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貼 武俠 長篇130回] 黃易 - 大劍師[C+]
卷一
第一章 逃出帝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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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拼命奔跑,直至奔進參天蓋地的樹林里,再也支持不住,先是雙膝脆倒,跟著往前仆去,臉孔枕著冰冷濕潤的泥士。
不過暫時是安全的。
听不到追兵的聲音,這使我心理上好受一點;雖然他們追上只是遲早的事,但逃走總有一線生机,坐以待斃并非我蘭特的性格。急促的呼吸使肺中的空气似被抽空.一陣陣暈眩襲擊著我的神經,我以無比的毅力和意志支撐著。我不想被人像捉只豬那樣子手到擒來,拿回去見大元首!那個視人命如草芥的暴君。
輕微的腳步聲隨著吹來的風送進耳里,還有惡犬的吠聲,心中一震,自然伸手到背后握著背著那長劍的劍柄,若是單對單,他們沒有一個是我的對手,包括被譽為我父蘭陵之下最好劍手的“黑寡婦”連麗君在內,雖然我和她從未交過手,但我有那樣的自信,一個好劍手的自信。
一咬牙,爬了起來,往著高及人膝的草林一腳高一腳低踉蹌地奔去,四周的草木愈來愈密,不得不拔出与我血肉相連的寶劍,為劈出一條逃路而奮力。很快我那疲倦至不能動的肌肉陷進完全麻木的境地,支持的只是我的意志,若非自幼受到劍手的嚴格鍛煉,早已躺了下來。當我從一堆密集的茅草堆鑽出來時,忽地一腳踏空,原來是個斜坡的邊緣,疲憊欲死的我哪還能留得住腳,人球般從坡頂直向下滾去,也不知壓斷了多少植物橫枝,“噗咚”一聲,最后掉進冰涼的水流里。水流急瀉,我身不由己地被帶得往下流沖奔而去,眨眼間已被沖流了百多碼。
追兵的聲音迅速減弱,遠遠地被拋离。我暗叫僥幸,流水或者可以使犬只的嗅覺找不到我。
幸運神眷顧下,河水把我帶离樹林,直到离樹林數里外的一個峽谷,水流開始放緩,我才爬上岸旁,再也支持不住,就那樣昏死過去。
醒來時已是夜深,天空上繁星點點,人与人的斗爭在她面前是那樣的無聊和愚蠢,可是我身在局中,卻不得不奮戰下去。
我心中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靜,但卻不會天真到以為已逃离了險境。那份地圖,是大元首犧牲任何事物也要奪回去的東西。雖然我還不知道地圖中那處有什么東西,但卻知道那地方有能令整個帝國覆亡的力量。
會是什么東西?我爬起身來,雖是肌痛筋疲,們已遠胜昏迷前的狀態,在微弱的星光下,峽谷外是個大草原。我在邊緣的疏林區走著。
饑餓在煎熬著我的意志,明天早上首要之務,是要獵取一頭可充饑的動物,未來逃亡的日子還長,一天不能找到地圖所說的“廢墟”,一天還是在危險里。
“嗖!”
一道勁風從左方襲至。
我略一閃移避過。
“篤!”勁風插進我左側的樹身上,原來是一支長箭,箭尾還在晃動。
我手一動,劍來到左手里,心中惊栗,假若大元首的追兵神通廣大到這地步,我還有何話可說,不過他們只能得到我蘭特不屈戰死的身体,舍此外再無其他可能性。
“呀!”一聲尖叫從左方十多碼外傳來。
我沉喝一聲,箭矢般在疏林間移向聲源,我父親蘭陵長踞帝國劍士榜首達二十年之久,豈是幸至。
我要證明給所有人看!虎父無犬子。
眼前黑影一閃,我手中劍刺出。
在微弱的星光下,那人身形一閃,退到大樹的暗影里,似乎不欲与我硬拼。
我猛地推前,長劍改刺為劈,若非我体力不及平常的十分之一,剛才那一劍對方就避不了。
光影一閃,那人的劍巧妙地向上挑,想化我必殺的一劍。
我悶哼一聲,在兩劍接触時,運力一絞,眼看對方長劍脫手,忽地一股劇痛從臂肌傳來,我慘叫一聲,反而是自己長劍墮地,這才知道全身肌肉酸麻,剛才一時不慎,強運勁力,使疲不能興的肌肉百上加斤,終于痙攣起來。
我右手扶著劇痛得伸不直的左手,急步退后。
那人并不追擊,反而叫道:“你沒事吧?”聲音嬌美清脆,原來是個女子。
我愕然望向從暗影走出來的女子,在星光下隱約見到健美的女性身形。
我再后退兩步,道:“你最誰?為何射我一箭?”
她呆了一呆道:“噢!你不是‘龍首山’的人,對不起!我以為你是頭野獸,所以才射了你一箭,這個時間從沒有人到這里來。”
我舒了一口气,只要不是帝國派來追捕我的戰士,便一切好辦。何況她語气溫和,使我被襲的恨意大為消退。
東方的天際這時露出一線曙光,日出的時間終于來臨,藉著這些微光,我一邊搓揉已沒有那么痛楚的左臀,一面打量著她。
大約在十六、八歲的年紀,俏麗的瓜子臉配著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婀娜体態,煥發著動人的青春气息。挺秀的鼻子,分外顯出她柔順可人的性格,我不由心中暗贊。我打量她時,她也在打量我。
“噢!你受了傷。”我這才感到身上的舊傷口迸裂開來,鮮血流下。
鮮血從我厚麻制的緊身衣滲出來,從帝宮逃出時我曾受到大元首的衛隊“黑盔戰士”的圍攻,我雖負傷沖出重圍,亦逃不過渾身劍傷的厄運。
一陣暈眩襲上來,在我搖搖欲墜,介乎昏迷和清醒的邊緣時,一只手插進我肋下,我無力向前仆去,她嬌柔的身体支持著我。迷糊中我听到她說!“讓我扶你回家去。”
當我再醒來時,發覺身在一間堆滿木柴的小屋里,背臥著是柔軟的干草,我想轉轉身,劇痛從多個傷口傳來,使我不由不發出一下低吟。
房門輕響,她閃身進來,一身淺白的粗布衣,俏臉閃耀著動人的光采,兩頰紅扑扑地,健康和青春的熱力使人透不過气來。
她喜孜孜地道:“你醒來了,我第三次來看你了。”
我道:“我睡了有多久?”心中卻在盤算著,帝國的領土雖號稱無所不在,但威權卻集中在“大平原”上的“日出城”。
只要我能夠离開大平原,被追上的危險便大幅地減少,所以能走的話,我一定要爭取時間搶在追兵的前頭。
她天真地數著手指道:“你睡了足有兩天一夜。”
我難以置信地道:“什么?”
完了,假設我真的睡了那么久,前途上一定布滿搜捕我的敵人,我休想找到地圖里的廢墟。她在我身旁坐下,很有興趣地看著我,卻不言語,似乎對我有很大的好奇心。肚子忽地不爭气地“咕咕咕”叫了几聲,我尷尬地望著她。她微微一笑,從身后取出一個籃于,打開蓋的布,一陣肉香傳送過來。
我大喜過望,狼吞虎咽起來。
她托著俏臉看我吃東西,蠻有興趣的樣子。
我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她答道:“我叫西琪。”
我道:“西琪,這是一個好名字,那晚你在那里干什么?”
她聳聳肩肘道:“練劍嘛!每天日出之前我一定到那里練劍,前兩年,爺爺還陪我一起練,不過現在他身体不大好,不能陪我了。”
說到這里,眼圈一紅,有很大感触!我嚼完口內的鹿肉,問道:“你爺爺,他在哪里?”
西琪道:“到山上來藥去了,你的傷口還需涂一些草藥,否則很難迅速复原。”
跟著她又輕聲道:“他說你相貌非凡,体格健碩,帶著的寶劍是‘帝國’第一流劍匠鑄造的精品,必然大有來頭,所以才要我將你藏在這柴房里。”
我心中一凜,西琪的爺爺眼力高明,竟能憑劍的外形,推斷出是帝國制品,當我是非凡人物,是吉是凶,誰能預料?
這時我才感到身体的傷口均已包扎得妥妥當當。
西琪鼓著气道:“人家告訴了你自己的名字,你還未說你的。”
看著她入世未深的純真模樣,我沖口而出道:“我叫蘭特,是蘭陵的儿子。”說出了身份,才感到少許后悔,我是個不應該透露身份的逃犯。
屋外遠處傳來馬嘶聲,西琪跳了起來道:“我要去喂馬了。”說著已出門去了。
与此同時,一束陽光從屋頂的小天窗投下來,使柴房彌漫著安逸与和平,眼前當急之務,先要養好身体,然后照著地圖的指示,找到那叫廢墟的奇怪地方。
門開,西琪神色倉皇沖了進來,撥開我身旁地上的柴草,露出一個鐵環,我不解地看著她。
西琪手執鋼環,向上一拉,一個圓蓋揭了起來,因為蓋子与地板同一顏色和質料,不細看那能分辨過來。
西琪將我的長劍拋了進去,叫道:“快躲進去。”
我雖不知原因,卻絕對信任她,要對付我,大可趁我昏迷的時候,而且她的清純,使我對她大生好感,故毫不遲疑縮進洞里。
里面是只可容納個許人的小空間,跟著,西琪將一堆干草放在圓蓋上,嬌軀一晃,也躲進洞里來,玉手輕輕將蓋子移好,剎那間變成黑暗的世界。
窄小的空間里,她緊緊地擠在我的怀里,丰滿和充滿彈力的臀部,毫無保留地坐在我大腿上,我的嘴臉貼著她的秀發,處女的芬芳隨著呼吸涌進我心靈的至深處。
隱約間我又可見物,原來小洞頂開了密麻麻一排排細小的透气孔,所以并不覺得太气悶。
我把嘴唇湊到她的耳邊,待要說話,剛巧她也想說話,頭向后仰,我的嘴唇自自然然碰上她嫩滑的耳珠,接著印在她的俏臉上。
她“嗯”地一聲,原本僵硬的身体變得柔若棉絮,融入我的怀里,我不由自主地興起最原始的男性反應,她似有所覺地全身滾熱起來。
我待要說話,一陣急劇的馬蹄聲,由遠而近,轉瞬間已馳至。
我猛地噤聲,并從欲海里惊醒過來,難道帝國追捕我的戰士已來到這里?
柴房外傳來一陣叱喝的聲音,听來人約是十五、六人間,若以我平常的狀態,這實力還不放在我眼里,不過現在全身創傷,虎落平陽,恐怕他們一半人已可以把我擊倒。
“砰!”柴房門給踢了開來。
一把粗豪的聲音喝道:“有沒有人?”
另一把陰陽怪气的聲音道:“這間柴房一眼看清,那還用問,若果人家蓄意躲起來,你向人家便會答你嗎?”
身前緊貼著我的西琪渾身輕顫,顯然對這陰陽怪气的人有點恐懼,這樣一來我反而心中大定,因為若是她認識的人,自然是這附近的人,而不是帝國派來追殺我的戰士。
另一個尖亢的聲音響起道:“上校,住屋處沒有人,阿邦他們到了農田那邊搜索,若果那妞儿在,肯定逃不了。”
粗豪聲音道:“不要這么托大,那妞儿得祈老頭真傳,頗有兩下子。”
陰陽怪气的聲音道:“管他三下子四下子,一個小妞有什么了不起,我上校連祈老頭也不怕。”
粗豪聲音道:“你不怕祈老頭就不會等到老頭上了山才來找人家的漂亮孫女,其實我真不明白,那西琪樣貌雖佳,但正正經經的,怎及得上城中那群騷娘儿。”
尖亢的聲音淫笑道:“上校口一向歡喜做開荒牛,你管得著嗎?”跟著是嘿嘿淫笑。
而在地穴中的我卻是另一番滋味。
我的臉貼著西琪嫩滑的臉蛋,嗅著她吐气如蘭的气息,緊擁著她火辣的胴体,而當外面那些人說著那些不堪入耳的話時,西琪的心急促地跳著,身体也不由輕微蜷動,使我分外感到刺激。
上校道:“快走!祈老頭回來了,我才不信那小妞能飛出我的指縫。”
跟著是一陣混亂的聲音,上校等人迅速地去遠。西琪挨著我,全身軟柔無力。
我的心也在卜卜地跳,當我正感茫亂時,忽地想起一事,叫道:“你爺爺回來了。”
西琪一震下清醒過來,伸手推開蓋子,爬了出去。
我感到一陣空虛,執起長劍,跟著爬上地面。
房中空無一人,想是西琪女儿家嬌羞臉嫩,适才無意間和我如斯親熱,現在光天化日,她那能不避開去,我活動一下筋骨,感到体力恢复了大半。
“啪!”門打開來,一個相貌堂堂,身形高大,兩眼霍霍有神的老者,大踏步走進來,眼光凌厲地在我身上掃射,西琪跟在他背后,低著頭,不敢看我,但我卻看到她連耳根也紅了。
老者臉容雖在六十歲上下,但卻不見一條皺紋。
我弓身道:“多謝救命之恩。”
老老道:“不用謝我,若非西琪救你,我才不管這閒事,尤其你是帝國的人。”
我的目光自然地移到西琪處,她剛好抬起頭來,向我打個眼色,我清楚感覺到她要我容讓一下,這真是對會說話的眼睛。
我強忍心中的窩囊气道:“我的体力已經恢复大半,可以繼續赶路了,再不會麻煩閣下了。”
西琪失望地叫道:“你……”
老者伸手阻止她繼續說下去,沉聲道:“你走路還可以,但十天內休想与人動手。”我的气往上涌,淡淡道:“這是我的事,不用閣下費心了。”老者仰天一哂道:“好!有骨气,不愧是蘭陵的儿子。”我愕然望向他,這人究竟是誰,憑什么認出我是蘭陵的儿子,難道西琪告訴他,但可能性并不大。
我仔細打量他,只覺气度沉凝,自具劍手的風范,沉聲道:“閣下高姓大名?”
他森厲的眼神在我身上打了一個轉,道:“祈北!”
我猛然后退一步,頭皮發麻,發夢也想不到在這里遇到這傳說中的人物,帝國的另一名著名叛徒。
祈北冷哼一下,捋起衣袖,只見一道疤痕由臂上划下,直至手腕,他冷冷道:“這一劍就是拜爾父蘭陵所賜。”
西琪惊呼一聲,臉色煞白,對爺爺和我父的恩怨大感傍徨。當然這亦表示她對我大有好感。我又想起她灼熱的女体,她爺孫施与我的恩惠,一股熱血涌上來,我將左手伸出,叫道:“父債子償,我父怎樣對你,你也怎樣對我吧。”
祈北仰天一笑,電光一閃,已拔出手中長劍,在西琪的尖叫里,我感到一道涼意由臂膀急延至手腕處,心中歎道:“這手完了,以后還怎能拿劍。”
劍回鞘內。
衣袖向兩邊滑下。
我愕然低頭察看,衣袖裂開,肌膚卻絲毫無損,這一劍恰好划破衣袖,用力妙至毫巔,不愧是當年与我父齊名的不世劍手。
西琪惊魂甫定,眼中射出欣慰的神色。
祈北道:“虎父無犬子!當年蘭陵對大元首忠心耿耿,為何他的儿子卻成了帝國追殺的對象?”
我愕然道:“你如何知道?”
祈北道:“我剛才上山采藥,見到大隊帝國的黑盔戰士漫山遍野仔細查察,而你又滿身傷痕,加上時間上的配合,不是找你還找誰?”我全身一震,道:“他們終于找到來了,我立即便走。”祈北冷笑道:“走!走出去送死嗎?以你目下的体能,能走得十里遠近已是奇跡了。”
西琪抱著祈北的手臂道:“爺爺!你救救他吧。”
西琪哀求的大眼睛望向我,怪責著我沒意義的逞強,使我的心不由軟化,說不下去。祈北眼中第一次閃出笑意,不過聲調依然冰冷,道:“昨夜西琪扶你回來后,我赶去將你所有留在路上的痕跡毀悼,又布下了疑陣,將追兵引往‘魔女國’的邊界,就算追兵高明得發覺你并沒有走往那個方向,回頭再來,最少也是十多天后的事了。
我心中感激,得他這個逃走高手施展手腳,我的命算是暫時保住。但剛才話已說僵,倔強的性格使我不能一下子适應,尷尬地望向西琪,她深深地望我一眼,垂下頭來,隱含欣喜,大抵是因為又可以和我相處一段時間了。
我望向祈北。
他恢复冷冰冰的臉孔,道:“躺下吧。西琪來幫忙,我要給他換藥。”
當天晚上我睡得很坏,藥敷過的地方火辣辣地疼痛,一睡著便發噩夢,夢見在刑室里滿身傷痕的父親,他垂死前和我說的話,要我找到地圖中的廢墟,找到那莫名的力量,將殘暴的大元首毀掉,讓人民從暴政中解放出來。到了接近天光時分,我才能熟睡過去。醒來時已是日上三竿,西琪笑嘻嘻地拿著食物坐在我身旁等待著。
我不好意思地爬起來,再次表演了我狼吞虎咽的吃法。
我問道:“你爺爺呢?”
西琪聳聳肩道:“他一早便出去了,我也不知他干什么?”
我記起昨天上校那班人,問!“他不怕留下你一個在這里嗎?上校是什么人,為何不怕你爺爺?”
西琪側著頭,左右手不自覺地撫摸著垂了下來長長一綹秀發,呶著嘴說道:“他們是‘虎跳族’的惡棍,當初爺爺從帝國逃到這里來,他們還想欺負爺爺,給爺爺單槍匹馬,闖進他們的廟堂里,誓言若果再度受到騷扰,便毀去神廟內所有神像,他們的族長才立誓不再騷扰爺爺。”跟著她吐吐鮮紅可愛的舌頭,道:“那時我只有歲半,据爺爺說,當年若非將我綁在背上,影響了行動,你父親也傷不了他。”
我愕然無語,心中涌起一股羞恥,父親怎能向一個背負著小孩儿的人出手。不過,現在已證明叛出帝國的祈北是對,而父親是錯,父親不時的長嗟短歎,是否因辜負了祈北這好友而有所內疚?
西琪嬌哼一聲道:“近一年來,帝國為了對付魔女國,大力擴展,勢力開始伸延向這深山窮谷之地,虎跳族便被收買為走狗,膽子也大起來,尤其是年輕一輩,更視當年神廟被闖一事為奇恥大辱,所以不時挑釁,他們那是爺爺對手,所以矛頭又指向我,爺爺已打算遷往他方……”
我插口道:“這世界還有樂土嗎?”
西琪道:“爺爺曾看過‘智慧典’,里面說我們的世界是在一個大圓球上,有很多廣闊的陸地,被大海包圍著,我們所處的大陸只是其中一塊。”
我怔呆了一陣,道:“圓球,那怎站得穩?”
西琪道:“我和爺爺也想不通,不過智慧典記載的事從來也沒有錯。”
我沉吟不語,就是因為智慧典的最后一頁的地圖,父親和祈北兩人才反目,而最后父親也落得家毀人亡的慘劇!
西琪忽然興奮起來,道:“你身体怎樣了?有一個好地方,就在屋后的山邊,我帶你去看看。”
我隨西琪走出柴房外,毗鄰是一間小石屋,看來是她的居處,群山環峙,樹木蒼翠,是個隱蔽的小山谷。
一道溪水在屋旁流過,几匹馬悠閒地在溪水旁的青蔥草地上吃著草。柴房旁有個大石磨,旁邊放滿谷物,這附近應該有禾田,只不過被谷內的密林所阻,一時看不見。
田園生活,對我這個住邊像日出城那樣的大城市的人,滿有新鮮感。
我深深地吸一口气,默察自己的狀態,估量再過十天八天,便能恢复如常,我自幼受到父親最嚴格的武技訓練,曾赤身裸体臥在冰雪上,在沙漠中不喝一滴水,這种种超平常人的刻苦磨煉,使我有鋼鐵的意志,和惊人的忍受苦難的能力,否則也不能逃出帝國的天羅地网,這里离日出城最少有二百多里,雖說仍是大元首勢力籠罩的地方,不過已大為減弱,相對地我被捕的机會也減低了。但假如大元首派出他最可怕的大將“巫師”的話,我便非常危險了。
巫師和黑寡婦齊名,也是她的情夫,兩人各有絕技,不過我卻宁愿對著后者,黑寡婦雖是貌美如花,而毒如蛇蝎,卻沒有精通邪術的巫師那樣難以對抗。
“喂!你干嗎還不來。”
我望著西琪,只見她滿臉嬌嗔,怪責我呆在那里。
我歉然一笑,赶了上去。
她在屋后樹林的婉蜒小路輕快地行著,可能她一向也沒有伴儿,現在忽然多了我這個只比她大上數年的年輕朋友,分外興奮,而且她看來對我大有情意。想到這里,我不由自主留心起她婀娜動人的体態,她金黃得發亮的柔發,一大半扎在頭頂,一小半散垂下來,在微風下拂舞,散發著今人心醉的瀟洒和無拘無束。
溫柔的火在我心中燃燒著。
穿過松樹林,眼前豁然開朗。
一片寸草不生闊近一里的平地,在与周圍的樹木完全不協調的情形下出現,好像有人故意砍伐出這片大空地。不過盡避是人為的,也不能令土地寸革不生呀?
我細察泥士,色泛黑黃,与一般的土壤顯然大有分別。當我俯身伸手想抓一把泥土看時,西斑嬌呼道:“噢!不要,這泥土是有毒的。”
我愕然道:“有毒?”
西琪正容道:“是有毒的,假如不是有毒,怎會什么東西种下去也會死。”
我怔呆了一會,道:“這是什么道理?怎會有這祥一個怪地方?”
西琪道:“在附近這樣的毒地多著呢,所以很多人不想住到龍首山來,說這里是魔鬼下了毒咒的地方。爺爺說,他游歷各地時,不但見到這种毒地,還見到天雷打出來的大深洞,很可怕的。”
我沉思半晌,道:“你帶我來就是看這怪地方?”
西琪伸手出來道:“當然不是,跟我來。”
我自然地伸手過去,她一把拉著我,繞過毒地,走上一道山坡。
她的手纖巧柔軟,握著一手溫馨,加上鳥語花香,更令我心神陶醉。在日出城我一直刻苦練劍,城內美女無數,我卻未有机緣一親芳澤,況且我是公主的末婚夫婿,其他女子更不敢對我示愛。想起公主,我心中流過一絲苦澀。
西琪一路沒有說話,不過我看到她連耳根也紅了,适才她一時忘形下拉著我的手,這刻才發覺自己不堪這种男女接触的刺激。我心中一蕩,握緊玉手,要她放不了。
“你看!”西琪叫起來。
我順著她的指示望往山下,呆了起來,脫口道:“那是什么?”
西琪聳聳肩道:“天才曉得,連爺爺也不明白。”
在山腳處有一個圓形大坑,直徑達半里有多,就像一塊大石擲下轟出來的坑洞,不過,這還不是最奇怪的地方。
在坑底有兩條彎彎斜斜的黝黑長方條,相隔八尺許,平行地橫過陷坑的底部處。當我們來到坑旁時,看得更清楚了。
首尾兩端都沒進泥土里,給人一种無始無終的感覺。
我打了一個寒噤道:“是生了銹的鋼鐵。”
在帝國的光榮歷史上,自十九年前由我父蘭陵和西琪的爺爺祈北從魔女國魔女秘殿盜走了智慧典后,鑄鐵術、數學、天文學等才發展起來,像眼下這長達半里的大鐵條,盡避不計它們穿入地底的長度,已是我們做夢也不敢想像的惊人巨构。這是誰造的?
這兩條長鐵應該經歷了久遠的年代。
西琪問!“你在想什么?”
我吸了一口气,整理震撼后的情緒,道:“父親曾看過智慧典,他說序文中提及智慧典的知識源自一個久遠和消失了的文明,只不知這兩條古怪銹鐵,是否屬于那文明的遺跡?”西琪點頭道:“或者便是這樣。”
我還要說話,突有所覺,轉過頭去。
山坡上馬嘶聲起,七八騎呼嘯著揚鞭沖下斜坡,迎著我們沖來。
西琪俏臉一寒道:“又是這班坏蛋。”
口哨聲,么叫聲發自騎者口中,避無可避下,我們兩人給團團圍住。其中一名壯漢,以絕不配合他粗壯外型的陰陽怪气笑道:“我的小西琪,哥哥來了也不叫一聲嗎?”
另一名高瘦的青年陰惻惻道:“上校!我看你夢中的小情人,已別投他人怀抱了。”
其中一名健碩的大漢接口道:“看他們臉紅耳熱,恐怕他們剛剛就地解決,大快活了一場呢。”
西琪粉臉通紅,怒喝道:“你們胡說什么?”
他們合共有七人,年紀在十至三十間,身上配著弓箭斧頭飛索等一類武器,身上的衣服都是各類獸皮縫合而成,是帝國邊緣的典型獵戶裝束。眾人只有上校身上佩了一把長劍。
劍是非常珍貴的東西,要鑄造一把長劍非是易事,上校身上有劍,已顯出是這群年輕獵民的頭頭。
高瘦青年陰聲笑遣!“小騷貨,你敢說這小子連手也未摸過你一下嗎?”
