢日增,欺上門來,要拿自己的寶貝儿子作報仇對象。
田邦的劍術雖不錯,但比起善柔這曹秋道的關門得意弟子,則只有待宰的分儿。
但若田邦怯戰不出,那他以后都休想再抬起頭來做人。尤其對方說到底只是女流之輩,情況就更嚴竣。
仲孫玄華等負責主持劍會的大弟子,都慌了手腳,不知該如何應付這場面。
坐在高台后排的田邦立即臉如死灰。
換了挑戰的是普通稷下劍士,他大可派人出場,但對方是堂堂解夫人,又是指名挑戰,他只能親自上場。
田健“呵呵”笑道:“柔夫人确是豪勇更胜男儿呢。”
他這么開腔一說,更沒人敢反對。
田邦正要站起來,旁邊的旦楚扯著他,自己長身而起,冷然道:“柔夫人既然這么有興致,不若讓旦楚先陪柔夫人玩一場吧!”
今趟輪到解子元和項少龍一起色變。
善柔終是生過兩個孩子,体力及不上以前,對著旦楚這第一流的高手,說不定會吃大虧。
項少龍別無選擇,在善柔答應前,大笑道:“我也手痒了,柔夫人就把這場讓給小弟吧!”
全場立時爆起震耳欲聾的采聲,把善柔不依的抗議聲音全蓋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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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告別香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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旦楚在原位肅立不動,沒有半點下場的意思,項少龍亦安坐席位里,眾人叫得聲嘶力竭,見到這奇怪情況,終逐漸收止喝彩叫好的嚷聲,以至完全靜止下來。
項少龍与場中气鼓鼓的善柔對視,露出微笑。
他在揚聲之初,便猜到旦楚不會應戰。
旦楚是犯不著冒這個險,沒有蓋世神兵百戰寶刀前的項少龍,已是那么厲害;現在的項少龍,更使旦楚沒有把握。放著明天就有曹秋道親手對付項少龍,他這個險怎冒得過?
果然旦楚致禮道:“大王頒下嚴旨,除曹公外,不准任何人与上將軍比武,未將怎敢造次?”
旁觀群眾立時傳來一陣失望的噓聲。
坐在田健另一邊的仲孫龍站起來大喝道:“大王之旨,誰敢不從!”
群眾立即靜下來,令人對仲孫龍的“權威”生出异樣的感覺。
善柔得意地道:“那旦將軍就落場施展身手吧!”
旦楚求援地望向田健。
田健明白他的進退兩難,笑道:“柔夫人劍法厲害,臨淄無人不曉,旦將軍剛才是一時情急下吧了。現在得上將軍提供了緩沖之机,怎可再下場,此戰作罷好了。”
這番話總算得体,暗示田邦非是善柔對手,給足善柔面子。
善柔知這未來齊主開了金口,怎都打不成的了。狠狠瞪了項少龍一眼,失望回座。
項少龍心知善柔不會放過他,卻一點不擔心,給善柔打打罵罵,正是人生樂事。
解子元向他投來感激的眼色。
劍會繼續進行,雖有比武,但眾人總覺不是味儿,在午時前,匆匆收場,挑戰許商一事亦不了了之。
項少龍与田健、田單、呂不韋等在稷下官共晉午膳,項少龍忍不住覷隙問仲孫玄華道:“為何其他各國使節一個不見,玄華兄沒邀請他們嗎?”
仲孫玄華扮作老友狀,神秘兮兮的答他道:“前兩天大王和各國使臣晤面,大家各持己見,鬧得很不愉快。所以今天他們都避不出席,否則會更熱鬧一點。”
這么說,項少龍醒悟到談的必是有關合從抗秦的事,而齊國仍堅持過往策略,跟東方諸國當然談不攏了。
想起自己是擊潰兩趟合從大軍的人,第一次是暗施橫手,放魏增回國,惹起魏王封信陵君的疑忌,強行把他從戰場調回來,弄至群龍無首。
第二趟則是親自領軍大敗合從軍于進軍咸陽的途中,使合從軍功敗垂成。
在東方五國的人眼中,自己可算是罪大惡极。難怪李園等老朋友要反戈來對付他項少龍。
席間,項少龍乘机向田健說出鳳菲今晚乃她歸隱前最后一場告別演出,希望他能當眾宣布此事。
田健道:“父王最欣賞大小姐的演出,不若由他宣布更佳。”
項少龍道:“這就更好哩!今晚未將道賀后,便要回去休息,以應付明晚之戰,謂二王子給我先向大王代致謝忱。”
田健表示明白,答應他的請求。
項少龍趁机告退溜了。
回到听松院,歌舞團已全体移師王宮,只剩下几個看門的婢仆,靜悄冷清。
項少龍正要登上主堂的台階,姚胜從后面赶上來道:“上將軍,小人有要事向你報告。”
項少龍這才醒起曾囑他監視郭開和韓闖,后來因發覺仲孫龍父子暗里与這些人勾結,而姚胜卻是仲孫家派來的人,遂不將此放在心上。
兩人在一角坐下后,姚胜神情凝重的道:“這兩天,三晉和楚燕五國的使節都不斷碰頭,其中最頻密是趙燕兩國,經我發散人手偵查下,兩國均有劍手混在各地前來觀賞賀壽盛況的人潮里,進入淄城。”
項少龍首先問道:“你有把這事告訴龍爺和玄華兄嗎?”
姚胜搖頭道:“少爺早有吩咐,在跟上將軍這段日子,什么事都不用對他說,所以這事他們全不知情。”
項少龍贊道:“只有你們這些諳熟淄城情況的人,才可察覺出燕趙劍手的真正身分。”
姚胜壓低聲音道:“燕國的徐夷則和趙國的郭開昨天黃昏時曾聯袂到稷下官游覽,据跟蹤的人觀察,他們似在勘察地形。”
項少龍心中懍然,難道郭開等高明得猜到自己會在明天溜走,所以准備伏擊而己。
當然這只會在他過了与曹秋道比試的一關后才會發生。
為了國家利益,人人都變得不擇手段。徐夷則亦是如此,假若能在齊境混充齊人干掉他項少龍,秦齊不交惡才怪呢。
姚胜道:“上將軍不知是否知道,曹公已請大王頒下王命,在他与上將軍決戰時,不准有任何人在遠近騷扰觀望。所以在比武有結果前,所有人都要留在城里,連我們都不得踏入學宮的范圍。”
項少龍心想這雖有利于逃走,卻對想暗殺自己的人提供了最大的方便。
皺眉道:“有沒有看到他們在什么地方特別停留過呢?”
姚胜取出一卷畫上稷下官形勢的帛圖,詳細指出郭開和徐夷亂所到之處,連在某處停留多久,都清楚指出。
項少龍訝道:“跟蹤他們的人心思相當仔細哩!”
姚胜喜道:“小人知道事關重大,所以親身去觀察他們的行止。”
項少龍衷心贊了他几句,并吩咐他不可將此事泄露給任何人知曉。
姚胜憤然道:“我早知燕人沒多少個是好人,今趟擺明是陰謀不軌,想破坏我們和貴國的邦交,上將軍不若直接向大王說出這件事,由他安排人手保護上將軍,又或特別批准我們到觀星台下等候上將軍榮歸回城。”
項少龍另有打算,當然不會听他的提議,笑著拍他肩頭道:“他們怎都不敢在學宮附近動手,照我看該是埋伏在回城的路上,那里沿途雪林密布,最利偷襲,你可否給我准備些煙花火箭,我要回城時,就施放煙花,召喚你們來接應我呢?”
姚胜同意這是最佳方法,仍忍不住道:“上將軍難道對此事不感憤慨嗎?”
項少龍歎道:“徐夷則和郭開都是与我有過交情的朋友,這回要在戰場上見個生死是無可奈何的事,但若可避免正面沖突,將就點算了。”
姚胜露出敬佩神色,退了出去。
項少龍獨坐廳內,思潮起伏,呆坐片時,才返回后院去。
沿途清冷寂寥,頗有人去樓空的凄涼感覺。
但想起明晚就可起程回咸陽,項少龍整個心又灼熱起來。
回去后,定要好好慰藉嬌妻愛婢們。想起當年由趙返秦時,婷芳氏已暝然長逝,不禁又焦慮不安,百感叢生。
“好小子!終于找到你了!”
項少龍愕然轉身,只見善柔如飛赶來,找他晦气。
項少龍愁怀盡去,攤手道:“柔大姐想拿小弟怎樣呢?”
善柔劈手抓著他襟口,杏目圓瞪道:“竟敢破坏本姑娘的好事,誰要你出頭,你真比我厲害嗎?”說到最后,她忍不住嬌笑起來。
項少龍忍不住拍拍她嫩滑的臉蛋,笑道:“做了兩個孩子的母親,仍是這么喜愛打打殺殺,柔大姐好該為解兄想想,不要再隨便找人廝拚了。”
兩人在臨淄,尚是首次有這樣親密的接触,善柔俏臉微紅,嗔道:“信不信我把你碰我的手砍掉。”
項少龍頹然道:“明晚我就要走了,占多少便宜該可以吧!”
善柔一震道:“為何不早點告訴我。”
項少龍低聲道:“我才決定不久,此事万勿告訴其他人,捱過你師傅十招后,我立即就走。”
善柔透露出對項少龍的關怀,問道:“除了河道外,离開臨淄的道路仍被大雪封閉,明晚你是万人注目的對象,怎能悄悄乘船逃走呢?是誰給你布置安排的?”
項少龍拉她到了園里,道:“我自有万全之策,否則亦不能避過三晉人的千里圍搜,你有什么話要我帶回去給兩個好姊妹呢?”
善柔“噗哧”笑道:“告訴她們我絕不會比田單早死,且每天都在欣賞他的沒落和受苦。”
忽地俏臉微紅,垂頭咬著下唇道:“橫豎無人,不若我們到房里去親熱一番吧!”
項少龍大吃一惊,駭然道:“這怎么行,解兄是我的好朋友。”
善柔項道:“我故意放他出去胡混,正因我要和你胡混,兩下扯平,最是公平不過。”
項少龍苦笑道:“你誤會解兄了,他只是在青樓那种環境里,才能靈思泉涌的譜出新曲,非真是有什么胡混舉動的。”
善柔呆了半晌,湊過香唇深情地道:“那就只親個嘴儿吧!算是為你明晚的比武壯行色,亦當是向你道別送行吧!”
善柔剛走,解子元便到。
項少龍暗呼“好險”。
解子元仔細看了他一會,松了一口气道:“小弟還以為她會揍你一頓呢!玄華告訴我她知你回府后,便气沖沖的离開。”
項少龍昧著良心道:“嫂夫人并非蠻不講理的人,只是有時脾气大點吧!”
解子元坐下道:“此時沒有其他人,反落得清靜,正可以談點心事。”
項少龍坐在他旁,訝道:“解兄有什么心事要說?”
解子元歎了一口气道:“說來你不相信,我想辭官不干哩!只怕二王不肯。”
項少龍奇道:“解兄官場得意,為何忽生退隱之心?”
解子元苦笑道:“做官的沒多少個有好下場。官愈大,樹敵愈多。你位高權重時,沒有人奈何得你。一旦勢子弱了點,其他人就來爭你的位置。不單要應付下面的人,還終日惶恐,不知上面怎么想你,這樣過日子有啥意思。內人便常說我不是當官的料子,不夠心狠手辣。像仲孫龍父子就令我很失望,竟私下和呂不韋碰頭,卻沒有告訴我。”
項少龍陪他歎了一口气道:“要辭官不是沒有辦法,詐病就可以了。”
一言惊醒夢中人,解子元兩眼登時放光,拍案道:“項兄果是智計過人,就這么辦。說不定遲些我可到咸陽探望項兄,還有紀才女。嘿!有項兄從中引介,說不定連寡婦清都可見到。”
項少龍知他并不清楚自己和琴清的關系,拍胸保證道:“這包在小弟身上。”
同時記起小盤的身分危机,心中不由抽搐一下。
解子元看著廳外的天色,道:“我要早點入宮,待會讓我再差人來接項兄吧!”
項少龍婉言拒絕,送他出門,才返房躺在臥榻上研究姚胜留下給他的帛圖。
若自己是徐夷則和郭開,必在稷下宮和城廓間那段約里許長的官道旁中布下伏兵,倘從兩旁雪林密集放箭,猝不及防下,自己必死無疑。
假若自己裝作返回臨淄城,接著忽然往雪野遠處逸去,負責放哨監視自己的敵人會怎辦呢?
敲門聲響,進來的是肖月潭。
項少龍跳了起來,把地勢圖遞給他,轉迷姚胜的報告。
肖月潭指著稷下宮外西南方一處道:“明天我會將遠行裝備和雪板放在小山丘上,就在這道向西的斜坡頂,方便你滑下來。”
項少龍喜道:“制造好了嗎?”
肖月潭道:“還差一晚工夫,今晚我不赴壽宴,免得給呂不韋認出來。”
項少龍不好意思道:“豈不可惜?”
肖月潭微喟道:“風花雪月的事算得什么,只有少龍安返咸陽,才可對付呂老賊。明天你可能見不到我,老哥此刻是特別來向你道別的。”
項少龍伸手握緊他的手,感激地道:“大恩不言謝,我不知說什么才能表示心中的感受。”
肖月潭微笑道:“遲些時或者你不會這么想。總言之我是為了你的利益。給老哥傳話与嫣然她們知曉,說老哥心中常惦挂她們。”
項少龍不解道:“老兄為何有此奇怪言語,無論如何,我項少龍都不會怪你的。”
肖月潭深深凝視著他道:“人心難測,不要真的只打十招就當算數,雖防他老羞成怒,忽然反悔。”
項少龍點頭道:“經過李園、韓闖的教訓,我還會輕易信人嗎?”
肖月潭聞言整個人輕松下來,叮嚀道:“只要你能渡此難關,安然返抵咸陽,你便全胜了,否則一切都前功盡廢。”
項少龍心道還有小盤的身分危机,卻苦于說不出來。肅容應道:“我絕不會輸的。”
肖月潭欣然道:“少龍終回复信心了!”
項少龍沉吟道:“真奇怪,百戰寶刀失而复得后,我感覺上截然不同,就像從沒有給李牧打敗過那樣,有一段時間我确是很消沉的。”
肖月潭站起來道:“不用送我,珍重了。說不定有一天我們會同赴塞外,面對大草原的挑戰。”
目送肖月潭的背影消失在回廊盡處,項少龍想起在邯鄲初見肖月潭的情景,這多才多藝的人剛談完正事,便要求烏家送他歌姬陪夜,使他留下不良印象。想不到卻是個豪情俠慨的人物,大家更成了生死之交。
人生的道路确是曲折离奇。
唉!
今晚早點過去就好了。
自逃亡以來,沒有一天他不想回家去,只有在那里,他才能尋到睽違已久的幸福和安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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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齊宮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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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項少龍看到往宮城的路上塞滿赴會的車馬,彼此擠得緩若蝸牛時,不禁慶幸自己策輕騎的選擇。与姚胜等時而越上行人道,時則在馬車間穿插,靈活迅快的朝王宮馳去。
他所到處,人人矚目,貴女宦婦紛紛揭帘來爭睹他的風采,看看能令紀才女傾心的男子究竟生就怎樣一副長相。
項少龍當然不會使她們失望,頭扎武士巾,勁裝外面瀟洒的披上長大的風氅,挺直的軀干,俊偉的儀容,挂在唇角似有若無不經意的笑容,加上腰間佩著名聞天下的百戰寶刀,确有令天下美女著迷的魅力。
姚胜等亦感与有榮焉,人人份外挺胸拔背,好不威風。
他們逢車過車,進入內城時,守城門的御衛均肅然致敬。
項少龍卻是心如止水,無憂無喜。
來前他曾再靜坐了整個時辰,沐浴更衣,感到自己的精气神都攀上前所未有的巔峰,對未來充滿渴望和信心,對眼前一切更感是完全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生命的大忌是永無休止的重覆。
可是他自出咸陽踏進戰場后,每一刻都活在巨大的壓力和危机中,而逃亡之后,每天更無時無刻不面對生与死的選擇,到現下則是即將与劍道巨匠決胜于稷下官觀星台的一戰,接著就是返回干山万水外的溫曖家中,生命攀上最濃烈的境界。
他感到以后都永不會忘掉這赴宴的一刻,人聲車馬聲似乎近在耳旁,又像是從九天云外的遙不可及。
所有景象都有种似非實質的感覺,只有他和馬儿的運動,才擁有真正的血肉交融。
他正深陷在這奇异的時空之夢的至深處,無能自省,無能自拔,更不愿蘇醒過來。
驀地一聲“上將軍”,惊碎了他這清醒的夢。
項少龍減緩馬速,朝聲音來處回頭瞥去,見到后方第三輛馬車的車窗有人探出頭來向他招手,赫然是郭開。
護在郭開前后左右的趙國騎士,均向他施禮致敬。
項少龍策馬停定,馬車好不容易才從后方赶上來,郭開歎道:“終于能与少龍見面,在壽春我是面對面都不認識,現在終能相對言歡,晶太后很挂念你哩!”
郭開這奸鬼老了不少,兼且胖得臉孔都變圓了,無复當年的瀟洒。項少龍雖不歡喜他,又知他正密謀對付自己,但仍裝出老相識的親切感,笑道:“郭相養尊處优,心廣体胖,若在街上碰上,可能認不出你來哩!”
郭開目光落在他的百戰寶刀處,感触良深的道:“當年先王一念之差,誤信趙穆,否則今天我和少龍不但該是好友,還是同心合力共抗外敵的伙伴呢。”
項少龍策馬与他的馬車同速緩行,時進時停,姚胜等伴侍前后,更惹得路人圍觀指點。
到了內城,越感受到普城同慶的气氛,家家戶戶張燈結彩,鞭炮響鳴。
項少龍苦笑道:“可惜命運并沒有‘如果’這回事,就像人死了,就永不能复生。就算你能重活在過去的某一刻,人事仍不會從頭改變。”
郭開怎想得到這是他的切身体會,有點意猶未盡的道:“緬怀舊事,總令人不胜感慨。不過杰出的人才,到那里都會出人頭地,少龍就是最好的例子。”
項少龍心中一動,感到郭開由于以為明天若自己不死于曹秋道之手,亦會死在他的安排底下。所以現在特別多感触和表現出罕有出現在他身上的坦誠。
他為何那么有把握呢?
是否真的猜到自己准備明晚會溜走?
除非歌舞團內有人走泄消息,說出自己像吩咐后事般安排好各人的將來,否則外人絕沒法作出這樣的猜測。
想到這里,登時心中一懍,記起祝秀真的侍婢小宁,自己曾怀疑歌譜是由她偷給張泉的,但始終未能證實。
假設郭開搭上張泉,便可輕易掌握得自己的動靜。郭開一向是智計過人,見微知著,又清楚自己的性格,自可制定出對付他的天羅地网。
若是如此,自己明晚的危險性將會大幅增加,燕趙的伏兵將不止限于布置在回城的路上。而最大的問題是沒有人能幫他的忙,只能靠自己孤軍作戰。
郭開訝道:“少龍在想什么呢?”
項少龍淡淡道:“我在想假設郭相要派人殺我,我也絕不會心生怨恨。”
郭開劇震道:“可是在我心里卻會很不舒服,當年在邯鄲質子府時若少龍手下留人,我郭開那有今天的風光。這种發展确令人心有憾然。”
項少龍想不到他仍記得此事,對他添了几分好感,但一時卻不知說些什么才好。
郭開忽道:“當年妮夫人身故后,遺有一子,是否跟從少龍到了咸陽呢?為何從未听過他的消息?妮夫人是個令人怀念的好女子,可惜天妒紅顏。唉!”
項少龍壓下心中翻起的滔天巨浪,知道呂不韋泄出小盤的身分問題后,就像在平靜的水面投下巨石,引發了其他聯想,例如郭開便在怀疑小盤就是嬴政。
此事非同小可,若讓呂不韋知道,配合從邯鄲抓回來那對夫婦,他們更難有辯白机會。
口上卻應道:“那孩子痛母之逝,途中茶飯不思,兼之旅途勞碌,早病死了。”
郭開“哦”的一聲,表情像是早猜到你會這么說的模樣。
項少龍再沒興趣和他纏下去,一聲告罪,驅馬加速,連越數十輛馬車,進入王宮。
齊宮內盛況空前。
王席和主賓席設于桓公台上,筵開近百席,桓公台下的廣場則更設了過千席,供較下級的文武官員和各地縉紳人士列席。
表演歌舞的地方是桓公台中的大平台,樂隊則布于平台下朝向王座處。
宮內到處人頭涌涌,人人盛裝出席,女士自免不了爭妍斗麗。
齊王擁被臥在桓公台下的點將殿內,神情興奮的接受眾人祝賀。
比他更興奮的是田健,在大局已定的情況下,眾人都對他爭相巴結和奉承,就算不知情的人都可清楚瞧他是盛會中的得意人物。
項少龍向齊王行過朝賀之禮后,目睹仲孫龍爭著向田健獻媚,反是田單不屑的卓立一旁,与呂不韋和郭開閒聊,難免想起了小盤。
誰當上君主,誰就會因權力和臣子的諛媚而腐化,愈難招言納諫,這种效應似乎已成了定律。小盤顯也變了許多,他對自己的感情尚可維持多久?
李園的聲音在他耳旁響起道:“少龍!我們且到靜處談談。”
項少龍笑道:“還有清靜的地方嗎?不用走几里路吧?”
李園笑起來,扯著他朝殿門走去,經過聚在一例的妃嬪群時,眾女無不深深地盯著他兩人。
項少龍想起清秀夫人和善柔,虎目一掃,卻找不到兩女蹤影。
擠出了擁迫的殿堂后,兩人登上桓公台,內侍宮娥正忙碌地預備陳設壽筵的美酒菜點,好不熱鬧。
他們來到桓公合遠离王席可遠眺城牆外原野的邊緣處,在輝煌的燈火映照下,李園倚欄道:“少龍打算何時回咸陽,愿和小弟同行嗎?”
項少龍發覺自己心中真的沒有惱恨他,淡淡道:“不必勞煩了,我還是取道魏境快捷得多,坐船又舒服。”
李園同意道:“确可快上一半時間,但安全上有問題嗎?”
項少龍道:“我會正式要求齊人護送,再加上仲孫龍在旁護翼打點,該沒有什么問題。”
李園緊跟不舍地追問道:“准備何時起程呢?”
項少龍道:“怎都要待稷下官那場歌舞結束后才可起行,否則我總難放心。”
李園壓低聲音道:“明晚你要小心點。我有信心少龍能安然過得曹公一關,但齊人是輸不起的,听說暗里已有稷下狂徒准備若你真贏了,就在你歸程時偷襲你,不若我親來接應你好嗎?你可用燈號和我聯絡。”
項少龍暗叫厲害,假若自己不知他与郭開是同謀,不落進陷阱才怪。
不過他這么說,也可能是試探自己會否乘夜逃走。
這樣的好意,不答應就是不合情理,遂与他約定燈號的方式。
項少龍故意道:“回壽春后,請代向令夫人和太后問好。”
李園眼中閃過沉痛的神色,一把抓著他肩頭,叫道:“少龍……”
項少龍心頭一陣激動,平靜地道:“什么事?”
李園如夢初醒的松開手,搖搖頭道:“沒什么,只是想起不久又要各處一方,异日還可能在沙場上決戰生死,一時激動吧了!真沒什么。”
項少龍心中暗歎!
韓闖的笑聲傳來道:“原來李相和上將軍躲到這里,少龍确是不同凡響,三大名姬輪流問我你這美男子在哪里,累得小侯嫉忌得差點要自盡呢。”
若非是處于敵對的立場,韓闖會是位征歌逐色月的好伙伴。
心想也該去激勵一下歌舞團的士气,特別是初挑大梁的董淑貞,問道:“她們在哪里?”
韓闖來到兩人面前,答道:“在最下層的慈怀殿,須小侯領路嗎?”
項少龍道:“我去見過她們,之后覷得机會,就要先一步离開。”
李園諒解道:“該是這樣的,好好休息,我們陪你一道去吧!”
項少龍和他們并肩而行時,趁机道:“無論將來國与國間發展如何,請兩位看在小弟面上,好好照顧淑貞。”
韓闖歎道:“放心吧!若連這點都辦不到,我們還算人嗎?”
項少龍這點倒相信他。
步入慈怀殿時,項少龍不由一呆,原來大殿以布幔分隔開三區,里面人影幢幢,不斷傳出女子嬌笑鬧玩的聲音。
項少龍道:“我們就在這里分手吧,我想單獨和她們見面。”
李園和韓闖有點心情沉重的和他拉手道別,前者道:“明天我們會送你出城。”
項少龍苦笑道:“不必了!我早跟呂不韋和二王子訂好了約。”
鳳菲獨坐銅鏡前,云娘和小屏儿則為她作最后的補妝。
項少龍動容道:“難怪大小姐能高居三大名姬之首,只是這裝扮,已使人疑為天人下凡。”
鳳菲甜甜一笑,卻怨道:“沒你在旁欣賞,什么天人都沒意思哩!別忘了這是人家最后一場表演啊!”
旋又笑道:“不要理人家怨言多多,還是上將軍明晚一戰重要,乖乖的早點登榻睡覺吧!明日鳳菲會整天陪你。”
項少龍眼角瞥處,見祝秀真的小婢小宁儿此時借故走過來,更肯定自己的怀疑,知地想偷听自己和鳳菲的對話,故意道:“待小弟得胜回來,便陪大小姐四處逛逛。”
鳳菲欣然答應。
項少龍又過去董淑貞處,問道:“心情緊張嗎?”
旁邊的祝秀真笑道:“二小姐整天不說話,怕影響了聲線,上將軍說她緊張不?”
董淑貞暗里抓緊他的手,湊到他耳邊道:“后晚我來陪你。”
項少龍苦笑离開,繞場一周,見團中諸人個個士气昂揚,那用他去激勵,滿心歡喜揭幔而出,剛好撞著金老大,給他硬拖了去見石素芳。
石素芳披著斗篷,幽靈般站在一角,默默的看著她的團友在進行各种活動,似乎她与其他人全無半點關系,也沒有人敢來打扰她的宁靜。
金老大在項少龍耳旁道:“這女儿自少就性格孤僻,但她的天份,卻不作第二人想。她什么都不看在眼內,卻什么都一學就會,而且比任何人好。生平只佩服鳳菲一個人。”
項少龍暗忖看來她連紀才女都不放在眼內,否則為何不見她去拜訪嫣然。
金老大領著項少龍來到石素芳側,低喚道:“素芳!素芳!上將軍來探望你哩!”
听到上將軍一詞,石素芳嬌軀微顫,空洞的秀眸回复了平時的神采,別轉俏臉,往項少龍瞧來。
這時團內諸女与上下人等均停止原先的活動,好奇地盯著項少龍,要金老大揮手作勢,才不情愿地繼續補妝的補妝,調理樂器的調理樂器。
金老大拍拍項少龍道:“你們談談吧!”
石素芳顯然厭惡人人都不斷偷偷朝他們張望,輕輕道:“上將軍請隨素芳來!”
揭開身后布幔,原來是特別區分開來的一個小空間,地上舖了地席,還有坐墊,銅鏡和挂滿戲服的架子。
兩人席地坐下。
四周雖是鬧哄哄一片,還不時響起樂器調試的音符,但這里卻是個封閉和宁洽的小天地。
石素芳凄迷的美目緩緩掃過項少龍,然后落在布幔處,淡淡道:“上將軍歡喜孤獨嗎?”
項少龍細心想想,小心冀翼的回答道:“有時我也需一個人靜靜獨處,好去想點東西。”
石素芳幽幽道:“想什么呢?”
項少龍愕然道:“道倒沒有一定,看看那時為了什么事情煩惱吧!”
石素芳點頭道:“你很坦白,事實上將軍是素芳生平所見的男人中,最坦誠而不偽飾的人。其他人總愛吹噓自己的了得,惟恐素芳不覺得他們偉大,真要令人嘔心。”
目光回到他臉上,以令他心顫的眼神瞧著他道:“咸陽之會,上將軍在素芳心中留下很深的印象,那時素芳就想,上將軍是否可傾吐心事的人呢?”
項少龍忍不住道:“听說蒲鵠先生和小姐關系非常密切哩!”
石素芳露出一絲苦澀的笑意,垂下目光,平靜地道:“不是你殺我,就是我殺你,況且人總是要死的,死后就可重歸天上的星宿,那有什么須用上心神的。”
項少龍默默咀嚼她話內的含意,悲灰的語調,一時說不出話來。
石素芳像陷在為自己編造卻無能自拔的夢境中般,柔聲道:“素芳唯一的愿望就是把自己的生命安排得簡單一些,不會牽涉那么多的人和事。唉!大多數的人和事都像浮光掠影,既流于浮面又沒有意義。真希望可以變成一棵樹,獨自在原野里默默生長,需要的只是陽光、雨水和泥土。”
項少龍歎道:“難怪小姐歡喜庄周。”
石素芳道:“還有李耳,無為而無不為,小國寡民,老死不相往來。多么透徹的人生見地。繁榮財富只會帶來社會的不公平,君臣上下,只是永無休止的紛爭,上將軍以為然否。”
項少龍尚是首次在這時代遇到一個持全面否定人類進步文明的人,且又是一個女儿家,點頭道:“現在的情況仍未算嚴重,到了人口大量繁衍,草原變成城市,大地的資源被無休止地消耗至匱乏,野獸變得無處栖身時,那情境才教人害怕。”
石素芳劇震道:“上將軍比素芳想得更遠哩。”
項少龍歎了一口气道:“這是必然的發展,打開始人類的文明就處在与大自然對立的那一邊上,与草木禽獸截然不同。”
石素芳默然片刻,意興索然道:“上將軍何時回秦呢?”
