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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血跡

“札克納梵离開屋子了嗎?”馬烈絲問道。
  “我派他和銳森去學院送封信給維爾娜,”布里莎解釋道。“他應該很長一段時間不會回來,至少在納邦德爾時往光芒再度降下前不會。”
  “很好,”馬烈絲說。“你們兩個都明白自己在這場局中的角色了?
  布里莎和瑪雅點點頭。“我從來沒听過這种安排,‘瑪雅說。”這真的有必要嗎?“
  “同樣的計划以前是為了家族中的另一個成員所策划的,”布里莎回答道,邊看著馬烈絲主母尋求确認,“將近四百年以前。”
  “是的,”馬烈絲同意道。“札克納梵本來接受這樣的安排,但是我的母親,瓦沙主母的意外去世中斷了這個計划。”
  “您也就是在那個時候成為主母的,”瑪雅說。
  “是的,”馬烈絲回答道,“而且當時我還不到一百歲,連蜘蛛教院的訓練都還沒完成。在杜堊登家族的歷史中,那可不是段輕松的過去。”
  “但我們還是存活了下來,”布里莎說。“在瓦沙主母死后,我和諸梵才成為家族中的貴族。”
  “所以你們根本沒有對札克納梵進行這試煉,”瑪雅推斷道。
  “有太多其它的任務讓我們無法分身,”馬烈絲回答道。
  “不過,我們會對崔斯特做這個試驗,”瑪雅說。
  “塔肯杜伊斯家族所受到的懲罰讓我相信這個舉動是必要的,”
  馬烈絲說。
  “是的,”布里莎同意道。“你有注意崔斯特在處刑過程中的表情嗎?”
  “有的,”瑪雅說。“他非常反感。”
  “這樣可不适合擔任黑暗精靈的戰士,”馬烈絲說,“所以,這個責任就落在我們的頭上了。崔斯待短時間之內就將要進入學院;我們必須先讓他的手沾上黑暗精靈的血液,并且奪去他天真無邪的態度。”
  “對于一個男孩來說,這樣不會太麻煩了嗎,”布里莎咕噥道。
  “如果崔斯特不能夠習慣我們的行事作風,為什么我們不把他獻給羅絲女神就好了?”
  “我已經不會再生育了!”馬烈絲低吼著回答。“如果我們要在城中出人頭地,家族的每個成員都很重要!”馬烈絲私底下希望崔斯特能夠轉為邪惡有另外一個好處。她痛恨札克納梵,但同時也需要他。
  如果能夠成功地讓崔斯特變成邪惡的黑暗精靈戰士,一個真正冷血的戰士,這一定會讓利克納梵大受影響。
  “那么,就照辦吧,”馬烈絲宣布道。她拍拍手,一個大箱子走了進來,底下是八只不停移動的蜘蛛腳。跟在后面的是一名緊張的地精奴隸。
  “來吧,巴秋,”馬烈絲用溫柔的口吻說。奴隸急著想要討好主子,飛快地跑到馬烈絲的王座前,完全靜止不動,等待著主母完成一個复雜而漫長的法術。
  布里莎和瑪雅敬畏地看著母親超凡的技巧;眼睜睜的看著那地精的身形腫大、扭曲,肌膚開始變暗。几分鐘之后,那奴隸就變成了男性黑暗精靈的外形。巴秋高興地看著自己的外形、渾然不知這外形的轉變只是死亡的前奏。
  “你現在是名黑暗精靈戰士,”瑪雅對他說。“也是我的斗土。你只需要殺死一名弱小的戰士,就可以成為杜堊登家族中自由的平民戰土!”
  在為邪惡的黑暗精靈擔任了十年仆人之后,地精信以為真,高興得不得了。
  馬烈絲站了起來,走出謁見室。“來吧,”她命令道,另外兩名女儿、地精和那活動的箱子跟在后面。
  她們來到了在練功房中的崔斯特面前,后者正在打磨銳利的彎刀。“看到這些人走進來,崔斯特立刻肅穆地站了起來。
  “你好啊,儿子,”馬烈絲用崔斯特曾經听過最母性的聲音說。
  “我們今天有個測試,一個簡單的任務可以決定你是否能夠進入格斗武塔。”
  瑪雅走到弟弟身后。“除了你之外,我是最年輕的,”她宣布道。
  “因此,我有挑戰的權力,現在我就要行使它!”
  崔斯特迷惑地站著。他以前從來沒听過這件事情。瑪雅把箱子叫到身邊,尊敬地打開蓋子。
  “這是你的武器和你的魔斗篷,‘他解釋道。”現在是你穿上杜堊登家族的貴族完整裝備的時候了。“他從箱子中抽出一對高筒黑靴,將它們交給了崔斯特。
  崔斯特迫不及待地將腳上普通的靴子脫下,穿上新的靴子。它們柔軟得難以置信,并且立刻經過魔法的改變,變得合腳無比。崔斯特明白里面所附的魔法,這將可以讓他寂靜無聲地移動。在他還沒來得及欣賞完這禮物之前,瑪雅就拿出了另一個更為惊人的禮物。
  當他拿起那套銀色的鎖子甲時,魔斗篷一個不留神掉到地面。
  在整個被遺忘的國度中,沒有比黑暗精靈打造的鎖子甲更有彈性、做工更好的盔甲了。它只不過和厚襯衫一樣重,卻可以和絲綢一樣的彎曲自如,同時阻擋各類兵器的效能更可以和矮人打造的銷甲并駕齊驅。
  “你是使雙刀的,”瑪雅說,“所以你不需要盾牌。但你應該將彎刀保管在這刀鞘中,這樣才更符合你貴族的身份。”她遞給崔斯特一條黑色的皮帶,扣環是一個巨大的翡翠,上面的兩個刀鞘裝飾著价值連城的寶石。
  “准備好,”馬烈絲對崔斯特說。“你必須要靠實力來贏得這兩樣禮物。”在崔斯特開始著裝的時候,馬烈絲走到那變形的地精身邊,后者緊張地站著,意識到這場戰斗將不會那么簡單。
  “當你殺掉他之后,這些東西全都是你的了,”馬烈絲承諾道。地精回以十倍的笑容;他根本不明白自己在崔斯特的面前根本不堪一擊。
  當崔斯特再度開始被起魔斗篷的時候,瑪雅介紹那名假扮的黑暗精靈士兵。“這是巴秋,”她說,“是我的斗士。你必須要擊敗他才能夠贏得這些禮物……以及你在家族中的地位。”
  崔斯特毫不怀疑自己的能力,也認為這次的比試將會輕而易舉,因此隨口就答應了她。“那么就開始把,”他從華麗的劍鞘中拔出彎刀。
  馬烈絲對巴秋安慰地點點頭,地精拿起瑪雅提供給他的劍和盾牌,朝著崔斯特走去。
  崔斯特一開始行動緩慢,試著在采取任何攻勢之前先評估一下對手的實力。不過,几分鐘之內,崔斯特就意識到巴秋對于劍和盾是多么笨拙。崔斯特不知道這生物真正的身份,實在很難相信黑暗精靈使用起武器來會這么笨拙。他怀疑巴秋是否想要扮豬吃老虎,因此繼續小心翼翼地試探。
  在忍受了巴秋又一段時間狂亂、漫無章法的輝舞著武器后。崔斯特忍不住要采取主動。他刻意用一柄彎刀敲擊巴秋的盾牌。地精變成的黑暗精靈限貽刺出一劍,崔斯特輕而易舉的把對方的武器猛擊脫手。手腕微微一扭,刀尖就直指巴秋露出破綻的胸口。
  “太簡單了,”崔斯特壓低聲音說。
  但,真正的試煉才要開始。
  布里莎把握時机,精准地對地精施展心智麻木的法術,讓他凍結在目前這种無助的姿勢中。巴秋明知自己的命運,准備彎身閃躲,但法術卻讓他無法動彈。
  “結束他的狗命,”馬烈絲對崔斯特說。崔斯特看著雙刀,然后再看看馬烈絲,無法相信耳中所听到的話語。
  “你必須殺死瑪雅的斗士,”布里莎吼叫道。
  “我沒辦法——”崔斯特准備說。
  “給我殺!”馬烈絲怒吼道,這次的話語中帶著命令的魔咒。
  “刺下去!”布里莎也一樣命令道。
  崔斯特感覺到她們的話語牽引著他的手付諸行動。他對謀殺一名無助的敵人感到徹底的反感,因此集中了所有的意志力來抗拒這命令。雖然崔斯特勉強抵抗了几秒鐘,但他發現自己同樣無法把武器移開。
  “殺!”馬烈絲尖叫道。
  “除掉他!”布里莎大喊著。
  這樣的僵局又持續了讓人難以忍受的几秒鐘。汗珠開始聚集在崔斯特的額頭。然后精靈少年的意志崩潰了。他的彎刀飛快地刺進巴秋的肋骨間,正中這倒霉家伙的心髒。市里莎同時解除了法術,讓崔斯特目睹那名假精靈的痛苦面孔,聆听他死前喉管進出的刺耳咯咯聲。
  崔斯特瞪著沾血的武器,沒有辦法呼吸。
  現在是瑪雅——場的時候了。她的針頭睡猛然破在崔斯特的肩膀上,把他敲倒在地面上。
  “你殺了我的斗士!”她低吼著。“現在你必須要面對我!”
  崔斯特立刻站起身,遠离那狂怒的女性。他沒有絲毫應戰的意愿,但是在他來得及丟下武器之前,馬烈絲讀出了他的心意,警告道,“如果你不反擊,瑪雅會殺了你!”
  “不應該這樣的,”崔斯特抗議道,但是他的話聲被精金武器的震耳撞擊聲給掩蓋了,瑪雅的針頭錘正一錘比一錘沉重地揮來。
  不管他喜不喜歡,現在他都別無選擇了。瑪雅是個技巧高超的戰士,因為所有的女性部花了非常多的時間學習如何作戰,如何使用兵器,而且她還比崔斯特要強壯。但崔斯特是札克的儿子,也是他的首席門生;他常認為自己已經無路可退的時候,他把所有的招式和技巧合發揮到极致來迎擊瑪雅的針頭錘和盾牌。
  彎刀讓瑪雅和布里莎都惊訝不已的优雅姿態不停地舞動著。馬烈絲對此毫不注意,因為她又開始准備施展另一次強力的魔法。馬烈絲從不怀疑崔斯特可以擊敗姐姐,而這個預料也早就在她的計划安排之中。
  崔斯特一直希望母親能恢复絲絲的理性,阻止這种毫無意義的拼斗,因此只采取保守的防御。他想要通得馬雅失誤,讓她跌倒,以對方無力反擊的狀態來結束這場戰斗。
  最后,瑪雅真的失誤了。她舉起阻擋彎刀的攻勢,但巨大的擊力讓她把持不住,手臂往外揮去。崔斯特的另外一柄刀鑽了過去,在瑪雅的胸口一點,逼得她后退。
  馬烈絲的法術阻止了那柄彎刀。
  沾血的彎刀瞬間獲得了生命,崔斯特發現自己握著一條活生生的毒蛇,毒牙暴張地朝著地扑來!
  魔法的毒蛇對著崔斯特的雙眼吐出毒液,弄瞎了他,然后布里莎的長鞭也隨著扑上來。六枚蛇頭全部噬向崔斯特的背部,巨大的能量穿透嶄新的盔甲,讓他感受到撕心裂肺的疼痛。他蟋曲著身子倒在地上,無助地望著布里莎的鞭子一遍又一遍地揮舞著。
  “永遠不可以攻擊女黑暗精靈!!”她凄厲地尖叫,把崔斯特打得不省人事。
  一個小時之后,崔斯特張開了雙眼。他躺在床上,馬烈絲主母低頭看著他。這位高階祭司醫好了他的傷口,但刺痛依舊不肯消失,生動地提醒他剛剛的課程。但這一切都比不上崔斯特的彎刀上依舊沾染著的血液。
  “我們會替你換套新的盔甲,”馬烈絲對她說。“你現在是名黑暗精靈的戰士了。你用實力換來的。”她轉過身离開房間,讓崔斯特陷入痛苦和現實世界的深淵中。
  “不要送他去,”札克鼓起勇气爭論道。他瞪著坐在王座上,穿著黑天鵝絨露出詭詐笑容的馬烈絲主母。布里莎和瑪雅服從地站在她身邊。
  “他是名戰士,”馬烈絲回答道,她的情緒依舊在控制之下。“他必須要進入學院,這是我們的傳統。”
  札克無助地環顧四周。他痛恨這個地方,這個蜘蛛神后的雕像從四面八方瞪著他的黑暗祭壇,這個馬烈絲坐在象征權力的王座之上俯瞰著她的邪惡神堂。
  札克把這些影像赶出腦海,重拾勇气,提醒自己這次有值得爭取的目標。
  “不要派他去!”他低吼道。“這會毀了他!”
  馬烈絲主母的雙手緊緊握住王座的石制把手。
  “崔斯特已經比學院中半數的人要強了,”札克在主母的怒气爆發之前赶著說。“只要再給我兩年,我就可以讓他成為全魔索布萊城最強的劍土!”
  馬烈絲躺回了椅子中。從她所見到儿子的進步,她并無法否認札克的所說的可能性。“他還是得去,”她冷靜地說。“黑暗精靈戰土需要的不只是高超的劍技。崔斯特還有許多他必須要學的課程。”
  “學習背叛和出賣?”札克不屑地說,他的怒火讓他不想理會嚴重的后果。崔斯特已經將她和那些邪惡的女儿那天的所作所為告訴了他,而札克明白他們的用意。她們的“教訓”几乎斷送了這個孩子;也許,更永遠埋葬了他視若珍寶的理想。在純真的地基被打碎之后,崔斯特將更難以固守他的道德和信念。
  “注意你說的話,札克納梵,”馬烈絲主母警告道。
  “我靠著炙烈的情感來作戰!”武技長爆發道。“就是這樣我才會百戰百胜。你的儿子也是一樣,情感是他戰斗的動力。不要讓學院扭曲的作事方式奪去了他的力量!”
  “离開,”馬烈絲對女儿們說。瑪雅鞠躬之后飛快地离開。布里莎的動作刻意放慢,暫停下來,怀疑地瞪了扎克一眼。
  札克并沒有回應她的目光,但他還是讓一個有關于布里莎的邪惡笑容和自己腰間配劍的幻想在腦中躍動了片刻。
  “札克納梵,”馬烈絲說,身体再度往前傾。“因為你高超的戰技,我容忍你那褻瀆的信仰這么多年了。你把我的士兵都教得很好,你對于殘殺黑暗精靈的熱愛,特別是蜘蛛神后的牧師,在杜堊登家族攀升的過程中也幫了很大的忙。我現在沒有、而且也不曾對你有任何忘思負義的行動。”
  “但是我最后警告你一次,崔斯特是我的儿子,不是他父親的!
  他必須要進入學院學習如何成為杜堊登家族的王子。如果你干扰了我的計划,札克納梵,我將不會再忽視你的舉動!我將會把你的心獻給羅絲女神。“
  扎克腳跟猛力一頓地,淺淺地低頭,隨即飛快轉過身,試著想要在這絕望的處境中找到解決之道。
  當他走過走廊時,他的腦中再度浮現了迪佛家族孩童瀕死的慘叫聲,這些孩童根本沒有机會見識到黑暗精靈學院的邪惡。也許他們死了還比較好。
待續...