西琪待要反唇相稽,忽地語塞;可能想起适才和我手牽著手,甚至在地穴中的親密情況,俏臉一紅,避過高瘦青年目光,轉向我道:“走!不要理這班混蛋。”
這一下不啻默認了被我摸過她。
眾青年噓聲大起。
上校臉寒如冰,眼露凶光,盯著我的眼像要噴出火來。
我望向西琪,剛好她的目光也向我掃來,四目交投,她眼光垂向地下,少女含羞的丰姿,縱管在這种群凶環伺下,仍使我心神一醉。我不知這是否就是戀愛?公主的美麗是震撼性的,但卻是高不可攀的,她同意我做她將來的丈夫,可能只是种政治的手段,以此為她父親大元首收買座下的首席大將蘭陵,我的父親已經下獄身死,我叛變外逃,這一切已是明日黃花,公主心中應已沒有我。西琪美麗而平易可親,就像田里的小野花。
“喂!”一聲暴喝將我惊醒。
我剛想看是誰喝罵,一點寒星,劈臉而至。
想也不想,伸手一抓,剛好將鞭尖撈著。
當我正想運力將偷襲者扯下馬時,一陣劇痛從我運力的右臂下的腰肋傳來,令我身子一顫,馬鞭立時脫手。
背后風聲急響。劇痛仍末消去,我勉力避往左側,右背肩已重重地著了一鞭,使我踉蹌仆前,几乎跌倒時,一只手拉著我。
我站直身子,感激地向扶著我的西琪無奈地苦笑一下,若非受傷,這群獵民怎放在我眼內。
“鏘!”西琪劍已出鞘。
上校陰陰笑道:“我的小妹儿,你這小白臉中看不中用哩!他背上雖然有劍,我看他連拿劍的气力也沒有。”
高瘦青年笑道:“當然,怎及得我們上校外面那把劍和內面那把劍同樣使得。”
這高瘦青年語帶雙關,极其挖苦刻薄。
眾人放縱地笑起來,這年代講究的是武力,誰的劍利、誰的功夫好、誰的勢力大,便可以橫行了。
帝國的基礎正是建立在武力上。
大元首是公認的最可怕劍手,甚至可能在我父之上,只不過他兩人從未比試過,而大元首身上穿著那長年不脫的甲胄,更使他連刀槍也不怕。
西琪鐵青著俏臉,沉聲道:“你們再不讓開,休怪我劍下無情。”
上校兩眼一瞪,冷冷道:“好!有了男人便不放我在眼內,讓我生剝了他,再將你捧到床上,包保你欲仙欲死,誰也不想。”
我有事在身,本想息事宁人,這時也忍無可忍,大聲喝道:“閉嘴!”
七個人十四道目光一起集中在我身上。
上校喝道:“你這病貓找死,讓我成全你。”
鏗!上校手一揚,劍已在手。
西琪嬌叱一聲,先發制人,手中長劍化作數十道電芒,向上校腰腿處刺去。
我暗贊一聲,又暗歎一聲。
贊的是無論在角度上和速度上,西琪這得自乃祖真傳的一劍均屬無懈可擊的。歎的卻是這一劍缺乏實戰培養出來的殺气,不能懾人心神,以气勢取胜。
不過已教上校難于應付的了。
上校罵喝一聲,橫劍劈下,不過無論在力道上和時間上,都非常不當。
鏘!
兩劍相交。馬受惊急跳而起。
西琪回劍再刺上校。
我又歎一聲,假設換了是我,一定先傷馬后傷人,但西棋的慈悲心卻使她錯失了机會。
一連串的交擊聲,兩人劍來劍往。
背后風聲再響。
我狂叫一聲,勉力抽出背后長劍,只覺全身傷口齊痛,無力運劍,無奈滾倒地下,避過后面劈來的一斧。
敵方七個人全動了,一時殺气騰騰。
“住手!”
眾人愕然止住。一騎迅速馳至。
祈北來了。
西琪歡呼道:“爺爺!”
祈北面無表情沖來,當來至上校前十來步時,劍已出鞘。上校怒喝一聲,首先迎上。寒光一閃。
“當!”上校的劍飛上半天,祈北越過愕然的上校,沖進了包圍网里,斧頭、鐵刺一齊往他身上招呼。
祈北冷哼一聲,劍如暴雨般洒起點點白光,剎那間,響起了几乎同時而發的交擊聲。
斧頭、尖刺紛紛墜地,惊叫和怒罵聲中,上校方面的人紛紛退后。血從他們持武器的手滴往地面,夾雜馬嘶急跳,場面混亂之极。我清楚地看到祈北出劍的每一個動作,一刺一劈一挑都是那樣無懈可擊地完美,我自問遠未到那境界,不過若要我和他生死決斗,我卻不一定會輸,因為那并不單純是劍術的較量,還有韌力与意志的爭鋒。無論如何,祈北是個超卓的劍手。
祈北冷冷望向上校等人,沉喝道:“滾!若給我再見你們到‘魔印比’來,你們休想再出去。”
上校狠狠地望著祈北,他額上給劍鋒划了一個十字血痕,血流下臉頰,使他看來像只可怜的厲鬼。喘著气,嘴唇顫動,他乘机一抽馬頭,轉身馳上斜坡去。
其他人立時策馬跟去,轉眼消失在山頭盡處。
祈北望向我道:“你的傷口都裂了開來,又要多費几天工夫才能复原了。”
我望向自己,發覺几處傷口的血水滲了出來,尤其是左大腿的傷口,那是拜大元首黑盔戰士的頭領、殘忍好殺的哥戰所賜的,我將來一定要討回。
以血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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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魔女之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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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晚上,我們三人圍在屋里吃著西琪弄的晚餐,除了鹿肉和羊肉外,還有小麥煮的稀湯,這是离帝國首都日出城較遠的邊陲地帶,山高皇帝遠,所以只要勤力一點,大地自能提供所有需要的糧食,不似日出城附近的鄉村,大部分物資都給帝國掠奪去了,人民只能活在貧苦和饑困里。
祈北很沉默,胃口卻奇佳,我和西琪不敢打破這悶壓的气氛,專心地吃。
祈北歎了一口气,放下了木碗,像是有什么難以解決的問題。
我和西琪對望一眼,也停止了進食。祈北望向西琪,眼中閃過一絲奇怪的神色,似是慈愛,又似羞慚。
西琪呆了一呆,道:“爺爺!你究竟有什么心事?”
祈北充滿歲月痕跡的眼睛,望往窗外那寂寞的黑夜,以低得几乎只有他才能听到的聲音道:“十天后,待蘭特痊愈,我們到‘魔女國’去。”當他說到魔女國三個字時,眼中掠過興奮的神色。這三個字勾起了他人生中最動人的時刻,也是那充滿傳奇性的神秘國度,令他起了惊天動地的變化,由大元首的忠實大將,變成与帝國對抗的戰士,也是當時唯一敢公開反抗帝國的叛徒。
不過!現在還有我。
西琪道:“你怕上校等人嗎?”
祈北冷哼一聲道:“上校,他們在我眼中不值一哂,我只是擔心帝國的人,黑寡婦、巫師和黑盔統領哥戰,都是絕不好惹的人物,事關帝國興亡,假若大元首親自出動。我們將更為危險,只有趁大元首未出動前,逃進魔女國去。”
我心中一顫,祈北說的“事關帝國興亡”究竟是什么意思?
難道他知道地圖在我處,只要找到地圖上的廢墟,便可以掌握毀滅帝國的力量。
祈北凌歷的眼神轉到我臉上,傲然一笑道:“當年我和爾父奉大元首密令,往魔女國盜取智慧典,假裝成伯來族的山草藥商,混進了魔女城去,唉……”
他長歎了一聲,眼中又射出回憶的神情。
當時魔女國中的情景,一定使他眼界大開,因為每當我問起父親有關魔女國的事時,他也有這种神色,可是卻從不對我透露有關魔女國的事。
我不敢打斷祈北的思路,雖然心里怪著他還不暢快他說出有關魔女國的一切,但仍強忍住不作聲。
就在這時,西琪道:“爺爺!為什么你從不向我提及魔女國的事?”祈北睨了孫女一眼,眼里又閃過那羞慚和抱歉的奇异神色歎了一口气,卻不言語。
當我和西琪均以為他再不會說話時,祈北卻開口道:“我和爾父蘭陵,都是帝國最好的戰士,沒人及得上我們,以后也不會有。”
我心中涌起熱血,忖道:“或者現在我還未及得上你們,但將來必能超越你們。”
祈北像看穿了我的心思,泛起一個奇异溫和的笑容,使我感到他這樣說,是激勵我多于自負。
西琪不依道:“爺爺!你說話從沒有像今晚那樣吞吞吐吐,快說吧!”
祈北道:“當時經歷了無窮的艱辛,那也不用一一再提,
我們潛進了魔女殿,見到了魔女。”
我全身一震,不能置信地叫道:“什么?”
西琪不解地望向我。
祈北眼中神光一閃,冷冷道:“你也听過有關魔女的傳說,是的,她是永不會衰老的,每隔一段時間便能蛻變,換上另一個美麗的軀殼,唉!她的天生麗質是惊人的,沒有人能抵擋,縱使她是一名丑婦,她的力量和智慧也是沒有人能抵擋的。”
我道:“既然如此,你們的目的只是盜取十二冊智慧典。為何不避開她,卻要和她見面?”
祈北道:“大元首從一個秘密的渠道,獲得一個消息,就是每次當魔女蛻變時,她有三十天時間變得很衰弱,我們正是要趁此段時間去殺她。”
祈北眼中閃動著興奮的光芒,繼續說下去!“魔女城和魔女殿的宏偉美麗,還超于帝國任何建筑,日出宮比起它就像是小巫見大巫,那處只可以用天堂去形容,里面一個男人也沒有,只有動人的侍婢,我和蘭陵分別潛游過護殿河,依從大元首指示的地下水道進入魔女殿的核心處。”
我和西琪聚精會神地听著,魔女、魔女殿、魔女城、魔女國一直是帝國疆域內最充滿神秘色彩的傳說,但由于魔女國与帝國間隔了大河,連帝國的軍隊也不敢輕易逾越。
祈北又道:“蘭陵和我分道進入殿里,點燃了巫師給我的迷香,將殿內的人迷倒,肆無忌憚地進行搜索時,竟給我在一個大池里,看到出浴的魔女。我一見她,便知她是誰,她的美麗,即管帝國里最美麗的女子也及不上她万分之一,唉!”
西琪有點嫉忌地道:“真的那樣美麗嗎?”
祈北望向西琪,眼中射出無限的溫柔和慈愛,道:“你也是罕有的美女,但魔女是不同的,她的美麗是魔術的,能把任何男女變成目瞪口呆的傻子,能使百煉鋼化作繞指柔。”
他轉向我道:“听說,大元首的公主也是非常美麗,是嗎?”
眼中又閃過一絲內疚和羞慚。
我因毫無准備而一下子呆住了,是的,公主确是帝國中最美麗的女子,和西琪相比,公主像朵盛開的玫瑰,而西琪則是空谷中的幽蘭,我惊奇的是!祈北叛變离開帝國是十多年前的事,為何卻關心公主的美妍?
祈北歎了一口气道:“夜了!睡覺吧。”
我和西琪想抗議,但看他的堅決神情,知他再不會說下去了。
當晚我照例睡到柴房里,背脊枕著干爽的麥杆,外面山野虫鳴鳥叫,心中滿是宁謚的感覺,自一個月前父親被大元首軟禁在日出殿地底下的刑室,到我攻入室里,目睹父親咽下最后一口气,再逃离日出城,我從來有過像現在般的平靜。
這處比之昔日在日出城的華麗府第雖是不可同日而語,但那种与大自然親近的感覺,卻遠非豪華的城市所能比擬。
我開始時還想著祈北和魔女殿的事,但很快心靈便融入大自然的節奏里。雖然我不能起而練劍,但心中已默想著劍擊之道,很多以往不能貫通的地方,這刻像潮水般涌上心頭,直到日出前,才沉沉睡去。
接著的几大,祈北頻頻外出,我知他是在探听帝國的活動,好擬下逃往魔女國的路線。見他的時間雖不長,兼且臉無表情,但我總覺得他眉眼間透出難掩的興奮,難道能永保青春的魔女真有那么大的吸引力?魔女殿是否人間仙境?帝國因得到智慧典而興盛,為何仍不能吞并魔女國?我曾听聞大元首一個目標!就是將魔女收為私寵,或者這是帝國內每個男人的夢想。
這天我幫西琪執拾好行李,准備隨時上路,便和西琪往附近的山頭狩獵,順便活動一下筋骨。
我自幼受過嚴格鍛煉的身体,已很快复原過來,比祈北預期的還早,輕易地打了一只小斑鹿。
我們在一個山坡坐了下來歇息。
西琪好像小鳥依人般,依偎在我身旁,与我言笑甚歡。
我忍不住問道:“你的父母在哪里?”
西琪眨眨美麗的秀目,泛起茫然的神色道:“我不知道,爺爺也從來不說。”
我心中怜惜之意大生,伸手摟著她肩頭,歎了一口气。
她俏臉微紅,柔順地沒有推開我,我并非曾在花叢里打滾的入,難享受男女相接之樂,卻不知如何繼續下去。坐了甜密的一會后,我們拿起獵物,趁著太陽下山前,赶回家去。
轉入了家前的小徑,忽地感到不妥,停了下來,西琪還想繼續往前行,給我一把拉著,她愕然道:“什么事?”我沉聲道:“有人!我听到很多心髒跳動的聲音。”
就在這時,突變已起。
“嘩啦嘩啦!”
大幅挂滿倒鉤的网拋在我們頭頂的上空,舖天蓋地般向我們罩下來,西琪顯然不知如何應付。
我一摟西琪蠻腰,就地打橫滾開,來至一棵樹旁。黑影一閃,网已罩下,在它罩著樹身,而网邊剛要触地的剎那,我的長劍來到手里,向前一挑,“鏘!”网角應聲而起。
我摟著西琪再次翻滾,恰恰逸出网外。
可是苦難卻是剛開始。
全身裹在黑色厚革里,只留出眼耳口鼻的黑盔戰士,黃蜂般從各處隱蔽的地方蜂擁出來,手上的刀、斧、矛、槍瘋狂地向我們進攻,我喝道:“緊跟在我身后!”邊死命殺往南面的樹林,一進那里,逃走的机會便大得多。
鮮血在眼前飛濺,我的身体复原了,若果只是我一人,自信有机會逃命,可是卻要照顧西琪。“呀!”西琪的叫聲傳了過來。
我回頭一看,她給几名如狼似虎的黑盔戰士纏著,墜后了十多步,四周八面全是黑閃閃的人潮,我振起神威,長劍向四周重砍頸劈,往西琪處殺回去。西琪再度一聲叫喊,手中長劍墜地,跟著仆倒地上。
我厲嘯一聲,長劍化作一道長虹,敵人鮮血橫飛下,硬沖過重重戰士,剎那間赶至西琪處,肩頭大腿同時中劍,這是代价。
我待要刺斃將西琪壓在地上的戰士,背后勁風襲体,對方的高手終于出現。
在地上掙扎的西淇恰好向我望來,絕望和惊惶充滿在她的眼神里,我心痛如焚,暗歎一聲,舍去救援西琪,回劍一掃,剛好架住后面襲來的一劍。來劍沉重,竟震不開。
我向來人望去,接触到一只凌厲的眼神。
哥戰!黑盔戰士的大統領,大元首的忠實走狗,帝國里巫師和黑寡婦外最令人惊懼的人。
哥戰壓著我的劍,獰笑道:“小畜牲,你的力道只有平時的一半,看你怎樣逃出我的指隙。”
哥戰最憎恨的人是我,因為他認為若不是我,公主將是他的囊中物。
我悶哼一聲,身子俯前,長劍從他劍下遞出去,向他小肮抹去。哥戰冷哼一聲,回劍封架,剎那間兩劍交触了十多下。我吃虧在舊傷未愈,兼且剛才一輪沖殺,耗用了体力,立時落在下風。四周的黑盔戰士雖停了手,但卻一圈圈地將我們重重圍住,形成我心理上難以忍受的負擔和無奈感。
哥戰怒喝一聲,長劍精芒爍閃,一連几下精妙絕倫的劍法,我臉額一涼,已給他划出一道血痕。我不惊反怒,狂喝一聲,長劍毫無花巧橫掃哥戰,這一劍無論時間和角度都是無懈可擊,哥戰避無可避,肩頭血濺。
黑盔武士們一齊吶喊,為他助威。我趁哥戰后退,正要反身找尋西琪,腳下一緊,一條飛索纏著左腳踝處。一股大力拉來,使我几乎仆在地上。
我沉腰坐馬,腳底立時像在地上生了根,抗止了飛索抗扯的大力,右手劍正要劈斷纏腳的飛索,哥戰的劍又像毒龍般由右側抹向我的咽喉。
我并不怪他乘人之危,在刀鋒上只有生与死、成功者与失敗者,并沒有正義或卑鄙。与此同時,我的長劍已封擋了哥戰十多下重擊,可是卻始終沒有空隙劈斷纏腳的索子,這成了致敗的關鍵。
“呀!”慘叫聲從我口中傳出去,震蕩著整個魔印比,一股至少有十多名黑盔武士拉扯的巨力,從腳上傳來,使我無奈地被拖倒地上,一切也完了。
冰冷的刀斧矛槍,指著我每一個要害。
我被粗暴地捆縛起來,与西琪并放在屋內的一角,哥戰坐在椅上,拿著我的劍檢視著,臉色陰沉得像暴風雨來前的剎那。
哥戰臉無表情地看著我這被擒者,冷冷道:“地圖在哪里?”我心中涌過一陣恐懼,沒有人能在他的手下不吐真言,但我的父親卻是個例外。我還記得刑室內不似人形的他,仇恨代替了恐懼,我咬牙道:“你將施在我父親身上的毒刑,用在我身上吧!不過恐怕你會得到相同的結果。”
哥戰一腳踢出,正中我心窩。
我慘叫一聲,向后翻倒,后腦撞在牆上,立時眼冒金星,几乎不能呼吸。
西琪尖叫道:“不要!”
哥戰正准備繼續用私刑,一把聲音從門外傳來道:“統領!那獵戶要見你。”我強忍胸痛,睜目看去,恰好見到上校畏畏縮縮地走進來,我明白了,上校是告密者。
哥戰盯著上校。
上校怯怯地道:“大人,你答應過,事成之后,將那女子給我。”
哥戰眼光轉到西琪身上,第一次著意地打量她,他眼中閃動著奇异的光芒,顯然被西琪的美麗吸引,我心中暗叫不好。
上校也看出情形不對,謙卑地道:“大人!大……”
哥戰森冷的眼神打斷了他的話,道:“你過來。”
上校愕然道:“干什么?”
哥戰嘴角露出一個笑容,道:“你不過來,我怎給你打賞?”
上校大喜過望,踏前兩步,待要跪下接受禮物,哥戰手一動,鋒芒一閃,長劍已透胸而入。
上校不能相信地望向胸前沒入的劍,劍利鋒快,一時間還感覺不到那痛楚。。
西琪尖叫起來,她雖然每天習劍,今次還是第一次目睹有人被謀殺,而且是如此卑鄙的方式。
上校狂嘶退后,長劍隨著狂噴的鮮血,脫了出來,上校直追出門外,“篷!”一聲仰天跌倒,再也不能動彈。
我怜惜地望向西琪,她滿臉熱淚,身子扭曲起來,剎那間我明白到哥戰是蓄意在我們面前殺死上校,以造成對我們的精神壓力。
哥戰若無其事站了起來,他身上濺著上校的鮮血,形相猙獰。他緩步走到西琪跟前,忽地一把將蜷縮在地上的西琪抓起來,整個摟在怀里,西琪雖然手腳被捆綁著,還是拼命哭叫和掙扎。
哥戰狂笑道:“有意思有意思,我最愛掙扎的娘儿,尤其是這么美麗的。”
“嘶!”西琪的衣服給撕下了一大幅,露出雪白粉嫩的背肌,她絕望地悲叫起來。我強忍著心中燃燒的怒火,冷靜地道:“放她下來吧!”
哥戰大喝一聲道:“地圖在哪里?”
我道:“我沒有帶出來,還留在帝國里。”
哥戰怒吼一聲,將西琪推得撞往牆上。
哥戰一把將我從地上抽起來,暴喝道:“在哪里?”
我冷笑道:“即使我說出地點來,你會貿貿然相信嗎?”
怒火在哥戰眼中燃燒著,忽地他屈起膝頭,重重地撞在我下陰處!痛得我全身痙攣起來。
“砰!”
我給他擲往地上,滾到牆邊,才停了下來,仇恨在我心內翻起滔天巨浪。
哥戰胸口不斷起伏,若他能在我身上將地圖搜出來,他立刻會把我折磨至死,以消私恨,可是,現在就只有等找到地圖之后了。
哥戰逐漸將暴躁抑壓下去,沉聲道:“好!我將你帶回帝國,看你的命運了。”
接著的三天,我像貨物般被放在馬車上,手足換上了帝國鎖重犯的銬鎖,我不知西琪在那里,或者被囚禁在另一輛馬車上,也可能沒有隨隊而行,四周全是黑革閃閃的帝國武士,甚至看不到哥戰。他們只給我能維持生命的食物和清水,三天下來,我已感到很衰弱,幸好我体質過人,又曾受過嚴格的訓練,所以雖在如此惡劣的環境下,身受的創傷卻很快地复原。我唯一的希望系在祈北身上,我奇怪哥戰一句也沒有提及他,這可能是上校沒有告知他詳情,又或是自大暴戾的哥戰,并不在意山野村夫。假設他知道西琪是帝國歷史上最杰出劍手之一祈北的孫女,恐怕以后也難以安眠。祈北,他在哪里?這晚大隊就在樹林里扎營。到了午夜時分,四周傳來混亂的聲音。
我猛然睜開眼來,耳里滿是辟辟啪啪的怪響,一時間不知發生了什么事。
“火!”是火災,我的心立即想到祈北身上,他一定是躡著大隊的尾后,直到哥戰在林中扎營,才以火攻來制造混亂。我听到哥戰的聲音在馬車外響起!“先將馬車赶走,小心點,我看這場火是有人蓄意放的,否則怎會東南西三方同時起火,只剩下北方的逃路。”
另一把聲音應道:“若果有人如此大膽,包保他逃不了。”哥戰悶哼一聲,明顯在盛怒之中。
馬車緩緩開出,火屑煙灰由車廂窗子飛進來,我一個人橫躺在車廂里,恰好看到熊熊的火光。只有祈北如此經驗丰富的老戰士,才能神不知鬼不覺地發動這樣一場大火,其次,哥戰也太大意疏忽了,不應在林里扎營。
車前車后都是黑盔戰士,祈北要救我也不是易事,這個念頭未過,“轟”地兩聲巨響,似是兩棵燒著的大樹在馬車前后倒下。
馬方前后均傳來人仰馬翻的嘈吵聲音,拖著馬車的馬儿惊跳不安,拖得馬車在原地亂轉。
忽然間,馬車再次動了,而且是劇烈顛簸地奔馳而行。
我給拋得東滾西倒,無情地撞在廂壁上,但卻狂喜万分,我知道祈北正在駕著馬車,載我逃出哥戰的魔爪。
追逐和喝罵聲從后面逐漸迫近,哥戰當然不肯放我走。
“砰!”馬車突然停了下來。
我心中大駭,這時怎可以停下!
車門打了開來。
祈北旋風般扑了入來,將我拉出車廂外,當我給橫放在地上時,祈北一聲大喝,馬嘶聲中馬車狂馳而去,祈北以劍刺馬股,馬儿那能不發狂拼命往前奔。
祈北扑在我身上,兩人登時滾進一旁的草叢去,寒露把我們弄得渾身濕透。哥戰大隊人馬馳至,朝遠去的馬車銜尾狂追,蹄聲如雷,我的心提至咽喉處。百多騎黑盔武士在我們身旁馳過,其中一騎的馬蹄几乎踏在我身上。危難并沒有過去,沒入駕馭的馬車只要撞上一棵樹便會翻側過去,哥戰的人轉回來我們便凶多吉少。
祈北低喝道:“站起身來!”
我想站起身,但因兩只腳給鎖在一起,略撐起身便跌了回地上。
“鏘!”
劍光一閃,祈北一劍劈下,正中腳鐐,立時應聲斷開,這一刻的速度和准确性令我自愧不如。
祈北道:“舉手!”
我剛舉起手,祈北的劍已到,另一下金屬鏘鳴下,我的手銬斷成兩截,掉到地上,在他的劍下,堅固的手銬就像枯朽了的樹枝。
遠方傳來馬群的狂嘶聲,跟著是混亂的叫喊聲。
祈北淡淡道:“那處是個懸崖。”我愕然,黑暗中我只見到祈北的眼眶閃閃發亮,往日的豪情重新在這威震一時的劍手血液里流動,祈北道:“跟我來,蘭陵的儿子。”
天光時,我們遠离了那樹林,在一條清撤的溪水旁歇息,我伏在溪邊,頭卻沉進了水里,自由的滋味是如斯可貴。
祈北道:“西琪呢?”
我全身一震道:“你沒有救她嗎?”
祈北仰首望天,歎道:“哥戰是只老狐狸,那天我在回家路上,遇到押運你的隊伍,知道不妙,還以為西琪也和你囚在同一輛車上。”
我霍地站起來,斷然道:“找哥戰,只有拿下他,才可以找到西琪下落。”
祈北冷靜地道:“蘭陵的儿子,沖動只會坏事,你先告訴我哥戰為何要追捕你。”
我頹然坐下,不要說哥戰劍術高明,只是數百名凶悍善戰的黑盔武土我便難以應付,而且從日出城追出來的帝國人馬,必然不止一隊,當他們匯集起來時,不要說救人,能否逃命也是未知之數。
我沉吟片晌,道:“還不是為了那幅地圖。”
祈北愕然,眼中射出森厲的神色。
我無俱地望向他。祈北忽地仰天長笑起來,狀极歡欣,好一會才收起笑聲,道:“好!我還以為爾父蘭陵冥頑不靈,
只懂對大元首愚忠不變,看來他并沒有將那幅地圖交給大元首,交的只是智慧典,而且只是十二冊其中的六冊。”
這次輪到我叫了起來,道:“什么?”