項少龍道:“該是這几天的事,嘿!我也要走了。”
石素芳微微點頭,沒再說話,陷進沉思中。
項少龍長身而起,悄悄离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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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修書話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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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鳳菲等過了三更才回來,人人興高采烈,顯是表演非常成功。
諸女均悄悄進房來看項少龍。他忍著起來的沖動,假寐應付過去。
等到后院大致靜下來時,他改為盤膝靜坐,依墨子教下的養生之法吐吶呼吸,臨天明時,提著百戰刀到園內操練。
他慶幸自己昨晚沒有等壽宴終席方始离開,故仍能把精神体力保持在最頂峰的狀態。
他反覆練習雙手持刀的動作,盡量簡化。以速度為主,假想敵自是曹秋道。
對著這個圣劍,連墨子大巧若拙的招式都無用武之地。
他只能依道科學化的現代技擊。提取最精華的部份,融入刀法里。
眾人這時不是仍醉得不醒人事,就是酣睡未醒,他樂得專心一意,作戰前的熱身准備。
接著到澡房沖了個冷水浴,精神翼翼的回房靜坐一會,小屏儿來找他。
眾姬全体出席,還有云娘這首席樂師和其他几位較有地位的樂手。
鳳菲先代表眾人向項少龍表示感激,眼中射出回憶的神情道:“當淑貞一唱罷,健太子宣布鳳菲退隱的消息后,場中盛況。教人畢生難忘。”
云娘笑道:“人人都以能目睹大小姐表演的最后一場歌舞為榮呢。”
祝秀貞興奮道:“昨晚大小姐的表演确是精彩絕倫,听得我們也如痴如醉。完全被大小姐的歌聲迷倒了。我們還擔心二小姐會給壓得抬不起頭來,幸好二小姐亦有超凡的演出,使整合歌舞能完滿結束。”
項少龍苦惱道:“你們是想我后悔嗎?。”眾女一陣哄笑。
董淑貞感激道:“楚國的李園、韓國的闖侯、魏國的龍陽君。都紛紛邀約我們去表演……”
幸月截入道:“就只上將軍方面沒發出正式的邀請。”
眾女又笑起來,气氛輕松融洽,皆因以為歌舞團會解散的憂慮,已千真万确的成了過去,項少龍笑道:“大家是自己人嘛?你們到咸陽來就當回到家中好了,瞧,我不是已發出邀請了嗎?”眾女又嬌笑連連。
董淑貞道:“大小姐和上將軍覺得費淳這人怎樣呢?”兩人知她在挑選執事的人選,都叫好贊成。
膳后項少龍和鳳菲到園內漫步。雙方都有點不知說什么才好的感慨。
鳳菲平靜地道:“暫時我都不會到咸陽去!”
項少龍愕然道:“大小姐打算到哪里去?”
鳳菲仰望天上飄浮著一朵特別大團的白云:道:“鳳菲想隨清秀夫人回楚小住一段時間。奴家已厭倦了嚴寒的天气,想享受一下秀麗的南方景色。”
項少龍想到她是要避開韓竭。點頭道:“換換環境也好,咸陽的冬天很不易過的。”
鳳菲橫他一眼道:“不要以為已撇開了我,說不定人家有一天會摸上你項家的門。然后賴著不肯离開。”
項少龍知她在說笑,哈哈笑道:“這是沒有男人可以拒絕的事情,還是大小姐記著莫忘了來采訪小弟。”
鳳菲幽幽道:“上將軍是否今晚就走?”
項少龍沉聲道:“若能不死,我确是不宜久留。”
鳳菲喜道:“上將軍終于真正的信任鳳菲了│。只要想起此事,奴家以后再無遺憾。”
接著輕聲道:“鳳菲宁死也會為項少龍守秘的。”
項少龍想起兩人由互不信任,互相欺騙,發展到這刻的把對方為知己。心中大感欣慰。
生命動人的地方。或者正因美好和丑惡同時存在。人性是凹凸不平的立体,從不同的角度看去,就會得出不同的印像。
例如他很難把李園、韓闖歸類為坏人。
每個人自有他們的立場。但遇到他因利益關系來損你時,你自然會對他深痛惡絕。
鳳菲忽道:“快到落日的時候哩,唉,想起不知和上將軍是否還有相見之日,就使人神傷不已。”
這時肖月潭來找項少龍。中斷兩人的离情別話,到了東廂時,肖月潭掏了一疊帛書出來,笑道:“這是我今早給你擬好的,分別給呂不韋、齊王、新封太子的田健、解子元,當然還有李園、龍陽君、韓闖和仲孫龍,其中給李園和韓闖的比較精彩。你看過沒問題就畫押。待你成功离開后,我會交由鳳菲代你送出。”
項少龍擔心道:“你不怕給呂不韋認出你的筆跡嗎?”
肖月潭道:“我精擅不同書体,包保他認不出來。”
項少龍贊歎道:“呂不韋有你這等人才而不懂用,實是愚蠢之极。”
肖月潭狠狠道:“他是故意犧牲我,使別人不會怀疑到他身上去,同時借机削弱舊人的勢力。”
肖月潭是最重情義的人,故份外痛恨呂不韋的忘情負義。
像今趟他義無反顧的來助項少龍,正因他是這么一個人。
項少龍隨意抽出其中一書,攤開細看,只見上面寫道:“字奉闖侯足下,侯爺賜讀此書之時,少龍早在百里之外,今趟不告而別,實情非得已,侯爺當心中有數,不會責少龍無禮。人生不外悲歡离合,愛恨情仇。此別之后,不知后會何期,愿侯爺諸事順遂,長命百歲。少龍拜上”
項少龍捧書哈哈笑道:“韓闖看此書時,必是百般滋味在心頭。有苦難言。”
肖月潭得意地抽出另一紙書信,遞給他道:“這是給李園的。”
項少龍捧起讀道:“李相國園兄大鑒:世事峰回路轉,离合無常。想与兄當年并肩作戰,肝膽照應,義無反顧,至今記憶猶新。可惜時移世易,此情不再,實令人扼腕歎息。如今小弟已在歸家途上,并誠心祝福相國官場得意縱橫不倒。”
項少龍拍案道:“可否再加兩句。但怎么個寫法卻要由老哥這支筆來斟酌,我喜歡那种冷嘲熱諷的語調。”按著把李園昨晚說要接應他的事說出來。
肖月潭備有筆墨,忍著笑在尾后加上“相國接應之舉。恕小弟敬謝不敏,更不敢有須臾忘記。”
項少龍再拍案叫絕。
其他給齊王、仲孫龍等的書信都很一般,沒什么特別刻書,對龍陽君則最是客气,情詞并茂,顯示出肖月潭的才華。
項少龍細看肖月潭的眼睛道:“老哥昨晚定是一夜沒睡,早上還要寫這几封信。”
肖月潭笑道:“不睡一晚半晚,有什么大問題。最緊要是能使你無后顧之憂,這些信會比任何說話更能激勵你的斗志,因為若你今晚敗了,這些信只好都燒掉了。”
項少龍拍案而起,仰天長笑道:“放心吧,我現在戰意昂揚,管他什么劍圣劍魔,也會跟他全力奮戰,絕不會讓他得逞。”
肖月潭拈須微笑道:“我這就改裝出城,到那地方安放你今晚逃生的工具。明天再為少龍發信好了!”
肖月潭走后,剛升任執事的費淳來向他道謝,項少龍心中一動道:“你找人偷偷監視小宁,假若她今天在我起程前,借外出去見其他人。就告訴秀貞小姐把她辭掉。亦不必懲罰她。”
照他估計,小宁若是內奸,今天怎都要向收買他的人匯報他最后的情況,故再加上一句道:“若無此事,就當我沒有說過這番話。”
費淳醒悟過來,領命去了。
項少龍伸個懶腰,感到無比輕松。
一些本來難以解決的事,最后都得到圓滿解決。只要今晚過了曹秋道這關,避過燕趙高手的伏擊,憑著滑雪板。就可趁溶雪前赶回中牟,与滕翼諸兄弟會合后,打道回秦,苦難將成為過去。
當然仍有小盤的身分危机要解決,但現在他只能堅信歷史是不能改動分毫的。
至少在歷史上,從沒有人提過秦始皇既非异人之子,亦非呂不韋之子。
令他一直不解的是也沒提及他這名動天下的人物。
苦思難解時。龍陽君兩眼通紅的來了,不用他說項少龍也知他昨晚睡不好。
兩人到了園內的小亭,龍陽君歎了一口气,似有千言万語,不知從何說起的樣儿。
項少龍反過來安慰他道:“生死有命,富貴在天。若老大爺沒注定我死,十個曹秋道都奈何我不了。”
龍陽君苦笑道:“少龍或者以為曹秋道會劍下留情,但昨晚我听到消息,田單曾和曹秋道談了整個時辰,你說他會說什么呢?”
項少龍心中篤定。心想他既親口應承了肖月潭,自然沒有人能左右他的決定。
一拍百戰刀把,淡淡道:“他想要我的命。先要問過我的好拍檔。”
龍陽君勉力振起精神道:“奴家不是想挫少龍的銳气,只是來提醒少龍不要輕敵,可戰則戰。反之則退。他終是上了年紀,怎都該跑不過你。”
項少龍失笑道:“說到底,你仍是怕他殺死我。”
龍陽君端詳他片晌,大訝道:“少龍确是非常人,換了別人,面對如此強敵,誰能像你這般從自若?”
項少龍坦然道:“擔心也是白擔心,不若把精神留在比武時使用才最是上算。”
龍陽君倚在圍攔處,垂首道:“李園和韓闖……”
項少龍截斷他決然道:“君上不要再說下去了,由現在到見曹秋道前,我都不想听到關于他們的任何事。”
龍陽君劇震道:“少龍……”
項少龍微笑道:“一切盡在不言中。君上回去好好休息,什么都不要想,明天我再和你說吧!”
龍陽君緩緩移到他身前,輕擁他一下道:“少龍強大的信心,已使奴家感到你可應付任何困難,珍重了。”
看著龍陽君逐漸還沒在林木掩映的背影,項少龍涌起無限的歉意。
歌舞團上下人等,在鳳菲和董淑貞的率領下,全体在廣場為他們心目中的英雄道別,目送項少龍登上新太子田健和呂不韋的馬車。
旗幟飄揚下,齊兵隊形整齊的馳出听松院,為三人的輿駕開路,聲勢浩蕩。
由百騎御衛護翼的隊伍馳出大街時,人民夾道相送,也不知是為曹秋道打气,還是因項少龍的“勇气可嘉”而叫好。
包括項少龍在內,從沒有人想過曹秋道會輸。問題只是項少龍能否僥幸不死。
這輛馬車特別寬敞,座位設在這車廂尾的位置,可容四人并坐,而項少龍這位主角,拒絕不得下,自然就坐到田健和呂不韋中間去。
近年來,他罕有与呂不韋這大仇人那么親熱。感覺上很不自在,只望馬車快些出城。
他先向田健這新太子道賀,田健笑得合不攏嘴。呂不韋插入道:“剛才老夫才和太子討論治國之策,太子提出管仲在《牧民》篇中所說的“倉廩實知禮節。衣食足則知榮恥”,确是真知灼見,有健太子登位,大齊之盛,可以預期。”
田健喜不自胜的道:“治國常富,亂國必貧。可知善為國者。必先富民,然后治之。”
項少龍忍不住問道:“太子有什么富民之策呢?”
田健呆了片晌,沉吟道:“強兵和富國是分不開的,不強兵,國家就沒有保障,不富國,兵就強不起來,此乃千古不移之理。”
項少龍心中暗歎,知他根本沒有治國良方,只是因循管子之論,尚于空言。
他來臨淄雖時日不長,但只從仲孫龍的存在,已知齊國表面繁榮,卻是貧富懸殊。這是君主縱容貴族与商賈圖謀資財、爭相開設賭館青樓和放高利貸的后果。當然民智不齊,教育不夠普遍亦是重要原因。可是田健無視這种情況,空言強兵富民,令人可笑。
小盤之所以遠胜他國君主,正因他能真的体察民情,又有李斯這等智士之助。凡事都從實際出發,不是空談理論。
呂不韋大拍馬屁道:“太子之見,可上比管仲齊桓呢!”
田健連聲謙虛,其實心卻喜之,已照單全收了。
此時快到城門,聚集道旁的人更多,有人大叫道:“曹公必胜,曹公必胜!”
轉瞬便生出連鎖效應,千百齊民同聲喊叫,令人心神震蕩。
田健露出不自然神色,沒再說話。
呂不韋偷偷觀察項少龍的神情,見他容色波平如鏡,笑道:“少龍你的鎮定功夫非常到家。”
項少龍心中好笑。
這就像一隊球隊在客場踢球的情況,主隊占盡地利人和,若自己受不住喝倒采的聲音,這場球就不用踢也輸了。
微微一笑道:“一個劍手若受外事影響他的斗志,怎還有資格出戰?”
呂不韋兩眼一轉,裝出忘記了某件事般道:“差點忘了告訴少龍一事。老夫与太后和小毒商量過后。已派人到邯鄲把撫育儲君成人那對張氏夫婦請回咸陽,好讓他們能安享晚年,照時間計,他們該已抵達咸陽!”
項少龍心中大恨,知他是故意于此時提出此事,好扰亂他的心神,使他因擔憂而不能集中精神應付曹秋道的圣劍,用心歹毒之极。
幸好仲孫玄華因要試探此事,已先一步說給他听。否則驟然證實心中所想,說不定真會亂了方寸。
田健露出注意神色,可知早有人曾向他提及這事。
項少龍故作惊訝道:“仲父定是沒有先向儲君請示了。”
呂不韋呵呵笑道:“我和太后的用意是要給儲君一個惊喜嘛,怎可事先說明?”
項少龍歎道:“若仲父問過儲君,就不用多此一舉:政儲君早差人把張氏夫婦接回咸陽,只不過連太后都瞞著,沒有張揚吧了!”今趟輪到呂不韋臉色大變,惊疑不定。
鞭炮聲中,車隊馳出城門。
李園、韓闖、郭開、徐夷則、龍陽君、仲孫龍父子、閔廷章等和一眾齊臣,早聚集在城門外的曠地上,組成了送行團。
馬車停下。
項少龍首先下車,接受眾人的祝頌,齊臣當然不會祝他什么“旗開得胜”“一戰成功”諸如此類的話。
扰攘一番后,在仲孫玄華和閔廷章的陪同下,由八名劍士穿上禮服,持燈籠前后映照,再往稷下宮馳去。
仲孫玄華肅容道:“送上將軍入宮后。我們須立即回城,此乃大王應師尊而下之嚴令,要待師尊放出火箭,我們方可到稷下宮一看究竟。”
項少龍訝道:“難道稷下宮現在除曹公外再無其他人嗎?”
另一邊的閔廷章答道:“正是如此,据師尊所言,他這不情之請,皆因怕有其他人在場,會為他歡呼喝彩,影響上將軍的心情,看剛才的情況,不知師尊所慮。不無道理。”
此時正馳上地勢較高處。只見稷下學宮除正門挂有燈籠外,整個地區烏黑一片,唯東南角透出燈光。
仲孫玄華以馬鞭遙指燈火通明處道:“那就是觀星台所在,位于東門空地里,樓高三層,最上是個寬達二十丈的大平台,師尊就在那里恭候上將軍的大駕。”
項少龍目光落在燈火映照處。心中忽地想起龍陽君的話。
打不過時,就要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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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渾身解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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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少龍甩蹬下馬,舉步踏進雪林小徑。
想到曹秋道天生异稟,雖年過四十,但健步如飛,想打不過就逃,純非易事。
而且在高台上,逃起來亦很不方便,只要曹秋道攔著下台的去路,他就成困獸之斗。
想念到此,心中一動。暗忖這刻离約定時間尚有小半個時辰,曹秋道身為前輩,自重身分,該不會如仲孫玄華所說,早到一步恭候他,那他該還有時間作點布置。
忙加快腳步,穿林過徑,一座“桓公台式”用白灰粉刷的台基,赫然巍峨屹立眼前。
項少龍既有圖謀,那敢遲疑,一口气由北面長階奔上白頂,只見平台三面圍以百欄,每隔丈許,就樹了一支鐵柱。一些挂上旗幟,一些挂上風燈,照得台上明如白晝。
他見不到曹秋道,松了一口气。走到對著登上石階另一端的石欄盡處,解下腰索,垂了下去,雖仍差丈許才触及地面,但憑他特种部隊的身手。又有腰囊的幫助,要滑下去實是易如反掌。
遂把另一端扣緊在其中一條石柱上,布置妥當后,盤膝坐下,一番吐納。進入物我兩忘的境界。
帶著奇异節奏的足音把他惊醒過來,首先入目的是密布晴空的星斗。
項少龍心中訝然。剛才自己來時。一點都感不到星空的壯觀。為何現在卻心神澄明,為夜空的美麗所感動。
想到人事雖有變遷,宇宙卻是永遠不滅,若人人都可想到這點。人世間很多不必要的斗爭,將會大幅減少。
此時曹秋道雄偉的身形逐漸在台階處現出來。
項少龍長身而起,拱手敬禮。
曹秋道仍是長發披肩。身上換了灰色的武士袍,還加上一對寬翼袖,使他本已雄偉的身型更為高猛。
曹秋道回禮道:“上趟拜領上將軍絕藝,曹某回味無窮,今晚務請上將軍不吝賜教。”
項少龍哈哈笑道:“本人乃曹公劍下敗軍之將,何足言勇,請曹公手下留情。”
曹秋道臉容冷若冰雪。不透露出絲毫心中的感受,平靜地道:“敗的是曹某才對,當晚上將軍用的非是趁手兵器,曹某能挫上將軍,只是僥幸。”
項少龍略感愕然。听他口气,似乎自認十招內會收拾不了自己。那是否准備和自己玩玩就算呢?曹秋道從容道:“曹某劍出鞘后,從不留手,只有以生死相搏,才能表達劍手對劍的敬意。上將軍這把刀有名字嗎?”
項少龍深吸一口气,奮起雄心,解下百戰寶刀,左手持鞘,右手持刀,微笑道:“刀名百戰,請曹公賜教。”
曹秋道凝望他手中寶刀,連連點頭。淡淡道:“十多年來,除了一個人外,再無其他人能在曹某面前站得如此穩當。對手難求,上將軍可知曹某的欣悅。”
“鏘!”長劍到了手上。
項少龍心想那人定是管中邪的師傅那個叫什么齋的大劍客,自己連他叫什么名字都一時忘了,只不知他們是否亦是挑燈夜戰呢?想起挑燈夜戰,心中猛動,往刀鞘瞧去。
曹秋道伸指輕抹劍緣,低吟道:“這把劍乃曹某親自冶煉,劍名“斬將”,上將軍小心了。”
項少龍心有定計,卓立不動,淡淡道:“曹公請先出手。”
曹秋道仰天大笑道:“總有一人須先出手的,看劍!”“看劍!”之聲才起,台上立時彌漫著森森殺气,戰云密布。
皆因曹秋道已舉步往他迫來,配合出長靴触地發出的“沙沙”之音,气勢沉凝懾人之极。
項少龍收攝心神,貫注在對手身上。
他知曹秋道決胜只在几式之間,這十招并不易擋。
上趟他是占了奇兵之利,但對方乃武學大行家。經過上次接触,該摸清他刀路,故再難以此欺他。
他讓曹秋道主動攻擊,非是托大,而是另有妙計。
對他這二十一世紀的人來說,戰略實是無比重要,若能智取。自不宜純憑死力廝拚。
曹秋道的步法深含著某种奧妙,令他很難把握他迫近的速度和時間。
項少龍心神進入止水不波的清明境界,無憂無喜,四大皆空。
驀地曹秋道加速迫至,“斬將”幻出大片劍影時,倏然現出劍体,閃電橫削而來。凌厲無比。
項少龍感到對方“斬將”劍隱隱封死了自己百戰寶刀和刀端的所有進攻。教他只可運刀封架。
他早領教過曹秋這惊人的神力,如若硬架對方這全力一劍,不虎口痛裂才怪。緊接下來也不用打了。
不過他卻絲毫不懼,略擺刀鞘朝向的角度,刀鞘反映著燈火之光,立時晃入曹秋道的雙目。
正如曹秋道剛才洒出一片劍光,是要扰他眼目;項少龍這下借刀鞘反映火光,卻是同樣作用。
但難易卻有天壤云泥之別。
項少龍只是擺擺手,已達到了目的。
無論曹秋道劍法如何出神入化,仍是個有血有肉的人,只不過天份比別人高,潛能發揮得更淋漓盡致吧了。
火光人入他雙目時,他習慣了台上明暗的眼睛不由稍眯了起來,至少有剎那的時間看不到任何東西。
這彈指即過的時間不足以讓項少龍克敵取胜,卻盡夠他避過這雷霆万鈞,無可抗御的一劍,同時疾施反擊,爭取主動,克破曹秋道決胜于數式之內的穩妥安排,又重重打擊他滿溢的信心。
項少龍閃往斬將劍不及的死角,先以劍鞘卸開敵劍,右手百戰寶刀不教對方有任何喘息之机,迅疾劈出。
“當!”的大響一聲。
曹秋道絞得項少龍差點刀鞘脫手,還能及時回劍,擋開他的百戰寶刀。
曹秋道雖成功擋開項少龍這重逾泰山的一刀,但也心知不妙,想錯身開去,爭取剎那的間隙,以掌握主動時,項少龍的百戰寶刀已發動排山倒海的攻勢。
項少龍每一刀劈出,步法都天衣無縫的配合著。
每一刀的角度和力道都不同,忽輕忽重,雖以砍削為主,其中卻包含了卸絞黏緩等奧妙的手法,把刀的獨有特性發揮得淋漓盡致。
最惊人就是刀刀均是舍命搶攻,著著進攻,完全無視生死。
這正是項少龍早就定下的策略,仗的是自己比曹秋道年輕,故一上場就迫他打消耗戰,更希望在十招之內令對方無法像上趟般完全控制大局。
上次項少龍因懾于曹秋道的气勢,故落在下風,今次卻是用計減弱他的气勢,反客為主。
以曹秋道之能,一下失著下,亦被項少龍連續三刀劈得左閃右避,到第四刀時,才找到机會,反守為攻,欺入刀影內,眼看要把項少龍斬于劍下,又給項少龍以刀鞘解圍,且刀削下盤,迫他回劍擋卸,形成平分秋色之局。
曹秋道雙目掠過寒芒,顯是首次動了气。舌綻春雷,大喝一聲,蕩開刀鞘,望空虛一劍劈下。
項少龍正奇怪時,曹秋道的斬將劍已中途變招,由上劈改為前拂,斬將劍像有生命的活物般,疾取項少龍咽喉,劍招之巧,令人由衷惊歎。
項少龍刀鞘一擺,讓在刀鞘上寶石反映的火光再次映入曹秋道的厲目。
曹秋道發覺刺在空虛時。項少龍已移到他左側,反手劈出另三刀。
曹秋道錯身開去,劈出一圈劍芒。外圈處剛好迎上項少龍第一刀。
項少龍虎口劇震,知對方學乖了,應付起來比上次高明。
“當當”兩刀。項少龍兩刀都劈在對方劍上,他想重施故技,希望能三刀都劈在對方寶劍同一處,但卻事与愿違,不能辦到。
但八招已過。
尚只余兩招。
縱是落在少許下風,可是曹秋道的气勢仍是堅強無匹,使項少龍完全找不到可乘之隙。
曹秋道忽然旋動起來,渾身像刺猥般射出無數劍芒,龍卷風般往項少龍轉過去。
項少龍知道絕不可退讓,否則兵敗如山倒,絕擋不過余下兩招。
此時他把什么刀法戰略全忘了,且由于對方正急轉著,藉火光映照扰目之策亦無法派上用場,故只能憑本能的直覺反應,以應付對方這出神入化的劍術。
兔起鶴落間,兩人錯身而過,剎那間又交換了兩招。
項少龍左臂血光迸現,被斬將劍划出一道兩寸許長的血痕,不過只是皮肉之傷。
他的百戰刀鋒卻切下了曹秋道轉動時隨著旋舞的長發,在兩人間隨風飛散,緩緩落下。
曹秋道大為錯愕,停了下來,哈哈笑道:“好刀,曹某從未試過如此痛快的寶刀。”
項少龍以為他就此罷手,松了一口气,道:“項某實非是前輩對手,現在十招之數已足,大家可止息干戈了!”
曹秋道雙目厲芒激閃,冷喝道:“笑話,什么十招之數?上將軍乃我東方諸國頭號大敵,你以為我曹秋道會讓你活著回去嗎?”
項少龍呆了一呆,原本對他的尊敬立時煙消云散,心想你原來只是個沒有信譽的卑鄙小人,憑什么喚作劍圣。
不過這時已無暇多想,人影一閃,曹秋道的攻勢已怒濤狂飆的疾擊而至。
項少龍百戰刀上下翻飛,寒芒電射,堪堪擋了曹秋道三劍,到第四劍時,已因給對方震得手臂酸麻,緩了一線。正要以左手刀鞘爭取喘一口气的時光,豈知正中曹秋道下怀,立即運劍絞擊,又借旋身之力,項少龍受傷的左臂再拿不住刀鞘,脫手飛出,掉往后方,危急下也不知掉到哪里去。
項少龍際此生死關頭,發揮出生命的潛能,刀把下挫,硬撞在曹秋道順勢橫削他左臂空門大開處的一劍。
“當!”的一聲,曹秋道想不到項少龍有此臨危怪招,無可奈何往后退。
曹秋道哈哈笑道:“失了刀鞘,看你還能玩什么花樣?”
項少龍知這是生死關頭,若讓曹秋道再組攻勢,主動進擊,不出十劍,自己必血濺當場。
那敢猶豫,如影附形地往曹秋道迫去,同時由單手改為雙手握刀。高舉過頭,隨著以能蹈敵之虛的步法,當頭疾往曹秋道劈去。
曹秋道疾止退勢,冷喝一聲“找死!”運劍微往前俯時,項少龍出乎他意料外的躍空而起,且更奮全力的一刀往他劈至。
借躍空之勢,又是雙手運刀,其气勢之盛。力道再非先前任何一刀能夠比擬。
百戰刀破空而下,發出尖銳破空的刀嘯聲。
以曹秋道之能,當然可后退避開,不過這不但有失身分,還會使項少龍气勢更盛,再要把他壓伏,就會大費功夫。
曹秋道猛一咬牙,連劍躍起接刀。
兩下清響,山鳴谷應,傳遍稷下宮的每一角落。
連在城牆上遠處觀戰的呂不韋等都清楚可聞。
事實上自兩人交手后,刀劍交擊之音便隱隱傳來,及不上這一擊嘹亮。
兩人交換了位置。
曹秋道喘气之聲,傳入項少龍其內。
項少龍的消耗戰終于奏效,一個旋身,雙手緊握百戰刀把,用的卻是旋轉的离心力和運腰生出的勁道,從左肩斜劈剛正面朝向他的曹秋道。
曹秋道仍是從容自若。至少表面如此,揮劍硬擋他一刀,才錯身開去,好重整陣腳。
不料項少龍卻如影附形地再反手一刀。砍向他的背脊。
曹秋道那想得到項少龍竟能變招迅疾至此,首次露出少許慌亂,勉強回劍把百戰刀蕩開。
項少龍得勢不饒人,狂喝聲中,雙手不住運刀,每刀都高舉過頂,時而直劈,時而斜削,不求傷人,只求迫得對方以劍恪守。
“叮當”之聲不絕于耳。
曹秋道气力雖胜項少龍,卻是相差不太遠。可是現在項少龍是以雙手運刀,用的除了腕力臂力外,最主要是腰勁,且是由上而下,著著似泰山壓頂,又若狂濤卷体,曹秋道登時給他劈得連連后退。
最妙是項少龍故意和他保持一段距离,十刀下來,至少有六刀劈在他劍鋒運力難及之處。
這正是項少龍聰明處。
若論招式精奧細膩,他實非曹秋道對手。
但這等大開大闔的砍劈,卻最能發揮刀的优點,顯現出劍的弱點。
此消彼長下。曹秋道便只能處在守勢里。
不過這优勢并不能保持長久。
初時每一刀都能把曹秋道逼退一步,但慚慚曹秋道憑著种种手法,終扳回劣勢,項少龍要很吃力方可把他迫退一步。
項少龍卻心中有數,到曹秋道一步不退,准備反攻時,便不再保留,全力急劈三刀。
“叮!”的一聲。
斬將劍不堪砍擊,終斷去了兩寸許長的一截劍鋒。
曹秋道被他劈得雄軀劇震,暴地一聲狂吼,連劍猛刺,卻忘了斷去小截劍鋒,當只触及項少龍胸衣時,去勢已盡,使項少龍憑毫厘之差逃過大難。
項少龍已然力歇,往后急退。迅速將兩人間的距离拉至三丈有余,亦使他离后方“逃命索”只有五丈許的距离。
曹秋道低頭細審手中寶劍,搖頭歎道:“縱是斷劍,也是可取君之命。”
項少龍心中明白,剛才那輪狂攻,已使自己成了疲兵,再無复先前之勇。
不過當然不會從神情上表現出來,深吸一口气道:“曹公請三思,剛才若項某要求個兩敗俱傷,非是沒有可能的事。”
曹秋道淡淡道:“以曹某之命,換上將軍之命,亦是非常化算。”
項少龍話中有話道:“但這是由我來決定。而非由曹公決定。”
曹秋道怒哼一聲。冷笑道:“你以為可激怒曹某嗎?倒要看看你還有什么本領。”
提起斬去鋒尖的寶刀,一邊運腕左右揮轉,同時舉步往項少龍迫去。
項少龍揮刀前指,調整呼吸,同時往后退開。
兩人一進一退,轉眼項少龍已到了石欄邊緣處。
項少龍大喝道:“且慢!”