第十一章 陰郁的偏好

札克把一柄劍拔出劍鞘,欣賞著它精細的作工。這柄劍和大多數黑暗精靈的武器一樣,都是由灰矮人所鑄造,然后再販賣到魔索布萊城。灰矮人的工藝技巧可說是极為完美,但讓它變得如此特別的還是黑暗精靈獲取它之后再加工的過程。不管是在地表還是幽暗地域,沒有任何的种族可以超越黑暗精靈在魔法改造武器上的功力。
  結合了幽暗地域特殊的陰邪气息和這無光的世界中獨一無二的魔力,再加上羅絲女神牧師邪惡的祝福;這世界上再也沒有殺气可以凌駕這些刀刃的武器。
  其它的种族,大多是矮人和地表的精靈,也對自己打造的武器十分自豪。銳利的刀劍和沉重的巨錘通常挂在壁爐上展示,附近總會有名吟游詩人述說著這些武器的傳奇;他們總是這樣開始的:“很久很久以前…”
  黑暗精靈的武器完全不同,它們從來不是供人欣賞的藝術品。
  它們被禁煙在眼前的需求,永遠不是怀舊的紀念品。只要刀刃依舊鋒利,它們的目的就只有一個:殺戮。
  札克把刀刃放置于眼前。在他的手中,這柄劍超越了戰斗這單純的目的。這是他怒火的延伸,是他無法忍受自己存在的一种抗議。
  也許,這也是他另一個無法解難題的答案。
  他走到練功房,看著崔斯特正對著練功用的假人施展一連串花俏的招數。札克暫停腳步,看著少年練習,思索著崔斯特不知是否還能再把武器的揮舞當作一种游戲。那對彎刀在崔斯特的手中簡直是對登峰造极的樂器!它們以無比精确的軌跡移動著,仿佛可以預測彼此的動作,進而构成一個完美的圖案。
  年輕的黑暗精靈很快的就將成為無人能敵的戰士,一名超越和克納梵的天才。
  “你能夠存活嗎?”札克低聲道。“你有黑暗精靈戰士的那顆心嗎?”札克希望答案是讓人欣慰的“不”但是,不管怎么樣,崔斯特的末日都已經注定無法躲避。
  崔斯特看見他的到來,立刻做好了准備。“在我進入學院之前最后打一架?”他笑道。
  札克暫停片刻,觀察著崔斯特的笑容。作戲嗎?還是這年輕的黑暗精靈真的原諒了自己對瑪雅“斗士”的所作所為?這都不重要了,札克提醒自己。即使崔斯特從母親的折磨中恢复了,但學院必定會摧毀他。武技長什么都沒說,他只是施展出一連串讓人沒有喘息空間的劍招,逼得崔斯特只能防御。崔斯特欣然接受,渾然不知這場和老師之間最后的比斗和平常截然不同。
  “我會記住你所有教過我的東西,”崔斯特躲過一劍,邊以更猛烈的刀招回敬。“我會把我的名字刻在格斗武塔的大堂中,我會讓你驕傲的。”
  札克臉上的不悅讓崔斯特吃了一惊,而武技長的下一波攻擊竟然直朝著他心口;這更讓他感到無比的困惑。崔斯特向旁跳開,別無選擇的擋開這次的攻擊,險險問過被刺穿的命運。
  “你對自己真的這么有信心嗎?”札克頑固地追逐著崔斯特,低吼道。
  兩人的武器互擊,發出巨響,崔斯特壓住對方的雙劍,大聲宣道:“我是名戰士,”他說。“一名黑暗精靈的戰士!”
  “你不過是個跳舞的家伙!”札克怨毒地說。他的雙劍用開山裂石的巨力不停地撞擊著崔斯特防御的雙刀,讓少年的手臂仿佛著了火般疼痛。
  “是個模仿者!”札克大喊道。“你只不過冒充一個你根本不明白的頭銜!”
  崔斯特開始采取攻勢。他淡紫色的雙眸中燃起了熊熊怒火,一股新的力量開始引導他彎刀自信滿滿的每一次揮斬。
  札克也不是省油的燈。他格擋住每一次的攻擊,繼續他的說教。
  “你知道謀殺的感覺嗎?”他輕蔑地吐出每一個字。“難道你已經原諒了自己的所作所為嗎?”
  崔斯特唯一的回答的是緊鎖的雙眉,和另一波更猛烈的攻擊。
  “啊,把劍利進高等祭司的屁股讓人多么興奮,”札克挑釁道。
  “看著代表体溫的光芒漸漸离開她的身体,目睹她無聲地對你咒罵!
  還是你曾經听過孩童臨死前的慘叫?“
  崔斯特放松了攻擊,但札克沒有這么簡單就放過他。武技長立刻重采攻勢,每一次的攻擊都瞄准要害。
  “這些慘叫聲會多么的刺耳,”札克繼續道。“它們會在你的腦海中菲繞數百年;你一輩子都逃不開這些聲音對你的控訴。”
  札克把攻勢暫停,好讓崔斯特仔細思量他的每一個字。“你從來沒有听過,對吧,舞者?”武技長雙手張開,邀請對方。“那么就來吧,挑選你的第二名受害者吧,”他拍著肚子說。“對著腹部來上一刀,這里是最痛苦的,這樣我的慘叫才能夠在你的腦中不停回響。證明給我看看你真的是你口中所謂的戰士。”
  崔斯特的的刀尖緩緩地触及地面。他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你遲疑了,”札克嘲笑他。“這是你揚名立万的机會。只要給我一刀,你的大名就會傳遍學院。其它的學生,甚至老師會在你走過他面前的時候默念你的名字,‘崔斯特。杜堊登’,他們會傳誦道。‘這個殺死魔索布萊城最強武技長的男孩!’難道這不就是你想要的嗎?”
  “你混蛋,”崔斯特回罵道,但是他依舊不准備要動手。
  “黑暗精靈的戰士?”札克嘲笑道。“不要急著套上你根本不了解的頭銜!”
  崔斯特這時動手了,這是他之前從未經歷過的暴怒。他的目的不是為了殺人,而是要擊敗他的老師;他想要用讓人無法嘲笑的惊人技巧奪取和克臉上輕蔑的笑容。
  崔斯特天資聰慧。他的每個招式之后都跟隨著三個其它的把式,讓札克上下防御,里外疲于奔命。札克發現自己不斷地后退,光是防御徒弟一波又一波的攻擊就讓他無法分身,更別說采取攻勢了。
  他讓崔斯特一直保持這樣的优勢許多分鐘;因為他害怕自己早已准備最偏好的結局。
  接著,札克發現自己不再能夠忍受這种拖延。他懶做地刺出一劍,崔斯特立刻机各地把劍從他的手中打脫。
  正當年輕的黑暗精靈滿心期待地沖向前,札克將空出的手伸進腰包,握住一個附上魔法的小陶瓷球,這是常常在戰斗中助他一臂之力的小道具。
  “這次可不一樣,札克納梵!”崔斯特大喊,邊算計著每一次攻擊,想起札克每次都會把故意安排的破綻瞬間逆轉成明顯的优勢。
  札克握著陶瓷球,無法狠心執行他安排的計划。
  崔斯特以攻擊的格式慢慢向地逼近,隨即又發出另一波的攻擊,衡量著打掉對方一樣武器所帶來的优勢。崔斯特最后終于擁有了足夠的信心,以低姿態全力將刀尖往前猛刺。
  雖然札克當時心不在焉,但他依舊可以用剩下的武器撞開這次的攻擊。崔斯特的另外一柄彎刀敲中老師的劍身,將它的劍尖釘在地面。崔斯特的另外一柄彎刀抓住這個空隙,閃電般的繞過了對方的防御,停在札克的咽喉之前。
  “我抓到你了!”年輕的黑暗精靈大喊著。
  札克的回答是一陣超乎崔斯特想像的強光。
  札克預先閉上了眼睛!但吃惊的崔斯特無法接受這樣突然的轉變。他的頭痛的仿佛快要裂開來,在盲目中,他拼命地往后仰,試圖躲開這可怕的光芒,躲開眼前的武技長。
  札克緊閉著眼,因為他已經不需要視線了。現在,他讓他的耳朵導引著他,而跟鼯惊慌的崔斯特是個非常容易偵測到的目標。一眨眼之間,札克就將腰間的鞭子解下,一鞭纏住和克的腳踝,讓他跌倒在地上。
  武技長節奏固定地步步進逼,每一步都感到遺憾,但卻知道自己的選擇是正确的。
  崔斯特意識到獵人緊緊地跟在自己后面,但是他無法明白對方的動机。那道強光炫得他頭暈目眩,坦和克繼續戰斗的動作更讓他惊訝莫名。崔斯特在确認自己無法逃出這陷餅之后,開始想辦法彌補自己無法視物的弱點。他必須要感覺到戰斗气勢的流動,听見敵人的動作,預料到對方的每一個招式。
  他將彎刀舉起,正巧擋住了本來會砍碎他腦袋的致命一擊。
  札克沒預料到這樣的格擋。他退了一步,從另一個方向攻擊,又再度被擋住了。
  武技長現在的好奇心已經壓過了殺气;接下來他有如行云流水的格式連許多明眼人都無法阻擋。
  崔斯特盲目地在生死邊緣掙扎,彎刀擋住了每一次的攻擊。
  “卑鄙!”崔斯特大喊道,強光爆炸的后遺症依舊讓他頭痛欲裂。
  他又擋住了另一次的攻擊,試著要重新站起來,意識到自己從這樣不利的角度實在無法擋住武技長的每一次攻擊。
  另外一支彎刀被打得脫了手。
  “卑鄙,”崔斯特低吼道。“你這么討厭失敗嗎?”
  “難道你還不明白嗎?”札克回喊道。“失敗就代表著死亡!你可以贏得一千場的戰斗,但你只能輸一次!”他手中的劍瞄准了崔斯特的咽喉。這將會是干淨利落的一擊。在學院的教官們奪去他的純兗一之前,他知道自己應該慈悲地了斷他。
  札克把劍一扔,赤手空拳地抓住崔斯特的領子,一把將他拎了起來。
  他們面對面站著,雙方都因為耀眼的光芒而無法看清楚對方的身影,雙方也都無法打破這緊繃的沉默。在段漫長、讓人屏息的時間之后,強光的咒文消退了,房間變得比較沒有那么刺眼。此時,兩名黑暗精靈才真正的用他們大賦的夜視能力清楚地看著彼此。
  “這是羅絲女神的牧師常玩的把戲,”札克解釋道。“他們一向都會准備好一個像這樣的強光法術。”他硬擠出微笑,想要安撫崔斯特的怒气。“不過,我常常出這樣的光芒來對付牧師,甚至連主母也不例外。”
  “卑鄙,”崔斯特第一次吐出這兩個不。
  “這就是我們的作風,”札克回答道。“你會學到的。”
  “那是你們的作風,”崔斯特大喊道。“當你殺死蜘蛛神后的牧師時,你臉上挂著微笑。你這么享受殺人的感覺嗎?殺死黑暗精靈?”
  札克無法回答這樣的指控。崔斯特的話語因為毫不虛假而讓他感覺受到重重一擊,不只是這樣,札克也開始覺得自己樂于斬殺羅絲的牧師不過是种懦弱逃避現狀的行為。
  “你本來會殺了我的,”崔斯特直率地說。
  “但是我沒有,”札克不屑地說。“現在你可以活著進入學院,只不過下場將會是背后插著一柄匕首,因為你拒絕面對這個世界真實的一面,更因為你拒絕承認你的同胞們行事邪惡。”
  “再不然你也會成為他們的一份子,”札克皺眉道。“無論如何,我所認識的崔斯特。枉堊登都將不复存在。”
  崔斯特的面孔扭曲,他甚至沒辦法找到适當的話語來反駁札克對他指出的可能性。他感覺到臉上的血液一瞬間都往下流,心中卻充滿了怒气。他轉身离開,視線遲遲不愿意离開札克的面孔。
  “那么,你就走吧,崔斯特。杜堊登!”札克在他身后大喊道。“沐浴在你的好本事所帶來的榮光之中吧。不過,請記得,你的高超技能所必須付出的代价。一切都必須付出代价的!”
  札克回到他單人房間安全的圍繞之中。武技長將門猛力在身后關上,巨大的反震力和仿佛划下一切休止符的巨響讓利克轉過身,面對空無一物的石壁。
  “就走吧,崔斯特。杜堊登,”他壓低聲音哀痛地說。“進入學院,看看你究竟是什么樣的人吧。”
  狄宁第二天早上一早就過來接弟弟入學。崔斯特緩步离開練功房,每几步就回頭看看,希望能見到札克出來道別或是攻擊他。
  他打從心底知道札克不會出現。
  崔斯特一直把對方當作朋友,一直相信他和札克納梵之間的感情早已超過了平凡的課程和劍術的比斗。年輕的黑暗精靈腦中有許多不停盤旋的問題找不到答案,而過去五年間他唯一的導師也已經沒有答案可以告訴他了。
  “納邦德爾時往的溫度開始上升了,”當他們踏上陽台的時候,狄宁觀察道。“這可是你到學院的第一天,我們絕對不能遲到。”
  崔斯特看著构成魔索布萊城的七彩幻影和各种各樣的建筑。
  “這是什么地方?”他低聲說,這才發現除了家門之內,自己對這整座城的了解可說是少之又少。當他呆立在那邊的時候,札克的話語、札克的怒气從四面八方向他涌來,提醒他自己的無知和未來黑暗的前程。
  “這就是我們的世界,”雖然崔斯特的問題不過是自言自語,但狄宁還是回答道。“不要擔心,次子,”他笑著走到欄杆上。“你將可以從學院中了解魔索布萊城。你將會知道自己的來歷和我們同胞的歷史。”
  這個宣稱讓崔斯特感到十分不安。當他記起和最信任的同胞最后一次會面的情況時,也許他將會學到的就是他最害怕知道的事情。
  他無奈地聳聳肩,跟著狄宁踏出陽台,緩緩地降到地面:這也是他踏上黑暗前程的第一步。
  另外錢對眼睛也專注地看著狄宁和崔斯特离開杜堊登家族。
  艾頓。迪佛靜靜地靠著一個巨大的毒蕈,和過去七天中一樣保持著相同的姿勢,動也不動地瞪著杜堊登家的建筑。
  德蒙。納夏斯巴農,魔索布萊成的第九家族。也就是殺死他的主母、他的姐妹和兄弟,以及毀掉一切曾經是迪佛家族事物的凶手……
  曾經燦爛輝煌的迪佛家族現在只剩下艾頓。
  艾頓回想著迪佛家族的輝煌日子!當吉娜菲主母集合家族的所有成員,討論未來計划的時刻。當家族滅亡的時候,艾頓還只是學校的學生,但在經歷過這么多的起伏之后,他對于這些過往有了新的認知。二十年的時光讓他學到了很多經驗。
  吉娜菲當時在執政家族中算是最年輕的主母,而她的潛力仿佛無限一般。然后她協助了一組林儒巡邏隊,利用羅絲女神賜給她的力量阻撓那些在魔索布萊城外洞穴埋伏的黑暗精靈,這一切都只是因為吉娜菲想要殺死攻擊小隊中的一個成員——他是城中第三家族的男巫師,也就是迪佛家族的下一個目標。
  蜘蛛神后對吉娜菲所選擇的方式不感認同;地底侏儒是黑暗精靈在整個幽暗地域中最仇視的宿敵。而吉娜菲就這樣失去了羅絲的寵愛,迪佛家族的末日也隨之降臨。
  艾頓花了二十年的時間打听他的敵人,試著發現到底是那個黑暗精靈家族把握他母親犯錯的机會,鏟除了他所有的手足。二十年漫長的時間,而他的養母,席娜菲。赫奈特將這段掙扎如同開始一樣突然的結束了。
  現在,艾頓倚著毒蕈,看著下手的家族,他只知道件事情;二十年的時間根本無法讓他的怒火削減一絲一毫。

第十二章 所謂的敵人,“他們”