祈北淡然道:“那次我和蘭陵分頭潛進魔女殿,我遇上了魔女,本來大元首的命令是要我們一見魔女,立即刺殺,可是,我卻下不了手,還……還……”
看著他眼里溫柔的神色,不用他說我也知道發生了什么事。
据父親說!他不能自拔地愛上了魔女,連大元首的任務也忘了,背叛了帝國。
祈北歎了一口气道:“你父親卻遇上了魔女國的戰士,被迫逃出宮外,以后的三個月里,我們失去了聯絡。”
我道:“你卻享盡溫柔,是嗎?”
祈北眼里厲芒一閃,冷冷遣!“這是爾父想當然,我連手也沒碰過魔女,但那二個月,我的确在她那里學到很多東西,而最重要的一點,就是我認識到大元首是個暴君,他正榨取人民的骨髓血汗,以滿足他的私欲。”
我愕然道:“父親也曾這樣說。”
祈北仰天笑道:“當然!是我告訴他的,可是他當時卻不信,還再次偷進魔女宮,這次他非常幸運,适值魔女出巡,被他乘机偷了六冊智慧典,包括了藏有地圖的一冊,我追蹤而去,直到進入帝國后,才赶上了他,不過我技遜一籌,終于攔他不住,但我卻告訴了他魔女跟我說的一番話。”
我沉痛地道:“他雖然將智慧典獻給大元首,不過事先卻撕下了地圖,這個秘密一直不為人知,直到個多月前,大元首不知如何知道了,立即派人前來請父親入宮,誰知原來是個陷井,父親一去不返。我只好躲了起來,可是,我兩位姊妹和弟弟,全給大元首殺了,所以無論如何,我也要殺死大元首。“
祈北道:“地圖在哪里?”
我道:“我偷偷地潛進宮里的刑室,見到父親,在他咽下最后一口气前,他告訴了我地圖在那里。”
祈北哂道:“刑室是這么容易進入的地方嗎?”
我道:“我也知道是哥戰故意放我進入刑室,然后再跟蹤我企圖取得地圖,豈知我离開刑室,立時快馬离城,這一著大出哥戰等人意料之外,當他們再追上來時,我已离開了日出城,几番血戰后,才在途中遇上了西琪和你。”
祈北服中閃著光芒,熱切地道:“地圖在哪里?”
我伸手指一指腦袋!“在這里,那地圖自我出世后便一直挂在父親的臥室里,我可以把它重畫出來。”
祈北愕了一愕,跟著喉嚨沙沙作響,一忽儿后變成狂笑,嗆咳著道:“好蘭陵,實則虛之,將最重大的秘密,放在當眼的地方,反而瞞過了大元首。”
我心中一動,拗斷一節樹枝,在泥士上迅速將地圖默寫出來。
祈北雙目灼灼生光,直到我將整幅地圖畫出來,仍是皺盾不語。
我道:“地圖上有很多地名,父親說那應屬于很古遠的年代,現在這些地名都不适用了。”我指著地圖中心一個四方形道:“這四方形旁有‘廢墟’兩個大字,廢墟中有個紅點,寫著‘异物’,另有一行字注解說!‘人類所能制造出來的力量峰巔’,父親說只要能找到這异物,便擁有世界上最強大的力量,足以推翻整個帝國。”
祈北像听不到我的說話,自愿自苦惱地道:“這地形我像是非常熟悉,但一時又想不起在哪儿見過。”
我想他見聞廣博,若他也不知廢墟在那里,我更是大海撈針,心中一陣絕望。
祈北搖搖頭,話題一轉道:“自下當急之務,就是把西琪救回來。”
我點頭道:“就算死,我也要西琪安全脫离苦海。”
祈北道:“我們成功的机會實在太微了,入帝國只有兩條道路,一是穿過疏玉林,沿天河過諸神谷,經大平原往日出城,那也是哥戰押你走的路途。另一條經南山,繞過食人沼澤,再沿鳳嗚山徑,切進大平原的南面,若哥戰要押西琪往日出城,舍此再無他途。假設我們由現在起快馬去追,可望于明天黃昏前追上押送西琪的隊伍,殺他一個措手不及。”我站了起來道:“事不宜遲……”祈北欣賞地望我一眼,從背后解下另一把劍來,遞給我。我握著劍把,信心倒流回我的体內。
經歷了這么多折磨和苦難,我以一個劍手的身份再次站了起來。
在帝國的強大惡勢力前不屈地站起來,縱使戰死,我也要毋負劍手之名,更不能坏了慘死父親的名聲。
祈北臉上現出個詭异的笑容道:“你看!”
我望向他手中拿著的一束黑黝黝的樹枝似的東西,奇道:“這是什么?”
祈北并不直接答我的問題,卻道:“若果你是哥戰,既然將我們追失了,會怎樣做?”
我歎口气道:“當然是以西琪為餌,誘我們再上當。”
祈北道:“那他們會非常后悔,因為今次誘來的是任何陷井也囚不住的猛虎。”
他一揚手上的東西道:“這是巫師當年給我的迷香,今次正大派用場。”
我呆了一呆,一股希望之火從心中升起,就像過溺的人,抓著了浮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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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巫師施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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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后,我們赶上看來是押運西琪的車隊。一架帘幕低垂的馬車,被八十多名精壯騎馬的黑盔武土押著,在蜿蜒的山路上緩緩而行,卻見不到哥戰。祈北沉聲道:“假若我估計不錯,我們可能比哥戰走快一步。”
我道:“好!那我們更要把握机會,救出西琪。”祈北道:“記著我們的計划。”他跳下馬來,往山上爬去,在這樣的山路上,走路比策馬還要快。我也跳下馬來,借著山上岩石的掩護,躡著車隊尾后跟了去。山路形勢險峻,一邊靠山,另一邊是陡峭的懸崖,這樣的地勢,是适合以少胜多。祈北不愧是經驗丰富的戰士。
隊伍在山路上長蛇般蠕動著。我感到微風拂到臉上,心想這正是施放迷香的最佳方向,連忙取出祈北給我的小瓶,倒了些瓶中的粉末到指上,再抹在鼻孔處。這是對付迷香的解藥。一股辛辣由鼻孔直沖上腦,我雖有心理准備,還差點忍不住嗆咳起來。這時一縷縷稀薄得几乎看不見的輕煙,向隊伍的前方飄過去,輕煙的移動非常緩慢,几乎是凝聚在前路,風吹不散,也不向上升去。我不禁暗贊巫師竟能制造這种無形武器,不需戰斗便卻傷人的藥物,确屬神乎其技,由此可知巫師位列大無首最倚重的三個大將之首,是有一定的道理。我只見過巫師兩次。他陰寒的眼神,能令人心生戰栗,据說他是個极端淫邪的人,最愛虐待未經人道的處女。据父親說,巫師來自遠方一個邪惡性的國度,那處的統治者是連大無首也忌憚三分的“巫帝”。
隊伍走進了迷香里。我一提長劍,迅速地向前扑去。“蓬!”一名黑盔戰士首先掉下馬來。整個隊伍陣勢大亂,十多名戰士先后掉下馬來,有些馬車滾下山路旁邊的斜坡,發出混亂的聲音。
我沉著气竄前,一下子來到隊伍后方。几名中毒較淺的黑盔戰士回馬迎來,不過看他們搖搖欲墜的身体,亦只是勉強支撐著。
我大力吸了一下在鼻孔的解藥,人已沖進了迷香里,手中劍閃電般擊出,兩名黑盔戰士立即應劍向后仰跌。我躍上其中空出的一匹戰馬,劍勢一經展開,硬往隊伍中間的馬車殺去。
飽受多日屈辱后,殺起來特別痛快。車隊前方同時傳來慘叫的聲音,祈北也開始了攻擊,眼前能保持不墜地的黑盔戰士不足二十人,馬車已在不足十步之前。
我奮起神威,兩名護在馬車旁的黑盔戰士濺血下馬,祈北這時亦赶到馬車前,將暈在策馬位置的御者踢下車去,高叫道:“上車!”
我豈敢猶豫,跳下馬去,一把拉開車門,閃進車內。一名長發女子伏在車廂地板上,穿著一身黑色武士服飾,她的臉向下,我看不見她的樣貌,但卻知道她不是西琪。我心往下沉,將她翻過來,入目赫然是一張艷麗照人的美麗臉孔,雙目緊閉,皮膚雪白嫩滑,唯一缺憾是她的鼻梁高而略呈勾曲,使人感到她是堅強無情的人。我眼光轉到她左手上,還緊抓著一個圓筒,是煙花訊號一類東西,顯然她在發射前已不支暈倒。她身旁還有一把長劍,劍柄上鑄著一只人面蜘蛛的標志。
心中一震,已知道她是誰。祈北在車頭猛喝一聲,馬車開出,我失神下失了平衡,“砰”一聲倒撞在車尾廂壁上。
馬車不斷加速,我的絕望也不斷增長。祈北喝道:“怎么了!”
我叫道:“我們中計了,這是個陷井,車內不是西琪,是‘黑寡婦’。”
祈北出乎意外長笑一聲,叫逍!“若真是她,也等如找到了西琪。快將她捆綁起來!”
我愕然而悟,姜是老的辣,我須好好學習。黑寡婦是大元首的得寵大將,又是巫師的情婦,拿到了她,自然可以交換西琪,我連忙照祈北之意行事。馬車在山路急行。天空開始暗黑下來。
車子停下,我將黑寡婦扛在肩上,跳下車去,祈北走上來,伸手托起黑寡婦的俏臉,仔細端詳,不一會嘿然道:“果然是媚骨天生,難怪能迷倒巫師。”一陣急劇的馬蹄聲在大后方傳來。祈北冷笑道:“哥戰終于醒覺了,我們走。”當先往一旁的山坡爬上去,身手矯捷,尤胜壯年人。但西琪又說他身体不大好,可能只是“心老”了吧。
我一言不發,背著有刺的尤物黑寡婦,緊跟而去,剛才急于逃走,并不覺得有何异樣,可是現在卻清楚地感覺到黑寡婦火熱丰滿和有彈力的胴体,具有爆炸性的挑逗力量。祈北停了下來,回頭向我道:“你守在這里,我下去布置疑陣,引他們追上歧路。”
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黃昏后陰沉的山林里,不禁打從心底佩服這個名震帝國的劍手,他對我將來的成就將有很大的啟發,劍手必須像他那樣,有智慧有謀、有原則和理想,才能真正發揮出惊人的潛力。
我將黑寡婦放在一旁,想了想,再抽出一條繩索,將她雙手雙腳更牢牢捆綁起來,我絕不會忘記她的可怕處,今次輕易將她手到擒來,只是机緣巧合下的僥幸,若非祈北施放從巫師處得來的迷香,我极有可能誤將她當作西琪而為她所誘擒。
黑寡婦一身緊身黑皮革,閃閃生光,令人想起毒蛇的軀体。
這時她的眼睫毛動了一下,若非我正在留心看她,定會疏忽過去!
一個意念掠過心頭,我并沒有塞著她的小嘴,若她叫喊起來,豈非暴露了行藏。
我亡羊補牢,冷冷道:“我知道你醒來了,叫吧!只要你叫出聲來,我便在你的嫩滑臉蛋上畫一道美麗的劍痕。”愛美是所有女人的天性,黑寡婦自然不會例外。她嬌軀一震,睜開眼來,從下而上瞪視著我,美目光采流轉,像對著我媚笑。
我呆了一呆,雖只有秒許的時間,已經令我差點終生遺憾!
黑寡婦身子一伸一彈,綁著的雙腳像彈簧般直撐我下腹要害處,她不但腰勁惊人,最厲害還是她眼中的神色柔情似水,絲毫不泄露即向我發動致命的攻擊。
躲避已來不及,我一側身,大腿硬受了她這全力的一撐,劇痛之下我飛跌開去,一滾倒在地上,立時借腰勁彈了回來。
与此同時手中長劍揚起,但已不再需要。黑寡婦依然躺在地上,手足被重重捆綁,使她難以乘胜追擊。
我怒道:“宰了你!”黑寡婦格格地笑道:“蘭特,你生得真是威武英俊,難怪公主看上了你。”
我道:“閉嘴!”黑寡婦媚眼斜斜地拋過來,柔聲道:“所有男人都喜歡听我的聲音,閉上了是你的損失。”
我不怒反笑道:“那你為何不大叫大嚷,好讓哥戰來救你。”
黑寡婦眼中充滿笑意,咬著嘴唇道:“人家歡喜你,怎舍得讓你落到哥戰手上。”
我冷笑道:“你怕我在你臉上畫一道劍痕吧?”黑寡婦笑得高聳的胸脯急劇起伏,使我這身為敵人的人也忍不住咽下一口口水。
好一會她才收起笑聲,道:“那小女孩還在哥戰手里,你惟有把我拿去交換,怎舍得傷害我,所以我才會為這原因不叫,人家真正對你好,你為何不信?”
她故意將動人的胴体扭動了兩下,令我想起將她抱在怀中的滋味。
我抖擻精神,將她的媚惑排出思想之外,沉聲喝道:“哼!想你真是愛我愛得發狂,否則也不會給我剛才那一腳。”
黑寡婦“噯也”一聲道:“那是試你是否有真本領,是否值得我獻上身心?”
這黑寡婦狡猾若狐狸,令我也給弄得糊涂起來,但我一番思索下,始終想不到她不叫的理由。
她肆無忌憚地嬌笑起來,花枝亂顫地道:“來!松開這些繩索,讓我令你知道做男人所能得到的最大樂趣。”
我厭惡地道:“閉嘴!我明白了,你在拖延時間。”黑寡婦臉色一沉,媚態被冷傲的神色替代,很難將剛才那風騷入骨的女子和現在的她連在一起。
她傲然道:“是的!我在拖延時間,你這蠢才到現在才知道,不過已經太遲了。”
我正咀嚼她的話意,一股勁風從后面襲來,我駭然扑往地面,再翻身滾了開去,盡避這樣,仍然背衣破裂,十道血痕畫過,火辣辣地劇痛。
拍翼的聲音響徹上空,塵土飛揚。我在地上轉過身來,恰好見到一只雙翼展開達八尺的惡鷲,在剛升起的明月照射下,向我猛扑下來,它的眼燃燒著使人心寒的凶光。
我來不及運劍擋格,一個筋斗往后翻去,离得黑寡婦更遠了。
惡鷲一扑不中,竟往黑寡婦處飛過去。我大叫不好,躍起身來,往黑寡婦扑去,但已遲了一步。通靈的惡鷲一爪將黑寡婦腳上綁著的繩索扯得寸寸斷裂,另一爪將黑寡婦的手亦回复自由,黑寡婦嬌笑一聲,站了起來,那惡鷲一個盤旋,落在她的肩上,一對凶眼望著我躍躍欲試。
我止住腳步,道:“原來巫師來了,你故意引我說話,就是給些時間讓這畜牲來救你。”
黑寡婦狠狠地道:“難道你以為自己真的有吸引力嗎?哼!就算給我提鞋也不配。”
我心一轉,忽地一個轉身,往林木茂密處竄去,我已經失去了擒拿她的時机,目下唯一能夠做到的,就是在巫師和哥戰來到之前,逃得遠遠的。同時我亦明白到祈北為何久去不回,一是他遇上了巫師,另一個可能是躲在林里不敢移動,以避開這惡鷲的耳目。
黑寡婦尖叫道:“追他!”天空上立時傳來振翼疾飛的破空聲,我一邊提防,一邊在林木間急竄。
惡鷲沒有扑下來攻擊我,只是在高空跟著我,那已夠我頭痛,將我行蹤完全暴露在正赶來此處的巫師等人眼下。它還不斷嗚叫,指示著我的位置。
急忙間我的腳踢上一塊大石,失去平衡,往前扑倒,恰巧那是個山坡,急沖之勢如何能收,人像石頭般向下滾去,直滾到一處樹叢,才止住去勢。那惡鷲在明月下盤旋,觀察我的情形。我把心一橫,決定賭一賭運气,若不能殺此畜生,今晚休想逃走。
閉上雙目一動也不動。惡鷲扑了下來,又升了回去,雙翼打起的塵土,令我感到很不舒服。
它在試探我的反應。輕微的人聲從我剛才走過的方向響起,巫師和哥戰應該与黑寡婦會合了,下一步就是全力追捕我,帝國大元首下最可怕的三個人,全都出動,我也說不上是榮幸還是害怕。惡鷲再次下扑。
我听到它伸爪的聲音,勁風迫面。是時候了。
我一聲不響,長劍全力揮擊。惡鷲頸項處鮮血飛濺,向上急升而起,剎那間變成一個小黑點,悲鳴而去。
我知道惡鷲命不保矣,我這一劍极有分寸,剛好割開了它的喉嚨,卻沒有斬斷它的頸,若我估計不錯,它應可飛回巫師那里,才咽下最后一口气。當日我闖入刑室時,父親一雙眼珠給生挖出來,正是這惡鷲利爪的杰作。這個仇總算報了一點點。我用力一滾,繼續往斜坡下滾去,不過今次是蓄意為之,盡避渾身疼痛,卻無大礙,到了斜坡底,跳了起來,繼續逃走。
在密林中左穿右插,迎面一個黑影撞來,正要揮劍,對方低喝道:“住手!”
我惊喜叫道:“是你!”祈北道:“跟我來!”我跟著他鑽進密林里。來到一棵茂密的樹下,祈北當先爬上去,示意我跟著爬上去。
我大惑不解,這時怎么還不乘机遠遁?在樹上藏好后,祈北壓低聲音在我耳旁道:“這是我們唯一反敗為胜的机會,巫師一定以為我們逃往遠方,將人手分散去追赶我們,這樣于我們有利無害。”
祈北的計划末嘗無理。剎那間后,四周盡是人聲和軍靴踐踏草樹的聲音。我們連伸頭下望也不敢,怕樹搖葉動,惊醒了下面如狼似虎的敵人。
哥戰的聲音在樹下響起道:“他們那能逃得遠,我們分開三路去追。”
一個尖銳難听的聲音道:“若給我找到他們,定要碎尸万段!”
我心中一緊,認得是巫師的聲音。他的恨意只是增加了我的快感。黑寡婦清冷的聲音響起道:“這小子想不到還有兩下子。”
哥戰悶哼一聲道:“凡与帝國作對的人,誰能有好下場?叛徒唯一的結果就是死亡。”
我心想身旁的祈北是帝國最著名的叛徒,不正是活得好好嗎?這代表了強者為王,祈北雖不能与帝國正面為敵,但籍著智慧和劍術,還不至今仍是翻云覆雨?想到這里,心神不禁飛往地圖上的廢墟,那處是否真有顛覆帝國的力量?然而帝國版圖占地万里,精銳的黑盔武士達數十万之眾,加上農獵民的后備支援力,必要時可動員超過五十万人,這是無与匹敵的力量,但又為何不能消滅在西方小小一個魔女國?
巫師尖亢的聲音再次在樹下響起道:“我們三人分作三路,將他們赶往大平原,与大元首的軍隊回合,那時還怕他們飛了上天。”
我和祈北几乎駭得從樹上掉下去,原來大元首親自率軍西來,這實在太看得起我了,這亦證明連大元首也深信我掌握了顛覆帝國的力量。
巫師接著吩咐追蹤我們的路線,當然一一傳進我們的耳內,這時我不禁更佩服祈北,若果貿然逃走,一定落入巫師的計算里。樹下傳來移動的聲音,不一會人聲遠去,幸好山野地區,不能策馬,否則我們雖有通天之能,也難以追及對方。
祈北謹慎地再待了一會,才示意我一齊爬到樹下,在月夜迷茫里,我們朝黑寡婦的隊伍追去。
半小時后已追上了他們的尾巴,我們故意遠遠跟著,待黑寡婦他們与巫師等的隊伍相隔更遠,再發力追上去。他們人數在三十至四十之間,若果從正面攻擊,我們不一定能夠占到便宜,唯一方法是偷襲。
而這樣的黑夜,這樣的山林,對我和祈北這個級數的劍手是非常有利的環境。
這時黑寡婦的隊伍剛攀過一個山頭,往山下走去。祈北低聲喝道“上!”
我們像箭矢般地竄前,長劍出鞘,沿著隊尾殺上去,猝不及防下,甚至連什么事也不知道時,十多名黑盔武士早已血濺劍下。
隊伍立時陷在极度的混亂中,我們由斜坡頂再往下殺去,在我們雷霆万鈞的攻勢下,擋者披靡。
黑寡婦的叫聲在前面響起,指揮她的手下回身殺來。一個訊號煙花沖天而起,召喚遠去至少十多里外的救兵,上次她未放煙花是被迷香熏倒,今次放出了煙花,卻難望有人來得及救她了。
我低吼一聲,長劍若毒龍卷吐,每一劍都貫足力遣,瞬息間劈飛了几名頑抗的武土,我身上雖有几處創傷,但都是輕微擦損,絲毫不影響戰斗力。
一道劍光射來,黑寡婦到了。我施展渾身解數,擋過了她一輪急攻,每一下擋格都運足劍勁,以拙胜巧。
對方連綿不絕的劍式像長江大河般涌過來,在微茫的月色下似若一條翻滾激騰的毒蛇,我不但要運足眼力,還要听風辨聲。
黑寡婦再急刺十一劍,叮叮當當,劍勢忽地一緩,是后力不繼的現象,事實上假設她能再強攻几招,我几乎必會被她刺中。
机會來了,我悶聲不響,長劍無情地橫掃出去,想到沙場里万馬千軍的血斗,心中升起慘厲無倫的感覺。黑寡婦果然為我气勢所懾,倉皇退后,不敢硬接這一劍。
我乘胜追擊,利用男性比女性較強的优點,劍勢大開大闔,一招比一招凌厲,狂風掃落葉般向正在步步退后、苦苦支撐的黑寡婦卷過去。
黑寡婦也是了得,連擋我四十多劍。“叮!”黑寡婦手中長劍被挑飛,我的劍尖抵在她的咽喉處。
她高聳的胸脯不斷地起伏,眼中射出奇怪的神色,緊緊盯著我,咬緊嘴唇,一語不發,那模樣确令男人心動,希望看在這點上,巫師肯以西琪來換她。祈北好整以暇,來到黑寡婦身后,忽地一掌劈在她頸側,黑寡婦嚶嚀一聲,向我倒來,我右手連忙收劍,左手一抱,暖玉溫香送進怀里,我朝四下一看,地上密密麻麻地躺滿了人。
祈北道:“綁好她,今次不要再讓她逃脫了。”我嫩驗一紅,遵言而行。今次我將黑寡婦的手反綁身后,任她如何狡猾,也難再施展奸計。
祈北道:“快走!他們來了。”次日清晨,我爬上一個山頭,這個位置剛好俯視巫師和哥戰等人的營地,最少上千名黑盔戰士在我腳下。
他們昨晚分散了的力量,已重新聚集起來,但我手上已有了討价還价的籌碼。
我從隱蔽處站了出來,高聲叫道:“巫師!巫師!”營地的黑盔戰士一齊愕然抬頭。
我叫道:“巫師!你滾出來。”我想這必是第一次有人敢如此向他呼喝。巫師和哥戰從其中一個營帳走了出來,抬頭向我望來。
我喝道:“叫他們站著不要動,否則我立即逃走,你也永遠得不回黑寡婦。”
巫師和哥戰眼中噴出怒火。巫師陰惻惻地道:“可是你也永遠得不回你的女人。”我离開巫師只有百來碼,居高臨下,看見他臉上深刻的皺紋每一條都像在獰笑,細長的眼凶光閃爍,不知又在動什么坏主意。
巫師一拍雙掌,其中一個營里走出四名大漢,抬著一張木板,上面躺著的正是我朝思暮想的西琪,她緊閉著眼睛,昏迷不醒。
我心神一顫,這表示了巫師的智慧,早估計到我必會到來要求換人,故有此种部署,要我在心理上處于下風。我若無其事道:“我怎知你對她下了什么手腳,若我換回一個廢人,不如一拍兩散。”
巫師哈哈大笑道:“只要你以父親蘭陵的靈魂立下誓言,我便放下此女,你檢查后覺得滿意,立即放回黑寡婦,這個交易便告成功,尊意以為如何?”
這件事太順利了,我反而有點猶豫。哥戰插口道:“由現在開始,我們再玩過兵捉賊的游戲,看看誰是贏家。”
我道:“只有真理和正義才是贏家,好!我接受這交易。”當下立了暫言。
巫師果然言行一致,不一會率手下撤退個干淨,只剩下西琪躺在地上。
我肯定了巫師真正退走后,迅速來到西琪身邊,這刻也顧不得她是姑娘身份,仔細將她檢查一遍,發覺她除了一些舊傷外,全身完好無缺,呼吸均勻,脈搏正常,只是昏迷過去。我輕輕拍打她的臉,她呻吟一聲,扭動身体,然后緩緩張開眼來,一見是我,不能置信地叫道:“蘭特!是你嗎?”眼淚奪眶而出。我將她摟入怀里,万般怜惜。西琪渾身顫抖,情緒激動下泣不成聲,如此溫純的女子,偏有這般可怕的遭遇。
我有點難以啟齒地道:“你……你沒事吧,他們有沒……”
西琪搖頭道:“沒有!”我道:“還算哥戰有一丁點人性。”原本我以為他必定因公主鐘情于我,會侵犯西琪作為報复,一早就預了做輸家。西琪哭道:“不!他是禽獸,本來想侵犯我,但看到挂在我胸前這個金牌,想了一會后,才放過了我。”
她羞澀地從衣領處,拉出金鏈連著的一個小金牌,遞給我看。小金牌上鑄了一個人首蛇身的怪物,造工精細,栩栩如生,我看了一會,問道:“誰給你的?”