曹秋道愕然道:“還有什么話好說的?”
項少龍挽刀施禮道:“多謝曹公賜教,小弟要走了。”
曹秋道醒悟過來,運劍沖前。
項少龍一個翻身,沒在石欄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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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安返咸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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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少龍触地后,立即貼著牆角的暗黑處,听著曹秋道遠去的足音,如他在盛怒下,要循石階奔下來追殺自己。
目光一掃,只見百戰刀的刀鞘就在腳下不遠處,忙撿抬起來,把刀挂在背上,再奮力一躍,循著索爬回台上去。
台上當然不見曹秋道。
項少龍偷伏而行,偷往下望,只見曹秋道在下方飛奔而過,同時看到左右兩方枝動葉搖,顯是有敵人伏在暗處。因摸不清他的藏身所在而彷徨失措。
他暗叫好險,假若貿然逸走。說不定會落在伏兵手上。
這重回觀星台之計,确是高招,既可觀察敵勢,亦可藉机休息片刻,包扎傷口。
片刻后,他由東南角滑下觀里台,取回勾索后,藉著林葉掩映,到了稷下宮南牆之下。
他對稷下官附近的形勢已有深刻的認識,知道牆外是茂密的樹叢,對逃走极為有利。
他气力回复了小半,動手雖必吃虧,逃走仍胜任有余。
翻過高牆后,他抖手射出李園給他的火箭。
接著全速往肖月潭放置滑雪板的方向奔去。
這疑兵之計,是要把敵人引來火箭發射之處,最好是以為他因傷無法逃走,不得不召援兵來救。
一口气奔出十多丈,項少龍膝頭發軟,扑倒地上。
原來地上仍是積雪盈尺,走起來非常吃力。項少龍体質雖胜常人,但力戰之后,又曾受傷失血,一口气轉不過來,登時眼冒金星,差點脫力昏厥。
貼臉的冰雪令他清醒過來,只見四周黑茫茫一片。
幸好后方遠處觀星台的燈光,若迷航人的燈塔,指示他正确的方向。
項少龍勉力爬起身來,踉蹌踏雪移到附近一處草叢,鑽了進去。跌坐休息。
星夜仍是那么美麗,但他心中一片著急紊亂,身体則疲憊欲死,再無欣賞的閒情。
他閉上眼睛,忍受陣陣因缺氧而引致能令他昏去的沖動,咬緊牙關堅持下去。
好不容易呼吸才平复下來,睜目一看,立時叫糟。
只見星光月照下,他踉蹌走來時留在雪地上的足印,触目惊心的一直延展過來,清楚告訴敵人他正确的位置。
這時他只能勉強支持不讓自己昏迷過去,要站起來真是提也不用提。
雖仍是深冬,他卻渾身冒汗。
足音由遠而近。
十多道人影出現在數丈外的密林處,正一步高一步低的踏雪前來。
他們沿著足跡,筆直往他藏身處迫近。
項少龍暗叫我命休矣,看著敵人愈來愈近,卻是毫無辦法。
本來只差三十多丈,潛過另一座疏林,他便可抵達放置滑板的小丘。
功虧一簣,是多么令人不值。
這時他就算勉強舉步。亦比不過敵人的腳力,不若留气給先發現自己的敵人來個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好泄點怨气。遂拔出綁在腿上的兩把飛刀,藏在手里。
若非敵人不敢舉火。這時該可看到他。
蹄音忽起。
眾敵同時愕然。
一騎橫里馳出,大喝道:“爾等何人?”
項少龍認得是曹秋道的聲音。收好飛刀,大喜下爬起身來。
“嗤嗤”聲響,那批人手上弩箭齊發,竟是往曹秋道射去。
曹秋道怒喝一聲,舞出一片劍光,弩箭紛被撥落,竟奈何他不得。
項少龍這時勉力站起來,朝他的目標奔去。
后方慘叫連聲,顯是盛怒下的曹秋道大開殺戒。
項少龍不知哪里來的神力,轉眼鑽入疏林去,才再跌倒。
腳步聲与蹄聲來回響起,可見“敵人”正四散奔逃。
項少龍心中稍安,心想敵人逃走弄得足印處處,再非前此般只有自己的“處女印痕”,項少龍俯伏半晌,才爬起來,緩緩前行,蹄聲響起。從后赶至。
項少龍大駭,蹲在一棵樹后。
疏林內幽黑,不比外面空曠,故不虞對方能看到足印。
看來曹秋道匆忙下沒帶火种在身,否則此時好應拿出來點起火把或樹枝作照明。
他大气也不敢透一口,因為曹秋道這時正策馬來到他藏身大樹的另一邊,正急促喘息。
若非這劍圣懂得找馬儿代步,這時他該也倒在項少龍另一邊。
“擦!”項少龍暗叫不妙,知自己估計落空,這正是點著火折子的可怕聲音。
項少龍那敢遲疑,拔出飛刀,抬身朝曹秋道的坐騎頸側擲去。
健馬狂嘶爆跳,登時把曹秋道翻下馬來,火折子脫手而飛,掉到遠處,林內回复暗黑。
項少龍大笑道:“你中計了,看刀!”滾動聲音傳來,曹秋道一時不知急躲到何處去。
項少龍見計得授,忙奮起余力,往目標小丘悄無聲色的爬去。
說到潛踩匿跡,十個曹秋道都非他的手腳。
他的气力逐漸回复過來,离開疏林,登上小丘東面的斜坡,快到坡頂時,后面傳來曹秋道的怒喝聲。
項少龍怒火狂升,隨手找到一塊重約數十斤的石頭,勉力往追上來的曹秋道擲去。
石頭橫過了五尺許的空間,便無力地墮在坡上,朝下滾去。
曹道秋往旁一閃,雪坡濕滑,雖避過石頭,卻立足不穩,失去平衡,直滾至坡底,狼狽之极。
項少龍心道你也應嘗嘗灰頭土臉的滋味了,忙往丘頂攀去。剛抵丘頂,一對精巧的滑雪板和滑雪杖,正靜靜躺在一個包扎整齊的小包袱旁。
項少龍心中同時向肖月潭和老天爺道謝,竭盡全力奔了過去,迅速把腳套入肖月潭以粗索織成的腳套里,像穿靴子般扎緊。
背上包袱時,曹秋道出現后方,大喝道:“今趟看你能走到哪里去?”
項少龍長身而起,大笑道:“當然是回咸陽去,秋道小老儿我們后會無期了!”
曹秋道這時离他不足一丈,項少龍弓身猛撐雪杖,滑下丘頂,一陣風般沖下斜坡,回頭看時,曹秋道雄壯的身形,在坡頂呆若木頭,完全失去了追赶的意圖。
項少龍不住運杖,耳際風生下。剎那間把曹秋道拋在遠方的黑暗中。
他心怀大暢,雖仍渾身疼痛,心中卻在唱看也不知是解子元還是鳳菲所作的曲子。
這時他只想起咸陽,其他的人和事再与他沒有任何關系。
晨光熹微下,項少龍俯身小溪,鞠水連喝几日,稍覺舒服了些,才坐在溪旁一塊大石上,把肖月潭為他預備的包袱打開,想取出食物整治空虛的肚子。
入目是一張帛圖,繪畫了到中牟的路線,還有足夠的盤川,其余就是食物。衣服和刀傷藥,火种等物,安排得非常周到。
攤開地圖時,內中卷了一張帛信,寫滿文字,卻沒有署名,上書道:“少龍看到這書信時,該已安然离開臨淄,并擊敗了曹秋道。老哥有一事只可在此刻才告知你,少能与曹秋道十招之約,只是老哥虛張之事,那封信并沒有送到曹秋道手上。
若非如此,少龍根本不敢應戰。若不戰而逃,對你聲譽的損害,比死在曹秋道手上更嚴重。少龍亦失去与呂不韋斗爭中賴為最大憑藉的信心,在儲君心中亦再非那宁死不屈的英雄。假如少龍看到此信,當然不會怪我。假若看不到此信。則亦是万事無須再提。老哥情愿看到你命喪曹秋道劍下,亦不想你被人譏為懦夫和膽小鬼,后會有期。”
項少龍看得頭皮發麻,既吃惊又好笑。
其實此事早有蛛絲馬跡可尋,否則肖月潭每次提到十招之約時,不會都要提醒自己小心曹秋道爽約,又神態古怪。
肖月潭雖說是拿自己的心命去賭博,幸好他賭贏了。
自己雖沒有胜,但亦沒有敗。
至少曹秋道亦要承認自己有令他兩敗俱傷的能力。
填飽肚子后,他小睡片刻,沿河如飛朝西南方滑去。
到了黃昏時找個小洞穴生火取暖,大睡一覺。醒來繼續行程,如此五天之后,項少龍進入了魏境,朝中牟潛去。
當他抵達黃河北岸,河水已是冰消解凍。心想只要見到河水,便可乘船沿河北去,至多一天時間,將可到達中牟。
現在他唯一擔心的事就是滕翼等已撤出中牟。那他便要再費工夫撐到咸陽去,糧食方面亦可能出現問題。
際此溶雪季節,大气寒冷得教人無論穿多少衣物都有消受不起的感覺,換了体質較差的人早冷病了。
正憂心時,二艘大船在夕照下順流駛來。
項少龍心中一動,伏在一塊大石后用神遠眺。
看清楚來舶的旗幟后,項少龍大喜扑了出來,站在最突出一塊大石上,點起火种,向來船打出秦軍慣用的訊號。
船上的秦人立時惊覺,不斷有人擁上甲板,同他嚷叫。
三艘船緩緩往岸旁平坦的泥阜處靠近。
項少龍欣喜若狂,就像終生离鄉的浪子見到了最親近的家人,甩掉滑雪板。拋下滑杖,沿岸狂奔迎去。
前頭的巨舟首先靠岸,十多枝長杆傳過來,撐著岸邊,以免碰撞。
一把雄亮的聲音隔遠傳下來道:“少龍,少龍,是我們啊!”
項少龍劇震下伏跌地上,認得正是滕翼親切的聲音。
按著更難令他難以置信是听到紀嫣然、趙致的嬌呼和泣叫,還有昌平君的呼喚聲。
項少龍乏力地把臉埋在泥土里,他終于回到家了。
巨舟掉頭逆流而上,船艙的大廳里,項少龍換上新衣,眾星拱月般被眾人圍在正中處。
紀嫣然和趙致都因思念他而消瘦,此時還在又哭又笑,悲喜交集。
項少龍喝著兩女奉上的熱茶,對滕翼和昌平君道:“現在我才明白什么叫恍如隔世,我曾想過永遠都再見不到你們了。”
趙致又伏入他怀里飲泣,嚇得他連忙好言撫慰。
紀嫣然的自制力比趙致好多了,平复過來,幽幽道:“我們曾想過自盡殉節,幸好接到消息。知你到了臨淄,大家歡喜得要發狂。嫣然和清姊遂不顧一切晉見儲君,請他派人去齊國接你回來……”昌平君激動的插入道:“儲君比任何人都緊張。立即要小弟拋下一切,赶往臨淄。只恨河水都結了冰。不過幸好如此。否則可能會互相錯過,我們成了白走一趟。”
滕翼道:“荊家村雖有人來報訊。可是我們怎么等都不見到三弟回來,還以為三弟出事了。”
項少龍問道:“其他人好嗎?”
昌平君道:“我們与趙人達成和議,自中牟退兵,現在荊俊和桓奇仍在屯留。
少龍此戰既平定了蒲鵠之亂,又大挫趙人銳气。功業蓋世呢。”
項少龍歎道:“功業若真能蓋世,周良和這么多兄弟就不用客死异鄉。”
滕翼沉聲道:“戰爭就是這樣,無論是胜是敗,難免會有傷亡,三弟不必自責。唉,李牧實在是個厲害人物。”
昌平君道:“呂不韋不是到了臨淄嗎?他當然不知你在那里吧。”
項少龍苦笑道:“恰恰相反,我不單止曾和他同席喝酒,還由他親送我与曹秋道決戰呢。”
眾人齊齊失聲道:“什么?”
項少龍把臨淄的事娓娓道出,听得各人心惊膽跳,瞠目結舌。
其中關于小盤的身分危机,他當然仍瞞著不說。
趙致被引出興趣,忘了哭泣,本仍纏在他怀里不肯离開,直至听到善柔已作人婦,坐起來大發嬌嗔道:“柔姐怎會這樣許身別人又不告知我們的?”
項少龍忙解釋解子元乃理想夫婿。善柔是做了很好的選擇,可是趙致總難釋然。
紀嫣然奇道:“你沒見到干爹嗎?難道……”
項少龍繼續說他那曲折离奇的故事,到結束時,伸個懶腰道:“現在我只想好好睡一覺,更希望醒來時已身在咸陽。”
項少龍換上戎裝,卓立船頭,身旁除昌平君、滕翼還有領大軍在途中与他會合的荊俊。
近百戰船,在河道形成壯觀的隊伍。
咸陽在一個時辰的船程內。
白雪舖蓋大地的景色已換上了初春的美景。
白云冉冉,江水濤濤,兩岸翠柳簇擁,綠樹幽深。
項少龍凝望岸旁因船隊經過惊起的一支長尾藍鳥,想起過去數月的逃亡生涯,這刻不禁有像馬儿們般海闊天空,任我翻騰的興奮感覺。
唯一擱在他心頭的問題,就是小盤那尚未知吉凶的身分危机。
項少龍隨口問道:“近日有什么大事發生呢?”
昌平君道:“韓王剛過世。由安太子繼位,遣使向我們求和。儲君著韓王安派韓非入秦。不知韓王安肯答應否?”
項少龍點頭道:“儲君一向欣賞韓非兄的治國理論,若韓非兄能在秦一展抱負。該是好事。”
紀嫣然卻歎了一口气。但沒有說話。
項少龍欲問其故時,昌平君壓低聲音道:“繆毒更得太后寵幸,作了長信侯后,俸祿与呂不韋相同,囂張得令人難以忍受。”
項少龍暗忖今年就是小盤舉行加冕禮的時候,繆毒和呂不韋大限亦至。
只足他們不知道吧了。
靜心一想,朱姬和繆毒的關系更加密切,可能是由兩個原因促成。
首先就是朱姬開始怀疑小盤非是他的儿子,其次就是以為自己死了。
朱姬無論在心理和生理上,都需要有一個男人作倚仗。
荊俊笑道:“今趟三哥無恙歸來。必教一些人非常失望。”
趙致興奮地道:“夫君离家快兩年:你會絕想不到寶儿竟長得這么般高大的。”
紀嫣然欣然道:“若不是為了寶儿,烏妹定會和我們同行,還累得小貞和小鳳都不能來,她們都為此哭了好几天。”
項少龍又問起王翦。
昌平君低聲道:“這事見到儲君再說吧!”
項少龍愕然望向昌平君,后者向他打個眼色。項少龍只好把疑問悶在心里。
項少龍悠然神往道:“終于回家了!”
小盤早得消息,親自出城迎接。
這未來的秦始皇終于長大成人,留了一臉短髭,胸背厚實,舉手投足,均具倪天下的帝皇威勢,驟看下項少龍感到似乎在看著個陌不相識的人。
昌文君、李斯、管中邪、烏廷芳、琴清和眾多公卿大臣傾巢而來,熱鬧隆重,卻不見繆毒。
鼓樂鞭炮齊鳴中,項少龍在眾人簇擁下,棄船登岸。
小盤率眾而出,扶起下跪施禮的項少龍,細審他消瘦了的容顏,歎道:“上將軍辛苦了!”
項少龍心中涌起奇怪的感覺,似乎兩人間再沒有以往那种親切的關系。
這不但因小盤沒有預期中的激動,更因小盤的眼神內藏蘊某种令他難以索解的神色。
其他人紛紛擁上來道賀。
烏廷芳則不顧一切扑入他怀里,琴清當然不能當眾這么做,但眼內射出情火,卻把項少龍的心都燒熔了。
小盤与項少龍并排騎馬入城,接受夾道歡迎的人民的歡呼,微笑道:“上將軍失蹤的消息傳回來后,家家戶戶為上將軍求神許愿,希望上將軍能早日安全回來,現在終給他們盼到了。”
項少龍很想對他說及呂不韋的陰謀,但卻知此時此地均不宜談這大大的秘密,只好把說話忍在心里,道:“呂不韋尚未回來嗎?”
小盤冷笑道:“他當然要赶在上將軍之前回來,上將軍在臨淄的一戰确是精彩絕倫。為我大秦爭得最大的光榮。你走后曹秋道親向齊王請罪,承認無能把你留下。上將軍知否齊王听到此事后,當日就气得病倒呢。”
項少龍訝道:“呂不韋回來了,那……唉,到宮內再說吧!”
小盤嘴角逸出一絲高深莫測的笑意,一面揮手向群眾示意,淡淡道:“一切都在寡人掌握之內,回去才說吧!”
項少龍心中再泛起先前那种奇怪的感覺。
闊別兩年,小盤威嚴大增,城府更深,再非昔日會說“師傅救我”的孩子。
在王宮的正廣場上舉行了閱兵儀式后。項少龍和小盤避到書齋密話。
當說出有關邯鄲張氏夫婦的事時,小盤龍目生寒道:“好膽,這奸賊竟敢向外人泄出此事,實万死不足辭其咎。”
項少龍大訝道:“儲君好像早知會有此事似的。”
小盤微笑道:“別忘了寡人在繆賊處布了茅焦這著棋子。繆賊的一舉一動。怎瞞得過我。”
項少龍放下心頭大石,道:“儲君自該早有對策了。”
小盤得意道:“若在知情之后,才派人去邯鄲,便赶不及了。幸好多年前寡人早想到此點,已解決了這件事。”
項少龍自心底生出寒意。沉聲問道:“儲君為何沒告訴我呢?”
小盤避開他的目光,淡然道:“上將軍當時遠征外地,所以寡人一時忘了。”
項少龍窮追不舍道:“儲君怎樣處置他們呢?”
小盤有點不耐煩的道:“當然是予他們足夠的報酬,再把他們安置別地,教人找不到他們。”
項少龍直覺感到小盤在說謊,但若追問下去,大家會鬧得很不愉快,只好默默不語。
兩人間一陣難堪的沉默。
好一會小盤打破僵局,歎了一口气道:“師傅不高興嗎?”
這句“久違了”的“師傅”,令項少龍心中一軟,有感而發道:“你變了很多。”
小盤虎虎生威的銳目往他瞧來,与他對視半晌后,點頭道:“我是不能不變,要坐穩這個位子,更是不能不變,但對上將軍我則仍是那個小孩子。”
頓了頓后,有點難以啟齒的道:“除了上將軍外,還有誰知道寡人這事呢?”
項少龍知他一直想問這句話。但到這刻才趁机問出來。
略一沉吟道:“除了廷芳外,再沒有第三個人知道此事。”
他自然不肯將滕翼說出來。
小盤呼出一口气,挨在王座處,仰首凝視上方的梁柱,輕輕道:“好事不出門,惡事傳千里,現在外面必是謠言滿天飛,若讓寡人知道有任何人提及此事,不理是誰,必殺無赦,還要抄家滅族,看誰再敢多言。哼,呂不韋、繆毒!”
項少龍心中大惊,這句話雖非針對他,但卻像小盤作的暗示,警告自己勿要再告訴第三個人,心中登時很不舒服。
小盤沒有再解釋,俯前低聲道:“寡人已秘密把王翦調回來,兩個月內就會返抵咸陽。”
項少龍皺眉道:“此事儲君沒請示太后嗎?”
小盤雙目寒芒閃閃,不屑道:“她既不把我當作儿子,我為何仍要看她的臉色做人。她住雍都更是肆無忌憚,与繆毒的事弄到街知巷聞,天下誰不以此為笑柄,使我大秦蒙羞。”
項少龍知他痛恨朱姬泄出張氏夫婦的事,歎了一口气道:“儲君該記得曾經答應過我的事。”
他指的是無論在任何情況下,小盤都不得傷害朱姬一事。
小盤憤然往他瞧來,怒道:“到現在上將軍仍要維護她嗎?”
項少龍亦虎目生寒,盯著他道:“是的:她總曾全心全意愛護你,扶持你。亦曾把她視為生母。你若肯設身處地為她想想,該知她做這事對她沒有半分好處,她仍然去做亦只是人之常情。”
小盤不知是否仍有點怕他,移開了目光,看著堆滿案上的卷宗文件,道:“這里大部份報告都或多或少与鄭國渠有關,最近寡人收到消息,鄭國可能是韓王派來的人,上將軍對此有何看法。”
項少龍見小盤故意岔到別的事上,不肯續談朱姬的事,強忍住怒气,沉聲道:“臣下很累了,想回家休息。”
小盤歎了一口气,苦笑道:“太傅動气了。很多事我都不想這么做的,但卻知不這么做卻是不成的。太傅亦應設身處地為寡人想想。”
他以另一官銜稱呼項少龍,立時又把兩人的距离再次拉近。
項少龍消了點气,正容道:“儲君今年七月就正式加冕為王,那時大權集于一身,太后還于儲君有何影響力呢?”
小盤沉下臉去,一字一字緩緩道:“上將軍可知那賤人將印璽交給了繆毒隨意使用,使寡人每晚睡難安寢嗎?”小盤真的變了。和朱姬的關系亦到了不可縫補的惡劣地步。
否則怎會直呼其為“賤人”,項少龍為之諤然無語。
“砰!”小盤寬厚的手掌重重拍在案上,咬牙切齒道:“這賤人為繆毒生了兩個賤种出來,一個叫繆政,一個叫繆龍,上將軍說這是什么意思?若非繆賊与呂不韋勾結在一起,牽連太大,寡人忍不到七月就要將他碎尸万段。”
頓了頓,小盤怒容斂去,啞然失笑道:“上將軍可知繆毒以“假父”自居,還說我這“假子”時日無多,他日就是由他這假父加冕。哈,這蠢材瞪大眼睛都可做夢,寡人倒要看他怎樣收場。”
這番話他笑吟吟的說出來,比咬牙切齒更令項少龍心寒。
忽然問他真的覺得很累,應付小盤竟比應付呂不韋還要吃力和辛苦,這怎是他把小盤帶來咸陽時能想像得到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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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RahXephon
時間:
2005-6-17 01:03 AM
標題:
第24集 (全書完)
第一章 天威難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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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少龍在一眾好友如李斯等前呼后擁下返回烏府,見到田氏姊妹各人時,自有一番深感激動的狂喜。
項寶儿剛滿六歲,長得比一般小孩粗壯。纏著項少龍問這問那,說個不停,逗得他父怀大慰。
烏應元旋領家人拜祭祖先,當晚更大排筵席,張燈結彩,好不熱鬧。
酒酣耳熱時,對座的昌文君笑道:“無敵的曹秋道終非無敵了,稷下學宮觀星台一戰后,劍圣之外多了少龍這個刀君,看看東方六國還有什么可拿來壓我大秦的?”
紀嫣然、琴清等這時帶同眾女眷向項少龍、滕翼、荊俊等遠征回來的諸將敬酒,項少龍等忙還禮回敬。
項少龍見到其中有与烏果結成夫婦的周薇,勾起乃兄周良与鷹王殉職的心事,慘然道:“可惜周良兄……”
周薇神色一黯,垂下頭去,輕輕道:“先兄一生人最大的抱負就是訓練一頭鷹王出來,能在戰場上助大軍爭雄斗胜,現在心愿達成,死應無憾。上將軍不用介怀,他是不會抱憾泉下的。”
說到最后,秀目已紅了起來。
眾人知項少龍最重感情,忙設法岔開話題。已成了荊俊夫人并育有一女的鹿丹儿問道:“上將軍會否留在咸陽,還是要返回牧場去呢?”
李斯打趣道:“荊夫人足否太善忘了?別人或可稱少龍作上將軍,可是你卻要喚三哥或是三伯才對。”
眾人哄笑聲中,鹿丹儿卻把气出在荊俊身上,狠狠瞪他一眼,低罵道:“都是你不好!”
這話自是惹來滿堂哄笑,大大沖淡了傷感的气氛。
宴后。眾人告辭离去,烏家的一眾領袖則聚在密室商議。
紀嫣然于項少龍不在時,烏家一切對外事務實際全由她這智囊負責。故成了唯一參加的女眷。
陶方首先發話道:“少龍回來我們就安心了。我曾見過圖先多次,證實呂不韋确与繆毒是表面裝作不和,其實卻在暗中勾結,加上太后在背后支持,勢力膨脹得极快,而在呂不韋挑撥下,繆毒長期留在雍都,所住宮苑与日用衣物、出門車馬,處處比照國君;凡須太后蓋璽的詔令,均先經他那對賊眼看過才成。”
紀嫣然點頭道:“由于太后的關系,雍都事實上已落在繆毒手里。在呂不韋的默許下,他秘密組織死党,從各國招來大批死士,准備在七月儲君舉行加冕禮時舉事,此事确令人頭痛。”
項少龍道:“儲君早在繆毒的陣營內布了茅焦這著厲害棋子,故對繆毒奸党所有舉動了若指掌,現已秘密召王翦回京,准備与繆毒展開決戰。”
滕翼劇震道:“如今既有少龍在,何用召王翦回來呢?”
項少龍呆了一呆,首次想到這個問題,心中涌起寒意。
眾人目光集中在他身上。
荊俊道:“儲君既肯親口告訴三哥此事,該沒有問題吧?”
紀嫣然秀目掠過复雜的神色,幽幽歎了一口气道:“每逢牽涉到王位權力,父子兄弟都沒有人情道理可言。夫君最大的問題是得人心,看看夫君今趟回來,人民夾道相迎的盛況,便可見一斑。”
烏果怒道:“儲君這天下可說是姑爺給他掙來及保住的,怎可……”
烏應元干咳一聲,將他打斷道:“不要再說這种廢話了。烏果你真不長進,經歷了趙人忘本的事后,仍有這种天真的想法。少龍現在就等同另一個白起,想想白起是怎樣收場的!”
頓了頓續道:“幸好多年前我們已有決定,要遠奔塞外,建立自己的王國,現在終到了最后階段,殺了呂不韋后我們立即离開秦國,此事可由少龍全權處理。”
陶方也干咳一聲道:“近來不知是誰造的謠,說儲君實非先王之子,亦非呂不韋之子,而是少龍秘密弄回來的,嘿,這些話太荒唐了。”紀嫣然奇怪的瞥了項少龍一眼,垂下螓首,神情奇特。滕翼是知道內情的人,一震道:“听到這謠言的人是否相信呢?”
陶方正容道:“現在秦國上下,除了別有用心者,人人深信儲君乃承天命受水德的真命君主。區區謠言,能起什么作用,問題是怕儲君听到后心中不舒服吧了!”
項少龍斷然道:“就如岳丈剛才所言,我們烏家的命運再不能隨別人的好惡喜怒而決定,一切都要掌握在自己手上,”接著研究了全面撤走的細節后,眾人才各自回房休息。
紀嫣然卻將項少龍拉了到園里去散步,這蘭質慧心的美女道:“夫君是否感到儲君這兩年改變很大呢?”
項少龍正欣賞天上的明月,歎道:“當上君主的,誰能不變?”
紀嫣然道:“說得好!絕對的權力,使人絕對的腐化,這不是你的警世明句嗎?儲君威權日增,性格愈趨陰沉難測。唉!李斯也變了很多,再不像以前般和我們烏家親近,少龍你若像以前般坦誠待人,很容易會吃上大虧的。”
項少龍呆了一呆時,紀嫣然垂首道:“是廷芳告訴我的!”
項少龍愕然往她瞧去。
紀嫣然委屈地標了他一眼道:“當日听到你兵敗失蹤的消息,廷芳情急下把儲君的身分說了出來,說儲君定會因此關系全力救你,所以你是不可為此怪責她的。唉!想不到你竟連我這作妻子的都瞞著。”
項少龍色變道:“還有誰知道此事?”
紀嫣然道:“當然還有致致知道。不過我已吩咐了她嚴守秘密。少龍啊!若沒有此一事實。任他謠言滿天飛,仍不能影響你和儲君的關系,但現在當然是另一回事了,少龍不可不防。”
項少龍點頭道:“多謝嫣然提點,這事我早心里有數。夜了!我們回房休息吧!”