崔斯特穿著貴族的服飾,在狄宁的建議下于靴子內塞了柄匕首,昂首闊步地走上通往提爾。布里契,黑暗精靈學院的石階。崔斯特走到頂端,來到巨大的石柱之間,坦然面對兩名守衛,也是格斗武塔應屆畢業生灼灼的目光。
  二、三十名其它的年輕黑暗精靈在學院的四周聚集,但崔斯特根本沒有心思注意他們。三個建筑物占領了他的視線和全部的思緒。他左邊矗立著術士學校,也就是教導魔法的學校所坐落的尖細鐘乳石。崔斯特開始的六個月和第十年,也是最后的一年都會在這邊進修。
  在他的眼前,處在其他建筑后方的是蜘蛛教院,羅絲女神的傳道所,是一座由岩石雕刻成的巨大蜘蛛。在黑暗精靈的价值觀中,這是學院中最重要的建筑,通常保留給女性。只有在最后六個月的研習中,男性學生才有可能會進駐這座城堡。
  雖然術士學校和蜘蛛教院是最优雅的建筑,但對于目前的崔斯特來說,最重要的建筑還是那座占滿他右邊視線的巨大金字塔。這座金字塔就是格斗武塔,戰士的學校。也就是崔斯特未來九年的家。
  他現在才意識到這些一同站在廣場上的黑暗精靈都是他未來的同學,也都是正要開始接受正式訓練的戰士。對于戰士學校,這有二十五人的班級大得十分不尋常。
  更不尋常的是,這些新生中有許多的貴族。崔斯特思索著,不知道自己的武功和這些人比起來怎么樣?札克納梵和他之間的練習對打,以及這些人和他們自己家族武技長之間的對打不知道又是什么樣的光景?
  這些想法讓崔斯特忍不住又開始回想和導師最后一次的相遇。
  他很快地將那場令人不快的決斗記憶赶出腦海,特別是札克逼他思考的那些問題。此時、此地都不适合有任何的怀疑。格斗武塔,他年輕生活中最大、最嚴酷的挑戰霸占了他的整個視線。
  “你好,”他身后的一個聲音說。崔斯特轉身面對一名和他一樣的新生,對方在腰間插著一柄匕首和長劍,畏畏縮縮的;而且,他看起來比崔斯特還要緊張,這可讓同樣忐忑不安的崔斯特放心不少。
  “我是凱納芬家族的凱諾司,第十五家族,”那名新生說。
  “我是德蒙。納更斯巴農家的崔斯特。杜至登,杜堊登家族,魔索布萊城的第九家族,”崔斯特照著馬烈絲主母的指示下意識地回答。
  “是個貴族啊,”凱諾司說道,他明白崔斯特擁有和所屬家族一樣的姓氏代表什么意義。凱諾司立刻深深一鞠躬。“您的大駕光臨讓我深感榮幸。”
  崔斯特已經開始喜歡上這個地方。想起自己平常所受到的待遇,他實在不覺得自己是個貴族。不過,因為凱諾司的舉動所激起的自傲感在不久之后,在大師們踏出大門時都煙消云散了。
  崔斯特看見哥哥秋宁就在隊伍中,狄宁事先警告過他,必須假裝不認識他,也不准期待有任何特殊的待遇;崔斯特乖乖地照做了。當皮鞭撕裂空气的聲音響起,大師們開始警告他們拖延的后果時,崔斯特和所有的新生一樣蜂擁入格斗武塔中。接著他們就被赶進寬大的走廊中,擠進一間橢圓形的房間內。
  “要坐要站隨你們高興!”其中一名教官吼道。他從眼角注意到有兩名學生正在角落竊竊私語,立刻抽出鞭子,啪的一聲,把其中一名冒犯者登時打飛。
  崔斯特難以相信從那時開始房間安靜下來的速度。
  “我是哈契聶特,”教官用雄渾的聲音說,“我是歷史的傳道者。
  在納邦德爾時住五十個循環之內,這里就是你們的教室。“他看著每個人身上裝飾用的腰帶。”你們不准攜帶任何的武器進這個地方!“
  哈契聶特開始繞著教室踱步,确定每雙眼睛都專注地看著他的舉動。“你們是黑暗精靈,”他突然說。“你們知道這代表的意義嗎?
  你們知道你們從何而來,知道自己种族的歷史嗎?魔索布萊城并不是我們自古以來的家園,幽暗地域的任何洞穴也都不是。曾有一度,我們居住在地表的世界中。“他猛然轉過身,直勾勾地瞪著崔斯特。
  “你了解地表嗎?”哈契聶特教官怒吼道。
  崔斯特下意識地縮了縮,搖搖頭。
  “是個恐怖的地方,”哈契聶特繼續道,轉身面對全部的听眾。
  “每一天,隨著納邦德爾時往上的光芒升起的時候,一個巨大的火球就會躍入空中,放射出比羅絲女神祭司用來懲罰罪人的炫光術更耀眼的奪目光芒!”他的雙手外伸,雙眼直視天空,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猙獰表情。
  學生惊訝的呼聲此起彼落。
  “即使在晚間,當火球落到地平面底下之后,”哈契聶特繼續道,仿佛在敘述一個恐怖的故事,“沒有人能夠逃脫地面上難以描述的恐懼。無數的小亮點,有時還有一顆較小的銀色火球,將會打碎祥和的黑暗天空,讓人無法忘記第二天將會降臨的懲罰。”
  “我們的同胞曾經一度在地面上生活,”他重复道,語調現在帶著哀痛,“那是在遙遠的過去,甚至比各家族的血脈都還要久遠。在那洪荒的年代,我們和那些膚色死白的精靈,也就是那些該死的妖精生活在一起,”
  “這不可能是真的!”旁邊有一名學生大喊道。
  哈契聶特認真地看著他,思索著到底應該懲罰這個魯莽插嘴的學生還是要讓听眾有參与的机會。“這是真的!”他回答道,終于決定還是后者的獲益較多。“我們把那些妖精當作朋友;我們稱呼它們為同胞!在我們天真的腦海中,我們根本不知道,它們骨子里包藏著純粹的虛偽和邪惡。我們更不知道,它們會突然出賣我們,驅赶我們,甚至屠殺我們的老幼和婦孺!”
  “那些邪惡的妖精毫不留情地在地表的世界中追殺我們。我們一直祈求和平,但染血的刀劍和致命的弓夫是我們得到唯一的答案!”
  他暫停片刻,表情扭曲地展露出一個漸漸擴散,猙獰的笑容。
  “但是接著我們找到了偉大的女神!”
  “贊美羅絲!”眾人同聲喊道。哈契聶特寬容的原諒了這樣的打扰,因為他知道每一聲的贊美都會讓听眾更深陷入他欺瞞的网絡中。
  “的确,”教官回答道。“每個人都應該贊美蜘蛛神后。是她把我們這個被遺棄的种族收容到她的圣境。是她讓我們擊退了殘暴的敵人。
  是她引導著我們的先賢先烈來到幽暗地域的天堂。是她,“他暴吼道,握拳的手伸向空中。”賜給我們意志力和魔力來報复我們的敵人。“
  “我們是黑暗精靈!”哈契聶特大喊著。“你們是黑暗精靈,再也不是被人輕賤的次等民族;相反的,你們是所有欲望的統治者,也是你們選擇居住之地的征服者!”
  “是地表嗎?”有人問道。
  “地表?”哈契聶特輕蔑地笑道。“誰會愿意回到那丑惡的地方?
  讓妖精們擁有那巴牢!讓他們接受開闊天空中烈火的烘烤!我們要的是幽暗地域,在這里,我們可以感覺到他心規律的脈動,這里的石牆會顯示出我們世界的熱度!“
  崔斯特靜靜地坐著,把這個舌燦蓮花的講師不停重复的一字一句都吸收起來。崔斯特和其它的學生一樣,都被這名教官如同傳道般,渲染夸大,滔滔不絕的講詞給完全掌捏住了。哈契聶特在學院中擔任歷史教官已經超過兩百年,他的名气和地位几乎可以說是魔索布萊城中所有男性最高的,甚至還超越了許多的女性。執政家族的主母們十分明白他三寸不爛之舌的真正价值。
  同樣的狀況日复一日的繼續下去,仇恨、歧視、唾棄的言詞永無止盡地灌輸進學生的腦海中,而所針對的對象卻是他們從來沒有看過的敵人。哈契聶特噬咬的目標并不只有地表的精靈。矮人、保儒、人類、半身人以及所有地表的种族;甚至還包括了地面下的种族,像是時常和他們并肩作戰、貿易的灰矮人。這些种族無一例外的被教官批評得体無完膚,一文不值。
  崔斯特慢慢地明白為什么不能攜帶武器進入這個房間。當他們每天下課的時候,他都會發現自己憤怒不已,雙手下意識的想要握住并不存在的彎刀刀桶。從學生之間的斗毆看來,几乎每個人都有一樣的感覺。不過,有樣超乎一切的事實壓抑住他們浮動的情緒,那是教官對于外界恐怖世界的描繪和學生對彼此之間共同血統所產生的認同感。這血統,學生們很快就會相信,讓他們除了彼此之外,還能擁有足夠的敵人。
  在橢圓形的房間中漫長、讓人精疲力盡的課程使得學生沒有時間彼此往來。他們住在通銷中,但在哈契聶特課程之外的工作:包括了服侍學長和老師,打飯菜、清洁環境等等,讓他們連休息的時間都不太夠。在第一周結束的時候,他們已經完全虛脫;而崔斯特意識到這种情況更加深了哈契聶特課程洗腦的效力。
  崔斯特冷靜地接受這樣的安排,因為他覺得這樣的環境比他在擔任王子見習生,服侍母親和姐妹的六年間要好多了。不過,對于崔斯特來說,在格斗武塔的第一周,依然有件事情讓他十分失望。他發現自己很怀念過去練功的時間。
  一天深夜,他坐在被子上,把彎刀舉在閃閃發光的雙眼前,回憶起那些和札克納梵套招練功的時光。
  “我們兩個小時之后就要繼續上課了,”凱諾司在旁邊床上提醒他。“早點休息吧。”
  “我覺得反應有些遲鈍了,”崔斯特靜靜地回答。“我的刀感覺起來變重了,人刀一体的感覺消失了。”
  “不到十天之后就是比武大會了,”凱諾司說。“那個時候你就會找到所有想要的練習机會了!別害怕,不管你在學歷史的這段時間失去了多少,很快就會恢复。接下來的九年,你這對寶刀將和你形影不离!”
  崔斯特把彎刀插進刀鞘,躺回床上。他開始害怕,他生命中的許多事情,包括他在魔索布萊城中的未來,恐怕都只能認命地接受。
  “你們這階段的訓練就要結束了,”哈契聶特在第十五天的早上宣布。另外一位教官,也就是狄宁走進房間內,領著一個借魔法漂浮起來的箱子。里面裝滿了各种各樣貼滿款墊的木棍;這些木棍長度。
  大小各异,几乎黑暗精靈所使用的每一种武器都擁有相近的對應。
  “選擇和你慣用的武器最像的練習棍,”當狄宁繞著房間分發裝備的時候,哈契聶特解釋道。狄宁走到弟弟身邊,崔斯特的眼睛馬上就停留在一對練習根上:兩根形狀微彎的棍子,大約長三尺半。崔斯特將它們拿起來,試著揮舞了一下。它們的重量和感覺与他專用的那兩把兵器几乎無分軒輊。
  “為了德蒙。納夏斯巴農的驕傲,”狄宁壓低聲音說,然后就繼續往前走。
  崔斯特再度揮舞著這對仿造的武器。現在該是測試和克和他之間練習成果的時候了。
  “你們的課程必須有些規則,”當崔斯特終于把注意力從新武器上移開的時候,哈契聶特正好說。“這就是比武大會。記得,冠軍只有一名!”
  哈契聶特和狄宁把學生們赶出了橢圓型的房間,离開了格斗武塔,進入了提爾。布里契后方的兩座巨蜘蛛所守衛的通道中。對于所有的學生來說,這都是他們第一次离開魔索布萊城。
  “規則到底是什么?”崔斯特問在他旁邊的凱話司。
  “如果教官說你出局,你就出局了,”凱諾司回答道。
  “戰斗的規則呢?”崔斯特又再問。
  凱諾司對他投以難以置信的眼光。“獲胜,”他簡單地說,仿佛不需要任何其它的解釋。
  不久之后,他們就來到了一個相當大的洞穴中,也就是比武大會的會場。尖銳的鐘乳石從天花板俯瞰著他們,地面上滿的石筍讓整個地方變成了一個充滿餡餅与躲藏處的迷宮。
  “慎選你的戰術,并且找個你中意的地方,”哈契聶特教官對他們說。“比武大會在數到一百之后開始!”
  二十五名學生爭先恐后地開始行動,有些人暫停腳步,觀察著眼前的地形,其它的人則紛紛散人昏暗的隧道中。
  崔斯特決定先找一條狹窄的隧道,确保自己可以一對一地和敵人作戰;當他正在尋找這樣的地點時,卻突然被人從后面抓住。
  “合作?”凱諾司邀請道。
  崔斯特沒有回應,不太确定對方的武功高低,同時也對這傳統的比武感到迷惑。
  “其它人都開始組隊了,”凱諾司繼續道。“有些家伙三個人一起合作。我們兩個人合作才可能和他們一搏。”
  “教官說只會有一個冠軍,”崔斯特說。
  “如果不是我,你也不錯,”凱諾司眨著眼說。“讓我們先擊敗其它人,然后我們再來決定這件事情。”
  這說法听起來還算合理,而且哈契聶特已經數到了七十五,崔斯特沒有時間仔細考慮。他拍拍凱諾斯的肩膀,領著新的盟友走進隧道中。
  在這整個洞穴中四處都滿了狹窄的角道,甚至連洞穴的正中央都有;這讓裁判官們可以看清楚下方的所有動作。已經有十几名教官爬上了甫道,著急地等待著第一場戰斗的開始,好讓他們衡量這次新生的實力。
  “一百!”哈契聶特居高臨下地大喊。
  “凱諾司開始移動,但崔斯特阻止了他,讓他停在位于兩座石筍之間的狹窄通道間。
  “讓他們來找我們,”崔斯特用手語比著。他彎身做好戰斗的准備。“讓他們彼此消耗体力。耐心是我們的朋友!”
  凱諾司松了一口气,認為自己選擇崔斯特的決定是正确的。
  他們的耐心并沒有受到嚴峻的考驗,因為不久之后,一名高大。
  積极的學生就沖進了他們防御的陣地之中,手中拿著一根長矛形的木棍。他直沖向崔斯特,先用武器的底端橫掃,隨即將長棍一旋,准備干淨利落地一擊斃命。這招不但強而有力,而且施展得無比精准。
  不過,對于崔斯特來說,這只不過是基礎得不能再基礎的老套招式,他几乎不敢相信,受過訓練的學生會用這樣的攻擊方式來對付另外一名學生。崔斯特說服自己這是真正的攻擊,不是虛晃一招,于是順著來勢舉刀格檔。他的以逆時針的方向連績敲中刺來的長矛,讓疾刺的矛尖扑了個空。
  急于搶功的進攻者震惊地發現對方這高明的一招竟然讓自己洞戶大開,連平衡都保持不住。一間之后,對方還來不及穩住身形,崔斯特的反擊就先后戳中了他的胸口。
  柔和的藍光照射在吃惊的學生臉上,他和崔斯特順著光線的路徑看見一名拿著法杖的教官,對方正從甫道——俯瞰著他們。
  “你被打敗了,”教官對那高大的學生說。“馬上倒下來!”
  那學生惱怒地瞪了崔斯特一眼,服從地趴在地上。
  “來吧,”崔斯特對凱諾司說,瞄了教官的光束一眼。“任何存這個區域的其它人都會知道我們在這里了。現在我們必須先找到另一個易守難攻的地方。”
  凱諾司暫停了片刻,看著他同伴优雅一如狩獵的步伐和舉動。
  他在選擇崔斯特這件事上面的确作對了;但是,在和敵人的第一次遭遇之后,他發現,如果自己和這名同伴是最后的兩名對手,那么他將沒有任何的机會獲得冠軍。
  他們兩人飛奔轉過九十度的轉彎,正好撞上兩名對手。凱話司追著一名逃竄的對手,而崔斯特則面對另一名拿著划和匕首形練習棍的敵人。
  當崔斯特發現對手的攻勢和之前那位拿長矛形練習棍的家伙一樣的粗淺時,他的臉上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單純的几把和彎刀配合得天衣無縫的攻擊就讓對方破綻百出,劍和匕首都被蕩開。崔斯特又照舊向著對方的中盤刺出雙刀,再度正中對方的胸口。
  預料中的藍光出現了。“你被打敗了,”教官的聲音說,“給我躺下來。”
  那頑固的學生惱羞成怒地對崔斯特猛攻。崔斯特用單刀擋住對方的攻勢,另一柄武器則擊中對方的手腕,挑飛了他的棍子。
  攻擊者捧著他淤青的手腕,但這只是他最小的麻煩。教官的法杖射出一道刺眼的閃電,准确地命中他的胸口,讓他向前直飛出去,猛力撞上石筍。他倒在地上,痛苦地哀嚎著,焦黑的軀体冒出陣陣的輕煙;相對于冰涼的地面,他的身体散發出高溫的亮度。
  “你被擊敗了!”教官再度說。
  崔斯特准備要幫忙那個倒下的黑暗精靈,但教官下令道,“不准!”
  接著凱諾司又回到了崔斯特身邊。“他還活得下去,”凱諾司說,但是當他看見倒下的同學時,忍不住笑出聲。如果教官說你出局了,你就出局了!凱諾司對著崔斯特的白眼說。
  “來吧,”凱諾司繼續道。“現在已經全面開戰了。我們來找些樂子吧!”
  崔斯特覺得以一個到現在都還沒舉起過武器的人來說,他的同伴還真是神气活現。不過,他聳聳肩就跟了上去。
  下一場遭遇戰就沒這么簡單了。他們來到了一條通往复雜地形的走廊上,發現他們面對三個對手。崔斯特和凱諾司發現,他們都是前几家族的貴族。
  崔斯特沖往左手邊都只拿著一柄劍的兩名對手,而凱諾司則奔向右邊對抗第三名對手。崔斯特缺乏和多名敵人對戰的經驗,但札克也曾經教過他面對這种情況的招數。一開始他只進行單純的守勢,讓他們的招式陷入相同的節奏,慢慢地耗盡体力,最后犯下致命的錯誤。
  不過,他們是狡猾的敵人,面對彼此的招式也非常熟悉。他們的分進合擊彼此互補,同時從南轅北轍的兩個角度攻向崔斯特。
  “雙巧手,”札克曾經這樣稱呼過崔斯特,而他也沒有辜負這個稱號。他的彎刀彼此分開出招,卻又配合得天衣無縫,逼退對手的每一次攻勢。
  從附近一個高懸角道上,哈契聶特和狄宁看著眼前的景象。哈契聶特難掩訝异之情,狄宁則覺得十分与有榮譽。
  崔斯特注意到對手的面孔上開始出現受挫的表情,他知道攻擊的机會很快就要到來了。然后他們一個錯身,雙方同時遞出一劍,劍尖彼此相距不到几寸。
  崔斯特旅身閃過,左手的彎刀盲目往上撩出,擋住兩人的攻擊。
  他順勢一旋,再把身体轉回面對兩人,單膝跪地,右手的刀精准無比地挑向對手的身体。他的手腕急抖兩下,先是第一個,然后是第二個家伙都中了招。
  他們同時丟下武器,捧著紅腫的部位,軟倒下來。崔斯特跳了起來,想要跟他們道歉。
  哈契聶特對狄宁嘉許地點點頭,兩名教官將光束照在失敗者的身上。
  “救救我!”凱諾司從阻擋視線的石筍之間呼救道。
  崔斯特一個翻滾,穿越了這些障礙物,又飛快地站了起來,途中反手一刀解決了一個想要偷襲的對手。崔斯特停下腳步看著最新的犧牲者。
  他甚至根本沒意識到對方在那邊,但攻擊卻精難得難以置信!
  哈契聶特吹了下無聲的口哨,把光束照在最新的失敗者臉上。
  “他的身手真不錯!”教官低聲說。
  崔斯特看見凱進司就在不遠處,被對手高超的技巧壓得無法動彈。崔斯特跳進兩人之間,擋開了一次本來會了結束凱諾斯的一擊。
  最新的這個對手拿著雙劍,是崔斯特目前所遭遇最難纏的敵人。
  他的招數混合了各种的變招和樣攻,逼得崔斯特有些慌亂。
  “班瑞家族的伯殷永,”哈契聶特對狄宁低語道。狄宁明白這景象的重要性,希望弟弟已經做好了准備。
  伯殷永和他的家族一樣的出色。他的每一個把式都十分精确,而且經過精密的算計,他和崔斯特兩人的武器漫天翻飛了許久,雙方都找不到對方的任何破綻。大膽的伯殷永接著做出了一個對崔斯特再熟悉不過的攻擊:雙段下刺擊。
  崔斯特完美地執行交叉下壓的格式,也就是利克納梵費盡心力強迫他接受的防御把式。不過,崔斯特一點也不滿意,因此他隨即下意識地飛腿疾增,穿過交叉的雙刀,正中對手的面門。班瑞家族的儿子暈眩地靠在牆上。
  “我就知道這個招式是錯誤的!”崔斯特大喊著,腦中已經開始构想下次和札克納梵對戰時要如何展現這個意外發明的格式。
  “他真厲害,”哈契聶特再度對自豪的同伴說。
  頭暈腦脹的伯殷永無法擺脫眼前的困境。他在身前設下了黑暗結界,但崔斯特大踏步地走進,毫不畏懼盲目的作戰。
  崔斯特以綿密不斷的進台壓制住了對手,最后彎刀停在伯殷永暴露出來的脖子上。
  “我被打敗了,”年輕的黑暗精靈感覺到木棍加身,承認道。听見這聲音,哈契聶特教官驅走了黑暗。伯殷永把兩桶武器都放在地上,無力地躺了——來,藍光照在他的臉上。
  崔斯特忍不住瞼上的笑容。他開始思索,這里到底有沒有他打不贏的敵人?
  崔斯特突然覺得后腦被狠狠地破中,雙膝一軟倒了下來。在那之前,他勉強轉過身,看見凱諾司大搖大擺地走開。
  “蠢貨,”哈契聶特咯咯笑道,把光束照在崔斯特臉上,然后轉身看著狄宁。“一個很強的蠢貨。”
  狄宁雙手交疊在胸前,面孔因為突如其來的尷尬和憤怒而熱得發亮。
  崔斯特的臉頰貼在冰冷的地面,但此時他唯一的念頭鎮定在過去的一段話,札克納梵的諷刺,卻精确、真實在得讓人痛心:“這就是我們的行事作風!”

第十三章 胜利的代价

“你騙了我,”當天晚上,崔斯特在宿舍內對凱諾司說。他們的房間漆黑一片,因為白天的戰斗和永無止盡的勞役,沒有一個學生有力气出聲。
  凱諾司早就料到對方會這樣子。一開始,當崔斯特問他規則的時候,他就猜到了對方天真的本性。一個有經驗的黑暗精靈戰士,特別是貴族,應該知道得很清楚,自己的存在就是為了追求胜利。現在,凱諾司知道,這個愚蠢的家伙不會因為他早先的行為而攻擊他;因憤怒而复仇并非是崔斯特慣有的作風。
  “為什么?”崔斯特發現眼前的這個凱納司家族狡詐的平民不愿意說出答案,因此繼續追問。
  崔斯特的音量讓凱諾司緊張得四下打量。他們本來應該是在睡覺;如果有教官听見他們的爭論……
  “這句什么不懂的?”凱諾司用手勢比著,他溫暖的手在崔斯特的熱感應視線中看得清楚。“我只不過是為所應為。不過,現在看起來,我應該再忍久一點。也許,如果你再打敗更多人,我的成績可能就不只有班上第三名而已。”
  “如果我們像你原先答應的一樣,一起合作,你可能會獲得冠軍,至少也是班上第二名,”崔斯特比划道,他激動的手勢顯示出難以平复的憤怒。
  “最多也不過只有第二名,”凱諾司回答道。“我一開始就知道自己根本打不過你。你是我看過最強的戰士。”
  “教官們可不這么想,”崔斯特大聲的咕噥道。
  “第八名不算差,”凱諾司低聲道。“伯殷永只有第十名,而他是魔索布萊城第一家族的成員。你應該很高興自己的名次沒有高到會被他人嫉妒。”房間門外的腳步聲讓凱諾司又換回了無聲的手勢。
  “獲得比較高的名次只代表有更多的戰士會把我的后背當作匕首最好的目標。”
  崔斯特故意忽略凱諾司的暗示;他拒絕思索在學院中會發生這么卑鄙的事情。“伯殷永是我在比武大會中看到最強的戰士,”他比划著。“在我插手之前,他把你給壓制得喘不過气來。”
  凱諾司對這說法一笑置之。“即使伯殷永是某個低等家族的廚師也跟我沒關系,”他這次的聲音壓得更低,因為班瑞家族的儿子床舖就在不遠處。“他是第十名,而我,凱納芬家族的凱諾司,是第三名!”
  “我是第八名,”崔斯特的語調中帶著比嫉妒更濃厚的憤怒,“但是我可以用任何的武器擊敗你。”
  凱諾司聳聳肩,對于擁有紅外線視線的旁觀者來說,這個行動只造成了一團模糊的景象。“你沒有,”他比划著。“我打贏了你。”
  “贏了?”崔斯特倒吸一口气。“你只不過是騙了我而已!”
  “最后站著的是誰?”凱諾司若有所指地提醒他。“最后頭上亮著教官藍色光束的人是誰?”
  “任何正當的比賽都應該有正式的規則,”崔斯特低吼道。
  “只有一個規定,”凱諾司反駁道。“隨你怎么干,只要不被抓到就好。我打贏了你,崔斯特。杜堊登,我的名次比你高!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在激烈的爭辯中,他們不由自主變得太大聲。房間的門猛然打開,教官站在門口,在走道的藍光下顯出清晰的身影來。兩名學生不約而同地翻過身,閉上眼,和那張嘴。
  凱諾司最后一句話斬釘截鐵的語气震撼了崔斯特;在經過仔細的分析之后,他才發現和凱諾司之間的友誼結束了,而且,也許他和凱諾司根本從來不是朋友。
  “你看過他了嗎?”艾頓坐在屋子中最高的房間里,手指緊張地敲打著桌面。
  艾頓派術上學校的年輕學生們替他修复這滿目瘡痍的地方,不過艾頓的火球術所留下來的焦黑痕跡依舊挂在牆壁上。
  “見過了,”瑪索吉回答道。“我也听說了有關他武功的一些傳言。
  “在比武大會中排名第八,”艾頓說,“相當惊人的成就。”
  “就我看來,他其實擁有第一名的實力,”瑪索吉說。“有一天他會得到這個頭銜的。如果是我,我會特別小心這個家伙。”
  “他根本沒辦法活著得到那頭銜!”艾頓保證道。“杜堊登家族對這紫眼的小子非常驕傲,所以我已經決定將崔斯特當成我第一個复仇的目標。他的死將會讓那個卑鄙的馬烈絲主母感到痛苦的!”
  瑪索吉發現了一個問題,決定和他說清楚。“你不准傷害他,”他警告道。“你絕對不能靠近他。”
  艾頓的語調變得比較沒有那么凶暴。“我已經等了二十年——”
  他開口道。
  “那你可以再多等几年,”瑪索吉對他說。“我必須提醒你,你已經接受了席娜菲主母加入赫奈特家族的邀請。這樣的合作需要你絕對的服從。席娜菲主母,啊,我應該說我們的主母大人,把處理崔斯特的責任交到我的肩上,我准備照著她的命令來做。”
  艾頓靠在椅子上,把他經強酸肆虐的殘余下巴放在手掌上,小心地衡量伙伴所說的話。
  “席娜菲主母有計划要讓你獲得朝思暮想的复仇机會,”瑪索吉繼續道。“我警告你,艾頓。迪佛,”他大吼著,強調那個不是赫奈特的姓氏,“如果你和杜堊登家族宣戰,甚至讓他們開始提防任何沒有經過席娜菲主母授權的舉動,你將會惹惱赫奈特家族。席娜菲主母將會揭穿你是個假冒者,你將會嘗到執政議會容許的所有刑罰!”
  艾頓沒辦法反駁這樣的威脅。他無家可歸,除了收養他的赫奈特家族之外,他別無依靠。如果席娜菲對他不滿,他就再也沒有盟友了。“席娜菲有什么計划……我是說席娜菲主母……要對付杜至登家族?”他冷靜地說。“告訴我能夠怎么樣复仇,好讓我度過漫漫長夜的煎熬。”
  瑪索吉知道在這一刻,他必須做出正确的抉擇。他的母親并沒有禁止他告訴艾頓未來的計划;但是,他意識到,如果她想要讓這個輕率的迪佛家人知道,她應該會自己告訴他。
  “這樣說吧,杜堊登家族的力量已經開始增長,并且已經到達了威脅所有執政家族的地步,”瑪索吉說,他愛极了戰爭前的勾心斗角。
  “他們都見證了迪佛家族的陷落,那次一點痕跡也沒有留下的完美任務。許多魔索布萊城的貴族夜里將不再輾轉難眠,只要……”他把話留了個尾巴,覺得自己已經說太多了。
  從艾頓眼中強烈的波動看來,瑪京吉知道這誘餌已經足以讓文頓耐心等候。
  學院對年輕的崔斯特來說有許多讓人失望的地方,特別是第一年的時候;黑暗精靈社會的邪惡實況,札克納梵只有略略提到的現實情景,一直頑固地停駐在崔斯特的腦海里。他不停地衡量著教官散播恨意和怀疑的課程;一方面傾听著教官在課程中所隱含的對這個世界的看法,另外一方面則不停地和前任導師那与眾不同的邏輯掙扎著。真相看來是如此的模糊,非常難以定義。經過所有的檢驗,崔斯特發現他無法逃避一個事實:在他這短暫的一生中,他唯一見識過、几乎每天經歷的背叛和出賣,完全都是出白黑暗精靈之手。
  學院中針對肉体的鍛鏈,永無止境的比斗練習、潛行技巧的特訓是崔斯特比較喜歡的科目。在這里,手中拿著真真切切的武器,他可以暫時逃開一切真相和虛偽的爭辯,全心地放縱自己。
  這也是他茁壯成長的時間。如果說崔斯特的武功在入學的時候就比同學們要高強,隨著時間的流逝,這段差距与日俱增。他學到了如何超越教官們指導的既定攻擊和防守的招式,創造了自己的風格。
  這些創意的結果至少能夠打平,通常是遠遠地超越了傳統的招數。
  一開始,當同胞們夸贊弟弟的天分時,狄宁心中充滿了驕傲。但隨著這些稱贊的与日俱增,馬烈絲主母的長子很快地開始緊張起來。
  狄宁是社王登家族的長子,這是他除掉諾梵才得來的權位。崔斯特有潛力成為魔索布萊城中最強的劍土,現在屈居于家中次子的地位,也許正虎視眈眈地看著狄宁的頭銜。
  同樣的,崔斯特的同學們也并沒有忽略他优雅的戰斗之舞中所透露出來的實力。要命的是,他們還常常必須面對他!他們用丑惡的、嫉妒的眼神看著崔斯特,幻想著自己有朝一日可以赶上那對翻飛穿梭的彎刀。但,黑暗精靈是現實的。這些年輕的學生少年時花費無數的時間注意他們的兄長、姐妹們把每一個事件扭轉成對自己有利的良机。每個人都看得出有崔斯特這個盟友的价值,因此,在第二年的比武大會前,崔斯特几乎被如潮水般的邀請給淹沒了。
  最惊人的邀請來自于凱納芬家族的凱諾司,前一年他才出賣了崔斯特。“我們今年是否可以再度聯手,一起奪冠?”當大家走向那洞窟時,陰險的年輕戰士到意走在崔斯特身邊問道。他輕松地轉過身,走到崔斯特面前,前臂靠在腰帶上的武器頂端,臉上露出過度友善的微笑,仿佛兩人是最好的朋友一般。
  崔斯特甚至沒辦法回答他。他轉身走開,小心地留意著背后。
  “你為什么會這么惊訝?”凱諾司追問道,快步赶上對方。
  崔斯特猛然轉過身。“我怎么可能再和出賣過我的人合作?”他暴吼道。“我可沒有忘記你的詭計!”
  “這就是重點了,”凱說司爭辯道。“今年你一定會更小心;如果我還出賣你,那就實在太白痴了!”
  “不然你能靠什么獲胜!‘催斯特說。”你不可能面對血地打贏我。“他不是在夸耀,這是個凱諾司和崔斯特都心知肚明的事實。
  “第一名也很值得夸耀了,”凱納司繼續說。
  崔斯特瞪著他。明白凱納司心只想要獲得最后的胜利。“如果我們在比試中相遇了,”他冷冰冰地說,“只可能是敵人,不會是同伴。”他走向另一邊,這次凱諾司沒有跟上。
  幸運似乎給崔斯特帶來了某种形式的正義,因為他在比武大會中的第一個敵人,也是第一個倒霉鬼,就是去年的伙伴。崔斯特在去年他們躲藏的走廊中遇到了他,在第一輪的連續攻擊中就把他給打倒了。不過,在最后一擊中,即使崔斯特—心只想要對著凱諾司的肋骨全力打下去,他還是保留了些分寸。
  接著崔斯特就隱入了陰影之中,小心地避開其它人,直到對手的數目開始慢慢減少。由于他的名气,崔斯特必須要特別小心,因為每個同學都明白提早聯手除掉他的好處。單打獨斗的崔斯特必須要仔細觀察參与的每一場戰斗,确保沒有任何躲在一旁的對手會偷襲他。
  這是專屬崔斯特的競技場,是他最自在的地方,他自信可以面對全部的挑戰。兩小時之內,全場只剩下五名參賽者,在另外兩小時的貓捉老鼠之后,只剩下兩個人。崔斯特和伯殷永。班瑞。
  崔斯特走到洞穴中的一塊開闊地。“出來吧,班瑞同學!”他大喊著。“讓我們光明正大地單挑吧!”
  狄宁從甬道上看著底下,難以置信地搖著頭。
  “他自愿放棄了所有的优勢,”哈契聶特教官站在杜堊登家族的長子身邊說。“而且他是兩人中比較強的戰士,他這個舉動讓伯殷承擔心憂慮,不确定他的動机是什么。現在你的弟弟站在開闊的地點,大方的讓其它人知道他身在何處。”
  “仍然是個蠢蛋,”狄宁咕噥著。
  哈契聶特發現了伯殷永躲到崔斯特身后的一個石筍旁。“應該就快結束了。”
  “你害怕嗎?”崔斯特對著一片迷蒙大喊。“如果你真的像你吹牛的一樣,應該獲得第一名的頭銜,那么就站出來面對我吧。證明你的實力,伯殷永。班瑞,不然就永遠不要再提!”
  預料中的人影中背后扑出,崔斯特往右邊一個側滾,閃了開去。
  “比試不只是斗劍而已!”班瑞家族的儿子大喊著沖向前,眼睛因為他現在所占的优勢而閃閃發光。
  伯殷永踉蹌地跨出一步,不小心被崔斯特預先設下的一條陷階繩給絆倒了,臉朝下的跌倒在地上。崔斯特立刻扑向他,彎刀刺向對方的咽喉。
  “我也學到了一些,”崔斯特陰沉地說。
  “就這樣,杜堊登家族的成員成為這次比賽的冠軍,”哈契聶特觀察道,把藍光照在班瑞家族被擊敗的儿子臉上。哈契聶特是接用一句話奪去了狄宁臉上漸漸擴散的笑容:“任何哥哥都應該提防有這种武功的弟弟。”
  雖然崔斯特對這第二年所獲得的胜利不覺得有什么大不了,但是他對自己每天都在增進。當他不用花時間照顧學長的時候,他醒著的每一分鐘几乎都花在練習武功上。隨著在學校年級的增長,雜務慢慢地減少了,因為越高的學生做的勞役越多。崔斯特花在練功的時間上越來越多。他在和諧揮舞雙刀的舞蹈中找到了真實的自我。他的彎刀變成了他唯一的朋友,唯一他敢信任的幫手。
  第三年的比武大會他也獲得了冠軍,即使許多學生聯手想要用詭計對付他,在其后一年他還是班上的冠軍。對于教官來說,很明顯他同班的同學根本不可能打敗他。因此,接下來一年他所參加的是大他三屆學生的比武大會。他也同樣的獲得了冠軍。
  學院可說是魔索布萊城中結构最嚴謹的組織,雖然崔斯特高強的武功讓他足以挑戰其它等級的學生,但他身為學生的身份卻沒有絲毫改變。身為一名戰士,他必須要在學院中待上十年。這和術士學校中的三十年課程或是蜘蛛教院中的五十年課程比起來已經算是十分短暫的時光。而且戰士只要滿二十歲就可以進入學院,法師們必須等到二十五歲之后,牧師們則得要等到四十歲之后才行。
  格斗武塔中前四年的課程都專注在單人戰斗和武器的使用上。
  在這個部分,教官們恐怕沒有辦法超越和克納梵已經教給崔斯特的知識。
  不過,在那之后,課程的內容變得更為复雜。年輕的黑暗精靈花了兩年的時間學習群体戰斗,如何和同胞們一起作戰。接下來的三年時間則將這些技巧應用到如何和牧師、法師并肩作戰,以及如何對付他們。
  學院的最后一年課程為戰士的教育划下了完整的一個句號。一開始的六個月花在衛士學校中,學習基本的魔法使用;而最后的六個月,也就是戰士畢業的前奏,則是在蜘蛛教院的女祭司麾下受教。
  同時,那些蜘蛛神后熱衷的歧見和邪說則是經由法師、教官、祭司之口一遍又遍的宣揚,企圖讓它們深植學生的腦海中。多虧這些仇恨和謊言,才能夠讓黑暗精靈保持在容易受人控制的混飩不安的情形中。
  對手崔斯特來說,學院變成對他個人的挑戰,在他牢不可破的彎刀防御网中,他建筑了一個自己的小小教室。在這道由精金刀刃所构筑的高牆中,他發現自己可以忽略四周發生的不公和不義的事情,可以將那些毒害他心靈的言詞隔絕開來。學院是個由持續不停的野心和詐騙所构成的堡壘;這樣的牧場培養出了所有黑暗精靈終其生對權位的追逐和饑渴。
  崔斯特對自己承諾,他將會不受影響地熬過上。
  隨著時光的流逝,戰斗不再只是練習,混進了粗魯的現實世界時,崔斯特發現自己一次又一次地被困在無法這么輕易掙脫的羅网中。