西琪道:“自小便有的了。”我知道若要找到答案,必須問祈北才成。扶著她站起來,道:“你走得動嗎?”
西琪點頭。兩小時后,在一個山林的隱蔽點和祈北會合,我詳細地將換回西琪的全部過程說了出來,祈北很耐心聆听,反覆地詢問几次,最后皺起眉頭,苦苦思索。
西琪見到爺爺,情緒穩定了不少。祈北望向西琪,無限怜愛地道:“琪儿!最后一次昏迷前,你記不記得發生了什么事?”
西琪呆了一呆,瞪大眼睛,茫然道:“奇怪,為什么我一點記憶也沒有?”
祈北臉泛憂色,望向我道:“巫師的法寶,就是毒藥配合巫術,琪儿雖不似中毒,但總是令人擔憂。”西琪長長的秀發,在頭上結了個髻,用一枝發簪穿過髻子,看來精神奕奕,怎樣也不似有什么問題。
我心中一動,問道:“黑寡婦在那里?”祈北指著一棵樹道:“就在那樹后。”我站起身,往祈北所指的方向走去。祈北低喝道:“你干什么?”
我回頭道:“巫師放了西琪,我自然要放黑寡婦。”祈北凝視著我,好一會才擇手道:“或者你是對的。”才說完,他轉身往西琪走去。我來到黑寡婦身旁,將她拍醒過來,解開了捆綁,道:“你可以走了。”黑寡婦揉搓著被綁得麻木的手腳,烏溜溜的大眼卻盯在我的臉上,忽地輕聲道:“我從未見過比你更有英雄气概的人。”再深深望我一眼后,消失在林木的深處。
祈北走過來道:“此處不宜久留,我們走。”我們朝巫師退走的相反方向,往北而去,當爬上一座高山時,祈北停了下來,指著遠方起伏的山巒道:“那是連云山脈,朝那方向再走百多里就是帝國內与日出城并稱兩大名城的望月城,望月城再去是望月河,河外就是魔女湖,魔女城便是建在湖邊的宏偉建筑。”
我看得修然神往,西琪來到我身邊,依偎著我道:“你會帶我去嗎?”
我有點尷尬地望向祈北,祈北全神貫注,极目遠眺,似一點也沒有留心我們在說什么。我伸手擁抱了西琪一下,在她耳邊輕聲道:“無論到哪里,我也會帶你去。”
西琪閉上美目,沁出了一滴晶瑩的淚水,像所有苦難都隨此淚水而去。
祈北道:“走!”我們往山下走去,天色逐漸昏暗,路上我們再沒有說話,直到午夜才停下來,在一個洞穴里生起了野火,吃著前天獵回來的兔肉。西琪靠著我睡著了,希望她在經過這么多苦難后,有個好夢。
祈北沉聲道:“你知道嗎?巫師有种追蹤秘術,据說沒有人可以把他甩掉,當年追蹤我的若是他,我可能也逃不掉。”我沉思不語,好一會才開口道:“剛才一路上,我總有一种被人在暗中窺視的感覺。”祈北仰天歎道:“蘭陵有子如此,死該瞑目,你已開始培養出劍手的靈覺!這對你將來擊敗大元首,會有決定性的幫助。我老了,余日無多!”
我心中升起不祥的預兆。自遇祈北以來,還是第一次看到他壯志消沉,不知是否愈接近魔女國,便愈使他心生感触。當年發生的事,一定并非他所說的那么少,西琪的身世也是一個疑團,甚至她佩載的頸鏈,也應是大有來歷,否則為何連哥戰也懸崖勒馬,沒有侵犯她。
西琪枕著我,睡得酣熟,呼吸均勻,感受到她的体溫和處女的幽香,我心中盈溢著幸福和實在。那是我從末曾有的感覺,我愿意盡全力去保護她。
祈北微喟道:“假若你拿地圖去見魔女,保證她會全力保護你,因為她也希望能到廢墟去。”
我惊异得合不攏嘴,叫道:“什么?地圖不是智慧典最后一頁嗎?父親既得自魔女,她自然看過。”
祈北搖頭道:“地圖是用一种奇异的材料在智慧典上寫成,要在日光下曝晒才會顯現。當日我和蘭陵決斗,智慧典掉到地上,翻了開來,地圖才顯現出來,那時我還不知這地圖如此重要,回去和魔女一說,她才告訴我她一直在找尋這地圖,因為智慧典一開首便提到這地圖的存在。”
我想不到整件事如此轉折,心中像想到很多東西,也似乎什么也抓不著。“咚!”一下奇怪的聲音從遠方傳來。我和祈北愕然對望,大感不妥,那像是敲鼓的聲音。荒山野地,何人會深夜擊鼓?
西琪震了一震,茫然張開眼睛。“咚!”。
這次聲音大了一點,清楚地是鼓的響聲。“小心!”祈北大聲叫道。
我反應已來不及。勁風向我突然襲來,那是發自西琪躺著的位置,我的腦一片空白,完全想不到發生了什么事。祈北一掌將我推開。
一枝閃閃生光的鐵簪擦臉而過,直刺進祈北的左肩處。祈北慘哼一聲,向后退去。鐵簪轉了一個圈,再向我刺來。我大叫道:“西琪!你瘋了。”
她真是瘋了。眼睛閃爍著青色的奇光,一簪一簪毫不留情地向我刺來,完全變了另一個人。
外面傳來的鼓聲更急了。我狼狽地左閃右避,最痛苦是不能對她還以殺著。
祈北叫道:“接劍!”將放在一角的長劍拋來。我一腳飛出,側踢右肩,西琪靈活地閃開,我乘机接過長劍。
“鏘!”長劍出鞘。鼓聲忽變。西琪全身一顫,一個轉身,往洞外走去,我狂叫追出,她已消失在漆黑的林木里。
我跪在地上,失望的情緒將我徹底淹沒。自以為得胜時,卻原來是一敗涂地。巫師對西琪早施了巫術,使她變成一只厲害的棋子,現在西琪又再落在他的手上,我們的敗亡已迫近眉睫。洞內傳來祈北的呻吟聲。
我搶進洞里,祈北倚洞壁而坐,臉上一片灰黑,眼神渙散。
我悲叫道:“你怎么了?”祈北搖頭道:“我中了鐵簪的劇毒,回天乏術,你不要再理西琪,立即到魔女國去,到了那里,你就會明白……快!他們絕不會放過你。”才說完,頭一側,一代劍手,与世長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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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大開殺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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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他身邊跪了下來,自出生以來,我從未試過如此沮喪和悲憤!當日在刑室見到父親時,曾把悲憤化作了与帝國抗爭的力量,但現在這一刻西琪走了,祈北死了!
我一向也知道巫師擁有不可思議的力量,但知道只歸知道,豈料今天竟然以這樣凄慘的方式去深刻地体會。我拿起了祈北的劍。父親和他的血債,全負在我身上,而西琪還在他們手里。
我不知巫師用什么方法控制了她,只知必定与鼓聲有關,難怪他如此順從地和我換人。
我將祈北的劍挂在背上,大踏步往洞外走去。洞外黑漆漆地,不聞半點人聲。
我心中一動,記起父親說過一句話。他說巫師每逢施術后,都需要休息一段時間,才能恢复過來,如今外面靜悄悄地,這話應是不假。
巫師若想追蹤我們而不被察覺,只能只身追來,所以目下他极可能是單身一人。
問題是他藏身在那里?。要在這樣漆黑的山林找一個蓄意隱藏的人,便像大海撈針,我壓著心髒的卜卜狂跳,冷靜地思索以狡猾見稱的巫師下一個可能的步驟。
假若我是巫師,一定會走來查看我和祈北兩人是否被殺,但謹慎的他,當然不會只身犯險,于是他有兩個選擇。一是待自己复元后,但那時生還者早已遠遁,所以這是下下之策。
其次就是召哥戰前來。想到這里,我的斗志又激昂起來,假如能夠殺死巫師,對帝國打擊之大,确是非常嚴重。
我再不猶豫,往高處攀上去。來到一塊大石的頂上,這處剛好俯視洞穴四周的情景。我想到巫師將西琪召走,是非常高明的一著,因為若我們沒有受傷,自然會狂追西琪,那時只要他再有布置。我們便會掉進陷井里。
与巫師這种級數的凶人爭斗,确是半分也不能大意。“嚓……砰!”
一道青光直沖天上,在高空爆起一連數朵七彩繽紛的煙花。
我心中大喜,計算著放射煙花的位置,小心地竄去。宁愿慢一點,也不想巫師察覺到我的來臨。
在黑暗的樹林里,籍著微弱的星光,我悄無聲色地潛行。不一會我撥開了一堆叢林,向外望去。
巫師的黑影站在林間一片空曠的地上,西琪就立在他的面前。巫師散垂頭發,口中喃喃念著奇异的語言,叫道:“脫下你的衣服。”
一陣窈窈簇簇的聲音,西琪將全身衣服脫下,美麗的線條和肌膚,在星光下閃閃生輝。我強忍著心中的憤恨,等待著偷襲最适合的一刻,果然不出我所料,巫師的聲音沙啞而中气不足,顯然因施術而元气大傷。
巫師道:“乖孩子,真是難得,沒有你處女之質,我又怎能夠迅速复元,以后我就是你的主人。來!你現在感到很需要男人,對了!就是這樣。”
西琪口中發出思春的嬌吟,一步一步往巫師走過去。巫師喉間發出嘿嘿淫笑,心神全被眼前的美麗女体所吸引。
我驀地彈出,手中長劍离手擊去,閃電般直奔往巫師的背部。
巫師全身一震,待要閃開,長劍已貫背而過,他狂叫一聲,向西琪扑去。
我惊天動地般嘶叫起來,死命標前。巫師將赤裸的西琪摟入怀里,透胸而過的劍刺入西琪体內。西琪慘叫一聲,和巫師滾倒地上,我已扑至巫師身后,一把將他拉起,血劍從西琪胸口脫出來。
我狂怒下將巫師抽起一腳踢開,同時拔回長劍。這一腳是全身气力所聚,巫師一聲慘叫,全身骨胳碎裂而亡,遠跌地上,變成一堆軟肉。
我將西琪的頭抱在怀里。她張開無神的眼睛,口唇顫動,我忙將耳朵湊了上去。西琪道:“假使所有事再發生一次,我還是要救你……要……愛你。”跟著閉自死去!
大群人走動的微弱聲音從遠處傳來。我強忍悲痛,抱起西琪,迅速取下她的胸牌。將她放在一堆干樹枯枝上,用火种點燃,當火焰將她純美的肉体吞噬時,我才忍淚离去。火光和人聲給拋离在遠方,但我卻知道自己的心已留在那里,長伴西琪。
這世界已沒有任何力量,可改變我顛覆帝國的決心。我正肉行尸般穿林過岭,反而奇跡地沒有遇上帝國戰士,當然我不相信大元首會放過我,但我唯一的优點是大元首并不知我要到哪里去,因為沒有人知道廢墟在哪里,包括我在內。但祈北死前所說要我到魔女國的指示,卻深深地刻在我心上,所以自然而然地,我向神秘和擁有比帝國更先進文明的魔女國進發。我將從西琪頸上除下來的胸牌拿出來,不時仔細地摩挲觀看。只有這胸牌才能使我擁有對西琪的美麗回憶,最后我把它懸在頸上。
七日后,我來到了帝國最外圍的大城‘望月城’,這是距离魔女國最近的大城,位于望月河旁,是通往魔女國必經之地。也是對我來說最危險的地方。
我在一道溪水中洗了個澡,用小刀將頭發修理好,胡子刮掉,又從祈北遺下的行囊取出干淨的衣服換上,這才往望月城進發。
通往望月城的路上滿是來往的商旅,附近的農夫都將收成拿在城里販賣,這對我隱藏身份大有幫助。我將劍包好,放在一扎柴枝里,掮在背上,扮作普通的農民。一輛載著谷物的騾車從后赶來,我連忙避往道旁。“嘩啦嘩啦!”
一籮谷從騾車上跌了下來,撒滿一地。駕車的胖漢一邊咒罵,一邊停下車來。我走了上去,幫他將谷物檢回籮里。那個胖漢打量了我一會,叫道:“你叫什么名字?”我隨口答道:“叫我西北便成。”
西是西琪、北是祈北。那個胖漢笑道:“這名字倒怪,我叫馬原,是這里的名人,來!看在你幫忙的份上,坐上我的騾車來吧。”
我求之不得,那會拒絕!這對我進入城里,大有幫助。騾車開出。馬原打量著我道:“你很壯健,模樣也頗英俊,不如跟著我找生活,保證你丰衣足食。”跟著壓低聲音道:“這處的武士都很給我面子。”
說到這里,剛好一隊四、五人的黑盔武士迎面策馬馳來。
我表面上不動聲色,但已作了最坏打算。雄赳赳的黑盔武士,轉瞬間迫近。
馬原以极度夸大的動作向接近的武士道:“各位大爺你們好!”
為首的武士冷眼瞅著我道:“這是誰?”馬原道:“是跟了我十多年的小伙記,這次隨我出來見識見識。”
武士點了點頭。馬原陪笑道:“上次我送來的東西,有一份是大爺的,不知收到了沒有?”武士至此才露出笑容,點點頭,策馬去了。其他武士緊跟而去。
騾車繼續前進。我沉聲道:“為何幫我解圍?”馬原收起嬉皮笑臉,淡淡道:“因為你需要。”我心中一凜,知道此人表面像浮滑市儈,其實絕不簡單,不過看他樣子,知道他不會繼續以此作主題討論下去,我識趣地閉口,不再問了。
轉過了一個彎后,走上了通往望月城的康庄大道,交通亦繁忙起來,不時見到隊形整齊的武士馳過,對馬原都給足面子,顯然他是個八面玲現,買通上下關節的人。
望月城矗立在大路的盡頭,規模宏偉,圓頂的建筑物像一個個肅立的巨人,從高處俯瞰著進城的各式人等。
据我所知望日城是近十年才建成僅次于落日城的大城,全部建筑依据智慧典建筑篇內的圖則。
城主据說是大元首的親妹麗清郡主。但對他們是否真屬親兄妹,我父親卻曾表示過怀疑。她出名冶艷放蕩,面首三千,但劍術和智謀都是上上之選,是個難纏的人物,否則大元首他也不會派她來坐鎮這對抗魔女國的前線重地。
在馬原的掩護下,我無惊無險地順利進入城內。城里街道縱橫交錯,大体上麗清郡主的宮殿位于占地三十多里的望月城正中心,東南西北各有一條可供十二匹馬并馳的大道,其他的路就是以這四條大路作骨干,蜘蛛网般四通八達。所有旅館、妓寨和交易場所均集中在四條大路的兩旁,連綿數里,熱鬧非常。
這時是午后時分,街上滿是城民和外來的商旅,女士們身穿彩衣,花枝招展,男人多配有長劍,或有武士隨從,一隊又一隊的黑盔武土,不時巡過。
我想不到連帝國一個邊疆的城市也有如此气象和規模,不禁更添壓力,但再沒有任何東西可阻止我往地圖上的廢墟走去,為了父親、家人、祈北,還有西琪,想到她,我的心抽搐了一下。
馬原道:“為什么你的臉色這樣難看?看,讓我帶你四處去見識一下,保證你樂而忘憂。”我想了想,馬原這么有辦法,不如向他探問往魔女國的捷徑。
我問道:“魔女……”馬原喝道:“閉嘴!”一對兔子般的眼睛四處溜去,看見沒有人注意意我們,才道:“記著,在這里不要提這兩個字,否則必遭橫禍。”
馬原將我帶到一所旅館里,租了房間,吩咐我留在房內,自己卻走了出去。我樂得睡上一覺,一睡便至深夜,馬原回來時將我惊醒過來。
馬原道:“啊,來吧!讓我帶你去見識一下。”我知道此人大不簡單,必另有深意,而且這一覺令我体力恢复,也想活動一下筋骨,順道探查往魔女國的門徑,答應一聲,隨他往外走去。
馬原眨眼道:“武士怎可不拿劍?”我射出凌厲的目光,劍般刺入他眼,冷冷地問道:“你究竟是誰?”
馬原笑道:“是個站在你這邊的入,來!我們走。”我拿起祈北的寶劍,懸挂在腰間,隨他走出旅店之外。街上二燈火通明,薄羊皮制的油燈分列大街的兩旁,將原黑暗的世界照耀得變成白晝般的天地,街上人來人往,似乎午夜后更是活動的時間。
前面忽地起了一陣混亂,路人紛紛走避,躲到兩旁,馬原一把將我拉進一條橫街里,在我耳畔低聲道:“看!”在一隊武士簇擁下,几名衣著豪華的青年大搖大擺在街上走過。
馬原道:“這些都是郡主的‘寵男’,在這里非常有權勢,尤其那穿著藍衣的叫“快劍納明’,不但是郡主身邊最得寵的人,也是望月城的頭號劍士,不能小臂。”
我留心打量他,這人身材瘦削,個子頗高,一張馬臉雖說不上英俊,但顧盼間自有一股懾人的風采。
我默默地留心記下他的樣貌。這批寵男過去后,我和馬原繼續走路,我奇怪地發覺遇上的大多是一群一群身穿武士服裝的女子,這里女人的地位似乎不低,我不禁將心中的想法跟馬原說了。
馬原笑道:“一些些吧,待會我帶你去見識些半點地位也沒有的女奴。”
他那圓肥的臉孔永遠拴著誠懇的笑容,一團和气,令人感到易于相處。
馬原帶領下,我們轉入了一條橫街,不一會,眼前豁然開朗,來到了一個大廣場里,廣場上聚集了至少有千多人,鬧哄哄地,原來是個買賣的市集。
各式各樣的貨物,由陶瓷盛器、魚网、藥物、狩獵工具。布匹,以至各式各樣的兵器,都是交易的物品。
買賣熱烈地進行著,討价還价的聲音交雜在一起。燈火將廣場照耀得如同白晝,這是日出城也沒有的奇景,我想不到望月城如此興旺,暫時將對西琪的悼念拋開,有興趣地東闖西蕩。
一個玩蛇的人吸引了我的注意,擠進了圍觀的人群里,看了個夠后,才弓身往后退去。就在此時,后面傳來一聲嬌叱!“小心點!”
一股勁風從背后劈來。我靈巧地往側一閃,剛好避過從腦后推來的一掌,轉身往后望去。七、八名全副武裝的女子杏目圓瞪,怒盯著我,看她們的裝扮,應屬麗清郡主屬下的女武士,剛才我后退之勢,如果不經過靈巧的一閃,可能會碰到其中一個隆起的胸脯上。當先一名女武士喝道:“下次再這樣,看我們要不要你的狗命?”
她們其中一位身材特高、美貌遠胜其他的女武士,盯著我道:“你是誰?身手相當不錯。”我的目光掃過她武士服裝肩頭的金帶,知道她是望月城里重要的人物,心下警惕,故意垂頭謙卑地道:“我只是無知小民,務請恕罪。”
看到我的惶恐樣子,她眼中閃過不屑的神色,領頭走了,其他女武士簇擁而去。
我抹了一額冷汁,正不知是否應該繼續閒蕩?馬原不知從何處鑽了出來,拉著我叫道:“隨我來!”
我們穿過廣場,來到一座大理石建成的建筑物前,大門處人來人往,只不知里面是干什么的,才踏進門內,一陣陣瘋狂的叫囂聲風暴般從里面傳出來。
雖然已有心理准備,但仍給里面的情景嚇了一跳,在高燃的火炬下,宮殿般的大堂中筑起了一個大圓台,兩名壯漢正在台上角力。
圓台四周圍了數百人,男女都有。他們拼命地在叫、在打气,令人熱血沸騰。馬原在我耳邊高聲叫道:“他們在賭博,你有沒有下注的興趣?”
我搖頭道:“沒有!”他顯然听不到我說話,卻見我搖頭,聳肩扮了個可惜的鬼臉。
“砰!”台上一名壯漢給摔下台來。歡叫聲震耳響起,胜利者在台上耀武揚威,那些女人比男人更狂,伸手上台去摸他。
馬原叫道:“他已連胜九十九場了,若他再多胜一場,郡主便會召見他,說不定還要他陪上一晚。”
我細看台上的壯漢,身体的肌肉均勻扎實,兩眼閃閃有神,果然有點門路。
台下的男女高叫!“神力王、神力王……”神力王更神气了。
“鏘!”一下兩劍交擊的清響將震耳欲聾的叫喊聲壓下去。
眾人愕然望向大堂入口處,一群人大模大樣橫排在那里。我一眼便看到原來是剛在街上遇見的那批郡主的寵男,快劍納明站在最前頭,左右手各持一把短劍,那下聲音便是他弄出來,其他寵男站在他身后,唯他馬首是瞻。
嘈吵聲停了下來,但回響仍在大堂里激蕩。納明一馬當先,大步走過去,馬原將我拉往一旁,其他人也爭先恐后地退了開去,裂開一條通路,讓這批橫行的惡霸通過。我本來想走,現在卻改變了主意。一時間喧鬧震天的角力場,變成鴉雀無聲,只有他們步履發出的“噗噗”聲。
快劍納明昂首步上角力台。那神力王為他气勢所懾,退往一角去。納明不可一世地站在台中央,緩緩地轉動身体,兩眼爆閃著凌厲的光芒,環視著角力台下寂然無聲的數百人。當他眼光掃過我臉上時,停了一停,我垂下目光,避開了与他盯視,他的目光才移往另一處去。納明冷冷道:“只打贏了九十九場賽事,尚未有資格稱王。”
神力王沉聲道:“我一定會胜的,贏多一場,我便可以見麗清郡主。”
納明怒喝一聲,盯著神力王,額角青筋跳凸,道:“你贏了我,才有資格說這句話。”一揚手,身上披風一片云地离開身飛出台外,落進人群里。
圍觀者見又有熱鬧看,轟然起哄。神力王怔了一怔,臉上掠過一絲涼懼的神色,顯示出他沒有胜這納明的把握。
馬原在我耳邊道:“納明妒忌了。”我當然明白他的意思,因為神力王再胜一場,便可作麗清郡主人幕之寶,身為麗清郡主最鐘愛的男寵,自是心中不忿。
我對納明甚無好感,一拍馬原肩頭,退往門旁一個陰暗的地方,高叫道:“不公平,神力王需要休息。”
納明一愕向我望來,但陰暗光線下,估量他只能看到個模糊的人影。
圍觀者最易受影響,紛紛附和,顯然納明亦是個神憎鬼厭的人物。
眼見神力王趁机退下,我目的已達,便往進口處退去,才走了兩步,一群人橫攔門前,竟是原先在廣場遇見的那批女武士。
那身材特高的美女盯著我,眼也不眨一下。我暗叫不好,心中轉著突圍的念頭。
那女子眼里閃著奇怪的光芒,低聲喝道:“還不快走,納明找你來了,我可以阻他一陣。”我呆了一呆,不明白她為何幫我,馬原已一把扯著我,往大門處沖出去,一陣左穿右插后,遠离了角力場陛。馬原大口喘著气,埋怨道:“你也算膽大包天,自身難保,還要好管閒事,幸好華茜幫你。”跟著奇怪地道:“她好像認識你的樣子。”
我問道:“華茵是誰?”馬原道:“她是望月城的首席女劍手,是郡主身邊的大紅人,也是快劍納明的死對頭,來!還要帶你去一個地方。”我跟著他在錯綜复雜的街道上走著,愈走愈多人,似乎某一處正在發生著很有吸引力的事,把所有人都引往那處去,但馬原一聲不響地走著,我也不好問他。
再轉出一條橫街,一個大約和宮殿般巨大的帳幕在眼前出現,很多人都往內鑽去,我們几經艱苦,才擠了進去。帳幕里鬧哄哄地聚集了數百人,比之剛才角力場陛里的聲勢有過之而無不及。
帳幕的另一方是個高台,台上站立了十多名身上衣服少得不能再少的年輕女子,只在胸部和下身處披著兩條薄紗,若隱若規,非常誘人。
一個胖漢在台上聲嘶力竭地叫道:“三十個金幣,有沒有人出得更高的价錢?”
“三十二。”台下有人狂叫道。我呆了一呆,向馬原道:“什么?你叫我來就是看販賣女奴。”
馬原眨眼道:“當然不是,跟我來。”才說完,便往台下的一側擠了過去。
我不知他葫蘆里賣什么藥,惟有跟去。几經辛苦,才擠到台側,幸好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台上的女奴,任我們怎樣碰撞也毫不在意。
馬原推開台側的一道小門,走了進去,我跟著他走。這大木台將大帳幕內可容千人的空間分成大小兩截,買賣進行的占了四分三地方,而台后的地方全被布帳遮著,占地也不少。我才鑽進去,立時呆了一呆。五、六十名女子百多雙眼睛一起射在我身上,燕瘦環肥,春意撩人。我從末試過這樣被這么多女人凝視的滋味,臉上不由一熱。
她們是待售女奴的身分,更使人感到任意采摘的引誘。馬原在前面喝道:“來!”再拉開在后台盡處另一道帳幕,閃身進去。
我猶豫片晌,馬原這人大不簡單,既然知道了我的身分,行事又神秘莫測,這以帳幕封起的神秘空間內,究竟包藏著什么陰謀?提高警覺下,我拉開帳蓬,側身而進,另一只手已握住在劍把上,心里自然地想起堪稱一代劍師的祈北,這畢竟是他的劍,沒有人能正面殺他,除了陰謀詭計。入目的是另一個惊愕。
這帳幕里的布置极之堂皇,地上舖滿了厚而舒适的獸皮,一張長木台上擺放著各式各樣的水果、美食和閃亮的銀色盛器。
一位全身裹在柔軟白紗里的女子,側臥在一張白色熊皮上,只露出雙目、手和腳。
我從來試過在看到女人會有現在這般震撼的感覺,她优雅修長的玉体波浪般起伏著,露在白紗外的肌膚黃金似地令人意亂神迷。尤其是那對明媚秀長的眼睛,一個眼神便像低訴了畢生的哀樂。
馬原收起笑臉,一本正經地垂手恭立一側,似乎連望她的勇气也沒有。
我直望進她那深無盡极的美目里,冷靜地道:“你是誰?”