翌日項少龍、滕翼和荊俊三人天未光便起來赶赴早朝,到了議政殿時,赫然發覺不但呂不韋來了,繆毒亦從雍都赶來,登時大感不妥。
群臣見到項少龍,紛紛過來問好,不過都有點欲言又止,神色古怪。
繆毒擠到項少龍旁,把他拉到一角說話道:“听得少龍遇險,我和太后都擔心得要命呢。”
項少龍當然知他口不對心,卻不揭破,裝作感激道:“有勞繆兄和太后關心。”
繆毒忽地湊到他耳邊,還要壓低聲音道:“不知是誰造的謠,這几個月來,不斷流傳儲君非是先王所出,而是少龍弄來的把戲。于是我向太后求證此事,經商議后,決定把在邯鄲曾收養儲君的窮家夫婦請回咸陽。以去天下之惑。”
項少龍裝作若無其事的答道:“結果如何呢?”
繆毒雙目寒光一閃,盯著他道:“結果是發覺在年半前。張力夫婦和左鄰右里數十戶人家,全部喪身在一場突然而來的大火中,四百多人不論男女老幼,無一生還,此事在邯鄲非常哄動,成為令人不解的懸案。”
項少龍立時手足冰冷,腦內一片空白,茫然無措。
繆毒的聲音似在天外遠方般傳來道:“剛才我和仲父談起此事,仲父說少龍曾告訴他儲君早把張力夫婦接回咸陽享福,但為何事實竟會是如此呢?”
以項少龍的急智,一時亦無詞以對,幸好這時鐘聲響起,各大臣忙于歸班,項少龍答了句“此事确非常奇怪!”便乘机脫身。
到小盤高踞龍座,接受了文武百宮朝拜,項少龍仍是心神不屬,想著繆毒剛才透露的可怕消息。
他也猜到小盤會殺了張力夫婦滅口,但做夢都想不到連左鄰右里都無一幸免,可見小盤為了保密而不擇手段,說不定去為他辦此滅口之事的人亦早給處死。
現在小盤心中,只有他項少龍和烏廷芳知道他身世的秘密,他會否不顧恩情,把他也干脆滅口,好得后顧無憂呢?
經歷了臨淄被眾好友出賣的經驗后,他對人性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小盤确是不同了。
只看他在龍座上以藐視天下的姿態向群臣盛贊他項少龍平定蒲鵠之亂。
以作為早朝的開場白,便知他完全把握了作為君主以威德服人的手段。
接著是呂不韋作他臨淄之行的冗長報告,說到一半時,小盤揮手打斷他的報告,皺起龍眉道:“田健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他上台后,田單仍可保持他的權勢嗎?”
呂不韋的長篇大論被小盤硬生生打斷,臉上閃過不悅之色。沉聲道:“田健和田單均不足慮,唯一可慮者,就是齊楚的結盟,今趟田健能穩坐王位,楚人在背后出了很多力,所以老臣……”
小盤有點不耐煩地截斷他道:“田健此人究竟是野心勃勃之輩,還是只屬貪圖苟安的懦夫?”
項少龍心中大為凜然。
小盤确是變了,變得更實事求事,不尚空言。只看他問這几句話,都予人一矢中的之感。
呂不韋楞了半晌,皺眉道:“此事還有待觀察。”
小盤的目光落到項少龍處,聲調轉作溫和恭敬,柔聲道:“上將軍可否為寡人解此疑難?”
項少龍心中暗歎,只要自己几句說話,即可決定齊人的命運,其中還可能包括自己深愛的善柔和好朋友解子元在內。
不過卻不能不答,尤其他現在和小盤的關系如此微妙。深吸一口气后,從容道:“田健現時實際上已是齊國的君主,一切事務由他主理,自然是希望能有一番作為。可惜卻受齊國一貫崇尚空談的影響,對國內种种迫切的問題視而不見,更力圖与我修好,再無以前‘九合諸侯,一匡天下’之志了。”
小盤大力一拍龍座的扶手,歎道:“有上將軍此言足矣,太尉何在?
李斯應聲踏前一步,捧笏叩首道:“儲君賜示!”
小盤道:“立即給寡人選個說話得体的人,再挑選一團聲色藝俱佳的歌舞姬,送往臨淄給田健,賀他榮登太子,并贈之以寡人恭賀之詞。”
李斯領命回位。
小盤長笑道:“自桓公以來,齊人便和我大秦爭一日之短長,而三晉、楚、燕等不是聯我抗齊,就是聯齊攻我。這事遲早要作一個了斷,卻該是我們平定了三晉和楚人后的事了。”
眾臣在王綰領導下紛紛出言道賀。
呂不韋和繆毒則是臉寒如冰。不言不語。
項少龍心中明白。小盤是在向群臣顯示誰才是真正當權的人,同時故意落呂不韋的面子。暗中亦有迫他們加速造反之意。
這時呂不韋忽向旁邊的繆毒打了個眼色。而后者則向隔了十多個人的另一位大夫錢直暗施手勢。
那錢直猶豫了片刻,才踏前叩首道:“微臣有一事稟上儲君。”
殿內立時靜了下來。
位于項少龍上首的昌平君湊到項少龍耳旁低聲道:“他是繆毒的人,由太后下詔一手從低層提拔上來當大夫的。”
小盤不動聲息地平靜道:“錢卿有話請說!”
錢直口唇微顫兩下,才誠惶誠恐地道:“近日咸陽有很多蜚短流長、風言風語,中傷儲君。微臣經調查后,發覺這些謠言蠱惑民心,影響很大……為此!微臣奏請儲君,可否任命微臣對此事作出調……”
小盤冷冷地打斷他道:“錢大夫究竟听到什么風言風話,寡人并不明白。”
錢直臉上血色立時退盡,跌跪地上,重重叩頭道:“微臣不敢說。”
小盤怒喝道:“連几句話都不敢說出來,如何助寡人處理國家大事。”
繆毒見勢不對,推了呂不韋一記。
呂不韋既迫于無奈,又恨錢直的不管用,干咳一聲,正要說話,小盤已喝道:“任何人等,均不得代蠢材求情,快把謠言給寡人從實道來。”
錢直早叩得頭咬血流,顫聲道:“外面傳儲君非是先王所……微臣罪該万死。”
小盤哈哈笑道:“原來是此事。”
接著龍顏一沉道:“謠言止于智者,東方六國心怯了,故意散播流言,誣蔑寡人,而錢直你竟將謠言當作事實,還說什么影響人心?”
錢直嚇得屁滾尿流,叩首悲叫道:“微臣并沒有誤信謠言,微臣……”
小盤暴喝道:“給寡人立即把這奴材推出宮門斬首,族中男的全發往邊疆充軍,女的充作官妓。”
在眾臣噤若寒蟬下,頻呼儲君開恩的錢直就那樣給昌文君如狼似虎的禁衛拖了出去,只余下殿心的一灘因叩破頭顱留下的血跡。
呂不韋和繆毒的臉色有多么難看就有多么難看。
殿內落針可聞,無人不因小盤難測的天威而惊顫。
還有几個月小盤就正式加冕為秦國一國之君了,誰還敢在這等時刻出言冒犯。
項少龍整條脊骨郁涼沁沁的。
小盤變得太可怕了。
小盤回复平靜,淡淡道:“現在這無稽的謠言終于傳至殿上,仲父認為該怎樣處理呢?”
呂不韋亦恢复冷靜,沉聲道:“儲君說得好,謠言止于智者,只要我們不作理會,自會止息。”
小盤微微搖頭,表示了他的不同意,再向眾人問道:“眾卿可有什么良策。”
昌平君在項少龍耳旁道:“到我出場了。”
這才踏前凜告道:“臣下以為此事必須從速處理,請儲君降下圣諭,賜示万民,以后不准有人私下談論此事。凡有違論者,罪及全族,告發者重重有賞,如此謠言自然平息。”
項少龍心中恍然,知道小盤早和李斯、昌平君等几個近巨有了默契,要以雷霆万鈞的高壓手段,平息這個風波。
小盤欣然道:“卿家此言甚合吾之心,寡人登基在既,凡有人再淡此事者,無論官職大小,均是居心叵測之徒,立斬無赦。”
接著大喝一聲道:“退廷!”
眾臣跪倒地上,恭送這威權日盛的儲君。
小盤去后,項少龍待要离開,給昌平君扯著道:“儲君要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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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未雨綢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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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盤負手立在書房前御園的大窗前。背著門口淡淡道:“寡人想單獨和上將軍說几句話,其他人在門外等候。”
李斯和昌平君領命退出,侍衛把房門在項少龍身后關上。
項少龍沒有施禮,气定神閒地來到小盤身后,低聲道:“邯鄲那場燒死几百人的大火,是否儲君遣人干的。”
小盤歎了一口气道:“寡人是別無選擇,否則現在就不是寡人殺人,而是你我兩個被人殺了。”
項少龍立時無言以對。
若從實際的角度去看,小盤這狠辣的手段是必要且是有效的,連他項少龍亦想不到再有其他更干脆的方法。
那數百條人命,他項少龍亦要直接負起責任。
若不是他以小盤冒充贏政,這場災禍就不會發生。
此時已是后悔莫及!
又或者這就是命運。
自捧出這千古一帝的秦始皇后,他尚是首趟感到后悔。
小盤柔聲道:“師傅現在是我在世上唯一的親人。請千万不要惱我,沒有上將軍的支持,寡人會感到很孤獨的。”
他的稱謂由“師傅”和”我”,最后轉變回“上將軍”和“寡人”,有种非常戲劇性的變化味道。
剎那間,項少龍似是經歷了小盤由一個頑劣的小孩,轉變成威凌天下的秦始皇整個過程,心中感到無与倫比的沖擊。
項少龍強壓下翻騰不休的激動情緒,淡然道:“今天微臣是來向儲君辭行的,待會微臣就返回牧場,靜侯大典的來臨。”
小盤劇震道:“上將軍仍不肯諒解寡人的苦衷嗎?”
項少龍搖頭笑道:“我怎會怪你,事實上你在政治的舞台上,做得比以前所有君主更出色,天下誰能胜得過你呢?”
小盤重重舒出一口气,轉過身來,龍目射出前所未有的异采,急促地道:“還有四個月,我就可以正式登位,師傅若不怪我,就助我清除呂、繆兩党。”
項少龍心中一軟,歎道:“既有王翦,那還須我項少龍呢?”
小盤嘴角逸出一絲充滿懾人魅力的微笑,搖頭道:“師傅誤會了,我把王翦召回來,是因為他剛好應該回來了,且一旦師傅在齊有什么三長兩短,寡人就有王翦可為上將軍報仇。”
項少龍沉吟片響,道:“微臣回牧場,實是想好好休息一段日子,也可以多點時間陪伴妻儿,儲君切勿想歪了。”
小盤啞然失笑道:“只有上將軍敢叫寡人不要想歪,換了別人怎還敢說。”
接著正容道:“上將軍是否仍打算在寡人冠禮后,要退往北塞呢?”
項少龍疑望著小盤威凌四射的龍目,沉聲道:“這是微臣最大的心愿,儲君切莫阻撓。”
小盤苦笑道:“上將軍是寡人唯一不敢開罪的人,教寡人可以說什么呢?現在寡人只有一個要求,就是請你替寡人除去呂不韋和繆毒。”
項少龍斷然道:“好吧!一個月后臣子會重返咸陽,与他們的決戰亦將會展開。”
項少龍与荊俊、滕翼策馬馳上牧場內最高的山丘,俯瞰遠近暮春的美景。
四周的景色猶如畫卷,駝馬牛羊自由自在的在廣闊的草原頭蕩,享受著肥沃土地提供的肥美水草。
在清晨縹緲的薄霧下,起伏的丘陵谷地墨綠蔥蒼,遠山則隱約猛朧,層次無限,間有瀑布從某處飛瀉而下,更平添生趣。
滕翼仰望天際飛過的一群小鳥,歎道:“終于回來了。”
項少龍卻注目正在策馬追逐為樂的紀嫣然、鹿丹儿、善蘭諸女和項寶儿等孩儿,油然道:“這次出征最大的收獲非是立下什么功業,而是學懂兩件事。”
荊俊大感興趣地追問。
頂少龍道:“首先是學懂接受失敗,那可以是在你自己以為胜券在握,万無一失時發生的。”
滕翼心有余悸道:“李牧确是用兵如神,一日有此人在,我軍休想在趙境逞雄。”
項少龍歎道:“李牧在戰場上是下會輸于任何人的,即管王翦亦難奈何他,可是明槍易擋,暗箭難防,終有一天他要敗于自己國中昏君奸臣之手,這是所有功高震主的名將的下場。”
滕翼愕然道:“少龍似乎很有感触,可否說清楚點呢?”
項少龍道:“這正是我臨淄之行學到的第二件事,政治從沒有什么道義可言,為了個人和國家的利益,最好的兄弟朋友也可將你出賣。”
滕翼和荊俊露出深思神色。
項少龍道:“所以我們必須未雨綢繆,否則一旦大禍臨頭,就會在措手不及下把辛苦得來的東西全賠了去。天有不測之風云,人有旦夕之禍福,到時后悔就遲了。”
紀嫣然此時獨自馳在山丘,剛巧听到項少龍最后兩句話,贊賞道:“夫君大人這兩句話發人深省,隱含至理,嫣然听到就放心了!”
項少龍心中涌起無限柔情,看著來到身旁的紀嫣然,豪情奮起道:“這最后一場仗我們必須打得漂漂亮亮,既干掉呂賊,又可功成身退,到塞外安享我們的下半輩子。”
滕翼道:“不過假若儲君蓄意要對付我們,他將不須有任何顧忌,這可不容易應付。”
荊俊劇震道:“不會這樣吧?”
紀嫣然向項少龍道:“我看夫君大人還是坦白告訴小俊為何會有這可能的情況吧!否則小俊或會把握不到形勢的險惡而覺出問題。”
荊俊色變道:“這么說,謠言并非謠言了。”
項少龍緩緩點頭,把小盤的身世說了,然后道:“此事必須嚴守秘密,小俊更不可告訴任何人,包括丹儿在內。”
荊俊吁了一口涼气道:“只要看看那天儲君怒斬錢直,便知他為了保住王位,是會不惜一切的。”
項少龍沉聲道:“我被人騙得多了,很怀疑儲君亦在騙我,你們听過狡兔死,走狗烹的故事嗎?”
紀嫣然雖博覽眾書,卻當然未听過此事,一呆道:“是什么來的?”
項少龍暗罵自己又說了多余話,解釋過:“當兔子全被宰掉,主人無獵可狩時,就把獵犬用來果腹。現在我們的情況就是那樣,當呂、繆兩党伏誅后,我們便變成那獵犬、最要命的是我們乃知悉儲君真正身世的人,還會威脅他王位的安穩。”
滕翼點頭道:“三弟有此想法,二哥我就放心了。我們應否及早离開呢?沒有我們,呂不韋亦不會有好日子過。”
項少龍道:“若我們現在便走,保證沒有半個人可活著見大哥。”
三人同時動容。
項少龍极目遠眺,苦笑道:“他是我一手帶大的,沒有人比我更清楚他的意志。當年他尚是一個孩子時,就用詐騙親手把趙穆刺斃,事后談起還得意洋洋。照我猜測,我們烏家的人中,定有人因受不起引誘,做了他的臥底,所以若有什么風吹草動,絕逃不過他的耳目。”
荊俊雙目寒光爍閃,道:“如給我找出這叛徒來,立殺無赦。”
紀嫣然道:“兵不厭詐,若我們可尋出這入來,該好好利用才對。”
項少龍道:“我們唯一逃走的机會,就是趁儲君去了雍都對付叛党的天大良机,否則便再難走得了。”
滕翼哈哈笑道:“此言正合我意。”
項少龍道:“儲君忌的是我,所以只要一天我仍在這里,其他人要离開他都不會干涉。我們就利用這形勢,將包括廷芳、寶儿等大部份人均撤往塞外,儲君亦很難不同意,因為至少在表面上,他已許諾讓我离開。”
紀嫣然皺眉道:“但當我們要走,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項少龍問荊俊道:“現在我們烏家可有之兵有多少人?”
荊俊道:“加上我新來依附的族人,去除出征陣亡者,共有二千一百多人,不過由于要護送婦孺往塞外去,能留下者就會很少了!”
項少龍滿意地道:“人多反不便逃走,只要留下三百人就足夠了,但這三百人必須是最精銳的好手和在忠誠上絕對沒有問題的人。此事由二哥和五弟去辦吧!我們人少一點,儲君更不會著意提防。”
紀嫣然沉吟道:“但夫君大人有否想過,剿叛党時,儲君定會調動大軍,將雍都和咸陽重重包圍,那時我們人力單薄,有起意外變故來,如何逃走呢?”
項少龍淡淡道:“儲君若要殺我,絕不會借他人之手,難道他可命四弟、昌平君、桓奇等來對付我嗎?試問他有什么借口呢?唯一的方法,就是把責任歸于呂、繆兩党身上,例如通過像茅焦那种繆党內鬼,布下陷阱讓我自己踩進去。只有到迫不得已之時,才會親自領兵來對付我,事后再砌詞掩飾。”
滕翼道:“三弟這番話极有見地,但假若儲君全心對付我們,而我們中又有內奸,确是令人非常頭痛的事。”
項少龍忽地岔開話題道:“我們怎樣可秘密在這里作點安排,倘有起猝變,亦可躲回收場,再從容离開呢?那既可避過大軍襲擊,又可使儲君以為可以秘密在這里來處決我們。”
紀嫣然歎道:“逃走的最佳方法,當然是挖掘地道,問題是如何能夠保密?”
忽又嬌軀輕顫道:“嫣然想到了。”
三人大喜往她瞧來。
紀嫣然指著東南角近郊處妮夫人諸女的衣冠墳道:“若我們表面重建這座衣冠墳,內里則暗建地道,用的是小俊新來的兄弟和嫣然的人,保證除了神之外誰都能瞞過。”
項少龍苦惱道:“問題是儲君知道我擅于用計,只要在攻打前派人守著各處山頭,我們能逃得多遠,由現在到加冕只余四個多月,絕不能建一道長達數里的地道出來。”
荊俊獻計道:“這個易辦,以前尚是小孩時,我們敵不過鄰村的孩子,就躲進山洞里。所以只要能從地道逸走,就要找個隱秘處躲上他娘的几天,待大軍走后,才悄悄溜走好了,這事包在我身上。”
項少龍大喜道:“這些事立即著手進行。”
當天下午,在烏應元主持下,開了個烏族的最高層會議,商討了進行撤退計划的所有細節后,項少龍拋開一切,投進歡娛的家庭生活中。
想起過去兩年的遭遇,就像發了一場大夢。
不過夢仍未醒,只是記起二十一世紀時的自己,便難以不生浮生如夢的奇妙感覺。
三天后,琴清來了。
項少龍忍不住將她擁在怀里,以慰相思之苦。
琴清臉嫩,更因為有烏廷芳、趙致、田氏姐妹和紀嫣然在旁偷看,掙又掙不脫,羞得耳根都紅了。
紀嫣然等識趣离開內廳,好讓兩人有單獨相談的机會。
項少龍放開這千嬌百媚的美女,拉她到一角坐下,愛怜地道:“清姐消瘦了!”
琴清垂首道:“人家今趟來找人是有要事來奉告呢?”
項少龍一呆道,“什么要事?”
琴清白了他一眼,接著蕭容道:“最近政儲君使人在歌姬中挑了個人,又命專人訓練她宮廷的禮儀,此事非常秘密,人家亦是在偶然的一個机會下,見到廷匠為她縫制新衣,才知道此事的。”
項少龍皺眉道:“這事有什么特別?”
琴清臉上現出害怕的表情,顫聲道:“這歌姬無論外貌体型,均有七、八分酷象太后。啊!少龍,我很心寒呢!”
項少龍張臂抱著扑入怀里的琴清,只覺整條中樞神經都涼沁沁了。
他立時的把握到琴清所猜想到的是什么。
小盤決定了要殺朱姬,但朱姬終是他名義上的親母,殺她乃不孝和不義的事,故以此偷天換日、李代桃僵之法,禁之于宮苑之內,确能輕易瞞過秦國的臣民。
琴清之所以害怕,因她并不知道朱姬實非小盤的生母。
小盤再非昔日的小盤了,他已變得狠辣無情的贏政,舉凡擋在他前路的障礙,他都要一手去掉。
當年他曾答應放過朱姬,現在他顯然并不守諾。
自己該怎么辦?
對朱姬他仍有很深的內疚和感情。
但在這种情況下,他能干什么呢?
琴清幽幽道:“儲君變了很多。”
項少龍沉聲道:“他對你怎樣?”
琴清道:“他對我仍是很好,常找人家談東談西,下過我卻感到他對你不同了。從前他最愛談你的事,但自你從臨淄回來后,從沒在我面前說你的事。唉!他不說話時,我真不知他在想什么。”
項少龍再一陣心寒,問道:“他知道你來牧場找我嗎?”
琴清道:“這种事怎能瞞他,他還囑我帶了一批糕點來給你們。”
項少龍苦笑道:“殺了我都不敢吃他送來的東西。”
琴清猛地坐直嬌軀,色變道:“他敢害你嗎?”
項少龍抓著她香肩柔聲道:“不要緊張,這些糕點該沒有問題,告訴我,若我到塞外去,你隨我去嗎?”
琴清伏入他怀里、抱看他的腰道:“你項少龍就算到大地的盡頭去,琴清也會隨伴在旁,永不言悔。”
緊擁著她動人的香軀,項少龍的心神飛越万水千山,到遠方那壯麗迷人的大草原去。
只有在那里,他才可過苦盼了足有十年的安樂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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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咸陽風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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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清小住三天,才返回咸陽。
現在項少龍已完全清楚小盤的心意,為了保持王位,他對殺人是絕對不去手軟的。
雖然很難說他敢否對付自己,但經過臨淄的教訓,項少龍再不敢掉以輕心。
他保持每天天亮前起床練刀的習慣,更勤習射。
從烏家和荊族的子弟兵中,他們挑了三百人出來,當然包括了烏言著、荊善這類一級好手,配備清叔改良后鑄制的鋼刀強弩,又由項少龍傳他們鋼針之技,日夜操練。
烏應元等則開始分批撤走,今天是輪到烏廷芳、趙致、周薇、善蘭、田氏姐妹、鹿丹儿、項寶儿等人,臨別依依,自有一番离情別緒。
項少龍、滕翼、荊俊和紀嫣然陪大隊走了三天,才折返牧場,只覺牧場登時變得冷清清的,感覺很不自在。
晚膳時,騰翼沉聲道:“烏應恩可能就是那個叛徒。”
眾人均感愕然。
烏應恩乃烏應元的三弟,一向不同意舍棄咸陽的榮華富貴,但仍沒有人想到他會作小盤的內奸。
紀嫣然道:“我一向也很留意這個人,但二哥怎能如此肯定呢?”
滕翼道:“因他堅持要留下來管理牧場,待到最后一刻才撤走。這与他貪生怕死的性格大相徑庭,所以我特別派人秘密監視他和手下家將的動靜,發覺他曾多次遣人秘密到咸陽去。于是我通告陶公,著他差人在咸陽跟蹤其家將,果然是潛到王宮去作密報。”
荊俊狼狠罵道:“這個家伙我從來就不歡喜他。”
項少龍道:“幸好我們早有防備,不過有他在這里,做起事來終是礙手礙腳。有什么法子可把他和他的人迫走呢?”
紀嫣然道:“他只是受人蠱惑,又貪圖富貴安逸,才會作此蠢事罷了!只要我們針對他貪生怕死的性格,加以恫嚇,并讓他明白儲君絕不會讓人曉得他在暗算你的秘密,保證他會醒悟過來。”
滕翼皺眉道:“不要弄巧反拙,假若他反向儲君報告此事,儲君便知我們對他有提防了。”
紀嫣然秀眸芒閃閃,嬌哼道:“只要我們將他的妻妾儿女立即全部送走,他還敢有什么作為呢?這事交由嫣然去處理好了。”
項少龍見紀嫣然親自出馬,放下心來,道:“明天我們就要回咸陽去,誰留在牧場看顧一切。”
紀嫣然苦笑道:“紀嫣然留下吧!否則烏果恐難制得住三爺。”
項少龍見雖然不舍得,也別無他法,時間愈來愈緊迫了,尚有三個月就是小盤登基的大日子,一切都是會在那几天內解決。
項少龍回到咸陽,第一件事就是入宮見小盤。
小盤如常地在書房接見他,還有李斯陪在一旁。
行過君臣之禮后,小盤道:“李卿先報告目下的形勢。”
李斯像有點怕接触項少龍的眼神,垂頭翻看几上的文卷,沉聲道:“呂不韋大部份時間都不在咸陽,名之為監督鄭國渠最后階段的工程,事實上卻是聯系地方勢力,好能在朝廷有變時,得到地方的支持。”
項少龍故意試探他道:“管中邪呢?”
李斯仍沒有朝他瞧來,垂頭道:“管中邪剛被儲君調往韓境向韓人施壓,除非他違令回來,否則儲君加冕之日,他理該仍在遠方。”
小盤淡淡道:“這人的箭術太厲害了,有他在此,寡人會寢食難安。他身旁的人中,有寡人布下的眼線,只要他略有异舉,就會有人持寡人的圣旨立即將他處決。”
李斯迅快的瞥了項少龍一眼,又垂下頭去,道:“現在雍都實際上已落入繆毒手上,他的部下數增至三万,盡占了雍都所有官職。”
小盤微笑道:“寡人是故意讓他坐大,使他不生防范之心,然后再一舉將他和奸党徹底清剿。哼!就讓他風流快活多一會吧!”
李斯首次正眼瞧著項少龍道:“照儲君的估計,呂不韋會趁儲君往雍都加冕的机會,与繆毒同時發動,控制咸陽。由于都衛軍仍控制在許商的手上,而昌文君的禁衛軍又隨儲君到雍都去。變起突然下,呂賊确有能力辦到此事。”
小盤接口道:“呂賊和繆賊手上有太后的印璽,其他人在不明情況下,很易會被他們的愚弄,作了幫凶都不曉得。”
項少龍談談道:“咸陽就交由我負責,保證呂不韋難以得逞。”
小盤和李斯愕然互望。
好半晌小盤才沉聲道:“沒有上將軍在寡人身旁,寡人怎能心安,咸陽該交由滕荊兩位將軍處理,上將軍定要陪寡人到雍都去。”
項少龍早知他會有這樣反應,心中暗歎,表面卻裝作若無其事道:“儲君有令,微臣怎敢不從。”
小盤皺眉瞧了他好半晌,轉向李斯道:“寡人要和上將軍說几句話。”
李斯看也下敢看項少龍一眼,退出了房外。
書房內一片令人難堪的靜默。
小盤歎了一口气道:“上將軍是否不滿意寡人呢?很多事寡人亦是別無選擇,在迫于無奈下才采取非常手段的。”
項少龍深深地凝視著他,感覺卻像看著個完全陌生的人,輕描淡寫的道:“儲君打算怎樣處置太后呢?”
小盤一點不畏縮地与他對視著,聞言時龍目寒光大盛,冷哼一聲道:“到了今時今日,上將軍仍要為那淫亂宮幃,坏我大秦室清名的女人說話嗎?”
項少龍亦是虎目生寒,盯著他冷然道:“這是臣下對儲君的唯一要求,你要殺誰我都不管,但卻請你念在昔日恩情,放過太后。”
小盤龍目殺机一閃即逝,卻不知是針對朱姬抑或是他項少龍而發。旋即回复冷靜,沉吟道:“只要她以后不再理會朝政,留在宮中,寡人絕不會薄待她,這樣上將軍可滿意了。”
若沒有琴清透露出來的消息,說不定項少龍真會相信他的說話,但現在只感一陣心寒。
假如項少龍是子然一身,心無牽挂,這一刻就索性豁了出去,直斥其口是心非。
但想起滕翼、荊俊、紀嫣然等數百條人命,甚至烏族和荊族的人命都在自己身上,只能忍下眼前這口惡气。
伴君如伴虎,一個不小心,立要召來殺身滅族之禍。
這未來的秦始皇可不是易与的。
小盤語調轉柔,輕輕道:“師傅不相信我嗎?”
項少龍滿怀感触地歎了一口气道,沉聲道:“儲君對應付呂、繆兩党的事早胸有成竹,那還需要我效力呢?不若我今晚就走吧!”
小盤劇震道:“不!”
項少龍亦是心中劇震。
他這几句話純是試探小盤的反應,現在得出的推論自然是最可怕的那一种。
小盤深吸一口气道:“師傅曾答應我目睹我登基后才离開的。師傅怎樣不守信諾。”
又歎了一口气道:“你不想手刃呂賊嗎?”
項少龍心知如再堅持,可能連宮門都走不出去。裝出個心力交瘁的表情,苦笑道:“若守信諾,儲君也肯守信諾嗎?”
小盤不悅道:“寡人曾在什么事上不守信諾呢?”