第十四章 适當的尊敬

他們以如同微風一般輕柔的步伐在錯綜复雜的隧道中移動,每一步都兼顧了隱密,也都伴隨著警戒的姿勢。他們是格斗武塔中九年級,也是最后一年的學生,他們待在學院和外面隧道中的時間可說是不相上下。他們不再配戴裝著軟墊的棍棒;現在他們腰間懸挂著的是精金鑄造的武器,擁有精巧的作工和鋒利無比的稅刃。
  有些時候,隧道會突然變窄,只容許一名黑暗精靈擠過去。其它時候,學生們會發覺自己站在看不到邊緣的洞穴。他們是黑暗精靈的戰士,所受的訓練就是在幽暗地域中的任何地形作戰,也對任何可能出現的敵人了若指掌。
  “巡邏練習”是哈契聶特教官稱呼這些演習的用法。不過,他常常警告學生們,這些“巡邏練習”也會遭遇到真實而且不友善的怪物。
  崔斯特依舊是班上的第一名,所以擔任前鋒的任務,哈契聶特教官和其它的十名學生保持隊形跟在后面。原先班上的二十五名學生現在只剩下二十二名。其中一名因為刺殺高年級的學生失敗而被退學,旋即被處死。第二名是在練習場上意外死亡。第一名則是在自己的床上自然死亡;心髒上插了一把匕首當然很自然的會死亡。
  在不遠處的另外一座隧道中,伯殷永。班瑞則帶領著班上的第二小隊,和狄宁及另外一半的同學進行相同的練習。
  日复一日,崔斯特和其它人努力地保持毫不松懈的備戰狀態。
  在三個月的模擬巡邏中,這群人只遇到過一只怪物:穴釣蟹,幽暗地域中一种污穢的甲殼類生物。1即使這場沖突也只帶來了短暫的興奮,并沒有任何真正練習的机會,因為在巡邏隊來得及反應之前,穴釣蟹就沿著洞頂飛快地逃跑了。
  今天,崔斯特感覺有些不一樣。也許是因為哈契聶特語調中些微的不同,也許是因為石壁中些微的震動,暗示有其他的生物出現在這地底的迷宮中。無論如何,崔斯特都知道應該要相信自己的直覺。
  因此,當他從眼角看見附近的隧道岔路中流泄出熱源的獨特光芒時,他并不感到惊訝。他以手勢示意巡邏隊其它的成員暫停下來,自己飛快地爬到個俯瞰洞穴出口的突起處。
  入侵者從隧道中出現的時候,瞬間發現自己已經躺在地上,有兩把彎刀架在脖子上。當崔斯特發現目標其實是另一名學生的時候,他飛快地退開來。
  “你在這邊干什么?”哈契聶特教官質問入侵者道。“你一定知道魔索布萊城外面的隧道只有巡邏隊才能夠進入!”
  “實在很抱歉,教官,”那學生懇求道。“我帶來了一個警訊。”
  巡邏隊全部圍了過來,但哈契聶特以目光將大多數的人逼退,并且命令崔斯特安排他們擺出防御的陣勢。
  “有個小孩失蹤了,”那學生繼續道,“班瑞家族的公主!我們在隧道里面偵察到了怪物!”
  “什么种類的怪獸?”哈契聶特問道。一聲巨大碰撞的聲響,如同石頭互擊的聲音回答了他的疑問。
  “恐爪怪!”哈契聶特示意崔斯特站到身邊。崔斯特從來沒有看過這樣的怪獸,但他所學的知識讓他明白為什么教官突然改用無聲的手勢交談。恐爪怪靠著在幽暗地域中可說是最敏銳的听力來進行狩獵。崔斯特立刻把這個消息傳遞出去,眾人馬上陷入完全的死寂當中,等待著教官的指示。這就是他們過去九年中所受的訓練付諸實行的時刻,唯一泄漏他們冷靜外表下緊張心情的是他們汗濕的雙手。
  “黑暗結界無法阻止這些恐爪怪,”哈契聶特對部隊說。“這些也同樣不行。”他指著手上裝著毒箭的十字弓,也是黑暗精靈偏好的先發制人武器。哈契聶特把十字弓移走,拔出了細窄的長劍。
  “你們必須要在這种生物的硬甲中找到空隙,”他提醒其它人,“并且將武器刺進底下的皮肉中。”他拍著崔斯特的肩膀,兩人一同离開,其它的學生井然有序地踉在后面。
  撞擊的聲音十分清晰,但是在經過彎曲隧道的折射和反射之后,對于獵殺敵人的黑暗精靈來說是种十分難以辨認的訊號。哈契聶特讓崔斯特領隊,對于這名學生能夠很快地理清聲音真正的方向感到非常惊訝。崔斯特自信地前進,但隊伍中的許多人卻緊張地東張西望,對目標的距离和方向都模不著頭緒。
  接著,一個聲音讓他們的腳步全都凍結住。那凄厲的聲音穿透了怪物震耳的吵雜聲,一遍又一遍的回響著,將他們包圍在瘋狂、恐懼的哭喊中。那是孩子的慘叫聲。
  “班瑞家族的公主厂哈契聶特對崔斯特比划著。教官開始命令部隊排出戰斗陣形,但崔斯特可等不及別人下令。尖叫聲讓他從脊髓感覺到一股寒意,當那聲音再度響起的時候,他淡紫色的雙眸中燃起了熊熊火焰。
  崔斯特沿著隧道飛奔,彎刀冰冷的刀刃引領著他的步伐。
  哈契聶特組織好巡邏隊,立刻跟著追過去。他痛恨失去崔斯特這樣优秀的學生,但他又考慮到崔斯特匆忙的行為可能帶來的好處。
  如果學生們看見連這么強的學生都因為行事魯莽而送命,這將會給他們帶來難忘的一課。
  崔斯特飛快地轉過一個角落,沿著一道有著破碎牆壁的走廊拔足狂奔。他現在听不見任何的回音,只有那些怪獸等待獵物上門的喀喀聲和孩子壓抑的哭泣。
  他敏銳的耳朵也听見身后的巡邏隊所發出的細微聲響,他知道如果自己听得見他們,恐爪怪一定可以。崔斯特不愿意壓抑自己的沖動,忽視這次任務的急迫性。他爬到离地十尺高的一條狹路,希望這能夠延續整條隧道的長度。當他轉過最后一個彎道時,由于那些怪物几乎和岩石一樣溫度的外骨骼,他几乎無法靠著熱能分辨對方模糊的身影。
  他勉強發現了五只巨大的怪獸,兩只緊貼著牆壁,守衛著通道,另外三只躲在一條死路中,玩弄著某樣正在哭泣的物体。
  崔斯特鼓起勇气,沿著那窄道行走,用盡一身所學悄無聲息地潛過對方的哨兵。然后他看見了那孩子,身軀殘破地躺在怪物的腳邊。
  她啜泣的身体起伏讓崔斯特覺得她還活著。如果可以避免,崔斯特不想要和這些怪物碰面,他暗自希望能夠溜進去,悄悄地將孩子救出來。
  巡邏隊突然沖出轉角,逼得崔斯特不得不采取行動。
  “有哨兵!”他尖聲警告,很可能救了隊伍的前四個隊員一命。崔斯特的注意力突然轉回那受傷的孩子身邊,因為有只恐爪怪舉起沉重的爪子,准備擊斃這無辜的孩童。
  這种怪獸大概有崔斯特兩倍高,至少是他的五倍重。它全身覆蓋著厚重的甲殼,長有巨大的爪子和銳利無比的尖喙。在崔斯特和那名孩童之間阻隔著一只這樣的怪獸。
  在那要命的一刻,崔斯特根本沒時間多做思考。他對那孩子生死的擔心早就超越了對眼前危險的畏懼。他是黑暗精靈中的戰士,接受的一切訓練都是為了迎戰敵人,而眼前的孩子無助又無辜。兩只恐爪怪沖向窄道,正好是崔斯特需要的空隙。他站起身,跳過它們,化成一片刀光扑向最后一只恐爪怪。崔斯特的彎刀連綿不斷地欣向那怪獸的長喙,擊碎對方面部的甲殼,拼命想要找到甲殼的縫隙,此時怪物似乎對腳邊的小孩失去了興趣。
  恐爪怪后退了,被對手的怒气壓制,完全看不清雙刀形成的那片刺眼刀光。
  崔斯特知道對這只怪獸已經占了上風,但他也知道,另外兩只很快會扑向他的背后。他絲毫不退縮。他從怪獸的側邊跳下,翻滾過來,擋住它的退路,讓它如石柱般的雙腿傾頹倒地。接著他就扑向怪虫背上,狂暴地砍劈不停掙扎的敵人。
  恐爪怪拚了命地試圖要還擊,但它被盔戴甲的笨重身軀讓它無法在這种攻擊下扭轉身軀。
  崔斯特明白自己的處境比怪虫還要危險。走廊那邊的戰斗已經開始了,但是哈契聶特和其它人都無法及時赶到阻止另外兩只恐爪怪的反扑。理性告訴崔斯特應該要放棄現在的攻勢,轉過身防御另外兩只的攻擊。
  不過,那孩子痛苦的慘叫聲推翻了理性。崔斯特的雙眼因為狂怒而激射出异光,連魯鈍的恐爪怪都知道自己的生命已經走到了盡頭。崔斯特將刀尖斜斜微触,构成銳利的尖錐,用盡全身气力硬撼怪物堅硬的骨甲。怪物的外殼出現了些微的裂痕,崔斯特立刻反轉刀尖,挑開了一大塊甲殼。最后他并握兩把彎刀,直直刺進殼下柔軟的血肉,疾刺進怪物的大腦。
  一只沉重的巨爪在崔斯特的肩膀上划了一道,勾穿了他的魔斗篷,鮮血淚淚地流出。他立刻扑向前,翻滾著站起來,傷口靠著對面的牆壁。只有一只恐爪怪朝向他走來;另外一只則撿起了那小孩。
  “不要!”崔斯特惊嘯抗議道。他開始沖向前,卻被攻擊的怪虫給打了回去。他渾身不能動彈,眼睜睜地看著另一只恐爪怪扼殺了那小孩凄厲的慘叫聲。
  崔斯特眼中的決心被狂暴取代了。最靠近的恐爪怪沖向他,想要將他憧爛在岩壁上。崔斯特了解對方的目的,完全不准備閃躲。
  相反的,他將雙刀的刀柄固定在牆壁上約摸齊頭高的位置。
  在八百磅身軀高速的沖撞下,即使恐爪怪堅硬的甲殼也無法抵御精金鑄造的彎刀。它將崔斯特撞上牆壁,但同時也讓自己的腹部被硬生生地洞穿。
  那生物往回跳,試著要掙脫,但無法逃离崔斯特。杜堊登滔天的怒火。年輕的黑暗精靈粗暴地扭轉著彎刀,讓刀刃越插越深。然后他靠著憤怒所激起的怪力掙脫了這處境,讓那怪物也跟著連連后退。
  崔斯特的敵人已經去掉了兩名,走廊中的恐爪怪也倒了一只,但這并沒有影響崔斯特所面對的險境。第三只恐爪怪已經沖到他眼前,崔斯特卻還在拼命的把武器從怪虫身上拔出來。崔斯特已經無路可逃了。
  此時,第二組的巡邏隊抵達了,狄宁和伯殷永。班瑞沿著崔斯特走過的同一條窄路沖進來。當這兩名技巧純熟的戰士沖向它的時候,恐爪怪才把注意力轉移到新的敵人身上。
  崔斯特對背后疼痛的傷口置之不理,剛剛這一撞所受的內傷也無法轉移他的注意力。他的呼吸急促,每一次都帶來撕裂般的痛苦;但,這也無關緊要。最后,他終于拔出了一柄彎刀,奮不顧身地沖向怪物的背后。在三名強悍的黑暗精靈圍攻下,恐爪怪很快地就倒了下來。
  走廊上的敵人也被消滅了,黑暗精靈們全部沖進這死巷中。在對付那怪虫哨兵的過程中,他們只犧牲了一名學生。
  “這是巴力森迪拉姆龍家族的公主,”狄宁的巡邏隊中有一名學生觀察尸体后說道。
  “我們听說是班瑞家族,”另外一名來自哈契聶特隊伍中的學生說。崔斯特并沒有忽略這其中口气的差异。
  伯殷永。班瑞沖向前,察看受害人是否當真是他最小的妹妹。
  “不是我家的人,”在粗略的檢查之后,他松了一口气說。在更仔細的檢查之后,他輕松地笑著說。“根本不是公主!”他宣布道。
  崔斯特好奇地看著這一切,在他眼中,最刺眼的就是同學們那种冷漠,事不關己的態度。另外一名學生證實了伯殷永的觀察。“是個男孩!”他多嘴地說。“但會是那個家族的呢?”哈契聶特彎下身,拿起那孩子脖子上挂著的頸袋。他把里面的東西都倒出來,露出一個低下家族的家徽。
  “不過是個低賤家族的男孩,”他對學生笑著說,邊把空空如也的袋子丟回地上,收起里面的東西,“一點也不重要。”
  “你們的表現很好,”狄宁很快地加上一句,“只有一個人陣亡,你們可以驕傲地回到魔索布萊城,慶祝今日的成就。”
  崔斯特將兩把彎刀的刀身互擊,以震耳的巨響抗議眼前荒謬的劇碼。
  哈契聶特教官故意不理他。“排好隊,往回走,”他告訴其它人。
  “你們今天的表現都很好。“接著,他怒目瞪著崔斯特,擋住這個气沖沖學生的去路。
  “你除外!”哈契聶特大吼道。“我無法對你殺死兩只這种怪物,并且幫忙除掉第三只的惊人成就視而不見,”哈契聶特雙眉緊銷,“但是你的血气之勇讓我們全都面對了不必要的危險!”
  “我警告他們有哨兵——”崔斯特結巴地說。
  “警告你個屁!”教官大叫道。“你不待命令就自行离開!你罔顧戰斗的准則!你盲目地領著我們來到這里!看看你同學的尸体!”哈契聶特指著走廊上的尸体。“你的手上沾滿他的鮮血!”
  “我只是想要救那個孩子,”崔斯特爭辯道。
  “我們都想要救他!”哈契聶特反駁道。
  崔斯特可沒有這么确定。這個小孩單獨在隧道里面干什么?魔索布萊城附近极為少見的恐爪怪為什么剛好會出現在這個地方,讓這次的巡邏演習正好有對象可以練習!更外圍的甫道是由身經百戰的老兵和法師,甚至牧師聯合巡邏的,崔斯特明白,眼前的景況實在是太巧了。
  “你知道我們轉彎之后會發生什么事,”崔斯特味著眼睛瞪著教官,平靜地說。
  背后的傷口被不知從何而來的刀鞘打了一下,讓崔斯特痛得站立不穩,險些摔倒。他轉過身發現狄宁正在瞪著他。
  “閉上你的那張嘴,”狄宁沙啞地低聲說,“不然我會把你的舌頭割下來。”
  “那孩子是預先安排好的,”當崔斯特和狄宁獨處在房間中時,他堅持道。
  狄宁的回答是給了他火辣辣的一巴掌。
  “他們為求逼真而犧牲了他,”天不怕地不怕的崔斯特說。
  狄宁揮出一拳,卻在半空中給崔斯特抓住了。“你知道我說的是事實,”崔斯特說,“你根本一開始就知道了。”
  “小弟弟,搞清楚你的地位,”狄宁光明正大地威脅道,“不管是在學院里還是在家族中都一樣。”他把拳頭抽离弟弟的手中。
  “讓學院下地獄吧!”崔斯特當著秋宁的面說。“如果家里也是一樣……”他注意到狄宁的手現在握住了劍和匕首。
  崔斯特往后跳,雙刀立刻出鞘。“我不想要和你打,哥哥,”他說。
  “我必須先警告你,如果你動手,我就會自衛。只有一個人可以活著走出去。”
  狄宁小心地思索著下一步。如果他出手,并且獲胜了,家族中就不再有人可以威脅他的地位。沒有人會質疑他對叛逆弟弟的懲罰,連馬烈絲主母都不會例外。但是,狄宁見過戰場上的崔斯特。兩只恐爪怪!連札克納梵要得到這樣的胜利都很困難。不過,狄宁也知道,如果他不能夠將威脅付諸實行,如果他讓崔斯特的气勢壓倒他。
  他可能會讓崔斯特未來和他對抗的時候更有信心,甚至更誘使他采取預料中的陰謀來對付自己。
  “又發生什么事情了?”一個聲音從門外傳來。兩兄弟轉過頭看見蜘蛛學院的祭司,也是兩人的姐姐維爾娜。“把你們的武器收起來,”她皺眉道。“杜堊登家族現在可不能自相殘殺!”
  狄宁終于香自己找到了下台階,當然很高興地服從,崔斯特也跟著照做了。
  “你們應該要覺得幸運,”維爾娜說,“因為我不會告訴主母大人你們的思行。我可以跟各位保證,她可不會手下留情。”
  你為什么會不先通知我就來格斗武塔?“長子對姐姐的行為感到困惑,質疑道。他至少是學院的教官,即使只是名男性,少說也應該要對他尊重一些。
  維爾娜左右看著走廊,接著在身后關上了門。“是為了警告我的兄弟們,”她靜靜地解釋道。“謠傳有人要對我們家族報复。”
  “是哪個家族?”狄宁追問道。崔斯特只是一臉困惑,靜靜地旁觀。“又是為了什么?”
  “我猜大概是因為迪佛家族被滅門的事情,”維爾娜回答道。“我們知道的很少,傳言相當的模糊。不過,我想要警告你們兩個,這樣你們在未來才可能盡量提高警覺。”
  “迪佛家族許多年以前就被消滅了,”狄宁說。“還會有什么處罰?”
  維爾娜聳聳肩。“只不過是謠言而已,”她說。“值得一听的謠言!!”
  “我們被人家污蔑了?”崔斯特問道。“我們家應該會盡全力把這個散播謠言的家伙抓出來吧?”
  維爾娜和狄宁交換笑容。“污蔑?”維爾娜笑著說。
  崔斯特的表情透露出他的迷惑。
  “就在你誕生的那一夜,”狄宁解釋道,“迪佛家族被鏟除了。這是場完赶的攻擊,都還要感謝你也貢獻了一份心力。”
  “是杜堊登家族動的手嗎?”崔斯特無法接受這震撼的消息。崔斯特當然知道這場戰斗,但是他心中一直暗暗希望自己的家族不會和這些謀殺糾纏不清。
  “這是史上最完美的行動,”維爾娜夸耀道。“沒有任何目擊者留下活口。”
  “你們……我們的家族……殺光了另外一個家族?”
  “注意你的措辭,次子,”狄宁警告道。“這個計划執行得天衣無縫。因此,在魔索布萊城的眼中,這件事從未發生過。”
  “但迪佛家族确實是被滅門了,”崔斯特說。
  “連一個孩子都不剩,”狄宁笑著說。
  在那令人暈眩的片刻,一千种的可能性從四面八方襲向崔斯特,同時伴隨著一千個他迫切需要答案的問題。其中一個特別鮮明,像是團膽汁聚在他的喉間。
  “札克納梵那天晚上在哪里?”他問道。
  “那還用說,當然是在迪佛家族的神堂中,”維爾娜回答,“札克納梵將他的角色扮演得很好。”。
  崔斯特覺得天旋地轉,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事實。他知道札克曾經殺過黑暗精靈,曾經宰過羅絲女神的祭司;但崔斯特一直假設那是迫不得已的自衛行為。
  “你對你的哥哥應該更有分寸才對,”維爾娜皺眉對他說。“竟然對他兵力相向!你的小命是他給的!”
  “你知道?”狄宁咯咯笑道,邊用好奇的眼神打量著維爾娜。
  “我們當晚的心靈是融合在一起的,”維爾娜提醒他。“我當然知道。”
  “你們在說些什么?”崔斯特几乎害怕接下來會听到的答案。
  “你本來是家族中排名第三的男性,”維爾娜解釋道,“也就是第一個活著的儿子。”
  “我听過我的哥哥諾梵——”那名字卡在崔斯特的喉嚨中,因為他終于開始明白了。之前他唯一知道的線索就是諾梵是被另外一名黑暗精靈殺死的。
  “你在蜘蛛教院中就會學到,第三名儿子照傳統都會獻祭給蜘蛛神后,”維爾娜繼續道。“我們本來也准備這樣做。在你呱呱墜地的那一晚,也是杜堊登家族和迪佛家族作戰的那一晚,狄宁奪取了長子的地位。”她斜睨了弟弟一眼,后者驕傲地雙臂交叉,直挺挺地站著。
  “我現在可以公開地說出來了,”維爾娜對狄宁露出微笑,對方也點點頭表示同意。“這事情已經過了太久,沒有人會追溯狄宁的責任。”
  “你們到底在說些什么?“崔斯特質問道。他開始覺得惊慌失措。
  “狄宁做了什么?”
  “他把劍刺進了諾梵的背后,”維爾娜冷靜地說。
  崔斯特覺得一時之間天地變色。犧牲?謀殺?消滅一個家族,連嬰儿也不留?他的兄弟姐妹們到底在說些什么?
  “對你的哥哥尊敬些!”維爾娜要求道。“你的命是他踢給你的。”
  “我警告你們兩個,”她威脅的目光讓崔斯特感到寒意,也敲碎了狄宁的自信。“杜堊登家族也許就快要面臨戰爭了。如果你們任何一個人膽敢動手,你們將會激怒所有的姐妹和馬烈絲主母;也就是會有四名高階祭司對付你們可悲的靈魂!”自信地認為她的威脅擁有足夠的說服力,她轉身离開了房間。
  “我先走了,”崔斯特只想要找個黑暗的角落躲起來。
  “我說可以你才准走!”狄宁怒目道。“記住你的地位,崔斯特。杜堊登,不管是在學院還是在家族中都一樣。”
  “就像你對諾梵一樣?”
  “對迪佛家族的戰爭已經獲胜了,”狄宁回答道,絲毫不以為然。
  “我的行為并沒有損及家族的利益。”
  另一陣惡心感襲向崔斯特。他覺得仿佛地面涌起,想要將他吞沒;而他內心也暗自希望這是真的。
  “我們的世界是個嚴酷的世界,”狄宁說。
  “是我們自作自受,”他想要繼續說下去,咒罵蜘蛛神后容忍這些泯滅人性惡行的邪教。不過,崔斯特聰明地閉上嘴。他現在已經明白了,狄宁想要他死。崔斯特明白,如果他讓哥哥有机會鼓動家族中的女性對付他,狄宁一定不會放過這個机會。
  “你一定得好好地學,”狄宁再度用克制的語气說,“接受你周遭環境的現實。你必須學著了解敵人并且征服他們。”
  “不擇手段,”崔斯特結論道。
  “這才是真正的戰士!”狄宁邪邪地笑著。
  “我們的敵人是黑暗精靈嗎?”
  “我們是黑暗精靈的戰士!”狄宁嚴厲地說。“我們的所作所為都是為了生存下去。”
  “就像你在我出生那晚所做的事情,”崔斯特推斷道;不過,在這個時候,他遺憾的語調中已經沒有了怒气。“你的聰明才智讓你可以逃過一切的制裁。”
  狄宁的回答雖然在意料之中,卻深深地刺傷了少年。
  “這根本沒有發生過。”