她纖手輕擺,示意我在和她隔了長台那張獸皮處坐下。既來之則安之,我從容坐下,不知為什么,我不能有一丁點儿讓她看低我。
馬原拿起一壺酒,為我面前的高足銀杯滿滿地斟了一杯,之后退往一旁。
美女拿起她自己面前的洒杯,舉杯向我道:“為蘭特公子成功逃到這里干一杯。”聲音柔美動人,只是聲音,已能令天下男人為她拋頭顱、洒熱血。
我几乎跳了起來,沉聲道:“你怎知道我的身分,你究竟是誰?”
美女秀目瞟我一眼,輕笑道:“我最歡喜百合花,你便當我是百合花吧。”
她將杯中紅色葡萄酒一飲而盡。她每一個動作都是那么地充滿著誘人的美態,使人心跳加速,那里在白紗內的其他部分,又是如何?
馬原在旁道:“蘭特公子,你可以絕對信任我們,若要陷害你,只要通知麗清郡主一聲,你便插翼難飛了。”
我早想到這點,否則已硬闖逃去。百合花懶洋洋地望著我,眼中閃著亮光,忽地抿嘴一笑道:“你生得比你父親英俊多了。”我全身一顫,不能置信地望著她,她有多大年紀?最多是二十來歲,父親近十多年來從不离開日出城,她憑什么知道父親的樣子。
馬原道:“我們聘有丹青高手,為日出城的重要人物,繪下圖像,所以你一到此地,我們便知道。”
我恍然道:“所以你才找上了我。”我沉吟半晌,暗忖我只是一個無處可逃的亡命之徒,唯一的本錢便是宁死不屈的精神和劍術,他們為何要找上了我?在這帝國駐有重兵的望月城,此乃极端危險的事。我望向自稱百合花的女子,道:“為何要幫助我?”百合花眼中閃耀著笑意,深深地盯我一眼,使我的心髒急促躍動了几下。
馬原在一旁道:“我們要你幫一個忙。”我苦笑道:“目下我自身難保,今日不知明日事,有什么能耐可以幫你們?”我的心中轉到地圖一事,照理這是高度秘密,絕不會從大元首處泄露出來,所以他們請我幫忙,應是与此無關。百合花淡淡道:“我想你為我們盜取智慧典。”我嚇了一跳,道:“智慧典是整個帝國賴以生存的知識來源,大元首連指頭也不給別人碰一下,況且遠在日出城,我怕連城門未進,已性命難保。”
百合花搖頭道:“我不是要你盜取日出城收藏的智慧典原本,而是在麗清郡主手上的抄本。”
我愕然以對,到此刻才听到智慧典除了原本外另有抄本。
馬原解釋道:“當年大元首獲得智慧典后,集合了精于文書圖藝的工匠三百多人,在百日內將智慧典六大冊翻抄一次,這抄本就落到他最信任的麗清郡主手里,來到這里建立了望月城,否則望月城如何能對抗魔女國,如何能建立這樣高度的文明?”
我恍然而悟。跟著而來的另一個問題,就是百合花和馬原為何要盜取智慧典?
百合花像能看穿我的心事般道:“你不要問原因,只說愿不愿意幫助我們。”
听了她的說話,我眼中射出嚴肅的神色,盯著她眨也不眨。
百合花毫不畏縮地回望著我。我冷冷道:“這是不是一個交易?”百合花道:“你幫助我們,我們可以保證你安然抵達魔女國。”
我的心活躍起來,這确是個誘人的提議,祈北臨死前叫我往魔女國去,必有用意,何況我根本無處可去。
馬原插口道:“据我方的情報,大元首的大軍正在這里推進,而他的先頭部隊由哥戰和黑寡婦率領,估計在三日內到達此地,那時緝捕你的圖像貼滿街上,你會發覺,不要說逃走,連找個躲藏的洞穴也難以辦到,在這里只有我們能保護你。”
我早預料到是這樣,一點惊懼也沒有,淡淡地道:“既然你們有這樣大的勢力,為何卻要我這個陌生人幫手?”
百合花柔聲道:“我們實力雖然雄厚,卻缺乏像你這樣的杰出人才,誰能從日出城安全逃出,還殺死了帝國大元首外最對怕的——巫師?”
我不禁對他們重新評估,巫師被我殺死的事應該只局限于帝國內最高層領導才知曉,這代表了其中必有他們的內奸,那會是誰?
我想了想,歎口气道:“即管我想幫你,麗清郡主宮中高手如云,門禁森嚴,我又不知智慧典的抄本藏在哪里,無從入手,想幫也幫不到啊。”
百合花輕笑起來,俏目艷光流轉。馬原雙掌一拍,發出一下清脆的響聲。不一會一個人揭帳而來,走到百合花前,跪下叩頭。我一看眼都傻了,原來是剛才在角力場上胜出第九十九場,受到快劍納明挑戰的神力王。百合花手一揮,神力王乖乖地站起來,退到馬原身旁,眼光垂下,似乎百合花是神而不是人。
我愕然望向百合花,她美艷得令人難以迫視的秀目里,藏著深邃智慧。
百合花莫測高深地一言不發,有趣地看著我的反應。我明白她在考我的智慧,以決定我是否有和她交易的本錢,我淡淡笑道:“你已有了神力王,為何還需要我?”百合花道:“不錯,神力王本是我們混進宮里的棋子,因為麗清郡主最愛看男人比武,不見死傷不快樂,曾經聲言過,誰若能在公開的比武里連胜一百場,即可作入幕之賓。”我道:“但是快劍納明卻將每一個胜了九十九場的人擊敗,而神力王也要面對這個命運。”
百合花道:“正是這樣,神力王已是我們最杰出的武士,但比起納明卻還差了一截,而且他雖有勇力,腦筋卻不是那么靈活,縱使能混人宮里,恐怕也難找到智慧典的藏處。”我沉聲問道:“你要我怎樣幫手?”
百合花眼中首次射出贊賞的神色,回過頭來,望向站在馬原身旁的神力王,一拍手掌,神力王舉起雙手,在發際間一陣搓揉,用力向上一掀,一頭短發揭了開來,露出光脫脫的禿頭。
我早已想到這個可能性,直到神力王將整塊假臉皮撕下來時,一點惊异的表情也沒有。百合花盯著我道:“只要你扮成神力王,胜了納明,成了麗清郡主的人幕之賓,最好能在七日內能找到智慧典的所在,將它盜出來,我們便保證不惜一切,送你到魔女國去,并讓你見到魔女。”
馬原插口道:“這件事愈快完成,我們便愈有對付帝國的把握。”
我道:“你們究竟是誰?”百合花道:“你很快便知道。”我深吸一口气道:“好!一言為定。”角力場陛擠滿了叫得聲嘶力竭的男女,比前晚多了好几倍,三千多興奮的觀眾,將他們黃澄澄的金市下注在心目中理想的戰士身上。
一方是連胜九十九場的神力王。另一方來頭更大,是號稱郡主裙下第一勇士,寵男之首的快劍納明。
神力王的賠率是一賠四十二。納明是一賠一。
沒有人相信納明會敗下陣來,神力王已注定了是悲慘的命運。
与角力大圓台遙遙相對是另一座更高的台,一帘輕紗垂下,密密地將高台罩著,若有人在內,外面望進去只能隱約看到人影,紗幕外站立了十二名彪形壯漢,一手持盾、一手持劍。据馬原說,這十二名万中挑一的勇土,是麗清郡主出巡時形影不离的忠心護衛。那也是說以艷名著稱的麗清郡主,將在開賽時從台的獨立門道,進入帳內,親自觀戰。門打開來了。
我這假扮的神力王,通過人潮里裂開的狹窄通道,步往大圓台去。
三千多人靜了一會儿,才爆出震大叫喊,為他們心目中認為可怜的人打气。
當然投注在我身上的,亦真心希望我這頭老鼠能胜過那只凶悍大貓。
我身上披著鮮紅的長袍,臉上戴著神力王臉孔的皮面具。
男男女女都伸手來摸我,由十多名角力場陛的工作大漢護衛擠推,經過一輪扰攘,我終于踏上圓台。場陛接近大門的一方驀地又爆起另一股喊叫和最大的熱浪,在數十名黑盔武士的開路下,納明昂首闊步地朝比武台走過來。和我最大的分別是沒有人敢伸手碰摸他,顯示了望月城居民對他的畏懼。
納明气定神閒地站在台上,一副穩操胜券的樣子。我沉著气站立台邊,冷冷地盯著站在台中心、正向四周陷于半瘋狂的人群揮手致意的納明。
就在這時,我心中一動,條件反射般向紗帳望過去,剛好看到一個修長的女子身形,在帳內的椅上坐下。
麗清郡主終于來了。納明也有同樣的警覺,向著紗帳遙遙鞠躬。喧鬧的場陛剎那間靜了下來,每個人的眼光都投向紗帳里,眼中帶著既渴望又恐懼的神色。
麗清郡主是揉合了美麗的外在和毒如蛇蝎的內在的可怕人物。
納明在這寂靜的剎那,恭恭敬敬地向紗帳內的麗清郡主朗聲喊道:“納明將以神力王的頭顱,獻給郡主作禮物。”“好!”眾人又興奮地囂叫起來。我急速地掃視麗清郡主台下處,恰好碰上一對明亮的美目。
正是与納明作死對頭的華茜,郡主轄下女武士之首,她臉上帶著不屑的神色,顯然對整個比賽都不存好感。
我心中一笑,抬頭迎向納明望向我的森厲眼光。我高舉右手,示意有話要說。
三千多人再次噤聲,沒有人想到只知好勇斗狠的“神力王”居然還會在台上發言。
納明眼中也閃過奇怪的神色。我從容地笑了一笑,那薄薄的面具可以清楚地反映我肌肉的動作,當然是比以前僵硬多了。
納明冷冷地道:“你想做死前的祈禱嗎?但我卻沒有時間讓你浪費了。”
我仰天長笑起來。數千道目光同時集中在我身上,不明白我死到臨頭還可以笑出來。
笑聲倏止,我知道已控制了全場的情緒,才淡淡地道:“納明!”
納明險色一變,暴喝道:“斗膽,競敢直呼我名。”我冷笑道:“生死之間豈有尊卑之分,在我眼中你只是死人一個。”
納明眼中流過狂怒的神色,但轉眼卻又壓抑下去,顯示出高手的修養。
我在他說話前,左手一拉綁著長袍的帶子,右手一揮,整件長袍像一朵紅云般飛上場陛的上空,露出內裹一身雪白色的武士緊身勁裝,和挂在腰間的長劍。
我乘勢大聲喝道:“我要和你比劍決生死!要你死得心服口眼。”
長袍冉冉落在麗清郡主紗帳前的地上。這時候,場陛內鴉雀無聲,每一個人都在想,神力王一定是瘋了,不和納明角力,卻去挑戰對方這名震望月城,冠絕當地的快劍手。
納明雙眼閃過警覺的神色。一把剛健嘹亮的女聲叫道:“郡主准神力王所請。”發言者正是華茜。
納明仰天長嘯,道:“好,就讓你一嘗快劍滋味,劍來!”場陛內數千名男女被這意外刺激得狂呼大叫,如痴如狂。一把劍來到納明手上。“鏘!”長劍驀地出鞘,寒光四射,納明手上幻化出万道光霞。
“嗤嗤嗤!”劍光像雨點般向我身上洒到。我年紀雖輕,作戰經驗卻非常丰富,眼看出納明這一劍來勢雖凶,卻是虛招,心中暗歎,眼前此君的确毒辣,若他趁我劍未出鞘,將我刺斃,必令麗清郡主這類劍術高手生出鄙視之心,這畢竟是公平的決斗,假如我因他的虛招而左閃右避,遭他所傷,他卻可說我眼力奇低,連作他對手也不配。想到這里,心中殺机大起。身上背負著的血仇狂涌而上。
劍光散去。我連眼眉也不動一下,冷冷地看著納明。納明收劍后退,眼中首次閃過一絲懼意。
此消彼長,我怎肯放過他心神微分的机會,沉喝一聲,劍已离鞘在手,當中一劍向納明眉心刺去。這一劍純粹以速度和气勢取胜。劍才刺出,一股慘烈之气已彌漫全場,一劍之威,有若怒濤擊岸。
納明果屬了得,知道此時万万不能后退,迎了上來,側挑我刺去的一劍,同時往旁移動,希望能化去我的力道。我心中冷哼一聲,為了爭取郡主的青睞,這一仗我不但要胜得漂亮,還要速戰速決,將我的威武形象,深植進她的芳心里,好進行盜取智慧典的計划。
我隨著納明側移的角度,刺去的長劍巧妙地調節了角度,速度卻收緩了少許,我要納明產生估計上的錯誤。“鏘!”
金鐵交鳴的聲音響徹噤聲靜气地擠在用力場內的數千旁觀者上的空間。
劍斜劈在納明往上挑起的劍刃近把手處。納明全身一震,触電似地往后退去。我看准他劍法以靈巧取胜,故偏以拙制巧,以重胜輕。我厲喝一聲,一劍緊接一劍,看似緩慢,但卻似毒蛇纏身般,使納明險些連一劍也避不了。
“鏗鏗鏗鏗!”納明不愧是望月城第一劍手,在這樣的劣勢下,仍能連擋我十多劍,直到第十八劍,才無奈地向后再退一步,不過他的快劍卻一點也使不出來。
他眼中不時閃過恐懼的神色,這以人命為革芥的橫行霸道之人,在死亡的陰影下,露出了軟弱的一面,他畢竟過慣養尊處优的日子,怎能与活在出生入死,劍鋒舐血的我相比。全場鴉雀無聲。我的殺气緊鎖著他的心神。“噗!”納明又再退后一步,到了圓台的邊緣。他已無可再退。驀地狂喝一聲,手中劍化作千万光點,向我洒來。
全場為他的反擊爆出惊雷般喝采聲,完全靜止了的場陛回复了激烈的動蕩。
這是納明回光返照的還擊,到了必死的邊緣,他反而收起恐懼之心,作死而不僵的瘋狂反扑,若我為他拼死之气所懾,他便有反敗為胜的机會。
可惜他的對手是我。“鏘鏘鏘!”
我一步不移,硬擋他凶厲万分的十多劍。納明劍勢終于散亂。
我一聲不響,長劍由慢轉快,閃電般劈進他的劍网里。劍尖一碰他眉心處便回收。
全場驀地靜止。一點聲音也沒有。我長劍遙指臉容有若厲鬼的納明。納明死盯著我,手中長劍不住顫震。“當!”一聲過后,納明的長劍脫手掉在地上。納明眉心處鮮血涌出,眼神轉暗。
“砰”地一聲,納明向后跌下。全場再轟雷般喧叫起來,因納明敗亡而輸了錢的、憎恨納明橫行霸道的、受過納明欺壓的,都毫無節制地瘋狂叫喊著。
頭盔、帽子、絲巾、布條,各式各樣的奇怪東西,拋起又跌下,興奮的人潮水般涌上台來,一下于將我高舉過頭,往銜上走去。忙亂中,我回頭望向那神秘紗帳,內里已空無一人。郡主的十二名近衛、華茜等一眾女武士,亦蹤影沓然。在數百人的簇擁下,我在街上巡行著,當群眾知道了我是殺死納明的英雄,立時加入了巡行的隊伍,人數迅速增加至數千人,前后左右全是黑壓壓的人群。
我的心卻不在這里。麗清郡主下一步將會怎樣做?接受我為她的新寵男,還是為納明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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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情迷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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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花在天上一朵一朵地爆開來,照亮了漆黑的夜空,盲目的人開始忘記了為何事興奮,各自去尋歡作樂。我推開了身邊的几個人,撥開了大膽少女往我身上亂摸的手,閃進了橫街去,一陣奔逃后,遠离了‘擁護’我的群眾。在我松了一口气時,心中警兆忽現。
這時我是在一條僻靜黑暗的橫街里,群眾的叫囂喧鬧聲,隱隱從大街處傳來。
在我的前后出現十多條人影。我感到殺气迫近,他們手中的長劍反映著天上煙花的彩光。
“篷!”前后均有火把燃點起來,將整條窄巷浸浴在跳動的紅色火光里。我心中冷哼一聲,劍已來到手上。
兩邊迫近的武士里,其中一兩個我省起是与納明一道走的人。原來是為納明報仇的。
我不想陷進腹背受敵的劣況,悶喝一聲,豹子般往較多人的一方沖去。在一般情形下,人手少的一邊,亦應是武技較強的一方。
兩把劍迎面奔至。我一聲不響,凝聚起心中的殺机,只略閃過要害,長劍閃電般向兩人的咽喉抹去。在這只容三人并肩而過的窄巷里,閃躲困難,劍勢亦難以開展,動輒是兩敗俱傷的局面,故极不利人多的一方,我這种以命搏命的戰略,就是要考驗納明這群朋友為友報仇的決心。他們當然不能下得這口鳥气,但我卻相信還未到肯為納明犧牲性命的階段。
那兩人果然大惊失色,放棄了傷我,自保地抽身后退。這一退成了胜敗的關鍵。
我劍勢開展,一連數下重擊,招招不离他們要害,那兩人兵敗如山倒,狼狽向后退去,立時將后面要涌上來的人撞得潰不成軍,三支火把有兩支掉到了地上。
我得勢不饒人,趁另一端奔來的人离我還有七、八步的距离時,沖進了對方的陣營里,長劍展開近身搏殺的手法。在窄小的空間內如毒蛇般鑽動。
十多人剎那間倒下了六七個,其他敗軍之將往巷口涌逃而去。
后面的人亦已追至。我長嘯一聲,离開窄巷,來到了寬大的長街里。回劍卓立。
追來的人為我气勢所懾,煞住沖前之勢,臉上露出惊懼的神色,這時他們才真的知道我能殺死納明,靠的是實力而不是僥幸。
“住手!”一聲女子的嬌喝從左側傳至。追殺我的人一哄而散。
我循聲望去。一對明亮的美目,深注在我臉上。華茜!罷才隨麗清郡主一道退走的女武士頭頭!她身后隨著一批女武士,威風凜凜,她曾對我行援手之恩,對她我并無惡感,尤其是她自具一种剛健動人的美態,英風凜凜,綽約動人。
華茜走到我身前,冷冷地打量我。男性的自尊,使我毫不躲避她的目光。她眼中閃過奇异的神笆,皺眉道:“我曾在什么地方見過你?”我心中一懍,知道她認出了我的眼神,目下只能祈禱她看不穿我的假面具,我冷冷道:“望月城誰不識我。”華茜俏臉一沉道:“就算你取代了納明,言語間最好小心點,納明的下場就是你的鏡子。”
我一听,心花怒放。計划終于成功了,麗清郡主已下了命令,召見我這胜足一百場的猛男,華茜的話正指出我成為了郡主的新玩物,但只是玩物,一天我像納明般死了,她絕不會為我淌下半滴眼淚,就若她現在召見我這殺死納明的人那樣。
我目光轉作溫柔,深望她一眼,淡淡道:“冬天來了,春天亦將不遠,人生就是如此,多謝指點。”
華茜愕然,想不到我居然說出了几句這類帶著哲理的話來。
我道:“現在應到哪里去?”華茜從思索中惊醒過來,一招手,一輛華麗的馬車向我們駛來。
我和她一同坐進車廂里,馬車在女武士和黑盔武士護翼下向位于望月城中心處的郡主宮馳去。
我感到有點奇怪,她為何也坐進車廂里?這顯示了她是郡主极端寵信的人。
華茜在車廂里蹙起秀眉,陷在深沉的思索里,我樂得不被查探,目光溜往馬車外的風光。路上行人愈來愈少,馬原曾告訴我望月城共有七個軍營,三個布在城西分隔帝國和魔女國的‘望月河’一帶,兩個扎在城東,余下的兩個則在郡主宮的周圍,由七名黑盔武士的統領指揮,以彩虹的七色紅橙黃綠青藍紫命名,所以望月城市民又稱他們為七色營和七色統領。總兵力達七万人,是望月城對抗魔女國的常規力量。華茜的女武士系統只有千許人,直轄郡主,不歸七色統領,所以人數雖少,權力卻非常大。
馬車駛進通往郡主宮的大路。哨崗林立,護衛森嚴。
望月湖遠遠在望。郡主宮建于望月湖心一個小島上,主殿高起,圓圓的殿頂,十多里外也清晰可見,据說郡主下了命令,任何其他建筑物也不可超逾郡主宮的一半高度,在心理上种下郡主宮君臨天下之勢,于此可知麗清郡主這人除了有美麗的身体外,腦筋亦大不簡單。
主殿外另有八個副殿,將主殿團團圍著,被縱橫交錯的亭台樓閣、掩映的林木、長廊連結在一起,自成一体。主殿副殿外另有高厚的城牆,确是十分穩固,馬原說郡主宮真正厲害的地方,是地下還另有乾坤,即管望月城破了,要攻陷郡主宮,亦非容易。通往郡主宮是四條橫跨湖面的人造大道,馬車目下正走上其中一條大道,我要覆滅帝國的信心也不由動搖起來,究竟地圖上所說的廢墟,有什么力量能做到這點?
湖水清澈見底,魚儿翻騰嬉戲。我心中升起一個奇怪的念頭。帝國兩個最主要的人物大元首和麗清郡主,他們的皇宮均筑在湖心處,而据祈北所說,魔女宮也是筑在魔女湖上,這是否一种巧合,還是另有惊天動地的大秘密。馬車速度轉慢。
不知不覺間已走完了長達半里的跨湖大道,從垂下的吊橋進入城門,穿進郡主宮的范圍內。
華茜的聲音傳入我耳內道:“你叫什么名字?”猝不及防下,我几乎脫口說出“蘭特”兩個字,幸好我也机靈之极,答道:“神力王。”
華茜冷冷道:“這那是名字?”我絲毫不讓,回敬她冰雪般的目光,道:“我已習慣了,名字只是讓人識別的記號,叫什么也沒有問題。”
華茜出奇地沒有發怒,反而壓低聲音道:“我記起在什么地方見過你。”
我將心中的震動隱藏在古井不波的臉容里,甚至連眼也不眨一下,這是最關鍵的時刻,一個不好,便是殺身之禍,可是我卻知道華茜只是虛張聲勢,她若肯定了我假冒的身份,大可發出擒下我的指令,何用費神套我的反應。我露出一個微笑,溫和地道:“我們定是有緣,或者前世是夫婦也說不定。”
華茜臉色一沉,幸好這時馬車停了下來,她冷哼一聲,先下車去,我隨她而下,馬車停在一座院落的正門處,几名俏麗的宮女迎了上來,恭敬地向華茜鞠躬,眼睛卻有興趣地打量我這新寵男。華茜道:“你隨她們進去吧,若沒郡主親下的命令,絕對禁止隨處亂走,否則休怪我無情。”
我故意色迷迷地上下掃視了她數遍,在她臉帶怒容時,才大步踏進門內。
“停步!”華茜的嬌喝從后傳來。我停步轉身,那几名俏宮女嚇得花容失色,縮在一旁。華茜左手搭在劍把上,杏目圓睜。
我冷冷地盯著她,剛才看她的目光,是我故意為之,直覺告訴我,她對我有种奇异的情緒,可能連她也不明白,而我正是利用這點,使她難以用冷靜和合乎常理的方式來處理我,以至識破我的偽裝,這雖是險著,卻是死里求生的法門。
她寒聲大喝道:“用你的賊眼再看我一次。”我將冷臉化作陽光般溫暖的笑容,淡淡道:“劍是用來殺死仇恨你的人,而不是欣賞你的人。”轉身便走,直到我步進豪華的寢室里,華茜也沒有再出聲,也沒有跟來。
俏宮女服待我沐浴包衣,最后躺在寬闊的大床上,一睡便至日上三竿的時刻。睜開眼來,陽光從高可及人的窗戶射入來,照得云石砌成的地面閃閃生光。
我舒服得几乎歎息起來,只希望這不是納明的房間,睡的也不是他的床。
睡眠使我精神盡按,有信心應付任何的危机。我從床上跳起來,踏出房外布置得美輪美奐、金碧輝煌的大廳,在廳的一角處,昨夜服待我的其中兩名宮女正在奕棋,見到我惊喜地道:“你終于醒來了,昨夜郡主來看過你,見你睡著又走了。”
我嚇了一跳,因為我一向即管在睡眠里也非常醒覺,怎會麗清郡主來看我也不知道,這個原因,我一定要查出來,順口向道:“郡主何時還會再來?”
兩名宮女將我推回房內,服待我這寵男梳洗,一邊道:“帝國那面有大人物來了,怕她一時間沒空來見你。”誰來了?哥戰、黑寡婦,又或是大元首?