項少龍暗忖兩年的時間變化真大,使自己和小盤間再沒有往昔的互相信任,還要爾虞我詐,口是心非。
他當然不會笨得去揭破小盤對付朱姬的陰謀,微笑道:“儲君若沒有別的事,微臣想返家休息了。”
离開書房,李斯正肅立門外,見到項少龍,低聲道:“讓我送上將軍一程好嗎?”
項少龍知他有話要說,遂与他并肩舉步,那知李斯卻直至到廣場,長長的整段路都沒有說話。
荊善等見到項少龍,牽馬走了過來。
李斯忽地低聲道:“走吧!少龍!”
接著神色黯然的掉頭回去。
項少龍心中立時涌起滔天巨浪,久久不能平靜。
李斯乃小盤現在最親近的寵臣,憑他的才智,自能清楚把握小盤的心境。甚至從种种蛛絲馬跡猜出小盤的身份,至乎他兩人的真正關系,亦推斷出小盤不會放過他項少龍。
沒有了朱姬,沒有了項少龍,小盤便能永遠保持他贏政的身份。
其他人怎么說都不能生出影響力。
馳出宮門,有人從后呼喚。
項少龍回頭望去,只見昌文君由宮門直追上來,道:“我們邊走邊說吧!”
項少龍奇道:“什么事呢?你不用在宮內當值嗎?”
昌文君神色凝重道:“少龍是否真要到塞外去呢?”
項少龍淡淡道:“我是個不适合留在這里的人,因我最怕見到戰爭殺戮之事,你認識我這么久,該知我是個怎樣的人。”
昌文君默然半晌,欲止又言的道:“儲君對這事似乎不太高興,說這樣會動搖軍心。”
項少龍心中一痛,低聲道:“不要勸我了,我現在唯一后悔的事,就是沒有在兩年前走,那我對大秦的記憶,便將會是我在大草原上馳騁時,最值回味的。”
言罷一夾馬腹,加速馳走,把愕然勒馬停下的昌文君遠遠拋在后方。
一行十多騎,逢馬過馬,遇車過車,旋風般在日落西斜下的咸陽大道全速奔馳。
項少龍到這刻才真的對小盤死了心。
現在他心底唯一要做的一件事,就是如何助朱姬逃過殺身之禍。
自來到這古戰國的世界里,他每天面對的都是各式各樣的斗爭,鍛煉心志,任何人都要堅強,縱使對于是秦始皇,他也絲毫不懼。
但他絕不會低估小盤,因為他是這時代里最能明白他可怕處的人。在歷史上,秦始皇是個高壓的統治者,所有人最后都要向他俯首稱臣。
最諷刺的是這歷史巨人,卻是由他一手培養出來的。
項少龍很想仰天大叫,以宣泄出心頭的怨恨。
但他當然不能這樣做。
只有這樣,他才有希望活著到塞外去過他幸福的新生活。
假設朱姬肯跟他走,他定會帶她一起离開,以補償騙了她多年的罪疚。
項少龍前腳才踏入烏府,已給陶方扯著往內廳走去,不由大奇道:“什么事?”
陶方神秘兮兮地微笑道:“老朋友來了!”
這時剛步入內廳,滕翼正陪著兩位客人說話,赫然竟是圖先和肖月潭。
項少龍大喜奔了過去,拉著兩人的手,歡喜得說不出話來。
圖先雙目激動得紅了起來,道:“我事先也不知道。“眾人一陣哄笑。圖先歎道:“說得真好,走為上著,我們剛才正是研究如何离開這風雨是非之地。”
陶方笑道:“坐下再說吧!”
到各人坐好,肖月潭道:“今趟我到咸陽,是要親眼目睹呂賊如何塌台,不過剛才与滕兄一席話后,始知少龍處境相當不妙。”
項少龍見到肖月潭,心中的愁苦一掃而空,代之是奮起的豪情,哈哈笑道:“能在逆境中屹立不倒的,才是真正的好漢子,現在有肖兄來助我,何愁大事不成。”
圖先欣然道:“見到少龍信心十足,我們當然高興,縱使形勢如何險惡,我們亦是斗志高昂,現在呂賊敗勢已成,問題只是如何能安抵塞外,好過我們的安樂日子罷了!”
陶方接口道:“剛才圖管家詳細分析了呂賊的處境,他現在僅余的籌碼,就只有仍握在手上的都衛軍、管中邪的部隊、一万五千名家將和与同流合污的繆党,至于其他一向与他勾結的內外官員,有起事都派不上用場,所以只要我們能作好部署,定可將他迫上絕路,報卻我們的深仇。”
肖月潭肅容道:“問題只是我們如何在手刃呂賊后,再安然离開。”
項少龍微笑道:“本來我還沒有什么把握,但現在老哥來了,就是另一回事哩!”
肖月潭苦笑道:“不要那么依賴我,說不定我會教你們失望。”項少龍低聲音道:“老哥有沒有把握變出另一個項少龍來呢?”
眾人齊感愕然。
項少龍欣然道:“烏果此人扮神像神,裝鬼似鬼,身型又与我最為相近,只要老哥有方法將他的臉孔扮成我的模樣,我就有把握騙倒所有人。以暗算明的去對付敵人了。”
肖月潭在眾人期待下沉吟舉響,最后斷然道:“這乃對我肖月潭的最大挑戰,雖然難度极高,我仍可保證不會讓少龍失望。”
項少龍一掌拍在几上,哈哈笑道:“有老哥這句話,整個形勢就不同了。我們第一個要殺的人就是管中邪,只要此人一去,呂不韋就像沒了牙的老虎,再不能作惡。”
滕翼點頭同意道:“對!若讓此人拿起弓矢,真不知有多少人仍能活命。”
陶方道:“但現在我們擔心的,卻非呂不韋而是贏政。”
項少龍談淡道:“這正是我需要有另一個項少龍的原因。”
肖月潭嘴角飄出一絲微笑,与圖先交換了眼色后,笑歎道:“少龍确是了得,騙得我們那么苦。”
就在這一刻,項少龍曉得肖月潭和圖先已猜到了小盤非是真的贏政。
而這正是小盤要殺自己的原因。
凡是深悉內情者,均知空穴來風,非是無因。
只有當項少龍不在人世,小盤才能根絕這害得他早晚不安的禍患。
他和小盤的決裂,是命運早注定了的,誰都不能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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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真假難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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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的十來天,項少龍如常上朝,但卻謝絕了一切應酬,全力訓練由三百人組成堪稱特种部隊中的特种部隊。
他們的裝備都是這時代最超卓的,原先的設計是來自他這二十一世紀的裝備專家;再經過清叔為首的越國巧匠多番改良,使他們變成了類似武俠小說描寫的高手,精擅使用諸般厲害暗器武器以及翻牆越壁,潛蹤匿跡之術。
這天黃昏時分,紀嫣然偕烏時机從牧場來了,更帶來了好消息。
這美麗的才女道:“烏應恩在嫣然軟硬兼施下,終承認了暗中向儲君提供消息,但卻辯稱全是為烏家著想,因為儲君只是要求他設法令我們打消退往塞外的念頭罷了!”
滕翼冷笑道:“叛徒自有叛徒的籍口而已!”
紀嫣然道:“嫣然倒相信他的活,因當嫣然指出儲君可能因夫君的功高震主,動了殺机,他駭得臉青唇白,還把与他接触的人都供了出來。”
項少龍沉聲道:“是誰?”
紀嫣然道:“那人叫姚賈,夫君認識這個人嗎?”
項少龍點頭道:“此人是李斯的副手,專責聯絡各國責任,最近剛由齊國出使回來,是個很有才智的人。”
紀嫣然道:“恩三爺現在認識到事情的嚴重性,答應了全面与我們合作,為了安全計,嫣然把他原本的家將和手下全体送往塞外,免得其中有人再私下被姚賈收買了。”
項少龍道:“烏應恩最大的作用,就是可令儲君以為我們待諸事已完成后,才會撤往塞外。”
滕翼沉聲道:“若我是這忘恩負義的小子,便會在雍都借繆毒之手把你除掉。
那時他還可借為你复仇為名,對繆党大事討伐,一舉兩得。”
項少龍笑道:“總言之我們可讓他們知道我們殺了呂不韋后立即就走便達到了惑敵的目的。”
轉向紀嫣然道:“嫣然的思慮比我兩兄弟縝密得多,可否編造一些消息,逐分逐分在冠禮前這段時間內,慢慢漏給姚賈知道,最好是要他一番推敲后,才猜得出我們須他轉告儲君的故事。”
紀嫣然白了他一眼道:“不要猛捧嫣然了,人家盡力而為吧!”
滕翼道:“尚有兩個月,便要到雍都去,三弟究竟有何殺呂不韋后從容脫身的妙計。”
項少龍歎了一口气道:“我先要見朱姬一面,才能決定細節。”
紀滕兩人大吃一惊。
滕翼勸道:“現在繆毒視你如眼中釘,假設你到雍都去,說不定會出事。且若被儲君知道,可能便會激起他的凶念。”
紀嫣然亦道:“太后也非是以前那個太后了,甚至誤會你殺了她的真正儿子來偷龍轉鳳,故你實不宜去見她。”
項少龍倒沒想過這一點,心中一陣不舒服,說不出話來。
滕翼拍拍他的肩頭安慰道:“只要對得起天地良心,那管別人怎樣看我們呢!”
項少龍苦笑道:“我正是為了自己的良心,才想去見朱姬一趟,希望能使她得免大禍。”
轉向紀嫣然道:“可否把清姐請來,我希望能透過她秘密約見朱姬。”
紀嫣然玉臉一寒,气道:“你這人想定了的事,總是一意孤行。朱姬為繆毒生了兩個野种,難道她肯舍棄兩個儿子陪你走嗎?現在我們自顧不暇,你仍要節外生枝?廷芳和致致走時,曾著我千万不可讓你去作危險的事,若你真要去見那女人,先將紀嫣然休了吧!”
項少龍自認識紀嫣然那天開始,尚是首次見她如此疾言厲色,嚇得噤若寒蟬,不敢辯駁。
滕翼點頭道:“今天二哥也幫不了你,尤其此事關系到家族的存亡,三弟怎都要听嫣然的話。”
項少龍無奈下只好答應了。
紀嫣然這才消了气。
接著的一段日子內,項少龍一面全力訓練手上那支三百人的勁旅,另一方面指導烏果如何扮作自己,務求要連小盤、李斯等熟人也可瞞過。
唯一的破綻就是聲音,幸好紀嫣然想出一計,就是由項少龍在适當時候裝病,那就算聲音沉啞一點都不會啟人疑竇,更可不用說那么多活,一舉兩得。
這晚肖月潭由牧場回來了,借了一套項少龍的官服后,把烏果關在房里,眾人則在外面靜心侍候,看看烏果會變成什么樣子。
眾人到現在仍不大清楚項少龍為何要找烏果喬扮自己,荊俊忍不住說出心中的疑問。
項少龍答道:“我第一個要騙的人是呂不韋,儲君已打定主意要呂不韋留守咸陽,以呂不韋的作風,定趁這時机設法除去二哥和五弟,只要我……咦!”
紀嫣然、滕翼和荊俊都吃了一惊,瞪著臉色微變的他。
項少龍神色凝重地道:“你們說會否管中邪也用同一方法潛回咸陽來呢?否則在此离加冕只有一個月的關鍵時刻,他怎肯仍留在外地?”
滕翼道:“沒有肖兄的妙手,憑什么變出另一個管中邪來?”
紀嫣然道:“若呂不韋有此計,要找個与管中邪相似的人,再由旁人加以掩飾,當可魚目混珠,所以夫君大人所猜的,該有极大的可能性。”
項少龍向剛過來的陶方說出他的猜測后,道:“通知圖總管,請他留意此事,只要我們把握管中邪的行蹤,行事時第一個殺的就是他,然后才輪到韓竭等人。”
荊俊道:“剛才三哥的意思,是否想讓呂不韋以為二哥是陪儲君到了雍都,其實你卻是留在咸陽對付他呢?”
項少龍點頭道:“這是最主要的原因,其次就是我可以不在儲君的監視下放手而為。”
滕翼道:“但我們必須作出周詳的部署,設法把烏果從雍都接走,否則恐怕這小子性命難保。”
肖月潭的聲音響起道:“這正是精彩的地方,只要假少龍變回真烏果,要逃起來就方便多了。”
眾人心大心小的朝敞開的房門瞧過去,只見肖月潭和另一個“項少龍”緩步而出,無不拍案叫絕。
烏果扮的項少龍向各人唱了一個喏,作狀摸往并不存在的百戰寶刀刀柄,喝道:“呂賊你給我跪下,我項少龍斬你這個臭頭,已等了七年哩!”竟連聲音語調都裝得有七、八分相似。
眾人轟然大笑,陶方更辛苦得捧腹彎腰。
紀嫣然嬌笑道:“這是沒有可能的,怎可會肖似成那樣呢?”
烏果朝紀嫣然詫道:“娘子你竟連夫君大人都不認得糊涂至此,小心為夫休了你。”
當然又是逗得哄堂大笑。
紀嫣然喘著气道:“你敢休我,我就一劍宰了你。”
項少龍看得感動,烏府兩年多還是首次這么洋溢著好眼歡樂的笑聲。
烏果擺了個吃惊狀,失聲道:“娘子那么凶,為夫遷就點認錯好了。”
紀嫣然再沒好气和他纏下去,對肖月潭道:“肖先生不愧是天下第一妙手,怎能弄得這般神奇的呢?”
肖月潭愛不釋手地欣賞自己的杰作,輕描淡寫的道:“我費了五天工夫,以木材雕出了少龍的頭像,再以秘方配制膜料复制出這張假臉,上色的施了一番手腳后,另一個項少龍就面世了。”
荊俊贊歎道:“以后我若未驗對方的正身,再也不敢相信對方是否真的是那個人。”
肖月潭笑道:“若沒有烏果,任我三頭六臂,都無計可施,這家伙的体型大致和少龍相若,只是肩頭窄了點,于是我在他衣服內加了墊子,便掩飾了這破綻。”
烏果他抑天打個哈哈,大步踏出,學著項少龍的姿態來回走動,果然惟妙惟肖。
項少龍和肖月潭兩人坐在廳內,一同欣賞天上美麗的星空,無限感触。
肖月潭歎道:“生命真奇怪,上一刻我們仍在臨淄,忙于應付各式各樣的人物和危机;這一刻我們似乎卻已置身咸陽,同樣是想著如何溜走,但這一趟卻有一了百了的感覺,心情好多了。”
項少龍點頭道:“有老哥在旁指點,我更是信心十足,有把握安然抵達塞外,去過我們渴望已久的生活。”
肖月潭沉吟片響,正容道:“我們都知道嬴政絕不會讓呂不韋如何黯然收場,可是那多多少少要冒上風險,那我們是否該早一步离開呢?那豈非可省去很多煩腦嗎?”
項少龍道:“我亦曾想過這問題,卻因兩個原因打消了這個念頭。首先家族的撤退仍須一段時間才可徹底完成,其次是我怕嬴政暗中另有布置,只要我露出离開的動靜,會在途中攔截我們,那時即管殺了我,也可對外宣稱我已走了。所以我們必須等待最佳時机才离開,那該是嬴政行加冕禮的那一天,而為了自保,我們必須對呂不韋主動出擊,否則就要死無葬身之地。”
肖月潭點頭同意道:“都是少龍想得周詳。”
頂少龍苦笑道:“我的思考怎及得上老兄,只不過沒人比我更明白嬴政的厲害和狠辣,一個不小心,就會有舟覆人亡之險。”
肖月潭道:“你准備怎樣對付呂不韋?”
項少龍正容道:“正要向先生請教。”
肖月潭捂須微笑道:“該說向圖公請教才對,這世上還有誰比他更明白呂不韋的虛實和手段,他靜候了這么多年,等待的就是這一刻。”
頂少龍欣然道:“那這事全交由兩位籌謀策划,我們就當整裝候命的兵將好哩。”
仰頭望往燦爛的夜空,心想以圖先的老到,肖月潭的智謀,該很快就能瞧見屋外的星空了。
翌晨天未亮烏府各人早已起來,聚在圓中練武。項少龍耐心指導烏果使用式樣与百戰刀相同,由清叔特別打制的另一柄寶刀。
此刀鋼質雖仍与百戰刀有一段距离,但已胜于清叔的其他制品。
烏果于本身亦是特級高手,無論姿態气勢,都似模似樣。
滕翼拿著墨子劍和他對打,這家伙到百多招后,始露出敗象。
烏言著、烏舒、荊善等鐵衛,都拍手叫好。
項少龍把烏言著召到身旁,道:“眾鐵衛以你最沉著多智,今趟你們陪烏果到雍都去,記得保命要緊,若見勢色不對,就要借勾索之便,立即逃回來。烏言著道:“項爺放心,陶公在兩年前已派人潛住雍都,不但摸清了形勢,還作了种种布置,可以在危急時接應我們。”
旁邊的紀嫣然道:“烏果這家伙詭計多端,從來只有他占人的便宜,想暗算他真是難比登天,少龍放心吧。”
項少龍對烏果亦是信心十足,否則絕不會讓他去冒這個險。卻特別提醒對面烏言著道:“儲君必會等到最好時机,才會對我施展暗算的手段,那當是在与繆党正面沖突時發生,否則怎樣把責任推到繆党身上。”
紀嫣然插入道:“若有方法把那面具安到另一身形酷肖夫君大人的尸首處,那就可暫時把儲君騙過了。”
烏言著精神一振道:“這事我們看著辦吧!不一定是沒有可能的。”
這時烏果气喘喘的來到三人身前,得意洋洋道:“我的百戰刀法如何呢?”
紀嫣然笑道:“你項爺那有如你般喘得像快要斷气的樣子呢?”
烏果嘻嘻笑道:“別忘了我的病仍來痊愈,喘些气才正常嘛!”
紀嫣然點頭道:“還是你了得,我差點忘了。”
轉向項少龍道:“夫君大人最好讓肖先生弄點病容出來,讓儲君看到,到要裝病倒時就更有說服力了。”
烏果道:“初時只須裝出疲累的樣子,然后逐分加重病容,就更万無一失。”
項少龍暗忖這就叫一人計短,二人計長。正要答活,陶方領著一人急地急步走來,眾人愕然瞧去,無不喜出望外。
來的竟是久違了的王翦,秦國縱橫無故的絕代神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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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久別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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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翦比以前黑了又結實了,整個人變得更有气勢和沉著,顧盼間雙目神光電射,不怒而威,不愧絕代名將的風范。
這時他臉上挂著真誠的笑意,先把項少龍擁個結實,長歎道:“三哥可知小弟是如何挂念你們呢?”
滕翼和荊俊都扑了過去。四個義兄弟摟作一團,使人感動得生出想哭的沖動。
王翦哈哈一笑,分別与滕荊擁抱為禮,道:“少龍瘦了點,但神采卻更胜昔我离開咸陽之時。”
轉向紀嫣然道:“三嫂也漂亮了。”
眾人轉攏過來,紛紛与這縱橫無故的神將拉手致意。
項少龍道:“四弟何時回來的,見過儲君嗎?”
王翦道:“看看這身便服,就知我是秘密回來的,不知如何,我總覺先來和你們打個招呼,才去見儲君會妥當一點?”
眾人大詫,紀嫣然道:“四叔為何會有這個想法?”
王翦沉聲道:“事實上三天前我早回來了,卻苦忍著留在城外秘處,只遣人回來打听消息,為的是怕呂繆兩党假傳旨意召我回來,豈知听到的卻是別的消息,三哥和儲君近來似乎不大融洽。”
滕翼問道:“四弟听得什么消息呢?”
王翦道:“首先是儲君似是贊成三哥与族人往塞外去,其次是儲君和三哥疏遠了,不像從前般事事都找三哥商量。”
荊俊歎道:“四哥的耳目真厲害。”
項少龍心內下了個決定,道:“我們進內再談吧!”
在內廳坐好后,王翦冷哼了一聲道:“今趟我帶了三万精兵回來,都是十中挑一的精選,且無人不為我王翦效死力,區區賊党,只要我動個指頭,包保他們全軍覆滅。”
又歎了一口气道:“但我卻擔心儲君,更擔心他會對三哥不利,儲君隨著年歲的增長,變得愈來位厲害了。”
眾人心知肚明,王翦必是听到有關贏政身世的消息,始會有此推論。只不過怕項少龍尷尬,同時也為了表白對項少龍的信任,所以不直接說出來。
贏政斬殺錢直的事,已是轟動全國的大事,王翦沒有理由不知道。
陶方、紀嫣然、荊俊、滕翼、烏果五個人十雙眼睛,全集中到項少龍身上,由他決定怎樣對王翦說這件事。
項少龍微微一笑道:“四弟不愧大秦頭號猛將,甫回咸陽就把情報做得這么好。”
這等若肯定了王翦的推測。
王翦雙目寒芒烈閃道:“我對付的只是懶用腦筋的匈奴,三哥面對的卻是東方五國的聯軍,怎到我王翦當頭號名將。”
頓了頓斬釘截鐵的道:“三哥想要我這四弟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放心說吧?”
項少龍哈哈大笑,探手抓著他寬厚的肩頭,欣然道:“我要四弟掃平呂繆兩党,助贏政統一天下,建立秦朝大業,而四弟則成曠古爍今的不世名將。”
要知現在秦國的兩位上將軍,就是項少龍和王翦,而兩人在秦國朝內朝外都有崇高的聲望,這情況在軍中尤甚。
如若兩人聯手起來,肯定有對抗贏政的力量。
但項少龍卻一口气的回絕了王翦的提議,使秦國免了內戰的危机。
他們卻下知項少龍早從歷史已發生的事實認識到,根本沒有人可斗得過秦始皇的,所以想都不敢往這方面想。
如此地贏得王翦的贊美,項少龍汗顏道:“四弟勿要捧我,我還有很多地方要倚仗你呢。”
王翦肅容道:“儲君可能是我大秦歷來的最具手段謀略的君主,李斯更可比得上商鞅。但決胜沙場,我王翦除三哥和李牧外,誰都不怕。可是玩陰謀手段,卻是防不胜防,三哥有什么打算?”
項少龍道:“四弟知否儲君的軍力布置?”
王翦爽快道:“儲君的主力仍是禁衛軍和都騎軍,近年禁衛軍不斷招納新人,兵力已達五万之眾,無論訓練、裝備和俸祿。都遠胜他人,且對儲君忠心耿耿,三哥要防的就是他們。”
項少龍想起那天昌文君由皇宮追出來,勸自己勿要离開,卻給自己斷然拒絕的情景。
想到昌平君和昌文君終是王族,血濃于水,有起事來只會站在小盤的一方。
王翦續道:“儲君今趟對付叛党,本應把恒奇調回來方是正理,但他卻反把安谷奚從楚邊境召回,只從這點,我便推知他确有對付三哥的念頭。
滕翼愕然道:“安谷奚回來了,為何我們全不曉得?”
王翦沉聲道:“此乃儲君的一者暗棋,但我卻不清楚安谷奚兵力的多寡,只知他离開邊疆,駐扎在咸陽和雍都間某處,只要接到王令,在一天時間內,就可到達咸陽和雍都。”
安谷奚像昌平君和昌文君般,都是王族身份,有起事來,只會站在贏政的一邊。難怪王翦看出贏政有對付項少龍的心意了。
項少龍從容道:“管他有什么布置,只要四弟可保著假的項少龍能從雍都溜走,其他一切我們都有應付的能力。”
烏果笑道:“那卻是要翦爺好好照顧小子脆弱的小命。”
王翦看著烏果瞪目舌結時,紀嫣然迅快地用她悅耳的聲音解釋了一遍。
王翦苦笑道:“若給人看破,三哥豈非犯了欺君之罪嗎?”
滕翼苦笑道:“這個險是不能不冒的,若四弟看過烏果的扮相,必然信心倍增。”
紀嫣然笑道:“何況你三哥還會裝病,那就是更易掩飾。”
王翦道:“那最好在中途才調包,就更万無一失!”
項少龍欣然道:“有四弟之助,我們更是信心十足,四弟也不宜久留了。”
雙方研究了如何保持緊密聯系的方法后,王翦悄悄离開。
項少龍往去肖月潭,后者正坐在銅鏡前把自己扮成個老頭儿,遂把王翦的情況向他報上。
肖月潭點頭道:“只看他的气度相貌,便知此人著重義气,不畏強權。有他暗中出力,我們逃走的成算將以倍數增加。”
旋又奇道:“你不用上早朝嗎?”
項少龍道:“這正是我來找你的原因,麻煩老哥給我涂點什么,好讓我看來似是病了的樣子。”
肖月潭啞然失笑道:“少龍太低估贏政了。若聞知你病倒,派個御醫來表面為你治病,實則卻是查探你有沒有弄虛作假時,少龍就要無所遁形。”
項少龍大吃一惊道:“那怎辦才好!”
肖月潭瞧瞧天色,道:“幸好尚有一點時間,因為嬴政怎都要早朝后,才能命御醫來此,我立即去弄一些草藥回來,服后包你的脈搏不妥,卻不用傷身,如此就可愚弄贏政,教他不起疑心。”
對肖月潭的知識和手段,項少龍早佩服得五体投地,暗暗慶幸若非呂不韋害得他生出异心,今日勢將成為自己的心腹大患。
當日下午,果然不出肖月潭所料,小盤派來兩名御醫來為項少龍診病,陪同的還有昌平君。
兩名御醫輪流為他把過脈后,一致判定他是過于勞累,患上風寒。
項少龍心中一動,又在細心誘導下,更使他們深信病根是在兵敗逃走,亡命雪地時种下的。
御醫退出房外后,昌平君坐到榻沿,歎了一口气,愁容滿臉,欲言又止。
項少龍裝作有气無力的道:“君上有什么心事呢?”
昌平君歎道:“唉!現在我心情矛盾得很,即想少龍繼續臥病在塌,但又希望少龍能即時回复健康,唉!”
項少龍心中一熱,握緊他的手。壓低聲音道:“一切我都明白,君上不用說出來。”
昌平君劇震道:“你……”
項少龍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容,沉聲道:“伴君如伴虎,此事自古以然。我們不要再談這方面的事了,贏盈開心嗎?端和待她如何呢?”
昌平君熱淚盈眶,毅然道:“我們之有今日,全賴少龍的提攜,若我兄弟在少龍有難時袖手旁觀,仍算是人嗎?這事根本是儲君不對。”
項少龍心中感動,柔聲道:“這种事根本沒有對錯的問題,也不該因此對儲君生出憤怒之心,小弟自有保命之計。”
昌平君以袖拭去淚漬,沉吟片刻后道:“少龍要小心一個叫尉僚的人,他是魏國大梁人,入秦后成了儲君的客卿,現在尚未有任何官職,但卻极得儲君看重,很多不讓我們知道的事,都与他商量。此人智計過人,更精于用兵,曾著有《尉僚子》的兵書,主張‘并兼廣大,以一其制度’甚合我大秦一統天下的主張。儲君或者是受到他的影響,故把統一放在大前提,一切妨礙統一大業的人事都要無情鏟除。”
項少龍明白過來。
昌平君是在暗示小盤為了保持王權,才會不擇手段的把自己除去,正如他希望自己臥病下去,正是點出自己如若隨同小盤往雍都去,必然性命不保。
項少龍又听出尉僚沒有官職,但卻是小盤欽定了下手處理自己的人,因為小盤其他得力手下,無不与自己有過命的交情。所以要對付自己,必須借助“外人”之力。
昌平君又道:“少龍是否覺得李斯變得很厲害呢?我們現在都不喜歡他。他太過熱衷權勢了。“項少龍再一陣感動,明白昌平君是要自己提防李斯。但只有他才真正明白李斯。李斯其實是更熱衷于統一天下的理想,那是他最重視的事,所以不得不對小盤曲意逢迎。不過只要看他冒死勸自己逃走,就可知他內心仍對自己有著真摯的感情。項少龍拍拍昌平君的手背,微笑道:“回去向儲君報告吧!告訴他無論如何我都會隨他到雍都去的。”
昌平君目定口呆時,見項少龍向他連眨眼睛,雖仍不知他葫蘆里賣什么藥,但總知道項少龍胸有成竹,會意過來,茫然去了。
接著三天,小盤每日都派御醫來瞧他。
這時离出發雍都只有十天時間,項少龍裝作漸有起色,帶著少許病容入宮謁見小盤。
小盤知他到來,親自在宮門迎接,演足了戲。
一番噓寒問暖后,小盤把他接到書房,閉門密議。
這未來的秦始皇松了一口气道:“幸好上將軍身体复元,否則沒有了上將軍在寡人身邊運籌帷幄,對付奸党,那就糟了。”
項少龍深深地瞧了自己一手帶大的秦君一眼,心中百感叢生,一時都不知是愛是恨,糾纏難分,依肖月潭的指點啞著聲音問道:“一切預備好了嗎?”
小盤點頭道:“万事俱備,王翦回來了,手上共有三万精兵,人人驍勇善戰,寡人已著他先潛往雍都附近,好依計行事。”
項少龍皺眉道:“你有什么計呢?”
小盤有點尷尬的道:“据茅焦的消息,繆毒准備在加冕禮的當晚,趁舉城歡騰,人人酒酣耳熱之際,盡起党羽,發動叛變,那時王翦將會把雍都圍困,教繆党沒有半個人能逃出去。”
項少龍故作不滿道:“王翦回來了,他為什么竟不來見我呢?”