第十五章 黑暗的一方

“我是崔斯特——”
  “我知道你是誰,”術上學校指派給崔斯特的實習法師說。“你的大名早就如雷貫耳。學院中的所有人几乎都听說過你和你高強的武藝。”
  崔斯特低下頭,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你的武功在這邊恐怕沒有多大用處,”法師繼續道。“我是你魔法上的導師,我們都叫這魔法的黑暗面。這是你的心靈和意志的試煉;脆弱的金屬沒有立足之地。魔法才是我族真正的力量所在!”
  崔斯特毫無反應地接受這段話。他知道這名年輕的法師所吹噓的特質,也是真正的戰士所需要的特點。在崔斯特參与的戰斗中,肉体的力量只是技微末節。堅強的意志和經過縝密思考判斷的招式,一切這名法師相信只有他們才能掌握的特點,才是崔斯特獲胜的關鍵。
  “在接下來的几個月中,我將會讓你見識許多的奇觀,”法師繼續說,“讓你無法相信的珍貴魔法物品,以及威力超乎你想象的強大法術!”
  “我能夠知道你的大名嗎?”崔斯特問道,試著假裝自己對那名學生的吹牛感到印象深刻。崔斯特已經從札克納梵那邊學到了很多有關法術的知識,大多是這种職業天生的弱點。由于法術在除了戰斗之外的場合中也十分有用,法師們在社會中的地位相當高,僅次于羅絲女神的牧師。每天點亮魔索布萊城計時器納邦德爾時柱的就是一名大法師;法師們的另外一個職務就是點亮裝飾建筑物用的妖火。
  扎克納梵十分瞧不起法師。他警告過崔斯特,他們可以從遠距离快速地除掉敵人;但是,如果有人可以靠到夠近的距离,他們對刀劍則沒有什么防御的能力。
  “瑪索吉,”那法師回答道。“我是赫奈特家族的瑪索吉。赫奈特,正准備開始我的第三十年,也是最后一年的學業。很快的我就可以成為魔索布萊城中的合格法師,并且獲得一切和我的地位相符合的特權。”
  “你好,瑪索吉。赫奈特,”崔斯特回答道。“我也只剩下一年就要結束在學院的訓練了,因為戰士只受訓十年。”
  “因為他們是比較低下的職業,”瑪索吉很快地評論道。“在被認為合格,有資格使用法術之前,法師必須要花上整整三十年的時間。
  崔斯特再度寬容地接受了這羞辱。他只想要把這階段的課業赶快結束,結束最后一年的學業,把學院全都拋在腦后。
  崔斯特發現他在瑪索吉門下受教的這段時間事實上是他在學院的黃金時段。這并不是因為他喜歡瑪索吉;這個菜鳥法師隨時隨地都想要找机會提醒崔斯特戰士低下的身份。崔斯特感覺到自己和瑪索吉之間有种競爭的感覺,仿佛是那名法師在為將來可能的沖突做好准備。年輕的戰士一如往常一樣不在乎地聳聳肩,盡量想要從課程中多獲得些有用的知識。
  崔斯特發現自己還蠻有魔法的天份。每個黑暗精靈,包括戰士,都擁有某种程度的魔法力和天賦的能力。即使儿童都可以召喚黑暗結界或是用無害的七彩冷焰照亮他們的敵人。崔斯特輕而易舉地就可以做到這些,在几周之內,他更學會了几個咒文和低階的法術。
  由于黑暗精靈的天賦本能,他們也擁有對魔法攻擊免疫的能力。
  這也是札克納梵認定法師們最大的弱點。一名法師可以完美地施展他威力最強人的法術,但如果對象是黑暗精靈,這個法術就有可能效果全無。札克納梵一向比較喜歡刀劍殺人那种斬釘截鐵的篤定感。
  而崔斯特在目睹了法術的缺陷之后,開始感謝自己有机會可以接受這樣的訓練。
  不過,他依舊很喜歡洲覽瑪索吉對他展示的許多魔法物品,特別是那些存放在術士學校中的寶物。崔斯特握著擁有難以想象魔力的法杖和魔律,甚至還有机會拿著魔力強到讓他汗毛直堅的刀劍比划了几下。
  瑪索吉也仔細地觀察著崔斯特的一舉一動,試圖為了將來兩家可能發生的沖突預先做好准備。有好几次,瑪索吉有机會可以除掉崔斯特,但是他覺得這樣的行為太操之過急。席娜菲主母的命令是明确而無法曲解的。
  瑪索吉的母親秘密地安排他成為崔斯特的導師。這并非不尋常,戰士們在術上學校中受訓的六個月中,一向是由高年級的學生一對一的指導。當席娜菲告訴瑪索吉這個安排的時候,特別提醒他這不過是刺探的行動。他不應該做出任何會讓人聯想到兩家之間會有沖突的舉動。瑪索吉不會笨到忏逆他的母親。
  但是,有名法師依舊悄悄地在陰影里觀察著。這個家伙复仇的決心連主母的命令都無法阻止。
  “我的學生瑪索吉向我報告過你惊人的進步,”艾頓。迪佛有一天對崔斯特說。
  “多謝,無面者大師,”崔斯特遲疑地說,對于術上學校的大師竟然邀他單獨會面感到有些受寵若惊。
  “年輕的戰士,你對于魔法的觀感如何?”艾頓問道。“瑪索吉有沒有給你不錯的印象?”
  崔斯特不知道該怎么回答。說實話,魔法并沒辦法讓他認同這個職業的專門性,但是他可不想要惹毛這行業中的大師。“我發現這門學問超乎我的能力,”他技巧性地說。“對于其它人來說,這是個相當有未來性的職業。不過,我相信我的能力還是和刀劍比較有關系。”
  “你的刀劍能夠擊敗法師嗎?”艾頓大吼道。他很快地壓抑下輕蔑的語調,希望不要搞砸這次的會面。
  崔斯特聳聳肩。“在戰斗中,每個人有每個人的職責,”他回答道。“誰能說哪种選擇比較強呢?就像每場戰斗的關鍵是在于交戰的雙方是一樣的。”
  “那么,你自己又怎么樣呢?”艾頓取笑道。“我听說你年复一年都是第一名。格斗武塔的教官們對你有很高的評价。”
  崔斯特再度發現自己因為不好意思而羞紅了臉。更重要的是,他很好奇為什么一名術上學校的大師和學生會對他這么了解。
  “你能夠對抗以魔法作戰的人嗎?”艾頓問道。“也許和術士學校的大師打一場?”
  “我沒辦法——”崔斯特正准備說,但無面者早就陷入自己安排的情境之中,听不見對方的回答。
  “讓我們來試試看吧!”無面者大喊著。他掏出一支細長的法權,迅速對著崔斯特射出一道刺眼的閃電。
  崔斯特在法權釋放出能源之前就已經開始了問躲的動作。閃電打破了通往文頓最高層房間的門,在附近不停地折射,打破各种各樣的家俱,并且在牆上留下焦黑的痕跡。
  崔斯特一挺身站了起來,彎刀隨即出手。他依舊不太确定這名大師的想法。
  “你能夠躲掉多少次攻擊?”艾頓目中無人地說,法杖緩緩地繞著威脅的圓圈。“要不要嘗嘗我其它的法術,那些不是攻擊身体,而是攻擊心靈的法術?”
  崔斯特試著了解這課程的意義,以及自己所扮演的角色。他應該要攻擊眼前的大師嗎?
  “這些可不是練習的道具,”他警告道,把武器對准艾頓。
  另外一道閃電激射而出,逼得崔斯特又恢复原來樹躲的姿勢。
  “這看起來像是練習嗎!愚蠢的杜堊登?”艾頓怒目進。“你知道我是誰嗎?”
  艾頓复仇的机會來臨了,管他媽的什么席娜菲主母的命令!
  正當艾頓准備對崔斯特揭露事實的一瞬間,一個黑色的形体撞上大師的后背,讓他倒在地上。他試著要掙脫這局面,但發現自己動彈不得地被壓在一只黑豹腳下。
  崔斯特把武器放低;他實在不明白眼前的狀況。
  “關海法,夠了!”艾頓身后一個聲音說。崔斯特的視線掃過地上的大師和那只大貓,看見瑪索吉走進房間中。
  豹子服從地跳离了艾頓,走到主人身邊。在路上他暫停了片刻,打量著渾身緊繃,站在房間中央的崔斯特。
  黑豹肌肉起伏的优雅曲線,以及國眼中所顯示出的惊人智慧,都讓崔斯特深深地著迷;也因此他對倒在地上的大師完全失去了興趣。
  而艾頓雖然毫發無傷地站起來,卻明顯地十分喪气。
  “這是我的寵物,”瑪索吉解釋道。崔斯特惊奇地看著瑪索吉讓黑豹鑽進他手中的魔法瑪瑙雕像,進而讓大貓回到自己生存的空間。
  “你是從哪里找到這樣的伙伴的?”崔斯特問道。
  “永遠不要小看魔法的力量,”瑪索吉回答道,邊把那雕像放進口袋中。當他看著艾頓的時候,臉上驕傲的微笑被咬牙切齒的表情所取代了。
  崔斯特同樣地也看著那沒有臉孔的大師,對于這年輕的戰上來說,一名學生竟然膽敢攻擊老師簡直是難以想象的冒犯。每一分每一秒,狀況都變得更加難以理解。
  艾頓知道自己做得太過分了,如果他無法找到适常的借口,他將會為了自己的愚行而付出很大的代价。“你學到了教訓嗎?”瑪索吉問崔斯特道,但艾頓意識到這問題同時也是針對自己的。
  崔斯特搖搖頭。“我不确定這一切的重點在哪里,”他誠實地回答。
  “這告訴了你魔法的弱點在哪里,”瑪索吉解釋道,他試著想要掩飾這次事件真正的原因,“讓你看看法師在專注施法時所露出的破綻;也是讓你明白法師如果著魔于——”此時他瞪了艾頓一眼,“施法,會造成多大的弱點。當法師將精神完全集中在獵物身上的時候,會讓他變得如同幼儿一般毫無還手之力。”
  崔斯特明白這是個謊言,但卻無法理解這件事背后的動机。為什么術士學校的大師會這樣攻擊他?更奇怪的是,為什么還是學生的瑪索吉會冒這么大的風險幫助他?
  “我們不要再打扰大師了,”瑪索吉試著轉移崔斯特的好奇心。
  “到我們練功的地方去。我讓你更了解我的魔法寵物關海法。”
  崔斯特看著艾頓,不确定這個行事反复的大師接下來會怎么做。
  “离開吧,”艾頓冷靜地說,明白瑪索吉的做戲將會是讓他躲過養母怒气的唯一机會。“我相信大家應該都學到教訓了。”他依舊注視著瑪索吉。
  崔斯特看看瑪索吉,再看看艾頓。他決定就這樣算了。因為他想要更了解關海法。
  當瑪索吉領著崔斯特來到老師私人的房間之后,他拿出光滑的瑪瑙雕像,將關海法召喚到身邊。當他將崔斯特介紹給大貓之后,他忍不住松了一口气,因為崔斯特似乎已經將和艾頓之間的意外拋到腦后。
  崔斯特以前從來沒有見識過這樣惊人的魔法物品。他感覺到關海法的体內有种特殊的力量,一种它的魔法本能無法掩蓋的尊嚴。
  的确,這只大貓流線型的肌肉和优雅的行動,正象征了黑暗精靈們最推崇的狩獵本能。崔斯特相信,只要觀察關海法的行動,就可以提升自己的戰技。
  瑪索吉讓他們嬉戲了許多個小時,很感謝關海法可以幫助他撫平那愚蠢的艾頓所造成的傷害。
  “席娜菲主母無法理解的!”瑪索吉在稍后兩人獨處的時候警告艾頓道。
  “你會告訴她的。”艾頓若無其事地說。由于刺殺崔斯特的企圖失敗,讓他感覺万念俱灰,一點也不在乎這一切。
  瑪索吉搖搖頭。“她不需要知道。”
  怀疑的笑容浮上艾頓變形的臉。“你想要什么?”他含蓄地說。
  “你在這邊的學業也快結束了。一個大師還能夠對你有什么幫助?”
  “沒有了,”瑪索吉回答道。“我不需要你的任何服務了。”
  “那又是為了什么?”艾頓質問道。“我不想要欠任何人情債。這次的意外我要現在就解決!”
  “已經解決了,”瑪索吉回答道。艾頓似乎不大相信。
  “把你這次愚蠢的行為告訴席娜菲主母,我能有什么好處?”瑪索吉推斷道。“她多半會把你給殺了,末來和杜堊登家族之間的戰爭就沒有了立場。你是我們需要將這次攻擊正當化的唯一理由。我想要參与這場戰爭;我可不想要因為見你受折磨的小小樂趣而破坏了這樣的好戲。”
  “是我太笨了,”艾頓陰郁地承認道,“當我找他來的時候,本來沒有計划要殺他,只是想要觀察他,這樣有朝一日我可以折磨他的時候,才會獲得更大的快感。但是,看見該死的杜堊登家族的人站在我面前,毫無警戒心,我不禁……!”
  “我明白,”瑪索吉認真地說。“當我看見那個家伙的時候,我也擁有同樣的感覺。”
  “你和杜堊登家族之間又沒有嫌隙。”
  “不是和那個家族,”瑪索吉解釋道,“是那個家伙!我已經觀察了他將近十年,不放過他的一舉一動和任何行為。”
  “你不喜歡你所看到的?”艾頓問道,聲音中帶著希望。
  “他不屬于我們這個族群,”瑪索吉嚴肅地說。“在他身邊待了六個月之后,我覺得比一開始的時候更不了解他。他表現出一副沒有野心的樣子,但九年以來他年年都是比武大會中的第一名。這是前所未聞的!他對于魔法的領悟力十分的強;如果他選擇這條路,他絕對擁有足夠的實力成為超凡的法師。”
  瑪索吉雙拳緊握,找尋适當的詞匯表達他對崔斯特真正的感覺。
  “這對他來說太簡單了,”他大喊道。“崔斯特這一輩子都沒有做過犧牲,在他選擇的道路上他走得平平順順,沒有遭遇任何的波折。”
  “他是天才,”艾頓解釋道,“但是從任何方面來看,他都和所有人一樣辛勤苦練。”
  “這不是重點,”瑪京吉無助他抱怨。崔斯特。杜至登的人格之中有什么不一樣的地方讓瑪索吉真正覺得不對勁。他現在無法說出個所以然來,因為他以前從來沒在其它的黑暗精靈身上看過,也因此讓他覺得非常陌生。真正最困扰瑪索吉和學院中許多老師和學生的是:崔斯特在黑暗精靈看重的戰斗技巧上每一方面都出類技革,但卻沒有因此而放棄他的熱情。許多精靈少年在他們進入學院之前早就做出了重大的犧牲,但崔斯特卻是個例外。
  “這不重要,”瑪索吉在絞盡腦汁思索很久之后。“我遲早會知道這個家伙的一切。”
  “我以為他在你底下受教的時間已經結束了,”艾頓說。一在訓練的最后六個月他將會進入蜘蛛教院,那里恐怕你沒什么机會混進去。“
  “過了那六個月之后,我們都畢業了,”瑪索吉解釋道。“我們將會起參与巡邏隊的任務。”
  “很多人都會一起參与巡邏隊,”艾頓提醒他。“數十個巡邏隊會同時對周遭的區域巡邏。你在巡邏隊值勤的這段時間你可能都遇不到崔斯特。”
  “我已經安排好我們在同一個巡邏隊里面服勤,”瑪索吉回答道。
  他伸手進入口袋,掏出那魔豹的瑪瑙雕像。“相信這是你和那少年之間的約定,”艾頓露出恍然大悟的微笑。“看起來崔斯特對我的寵物相當著迷,”瑪索吉咯咯笑道。“會不會太著迷了?”艾頓警告道。“你應該小心背后的彎刀。”瑪索吉大笑道。“也許我們的朋友崔斯特才應該注意背后的豹爪!”