我探听地道:“郡主宮這么美麗,可不可以帶我四處走走?”
較高的俏宮女道:“你連我們的名字也不問,便這么多要求。”
語气帶著責怪,但眉目間卻春意盎然。另外那個園臉大眼的宮女掩嘴輕笑,用眼角掃視我的反應,我見她兩人如此風情,心中也不由一蕩,道:“敢問兩位高姓大名。”較高的俏宮女道:“我叫路易絲,她叫洛蒂。來!苞我們四處走走。”我隨著她們走到昨晚進來的大花園里,樹木參天,景色怡人,樹木間,穿插著數條寬闊的馬道,通往花園四方同樣形式的建筑物。
路易絲道:“這后宮分東南西北四宮,每一宮都住有一名男妃,但除非郡主的特許,否則不能离開后宮的范圍。”我啼笑皆非,想不到自己身為一代劍師之后,現在陰差陽錯下,竟成了男妃的可笑身份。不過這并非自怨自艾的時刻,我默默審察形勢,利用在前方高高聳起主殿的圓頂,計算著屋宇間的距离,以備找尋智慧典時,不致摸錯了地方。洛蒂道:“不過郡主既讓你入住這一號后宮,顯然對你非常重視寵愛,說不定也會讓你像納明一樣,隨意進出郡主宮。”
我心中一動,是的,目下首要之務,就是用盡手段,先取得郡主的信任,否則在宮內勢將寸步難行。
一天就是那樣過去了。路易絲和洛蒂服待過我梳洗和換上睡袍后,眼角春意盈盈,似乎很想我將她們留下侍寢,看來郡主并不禁止她們与寵男有親密關系,否則給個天她們作膽,也不敢如此。在我沒有任何表示下,她們知難而退,卻掩不住眉目間的幽怨。洛蒂臨离開時,點燃了放在床頭的香爐。我心中一動,說道:“我不要點香。”路易絲代答道:“這是郡主的規定,她最愛嗅這香气。”幽怨地望我一眼,才跟著洛蒂离開。
豪華的大房內,只剩下我一個人。我來到香爐旁,迎著裊裊升起的煙气,深吸了一口,頭腦間立時一陣昏沉。
我退后几步,醒悟到昨晚一夜昏睡的原因,正是這爐香在作怪,但我又勢不能弄熄它,因為這既使郡主看出我的高明,又使她對我生出疑心。
我想起祈北對付巫師迷香的解藥,連忙弄開包袱,從藏在衣角里一小包粉里取了一點來,搽在鼻孔處,再嗅香气時,已沒有了暈眩感。我估計得不錯,這迷香也是出自巫師可恨的手。
我在床上躺了下來,不一會沉沉睡去,也不知睡了多久,忽地惊醒過來,但卻机警地不張開眼睛,因為我仍要裝作被香气迷倒。
輕盈的腳步聲來至床前,听聲音應是兩個人,女性迷人的体香隨她們的接近送進我鼻孔里。
一把嬌柔的聲音道:“華茜,查清楚他的來歷沒有?”華茜的聲音響起道:“稟告郡主,應該沒有問題。”我松了一口气,馬原神通廣大,若連‘神力王’的身份也弄不好,如何能与帝國明爭暗斗。
麗清郡主歎了一口气道:“希望他能比得上納明。”華茜一言不發,我倒想看看她的表情,華茜道:“要否弄醒他?”麗清郡主沉吟半晌,幽幽道:“今晚應付哥戰和那黑寡婦連麗君,已使我非常疲倦,明天早上趁哥戰去看魔女國那邊情勢,你帶他來智慧宮見我吧。”
華茜答應一聲。一陣沉默后,麗清郡主柔美的聲音響起道:“他不算英俊,但卻非常有英雄气概,劍術又高明,不如我將他送給你作丈夫。”
我的心卜卜狂跳,一方面怕听華茜斷然拒絕,傷了我男性的自尊心,另一方面又怕她含羞答應,則偷取智慧典的大計將立時落空。
華茜好一會才軟弱地道:“這是否命令?假如不是,我便要拒絕了。”
連我也听出她對我這假冒的‘神力王’大有情意,愛情是最難了解的事物,我多次開罪她,換來的卻是她的青睞。麗清郡主銀鈴般的笑聲響起道:“你是首次動心而對我這類要求加以考慮,可見此人非常有魅力。假設你在明天帶他來智慧宮見我前,改變心意,仍可以告訴我。”
華茜默不作聲。這是麗清郡主第二次提及智慧宮,既以‘智慧’命名,只不知与我要盜取的智慧典可有關系?腳步聲遠去。我不敢張開眼來,一睡至天明。兩個俏宮女服侍得我妥妥貼貼,到了快正午的時候,華茜獨自一人來到。她冷著臉道:“郡主要見你,跟我來。”她外表冰冷無情,但經過昨晚之后,我卻知她內藏那灼熱的芳心對我大大心許。當然,我絕不能有任何影響她昨晚決定的行動,否則全盤計划將成泡影。
我故意裝出惊喜和渴望,道:“真的嗎!”她見到我渴望見郡主的神情,眼中閃過令人難以覺察的失望,但很快恢复了平靜,淡淡道:“馬車在大門等待著……”她話還未完,我便裝作迫不及待地往大門方向走去。這個舉動,保證令她對我死心。
華茜道:“且慢!”我愕然止步。
華茜向路易絲兩人道:“你們先出去,我有几句話和神力王說。”
兩人有點奇怪,也有些憂慮,恐怕華茜整治我這曾開罪她的人,無可奈何地往大門處走去。
華茜緩緩走到我面前,一對俏目注入我眼內。我心知不妙,卻苦無他法。
華茜歎了一口气,目光轉作溫柔,道:“你見過郡主沒有?”
我道:“沒有!”華茜道:“你既沒有見過她,貪的必非美色,而是名利權位,但以你的才智身手,也是大有前途,何需成為郡主的男妃,即管以納明得寵,雖能恃寵生驕,但其實一點實權也沒有,對你這樣的聰明人來說,不是挺奇怪嗎?”
我小心地道:“生命對我來說,只像過眼云煙,喜歡干什么便干什么,哪能如此分毫計較,就像目前我最想的事,就是晉見郡主,其他一切,連想也不愿想,至于明天怎樣,誰管得那么多。”
華茜臉容轉為冰冷,道:“我要說的話說完了,馬車在正門,你坐上去,便可見到郡主。”我硬著心越過了她,走出門外,坐上馬車,不一會在主殿旁另一座較小的宮殿前下了車。在四名女武士的帶領下,步入了庄嚴壯麗的智慧宮。
巨大的圓石柱,撐起了寬廣的殿堂,地面牆壁全以大型方石嵌成,予人堅固厚重的感覺。一個美麗的身形,背著我臥在殿台上一張雕金的床上,枕著柔軟的獸皮。
我昂然卓立,朗聲道:“神力王參見郡主。”麗清郡主嬌軀輕翻,變成臉向著我手一拼,四名女武士退出殿外,并關上殿門。
我雖早有准備,仍給她的艷麗震撼得心湖波動。她的美麗是攝魄勾魂,尤其是那种成熟的風情,輕易地勾起男人最原始的欲望,難怪以納明的本領,仍甘心作她的寵男,又為她付出了性命。
何令我震撼的卻不是她的美麗,而是她的年歲,大元首是我父親那一代的人物,這麗清郡主既是大元首的親妹,最少也應該年過四十,但橫看豎看,她最多也是二十四、五上下,充滿了青春的活力。
我打量她時,她也在打量我。麗清郡主以她嬌柔的聲音道:“你不是很想見我嗎?現在見到了,你又有何要求?”春意從她眼內流進我的血液去。我克制著自己的情緒,眼中射出森冷的光芒,淡淡道:“假設我見你的目的,只是想殺你,郡主的處境不危險嗎?”
麗清郡主呆了一呆,跟著卻花枝亂顫地嬌笑起來,喘著气道:“你這人膽子也真大,竟敢說這么大逆不道的話,坦白告訴你……”
我打斷她道:“不用你告訴我,在你身后台階之下,埋伏了十二名戰士,我听到了他們的呼吸。”
麗清郡主神情一冷,厲視著我道:“果然有點門道,但這樣表現你的能力,于你并無半點好處。”
我仰人長笑,過了一會,胸有成竹地道:“我胜足一百場,除了想獲得你的身体之外,還另有所求。”
麗清郡主眼光在我身上溜來溜去,昨晚我得知她最欣賞我的英雄气概,所以故意以此打動她的芳心。
麗清郡主沉聲道:“你劍術雖佳,但若触怒我,保證你不能直著离開這智慧宮。”
她語气雖硬,眼中卻閃過欣賞的神色,我知不能今她太難以下台。“鏘!”
一聲將劍抽出,手一動長劍幻出千百道跳動的銀光,在她杏目圓瞪下,橫在頸項間道:“只要你一聲令下,我立即橫劍自刎,以表示我對你的忠誠。”
麗清郡主愕然道:“真的嗎?”我眼中射出堅定的神色,牢牢地凝視著她。
她高聳的胸脯急劇地起伏著,顯然已給我的忽硬忽軟,奇兵突出,控制了情緒。
她歎了一口气,道:“放下你的劍。”我一言不發,將劍拋在地上,發出“當”一聲大響。麗清郡主盈盈站起,柔軟的長袍,緊貼身上,玲瓏浮凸,盡顯修長丰滿的動人体態。她一拍手掌,后十二名近衛一齊現身出來,然后魚貫從殿后一道隱秘的暗門离開,轉眼間,只剩下她和我。
麗清郡主道:“你有什么要求?”我淡淡道:“我不想作你的寵男。”麗清郡主臉色一沉,冷冷道:“什么?”我步步進迫道:“我只想做你的男人,而你是我的女人,”麗清郡主臉色一變,怒道:“斗膽!你算什人東西!”我見好就收道:“只要你一句說話,我可以死在你跟前。”
麗清郡主背轉了身,香肩微震,一時間失去了方寸,她一生掌管千万人生殺之權,從未有人敢如此對她說話,我的進攻退守,著著令她難以招架,既感憤怒,又感新鮮刺激。不過話要說回來,若非昨晚我詐作被迷香迷倒,偷听她吐露對我的觀感,我也不敢行此險著,以奪得她的芳心。我緩緩向她走去。
我來到了她背后,身体貼了上去,緊挨著她的背臀,雙手一伸,又緊摟著她不堪一握的小蠻腰,掌心貼著她柔軟而充滿彈性的小肮,一股灼熱傳入我手掌里,我知道亦同樣傳進她体內。
她略掙扎了几下,最后軟了下來,臉向后仰,剛好我的嘴唇迎了上去,封著了她嬌絕欲滴的香唇。我雖是對她別有所圖,仍忍不住陣陣銷魂,激起了男性最粗野的欲望。在心理上,她卻是我的敵人,仇恨從我深心處冒涌出來,我近乎粗暴地撕掉她的衣物,就在殿中心處像野獸般占有她的身体。
在我的瘋狂攻擊下,她由郡主的千金之軀,變成一個只懂婉轉逢迎的淫婦。為了复仇、為了家族、祈北和西琪,我已變成一個不擇手段的人。
眼前的要務,就是將她徹底征服,取得她的信任,盜走智慧典,到魔女國去,然后從廢墟取得毀滅帝國的力量。道路雖漫長而艱苦,但我卻正在邁進著。
當晚我回到后宮,心中仍回味著和郡主翻云覆雨的滋味,她的确是動人的尤物。從她看我的眼神,我知道我的戰略已成功了。
當天臨睡前,那兩名宮女在离開時又為我點燃了迷香,這一次我早有准備,將留在掌心的解藥抹在鼻孔,果然,半夜時分郡主和華茜又來到床前。默默地站在床頭。
良久,麗清郡主幽幽一歎道:“華茜,你看這人有沒有問題。”
華茜輕聲道:“郡主!我不知道,但他确是個很特別的男人,他的眼神憂郁,像有很多心事。”郡主道:“既然這樣,你為何不考慮他作你的丈夫?”華茜頓了頓道:“他心中想的是郡主你,勉強他有什么意思。”
麗清郡主沉默片晌,石破天惊地道:“華茜,給我殺了他,手腳快一點,我不想他有無謂的痛苦。”
這句說話,几乎將假裝昏迷的我從床上嚇得跳起來,午間我才和她有合体之緣,十多小時后她便要宰了我,這是個什么樣的女人?
華茜也愕然道:“郡主!”麗清冷漠地道:“這是命令。”“鏘!”華茜劍已出鞘。我心中痛苦之极,當然我不能繼續“昏迷”,讓人糊里糊涂地殺掉了。
自下唯一之計,就是在華茜一劍劈下之時,趁她猝然不防,制服了她,然后突襲郡主,再脅逼她帶我去取智慧典,只不過這是下下之策,不要說麗清郡主武技高強,此計不易成功,其次哥戰、黑寡婦等厲害人物均在此處,即使制住了郡主,仍是步步危机,動輒招敗亡之禍。華茜再叫道:“郡主,可不可以由第二個人去做?”她的聲音帶著顫抖,顯示出芳心中對我的情意。其實我和她的接触极為短促,真不明為何她如此待我,可能因她一向高傲和看不起男人,所以一旦動情,反比常人為烈。
麗清郡主冷冷道:“這是命令!”一陣令人窒息的沉默。
華茜嬌叱一聲!劍掣起往半空。我立時全身拉緊,默估著她長劍劈下的位置,若要以最快方法送我歸天,最佳方法莫如斬我首級。劍已劈下。我正欲張目翻身。
“住手!”麗清郡主嬌喝響起。我硬將欲動的身形止住。劍落了下來,到了我咽喉上寸許位置,凝定不動,刃鋒的寒气使我如入冰窖。
麗清郡主急促地喘气。這時我心中反而大為后悔,因為只要華茜把劍往下略拖,我就是喉破命喪的局面,一點反抗的力量也沒有,生死再不是由我決定。
華茜的呼吸也緊張起來。麗清郡主幽幽地歎了一口气,道:“收起你的劍。”“鏘!”劍回鞘內。華茜一語不發。麗清郡主像是自言自語地道:“你知我為何要你殺他?”華茜道:“郡主!我不敢說。”
麗清郡主道:“你做我的首席女武士足有四年之久,一向我都當你是我妹妹一樣,有什么不可以說。”
華茜低聲道:“一向以來,男人在郡主心里,都只是有趣的玩物,即管納明,也只不過是件較得寵的玩物,但這神力王卻顯示了有征服郡主的能力,所以郡主想殺了他,不想成為他愛情的俘虜。”
我暗忖沒有人比華茜更明白郡主這一點,因為她本人也是俘虜之一,假若父親蘭陵知道了我這儿子竟要如此玩弄愛情手段,不知會作何感想?心中苦笑起來。
麗清郡主道:“那我為何又不殺他?”華茜道:“這可令我大惑不解。”麗清郡主腳步聲響起,顯示她在來回踱著步,思索著這問題,每逢牽涉到這類男女問題,連局中人也很難清楚。麗清郡主停了下來,道:“假若殺了他,他將在我心中留下最好的形象,我會怀念他而失眠、消瘦,而且無論如何,他終是胜利者,而我卻是被征服者。可是若我留他一命,讓他有机會表現他的弱點,我會逐漸討厭他,到了那時,再一腳將他踢開,毫不留戀。”
我听得呆了起來,世間竟有如此的女人!一般來說,女人都較男人更需要愛情的滋潤,但麗清郡主卻視愛情為一种斗爭,尤其她是如此動人的尤物。不過我也更清楚她對我的愛戀,對我盜取智慧典,大有幫助。
麗清郡主道:“華茜,你為什么不作聲?”華茜低聲道:“我不知說什么才好。”麗清郡主再歎一口气,話題一轉道:“大元首的大軍最遲明天黃昏便會抵達,你要好好准備歡迎的儀式,我真不明白為何會為了蘭陵的儿子這樣勞師動眾。魔女國雖比我們細小,但魔女卻是非常不好惹的人,七次交鋒下,我們都討不了半點便宜。”
我豎高耳朵,只希望她不斷說下去。豈知麗清郡主卻道:“夜了!休息吧。”華茜道:“要不要我弄醒他?”
麗清郡主輕聲道:“讓我來吧!”這是向華茜下逐客令。腳步聲遠去。
麗清郡主在床邊坐了下來,伸出柔軟的纖手,輕輕撫摸我的臉,神力王這皮面具非常精致,我一點也不擔心她察覺出其中的秘密。
一股辣從鼻孔處涌上來。我作狀地扭動了几下,才猛地睜開眼來,恰好迎上麗清郡主故作冷淡的美目。
我知道她的真正心意,當然不被她冷漠的外表騙倒,一伸手臂,勾著了她的頸項,硬將她的俏臉向我拉來。
“嚶嚀”一聲,她的嘴唇已被我封著,我是真心地享受她的香吻,因為她的确是使男人動心的可愛動物。
我心中想起公主、西琪、黑寡婦、華茜,比較起來,她毫不遜色,百合花雖未見芳容,魅力卻又遠在這些美女尤物之上。若有机會,我一定要一睹她的真貌。
接著是男女的极度歡娛,倒鳳顛鸞,我不知郡主和另外那些寵男在床上的反應如何,不過在我身体下的她,的确是全心全意,一點也沒有保留地逢迎著我。
這時她只像個熱戀中的美女,一點也使人感不到她毒如蛇蝎的一面,父親蘭陵生前常說!每個人也有几副臉孔和心腸,只要你找對了,最凶殘的人也有慈愛和仁心,郡主現在向著我的,無可否認是最迷人的一面。
我雖怀有鬼胎,仍是不能自制地迷失在她高燃的熱情里。
到天明醒來時,她仍像八爪魚般緊纏著我,我歎了一口气。
她立時醒轉過來,美麗的大眼睨視著我。幽蛔地道:“你為什么歎气?”
雖然是剛睡醒,她仍是吐气如蘭,可見她的体質遠胜常人。我深情地望若她道:“假若這世界沒有戰爭和仇恨,而只有愛,那有多好。”我的心中想到父親、家人、西琪、祈北,他們全是仇恨的犧牲者,一天我的身份被揭穿了,怀中這小鳥依人的女子,亦將以最狠辣的手段置我于死地。
白云蒼狗,世事無常。郡主輕輕從我怀抱里脫身下床,在床邊將昨晚拋于地上的長袍披上,她的背肌緊實,線條优美至不能改動分毫,嬌膚閃閃發亮,直至魔鬼般的誘人肉体隱于袍服下,我才能回复正常的呼吸。她回眸一笑,宛如牡丹綻開了春蕾。我從床上彈了下地,來到她背后。
她惊覺地移開數尺,情愛的迷霧离開了她的美眸,回复冷靜和精明。我淡淡道:“郡主!我有一個要求。”
麗清郡主皺眉道:“不要恃寵生驕,我可以使你富貴榮華,也可以使你一無所有。”她仍在提防著我。
我知道唯一奪得她芳心的方法,就是首先要与以往只屬附庸品的男寵不同,無論在精神上和實質上,都不能像寄生虫般依附她而生存。
我雙眉一揚,深深地望進她眼里道:“人生彈指即過,假若你整天想的只是在計算著別人,還有何趣味?”
麗清郡主眼中閃過嘲弄的神色,冷冷道:“對你是那樣,對我卻不是,這世上有些事你在夢中也闖不進那里去。”我心神一震,她這几句話里面大有文章,不過我一時間卻把握不到。
麗清郡主轉身往房外走去,邊行邊道:“在這仇恨的土地上,仁慈只代表軟弱,你不騎在別人頭上,便會被踩在別人腳下。”
“鏘!”麗清郡主愕然轉身,瞪著我抽出鞘的長劍。我淡淡道:“你若不听我的請求,我這便殺出宮去,回复我自由之身。”
麗清郡主眼中噴出憤怒的光芒,冷若冰雪的聲音道!”你闖得出去嗎?”
我道:“我有三不怕,就是不怕痛苦、不怕流血、不怕死亡。”麗清郡主眼中的厲芒更甚,道:“你是否想將我制住?”我長笑起來,顧盼豪雄地道:“絕不!你是我生平第一個感到愛情的女人,無論你如何待我,我也不會傷害你,闖出去只是我和你手下的事。”
麗清郡主默然望著我,溫柔取代了眼內的憤怒,軟軟靠在門旁,柔聲道:“世上竟有你這樣的蠢蛋,說出你的要求吧!”
我見好就收,跪了下來道:“我請求郡主還我自由。”麗清郡主歎了一口气道:“你又說愛我,為何這便要走?”
我站了起來,微笑道:“誰說我要走了,只不過我不想只是你其中一個寵男,而希望能來去自如,而不是活在深宮之中,每日等你召見,每晚等你寵宰。”
麗清郡主道:“那你算是什么身分?”
我聳肩道:“這要由你決定。”
麗清郡主道:“我真拿你沒法,你沒有任何戰功,我勢不能破格提拔你為七色紙領,宮內的防衛,又有華茜打理,唉!就這樣吧,你便暫時做我的近身侍衛。”
我再次下跪,恭敬地道:“多謝郡主。”我的忽硬忽軟、忽然高傲、忽然卑恭,一定使她方寸大亂。
當然,我最大的本錢,是她對我仍相當迷戀,否則縱有千百般武藝,也派不上用場。
麗清郡主道:“華茜會來指導你一切,今天晚上,在主殿內會有盛大的宴會,歡迎我兄長大元首的駕臨,你要小心一點,若開罪了他,連我也護不了你。”
直至她的背影消失在門外,我的心仍在卜卜跳動,剛才我行險著取得在宮內行動的自由,是邁向成功最重要的一步,我答應了百合花在七日內盜得智慧典,今天已是第二天,可說是時日無多了。
麗清郡主雖給予了我自由,但必會命人暗中監察我的行動,此后還須步步小心,一個不好,會惹來殺身之禍。我梳洗過后,華茜遣人將我帶到主殿,那里上百的宮女和侍衛正為今晚的宴會忙碌著,比起主殿,智慧宮只像個房間。參天的二十四條巨柱,撐起了圓拱形的殿頂,長形的台子設在殿的四周,騰出殿心可容百人共舞的廣闊空間。華茜來到我身邊,神情复雜的眼睛打量著我。我淡淡道:“你好!”
華茜瞪我一眼,冷冷道:“怎及得上你這紅人。”她語气雖不友善,但接下來卻非常細心指導我有關的禮儀,和宴會里應恪守的規矩。可見她內心對我還是相當有好感,女人的心理真難明白,照計我舍她而取郡主,應是她恨之入骨的目標才對。整天我便在華茜的引領下,巡視宮內的一切,當我們經過那天郡主初見我的智慧宮時,華茜特別提醒道:“這智慧宮是郡主指定的禁地,也是郡主休息的地方,除了郡主召見,否則誰也不得進入,違令者斬。”
我的心登時活躍起來,看來智慧宮的地下必另有密室,智慧典放在那里的机會實在太大了,一個大膽的計划,開始在我心中形成。
我又見了很多人,都是宮中的侍衛,到了近黃昏時,一套近衛的軍服送到我手上,穿上后連自己也覺威風凜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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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智盜寶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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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元首在午后時分率領大軍抵達城外,但直至夜黑時,才在夾道歡迎的城民歡呼聲里乘馬進宮。
直通皇宮的大道兩旁,每十步便有一名黑盔武士高舉火把,像兩條火龍般將大道照得火光通明。
我和華茜等男女三百多名武士,在郡主殿里列成陣勢,等待這跺一跺腳可令天下震動的人物的來臨。
各人都有點緊張,大元首逆我者死的獨斷專橫,早傳進每一個人的耳內。
華茜站在我身旁,俏目不時飄到我臉上,但我只是詐作不知。
奏樂的聲音在宮門處響起,使我們知道,大元首的隊伍正在浩浩蕩蕩進入宮門,來此途中。
“當!當!當!”鐘聲鳴響,郡主殿大門張開,在麗清郡主的陪同下,大元首終于出現眼前。
任何人直望大元首時,看到只是一個鐵甲的外殼。他渾身都裹在堅厚金黃色閃閃生光的甲胄里,頭上戴著個只露出雙目的頭盔,一對眼像閃電般爍芒閃動,口鼻處縱橫相交的鐵枝露出了透气的地方,身上披著他垂至膝蓋處的大紅披風,雄偉的身形,使他比其他人最少高出半個頭,看起來像地獄里走出來的魔神。
父親告訴我他曾在大元首指示下,用力猛劈他護身甲胄,但以父親之能,不但不能破損護甲,猛劈時,大元首居然全身只是搖晃少許,顯示了他遠超乎常人的力量。
他唯一的弱點或者是他的眼睛,但盡避他沒有甲胄,要刺中他的雙目又談何容易,想到這里,心底不由奇怪,以這樣一個無敵魔神,為何對魔女國還是投鼠忌器,不敢妄動。大元首的銳目掃向我和華茜站在列隊歡迎他的陣式里最前線的兩個,一時間我的心抖動起來,他的目光像能刺穿找的內心。
他的目光在我身上轉了兩轉,又溜往華茜的臉上,跟著掃視她那剛健婀娜的胴体,華茜立時垂下頭來,我側目望向她,恰好見她的拳頭緊捏起來,微微顫抖,我心中一動,猜想到大元首可能對華茜干過一些丑事,因為大元首是出名凶殘淫虐的暴君。
大元首步過我們,往殿端為他而設的特大長桌走去,他身后是八名全身裹在柔軟紅袍的美女,是最受他寵幸的妃嬪。
接著我全身一震,呆瞪著正步入殿里的兩名美女。左邊的少女千嬌百媚,眼目含情,正是帝國的公主,大元首的獨女,她換上一身戰士的緊身裝,更顯她動人的風姿,令人難以抗拒的魅力。她曾是我的未婚妻,但現在應恨我入骨,在她臉前,我總像矮了一截。
另一銳利的目光,射在我臉上。那來自黑寡婦,個多月前我才殺了她的情夫巫師,我連忙收斂心神,只要一個不小心,露出破綻,今晚休想生离此殿。
黑寡婦眼光緊攫著我,似乎已發現了什么,我放松全身,竭力使自己忘記緊張,直到她從我身旁步過。但我已知道黑寡婦憑著某一种女性奇异的触覺,感到我是她在尋找的人,可能她還不太肯定,但我已在危險的最邊緣處。后面是昂首闊步的哥戰和雄赳赳的大元首近身精銳衛士,他們和其他黑盔武士的分別是,頭盔頂端處裝了個血紅色的圓環,人數在三十人間,但每一個都是万中挑一的劍術高手只是他們,已足夠我頭痛。
各人在筵桌前坐下。圍繞著殿心,環布郡主殿的二十四張筵桌,与大門遙遙相對的是大元首,八名妃嬪和護立其后的紅環近衛。
左手依次而下是麗清郡主、七色統領和望月城的几名權貴,右手是美麗的公主、黑寡婦、哥戰和十多名黑盔武士的重要將領。
整個帝國的精銳就集中在這里,确是猛將如云。我心中不由慶幸殺死了巫師,斷了大元首最重要的臂助,除了大元首外,最可怕的便是此人了,由此我亦知道自己成了大元首除魔女外的第一號敵人。
我、華茜和十二名衛士站在麗清郡主身后,成為她的班底。美麗的宮女流水般奉上各式珍饈美食,又退了出去。跟著音樂聲響,一隊百多人的舞姬彩蝶般飄進來,隨著音樂輕歌曼舞,半透明的舞衣下,一個個動人的胴体作著各种誘人的姿態,一時間所有男人均垂涎欲滴。我的眼光迅速望往大元首處,只見他雖是欣賞著眼前俯仰生姿的女体,仍眼神清湛,并沒有像其他人色迷迷的模樣。哥戰的眼光卻不時望向公主,顯示了他渴想的對象,是公主而不是其他人。哥戰是個野心家,得到了公主,便得到帝國的繼承權。
當我的目光從公主身上移往黑寡婦時,剛好迎上她的美目。我嚇得几乎轉身要逃。我想到她已認出了我是誰,縱使我能改變臉貌,卻不能改變自己的眼睛、体型和气度。可是她為何還不揭穿我?難道真要像貓玩老鼠般戲弄我?