小盤忙道:“是寡人吩咐他不得入城,上將軍勿要錯怪他。”
項少龍道:“呂不韋那方面又有什么動靜呢?”
小盤龍目一寒,冷笑道:“他敢有什么動靜呢?不過當寡人率文武百官到了雍都后,情況將會是另一個局面。”
又有點不敢接触項少龍的眼光般垂下頭去,沉聲道:“寡人和上將軍去后,中大夫尉僚會留在咸陽主持大局,對付呂不韋,他將持有寡人虎符,守城三軍盡歸他調度。明天寡人會在早朝時宣布此事。”
項少龍立時無名火起,他雖然說來好听,但實際上等若同時削掉了滕翼和荊俊的兵權。
要知秦軍一向效忠王室,如若滕荊沒權調動都騎兵,那時他項少龍憑什么去對付呂不韋?
而且對誰要殺要宰,一切都操縱在尉僚手上了。
項少龍搖頭道:“此事于理不合,現在都衛軍的將領,均是呂繆兩党的人,新人登場,又無戰功威望,何能服眾,更會動搖都騎兵的軍心,故此事万万不可,儲君請收回此意。”
小盤顯然仍有點害怕項少龍,兼之心中有鬼,沉吟片刻才解釋道:“其實寡人此舉,只是針對呂不韋而發,如若他試圖調動都衛軍,便等若叛變,尉僚便可在里應外合下,一舉把呂党殲滅。嘿!這當然要滕荊兩位將軍配合。”
項少龍虎目寒芒爍閃,語調卻是出奇地平靜,淡淡道:“那就干脆讓尉僚任都衛統領吧!”
小盤苦惱道:“但這擺明針對呂不韋,那賤人怎肯同意?”
項少龍好整以暇道:“既是如此,儲君索性把虎符交給滕翼,只要冠禮吉時之后,儲君便成秦國之君,那時再不須太后同意,亦可操控咸陽諸軍,豈非胜于現在般打草惊蛇。”
他明白小盤為了哄他到雍都去,絕不會在此時与他正面沖突,在心理上他亦乏此勇气,所以乘机漫天索价。看小盤怎樣落地還錢。
事實上小盤想控制的只是都騎兵,都衛兵怎會放在他眼內,偏是無法說出口來。
好半晌后,小盤讓步道:“即是如此,我一切依舊,我會使尉僚領兵駐在咸陽城外,若有什么風吹草動,就可增援滕荊兩位將軍。”
項少龍心中暗笑,任尉僚三頭六臂,由于不知是自己在暗中主事,必會吃個大虧。
他這時再沒有和小盤閒聊的心情,借病休息未愈為托詞,返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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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戰云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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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烏府,才知琴清來了,正和紀嫣然在廳喁喁細語,兩女均是神色疑重,見項少龍回來,勉強露出笑容。
項少龍坐下詫道:“什么事這么神色緊張。”
紀嫣然道:“儲君正式下了諭旨,著清姐隨駕到雍都去處理冠禮的大小事宜,清姐正為此事煩惱,去又不是,不去又不行。”
項少龍劇震道:“知我者莫若嬴政,這一招命中我的死穴要害。”
琴清愁容滿面地幽幽道:“不用理我不就成了嗎?諒他尚未有遷怒于我的膽量,以后看情況奴家才到塞外會你們好哩!”
項少龍回复冷靜,決然搖頭道:“不!要走我們必須一起走,否則只是那牽腸挂肚的感覺,已足可把我折磨個半死。”
听到項少龍這么深情的話,琴清感動得秀眸都紅了。
紀嫣然:“嫣然可扮作清姐的貼身侍婢,有起變故,亦可應付。”
項少龍呆了半晌,才作出反應道:“這确是個可行的辦法,且教別人想像不到。必要時我還可使荊俊親到雍都接應你們。講到飛檐走壁之術,有誰比得上他呢?”
琴清赧然道:“我也想學項郎攀牆越壁的方法,你們肯教人家嗎?”
項少龍和紀嫣然听得面面相覷,琴清這么嬌滴滴的斯文美人儿,若學精兵團攀高爬低,會是怎樣一番光景呢?
到了晚上,肖月潭才施施然回來。
眾人忙聚到密室商議。
肖月潭道:“若非有圖公在旁默默監察呂賊,我們可能到了黃泉之上,仍是一個個的糊涂鬼。”
眾人同時色變,追問其故。
肖月潭道:“呂不韋愈來愈欠缺可用之人,所以不得不再次重用以圖公為首的舊人,亦使圖公得以清楚把握到呂賊的陰謀。”
紀嫣然道:“近來呂不韋非常低調,一副無力挽狂瀾的樣子,原來竟是裝出來的。”
荊俊狠狠咒罵道:“今趟我們定要將他碎尸万段。”
肖月潭笑道:“我們都忽略了呂不韋最后一招殺手就是東方六國的助力;現在六國的君臣誰不視贏政為洪水猛獸,只要能扳倒贏政,他們什么都樂去做,最好是由繆毒登位,就更合他們之意。”
項少龍色變道:“難道他竟敢開放邊防,任聯軍入關嗎?”
肖月潭笑道:“他有這個膽量也沒有用,秦軍人人忠心愛國,豈肯遵行。況且三晉和楚、燕五國給少龍殺得元气大傷,打開關門諒他們仍未有那揮軍深入的豪气,不過六國卻分別派出四批死士,人人都是以一擋百的高手,准備在适當的時机,進行精心策划的刺殺行動,已定的四個目標就是贏政、少龍、昌平君和李斯。”
贏政和項少龍成為六國必殺的對象,當然不在話下。
昌平君和李斯都是陪著嬴政出身的文武兩大臣,若有不測,會令文武百官在無人統領下,讓呂不韋有可乘之机。
項少龍暗忖最要殺的人當是王翦,不過可能呂不韋到現在仍未知王翦已潛回咸陽。
秦國正在大時代轉變的關鍵時刻中,只要小盤登上寶座,呂繆兩党都要死無葬身之地。
陶方沉聲問道:“這批人現在是否已身在咸陽呢?”
肖月潭道:“他們為了隱蔽行蹤,目下都藏身在附近的山頭密林處,飲食均由圖公負責供應,各位該明白這點對我們多少有利吧。”
紀嫣然道:“圖總管知否他們行動的細則?”
肖月譚道:“這事由許商這都衛統領負責,只要能生擒此人,肖某自有手段教他乖乖招供。”
滕翼道:“只要許商肯走出城門,我們便有把握將他生擒,再交由先生迫供。
可是若他留在需內,我們除非和他正面沖突,否則難奈他何。”
許商本身是第一流的劍客,寄居仲父府,出入都有大批親衛,需內又是他都衛的勢力范圍。要殺他可能仍有點机會,但若要將他生擒,自是難比登天。
肖月潭由怀掏出一軸圖卷,攤在几面,道:“這是仲父府的全圖,包括所有防御設施和密室,但若只以智取,不以力敵,并非全無生擒許商以至于刺殺呂不韋的可能。”
頓了頓又道:“圖公已准備了一种烈性麻醉藥,只要下在仲父府的几口水井里,喝下者三天內都休想醒過來了。”
荊俊喜道:“果是妙著!”
項少龍問道:“圖老既有參加与呂不韋的密議,是否探悉得他的全盤計划呢?”
肖月潭冷笑道:“就算圖公沒与聞其事,但呂賊的動靜怎瞞得過圖公。呂賊的計划要雙管齊下,當醪党在雍都舉事時,他就會在咸陽起兵,盡殺反對他的人。”
頓了頓續道:“關鍵處是能否殺死贏政,只要贏政身死,他便可以討繆為名,將大秦軍權握在手里。”
陶方皺眉道:“假設繆毒失敗,呂賊豈不是要好夢成空?還落得背上作反的臭名。”
肖月潭道:“所以呂賊特命管中邪潛往雍都,配合六國的高手,主持刺殺的行動,憑此人高超的箭術,這并非全無可能的事。說到底雍都非是嬴政的地頭。”
眾人心下顫然,若不先一步除掉此人,确是最可怕的威脅。
項少龍歎道:“此事不幸給我們猜中,有沒有辦法可以知道他的行蹤?”
肖月潭搖頭道:“這可說是老賊最后一著厲害棋子,故恐怕除他之外,再沒有人知道他的行蹤,呂賊的成敗,全系在能否刺殺贏政這關鍵上,而他卻不是沒有成功的机會。”
紀嫣然道:“那烏果豈不是險上加險?”
烏果臉色轉白,不過只要想想管中邪的蓋世箭術,誰都不會怪他膽怯了。
肖月潭撫須笑道:“諸位這叫關心則亂,其實管中邪亦非沒有可尋之跡,首先,他第一個要刺殺的必是嬴政,又或四項刺殺同時進行。否則打草惊蛇下,刺殺行動就不靈光。”
烏果登時松了一口气。
紀嫣然道:“那么刺殺行動該集中在雍都才對,只有那樣,才可把責任全推到繆毒身上。”
接著微笑道:“善戰者,斗智不斗力,呂繆兩党最大的問題是互不信任,互相暗算。照嫣然猜估,呂不韋定把刺殺行動瞞住繆毒,而儲君身邊的近衛里,亦該有呂賊的內奸,只要我們將消息泄漏給繆毒知道,說不定可收奇效。”
項少龍絕不擔心小盤的龍命,否則歷史上就沒有秦始皇其人,亦不擔心昌平君和李斯,其理是相同。
滕翼這時道:“最可靠的還是先一步殺死管中邪,而我們亦要顧及自身的安危,因為著我和小俊有什么不測,呂賊就可公然把都騎軍接收過去了。”
管中邪乃智勇雙全的人物,有他暗中主持六國的刺客聯軍,誰敢掉以輕心。
肖月潭忽然道:“烏果扮成少龍,那少龍可扮成烏果,如此就更万無一失。”
眾人齊聲叫絕。
陶方怀疑道:“時間赶得及嗎?”
肖月潭欣然笑道:“早在制作假面時,肖某心中已有此念,故而兩張臉皮一起制作,否則怎會須那么多天工夫呢?”
眾人紛紛贊歎,都對肖月潭的智計佩服得五体投地。
接著商量行事的細節,決定把追查管中邪行蹤列為首要之務,并定下种种應變計划。
當夜項少龍好好睡了一覺,翌晨故意在早朝現身,讓呂不韋等看到他的病容,并听到他沙啞的聲音。
那天的討論集中到即將來臨的冠禮上去。
呂不韋主動提出留守咸陽,小盤裝作拗他不過,勉強接受了。
早朝后,小盤与項少龍、昌平君、昌文君和李斯四人在書房商議。
昌平君和李斯先后作出報告,都是關于往雍都和冠禮的程序。
小盤听畢后道:“眾卿均知道這是呂繆兩党最后一個推翻寡人的机會,在這方面眾卿有什么對策呢?”
昌文君道:“這事微臣已有周佯計划,首先今次赴雍都的船隊,不但式樣如一,且全部挂上王旗,教敵人難以認識那一艘是儲君的駕座,再配以輕便的小型戰船開路,沿岸更在戰略點駐扎精兵,可保旅途的安全。”
小盤點頭贊好,然后道:“不過最危險的卻是抵達雍都之后,繆賊布置多年,等待的便是這一刻,絕不能粗心大意。”
昌平君道:“谷奚會先領一万精兵進駐雍都,把關防完全接收過來,微臣才不相信繆毒敢于此時抗命。”
項少龍皺眉道:“安大將軍何時回來的?”
小盤干咳一聲道:“由于上將軍臥病在家,寡人不敢惊扰,所以才沒將此事告訴上將軍。”
李斯等三人都垂下頭去,噤若寒蟬。
項少龍火气道:“儲君已胸有成竹,那還須臣下籌划,不若臣下留在咸陽養病好了。”
李斯三人的頭垂得更低了。
小盤不慌不忙的道:“上將軍万勿誤會,現在寡人就是要向上將軍請教。”
項少龍斷然道:“若不早一步給臣下知悉所有布置和手上可用之兵,此仗必敗無疑。”
小盤四人同時愕然。
項少龍心想這叫語不惊人死不休了。有了從圖先來的珍貴情報后,他就更有把握應付這場前門有呂醪兩党,后方有小盤這寡情薄義的小子的兩面戰爭。
小盤肅容道:“上將軍何出此言呢?”
項少龍心知肚明小盤重視自己說話的原因,皆因從小到大,小盤都視自己為天人,方能縱橫不倒。而自己屢次助他渡過難關,更在他心中建立了無可比擬的形像。
換了其他人,即管是王翦、李斯等,亦休想可把這未來的秦始皇嚇倒。
項少龍不答反問,淡淡道:“安大將軍今趟從楚境調了多少人回來?”
小盤猶豫片刻,無奈道:“調了五万人回來。”
項少龍看看其他人的表情,便知小盤并沒有在這件事上說謊,悠然道:“其他的四万兵員駐在哪里?由何人統率?”
他怎不明白這批大軍要對付的除了呂不韋外,尚有滕、荊和烏族的戰士,卻故意迫小盤說出來。
小盤有點不敢看項少龍似的,詐作翻看几上文件,若無其事道:“這是應付緊急情況的后備部隊,由尉僚指揮,可從河道迅速增援雍都或咸陽。”
接著有點不耐煩的道:“上將軍仍未答寡人剛才的提問呢?”
天下間怕只有項少龍一人膽敢這樣和小盤對話。
李斯等都不敢插口。
項少龍淡淡道:“任呂繆兩党如何猖狂,亦不敢以卵擊石的公然作反,所以他們定是先采暗殺的手段,只要行刺儲君成功,天下大亂,奸党才能混水摸魚,得到最大利益。”
昌文君忍不住道:“這點我們早想到,且有對付的方法。”
項少龍沉聲道:“假設刺殺行動由管中邪暗中主持,參与行動者乃六國派來千中挑一兼經過嚴密訓練的第一流刺客,而且在冠禮時儲君又不得不亮相,更而禁衛內侍內又有內應,君上是否仍那么有把握呢?”
包括小盤在內,各人無不色變。
當年小盤赴德水春祭途中被外來刺客襲擊,幸好誤中副車一事,仍是記憶猶新。現在多了個箭法惊人的管中邪,誰敢拍胸保證不會出事。
昌平君愕然道:“但据消息傳來,管中邪該仍在韓境与韓人僵持不下。”
項少龍道:“那只是障眼法,際此緊要關頭,呂不韋怎會不把愛婿召回來,這就是養兵千日,用在一時了。”
他的話有龐大的說服力,不怕眾人不信。
小盤龍目寒光爍閃,盯著項少龍道:“上將軍這消息從何而來?”
項少龍早知小盤必有此問,微笑道:“呂不韋在六國有朋友,微臣何嘗不是。”
小盆呆瞧他半晌后,點頭道:“上將軍可有什么應付之策?”
項少龍打蛇隨棍上道:“儲君首先要將虎符賜給微臣讓微臣有調兵遣將的能力,微臣才有辦法處理此事。”
這正是項少龍最厲害的一著,且不由小盤不答應。不同級數的將領,持著一是反映身份的虎符,規限了帶兵人數的多寡。
在大將軍級數以上的將帥,不但沒有兵員數目的限制,還可在各地調動和招募新兵。
一旦征戰回朝,另一半虎符重歸朝廷,兵員亦回到各地,各將領只能依官階大小擁有自己的親兵,兵權重新回到君主手上。
項少龍乃僅有的兩位上將軍之一,如若持的是完整的虎符,便等若軍方的最高統帥,那時除了小盤外,誰也不能收回他的虎符。
所以假若項少龍手握完整的虎符,便等若將軍權握在手里,那時小盤若要對付他,絕不能派出像尉僚那种低級的新將領。唯一之法就是小盤親來處理他。
由此可見虎符之事關重大處。
但項少龍卻不怕小盤不答應,是基于三個原因。
首先,小盤會想到項少龍陪侍在側,到了雍都后,便可從容算計他,不怕有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情況出現。
其次就是項少龍蓄意制造出一种形勢,令小盤不得以此來誆騙他和安撫他。
最后的原因更微妙,因為小盤對他才干的信心已是根深蒂固,确信他這樣做會對他有利無害。
所以項少龍才不愁他不容應,還不可以查根究底,顯示出對項少龍的不信任。
果然小盤呆了剎那光景,即微點龍首答應道:“就如上將軍所請吧!”
項少龍壓下心中的狂喜,淡淡道:“儲君冠禮之日,就是微臣獻上管中邪首級之時,否則儲君可以軍法治我以罪。”
小盤眼中掠過复雜之极的神色。
項少龍心中暗歎,乘机辭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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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文君從后追上來,与項少龍并排在街上緩騎而行,眾鐵衛和昌文君的親隨都全神貫注遠近的動靜,一些持長身革盾護持左右,一些弩弓在手,以防刺客,气氛緊張。
項少龍輕松地道:“你不用侍侯儲君嗎?”
昌文君搖搖頭,問道:“少龍打算怎樣對付奸党,可否透露一二,讓我可以配合你的行動。”
項少龍淡然自若道:“是否儲君矚你追上來問我的呢?”
昌文君現出愕然之色,答不上來。
項少龍微笑道:“不用說了,我明白你的為難處。”
昌文君神色一黯,羞愧地道:“少龍可否幫我這個忙?”
項少龍道:“那就告訴儲君,我已掌握到一些線索,可望將管中邪和六國來的刺客一网打盡,但這些事必須絕對保密才能靈光,所以愈少人知道愈好。”
昌文君忙道:“少龍求得虎符,究竟是作何用途呢?”
項少龍暗忖怀內的虎符當然是作保命之用,口上卻答道:“因我須調動三万都騎,以清剿入境的敵人。”
頓了頓反問道:“尉僚現在的身分是什么?”
昌文君露出為難神色,垂首道:“我不大清楚。”
項少龍心中一歎,昌文君始終不似乃兄般那么有義气。共富貴容易,共患難卻是另一回事。
想到這里,那還有興趣和他磨下去。
一句“請回吧!”逕自和眾鐵衛加速走了。返抵官署,立即召來滕翼、荊俊和烏果三人,說了虎符的事后,道:“現在我們可說已立于不敗之地,除非嬴政親率大軍來殺我,否則其他人都不敢動手。”
滕翼皺眉道:“但嬴政亦可頒下敕旨,以剝奪三弟的兵權。”
項少龍微笑道:“這正是最精彩的地方,為了借我對付管中邪,在冠禮之前嬴政絕不敢收回虎符。到他要對我不利時,才忽然發覺我根本不在雍都,那時我們至少有三至兩天的時間為所欲為,全力對付呂不韋。”
烏果點頭道:“那是說我必須在冠禮完成前走。”
荊俊道:“我們是真的要去剿滅管中邪呢?”
項少龍歎了一口气道:“這就當是我們臨別前贈給嬴政的最后一份大禮吧!”
滕翼同意道:“我們是不得不這樣做,否則若讓呂賊奸謀得逞,我們的日子亦不好過。”
項少龍道:“只要我們能將隱伏其中一處山野間的外來刺客一网成擒,再由圖先瞞著呂不韋,便可通過用刑迫供。掌握到管中邪行蹤。”
烏果不解道:“我真是不明白這几批刺客為何不趁机先往雍都去,卻要在咸陽外勾溜。”
荊俊道:“還有三天就是嬴政赴雍都的大日子,三哥准備何時行動呢?”
項少龍露出一絲自滿自信的笑意,淡淡道:“就今晚吧!讓這些人嘗嘗我們烏家千錘百練培養出來的特种部隊滋味好了。”
三人愕然道:“特种部隊?”
項少龍欣然點頭。
只有來自二十一世紀科學化的特种部隊和所具有的高超戰術,方可使他完成很多本來是不可能辦得到的事。忽然間,胸中涌起強大無倫的斗志。
明月照耀下,扮成烏果的項少龍与紀嫣然兩人伏在咸陽城外南面六里許處的一個山坡間,靜心等候。
他們都穿上輕便的野行衣,配備能折疊的弩弓,穿上背心式護甲,那有點像二十一世紀的避彈衣。
項少龍輕輕地臥在草坡上,探手拍了拍坐在他身旁的紀才女大腿。輕聲道:“希望烏果不會出岔子就好了。”
今晚是烏果首次裝扮成他的身分公開亮相,在滕翼的陪同下去見許商,与他研究都騎和都衛在贏政离開咸陽后怎樣配合的問題。
這一著的作用,當然要使許商不起疑心。
否則若知道項少龍出城,不提防才怪。
紀嫣然微嗔的撥開了他的怪手,皺起黛眉道:“不要碰我,你扮成烏果后不准再与人家親熱。”
項少龍啞然失笑道:“外表的美丑是假的,內心的美丑才是真的,連我們的才女也不能免俗嗎?”
紀嫣然輕歎道:“說這么說,但有多少人能辦到呢?若可選擇,誰會揀丑陋的外表。”
這時荊俊潛到兩人身前來,低聲道:“敵方約有十二至十五個人,在林內營,只有兩人放哨。我已布下天羅地网,包保沒有一個人可逃掉。”
今趟名副其實用的是天羅地网。荊俊及出色的獵手,特制了數十張大网,可布在地上和由樹頂上撒下來。
這次來秦的刺客都是六國精選出來的死士,若沒有特別手段,要殺他們容易想生擒他們卻是難比登天。
項少龍跳將起來,道:“動手吧!”
荊俊又潛了回去。
項少龍紀嫣然兩人登上坡頂,伏在草叢里,俯視坡底開始延綿數里的密林。
若非有圖先的准确情報,即管派了千軍万馬來搜查,亦休想可像現在般將目標重重圍困。
忽然蹄聲在里許處轟然響起,自遠而近,直追密林而來。項少龍等毫不惊异,因為這正是他們的安排,以迫使敵朝相反方向逃走,步進羅网去。
果然敵人立時作出反應,只看宿鳥惊起的位置,便知他們正朝東南方逃走,步進羅网去。
連串的悶哼惊呼在林中響起,不片刻重歸沉寂。
項少龍和紀嫣然對視微笑,知道智取之計已大功告成,余下的就是要看肖月潭的迫供手段了。
被擒者共十三人,形相各异,都是身型驃悍之輩,若是正面交鋒,已方難免必有死傷,但在有心算無心下,卻是毫發無損,手到擒來。
這些人顯是早有默契,人人不發一言,擺明視死如歸的決心。
將他們秘密押返烏府后,肖月潭吩咐把他們分開囚禁,逐一觀察后,下令以其中一個刺客為迫供目標,并對眾人道:“這人長相英俊,生活自較其他人多姿多采,至少會較受娘儿的歡迎。這樣的人,肯來冒生命之險,自然是想事成后得到封賞和獲得美人青睞,當然亦會特別愛惜自己的身体和生命。”
紀嫣然贊道:“先生果然是用刑的專家,難怪成為圖總管最得力的助手了。”
肖月潭笑道:“我只是比一般人較愛動腦筋吧了!算得了什么?”
接著低聲道:“嫣然可否避開一會呢?”
紀嫣然醒悟到定是有些情況不宜女儿家旁觀,雖不情愿,亦只好乖乖离開。
等到室內只剩下項少龍、荊俊和肖月潭三人時,兩名烏家戰士把那精挑出來的刺客押進來。
此人長得高大俊俏,正值盛年,這時臉若死灰,垂頭喪气,滿身泥污,衣衫勾破多處,雙手反綁背后,腳系鐵鏈。
三人的銳目全盯在他臉上,不放過他表情的任何細節變化。
肖月潭微微一笑道:“我身旁這位就是名震天下的項少龍,兄台既有膽量來此,當不會不知道他是怎樣的人。”
那人抬頭瞥了項少龍一眼,初則微表詫异,繼而微微點頭。
項少龍和荊俊都心中佩服肖月潭的選俘之道,因為其他人都不會作任何反應,此人肯點頭,已是大有可乘之机。
肖月潭柔聲道:“兄台怎樣稱呼,是何處人士?”
那人臉上現出內心掙扎的痛苦表情,最后仍是猛一搖頭,表示不會說。
肖月潭哈哈一笑道:“讓本人先給你看一樣東西,你再決定是否該与我們合作,先脫掉他的衣服。”
兩名戰士領命一齊動手,不片晌那人已變得一絲不挂臉現惊惶。
這時連項荊兩人都不知肖月潭跟著下來的手段。
肖月潭再下命令,門外傳來車輛轉動的聲音,還有吱吱的怪叫聲,听得項荊兩人毛發悚然。
只見兩名鐵衛推著一個六尺見方的大鐵籠進來,數百頭大小老鼠,正在籠中爭逐竄動,吱吱亂叫。
荊俊怪叫這:“好家伙!”
項少龍卻看得汗毛直豎,差點想立即逃出去。
那人臉上血色退盡,雙腿一軟,跪倒地上,全身發抖,顯是想到即將來臨的命運。
肖月潭好整以暇道:“不用本人說出來,台兄也該知道這籠耗子是作什么用途的,听說耗子最會打洞,哈!”
那人呻吟一聲,差點暈了過去。
那人垂下頭去,顫聲道:“這話是真的嗎?”
項少龍沒好气道:“你听過有人說我言而無信嗎?但當然要待證實兄台所說的确沒有撒慌,才可放你回去。”
那人頹然點頭道:“我說了。”
得到了珍貴的資料后,烏果、滕翼和眾鐵衛亦然興高采烈的回來,顯是為成功騙倒許商而得意。
烏言著贊歎道:“果大哥真絕,每逢不懂答的,便咳嗽起來,一時棒頭,一時苦臉,确是扮相了得。”
剛退出大廳的紀才女皺眉道:“不要扮得大過火了。”
滕翼道:“放心好了,連我听著都把他當作了是三弟,只是眼神還差一點,幸好別人以為他病体未愈,故不會看出破綻。”
轉向項少龍道:“審問的結果如何呢?”
項少龍欣然打出大功告成的手號。
眾鐵衛和烏果齊聲歡呼,聲動屋瓦。
荊俊道:“幸得肖先生出馬,嚇得那小子貼貼服服的,連不須說的都說了出來。原來這批死士那是什么六國聯合刺殺團,根本就只是田單在弄鬼,全是齊國派來的人,但人人均頂冒著其他五國的身分,帶頭的是個叫邊東山的人,他是最得曹秋道真傳的弟子,蘭宮媛就是由他一手訓練出來的,這人現在已到了雍都。”
肖月潭補充道:“這人是刺殺的大行家,我們絕不可掉以輕心。”
滕翼奇道:“管中邪的師門不是和稷下劍派是宿仇嗎,為何竟能和曹秋道的徒弟合作?”
項少龍道:“這事當然有繆毒的手下大將韓竭從中穿針引線,此人該已被呂不韋收買,成了呂賊在繆党中的臥底。”
紀嫣然道:“夫君大人現在打算怎樣對付管中邪呢?”
項少龍想起呂娘蓉,心中暗歎一口气,沉聲道:“在眼前的情況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只有在管中邪拿起他的大鐵弓前,把他宰殺于百戰刀下。”
肖月潭道:“少龍准備何時動手?”
項少龍肅容道:“有沒有辦法弄兩艘普通的漁船來?但絕不可讓人知曉。”
陶方答道:“這可包在我身上,少龍何時要船。”
項少龍道:“明天吧!愈早愈好!我要在管中邪接到消息前,取下他頸上的人頭,作為我獻給贏政的臨別大禮。”
眾人轟然答應,士气如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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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攻其不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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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身為烏果的項少龍与荊俊領著特別挑選出來的五十名烏家戰士,在翌日清晨,秘密登上漁舟,逆流往雍都開去。
眾鐵衛因要隨烏果喬扮的項少龍与小盤赴雍,當然不能參与這次行動。
紀嫣然則要陪琴清,亦不能來。
滕翼負責指揮都騎去清剿余下的三批刺客,并須座鎮咸陽。
這天層云密布,細雨綿綿。
穿上蓑衣的項少龍和荊俊兩人,坐在船頭商量行動的細節。
項少尤道:“我們只有一天一夜的時間,若不能在這段時間內殺死管中邪,便不會有第二個机會。”
荊俊充滿信心道:“潛入雍都后,我們立即把管中邪藏身之處置于嚴密監視下,待入黑才動手殺他。”
項少龍皺眉道:“但我現仍拿不定主意,究竟是否該借助安谷奚的力量呢?那樣或會惊動繆毒。”
荊俊道:“不若我們找四哥設法吧!”