第十六章 褻瀆

“最后一天了,”崔斯特穿上禮服,邊松了一口气。在最后一年的學業中,于術上學校中學習魔法的六個月是最快樂的一段時間,而在蜘蛛教院中則是最悶悶不樂的六個月。崔斯特和他的同學們每天都必須承受蜘蛛神后永無止盡的洗腦,聆听有關她神力的預言和忠實仆人所獲得的獎賞。
  崔斯特慢慢開始意識到,“奴隸”可能是更為貼切的形容詞,因為他在這座雄偉的神殿中從來不曾听過任何暗示、提到“愛”這個字的教誨。他的同胞崇拜羅絲女神,魔索布萊城的所有女性則一輩子都在服侍她。但她們的奉獻完全是為了自己;渴望達到高等祭司職位的女性都只是為了這個稱號背后所帶來的權位。
  崔斯特直覺得這非常不對動。
  崔斯特在學校中的六個月里依舊保持著慣有的冷靜態度,對一切都噤口不言、熟視無睹。但,現在,他終于熬到了畢業典禮,也就是最后一天。這是黑暗精靈最感興奮的一天,而維爾娜也承諾他在這一天會目睹羅絲女神真正的風光。
  崔斯特小心翼翼的的來到狹小、毫無裝飾的房間。他擔心這個典禮將會變成對他個人的考驗,直到現在,崔斯特四周的一切對他來說都极為扭曲不合理,即便有姐姐的保證,崔斯特也很怀疑今天是否會發生任何特殊的事,讓他可以用不同的眼光看世界。崔斯特的恐懼讓他陷入了天人交戰,明知前途將會有不可知的危險,卻無法逃脫這宿命。
  也許,他真正擔心的是維爾娜的承諾今天將會成真。
  崔斯特一走進蜘蛛教院的禮堂,立刻忍不住用手遮住眼睛。房間的中央,一個雕塑成蜘蛛模樣的火爐中燃燒著熊熊烈火,其它每一樣東西都跟蜘蛛有關系。學院的院長,也就是主母教長,以及另外十二名在蜘蛛教院中擔任教師的高階祭司,包括崔斯特的姐姐;皆盤腿環繞著火爐坐著。崔斯特和格斗武塔的同學們皆站在她們身后。
  “馬。酷!”主母命令道,除了火焰的霹啪聲之外,一時之間四下陷入了寂靜無聲的窘境。通往房間的大門再度打開,一名年輕的牧師走了進來。崔斯特知道,這名女子是蜘蛛教院中表現最好的學生,所以今年將是第一名畢業的學生。因此,她將在典禮中獲得最高的榮譽。她肩膀一聳,脫离了施子的束縛,赤裸裸地走進祭司們所圍成的圓圈中,站在火焰前,背對著主母。
  崔斯特咬住下唇,有些不好意思,也有些興奮。他從來沒有在這么強的光線下欣賞過女性,他怀疑自己鼻尖冒出的汗珠不單純的只是因為火爐的熱度。他快速地掃視了房間一圈,注意到同學們似乎跟他有相同的想法。
  “巴葛。西萊。卡拉美,”主母教長低語道,火爐中突然冒出大蓬的紅色濃煙,讓房間籠罩在病態的紅色光芒中。濃煙帶著一股甜膩的妖异气味。隨著這股气味飄進崔斯特的鼻翼,他感覺到自己越變越輕,仿佛就快要飄离地面。
  火爐中的火焰猛然竄起,刺眼的光芒讓崔斯特忍不住別過頭。
  牧師們開始規律地吟唱,但崔斯特卻一點也听不懂內容,不過,他根本無暇他顧,光是在這樣令人麻痹的朦朧中要清醒醒就已經耗費了他全部的心神。
  “格拉布瑞如,”主母教長哀嚷道,崔斯特明白這是召喚的聲音,是低層界妖物的名號。他回過神看看眼前的景象,發現主母教長手中拿著單頭的蛇首鞭。
  “這家伙是從哪里來的?”崔斯特咕噥著,接著他突然發現自己把腦中想的事情大聲地說了出來,只能暗自希望沒有打攪到儀式的進行。當他環顧全場,發現許多同學也正在自若自語、甚至連站都站不穩的時候,才松了一口气。
  “呼喚它,”主母教長指示那名赤裸的學生說。
  年輕的牧師小心翼翼地張開雙手低聲道,“格拉布瑞如。”
  火焰在火爐邊緣跳動著。濃煙扑向崔斯特的面孔,誘惑著他將濃煙吸入。他的雙腿仿佛在麻痹的邊緣,卻又似乎比以往更敏感、更躍躍欲試。
  “格拉布瑞如,”崔斯特听見那學生再度大聲念誦,同時他也听見了火焰的怒吼聲。刺眼的光線襲擊他,但不知為何他似乎不在乎。
  他的目光四處亂飄,找不到可以集中注意力的地方,無法將那詭异舞動的火焰和牧師們規律的吟唱聲連結在一起。
  他听見祭司們濃濁的呼吸,听見她們鼓動學生們繼續的聲音,知道召喚儀式即將要完成了。他听見蛇首鞭的霹啪聲以及學生慘嚎“格拉布瑞如!”的聲音;也許這是另外一种鼓勵吧,他漫不經心地想。
  原始、強烈的慘嚎以房中男性從來無法想象的力道刺激著他們。
  火焰听見了那呼喚。它們不停地竄升,越來越高,慢慢開始成形。一個影像開始籠罩全場,并且將他們的視線緊緊攫住。一顆巨大的腦袋,長著山羊角的狗頭從火焰中冒了出來,很明顯地在打量著那名膽敢呼喚它名字的黑暗精靈。
  在那异形軀体身旁,蛇首鞭的擊打聲又再度響起;那名女學生重复地念誦著妖獸的名號,語調中帶著祈求和誘惑。
  低層界的巨大妖獸踏出了火焰。那妖獸的強大妖力徹底震懾住了崔斯特。格拉布瑞如有將近九尺高,肌肉糾結的雙臂末端是對閃著寒光的鉗子,胸前伸出另外一對比較小的、正常的雙臂。
  崔斯特的本能告訴他要攻擊那個怪物,救出那女學生,但當他環顧四周尋求援手的時候;發現主母教長和其它的教師再度開始了規律的吟唱,這次音調中飽漲著難以掩飾的興奮。
  在這一切朦朧模糊的景象中,那誘人、讓人天旋地轉的紅色霧气持續地扭曲現實世界。崔斯特渾身打顫,在意識邊緣的懸崖上搖搖晃晃;不停膨脹的怒气對抗著那紅煙的誘惑。下意識的,他的雙手握住腰帶上的雙刀。
  一只手突然拂過他的腿。
  他低頭望去,看見一名女教師斜臥在地上,邀請他共享魚水之歡;所有的人都陷入了這种淫靡的气息中,不可自拔。
  紅煙不停地撼動他的自制力。
  女教師不停地誘惑他,指甲輕輕地播弄著他。
  崔斯特用手梳理著濃密的頭發,想要在這一場混亂中找到可讓注意力集中的焦點。他不喜歡失去自制力,這种意志上的麻痹將會奪去他敏銳的反射和警覺。
  眼前的景象更讓他感到不舒服。強烈失序的感覺不停侵襲他的靈魂。他掙脫了女教師滿怀希望的雙手,踉蹌地在房間中行走著;他踩到許多交纏在一起的身軀,對方卻無暇理他。崔斯特雙腿發軟地拼命往外跑,沖出房間后立刻將門給關了起來。
  只有那女學生的慘叫聲跟隨著他。沒有任何的岩石或是心靈上的障該可以阻止得了它。
  他重重地靠在冰冷的石牆上,手抓著胸口。他完全沒有考慮到自己的行為會帶來什么樣的后果,只知道自己必須要逃离那個可怕的房間。
  維爾娜接著出現在他身邊,她的袍子前然隨意地敞開著。崔斯特已經恢复了清醒,開始思素著所需要付出的代价。但是,他更為迷惑地注意到,姐姐臉上露出的十足輕視的表情。
  “你比較喜歡隱私,”她輕松地說,漫不在乎地將手放在崔斯特的肩膀上。維爾娜絲毫不遮掩她飽滿的雙峰。“我明白。”她說。
  崔斯特抓住她的手,將她拉開。“大家都瘋了嗎?”
  當維爾娜開始明白弟弟离開儀式的真正理由時,她气得臉孔扭曲了起來。“你拒絕了一名高階祭司!”她對他大吼道。“依据律法,她可以因你的無禮而將你就地正法。”
  “我甚至不認識她,”崔斯特反駁道。“難道要我——”
  “你必須照著指示做!”
  “我才不在乎她!”崔斯特結巴地說。他發現自己的手也開始顫抖。
  “你認為札克納梵在乎馬烈公主母?”維爾娜回答道,明知提到崔斯特心中的英雄一定會刺傷他。看到自己的計策果然奏效之后,維爾娜的表情軟化,握住他的手。“回來吧,”她嬌媚地說,“回到房間里面。我們還有時間。”
  崔斯特冷冽的目光如同刀尖一樣阻止了她的行動。
  “蜘蛛神后是我們的女神,”維爾娜嚴厲地提醒他。“我就是她的代言人之一。”
  “我可不會感到驕傲,”崔斯特輕蔑地說;他緊緊抓著這股怒火,不想要讓自己堅持的信條因為這不斷涌來的恐懼而崩漬。
  維爾娜狠狠地給了他一巴掌。“給我回去參加典禮!”她命令道。
  “你給我去親蜘蛛吧,”崔斯特回答道。“愿它的鉗子把你那被詛咒的舌頭從嘴里扯出來!”
  現在輪到維爾娜的手開始顫抖了。“當你和高階祭司說話的時候,你最好注意你的態度。”她警告道。
  “去你媽的蜘蛛鬼后!”崔斯特不屑地說。“她几百万前就已經被詛咒了!”
  “是她給我們帶來力量!”維爾娜尖聲大叫。
  “她奪走了一切我們擁有的尊嚴和价值,使我們比地上的石頭還不如!”崔斯特大吼回去。
  “褻瀆!”維爾娜暴怒地說,詛咒的話語如同主母的蛇首鞭一樣在她舌尖滾動。
  一個達到高潮、痛苦的嚎叫聲從房間中傳了出來。
  “邪惡的交合,”崔斯特把頭撇開,嘀咕道。
  “對我們有好處的,”維爾娜很快地恢复了情緒的控制。
  崔斯特用指控的眼神瞪著姐姐。“你有相同的經驗嗎?”
  “我是名高階祭司,”她簡單地回答。
  黑暗包圍著崔斯特,高漲的怒气讓他几乎像火山一樣的噴發。
  “你覺得很高興嗎!”他咬牙切齒地說。
  “我獲得了力量,”維爾娜吼回去。“你是沒辦法明白這真正的价值。”
  “你犧牲了什么?”
  維爾娜的另一巴掌差點將崔斯特打倒。“跟我來,”她抓住他抱子的前襟。“我有個地方要讓你看看。”
  他們走出了蜘蛛教院,橫越了學院的廣場。當他們走到標示著提爾。布里契出口的柱子時,崔斯特遲疑了。
  “我不能走過去,”他提醒姐姐道。“我還沒有從格斗武塔畢業。”
  “那只不過是官樣文章,”維爾娜的腳步根本沒有慢下來。“我是蜘蛛教院的老師,我就擁有權力讓你畢業。”
  崔斯特不确定維爾娜說的是不是真的,但她的确是蜘蛛教院的教師。崔斯特雖然害怕學院的規定,但更不想再度触怒維爾娜。
  他跟著姐姐走下寬大的石階,走近了城市的街道上。
  “要回家?”在一段時間之后,他大膽地問。
  “時候還沒到,”姐姐只簡短地回答。“崔斯特不敢再追問下去。
  他們來到了巨大洞穴東邊的盡頭,正好就在杜里登家族所在的岩壁正對面,他們來到了一個窄小隧道的人口,都是由三個發光的巨大蝎子所守護著。維爾娜考慮了片刻,想要确定到底哪條路是正确的;隨即又沿著最小的隧道繼續前進。
  分鐘變成了小時,他們依舊不停地走著。通道變寬,很快的成為一連串的交錯縱橫的隧道。不久之后,崔斯特就搞不清楚自己到底走過哪里,但維爾娜似乎下定決心要朝一個熟悉的地方前進。
  地板突然消失,兩人發現自己站在一個俯瞰深淵的陸橋。崔斯特好奇地看著姐姐i但是當他注意對方正聚精會神的時候,立刻閉上了嘴。她簡短地念了几句咒語,拍拍崔斯特的前額。
  “來吧,”她指示道,她和崔斯特踏出了陸橋,緩緩地飄向深淵的地面。
  從溫泉或是焦油坑中冒出的一團薄薄的霧气擁抱著這里的岩石。崔斯特可以感應到此地的危險和邪惡。一股濃重的邪惡气息如同霧气一樣漂浮在空中。
  “不要害怕,”維爾娜比著手勢。“我已經施展了一個遮蔽的法術,他們看不見我們。”
  “他們?”崔斯特用手勢詢問道,就在他比划的同時,他也听見旁邊傳來了搔亂的聲音。他的視線跟隨著維爾娜直向遠處的一塊巨岩,來到了栖息在其上的怪物身上。
  崔斯特認為那是一名黑暗精靈;的确,從腰部以上它是的,惟一的差別只是有點浮腫蒼白。但是,它的下体,完全是蜘蛛的形狀,八只毛茸茸的腿支撐著它全身的重量。那只怪物手中拿著短弓,臉上卻露出疑惑的神情。似乎不太能夠确定到底是什么東西進人了它的巢穴。
  維爾娜菲常滿意弟弟臉——露出的嫌惡表情。“仔細看,弟弟,”
  她比划道。“這就是触怒蜘蛛神后者的命運。”
  “這是什么?”崔斯特飛快地質問道。
  “蛛化精靈,”維爾娜在他的耳邊低語道。然后她又換回了無聲的手勢,補充道,“蜘蛛神后不是仁慈的神。”
  崔斯特愣愣地看著那蛛化精靈在大石上變換著姿勢,尋找著巢穴的入侵者。崔斯特無法判斷它究竟是男還是女,因為它的軀体浮腫的程度超乎想象,但他明白這其實不重要。這种生物不是自然的創造,不管它是什么性別,都不會留下后代。眼前只是具遭受殘酷折磨的身軀,除此之外什么也不是,它痛恨周遭的一切,也更痛恨自己。
  “但我卻很仁慈,”維爾娜靜靜地繼續比划道,她也明白弟弟的注意力其實完全在蛛化精靈身上。她自在地靠在石牆上。
  崔斯特猛然轉過身,突然間明白了她的意圖。
  維爾娜緩緩地沒人岩石中。“再會了,弟弟,”她最后說。“這比你注定的命運要好多了。”
  “不行!”崔斯特吼叫道,他抓著空無一物的岩壁,直到一只箭疾射入他的小腿。他立刻轉過身搜尋危机的來源,彎刀閃電般地出現在手中。蛛化精靈已經瞄准好下一發的攻擊。
  崔斯特本來想要躲到旁邊的巨石掩護中,但他的腿立刻感覺到麻痹、無力。中毒了。
  崔斯特只來得及用一把刀格檔第二枝箭,隨即他就單膝跪地,抱著傷處。他可以感覺到那冰冷的毒液緩緩滲透他的肢体,但依舊頑固地拔出箭尾,把注意力轉向攻擊者。稍后他才能分押擔心傷勢,只能希望一切都來得及。現在,他只關心要如何逃出這個深坑。
  他轉過身准備逃跑,想要找個隱蔽的位置可以用浮空術逃回陸橋上。但隨即發現自己又面對了另一名的蛛化精靈。一柄斧頭划破崔斯特身邊的空气,差點就砍中了他。崔斯特擋住對方的第二擊,另一把彎刀疾刺向對方,卻又被蛛化精靈的第二柄斧頭擋住了。
  崔斯特現在已經鎮定下來,自信可以解決這名敵人,即使一只腿讓他行動不方便也沒什么大礙。但,另一支箭又射進他的后背。
  崔斯特在那一擊的推送之下踉蹌地走向前,慌亂間依舊擋住了眼前蛛化精靈的攻擊。崔斯特臉朝下地跪倒在冰冷的石地上。
  當那名拿著斧頭的蛛化精靈以為崔斯特已死,大意地走向他時,崔斯特翻滾過那怪物腫大的身軀之下。他用盡全身的力气刺出一刀,然后在漫天洒下的蜘蛛体液之下閃躲到邊去。
  受傷的蛛化精靈試著想要逃開,但還是倒了下來,体內的液体不停地往外涌出,流泄在地面上。但崔斯特依舊毫無生還的机會。他的雙臂也已經開始麻痹,當另外一名怪物過來的時候,他根本無力抵抗。他掙扎著保持清醒,思索著可能的生机,到最后一刻都不比同放棄。他的眼皮變得沉重……
  然后崔斯特覺得一只手抓住了他的飽子,他被粗魯地拉起,重重地撞在岩壁上。
  他張開眼,看見了姐姐的面孔。
  “他還活著,”崔斯特听見她說。“我們必須要快點把他送回去,醫治他的傷口。”
  另外一個人影走到他面前。
  “我以為這是最好的方法,”維爾娜道歉說。
  “我們負擔不起失去他的代价,”一個毫無感情的聲音說。崔斯特認出了這個聲音。他試著在迷朦中強迫自己的眼睛集中焦距。
  “馬烈絲,”他昵喃道。“母親。”
  她狂怒的重拳讓他更清醒了些。
  “馬烈絲主母!”她低吼道,憤怒的面孔近在咫尺。“你給我好好記住!”
  對崔斯特來說,她的冷漠和劇毒一樣的寒气逼人。看見她時的期待也隨著寒气的滲入慢慢消失了。
  “你得要記住自己的地位!”馬烈絲吼叫道,重复著她這輩子一直灌輸他的規范,這規范如同惡鬼噬骨一樣糾纏著他。“听著,”她命令道,崔斯特听得清清楚楚。“維爾娜帶你來這邊是想殺了你。她對你太仁慈了。”馬烈絲失望地瞪了女儿一眼。
  “我對蜘蛛神后旨意的理解比她要多,”主母激動地繼續道,每講一個字她的唾沫就噴濺崔斯特滿臉都是。“如果你膽敢再污蔑我們的羅絲女神,我會親自把你帶回這里!但可不是要殺了你,那太仁慈了。”她扯住崔斯特的頭,強迫他看著蛛化精靈惡心的尸体。
  “你將會回到這里,”馬烈絲保證道,“成為一只蛛化精靈。”