舞罷,舞姬彩云般退出去。大元首舉起酒杯,以他低沉和充滿磁性的渾厚聲線道:“麗清郡主建立望月城,造成今日的聲勢,居功至偉,讓我們敬她一杯。”
眾人轟然響應,盡飲一杯。气氛熱鬧起來。麗清郡主舉杯道:“麗清在此預祝帝國旗開得胜,一把鏟平魔女國。”
眾人再飲。哥戰長身而起,朗聲道:“大元首只要給哥戰四個軍團,哥戰保證可于十天內攻破魔女城,蕩平魔女國。”大元首轄下共有十個軍團,除大元首轄下的第一軍團兵力達十万人外,其他每個軍團的兵力在五万人之間,四個團軍力已超出魔女國的總兵力。通常,攻的一方,必須在兵力上超越守的一方。所以哥戰這豪語非是虛言,我也很想知大元首怎樣答他。
大元首道:“哥戰且先坐下,我心中已有一套完整計划,即將實行,否則你我現在也不會來到望月城。”
我心下大奇,以大元首往日南征北討的戰績气概,為何對魔女國如此顧忌,其中必有不為人知的因由。
哥戰已表示了他的自信和忠誠,顧盼自豪地坐下,眼光卻望向麗清郡主。
麗清郡主冷哼一聲,我在她身后,自然听得清楚,醒悟到麗清郡主和哥戰兩人正在爭逐帝國的繼承權。
哥戰的本錢是有望娶得公主為妻,如此便可与麗清郡主平起平坐。”
況且巫師已死,除了大元首和麗清郡主外,他便是帝國內最有權勢的人。剛才他表示可蕩平魔女國,正是要突出麗清郡主奈何不了魔女國的情況。七色統領和望月城一眾人等臉上都露出不高興的神色。在盔罩內的大元首,卻使人莫測高深,難知心意。
麗清郡主絕非易惹的人物,銀鈴般的笑聲響起,又將眾人的目光吸引到她的身上。
麗清郡主輕描淡寫地道:“听說蘭陵的儿子蘭特逃出了日出城,到現在哥戰統領還未能將他捕獲,連巫師也因助你而喪命,不知現在情況如何?哥戰統領如有需要,盡避開聲,本郡主一定會全力協助。”
這次輪到哥戰和他數名親信將領臉色一變,這樣的話表面雖客气婉轉,其實卻是當面指責哥戰的無能,連一個人也應付不了,遑論整個魔女國。
我听到提起我的名字,不由聚精會神,看看眾人有何反應,大元首仍是莫知虛實,但有兩道眼光卻向我飄來,一道來自黑寡婦,另一道竟是身邊的華茜,一時間我不禁心中叫苦,黑寡婦不說,原來連華茜也在怀疑我的身份。
華茜曾在我假扮神力王前見過我的真面目,只要比對那手繪的懸賞圖像,便應知我已身在望月城,可是她何為不說出來?
公主听到我的名字,眼中閃過憤怨的神色,我畢竟曾是她的未婚夫。
哥戰何等老奸巨滑,知道不能在這鐵一般的事實前作爭論,嘿嘿笑道:“若有需要時,一定借助郡主的力量,郡主在望月城訓練劍士,這些年來一定有很多出色人才,可否讓我們開一開眼界?”
帝國的權貴,由上至下都是嗜血的人,宴前比武,是等閒慣事,哥戰如此要求,不但可以轉移眾人注意,還可以籍比武來挫辱麗清郡主,一石二鳥,老辣非常。
麗清郡主當然不能退讓,道:“令白,你出場領教一下哥戰統領的高明吧。”她指名手下挑戰哥戰,一方面借意貶低他的身份,另一方面亦真的希望哥戰親自出手,招致敗北之辱。令白從紅色統領身后應聲而出,這人身形彪悍,是典型不畏死的勇士,他能被麗清郡主點名挑戰,自然是望月城里數一數二的人物,只不知比納明如何?
我想到這里,心中一動,麗清郡主若要最強的人手出戰,應選我這擊敗了望月城第一劍手納明的假神力王,難道她對我真是有偏愛和怜惜之心?哥戰丑惡的笑聲響起,道:“除非郡主親自下場,否則哥戰還是讓手下的儿郎陪你的部屬玩玩吧。”
大殿里頓時鴉雀無聲,這不啻是哥戰向麗清郡主的側面挑戰,麗清郡主若說不,便會予人軟弱膽怯的印象,這哥戰也算是狡若狐狸了。
我能在他的手里逃出,有大半原因是祈北比他更老練,可惜他已死了,還有西琪,一個我已將她當作妻子的純真少女。
麗清郡主果然臉色一寒,兩眼射出森厲的光芒,遙遙盯著哥戰,哥戰冷冷回望,一點也不退讓。
兩人積怨甚深。大殿內劍拔弩張,正是山雨欲來風滿樓。大元首一聲長笑,將兩派對峙的人的注意力扯回他身上。
他冷冷巡視著眾人,當他的的目光投到某一個人的臉上時,那人都不由自主畏懼地垂下頭去,連哥戰和麗清郡主也垂下了日光,不敢和他蓄意對視,大元首的淫威下,每個人只能生活在卑微和屈辱里。
大元首向站在場中的令白道:“年青人,你叫什么名字?”
令白戰戰兢兢地道:“小人是紅營副指揮令白。”大元首喝道:“好!若你能胜此一場,我賜你一百個金幣。”
令白轟然應諾,一白個金幣足可買三個女奴,是筆可觀的財富。我心中暗暗心惊,這大元首輕描淡寫下,便化解了剛才劍拔弩張的僵局,果是個梟雄人物。
大殿內回复鬧哄哄的气氛。這時輪到哥戰方面挑人出場,哥戰一對凶目亂轉一陣后,拍了兩下手掌,身后一位瘦瘦高高,但背脊挺得筆直,大約三十來歲的戰士,大步走入殿心的空地內,向著大元首跪下,恭敬地道:“小人黑盔武士第三軍團隊長武元申,請大元首批准出戰令白。”
大元首淡淡道:“若你胜出,亦可得一百個金幣。”武元申一聲應諾,站了起來,向著遙遙相對的令白擺開架式。
“鏘!鏘!”兩把劍同時出鞘。我見那武元申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心叫不好,令白的勇悍是他的优點,也是他的弱點,若他不能在第一輪搶攻克故制胜,勇悍一過,使是衰竭的開始。而武元申正是那類冷血無情,但卻韌力十足,后力修長的劍士,在選方上,哥戰顯露出他的心思。
“鏗鏘!”兩人的劍絞擊一起。驀地令白劍光大盛,狂風暴雨般向武元申卷去,武元申看來像是敗局已呈,苦苦撐待,不斷退后,但我卻知道他守而不攻,退而不亂,正是要消耗令白這勇將的体力。
麗清郡主一邊七色統領的人,如醉如痴般高聲狂叫,為屬于己方的令白打气。
反而麗清郡主和華茜都皺起了眉頭,看出不妙之處。果然當武元申退到第二十三步時,令白的劍勢滯了一滯。武元申在此消彼長下,暴喝一聲,劍光爆開,一連四劍,將令白迫得左支右拙,節節敗退,到武元申刺出第十七劍時,令白慘叫一聲,長劍墜地,左手捂著持劍的右臂,蹌踉退后。
武元申并不追擊,向著大元首舉劍致意。當下有人奔出來,將令白扶出殿外。我心中暗怒武元申的毒辣,這看似輕輕的一劍,其實挑斷了令白右臂的手筋,今后這勇悍的年青人休想再用右手使劍,由此亦可見哥戰和麗清邵主之間毫不留情的斗爭。哥戰的人爆出震耳欲聾的歡呼。
反觀麗清郡主的人,都露出被挫敗了的屈辱表情。哥戰耀武揚威地道:“郡主,你的手下里,還有誰有興趣和武元申比試一場?”
麗清郡主一咬牙,望向自己那面的將領戰士,只見人人均有意無意地避開她的眼光,顯然沒有人愿意打這沒有把握的一仗,而令白的下場,也叫他們心惊膽顫。
假設麗清郡主不能挽回顏面,以后休想在哥戰跟前抬起頭來。大元首面罩里的雙目,閃動著殘忍興奮的异光,絲毫不因屬下互相殘殺為仵。
就在這時,我大喝道:“讓我來!”大殿里每一道眼光都集中到我的身上,我不敢接触公主和黑寡婦的目光,從麗清郡主身后走出殿心的空地,回身向麗清郡主行禮請示,麗清郡主嬌呼道:“大元首請批准轄下近衛神力王出戰。”
我心中暗贊麗清郡主果然不愧女中豪雄,因為我驀地出言請戰,已造成一定气勢,假若仍要先待麗清郡主批准,再向大元首請示,便弱了一气呵成的气勢凝聚,這下麗清郡主代我向大元首求准,只要大元首一聲同意,我便可立時出擊,向還在趾高气揚的武元申進擊。
大元首呵呵一笑,喝道:“如你所請!”“鏘!”長劍出鞘。
我向大元首致敬后,雙眼側望武元申,手中長劍劍尖緩緩指向這時手,濃烈的殺气,彌漫殿里。
麗清郡主方面備受屈辱的一群,響出震耳欲聾的歡叫和打气聲。
武元申擺開架勢,在我迫人的气概和聲勢下,他已陷于完全的被動,尤其困扰他的,是對我的虛實完全一無所知,這是劍手對陣的大忌。
眾人叫得聲嘶力竭。我的精神集中在武元申身上,就像天地間只剩下他一個人。
“蹼蹼噗!”我由側身改為正身,隨著緩緩踏出重若万鈞的三步,我离開武元申只有十尺許距离,長劍慢慢地由下垂的位置,提高至平舉胸前。
武元申暴喝一聲,一反先前對付令白的策略,搶先主攻,劍尖“嗡嗡”顫鳴下,毒龍般向我咽喉處奔來。我心中暗贊,這人不愧高手,已看出再不能任由我養足劍勢,故反守為攻。不過可惜他的敵手是被譽為帝國內第一劍手的蘭陵訓練出來的儿子,尤其是逃出日出城的一番經歷,已將我培養成蘭陵和祈北外最狡猾和更可怕的劍手。否則巫師便不會死在我手上,哥戰也不會吃了大虧,而我也不能夠混進這里,公然在欲置我于死地的人前耀武揚威。我的劍勢沒有半點加速,也沒有半點減慢,就像早已預知對方會搶攻一樣。
長劍“叮”一聲,刺中武元申气勢万鈞一劍的鋒尖。武元申全身一震,蹌踉倒退。全殿忽地鴉雀無聲。
我全身一點震動也沒有,若無其事地繼續向倒退的武元申迫去,口中發出輕輕低吟,長劍保持适才的速度,向武元申劈去。
假設武元申夠狡猾,自下最佳辦法是棄劍認敗,那我勢不能將他殺掉,也不能傷他,但劍手最重要的是名譽,性命反倒是次要。武元申果然厲叱一聲,劍鋒化出百點精芒,向我洒來。
我精确地估計他虛虛實實的劍勢里了真正隱藏那殺著的角度和速度,把身体作輕微的傾側,長劍驀地加速舞動,改劈為削,再由削變刺,向他攻去。
劍气催迫下,大殿的空气變得又重又冷。“鏘鏘!”
我迅速往后移,轉瞬間將我和武元申的距离拉遠至二十多尺,与我剛才穩緩的移動生出強烈的對比。
全場數百人一點聲息也沒有。武元申凝立不動,雙眼射出凶厲的光芒,遙遠地緊盯著我,長劍平舉胸前,微仰向上,長劍顫動。突然鮮血從他右臂間狂涌而出,順著衣甲流往手臂和身上。武元申臉轉蒼白,長劍往地上掉去,身子搖搖欲墜。這次輪到歡呼喝采聲響滿麗清郡主的一方,而哥戰的人都臉如死灰,除非哥戰親自出手,否則對方已無胜回一場的机會。我向大元首和麗清郡主施禮。麗清郡主眼中閃動著歡悅的光芒,欣喜地道:“你也受了傷。”我看看左肘處爆開衣衫下的傷口,正滲出少許鮮血,眉頭也不皺道:“皮肉之傷,無甚大礙。”暗忖倘若我不是故意受傷,武元申的劍休想沾到我的肌膚半點。
武元申這時已給人扶往療傷,我這劍极有分寸,他的手臂也像令白一樣,此生休望用來使劍。
大元首哈哈一笑道:“一個胜一個,我帝國人才輩出,收复魔女國,已是指日可待的事。”
麗清郡主得勢不饒人,舉杯說道:“遙祝大元首成不世功業,征服天下。”
眾人轟然痛飲。我走向麗清郡主身后。麗清郡主怜惜地道:“你先退席,包扎好再回來。”我巴不得有此一句,其實我故意受傷,正是要找离場的籍口,好進行我的大陰謀,因為黑寡婦和華茜兩人,均已可能識破我的身份,雖然我不知道她們為何不揭破我,但為免夜長夢多,我定要趁所有要人集中在這里的千載良机,盜取智慧典,再設法潛离郡主宮,然后逃往魔女國。我領命而去,直出大殿。七色統領都向我致以敬意的一瞥,一戰之威,使我成為當時得令的紅人。我踏出殿門,在兩排雄赳赳百多名黑盔武士間穿行而過。
离開郡主殿,我立即往智慧殿走去,沿途的衛士,對我都畢恭畢敬。智慧宮位于郡主宮的西方,遠离正東正南兩道大門,就算盜得智慧典,要逃出宮外也頗費周章。
殿門前一如往日,守衛森嚴,我避過兩隊巡邏的武士后,往殿后摸去,當我第一次謁見麗清郡主,見到她的隨身護衛從殿后一條通退离開,印象深刻。假若我能找到那秘道,自能躲過殿門處的守衛,潛入殿里。
郡主宮每一座宮殿,都有本身獨立的花園,智慧宮亦不例外,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圓,月色洒射下,嫩綠的青草閃著青光,樹影都投射到地上,整個后花園的世界被光色統一了。
我迅速卻又仔細地考察和計算著秘道通出來的可能位置,最后來到樹林間一處空地上,這里吸引我的地方,是因為這塊密林里開出來的空草地,与整個園林的布置有點格格不入。我用腳在草地上踐踏著,終于讓我發覺其中四尺見方的位置,里面有种空洞的感覺。
我找到了通入智慧殿的秘道。我仔細地審察著草地,只見草地內有兩個圓環,伸手抓著,正要提起,心中一動,想道!這是否太輕易一點?我已非常接近成功的階段,絕不能功虧一簣。
在月色的幫助下,我發覺圓環底部的顏色和其他部分有些許差异,應是磨擦造成,那只能是圓環轉動時与底部入口鐵板磨擦的遺痕。而看擦痕的紋路,右邊的該是由左轉往右,而左邊那個卻是由右轉往左。事不宜遲,我立即依著觀察轉動圓環。“軋軋”聲后,再傳來“得”的一聲。秘道的門打了開來,我不知用錯誤方法開門會帶來什么后果,但總之不會是好事,我用力一拉,對著入口的鐵板旋轉著升起來,露出秘道的人口。地道里透出微弱的燈光,我心中暗贊一聲,這證明了地道有完善的通气設備,否則燈火那能長燃。
我小心躍了進去,在僅可容一人通過的兩堵牆里迅速深進,不一會已從另一端的出口,進入空無一人的智慧宮里,在羊油燈的閃耀之下,有种說不出的孤獨和冷落。當日初來此殿時,我早細心觀察過殿內的布置,最有可能收藏智慧典的隱密所在,應是麗清郡主舖滿獸皮的臥床,獸皮蓋了臥床旁十多方尺的地方。揭起獸皮,我禁不住歡呼一聲,一道石階,往下通去,我往下走,來到一個廣闊的地室里。
地室正中處有張几子,几上放了一個鐵鑄的箱子,我的心卜卜狂跳起來,走到几前,將箱蓋打了開來,“智慧典手抄本”六個大字映入眼帘。
六冊智慧典,靜靜地躺在箱里。心頭一陣激動,就是當年六冊智慧典的原本,使父親和祈北反目成仇,也是這六冊東西,使魔女國和帝國先后興旺起來,教曉了大地上的人前所不知的寶貴知識,包括建筑、鑄鐵、造紙、數學、語文等數之不盡的東西,是整個世界文明的源頭。
我將六本冊子拿起,放在我早預備好的袋子里,扎在背上,我發誓只要我還有一口气在,就不容許任何人從我身上將它們取去。
我從石階重新回到智慧宮里,當我從出口爬出時,驀地感到不妥。
一對嚴厲的眼睛瞪視著我。華茜站在十尺許處的地方,緊緊盯著我。一股冰冷流過我的心。
華茜道:“你背上的是什么東西?蘭特公子。”我強壓下心中的惊俱和措手不及,冷靜地望向華茜,她的劍仍在鞘內,而且看來她只是孤身一人,當然,只要她尖叫一聲,保證衛士們會像潮水般涌到這里來。
我立在她身前,望進她明亮的大眼里,輕柔地道:“你什么時候識破我的身份?”
華茜道:“就在你擊敗納明之時,我已經認出了你,你的眼神充滿著怒火和憤恨,只要見過一次便令人難以忘記。”她語气出奇地平靜,使我更加感到莫測高深。
我歎了一口气,突然沖前,手中長劍向她咽喉刺去。她動也不動,連眼睛也不眨一下,我的劍到了离她咽喉寸許處的地方,硬是刺不下去。
我冷冷道:“你為何不叫也不反抗?”華茜俏目緊緊盯著我,內中激流著复雜的感情,幽幽道:“你還不明白我對你的心意嗎?”
我心中一震,收回了長劍,華茜盡避外表堅強冷漠,內心澎湃的卻是無盡的熱情。
我道:“你打算怎樣?麗清郡主待你也不錯。”華茜垂頭道:“那并不能補償大元首對我造成的傷害,我等著這一天,已足有三年了。”
我暗忖果如所料,道:“大元首做過什么?”華茜避開我的眼光,道:“快!我們立刻走。”我道:“你知我要到哪里去?”
華茜抬起頭來,眼神堅定不移,沉聲道:“不管你到哪里去,我的要求只是跟在你身旁。”
我心中一陣感動,有了華茜,逃出郡主宮的机會是百分之一百。
我緊跟在華茜身后,大搖大擺直出宮門,衛土都恭敬地向我們施禮。
一出宮門,兩匹駿馬洒開八蹄,的的得得往北方奔去,沿途不時遇上巡邏的黑盔衛土,但見到郡主身旁第一紅人的華茜,誰敢阻止?到了城北,華茜叫開城門,又大模大樣地越過駐扎城外的軍營,很快便走入無人的荒野地帶。
分隔著魔女國和帝國兩國國境的大河,被帝國的人稱為“望月河”,而魔女國的人卻稱之為“魔女河”,在前方“轟隆轟隆”地奔流著。右方上游處隱約見到帝國龐大的船隊,旌旗飄揚,极為壯觀。我和華茜往下游馳去。
水流奔騰的震鳴,不斷擴大。華茜忽地叫道:“他們追來了。”我細心一听,從望月城吹來的風里果然夾雜著戰馬奔騰的聲音,心下駭然,不但惊异對方這么快發現智慧典被盜,還奇怪能如此迅速追來,顯示出高效率的傳訊方法。我腦中浮臂出百合花當日向我說明盜到智慧典的逃走路線,叫道:“隨我來!”當先策馬狂奔。
大地在面前迅速倒退,逢林過林,在矮樹叢和林木交雜的荒野上,我們以所能達到的最高速度推進。
戰馬口吐白沫,体能接近消耗的极限,隨時會倒地而亡,那也是我們末日的來臨。
終于來到魔女河旁。湍急的河水無休止地奔流著,遙遠的對岸黑沉沉一片,一點生气也沒有。
并沒有百合花所說的接應船只。我們策馬往下游馳去,沿著這條分隔了兩個軍事力量的天然屏障奔馳,戰馬忽地向前仆去,我收不住沖勢,整個人往前拋去,我猶在空中翻滾時,已知馬儿是在支持不住下即時暴斃。
華茜策馬從后奔來,伸手來拉我。我拉著她的手,微一借力,躍上馬背,她的馬神駿之极,頑強地沿著下游放蹄飛馳,不過看牲口中噴出的白沫,也支持不了多久。
我回首往望月城的方向望去,一點點紅焰在移動著,追來的怕會超過了一千人,那是我們難以抗拒的力量。
下游黑壓壓地,百合花所說載我過河的船在那里?“辟啪”!健馬終于支持不住,前蹄跪倒,將我倆凌空摔下。
我們狼狽的從地上爬起來。,追兵又近了點,已可听到急劇的馬蹄聲,像夾在暴風雨中的惊雷,急驟不斷地敲打進我們惶急的心坎里。
華茜叫道:“你看!”一點燈火,在下游數百尺外晃動著。我當先奔去,華茜体力較遜,嬌喘著在身后追來。“哎喲!”
回頭一看,華茜力盡倒地。我扑到她身邊。華茜喘著气道:“你快走吧!不要理我。”她美目沁出兩滴淚珠,使找想起死去的西琪,她們都是如此地愛我。
一陣激動下,一手將她攔腰抱起,跌跌撞撞往燈火出現的地方奔去。華茜緊摟著我的頸項,俏臉埋在我的肩頭上,在這只求個人利益的自私世界,我這不計生死的行動,使她感動得很。
追兵愈來愈近。我心中大叫,還有一百尺,一定要振奮。一艘長達百多尺,風帆張得滿滿的大船,已開始解纜离岸。
我心中閃過慘受酷刑的父親、被殺的祈北、還未度過青春便被害死的西琪,力量不知從哪里流進我力盡筋疲的身体里,狂喊一聲,驀地加速,眨眼間掠過近百尺的距离。這時大船剛好离岸。
我借著沖力,天馬行空般跨越岸邊与帆船間的空隙,躍上甲板。
腳一沾甲板,兩個人一齊滾倒地上。馬原的聲音吆喝道:“全速開船。”蹄聲在岸邊轟天響起。
模糊中數只有力的手,將我拖离甲板,接著是箭矢破空的聲音。
但大船不斷加速,我心中一寬,支持不住下,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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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惊悉陰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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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我睜開眼時,看到的是營帳的頂部。陽光從帳篷的縫隙處透進來,充盈著宁靜与和平。我心中一動,叫道:“華茜!”
一位身型修長的女子,婀娜揭帳而入,正是華茜。我惊喜地坐起身來,一向冷漠無情的女劍士,放棄了所有矜持,投進我怀里,喜叫道:“我們成功了,這里是魔女國的國境。”
我用手托起她的下巴,怜惜地審視她的俏臉,心中充滿幸福的感覺,一夜的患難,使我們間的距离徹底消除。她羞澀地垂下目光。我道:“你既然一早識破我的身份,為何還要維護我?”