項少龍搖頭道:“我不想事后為贏政知道,那會用響四弟的前途。”
荊俊奮然道:“那就讓我們自己獨力進行,只要用心策划這次突襲,功成身退,那時管中邪死了,繆毒卻仍未知發生了什么事。”
項少龍搖頭道:“但韓竭必會很快曉得,而由于這是韓竭的地頭,若想把他一起刺殺,風險會很大,故使我猶豫難決。”
荊俊道:“知道就讓他知道吧!難道他敢告訴繆毒嗎?且就算他立即派人通知呂不韋,已是兩天后的事,何況他還可能過不了二哥這一關。”
依照計划,小盤率文武百官赴雍都后,滕翼的都騎會在來往雍都和咸陽的水陸要隘處,設置關卡,檢查往來的行旅。
項少龍同意道:“只好這樣了。”
當天黃昏,項少龍在离開雍都兩里許處棄船登岸,避過關防,由陸路往雍郁。
憑著正式的身份文件,他們扮作外縣來的各式樣人,分批進城。
与陶方派往雍都長駐達兩年的烏家戰士聯絡后,他們藏在城南的一所普通居家,准備一切。
雍都是秦人在關中的第一個都城,位于渭河与支河交匯處,乃關中文化、巴蜀文化和氏羌文化的連接點。
陸路交通上更有棧道通住隴南、漢中、巴蜀等地。
一百五十年前,秦公定都城,就是要以其為据點,鎮守關中,飲馬黃河。
后來贏政能統一華夏,亦是因憑雍以据關中之策,起了關鍵性的作用。
所以后來雖遷咸陽,秦室祖廟仍留在雍都,凡有大事,必到雍都祖廟舉行。
作為咸陽的后防守塞,雍都直至此時,仍有無比重要的地位。
雍都有多座宏偉的宮殿,其中以大鄭宮和祈年宮最具規模。
前者現在是朱姬的鸞殿,祈年宮則是小盤今趟來行冠札暫居作駐此扎的行宮。
到了雍都,項少龍才真正感覺到繆毒的威風。
這里的駐軍,軍服襟領處都捆上金邊,透出一豪華的气派,与一向外表朴素的秦軍迥然有別,且人人一副不可一世,橫行霸道的樣子。
安谷奚的駐軍明顯仍未取得全城的控制權,只控制了最接近渭水的南城門,以及通往祈年宮的大道与祈年宮。
由于有朱姬在背后撐腰,在正式反目前,連小盤都奈何不了繆毒這個“假父”。
當然,只要王翦的無敵雄師進入城里,形勢會立時逆轉,醪毒的三万“死士”
無論改了多么威風的稱呼,到時亦只有侍宰的分儿。
唯一最具威脅的就只有管中邪秘密主持的暗殺團。
而項少龍今次來此就是要先一步把這刺客團瓦解殲滅。
這還要在繆毒不知不覺中進行,否則誰都會沒命离開。
酉時未,報告回來,扮成平民的管中邪剛剛獨自离開了藏身處,這時天仍下著細雨。
管中邪的問題和項少龍相同,無論他扮作什么樣子,有心人一眼就可以從身型气概把他認出來。
項少龍當机立斷,下了行動的指令。
項荊和五十戰士抵達目標建筑物附近的一道僻靜橫巷,才脫去遮蓋身上夜行裝備的外袍。
五十人迅速分作十隊,五人一組,借著檐牆和夜雨的掩護,間中見有人往來廊道間,都是些面目陌生的大漢。
此宅共分五進,中間以天井廊道相連。
待所有人進入戰略性的位置后,項少龍和荊俊及兩組戰士潛到主堂旁的花叢處。
里面透出燈火人聲。
一名戰士潛到窗外窺視過后,回來報告道:“廳內有五名漢子,只兩人隨身帶著兵器,集中在東面靠窗的地席處。”
項少龍沉聲道:“有沒有女人?”
另一名剛回來的戰士答道:“內堂見到兩名女婢。”
項少龍大感頭痛,他本是決定將宅內的人全体格殺,在這你死我亡的情況下,再沒有仁慈這一念的容身之所。”
但他怎可以下令殺死沒有反抗能力的女人呢?
歎了一口气道:“男的一個不留,女的生擒下來,稍后再作處理,教他們等待我的暗號。”
四名戰士領命去了。
待了片刻,項少龍下達進入攻擊位置的命令,由荊俊連續發出三聲約定好的鳥啼聲。
項荊和眾戰士從花叢与隱僻處迅速躍出,扼守進入大堂的第一道門窗。
鳥啼再起。
門破窗碎的聲音紛紛響起。
大堂處荊俊首先破窗而入,落地前射出第一束弩箭,揭開了肉搏戰的序幕。
靠窗一個男子咽喉中箭,倒跌地上,其他人惶然從地上躍起時,每人身上最少中了三支弩箭當場慘死,只不知其中是否有邊東山在內。
后院亦慘叫惊響起,但轉瞬歸于沉寂。
一會后,十名戰士押著一個手抱嬰儿的女子和四名惊得臉青唇白的女婢來到站在廳心的項少龍和荊俊身前。
項少龍和荊俊臉臉相噓,竟是呂家三小姐呂娘蓉。
呂娘蓉臉上沒有半點血色,但眼神堅定,射出深刻的仇恨,怀中的孩儿安詳地玩弄他的衣襟,一點都不知眼前正大禍臨頭。
她咬牙切齒的道:“殺了我們吧!爹定會給我們報仇的。”
他曾答應小盤,會在他冠禮獻上管中邪的人頭,但現在面對著呂娘蓉母子,他怎狠得下這個心?
時間已不容許他多想,下令道:“請呂小姐安坐。”
又向呂娘蓉道:“三小姐切勿呼叫示警,否則管兄必死無疑,唉!你信任我項少龍嗎?”
呂娘蓉聞語愕然,荊俊卻露出不同意的神色,欲言又止,終沒有說話。
陰風細雨下,管中邪全無防備的跨進院門,等發覺不妥時,項少龍和荊俊已由左右掩出,把他制服。
眾人知他厲害,取了他的隨身武器后,正要綁他雙手,卻給項少龍阻住了,道:“管兄為何回來了都不通告小弟一聲。”
管中邪已從聲音認出他是項少龍,沉聲道:“娘蓉呢?”
項少龍歎了一口道:“嫂子和令郎都安然無恙,進去再說吧!”
呂娘蓉見到管中邪被擒,情緒立時崩潰下來,泣不成聲。
管中邪苦澀地看了她們母子一眼,依項少龍指示在遠處另一角坐下,頹然道:“我管中邪雖不服气,但仍不得不承認不如你項少龍。”
接著垂頭道:“可否放過她母子呢?我只要求一個体面的痛快。”
項少龍心中感動,首次感到這堅強的宿敵對呂娘蓉母子用情真摯,所以才肯低聲下气開口求情。
而且只看在這絕不适合的情況下,呂娘蓉仍要來會管中邪,便可知他們是多恩愛。
項少龍沉吟片刻,荊俊道:“三哥!我想和你說兩句活。”
項少龍搖頭道:“遲些再說吧!我明白你的心意。”
轉向虎落平陽的管中邪道:“管兄該知貴岳的末日已至,繆毒更難成大事,管兄有什么打算?”
管中邪劇震一下,抬頭望見項少龍,眼中射出不能相信的神色。
荊俊急道:“但我們怎樣向儲君交待呢?”
項少龍回复了冷靜,淡淡道:“我自有辦法,管兄且說意下如何?”
管中邪吁出一口气道:“項兄不怕我通知仲父,又或繆毒嗎?”
項少龍道:“所以我才要管兄的承諾,而且我會分開兩起把嫂子和管兄送离雍都,安排船只讓你們到楚國去。那里就算管兄知會別人,時間亦來不及。沒有其他人有配合。管兄孤掌難鳴,能做出什么事來呢?”
管中邪瞧往另一角的妻儿,眼中露出無比溫柔的神色,然后才望向項少龍,伸出大手。
項少龍伸手和他緊握,誠懇地道:“管兄一路順風。”
管中邪雙目微紅,輕輕道:“即管我們一直處敵對的關系,但項兄乃我管中邪一生里最佩服的人,謝謝你!”
這晚管中邪寄身的那些宅舍發生一場大火,扑滅后在現場內發現了三十多具男尸,醪毒的人仍不明所以。
唯有韓竭心知肚明是什么一回事,嚇得連夜舍繆毒逃之夭夭,從此不知所蹤。
翌日清晨,荊俊和頂著烏果身份的項少龍才与安谷奚接触,一同恭候于黃抵達,于三天后舉行加冕札的秦國儲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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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殘酷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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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百艘三桅大船,組成龐大的船隊,浩浩蕩蕩地逆流駛至雍都南面的碼頭處。
兩艘戰船放下數百禁衛,列成護駕隊伍,予人一處威武和緊張的气氛。
醪毒率領雍都的大小官員,在碼頭前排列迎駕。
項少龍扮的烏果和荊俊則在安谷奚之旁,遙觀壯大的船隊。
荊俊湊近項少龍,低聲道:“你看繆毒的樣子,昨晚定是沒有睡過。”
他們仍未知道韓竭漏夜溜了,都有點不明白繆毒的精神為何這么坏?
小盤的龍駕船在隆隆響聲中靠岸。
荊俊擔心道:“假若烏果那小子給識穿了身份,五花大綁的給抬下來,我們怎辦才好。”
項少龍苦笑道:“惟有告訴贏政這是惑敵之計,不過我們的計划就要宣告完蛋了。”
安谷奚這時向荊俊道:“久未見過我三哥了,心中很記挂著他,來吧!”
拍馬而出。
兩人慌忙跟隨。
跳板由船面探了下來,岸上的繆毒命人奏起歡迎的樂曲。
先下船的三百名禁衛筑起左右各三重的人牆,中間留下闊約十尺的空間,行動一致,整齊而好看。
安谷奚等甩蹬下馬,跪在馬旁。
昌文君大步領頭由跳板走下來,后面是二十名開路的禁衛精銳,頭兩人分持王旗族旗。
接著是十名捧奉各式禮器祭皿的內侍臣,然后再二十名禁衛,才見未來的秦始皇小盤和儲妃在昌平君、王倌、李斯、蔡澤、戴上頭紗的琴清,扮作項少龍的烏果等文武大臣簇擁下,步下船來。
外圍處以万計的雍都城民,立時爆起震天采聲,高呼万歲,紛紛下跪,气氛熾烈之极。
項荊見烏果“安然無恙”都放下心頭大石。
項少龍瞥了遠處的繆毒一眼,見他听得群眾歡迎的喊叫,臉色陰沉下來。心中暗歎“憑你這靠裙帶關系封爵的小白臉,無論在軍力、民心和形像几方面,怎抵得過秦始皇呢?”
小盤從容自若地接受醪毒的祝賀后,与儲妃登上龍輿,在昌文君的禁衛前后護駕下,駛往城門。安谷奚的軍隊同時沿途把守,保安上無懈可擊。項少龍和荊俊找個机會,登上烏果的座駕,項少龍和烏果脫下面膜和衣服,勿勿交換穿戴。
烏果得意洋洋道:“幸好我懂得裝病,否則都不知怎樣應付那些人才好。”
項少龍道:“儲君沒找過你嗎?”
烏果道:“他只派御醫來看過我,又說登岸后要陪他到大鄭宮謁見太后。”
項少龍失聲道:“什么?”
這時安谷奚才抽空策馬馳至他們的車旁,項少龍忙坐上烏果剛才的位置,微笑道:“上將軍你好。”
安谷奚顯是茫然不知他和小盤間的矛盾發展,笑道:“少龍像平常般喚我作谷奚吧!少龍真是威風八面,乃我秦國的支柱。”
項少龍有一句沒一句的和他聊了一會,車隊進入城門,安谷奚一聲告罪,忙其他事情去了。
項少龍挨到椅背處,松了一口气。
計划的第一階段大功告成,剩下的就是怎樣逃過小盤的暗算,潛返咸陽了。
小盤偕儲妃領著一眾臣子在大鄭宮主殿前下車。
項少龍見到有這么多人陪同,舒了一口气,暗忖若只是他和小盤去見朱姬,那就慘了。
經紀嫣然提醒后,他已痛苦地認識到在目前的情況下,朱姬已是泥足深陷,再沒可能离開繆毒來跟隨他。
但怎樣才能保她一命呢?
這或者仍非全無辦法。
但失去了繆毒和儿子,更清楚小盤非是自己親子,她活著亦等似走肉行尸,做人還有何意義?
此時茅焦由殿內迎出來跪奏道:“太后今天有點不舒服,不想見那么多人,只請儲君和上將軍入內相見。”
眾人愕然。
小盤和項少龍則是臉臉相覷,假若殿內布有伏兵,兩人豈非給剁成肉醬。
昌文君奏道:“末將必須隨侍在旁。”
一旁的醪毒賠笑道:“太后只是不想一下子見那么多人,禁衛大臣當然要侍奉隨行!”
小盤忽道:“不用了!就上將軍陪寡人進殿問安好了。”
項少龍瞥見茅焦向小盤暗打手勢,這才明白小盤為何忽然如此豪气。
小盤向項少龍打下手勢,昂然登階,項少龍忙追隨其后。
小盆頭也不回的低聲道:“那女人在怎樣想呢?”
項少龍低聲應道:“因為她想把事情弄清楚,看看是否該全力支持繆毒。”
小盤毫不惊詫地冷冷道:“這叫一錯再錯。”
項少龍很想盡最后努力提醒他要謹守諾言,但知等同廢話,遂把這股沖動強壓下去。
朱姬高坐太后的鸞座上,殿內除了她之外再無其他人,靴子踏到大殿的地台上,發出使人心顫的足音回響。
空曠的大殿冷冰冰的沒有半點生气。
朱姬胖了少許,但仍是艷光照人,不見半分老態。只是玉容有些儿憔悴,冷冷看著二人對她行孔,朱姬淡淡道:“王儿、上將軍請就坐。”
兩人坐到她右下首處,小盤公式化地道:“王儿見到母后風采胜昔,心中非常欣慰。”
朱姬歎了一口道:“哀家多久未見過王儿呢?怕有三、四年吧!有時哀家真的以為從沒有生過你這儿子。”
小盤龍目殺机一閃,迅裝出恭謹之色道:“母后過責了,王儿只是國務繁重,又怕惊扰了母后的靜養,但王儿仍像從前那么關心和愛戴母后的。”
項少龍呆望前方,心中希望現在只是做夢,因為現實太殘酷了。
回想起當年初抵邯鄲時,朱姬和小盤是如何相親相愛,但現在卻是爾虞我詐,互相在算計對方。
朱姬的目光落到項少龍身上,聲音轉柔道:“哀家尚未有机會祝賀上將軍凱旋歸來呢!”
項少龍深深望了她一眼,胸臆間充滿真摯深刻的感情和內疚,歎道:“只是幸保小命罷!怎當得起大后贊賞。”
朱姬鳳目一寒道:“最近有關儲君身世的謠言囂塵上,上將軍有什么對付良策?可說出來安哀家的心呢?”
小盤冷然截入道:“王儿已傳令全國,不准任何人再談此事,望太后明鑒,毋用多疑。”
朱姬勃然大怒道:“是否連我作娘親的也不准說?”
小盤好整以暇道:“王儿怎敢,但上將軍卻有不能違令之苦。”
朱姬發出一陣有點失常的嬌笑,凄然道:“哀家差點忘了,三天后王儿就正式登基,自然不用再把我這太后放在眼內了。”
小盤淡道:“母后過責王儿了。總之母后听到的閒言閒語,全是有心者故意离間我們母子感情的。”
接著長身而起道:“母后身体欠佳,不宜激動,王儿告退了,遲些再來向母后請安吧!”
項少龍直至此刻仍沒有說話的机會。
心中暗歎,縱使以前小盤沒有殺她之心,只朱姬這一番話,現在已為她招來殺身之禍了。
偏是他卻毫無辦法救她。
因為朱姬對他再沒有愛,代之而与的只有咬牙切齒的痛恨。
因為她已可肯定是他騙了她,甚至認為是他殺了她真正的儿子。
在這种情況下,他還能做上些什么呢?
祈年宮。
御書房內,小盤接過項少龍遞上來的管中邪大鐵弓,哈哈笑道:“管卿家,你現在若不成了一個糊涂鬼,就該知昔年投靠呂老賊,乃是你一生中最錯誤的一著。”
恭立兩旁的李斯、昌平君、昌文君、安谷奚、王倌等紛紛因項少龍立此頭功而向他道賀。
小盤如釋重負的把鐵弓放在几上,著眾臣坐下,笑問項少龍道:“可惜見不著中邪的人頭,不過寡人亦完全贊成荊卿的做法,只毀尸滅跡才不致惊動閹党。”
頓了頓續道:“這几天我們在飲食上必須小心在意,不要著了繆賊的毒手。”
昌平君欣然道:“儲君放心,微臣們會加倍在意的了。”
小盤環視眾人,最后目光落在項少龍處,柔聲道:“上將軍身体好點了嗎?”
項少龍搖頭苦笑道:“都是在韓魏邊境地上逃亡時累的,當時還可強撐著,豈知回來后便不時發作,只是吃藥都怕了。”
小盤道:“那上將軍這几天勿要操勞,好好休息吧!”
接著龍目寒茫大盛,冷哼道:“繆党已确定在登基當晚的國宴時作亂,上將軍有何應付妙策?”
項少龍淡淡道:“先發制人,后發受制于人,此乃千古不移的至理。”
小盤一掌拍在龍席前的長几上,歎道:“就是這句話,我們可穩操胜券了。”
王倌皺眉道:“請恕微臣糊涂,我們不是擬好等醪党作亂時,才治之以罪嗎?”
小盤從容笑道:“此一時也,彼一時也。胜利都是最重要的,那管用什么手段。我們就在國宴前動手,攻他一個措手不及。”
李斯道:“繆毒那惡賊,可能連死了都不知錯漏是出在什么地方。”
李斯指的當然是茅焦這個大內奸,正因小盤對繆毒的虛實与布置時間了若指掌,所以才以從容應付。
小盤顯是成竹在胸,好整惟暇的道:“在國宴前一個時辰,安大將軍寡人有令,奪去城守兵權,控制所有出入要道,不准任何人离開。如此必可迫繆毒提早發動。而禁衛則負責封鎖祈年宮,一方面可保護各公卿大臣,亦可依名單逮捕宮內奸党。”
頓了頓續道:“同一時間王上將軍的大軍會開進城內,把亂党殺個片甲不留。
而項上將軍則和寡人攻打大鄭宮。哼!讓寡人看繆毒如何收場。”
眾人紛紛稱善。
只有項少龍心知肚明,假若自己沒有應付之法,大鄭宮就是自己葬身之所了。
項少龍回到祈年宮后宮一座分配給他的四合院時,隔鄰的琴清和扮作婢女的紀嫣然溜了過來。正和荊俊、烏果兩人聊天。
見到項少龍,兩女自是喜上眉梢。
項少龍坐下問道:“聯絡上四弟了嗎?”
荊俊點頭道:“剛才趁三哥到大鄭宮,我和他碰過頭。”
紀嫣然問道:“朱姬有什么話說?”
項少龍歎道:“情況很惡劣,儲君和她的關系終于徹底破裂。”
答后轉向荊俊道:“四弟有什么活說?”
荊俊道:“四哥說儲君向他下達命令,由現在開始。把雍都封鎖,嚴禁任何人出入,除非持有特別通行的文件。”
項少龍一震道:“儲君又在騙我,剛才他只說在加冕禮后和國宴之前才會圍城。”
琴清吃了一惊道:“那怎辦才好呢?”
項少龍思索道:“我要离去是易如反掌,只要扮回烏果,正式向儲君表示須率人回去咸陽加強二哥的實力,就可溜掉,烏果回去也沒有問題,他只要變回自己,再有四弟之助,就可順利脫身。問題只是清姐,贏政會派人名為保護,實則都是嚴密監視,那該怎辦才好?”
紀嫣然道:“夫君大人可曾定了何時回去呢?”
項少龍道:“我應該明天和荊俊動程回去。唉!可是我怎能就這樣丟下你們?儲君太清楚我了。”
紀嫣然微笑道:“那我們就一起回去吧!”
眾人愕然蹬著這美麗的才女。
琴清喜道:“嫣然不要賣關子了,你究竟想到什么好計謀呢?”
紀嫣然欣然道:“我是剛給夫君大人的說話所触發。就是利用太后和儲君間的曖昧形勢。試想假若太后派人來請我們的琴太傅到大鄭宮陪她解悶,儲君會怎樣反應?”
眾人連忙叫絕。
琴清喜道:“這個可由我來用點手段安排,儲君亦難拒絕。”
眾人知道她最熟悉宮廷之事,故這方面不用為她操心。
紀嫣然道:“這一著還可使儲君以為夫君大人全無溜走之心呢。豈知我們的琴太傅尚未到達大鄭宮,已在中途溜掉了。烏果問道:“那我這個上將軍該何進逃命去也?”
項少龍道:“基本上是隨机應變,以保命為第一要務。但切勿待到加冕禮之時,那時贏政怎都不會讓你溜出視線之外。”
紀嫣然道:“就在加冕之前一晚走吧!有兩天時間的緩沖,我們足可收拾呂不韋。”
荊俊提醒道:“記著莫要在咸陽多留,而是盡速返回牧場去,集合后再依計划逃去,就大功告成。”
項少龍歎道:“辛苦了這么多年,老天爺該好好讓我過些安逸悠閒的日子吧!”
眾人眼中都射出憧憬的神色,耳內似乎響起了健馬塞外的大草原上忘情飛馬的蹄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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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接收咸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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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項少龍謁見小盤,表示要派荊俊率人赶回咸陽協助滕翼應付呂不韋。
小盤欲拒無從,一口答應。使項少龍可正式安排船只等事宜,更不怕有人會起疑檢查。
到翌日上午,琴清往見小盤,說是收到太后的通知要到大鄭宮小住兩天。
小盆不虞有詐,在琴清的堅持下,只好答應。
騰翼笑道:“一切安排妥當,只待上將軍回來主持大局。”
項少尤笑著打了滕翼的粗臂一拳,道:“二哥也來耍我,可見心情多么開朗,今自我們只得兩天時間,所以必須立刻行動。”
紀嫣然問肖月潭道:“圖總管那邊有什么消息?”
肖月潭答道:“圖公和家小以及心腹手下三百余人已准備妥當,只要我們通知一聲,他會立即下毒。”
滕翼道:“時間的配合最成關鍵,圖總管下毒時,我們必須同時奪到許商的都衛兵權,如此才既可使圖總管和他的家人親信能安然离城,又不虞呂老賊可逃出我們掌心之外。”
肖月潭歎道:“這正是麻藥之計不盡完美的地方,此藥藥性很強,服后不到一刻就會發作。為了能使更多人被毒倒,只好在晚膳時下毒,但至于有多少會中招,卻難以肯定。”
荊俊道:“只要我們暗中把仲父府重重包圍,便不怕呂不韋逃掉。”
項少龍道:“圖總管知否仲父地下秘道的出入口呢?”
肖月潭道:“老賊建仲父府時,是圖公最不得意的一段時間,只負責辦材料的事,所以半點都不知道這方面的事情。”
項少龍道:“既是如此,我們只好另外派人在城外設置哨站。唉!除非我們有儲君的王令在手,否則就不能禁止他离城。都騎的將領更會因此生出疑心,所以只好自我們自己去追殺他了。”
轉向琴清道:“清姐現在可由陶公陪伴回府,看看該帶那些人隨行,其他人則妥予遣散,然后立即赶赴牧場,靜候我們的佳音。”
琴清受到那山雨欲來的緊張气氛,咬著下唇點了點頭。
項少龍心中一片怜惜時,紀嫣然問滕翼道:“附近可有見到敵蹤。”
眾人明白她說的“敵人”指的是尉僚的四万大軍,目光都集中到滕翼身上。
滕翼疑惑地道:“我也為此事奇怪,因為一點都見不到他們的蹤影。”
肖月潭道:“現在我們是与時間比賽,照我看尉僚的大軍該駐扎在上游某處,正等候贏政的指示,隨時可在短時間內開抵咸陽,只要我們行動迅快,就可在尉僚抵達之時遠离。”
項少龍拋開一切,奮然道:“行動的時間到了。”
眾人轟然應諾。
眾將領對呂繆兩党勾結一事早有所聞,兼之項少龍一向為儲君的心腹大將,本身聲望又高,加上出示虎符。那疑有他,無不表示誓死效命。
這時剛是華燈初上的時刻,城內一片升平,一點不覺有异平時。
項少龍先命禁衛和都騎軍把官署重重包圍,這才率親隨与滕翼、荊俊、紀嫣然、肖月潭等直入官署。
大門的守衛未及通傳,已給他們制服。
此時許商正和一眾都領在主堂議事,驟然看見項少龍硬闖過來,來不及反應,已給數十把弩弓威脅得動彈不得。
許商和手下一齊色變。
這有上蔡第一劍手之稱的高手,腰際佩劍連出鞘的机會都欠奉。事情實在來得太突然了,尤其項少龍理該仍在雍都。
許商仍難保持冷靜,沉聲道:“上將軍這算什么意思?”
項少龍待手下繳去了各人武器后,才出示虎符道:“本帥奉有王令,都衛軍由此刻開始,由本帥全權接管,誰敢不服。”
許商見到虎符,立知大勢已去,回天乏術。其他人更是噤若寒蟬。
項少龍見已控制全局,下令道:“其他人給本帥押人牢房,只留許統領一人在此。當只剩下許商時,項少龍登上主座,命許商在一旁坐下。滕翼和荊俊則在取得許商的統領軍符后,赶去接收都衛軍。許商苦笑道:“你贏了!”
項少龍語帶雙關地淡淡道:“這是注定了的歷史,我項少龍只是執行吧!由呂不韋毒殺先王一刻開始,呂賊就注定了要悲慘收場。問題是許兄是否關心自己的結局。”
許商眼中掠過希望,沉聲道:“上將軍肯放過我嗎?”
項少龍微笑道:“許兄該知我不是殘忍好殺的人。連管中邪和三小姐我都放了他們走。現在他們該已抵楚境,故眼下我只想知道許兄的心意。”
聞得管中邪都失敗得被釋放逃走了,許商崩潰下來,歎道:“上將軍果是無敵神將,你究竟想我怎樣做?”
項少龍道:“只要許兄告訴我呂不韋緊急時的逃生路向,我便可立時送許兄和家小离城。”
許商仍在沉吟猶豫時,項少龍道:“許兄若想再听得蘭宮媛的仙曲,就要立下決定。”
紀嫣然柔聲道:“呂不韋縱能逃出城外,最后仍是不得不死,許兄莫要失去時机。”
肖月潭淡淡道:“本人肖月潭,許兄該听過我的名字吧!”
許商駭然瞧往肖月潭道:“你不是早死了嗎?”
肖月潭狠狠道:“若不詐死,呂不韋焉肯放過我?你以為呂不韋真的器重你嗎?誰當上呂不韋的手下,都只是他的棋子,隨時可棄之殺之,你明白嗎?”
許商終于屈服,道:“仲父在臥房中有條秘道入口,可通在城南‘百通街’一所大宅,我知道的就是這么多。”
項少龍奮然起立,斬殺呂不韋這大仇人的時机,在苦候了近十年后,終于來臨。
項少龍等圍繞秘道出口處,無不大惑不解。
圖先兩個時辰前領著荊俊、滕翼等入仲父府時,中了麻醉藥的人倒滿府內,獨是找不到呂下韋,自然是從秘道逃走了。
問題是到現在仍未接到有關呂不韋离城的任何報告,難道他仍敢躲在城內?
這實在是于理不合。
荊俊道:“我們就搜查全城,看他能躲到哪里去?”
圖先道:“我們不如先搜查此空宅,若我所料不差,此宅必是另有秘道,可通往城牆附近的住宅或倉庫,在那處該再有出城的秘道。”
滕翼揮手示意,眾手下忙展開行動。
紀嫣然歎道:“若是如此,今趟我們可說棋差一著,皆因布在城外的哨崗,只留心几個城門的出入要道。”
肖月潭道:“呂賊必舍不得珠寶財物,走地道更遠比不上走在路面上快,不如我們就賭他一舖,賭他是已离開地道,從陸路逃往邊境去,因為咸陽的水路交通已被我們控制在手心處。”
項少龍斷然下令道:“不用搜了,我們立即出城。”項少龍一眾人等,偕同烏家二百多鐵士,輕騎全速离城。望趙境方向馳去,不片響在离城里許外,發現了腳印遺痕,其中一些痕印特別深刻,顯是負了重物。
眾人大為興奮。
荊俊卻皺眉道:“只看腳印,對方人數超過二千,實力遠胜過我們。”
滕翼笑道:“逃走之人何足言勇,且其中必有婦人孺子,何須懼怕。”
項少龍正容道:“呂府家將,不乏高手,假若我們銜尾追去,他們可聞蹄聲而測知我們虛實,必會回頭一拼。我們雖未必會敗,但傷亡難免,故非上策。”
紀嫣然道:“假設我們能預估呂賊逃走的路線,憑輕騎馬快先一步在前頭埋伏,便可予呂賊來個迎頭痛擊,又不虞被對方知道我們人少,那就有把握多了。”
圖先最清楚呂不韋的情況,道:“照足印的方向,他們該是逃往下游的大鎮梧昌,那處的鎮守是他的心腹,到了那里就可乘船順水東去,否則憑腳力能逃得多遠呢?”
滕翼大喜道:“到梧昌途中有個叫狂風峽的地方,乃往該處的必經之路,憑馬力就算繞道而行,頂多兩個時辰可抵該地,我們不若就在那里恭候仲父的大駕吧!”