第十七章 歸鄉

崔斯特已經正式的畢業了,照著規定的期程,并且也獲得了班級中最高的榮譽。也許馬烈絲主母對某些關鍵的人物吩咐了一些事,擺手了她儿子所造成的丑聞;但崔斯特怀疑畢業典禮上根本不會有人記得他离開了該處。
  他走過杜堊登家族裝飾華麗的大門,來到陽台底下,吸引了許多土兵的目光。“我回家了,”他壓低聲音說,“管他有什么意義。”在經歷了蛛化精靈洞穴中所發生的事情之后,崔斯特怀疑自己是否能夠再把杜玉登家族當作自己的家。馬烈絲主母正在等待他,他可不敢遲到。
  “你回家了真好。”當布里莎看見崔斯特飄上陽台之后,對他說。
  崔斯特小心翼翼地走到大姐身邊,試著要弄清楚自己周遭的環境。布里莎稱呼這個地方為家,但是對崔斯特來說,杜堊登家族對他來講和第一天進入學院當學生的時候一樣陌生。短短的十年對于黑暗精靈數百年的壽命來說并不算什么,但是對崔斯特來說,數十年的時空仿佛已經替他和這個家族之間划下了鴻溝。
  瑪雅加入兩人,和他們起沿著通往謁見室的走廊漫步。“您好,崔斯特王子,”她說,崔斯特搞不清楚對方到底有沒有諷刺的意思。
  “我們已經听說了你在格斗武塔中獲得的殊榮。你的武功讓杜堊登家族擁有榮焉。”雖然她的話語冠冕堂皇,但最后她依舊掩飾不住一聲嘲諷的輕笑。“我真的很高興你沒有成為蛛化精靈的糧食。”
  崔斯特憤怒的視線奪去了她的笑容。
  瑪雅和布里莎關心地交換眼神。她們知道維爾娜對弟弟施予的懲罰,以及馬烈絲主母臉——露出的暴怒神情。她們每個人都將手放在蛇首鞭上,不太确定自己危險的弟弟變得有多么具有威脅性。
  并不是馬烈絲主母或是崔斯情的姐姐們讓他每一次的步伐都小心翼翼。他知道自己和母親在一起的時候,應該要如何進退應對才能夠討好她。是家族的另外一名成員意起了崔斯特心頭的困惑和怒气。在所有的血親之中,只有利克納梵披著虛偽的外衣。隨著崔斯特越來越靠近神堂,他緊張地觀察著四周走廊的每一個方向,不知道札克納梵什么時候會出現。
  “還有多久你要加入巡邏隊?”瑪雅將崔斯特拉离冥想的狀態。
  “兩天之后,”崔斯特心不在焉地說,目光依舊掃視著每一處陰影。接著他才恍然發現自己已經來到了神堂的大門口,依舊沒有發現札克的蹤跡。也許武技長就在里面,站在馬烈絲的身邊。
  “我們已經听說了你的优柔寡斷,”布里莎將手放在神堂的大門上,突然爆發道,語气變得冷如寒冰。崔斯特對這爆發并不感到惊訝。他早就預料到蜘蛛神后的高階祭司會有這樣的態度。
  “你為什么不就盡情享受典禮的愉悅就好了?”瑪雅追加道。“我們的運气很好,學院的教長和主母都非常陶醉于自己的歡愉之中,根本沒注意到你的舉動。否則你將會讓我們全体都蒙羞!”
  “你可能會讓馬烈絲主母在羅絲女神的御前失寵,”布里莎很快加上一句。
  “崔斯特想,這是我能夠給她最大的報答。”想起布里莎讀心的能力十分高強,他很快地驅高了這個念頭。
  “希望他沒有,”瑪雅面色凝重地對姐姐說。“空气中有股山雨欲來的感覺。”
  “我已經學到了教訓,”崔斯特對她們保證。他深深地一鞠躬。
  “請原諒我,姐姐們,近來黑暗精靈世界的真實面才慢慢地在我年輕的雙眼前開展。我再也不會因為同樣的理由而讓杜堊登家族失望了。”
  姐姐們對于他的這項宣稱實在感到非常滿意,以致于忽略了他語意中的模糊之處。但是,崔斯特也不想要冒太大的風險,同樣的也不愿意再提這件事情,悄悄地溜進門內。當他注意到扎克納梵并不在其中的時候,他不禁松了一口气。
  “贊美蜘蛛神后!”布里莎在他身后大喊。
  崔斯特停下腳步,回頭看著她。他深深鞠躬。“說得真是太好了。”他喃堝道。
  札克在這一小群人身后潛行,觀察著崔斯特的每個動作,試著要搞清楚在學院中十年的時間對這年輕的戰土造成了什么影響。
  過往崔斯特臉上挂著的笑容已經消失了。札克推測,曾經讓他和魔索布萊城有著天壤之別的天真無邪也跟著消失了。
  札克重重地靠在邊廊的牆壁上。他只能斷斷續續地听到神堂大門內傳來的對話。讓他听得最清楚的是崔斯特對布里莎贊美羅絲女神時衷心的應和。
  “我到底做了什么?”武技長自問道。他回頭看著走廊,但通往神堂的大門已經關了起來。
  “的确,當我看著那名黑暗精靈,那名戰士的時候!他曾經是我最珍惜的人,一切都是因為我的懦弱,”札克懊悔道。“崔斯特到底失去了多少我曾經可以挽救的?”
  他將長劍拔出劍鞘,靈巧的手指撫摸著銳利的劍鋒。“如果你嘗到了崔斯特。杜堊登的鮮血,那將會讓你成為更高貴的神兵利器。因為我們又拯救了一個靈魂,不受這個世界,不受我們世界的糟蹋,不再需要忍受此生永無止盡的折磨!”他將劍尖南《于地。
  “但我只是個懦夫,”他說。“在可以替我帶來生存意義的努力中,我失敗了。表面上看起來,杜堊登家族的次子活了下來。但是,我的崔斯特。杜堊登,那擁有一雙巧手的少年,早就已經死了。”札克看著崔斯特原先站立的地方,現在只剩下一片空無,武技長的表情突然變得十分猙獰。“但是這個偽裝者還活了下來。”
  “黑暗精靈的戰士。”
  札克的武器跌落地面,雙掌掩面。這雙手是札克納梵。杜堊登面對殘酷世界時惟的庇護。
  崔斯特第二天的大多數時間都在自己的房間內休息,試著要躲開家中其它成員的干扰。在第一次的會面中,馬烈絲生母二話不說的就讓他退下來,但崔斯特不想再度面對她。同樣的,他對布里莎和瑪雅也沒有多少話可說,因為他害怕這兩個人遲早會明白他話中真正的詛咒。不過,最重要的是,崔斯特不想要見到那位曾經被他當作面對弱肉強食世界唯一救贖的導師、那位曾經被他認為是魔索布萊城永劫黑夜中唯一明燈的札克納梵。
  崔斯特相信,這也只不過是個謊言而已。
  他回到家的第二天,納邦德爾時往正好開始了光的循環,房間的門突然打開了,布里莎走了進來。“馬烈絲主母召見,”她面色凝重地說。
  崔斯特的腦中瞬間流轉過一千個不同的念頭,但身軀已經不由自主地抓起靴子跟著姐姐走了出去。馬烈絲和其它人莫非已經發現了他對于那邪神真正的觀感?她們這次又替他准備了什么樣的刑罰?崔斯特不由自主地緊盯著神堂拱門上的蜘蛛雕刻。
  “在這個地方你應該比較自在一點吧,”布里莎注意到他的不安,皺眉說道。“這是我放在高榮耀的處所。”
  崔斯特雙目低垂,沒有回答。他同時謹慎地壓抑下內心那些尖酸刻薄的想法。
  當他們進入神堂的時候,他感到更疑惑了,因為銳森、瑪雅和利克納梵都如意料中地站在主母跟前。但是,在他們的旁邊還站著狄宁和維爾娜。
  “我們都出席了,”布里莎站在母親的身邊說。
  “跪下,”馬烈絲命令道,全家族的人都跪了下來。主母緩緩地走過每個人,大家都出于尊敬而低下了頭;當然,其實也有些人是因為習慣才低頭。
  馬烈絲走到崔斯特身邊。“你對于狄宁和維爾娜的出席感到很困惑,”她說。崔斯特抬頭看著她。“你難道還不明白我們生存之道的精妙技巧嗎?”
  “我一直以為我的哥哥和姐姐要繼續留在學院中,”崔斯特解釋道。
  “這對我們沒有好處,”馬烈絲回答道。
  “難道一個家族中有兩名成員在學院中不會大為增加影響力嗎?”崔斯特大膽地詢問道。
  “的确,”馬烈絲回答道,“但是這將會讓我們的力量分散。你听說了戰爭的謠言了嗎?”
  “我已經听說了可能會有麻煩,”崔斯特看著維爾娜,“不過不是什么大麻煩。”
  “可能?”馬烈絲气沖沖地說,對于儿子不能夠明白這件事的重要性感到十分惱怒。“有許多的家族在刀鋒落下前甚至根本沒有机會知道任何的蛛絲馬跡!”她背對崔斯特,對所有的家人說。“這謠言有相當的真實性。”她宣布道。
  “是誰?”布里莎詢問道。“是那個家族膽敢陰謀對付杜堊登家族?”
  “絕對不是排名在我們之后的家族。”雖然這個問題不是針對狄宁,而且他也沒有資格在沒獲得同意之前開口,但他還是大膽地說道。
  “你怎么會知道?”馬烈絲詢問道,故意忽略對方的冒失。馬烈絲明白狄宁的价值,明白他對于這場討論的意見將會非常值得參考。
  “我們是城中的第九家族,”狄宁推論道,“但是在我們的家族中有四名高階祭司,其中兩名還是前任蜘蛛教院的教師。”他看著札克。
  “同時,我們也有兩名前任格斗武塔的教官,崔斯特則獲得了戰士學校最高的榮耀。我們的士兵數目几乎達到了四百,每一名都經過嚴格的訓練、擁有實戰經驗。只有几個家族比我們更強。”
  “你的重點到底是什么?”布里莎語帶譏諷地問道。
  “我們是第九家族,”狄宁笑道,“但是排名較前的家族沒有几個能夠打敗我們的……”
  “排名在之后的當然更不可能,”馬烈絲主母替他說完。“你的判斷力相當不錯,我和你獲得了同樣的結論。”
  “有一個大家族對杜堊登家族感到畏懼,”維爾娜作出結論。“它必須要除掉我們才能夠保有自己的地位。”
  “我也是這么認為,”馬烈絲回答道。“這不太尋常,因為家族之間的戰爭通常是由低階的家族所掀起的,目的一般來說是為了提升自己的排名。”
  “那么我們必須要十分小心才行,”布里莎說。
  崔斯特注意地听著他們的話語,試圖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過,他的雙眼從未离開過跪在一旁,無動于衷的札克納梵。這個惺惺作態的武技長到底對這件事情有什么樣的想法?崔斯特忍不住想。這樣的戰爭會不會讓他興奮,因為可以殺害更多的黑暗精靈?
  不管他內心的想法如何,札克的外表沒有一絲變化。他只是靜靜地跪在那邊,臉上的表情顯示出他甚至根本沒有聆听這次的會議。
  “不可能是班瑞家族,”布里莎的聲音听起來像是懇求眾人确認。
  “我們絕對不可能對他們构成威脅的!”
  “我們必須希望你的判斷是正确的,”馬烈絲神色凝重的回答,那次前往第一家族的旅程生動的浮現在她腦海。“多半是另外一個較弱的家族畏懼我們,想要鞏固自己不穩的地位。我還沒有辦法收集足夠證實任何家族有這企圖的證据,所以我們必須准備好面對最坏的情況。因此,我把維爾娜和狄宁叫回到我的身邊。”
  “如果我們知道敵人是誰……”崔斯特反射性地說。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長子膽敢不經允許就開口已經夠糟了,但剛從學院畢業的次子竟然也有樣學樣,這就難以想象了。
  由于想要所有人的意見,馬烈絲主母也忽略了對方的冒犯。“繼續說下去,”她提示道“如果我們發現了是那個家族想要圖謀我們,”崔斯特靜靜地說,“我們難道不能揭發他們嗎?”
  “有什么好處?”布里莎對他怒吼。“沒有實際行動的陰謀并不算是犯罪。”
  “我們可以用推論的方式嗎?”崔斯特追問道,頑固地抵抗房間中每個人對他投以不耐煩的眼光;不過,只有札克例外。“如果我們比較強,那就讓他們直接投降,不用開戰。讓杜堊登家族獲得應有的排名,從此阻止較弱家族可能的陰謀。”
  馬烈絲抓住崔斯特斗篷的前緣,將他拉了起來。“我原諒你的愚蠢念頭,”她低吼道,下不為例!“她把他丟回地面,兄姐們幸災樂禍的視線紛紛落在他身上。
  不過,再一次的,札克的表情和其它人并不相同。札克用手遮住嘴角的笑容。也許崔斯特。杜堊登的心中還是留有些許他所珍惜的特質,他大膽地奢望。也許學院并沒有徹底地污染這年輕戰士的靈魂。
  馬烈絲掃視著其它的家人,眼中閃動著怒气和強烈的欲望。“這不是畏懼的時刻,現在,”她大吼著,纖細的手指直指南方,“是編織理想的時候!我們是杜堊登家族,德蒙創更斯巴農,八大家族無法理解的力量。我們是這場戰爭中不可知的關鍵。一切的优勢都在我們手上!”
  “第九家族?”她狂笑著。“很快的,我們前面就只會剩下七個家族了!”
  “巡邏隊怎么辦?”布里莎插嘴道。“難道我們要讓次子孤身一人,暴露在危險之中?”
  “這次的巡邏隊將是我們优勢的開始,”自信的主母解釋道,“而在同一個隊伍中,至少會有四個統治家族的成員。”
  “其中一個可能會攻擊他,”布里莎推論道。
  “不,”馬烈絲對她保證。“在即將來臨的戰爭前,我們的敵人不會輕易顯露出身份來,時机還沒有成熟。況且,殺手將必須要擊敗兩名杜至登家人才能得逞。”
  “兩名?”維爾娜問道。
  “再一次的,羅絲女神對我們的寵愛讓我們占了优勢,”馬烈絲解釋道。“狄宁將會指揮崔斯特所屬的巡邏隊。”
  這個消息讓長子的眼睛為之一亮,“那么我和崔斯特可能會成為這次沖突中的殺手,”他沉吟道。
  笑容迅速從主母臉上消失了。“沒有我的同意,你不准去干,”她的語調讓狄宁明白万一犯禁將會有什么后果。“你必須和以前一樣服從命令。”
  崔斯特并沒有忽略話語中提到了話梵,也就是他被謀害的哥哥。
  母親知道!馬烈絲根本不准備懲罰儿子所犯下的罪行。崔斯特的手遮擋住臉,試圖掩蓋在這個場合只會讓他范上麻煩的恐懼表情。
  “你是去那邊觀察的,”馬烈絲對狄宁說,“去保護你的弟弟,崔斯特也是要保護你。不要為了殺一個人而摧毀了我們的优勢。”邪惡的笑容回到了她蒼白的臉上。“但是,如果你發現了我們的敵人……”
  “時机又适合……”布里莎猜到了母親邪惡的念頭,因此替她說完,并且露出同樣的笑容。
  馬烈絲看著長女,露出了贊許的笑容。布里莎將會是繼承家業完美的人選!
  狄宁的笑容變得更燦爛了。沒有什么比暗殺更讓杜堊登家族的長子興奮了。
  “那么,出發吧,家人們,”馬烈絲說。“請記得那些看著我們,充滿敵意的眼光,他們正注意著我們的一舉一動,等待著攻擊的适當時机。”
  如同以往,札克是第一個离開神堂的人,這次他的速度更遠遠胜過以往。這次引導他步伐的并不是和另一個家族征戰的興奮,或是殺死更多羅絲女神牧師的快感。相對的,崔斯特天真的舉動和与黑暗精靈社會格格不入的表現,替他帶來了希望。
  崔斯特看著他走開,認為札克輕快的步伐代表的是他高漲的殺人欲望。崔斯特不知道應該追上去,和武技長說明白;或者還是聳聳肩,像他遺忘許多殘酷事實一樣的忘記武技長。當馬烈絲主母走到他面前,將他留在神堂時,他也只剩一個抉擇。
  “對你,我只有几句話要說,”當神堂中只剩兩人的時候,她對他說。“你已經听見了我交付給你的任務。我不會容許失敗的!”
  崔斯特因為這強而有力的聲音忍不住往后退縮。
  “保護你的哥哥,”她嚴厲地說,“否則我會讓羅絲女神裁判你的命運。”
  崔斯特明白她的暗示,但主母不說出來不肯罷休。
  “你可不會喜歡變成蛛化精靈的。”
  一道閃電划破地底湖凝滯的黑暗潮面,撕裂那些不停進逼的水凄食人妖腦袋。戰斗的聲音在洞穴中四處回蕩。
  崔斯特面對一只食人妖,將它困在一個半島上,阻擋了它所有回到水中的道路。一般來說,單槍匹馬面對水犧食人妖的黑暗精靈不可能取得這樣的优勢;但是,只要過去几星期和他待在同一個巡邏隊中的人就明白,崔斯特不是一般的黑暗精靈。
  那食人妖不顧自己的困境,依舊固執地沖向前。崔斯特迅如閃電的一擊將怪物的手臂砍了下來。崔斯特明白食人妖難纏的再生能力,飛快地進逼,准備一勞永逸地解決這家伙。
  另一只食人妖從他的背后爬出水而。
  崔斯特早就料到這件事,但從外表完全看不出來他已經發現了第二只食人妖的動作。他將注意力完全集中在眼前那四肢不全,無力防御的食人妖身上,不停地砍出一道比一道深的刀痕。
  正當背后的怪物准備伸出利爪的時候,崔斯特猛然跪下,大喊道,“快!”
  隱藏在半島陰影中的黑豹毫不遲疑。關海法一個飛躍就撞上了不疑有他的食人妖,在那怪物來得及反應之前結束了他的生命。
  崔斯特也跟著解決了他的敵人,轉身欣賞黑豹的表現。他伸出手,大貓用鼻子拱拱他。我們的默契多么的好啊,崔斯特想。
  另外一道閃電撕裂黑暗,這次近到讓崔斯特一時間為之目眩。
  “關海法!”剛喚出閃電的瑪索吉。赫奈特大喊著。“到我身邊來!”
  黑豹服從命令的同時還是在崔斯特的小腿碰了一下。當崔斯特的視力恢复之后,他往另外一個方向走去;因為他不想要目睹關海法每次和他合作之后主人的臉色。
  瑪索吉看著崔斯特的背后,想要對准崔斯特的肩呷骨再射出第三發閃電。不過,赫奈特家族的這名法師并沒有忽略狄宁。杜堊登無所不在的幽魂就在他身邊,正仔細觀察著他的一舉一動。
  “搞清楚你的主人是誰!”瑪索吉對關海法大吼道。這只獵豹經常离開法師的身邊和崔斯特合力對抗敵人了。瑪索吉知道大貓和戰士的動作之間彼此配合得很好,但他也明白法師在施法時有多么脆弱。瑪索吉想要關海法待在他的身邊,保護他不被敵人傷害;或是,他瞪了狄于眼,讓許多“特殊”的朋友們有所忌憚。
  他把雕像丟到腳邊的地面。“离開,”他命令道。
  在不遠處,崔斯特快速地了給另一只食人妖。瑪索吉看著對方惊人的刀法,忍不住搖搖頭。崔斯特一天變得比一天更強。
  “赶快下令殺死他,席娜菲主母,”瑪索吉低語道。年輕的法師不知道自己還能夠胜任這個任務多久。即使是現在,瑪索吉都不太确定自己能否殺死對方。
  當崔斯特點燃火把封住死去食人妖的傷口時,他忍不住遮住眼睛。即使死掉之后,也只有火焰可以阻止食人妖的組織再生。
  崔斯特注意到,另外一邊的戰斗也結束了,地底湖邊紛紛亮起了火把刺眼的光芒。他不确定十二名同伴是否都活了下來;不過,他也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在乎。反正總是有許多人搶著取代他們留下來的空缺。
  崔斯特只知道一件事,真正重要的伙伴關海法已經安全的回到它所屬的星界休養生息。
  “組成防御陣形,”狄宁的命令在洞穴中回響著,同時間,奴隸們、他精和半獸人紛紛開始收集食人妖的寶物。
  在火焰吞沒了他點燃的食人妖之后,崔斯特將火把浸入黑色的湖水中,又暫停了片刻,讓眼睛适應周遭的黑暗。“又過了一天,”他柔聲說,“又擊敗了另一批敵人。”
  他喜歡巡邏的刺激感,處在危險邊緣那种令人血脈噴張的感覺,同時,知道自己的武器終于可以用來對付可惡的怪獸也讓他的心靈得到了安歇。
  即使在這里,崔斯特也沒辦法逃避他這一生一直感覺到的那种無力感,每一步踏出似乎都可能帶來無窮的懊悔。因為,即使他這些天都在和幽暗地域的深邃恐怖作戰,所殺的每個怪物都是別無選擇,但崔斯特一直不能忘怀在杜至登家族神堂中的那次會議。
  他知道,很快的,他珍貴的雙刀就會被用來對付黑暗精靈。
  札克納梵俯瞰著魔索布萊城,每當崔斯特的巡邏隊出城的時候,這已經成了他的習慣。札克的內心不停地和人交戰,一方面想要沖到崔斯特的身邊和他并肩作戰,一人面又希望巡邏隊會帶來崔斯特已經陣亡的消息。
  札克到底能不能找到有關這個少年兩難處境的答案?他自己也禁不住要想。札克知道自己不能夠出城,馬烈絲主母近來對他的一舉一動十分注意。札克明白,她其實已經隱約知道他對于崔斯特的感覺,而她一定不會認可的。札克是她的情人,但除此之外兩人几乎沒有任何的交集。
  札克回想著數百年前,他曾經為了兩人都在意的孩子維爾娜和她起過的爭執。維爾娜是名女性,她的命運在出生的時候就已經注定了,札克納梵無論如何都無法扭轉蜘蛛神后邪教對她的腐化。
  馬烈絲會不會擔心他這次對這個男孩會有更大的影響?很明顯的,生母是這樣想。但是,連札克自己都不太确定對方的擔心有沒有根据;即使他也沒辦法确定自己對于崔斯特的影響力。
  他低頭望向魔索布萊城,靜靜地看著巡邏隊的歸來。像往常一樣,他一方面希望崔斯特平安歸來,一方面又暗自希望自己的難題會被潛行怪獸的利爪給解決掉。