項少龍哈哈大笑道:“种什么因,就結什么果,今趟若非有圖爺照拂呂老賊,我等勢將功虧一簣。”
圖先笑道:“那里那里,滕將軍請領軍先行。”
士气昂揚下,二百多騎旋風般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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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得報大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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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黎明前的黑暗中,一隊長長的約三千人的隊伍。靜靜進入狂風峽,只憑几個火把照明開路。
單看隊形,便知道這大批亡命的人個個心慌意亂,不但七零八落的斷成多截,首尾不相顧,婦孺更遠遠附在大后方,跌倒者亦無人理會。
眾人雖痛恨呂不韋,目睹此情此景,亦無不感到惻然。
項少龍道:“我只想要呂老賊的命,有沒有辦法把呂不韋從這許多人中辨認出來呢?”
肖月潭冷笑道:“以呂老賊自私自利的性格,必會走在最前頭。”
又指著隊頭道:“那是有的几輛手推車,其中之一坐的必是呂老賊。”
項少龍道:“那就待前隊那百多人過去后,便以木石把出口截斷,我們再從容動手擒人吧!除呂老賊外,其他人要走便任他們走好了!”
呂不韋的逃亡隊伍前一組約百多人,剛出了峽口,上方崖頂忽地滾下數十條樹干和無數大石塊,一時塵屑漫天,轟轟震耳,聲勢惊人之极。
推下的木石立時把隊伍無情地截斷,兩邊的人都亂成一團,哭喊震天下,分別往相反方向逃命。
跌倒的跌倒,互相踐踏的互相踐踏,那情景仿如世界末日。
出了峽谷的人四散奔逃時,驀地火把光四處亮起,二百名烏家戰士策馬從四面八方涌出來,放過其他背負重物的人,只向給十多個親衛護衛著亡命奔跑的呂不韋圍攏過去。
霎時間,呂不韋給重重包圍,陷進絕境里。
呂不韋在家將圓形陣勢的核心處,臉色蒼白如死人,不住大口喘息。
項少龍偕圖先、肖月潭、滕翼、荊俊、紀嫣然等排眾而出,高坐以上,大喝道:“呂不韋,當年派人偷襲我們,殺我妻婢手下,可曾想到有今天一日。”
呂不韋看到圖先和肖月潭、怒恨交迸,气得渾身劇震,戳指兩人道:“好!枉我呂不韋如此厚待爾等,竟敢聯同外人來對付我。”
圖先呸的吐了一口涎沫,咬牙切齒道:“閉上你的臭嘴,這句話該由我對你說才對。枉我如此忠心對你,你卻只為了洗脫嫌疑,就把隨我多年出生人死的兄弟隨便犧牲。你還算人么?”
肖月潭亦不屑道:“死到臨頭,仍是滿口不知羞恥的胡言亂說,我今天在這里目睹你的收場,就是要看到老天爺的公正与嚴明,你竟還敢顛倒黑白,含血噴人?”
呂不韋頓時語塞,瞧著百多把以他為中心瞄准待發的弩箭,說不出活來。
嫣然嬌叱道:“先王待你不薄,你竟仍要狠心將他毒害,呂不韋你比這豺狼禽獸更不如。”滕翼暴喝道:“徐先和鹿公都是因你而死,給你多活這几年,已是老天爺盲了眼睛哩。”
荊俊卻厲叫道:“你們這群蠢才想陪他死嗎?立即拋下兵器,給我有多遠就滾多遠。”
那十名家將你眼望我眼,不知誰先拋下手上兵器,轉眼間逃個一干二淨。只剩下眾叛親离下的呂不韋孤零零一個人呆立在重圍中心處。
項少龍等甩蹬下馬,向呂不韋圍攏過去。
“將!”
項少龍拔出百戰寶刀。
剎那時,他腦海同時掠過無數畢生難忘的傷心往事,而這些都是呂不韋一手造成的。
春盈等諸婢和許多忠心手下們逐一濺血倒地;青春正盛的趙國三公主變成了他擁在怀內一具沒有生命的尸体;庄襄王臨死前的悲憤眼神;鹿公的死不瞑目;一一掠過他的心頭。
他的心湖像給投下巨石,激起令他神傷翻滾的悲情。
忽然間,他發覺手中的百戰刀沒入了呂不韋的小腹內去。
呂不韋身子忽向前扑來,迎上他的百戰寶刀,原來給滕翼背后以墨子劍劈了一記。耳中還听到滕翼道:“獻給倩公主在天之靈的。”
呂不韋倒在他身上時,已變成一具尸体,什么功名富貴,都与他再沒有半點關系。
項少龍雖手刃仇人,可是心中卻是虛虛蕩蕩,一片空白,毫無得報大仇的歡欣。
對于人与人之間的互相殘殺,他已打心底生出极大厭倦。
天終于亮了。
經過三天兩夜的兼程赴路,眾人終于支持不住,扎營休息。
這時离牧場只有一天的路程。
項少龍一路上都非常沉默。
此夜天色极佳,滿天星座,伴著一彎新月,疏密有致廣布天穹之上。
項少龍与紀嫣然离開營地,來到一個山丘之上,背靠背悠然安坐在高可及膝的長草中,感受著夫妻間真摯深厚的感情。
項少龍的心神放松下來,在這一刻,呂不韋的事似在遙不可及的距离之外,小盤對他的威脅也似從來就沒有存在過那樣。
他忽然記起了在二十一世紀看的那出電影《秦始皇》里,呂不韋并不是這樣死的。
他是因受到舉荐繆毒牽連,被贏政免相國之職,發配他到食邑河南。
但因呂不韋仍与六國權貴暗中互相勾結,圖謀不軌,再被贏政遣往琢郡,更發信譴責他。
呂不韋自知難逃一死,就喝下毒酒自盡。
但現在的情況顯然完全是兩回事,難道自己競改變了歷史?
胡思亂想間,紀嫣然的嚦嚦嬌聲在耳旁響起道:“夫君大人在想什么呢?”
項少龍心中一陣沖動,差點要把自己的“出身來歷”向愛妻盡情傾吐。但最后還是強壓下去,苦笑道:“我也不知自己在想什么?”
紀嫣然道:“嫣然明白夫君大人的心情。人是很奇怪的,有時千辛万苦的想完成某一個目標,可是當大功告成時,反有空虛失落的感覺。但幸好不是所有事情都是那樣了,像人与人間的感情交流就可与時并進,日趨深刻。當然呢!也免不了會有反目成仇人的情況出現。”
項少龍點頭道:“只是听嫣然說話,已是我人生的一大享受,能与嫣然終老塞外,夫复何求?”
紀嫣然鑽入他怀里去,枕在他肩頭上,美目深情地凝注天上閃閃的星儿,輕輕道:“自昨天開始,贏政就是正式的秦君了。不知繆毒和太后是否……唉……嫣然實不該提起此事。”
項少龍苦笑道:“賢妻不必介怀,事實上我早想通了。人力有時而終,總不能事事稱心順意。對太后我是完全無能為力。現在只希望回到牧場時,烏果等已安然回來。”
紀嫣然歎道:“嫣然也希望快點离開這地方,永遠都不用再回來。”
次日清晨,眾人拔營起行。依照原定的秘密路線往牧場潛去。
到黃昏時光,牧場出現在前方遠處。
作為先頭部隊的荊俊忽地回轉頭來,臉色是難看之极。
眾人都心中駭然,知道情況不妙。
荊俊沉聲道:“牧場被人重重地圍起來了。”
在星月之下,大地一片迷茫,眾人伏身高處,俯察情況。
只見在牧場城堡箭矢不及的遠下外營壘處,數万秦軍把城堡圍個水泄不通。
不過城堡仍是完整無缺,敵人顯然沒有發動過任何攻擊。
烏家城堡暗無燈火,像頭熟睡了的猛獸。
秦軍不時傳來伐木劈樹的聲音,顯然正赶制攻城的工具。
滕翼狠狠道:“照理他們怎都該先作佯攻,以消耗我們的箭矢和精神体力,為何竟如此按兵不動呢?”
紀嫣然想起城堡中的琴清和不足百人的兵力,咬得下唇都滲出血來,沉聲道:“尉僚是在等我們回來,幸好他們不熟地形,想不到我們會由這條路線潛返。”
項少龍心中一動道:“這只是其中一個原因,更重要的原因是贏政要親來秘密處置我們,以保證消息不會外泄。”
肖月潭細察下方秘道的入口是遠在敵人的營帳和防御工事之外,松了一口气道:“那么須趁贏政抵達前的寶貴時光,由秘道返回城堡,再立即率眾赶快离開。”
眾人當然不會反對,忙付諸行動。
半個時辰后,他們神不知鬼不覺下潛返城堡內,當項少龍把琴清的嬌軀擁入怀內時,真有仿如隔世的感覺。
由于戰馬們都曾受過進出地道的訓練,故并無發出任何聲息,仍把敵人蒙在鼓里。
滕翼忽然失聲道:“怎么?烏果他們仍未回來?”
項少龍心頭劇震,輕輕推開琴清,駭然道:“這是沒有理由的。”
正和滕翼說話的陶方黯然道:“看來烏果出事了。”
頓了頓續道:“敵人昨晚突然在城外出現,且是由四面八方涌來。幸好他們一直按兵不動,否則我們都不知該死地還是逃命才好。”
肖月潭臉色凝重道:“我們現在便得立即撤走,因地道一事只能瞞過一段時間,早晚會給他們發覺那時就想逃都逃不了。”
項少龍斷然道:“我們分批逃走,我怎都要待至敵人發動攻勢那一刻才走。周薇已失去了相依為命的兄長,我再不想她連心愛的丈夫都沒有了。”
圖先哈哈笑道:“要走就一起走,就讓我們一同試探老天爺的心意吧!”
項少尤等登上城牆,遙望像漫山螢火的敵陣。
雙方的實力太懸殊了,連妄圖一拼之力都說不上來。
尤其項少龍等日夜赶路,早成疲兵,這場仗不用打都知必敗無疑。
騰翼道:“只看敵陣的布置,就知尉僚這人精于兵法。”
肖月潭歎道:“贏政想得真周到,調來這批与少龍毫無關系的外戊兵,恐怕他們連攻打誰的城堡都糊里糊涂呢。”
荊俊這時奔上來道:“已預備一切,是否該先把馬儿帶往預定的秘谷,使得逃起來時方便一點。”
紀嫣然道:“不若把馬儿都放在秘道口處,盡最后人事等待烏果他們,這胜過置身重圍,來不及逃走。”
眾人都默然不語,瞧著項少龍。
項少龍自知嬌妻之言有理。
近六百的人和馬,加上干糧食水,若要全体無聲無息,安然從地道离開,沒有個把兩個時辰休想辦到。
遂勉強點頭道:“好吧!”
荊俊領命去了。
滕翼忽地劇震道:“贏政來了,烏果他們也完了。”
眾人駭然大震,循他目光望去,只見一條火龍由遠而近,源源進入敵軍帥帳的宮地內。
項少龍當机立斷,喝道:“立即撤走。”
“咚!咚!咚!”
戰鼓響起。
眾人臉臉相覷,贏政連夜赶來,尚未有机會坐下喝一口水,稍事歇息,就立即下令進攻,可見他要殺項少龍的心是多么堅決。
項少龍慘然道:“小盤!你太狠心了!”
紀嫣然道:“棄馬!我們只能憑雙腿逃命,否則就來不及。”
各人領命去了。
眼看敵人壓倒性的兵力從四面八方向城迫來,他們的心直往下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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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生死一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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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門被撞破時,項少龍的人仍有一半人未能進入地道。無奈下,項少龍下令這些人全避進新建成的衣冠墳內,作為掩護,并把特厚的大鐵門關起,希望能多爭取一點撤走的時間。
最好是小盤以為他們早走了,放棄搜索,就更是理想。
不過人人都知道這只是妄想。
整個城堡的人忽然消失,當然是有通往城堡外的秘道。
尉僚若不能把地道找出來,如何向新登基的秦王交待。
墳堂內眾人你眼望我眼,想著正魚貫進入秘道的戰士,听著外面隱約傳來,但越趨喧騰的喊殺蹄音,都是心急如焚,但又只能听天由命。
“隆隆”響聲不斷傳來,顯示敵人正在破門人屋。逐一展開搜索。
“砰!”
眼前的鐵門終于傳來撞擊的聲音,顯示敵人的魔爪終伸展到這里來了。
一輪碰撞無功后,又沉寂下去。
眾人的心都是提到了咽喉處,呼吸困難。
大家都預料得到敵人下趟會出動扎上擂木的撞車來破門。
一刻鐘的時間,像世紀般漫長。
殿后的項少龍、紀嫣然、滕翼、荊俊、圖先和十多名烏家戰士,都是擲出弩弓,准備拼死守著大門,好讓其他人能有多些時間安然离去。
眾人都失去了說話的意欲。
這時除他們外,仍有三十多人尚未能進入地道。
幸好當日設計地道時,特別注重地道的通气裝置,否則恐怕未离地道,這么多人擠在一起,早給悶死了。
項少龍不由望往高置墓堂正中小盤母親妮夫人的靈牌,心中苦笑,暗忖妮儿你有否想到,我項少龍會有一天被你的愛儿親手殺死呢?
“轟!”
整座墳廟晃動了一下,不過大鐵門仍是紋風不動。
“轟!”
封著鐵門的三支鐵閂同時往內彎曲,門隙擴大,透入外面火把的光芒,喊叫聲立時變得真切,潮水般從外涌進墳堂里。
幸好這時除他們外,其他人均進入了地道里。
項少龍喝道:“快退進去!”
誰還敢于此時怠慢,都向地道蜂擁而入。
尚未有机會把地道上方鐵蓋合上時,□然巨響,兩扇大鐵門加著部份磚石頹然倒下,揚起一片灰塵。
項少龍、滕翼、荊俊和紀嫣然四人守在地道入口處,准備對來人都可格殺勿論。
他們是不得不這么做。
此時整個地道部塞滿了人,若讓敵人銜尾追來,他們休想有人能走脫。
愈能延遲敵人知道地道口方向的時間,他們活命的机會愈大。
火光從地道口映下來。
項少龍等移后少許,避到火光不及的暗處。
只听有人喜叫道:“入口在這里!他們連鐵蓋子也沒時間合上。”
項少龍等心中叫苦時,地道入口外的墳堂攸地鴉雀無聲。
接著是跪倒禮拜的聲音。
項少龍等听得牙痒痒的,又是心中惶恐万分,偏是一籌莫展。
此人該是那尉僚了。
贏政出奇的默不作聲。
“噗!”
是有人跪地的聲音。
李斯的聲音在地道口外響起,顫聲道:“大王開恩!”
尉僚奇道:“廷尉大人?”
然后是奇异的沉默。
尉僚的聲音又道:“大王請立即頒令,否則時机一去不返。”
接著干咳一聲道:“大王為何只看著這里供奉的靈牌呢?”
項少龍等心中升起難以形容的感覺,悄然小盤正呆瞧著他至愛的母親妮夫人的靈位。
這時除他們外,其他人已過了地道的中段,尚有兩刻許的時間,就可撤离地道。
不過若小盤接受尉僚的提議,他們仍是死路一條。
小盆熟悉的聲音終于響起道:“尉卿和其他人全給寡人退出去,只李卿一人留下。”
尉僚愕然道:“大王……”
小盤大喝道:“退下!”
足音響起。
到所有人均遠去后,小盤沉聲道:“如何可教天下人都不談論這件事呢?”
只听李斯答道:“只要大王征阻六國,統一天下,那時大王令适行大,嚴禁誰敢提到項少龍三個字,誰提就殺頭,必然人人噤口,此事自然亦不了了之。”
小盤冷冷道:“若他們嘴巴不說,卻寫成史書。又有何法應付?”
李斯道:“那時大王就坑那些人,燒他們寫的書。”
下面的項少龍听得目瞪口呆,原來焚書坑懦竟是因自己而起的。同時被燒的巫卜之書,可能只是掩人耳目的陪葬品。
小盤又道:“但呂不韋為項少龍所殺之事又該如何處理。”
李斯朗聲道:“這個更容易,就說他畏罪逃回食邑,最后飲毒酒自盡好了。”
足音時響起,有人來至入口旁。
一陣靜默后,小盤的聲音輕輕傳下來道:“師傅!愿你一路平安!”
接著是小盤的斷喝道:“立即撤軍!”
足音遠去。
項少龍強忍的熱淚終于奪眶而出。
他心中深切感受到那种創造歷史的動人滋昧。
當小盤步出乃母衣冠墳的一刻,他再非那來自邯鄲的趙小盤。
因為他已完全割斷了和過去的關系,真正成為了贏政。以后他的心神會用在統一天下的大業上。
他跨過倒下的鐵門那一刻,六國已注定了逐一被殲的命運。
他們面對的是一個沒有人能擊到的超級霸主──創建中國,被譽為千古一帝——秦始皇贏政。
項少龍等收拾情怀,追著大隊由隧道口逸出,赫然發覺烏果竟和眾鐵衛雜在隊中。
原來他們因昌文君控制了水路,被迫改從陸路赶來,故比贏政要遲上几個時辰,卻剛好在地道口附近与他們會合。
烏果同時帶來了繆毒被車裂于市的消息,朱姬替他生的兩個儿子則給活生生燒死,這都是王翦告訴他們的。
至于朱姬,則傳被押返成陽。
當然眾人都知道朱姬已完了,被押返咸陽軟禁的只是贏政安排的替身。
待贏政大軍撤走后,眾人再返回牧場,乘馬從容离開。
項少龍還帶走了趙倩諸女包括妮夫人的靈脾。
三個月后,他們終于安抵塞外,完成了渴求以久的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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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統一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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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今次叛亂的呂不韋和醪毒均是六國的人,加上鄭國渠一事暴露了韓人的“破秦計”,而更為贏政擔心的是怕六國來的人繼續散播“謠言”,竟一意孤行,頒下了“逐客令”,使從東方來的客卿人人自危。
李斯知道自己實在知道太多不該知的事,但卻更清楚贏政要統一天下的渴望,遂冒死進諫。
其詞曰:臣聞吏議遂客,竊以為過矣!昔繆公求士,西取由余于戎,東得百里奚于宛,迎蹇叔于宋,來丕豹、公孫支于晉。此五子者,不產于秦,而繆公用之,并國二十,遂矚西戎。”
孝公用商鞅之法,移風易俗,民以殷盛,國以富強,百姓樂用,諸侯親服,獲楚、魏之師,舉地千里,至今治強。
惠王用張儀之計,拔三川之地,西并巴、蜀、北牧上郡;南取漢中,包九夷,制鄢、邵、東据成皋之險,割膏腴之壤;遂散六國之從,使之西面事秦,功施到今。
昭王得范唯,為鑲侯,逐華陽,強公室,杜私門。蚕食諸侯,使秦成帝業。
此四君者,皆以客之功。
由此觀之,客何負于秦哉!
向使四君卻客而下納,疏士而下用,是使國無富利之實而秦無強大名也。”
詞中又道:“不問可否,不論曲直,非秦者去,為客者逐。然則是所重者在乎色樂珠玉,而所輕者在乎人民也。此非所以跨海內制諸之術也。”
李斯慷慨陳詞的上書,不但表達了對贏政的絕對忠誠,還闡述了鐵錚錚的歷史事實。
終使贏政收回成命,撤銷了“逐客令”。
項少龍和紀嫣然的老朋友韓非就在此時被贏政慕其名強索入秦。
然因他始終心怀故國,處處為韓說話,兼之口齒不伶俐。故不為贏政所喜。最后更因開罪了姚賈和李斯,加上兩人忌他才華,被毒死獄中。
贏政掃除了呂不韋和繆毒后,收攬了秦國的大權,遂展開征服六國的大業。
六國這時早失去了獨力抗秦的力量。
但他們聯合起來,仍能在贏政即位后的第六年使秦人吃了三晉和楚人的一個虧,但韓闖卻于是役不幸戰死沙場。
田單由于失去了呂不韋的支持,失勢下台,齊國從此再無杰出人才。
贏政亦學乖了,改采用李斯和尉僚的獻計,巧妙地運用賄賂、間离、分化等三個手段,把六國逐一擊破。
秦王政十四年,韓王安首先對秦屈服稱臣。翌年秦軍殺人新鄭,滅韓。
被項少龍一手提拔的恒奇,此時積功至上將軍,不幸遇上可使項少龍慘吃敗將的李牧,被其大破于合肥,無面目再見贏政,避隱燕國。
終于到了王翦和李牧兩大名將對壘的時刻。
秦軍在王翦和楊端和的率領下大舉攻趙,李牧迎之邯鄲城外,彼此僵持不下時,豈知郭開受李斯反間計所惑,竟慫恿趙王換將,李牧拒不受命,結果被趙王賜死。
大樹既倒,趙國再無可抗王翦之將,遂被秦軍以狂風掃落葉之勢,掃入歷史往昔的回憶里。
秦王政十九年,太子丹派荊軻入秦國刺贏政,事敗后當場慘死。
贏政便出師有名,派王翦攻燕,大破燕人于易水之西,翌年攻入燕人的薊都,殺太子丹。
王翦之子王賁,亦攻占楚人十余城,次年他再大展神威,決水灌大梁,破之,魏亡。
二十三年,王翦攻楚,在平輿大破楚軍,次年蒙武破壽春,楚王和李園同被俘,李嫣嫣服毒自殺,楚亡。
秦王政二十六年,王賁攻入臨淄,齊王田健投降。
六國至此云散煙消,盡歸于秦。
贏政仍記著項少龍所說的“始皇帝”三字,于是命群臣研究是否适合他統一六國后的身份。
眾人自是大聲叫好。
于是贏政自號始皇帝。廢分封諸侯之制,分天下為三十六郡,收天下兵器,鑄金人十二;統一度量衡;定幣制;使車同軌、書同文;徙天下富豪十二万戶到咸陽。
确立了日后中國的規模。
當贏政登上始皇帝的寶座時,宏偉的怀清台亦同時建成。
子民都以為是因他們的帝君為怀念寡婦清而建成。
只有像李斯、王翦等有限几個知情者,才知贏政實是因念著已遠离中土的項少龍而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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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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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在馬蹄下飛快地往后方瀉去。
項少龍和三位兄弟烏卓、滕翼、荊俊三人忘情地在綠草如茵,一望無際的大草原上全速策騎飛馳。
藍天白云下,前方半里許處一群近千頭的野馬群受惊下住北逃去。
四人口中發出喝叫聲,夾馬轉向、追將上去。
項少龍等分作兩組。
一組繞往前方,迫得帶頭的馬領袖改變方向,另一組則在后方追上去。
赶逐了一會后,馬群被鞭子迫得逃到河里,游往對岸。
項少龍等勒馬站定,大叫道:“孩儿們!看你們的本領了。”
對岸募地出現烏果、烏言著、趙大、劉巢等一眾百多人,人人手持繩索,興高采烈地等待馬儿送上門來。
項少龍大感興趣地看著兄弟手下們捉野馬,贊歎道:“大哥真懂得揀地方,這里處處均得大小河流灌溉,水源充沛,土壤肥沃,牧草茂盛,确是人間胜境。”
烏卓環目掃視無邊無際的草浪,嗅著青草傳來的香气,笑道:“當初我抵此處時,心中頗有點我們是被迫自我放逐的味儿。但現在長居下來。殺了我都再不肯离開這里。”
荊俊忽地向隔岸大叫道:“那頭純白的!我要那頭純白的!”
滕翼見狀莞爾道:“這小子,丹儿為他生了三個儿子、兩個女儿,仍然像個長下大的孩子。”
黃昏時分,眾人滿載而歸,馳返今趟出獵的營地。
紀嫣然、琴清、烏廷芳、趙致、田貞、田鳳、周薇、善蘭、鹿丹儿等正坐在一道斜坡上,看著坡下草地三十多個介乎十至十五歲的男孩女孩策馬追逐馬球為樂。
歡笑聲直沖霄漢。
其中一個是項寶儿。
他長得比任何一個孩子更粗壯,頭戴鷹羽造的美麗帽子,濃眉大眼,极有個性。
這時的他正從馬身上俯下來以棍子控球,誰都不能從他手下把球子奪去。
在他們腳下,無垠的草原延伸天際,仿如一片碧綠的大地氈。
百多個營帳豎立一齊,炊煙緩起,十多個婦女正生火造飯,待丈夫儿子回來享用。
圖先、肖月潭兩人正席地閒聊,目光不時往這邊巡視過來。
眾女看到精彩處,不斷拍手歡叫。其中以烏廷芳和鹿丹儿叫得最厲害。
琴清忽地推了身旁的紀嫣然一下,欣然道:“夫君大人回來了。”
眾女遠眺平原盡處,百多個黑點正逐漸擴大,蹄音隱隱傳來。
紀嫣然豪興忽起,站起來嬌呼道:“誰愿意和我去迎接我們凱旋回來的戰士呢?”
眾孩子早放下球戲,前呼后擁的策騎朝歸來者迎去。
一時蹄聲震天。
紀嫣然的號召立即得到所有人的支持。全体翻上馬背,下一會已在草原上与她們的男人會合。一起返營地。
小孩們則得意洋洋在前領頭。
項少龍与紀嫣然、琴清等緩騎而行,有感而發道:“老天爺待我們确非常优厚,以前那想過可過得這种無憂無慮的幸福日子。”
琴清歎道:“要有我們那种經歷的,才會明白這种草原生活的珍貴,像寶儿那小家伙,就常嚷著要回中原去見識世面。”
烏廷芳怨道:“以后你最好不要再給他說中原的事了,尤其是有關楚國,寶儿最歡喜就是那里,真令人費解。”項少龍笑道:“每個人總有他的夢想,因為我們的夢想已成了事實,所以才樂于安享夢想。寶儿只是追尋他的夢想罷了!我們即不該阻止,更不應強要他亦安于我們的夢想。”
紀嫣然欣然道:“夫君說得真動听,寶儿的夢想就是變成天上的飛鷹,可隨意翱翔,飛到大地任何一角去。”
趙致笑道:“人人都寵得他要命,我說呢!小貞和小鳳寵得他太過份了。”
田貞和田鳳被說得掩嘴嬌笑,一臉幸福快樂之色。
紀嫣然像記起某事般笑道:“差點忘了告訴你做人爹的。寶儿嫌自己的名字太過孩子气,要改過另一個名字。”
項少龍毫不介怀地欣然道:“改什么名字也可以,只要是姓項就成。”
烏廷芳佯作生气道:“寶儿可是我起的,是他的乳名嘛!”
紀嫣然續道:“我見他這么愛鷹。便提議給他起個鷹的別字。”
項少龍哈哈笑道:“項鷹!倒很不錯啊!”
琴清道:“你這做父親的真不知孩儿的想法,他嫌鷹字太過像禽獸,怕人笑他,自己改個‘羽’字”。
項少龍劇震勒馬停下,失聲叫道:“什么?”
眾女和身邊的滕翼等人莫不愕然停下,目光全集中到他身上。
項少龍此時心中掀起了滔天浪潮。
項羽?
豈非是与劉邦爭天下,最后偕美人虞姬自刎于烏江的楚霸王項羽嗎?
這究竟是什么一回事?
難道只是同名同姓的巧合。
不過若計算時間,此事确大有可能。
在歷史上,秦朝歷二世而覆亡。
由贏政登上儲君之位,三十七年后南巡病死沙丘。接著秦二世即位,三年而亡。那時自己的儿子“項羽”應是三十多歲,正值壯年。
眾人的呼叫聲把他惊醒過來。
紀嫣然疑惑的道:“夫君大人不歡喜這名字嗎?但寶儿卻非常歡喜,若你要他改別的名字。我們可不會和他說,你自己去跟他談好了。”
項少龍回過神來,正思忖應否向寶貝儿子預作警告。例如遇上一個叫劉邦的人時,立即揮刀殺了他。
他回心一想,縱是自己知道歷史的發展。最后還不是改變不了絲毫歷史的發展。
命運從不因人的努力或意志有分毫改移。
人們以為自己在創造命運,皆因他們根本不知命運朝那個方向走,是什么一回事。
惟有自己才能深深体會到個中滋味。
自己的一個“儿子”小盤建立了在秦帝國,自己的另一個”儿子”項羽則一手把大秦帝國毀掉。
琴清皺眉道:“夫君大人在想什么呢!”
項少龍忽地哈哈大笑道:“我想通了。”
腺翼的聲音傳過來道:“三弟想通了什么呢?”
項少龍奮然道:“項寶儿以后就是項羽。”
眾人齊聲失笑。
紀嫣然一臉惑道,“這也須想通或不想通的嗎?”
項少龍從以背后湊前香了她的粉臉一口,笑道:“我想通的是成又如何,敗又如何。成功失敗根本無關重要,只要能轟轟烈烈的活過,在歷史上留下千古不滅的美名。便不負此生了!”
眾人更是一臉茫然,怎想得到他指的是自己儿子將來成了名傳千古的楚霸王項羽一事。
項少龍豪情万丈的哈哈大笑,策馬而出,放蹄朝早去了的”項羽”諸孩赶去。
眾人紛紛大喝催馬,追著去了。
人馬与整個大地合成一体,在落日壯麗的霞彩,合營出一副充滿幸福和歡笑的畫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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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RahXephon
時間:
2005-6-17 01:04 AM
終於post 完,希望大家喜歡,可以的話請回覆鼓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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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ast edited by RahXephon on 2005-6-17 at 01:23 AM
]
作者:
edifier
時間:
2005-6-28 03:55 PM
太正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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