第十八章 后房

“您好,無面者,”高階祭司說,她推開艾頓走進對方在術士學校中的房間。
  “我也向您致意,維爾娜老師,”艾頓回答道,試著要把話聲中的恐懼給壓抑下來。維爾娜。杜堊登會挑這個時間來拜訪他絕對不會只是巧合。“在下何德何能可讓蜘蛛教院的教師親自登門拜訪?”
  “我已經不再是老師了,”維爾娜說。“我的任務已經結束了。”
  艾頓暫停了片刻,思索這消息。他知道狄宁。杜堊登也已經辭退了學院中的職務。
  “馬烈絲主母又將家人團結在一起了,”維爾娜繼續道。“我們听說了有戰爭的傳言。相信你也應該听說了吧?”
  “只不過是謠言,”艾頓結巴地說,現在才開始明了為什么維爾娜會來找他。杜堊登家族以前曾經利用過無面者,就是利用他來刺殺艾頓!現在,由于魔索布萊城中充滿了山雨欲來的气息,馬烈絲主母又開始重建她的間諜网和殺手体系。
  “你有听說過他們嗎?”維爾娜迅速問道。
  “我只听說了一些流言而已,”艾頓低語道,小心不要触怒眼前這位有權有勢的女性。“沒有多到足以向您的家族回報。直到現在您通知我之前,我都還不知道杜堊登家族和這件事情有關連。”艾頓只能希望維爾娜沒有對他所說的話施展測謊法術。
  維爾娜很明顯地放松下來,對這解釋感到很滿意。“無面者,你最好仔細聆听這些謠言,”她說。“我哥哥和我已經离開了學院,你將要成為杜堊登家族在此處的耳目。”
  “但是……”艾頓結巴地說。
  維爾娜伸出一雙手阻止他。“我知道我們上次和您的交易并沒有達成協定,”她說。她低下頭,高階祭司很少這樣對待男性。“馬烈絲主母對上次因暗殺艾頓。迪怫而送您的靈藥沒辦法讓您恢复外貌向你致上最深的歉意。”
  艾頓現在才明白為什么三十年前有一名身份不明的信差送給他一瓶醫療藥劑,差點咳嗽起來。那披著斗篷的人原來就是杜堊登家族的手下,為了無面者暗殺艾頓而送給他報酬。當然,艾頓根本不敢試用那個靈藥。如果照他過去的運气看起來,這靈藥可能反而會有用,甚至可能恢复艾頓。迪怫的那張臉!
  “這次,你的報酬絕對不會再出問題了,”維爾娜繼續道,不過艾頓因為這件事情濃厚的諷刺意味而几乎沒有在听。“杜玉登家族擁有一柄巫師之杖,但卻沒有任何巫師有資格使用它。他原先是我哥哥諾梵的,他在對抗迪佛家族的過程中犧牲了。”
  艾頓想要把眼前的人痛打一頓。但,即使是他也沒有這么愚蠢。
  “如果你可以找出到底是那個家族計划對付杜堊登家族,”維爾娜承諾道,“這柄法杖就會是你的了!對于這樣一件小事來說實在太划得來了。”
  “我會盡力的。”艾頓對這不可思議的提議無話可說,只得回答道。
  “馬烈絲生母對你只有這個要求。”維爾耶說完就离開了這名巫師,心中以為杜堊登家族已經在學院中下了一個穩固的暗樁。
  “狄宁和維爾娜。杜堊登已經辭退了他們的職務,”當天稍晚,另外一名狡詐的主母走進他房間時,艾頓興奮地說。
  “這我已經知道了,”席娜菲。赫奈特主母回答道。
  她不屑地看著四周髒亂、滿布焦痕的房間,在張小桌子前坐了下來。
  “不只這樣,”艾頓很快地說,不想要席娜菲因為听見過時的消息而被惹惱。“今天我有了一個訪客,是維爾娜。杜堊登!”‘“她怀疑了嗎?”席娜菲主母低吼道。
  “不,不是!”艾頓回答。“正好相反。杜堊登家族想要利用我擔任間諜,就像他們上次賄賂無面者暗殺我一樣!”
  席娜菲暫停了片刻!感到有些震惊,隨即發出了低沉的笑聲。
  “啊,生命真是諷刺啊!”她哄笑道。
  “我听說狄宁和維爾娜會進入學院只是為了确保弟弟畢業。”艾頓推斷說。
  “這是個完美的掩護,”席娜菲回答道。“維爾娜和狄宁是被派去擔任馬烈絲主母的間諜。我真是佩服她。”
  “現在她們怀疑會有問題了,”艾頓表示道,在主母的對面坐下來。
  “她們的确起了疑心,”席娜菲也同意道。“瑪索吉和崔斯特一起巡邏,但杜堊登家族也把狄宁安插進同一個巡邏隊中。”
  “那瑪索吉有危險了,”艾頓推測道。
  “不,”席娜菲說。“杜堊登家族不知道是赫奈特家族計划攻擊它們,否則她們就不會來找你詢問情報。馬烈絲主母知道你的身份。”
  恐懼的表情划過艾頓的面孔。
  “當然不是你真正的身份,”席娜菲嘲笑他道。“她知道無面者是加爾盧司。赫奈特,如果她怀疑我們家,那就不可能去找你。”
  “那么這是一個破坏杜堊登家族的大好机會!”艾頓大喊道。“如果我暗示有其他的家族介入,甚至是班瑞家族,那么我們的力量就會更為增強。”他對這個可能性感到十分高興。“馬烈絲將會賞給我一個威力极大的法杖,這會是我們報复她的工具!”
  “馬烈絲主母!”席娜菲嚴厲地糾正他。即使她和馬烈絲馬上就會成為公開的敵人,但席娜菲也不允許一名低賤的男性這么輕視主母。“你真的相信自己可能這樣瞞天過海嗎?”
  “當維爾娜回來的時候……”
  “你不能夠把這么秘密的情報告訴一個地位這么低的女祭司,愚蠢的家伙。你必須要親自晉見馬烈絲主母。如果她看穿了你的謊言,你知道她會怎么樣折磨你?”
  艾頓猛地吞咽一口口水。“我愿意冒這個風險,”他下定決心道。
  “當最大的謊言被揭穿之后,赫奈特家族會有什么下場?”席娜菲問道。“如果馬烈絲主母知道了無面者真正的身份之后,我們將會有什么优勢?”
  “我明白,”艾頓感到十分失望,但仍然無法否定席娜菲的邏輯。
  “那么我們能做什么?我又能怎么辦?”
  席娜菲主母已經開始考慮下一步的計划。“你必須辭退現在的職務,”她耐心的解釋。“回到赫奈特家族,接受我的保護。”
  “這种行為也會讓赫奈特家族暴露在馬烈絲面前,”艾頓推論道。
  “有可能,”席娜菲回答,“但這是最安全的作法。我會假裝憤怒地去找馬烈絲主母,告訴她不要來騷扰赫奈特家族。如果她想要我的家人擔任情報來源,最好先問過我,而我這次絕對不會容許!”
  席娜菲對這樣的可能性露出笑容。“我的恐懼、我的怒气都是以暗示社至登家族,這次陰謀的主導者可能是比我們排名更前面的家族,甚至可能是多個家族聯手的計划,”她想到這些額外的利益就覺得相當滿意。“馬烈絲主母一定會輾轉難眠,感到草木皆兵!”
  艾頓根本沒听到席娜菲最后的一句話。“這次絕對不會允許”這句話讓他心中思緒翻騰。“她真的來過嗎?”他大膽地問,聲音几乎低不可聞。
  “你是什么意思?”席娜菲不太明白他的思路。
  “馬烈絲主母有來找過您嗎?”艾頓繼續遭,雖然他害怕得不得了,但依舊想要知道答案。“三十年前。席娜菲主母同意加爾盧司。
  赫奈特成為協助鏟除迪佛家族的殺手嗎?“
  席娜菲的臉上掠過一道燦爛的笑容,但在一眨眼間就消失了;在同一瞬間,她將桌子一掀,抓住艾頓的抱子,將他拉到距离自己只有咫尺之遙的位置。
  “永遠不要將個人的情感因素和政治混淆在一起!”身材瘦小,力量卻不小的主母低吼道,她的聲音中有著毫不掩飾的威脅。“再也不准問我這樣的問題!”
  她把艾頓丟向地板,銳利的眼神卻絲毫不放松。
  其實艾頓一開始就知道自己只不過是赫奈特家族和杜堊登家族在沖突中的棋子,只是讓席娜菲主母可以完成陰謀的一個暗樁。不過,艾頓對杜至登家族的血海深仇常常會讓他忘記自己在這場沖突中低下的地位。他抬頭看著威勢逼人的席娜菲,意識到自己已經超越了那條隱而不見的界線。
  在審傘群的后方,魔索布萊城所在洞穴的南邊岩壁,有個体積不大,重兵防守的洞穴。在鋼鐵深鎖的大門之后是一個房間,這里是城中八大執政家族的會議室。
  几百支蜡燭所散放出來的甜膩香味充斥著整個房間;主母們喜歡這樣的感覺。在衛士學校的燭光下鑽研卷軸几乎半世紀之后,艾頓并不介意這些光芒;但是他在這房間中的确很不舒服。他的位置在一張蜘蛛形狀桌子的末端,坐在一張毫無裝飾,保留給議會客人的不起眼椅子上。在桌子八張多毛的触腳之間坐落著主母的寶座,寶石在燭光下閃閃發光。
  主母們依序走進,每名都自信滿滿,輕蔑地打量著這男性。席娜菲站在艾頓的身邊,將手放在艾頓的膝蓋上,對他鼓勵地眨眨眼。如果她對自己的消息沒信心,她絕對不敢貿然召集執政議會。執政議會的主母們都將自己的任務當成榮譽職,除非是緊急狀況,否則,召集她們恐怕會導致很多的怨慰。
  在蜘蛛型桌子的主位坐著班瑞主母,也就是魔索布萊城中最權高勢大的女性;她的臉上飽經歲月風霜,雙唇看來似乎不太習慣露出微笑。
  “我們都集合起來了,席娜菲,”當八名成員都人座之后,班瑞說。
  “你有什么理由召集執政議會?”
  “討論一件懲處案,”席娜菲回答道。
  “懲處?”班瑞主母覆頌道,感到有些疑惑。近來黑暗精靈的城市中相當平靜,從塔肯杜伊斯和佛瑞斯家族的沖突之后就一路風平浪靜。就第一主母所知,最近并沒有什么值得懲處的罪行;或者可以這樣說,最近沒有膽大妄為到值得執政議會討論的案件。“是針對哪個人?”
  “不是一個人,”席娜菲主母解釋道。她看著同僚們,判斷著她們感興趣的程度。“是一個家族,”她直言不諱地說。“德蒙。納夏斯巴農,杜堊登家族。”如同席娜菲預料的一樣,救聲難以置信的低呼聲回應了她的指控。
  “杜堊登家族?”班瑞主母質疑道,很惊訝竟然有人會將馬烈絲主母牽扯進去。就班瑞所知,馬烈絲在蜘蛛神后跟前一直相當受寵,而且最近杜堊登家族才有兩名成員在學院中擔任教師。
  “因什么罪名讓你膽敢指控杜堊登家族?”其中一名主母問道。
  “這是因為恐懼而起的言論嗎,席挪菲盧班瑞主母必須要問。執政議會中有几名主母的确對杜正登家族感到十分憂心。馬烈絲主母想要進入執政議會是個眾所皆知的事實,而從她家族的所有資料來評估,她注定會得到這個職務。
  “我有正當的理由,”席娜菲堅持道。
  “其它人似乎怀疑這一點,”班瑞主母回答道。“你應該解釋你的指控,如果你還珍惜自己的名譽,就請你快一點。”
  席娜菲知道岌岌可危的不只是自己的名譽;在魔索布萊城中,誣告和謀殺是同等級的罪名。“我們都還記得迪佛家族的陷落,”席娜菲開口道。“當年包括我在內有七名主母和吉娜菲。迪佛一起坐在這間會議室中。”
  “迪佛家族已經不存在,”班瑞主母提醒地。
  “是因為杜堊登家族,”席娜菲直率地說。
  這次的惊呼聲代表的是許多人的憤怒。
  “你怎么敢這樣說?”有人回應道。
  “三十年了!”另外一人說。“這早就已經被眾人遺忘了!”
  班瑞主母在眾人的怒气化為肢体沖突之前讓大家安靜下來,這在議會的殿堂中并不少見。“席娜菲,”她嘴角挂著輕蔑的笑容說。
  “在這事件發生了這么久之后,沒人可以公開討論這件事,當然更不能作出這樣的指控!你知道我們的行事作風。即使杜堊登家族如同你所堅持的一樣是這事件的主導者,那么她們應該獲得我們的贊美,而不是處罰,因為她們的手法几近完美。我宣布,迪佛家族已經不再存在。它根本從來沒有出現過!”
  艾頓不安地扭動著,被夾在憤怒和絕望的深淵中。不過,席娜菲并沒有气餒或不悅,因為這情況進行的完全在她意料之中。
  “喔,但迪佛家族的确還存在!”她站起身回應道。她將艾頓的兜帽掀去。“這人就是迪佛家族最后的血脈!”
  “加爾盧司?”班瑞主母大惑不解地說。
  “不是加爾盧司,”席娜菲回答道。“加爾盧司。赫奈特在迪佛家族淪亡的那一晚就死了。這名男性,文領。迪佛,假冒了加爾盧斯的身份和地位,躲開了杜堊登家族進一步的追捕!”
  班瑞對右方的主母低聲吩咐了几句,然后靜候對方施咒,完成一個法術。班瑞示意席娜菲回到座位上,轉過身面對艾頓。
  “說出你的名字,”班瑞命令道。
  “我是艾頓。迪佛,”這隱姓埋名的二十年給他帶來了力量,“吉娜菲主母的儿子,當杜堊登家族發動攻擊的時候,我正在術士學校求學。”
  班瑞看著身邊的主母。
  “他說的是實話。”主母對她保證。一時之間,眾人紛紛感興趣地交頭接耳。
  “這才是我召集執政議會的原因,”席娜菲很快地解釋道。
  “很好,席娜菲,”班瑞主母說。“艾頓。迪怫,我必須要佩服你掙扎求生的机智和意志力。對于一名男性來說,你的勇气和智慧實在相當惊人。當然,你們兩位應該也都明白,執政議會不能因為這么久之前發生的事情而對任何一個家族作出處置。我們會有什么好處呢?馬烈絲主母正是蜘蛛神后跟前的紅人;她的家族看來潛力無窮。
  如果你想要對杜堊登家族執行任何的懲處,你必須要提出更迫切的需求才行。“
  “這不是我的目的,”席娜菲很快地回答。“這件事情已經過了三十年,不再是執政議會應該關心的事務了。同僚們,杜至登家族的确很有希望,她們擁有四名高階祭司,各种各樣的武器,更別提還有她們的次子,崔斯特,那位班上永遠的第一名。”她特別提到崔斯特,知道這會触動班瑞主母心中的傷口。因為班瑞自己聰敏的儿子怕陰永過去九年都必須屈居于天賦异稟的崔斯特之下。
  “那么你為什么要打扰我們?”班瑞主母質疑道,話中有著明顯的怒气。
  “要請求諸位視而不見,”席娜菲懇切地說。“艾頓現在是赫奈特家族的人,處在我的庇護之下。由于杜堊登家族對他全家所犯下的罪行,他要求我們替他复仇;而身為唯一的幸存者,他的确有控訴的資格。”
  “赫奈特家族會站在他身邊?”班瑞主母問道,開始覺得有趣和好奇。
  “的确。”席娜菲回答道。“這是赫奈特家族的義務!”
  “复仇?”另外一名主母詢問道,怒意已經被大感興趣的態度給掩蓋過去。“還是恐懼?在我眼中看起來,赫奈特家族的主母只不過是利用這個可怜的迪佛家人來當作借口而已。杜堊登家族想要更高的權位,馬烈絲想要加入執政議會中,也許這對赫奈特家族造成了威脅?”
  “不管是為了复仇,還是為了謹慎小心,我的指控,嗯,或者說是艾頓。迪佛的指控都必須被認可,”席娜菲回答道,“這樣我們才能都從中獲利。”她對第一主母露出詭异的微笑。“也許是為了我們的儿子,讓他們在追求認同的路上可以更順暢。”
  “的确,”班瑞主母的笑聲听來更像咳嗽聲。赫奈特家族和杜堊登家族之間的斗爭的确會讓每個人獲利,但是,班瑞怀疑,情況并不像席娜菲相信的一樣樂觀。馬烈絲主母是個厲害角色,她的家族的确擁有超過第九名的實力。如果雙方的确宣戰,馬烈絲多半可以加入執政議會,取代席娜菲的位置。
  班瑞主母四下打量著其它的主母們,從她們滿怀希望的臉上猜到了多數人的想法。就讓雙方盡情地去爭斗吧,不管結果如何,來自馬烈絲主母的威脅都會消失。也許,班瑞暗自希望,在戰斗中杜堊登家某位少年將會犧牲,讓自己的儿子能夠獲得應有的名聲。
  然后第一主母說出了席娜菲來此想要聆听的話語,也就是魔索布萊城執政議會無聲的認可。
  “這件提案已經結案了,姐妹們,”班瑞主母宣布道,每個人都報以同意的頷首。“希望各位謹記,我們今天從來沒有碰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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