華茜粉臉一紅,輕聲道:“我也不知道,不過自從第一次遇上你后。那几天便不時想著你,所以盡避你扮成了神力王,我仍能一眼把你認出來。”
就在此時,帳外傳來一聲干咳。華茜离開我的怀抱。進來的是馬原,笑嘻嘻的表情一如往昔。
我淡淡道:“我應該如何稱呼你?”馬原嘻嘻一笑道:“魔女國的人都喚我作‘肥謀士’,乃魔女國內首席謀臣,今次借助你的力量盜出智慧典,便是不才獻上的計策。”他的語气雖然充滿沾沾自喜的神態,但眼神卻有掩不住的擔憂,使人感到他只是強作歡顏。這許多年帝國和魔女國雖然一直處于交戰狀態,并且斗個旗鼓相當,可是號稱無敵的大元首始終未曾親自出征,刻下大軍壓境,和以前的膠著狀態自不可同日而語。
我道:“魔女在哪里?”馬原一愕道:“你猜到了?”我長笑道:“假若我仍不知道百合花就是魔女,那還能在這亂世里爭強斗胜。”
馬原道:“說得也是,最初時我根据得來的資料,將你估計低了,直至連巫師也死在你手里,我們才真的對你另眼相看,但如今看來,我們從來把握到你的真正實力。”我心中暗歎一聲,經過了多少挫敗和屈辱,才成長到今天的我。馬原道:“魔女殿下在等你。”我心中流過一陣興奮和渴望,站了起來,華茜也隨我而起。
馬原婉轉地道:“華茜小姐,可否留在這里一會,蘭公子很快便能回來。”
華茜一生都長在看郡主臉色行事的環境,那能不知如何順應人意,微微一笑,溫順地坐下,一對眼睛仍是盯在我身上。我隨著馬原步出帳外,原來這是小山丘的高處,扎了百多個營帳,穿著白色盔甲的武土各執兵器,部署在戰略性的位置,俯視著一直延展至遠方大河的平坦荒原。
我們來到最大最華麗的主帳前,馬原示意我獨自進去。我揭帳而入,映人眼帘的是魔女百合花优美背影,如云的金黃色秀發,輕紗般流瀉下來,輕柔地落在肩背上。她背著我坐在一張小几前,身旁放的是五厚冊的智慧典手抄本,余下一冊在小几上翻了開來,在閱讀中。我在她身后舖滿獸皮的地上坐下來。
她忽地嬌軀一搖,似欲暈倒。我嚇了一跳,扑上前去,顧不得她尊貴的身份,雙手緊抓著她的香肩。
她仰起頭來望我。我終于得睹她的芳容。一時間呆了起來。公主、西琪、黑寡婦、麗清郡主、華茜,全是一等一的美女,但比起她來,只像皓月旁的星星。
那是不屬于人間的美麗,只能存在于最深最甜的夢里,出現在繁星滿天的壯麗夜空,又或像在最深海底里最大最明亮的寶石。無可挑剔的輪廓,像大自然般起伏著,晶瑩得發亮的膩嫩肌膚,比最精巧的緞錦還要幼滑一千倍一万倍。忽然間,我感受到祈北初見她時的震撼。我忘記了為何要扑去來扶著她。看見我的模樣,她噗嗤一聲笑了起來,比一万朵盛開的百合花更動人心魄。
她輕搖螓首,示意我放開一對手。我忽地產生自慚形穢的念頭,默默退坐原地。但是在我心中,還是填滿她的姿容和身体發出的幽香。魔女轉過身來,正對著我,柔聲道:“你取到了智慧典,所以見到了我。自祈北以來,你還是第一個看見我容顏的人。”
我凝視著她惊心動魄的容顏,歎道:“這是不可能在人世間出現的美麗。魔女微笑道:“事實常比任何人所能想像的更离奇,只不過人只揀選他能明白的去相信,而忽視了神秘的本質。”這几句說話大有深意,就像生命本身是最神秘莫測,但我們著眼的只是生与死之間的過程,其他的便漠然不理,但除此外我們還能做什么?
我心中升起一個疑團,大感不吐不快。于是問道:“我剛才進來時,見你搖晃了一下,像要暈倒的樣子,你不是生病了吧?”
魔女沉嗆半晌,淡淡道:“不!我從來不會生病的,可能是我太用神閱讀智慧典上的東西,所以才有這現象吧?”我心中頓時大感不妥,但又不知問題出在何處,順口問道:“這智慧典原屬于你,究竟你得自何處?”
魔女歎了一口气,活像裝著一千万個甜夢的美眸,射出沉醉和流連于某一遙遠過去的追憶,一時傷感,一時緬怀。我不敢打扰或打斷她的思路,她的美麗造成一种超越凡世的尊貴,使人生出對神般的敬畏。她深深望了我一服,低聲道:“這六冊智慧典只是一個龐大書海里微不足道的小部分,假若能全部得到,已迷失在時間里的智慧將重現大地,但我也不知道那是好還是坏?”我呆了一呆,對她說的話似懂非懂。她幽幽地再歎一口气!“大元首便是籍著智慧典內傳下的知識,建立了最丑惡和卑劣的獨裁統治,令到千万人受著無窮無盡的苦楚,我對生命已感到非常厭倦,但一天不鏟除這個魔鬼,一天也不甘心离開這世界。”
我道:“你的想法根奇怪,厭倦世界,應該是活在水深火熱,受盡壓逼的人才會想到取得的專利,但是你現今要風得風,耍雨得雨,為何有這奇怪的想法?”
魔女歎了一口气道:“終有一天你會明白,在你身上我看到了蘭陵和祈北的优點,卻看不到他們的缺點,假設我有什么不測,你將是唯一對付大元首的人物。
我搖頭歎了一聲,道:“單憑一個人的力量,又能起到什么作用?”
魔女道:“只要你能夠得到廢墟的地圖,便可以掌握擊敗大元首的力量。”
我喟然歎道:“那有什么用,憑那樣一張地形圖可能窮我一生之力,也找不到那地方。何況是否真有這神秘地方的存在,也是未知之數。”
魔女微笑道:“我可以保證那地方的存在,因為我和大元首都是從那地方來的。”
她說這兩句話時,語調平靜,但卻像轟雷般擊進我的腦際。
我瞪大眼睛盯著她。她背轉身子,伸出纖美無瑕的玉手,在智慧典上摩挲著,柔聲道:“可惜我已失去了對那地方的記憶,否則這世界將沒有帝國,也沒有魔女國。”
我喘著气道:“為什么這樣?”魔女道:“假設你能到那里去,一切自會明白,請你不要再問下去。”
她秀眉輕蹩,使我感到強行追問,將招致她的輕視。我一陣沖動道:“假設我將地圖告訴你,是否可勾起你的回憶?”
魔女道:“我不知道,但你可以試試看。”我應聲道:“請給我筆和紙。”
魔女道:“不!”我愕然道:“你不想知道廢墟的所在嗎?”魔女胸口急劇地起伏,一反她一貫冷靜從容的神態,好半晌才回复平常,輕聲道:“對不起,我失儀了,想到可以重回廢墟,我既興奮又擔心,擔心的是那已變成歷史的陳跡,會使我連唯一的希望也沒有了。”
我皺眉道:“你說的話我一句也不明白,可不可以說得清楚點。”
魔女道:“你是永遠不會明白的,除非你能抵達那地方。好了,將地圖的內容形容給找听,卻不要畫出來。”
這次輪到我猶豫了一會,我是否真的能夠毫無成心地相信她?
魔女耐心地等候,一點不耐煩也沒有。忽地有人在帳外大聲道:“軍師馬原求見。”魔女答應一聲,將臉紗拉上,只露眼睛。馬原揭帳而入,收起笑臉,比平時的模樣,實有令人忍俊不禁的滑稽感覺。
我們同時望向他。馬原正容道:“帝國的大軍已開始渡河,看樣子應是大元首親自率領大軍,來攻打我們。”
魔女蹙起眉頭,沉吟不語,确是我見猶怜。我插口道:“你是否因為大元首親自帶軍壓境而來,所以大惑不解?”
我這一句說話,并非若表面的簡單,而且是點出一向以來,大元首對弱小得多的魔女國甚有顧忌,所以從來不親自領軍出戰,但自下一反前態,其中必定有重大原因。
魔女眼中閃過警惕的神色,顯然對我的智慧和觀察力大表惊懍。
但她很快又回复自然道:“不錯!大元首一向不愿与我正面為敵,是因為我知道他最大的秘密,所以在心理上總想避開我,同時他也知道,以才智論,我實胜他一籌,今次他勞師遠征,我將會教他全軍覆沒。”
我道:“帝國的兵力達數十万,魔女國的兵力最多也在七八万間,你真有取胜的把握?”魔女點點頭,微微一笑,然后道:“魔女國這許多年來的抹馬厲兵,等的就是這個時刻,你等著瞧吧。”
馬原興奮地道:“你還未見過魔女殿下在戰場上指揮若定的气度?到時必教你口服心服!”
我倒相信了一半,否則魔女國國土早成了帝國武士腳下踐踏的賤泥。
魔女吩咐道:“立即著手拔營起程回國,記著派人殿后,防止大元首以快騎來襲,住在這附近的所有人,均須退進魔女城,以免敵人得到人力和糧草的供應。”
命令像流水般傳了下去,,帳外傳來人移馬動的聲響,卻沒有絲毫混亂急驟,可見魔女國的軍隊訓練有素,是可与帝國黑盔武土相埒的精銳。馬原退了出去,安排一切。
我下定決心,昭忖假若連魔女也不信任,天下再無人可信,便將地圖的內容描述出來。魔女留心听著,眼神不時激起動人的神采,盡避她一言不發,但卻比干言万語,更能傳達內心的情緒和感受。我說完后,定定地盯著她。魔女閉上眼睛,忽地全身一顫,張眼叫道:“我知道那是在什么地方了。”
我興奮地問道:“能否告訴我!”魔女美麗的秀目緊盯著我,好像第一次認識我的樣子,仔細端詳。
我給她看得有點不舒服,也有點不高興,壓下心中的渴望,道:“假如你不想告訴我廢墟地點,我可以立即帶同華茜,遠离魔女國,父親說過,帝國和魔女國所處的大洲之外,還有其他大洲;大海之外,還有其他大海。”魔女全身輕顫,道:“不!你誤會了,我并不是想獨占這個秘密,而是想到其他的事情。”她蹩起眉頭的模樣沒有男人不心軟。
我以一步不讓的進迫,令她方寸大亂的希望,不知怎地竟造成了心里莫名的快意,道:“你對說出廢墟所在地的遲疑,令我感到非常失望,我對你的信任難道只換回這些嗎?”魔女幽幽地歎了一聲,站了起來,背轉身,平靜地道:“或者你是應該离開的,畢竟對付大元首是我的責任,是我所屬于的那時代的責任,太久遠了,就像一個夢。”
我勃然大怒,來不及嘴嚼她難明的說話,大踏步往帳外走去。魔女溫柔的語音從背后響起,道:“蘭特公子。”我停下腳步,心里希望她軟語挽留。
魔女道:“明天太陽東出之前,我會送你一份离開魔女國的地圖和必需的旅途用品,希望你能以超凡的智慧,在魔女國和帝國外建立一個和平理想的家園。
怒火直沖上腦。我揭帳而出,大步走回帳幕內。華茜吃惊地看著我繃緊的臉容,卻善解人意地坐在一旁,并沒有出言相詢。我呆呆坐著。夕陽西下,黑夜降臨大地,華茜點起了羊脂燈,淡紅掩映的燈火下,滿帳溫柔。
我叫道:“華茜!”華茜似乎意識到某种事要發生,垂頭應道:“是!”就像侍婢對主人的恭順態度,一個被征服了的女人的反應。我需要一點刺激,來填補魔女對我造成的失落感。帳外魔女國的軍士活動頻繁,馬嘶人叫,准備著明天的旅程,尤使人感到大戰來臨前戰云密布的壓力,毀滅的力量滾雪球般積聚。生命只是短暫的過客。望向華茜,她青春的身体,經多年劍術上的苦修,更顯健美婀娜。
我道:“你過來!”華茜“嗯”的應了一聲,動也不動,頭垂得更低了,連耳根也紅起來。心中一熱,我挨了過去,貼著她丰滿的后背坐下,兩手伸前,緊摟著她火辣辣的小肮,那處一點多余的脂肪也沒有。華茜“嚶嚀”低吟,往后倒人我怀里,俏臉火紅得像六月天的艷陽,閉上眼睛!斑聳的胸脯劇烈起伏,分外誘人。平時明亮迫人的鳳目,這刻連輕柔的羊脂燈光也抵受不了,緊緊合了起來,只除下長而密的睫毛不住顫抖,和她急躍的心跳織成欲火的節奏。
我涌起了男性原始的沖動,外面雖是風聲呼呼,戰馬嘶鳴,劍戟鏗鏘,這里卻是一帳的春意。
剎那間,我忘掉這以外的一切,包括不屬于現在這一刻的過去和將來。
我封上她濕潤的紅唇。火辣辣的吻在我主動下進行著。所有失望、失落、空虛,對茫不可測命運的恐懼,全被高燃的欲火所代替。和麗清郡主的交歡只是一种手段,但眼前的一切,卻是激情爆出的生命火花!
這是生命所能攀到的极峰。一個奇怪的念頭,在我心中升起。假設我摟著的魔女,那是否會更美滿?這念頭連自己也大吃一惊,隨之而起便是心中的歉疚。
我拋開了這對不起怀中美女的想法,全心全意融入她的熱情里。她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地減少,欲火卻一步一步的高漲。
就在愛欲的峰頂里,我終于占有了這個為我拋棄了權力高位的美女。
事后,這望月城的首席女劍士,馴若羔羊般蜷伏在我怀里,帳內出奇地宁靜。
這是個在不安全的環境里最安全的地方。華茜幼滑的皮膚閃映著射來的燈光。我拍著她的裸背道:“在想什么?”她發出蚊蚋般的聲音道:“對不起!”我已明其意,道:“那有什么關系,你是被迫的呢!”她全身一顫,抬起頭來道:“你知道了。”
我盡量裝作若無其事地道:“那天大元首看你的眼光,和你的反應,已告知了我很多事。”眼淚像斷線珍珠般洒下,這外表剛強如劍的女子,表現了她脆弱的一面。“那是三年前的事了,我奉郡主之命往見大元首,那天晚上,他將我辱污了,自此之后,我恨他,我恨他!”這應是華茜逃离望月城的另一理由,假如大元首再召她伴寢,她能做什么?
我奇怪地發覺自己井沒有為這事感到悲憤,但為何我又對魔女如此容易動怒?這樣的分析,令自己也大吃一惊。照情形看,我已不自覺地愛上了魔女,一個永遠不會衰老的尤物。另一個念頭又走進我的意識內,盡量以不勾起華茜的創傷為原則,若無其事地問道:“你曾接触過大元首,有沒有見過他的真面目?”
華茜在我怀里顫抖了几下,以僅可耳聞的聲音道:“沒有,即管在那情形下,我看到的他依然穿著盔甲,戴著那可怖的頭盔,我……我看不到,但卻感覺得到。”我大感愕然,沒有男人這樣和女人做愛的,肌膚接触的感覺將大打折扣,尤其是像他那樣酷愛女色,這是變態的行為。父親曾告訴我,他二十歲那時成了大元首的部下,大元首便是那個模樣,而且好像永遠保持那种用不完的精力,換句話說,絲毫沒有老朽的跡象。難道他也像魔女一樣,永遠不會衰老?他們之間究竟是什么關系?
遠處傳來號角的響聲。還有個多小時便天明了。我和華茜跳起身來,匆匆穿上衣服,除了長劍外,再沒有任何行李。馬原的聲音在帳外響起道:“蘭特公子,啟程的時間到了。”
五小時后,魔女國高高的城牆已遠遠在望。我們夾在大隊人馬的中間,不徐不疾地推移,馬蹄踏在草原上,發出的的嗒嗒聲有若音樂的節奏。
魔女坐在帘幕低垂的馬車里,只不知是否還在苦研智慧典的手抄本,我記起那天看到她似欲暈倒的情形,心中一陣不舒服,魔女國上下人等全以她為所有精神和力量的核心,假若她出了事,魔女國將會不戰而漬,任人魚肉。同樣的情形也适用于帝國,假設大元首死了,帝國立時四分五裂,擁權者各自攻戰。但問題是怎樣才可以殺死大無首。
華茜策馬赶前几步,和我并排而進。我向她微微一笑。她俏臉一紅,垂下頭去,不用說也是想起了昨晚的春風酣醉。她再望向我道:“我們真的要遠走他方嗎?”我歎了一口气道:“我也不知道,但兩軍對壘,多我們兩人,實在作用不大,我還有很重要的事去做,假設能夠成功,或者能夠推翻帝國也說不定。”
大元首率領大軍來攻,按理說魔女國能堅守已是奇跡,要擊敗大無首只是痴人說夢,但假若我能夠找到傳說中的廢墟,或者真能覆滅帝國也說不定。
華茜并不明白我的說話,待要詢問,馬原策馬進來,招手將我們引离一旁,來到另一岔道。
馬原道:“魔女吩咐讓你們在這地點离隊。”伸手指著魔女城右側延綿無盡的山脈,續道:“只要越過這連云山脈,便可到達大海,那處居住著以捕魚維生的海民,只要你拿出行囊里的紅寶石,便可以向他們買船出海,那時盡避大元首也奈何你們不了,祝你們有新的生活。”
我伸手和他握了一下,一言不發,雙腳一夾馬腹,疾馳而去,華茜緊跟著我身后。
馬原在后叫道:“魔女國的人永遠不會忘記你。”我放馬奔出里許后,才停了下來。
回轉頭來往后望過去,魔女國的軍隊已變成一條婉蜒的長蛇,在大后方蠕蠕而動。
華茜有點興奮地叫道:“想不到終能脫离帝國的魔爪!”我冷冷答道:“不!”
華茜听后,嬌軀立時顫了一顫,愕然望向我。我堅決地道:“我要回去刺殺大元首。”華茜一下子從天堂掉回地獄去,臉無血色,惊叫道:“你會死的!”
我冷冷道:“假設這世上要找一個人能刺殺大元首,那人便是我,姑且不論劍術,最重要的是,我自小在帝國里長大,熟悉內中的情況,而且父親曾向我提出過殺死大元首的方法。”后一句只是要騙她心安,事實上父親也不知道殺死大元首的任何方法。
華茜咬著下唇道:“要去便讓我們一起去。”我溫柔地懇求道:“華茜,你知道我今次縱使成功了,也很難活著回來,所以你一定要走,到了海民的地方,等我一個月,若還不見我來,便要自作打算了。”
華茜眼圈一紅,悲叫道:“你死了,我怎能苟且偷生,獨自活下去,我自出生以來,從未快樂過,可剛把它抓在掌中的時候,它又要飛走了。”
我誠懇地道:“不!你身体內很有可能怀了我的孩子,為了生命的延續,請你好好地保護自己,我是不能不這樣做,不但為了個人家庭的仇恨,還為了魔女國和所有被帝國壓迫的人。”
華茜終于忍不住噙在眼內的淚水,珍珠般沿臉而下,愴然道:“答應我,盡量活著來見我,等不到你,我永遠也不會走。”
她一扭馬頭,馬鞭重重落在馬股上,風馳電掣般往連云山脈的方向奔去,轉瞬間變成了一個小點。
我也說不出是什么心情。但若要我就此放手不理,忍辱偷生,那絕對違反我体內奔流著的熱血,特別是無辜的西琪,她的死必須以大元首的生命來作代价。
我棄馬步行,迎著帝國大軍來的方向走去,心中充滿著高昂戰意,死對我已是毫不重要。
黃昏時分,我來到了帝國軍隊的外圍,但見旌旗似海,營帳延綿,布滿了整個大平原。
我躲在一叢密林里,靜候著黑夜的來臨。太陽在草原的西面散發著暗紅的光輝,被這背景襯托下在營帳旁活動的武士和戰馬,有一股悲壯蒼涼的景像。我心中暗喜,天上的密云對隱蔽行藏大有幫肋。天色逐漸暗黑。
營帳每一個角落,都點起了熊熊的火把,天地沐浴在紅光里,使人感覺到血腥快將來臨。
我從暗處閃了出來,巧妙地避過几隊巡邏的隊伍,摸進了其中一個軍營里。
營內并沒有人,我迅速搜查,不一會在一個角落里發現了十多套黑盔武士的盔甲,心中大喜,連忙穿上。
這盔甲是由帝國的工匠精心打制,是帝國的標志,我摸進這個軍營并不是盲目亂碰,而是因為營帳的紅色標志,使找知道這是個工匠的營帳,損毀了的盔甲,都要拿到這里修補。我揀選的是有大元首近衛標志的盔甲。轉眼間我已變成了典型的黑盔武士,連臉目也隱藏在頭盔里,不怕被人認出來。
這個想法還未完,帳外傳來人聲,跟著數人揭帳而入。我避無可避,轉身向進來的人。
是兩名黑盔武士。他們想不到帳內有人,愕然望向我,接著眼光落到我的頭盔頂端處的血紅色圓環,立時肅然起敬。
我淡淡喝道:“口令!”在帝國軍隊內,每晚都有不同的口令,以識別敵我,這下是我先發制人了。
那帶頭的黑盔武土,自然應道:“紅色八月!”按照規矩,現在應該輪到我說出口令的另一截,可是我這冒牌貨怎能知道,幸好我現在是在帝國軍隊里最橫行霸道的紅環近衛身份,冷哼一聲,大模大樣地往帳外走去。那几名黑盔武士果然露出怕事的神色,避在兩旁,讓我穿出帳去。
出了營帳,我往核心處的帥營走去,帥營比其他營帳最少大了十多倍,旁邊又插滿特高的帥旗,顯眼易認。
愈接近帥營的范圍,保安愈加嚴密,一隊巡邏隊迎面而來,灼灼的眼睛落在我身上。我沉聲叫道:“紅色八月!”帝國的口令一般是兩句,你說其中一句,對方便要說另一句,并沒有先后次序之分。
巡邏隊的隊長一點也不敢怪我這紅環近衛橫行霸道,反而恭敬回應道:“帝國花開!”我揚長而過,心下大為落實,我終于掌握了今夜的口令,這對我的行動大有幫助。
營帳內外各种准備戰爭的工作在忙碌地進行著,磨劍喂馬、搬運糧草、修理戰車,鬧成一片,我輕而易舉地穿行著。
四下里忽地靜了起來,營帳的分布亦遠較剛才疏落,我知道已進入了帥帳和其他高級將領的營帳范圍,保安比其他地方嚴密百倍。就在此時,人聲在前面響起。
我向前望去,心中一震,只見哥戰气沖沖地和一班將領,迎面而來。
我一看勢色不妥,閃進身旁的營帳里。幸好帳內空無一人。哥戰等人來到營帳外,忽地站定。我的心立時急劇跳動起來,暗忖難道他發現了我?
我的目光掃過帳內的布置設施,暗叫不好,這營帳不但比其他營帳為大,而且地上舖滿御寒的獸皮,帳的一角還挂了几套整齊的盔甲和武器,強弓勁箭,利斧尖矛,一看都是帝國里只有將帥級人物才能擁有的貨式。
這營帳難道是哥戰的將營?念頭還未完,已有人揭帳而入。我連忙閃到高挂的盔甲后,剛躲好,五個人踏進帳篷里,其中一個當然是哥戰。我縮在盔甲后,隱藏得很好,只要不是有人刻意找尋,不會有被發覺之虞。
一個粗壯的男聲咬牙切齒道:“哥戰統領,你說大元首多么不公平,麗清郡主犯下這么大的錯誤,讓蘭特那小子盜走了智慧典抄本,可是大元首不但不責怪她,還封她為今次遠征軍的左副元帥,比你的右副元帥似還要高上半級,這口气令人怎下得了?”
另一人插嘴道:“看情形帝國的繼承權一定會落到麗清郡主那狡婦手里,統領趁現在手上還有實權,應該為自己打算一下。”
營帳內五個人的呼吸都粗重急促起來,顯然大家都轉動著同一個念頭,一個在大元首淫威下想也不敢想的問題。我的心怦怦亂跳,為何大元首絲毫不介怀抄本被盜,想起那天魔女看智慧典抄本后似要暈厥的情況,一個惊駭怕人的猜測浮現心頭,我不能自制地張大了口,几乎叫了出來。
整件事是個陰謀。我的內心像給烈火燃燒,忘記了到這里來是要刺殺大元首,刻下想的,只是在慘劇發生前,赶回魔女國去,警告魔女。
我抽出了匕首,開始刺割身后營帳。哥戰的聲音響起,道:“你們誰人有把握殺死大元首。”這句說話像惊雷般在帳內震響。
眾人寂然不語。哥戰歎了一口气道:“問題就在這里,我們沒有人有殺死他的把握,他身邊的紅環近衛實力雖強,仍不是我所擔心的,反而我最顧忌是大元首本人,我們曾隨地南征北討,但何時曾見過任何人對他造成任何傷害?”
眾人默默無語。另一人道:“他除了神力惊人,劍術超卓外,最難對付就是那副密封全身的盔甲,也不知用什么打造的,怎樣也破損不了,我曾見過他被一塊從城牆上擲下的巨石擊中,他只是跌了一跤,爬起來又沒事了。”
哥戰插口道:“還不止于此,我見過有人以毒水潑向他露出來的眼睛,但他卻夷然無恙,你說這是什么道理?”先前那人道:“但他總有脫下盔甲的時候,起碼他要和妃嬪做愛,自己也要沐浴休息。”
哥戰道:“這是大元首的秘密,但我曾用過非常巧妙的方法去偵查,結論是!他從不需要沐浴,做愛時也不脫下盔甲。”
只要是人就不能像他那樣生活。哥戰狠狠道:“巫師的死体抬到他眼前時,他就像看著一堆腐毀了的垃圾一樣,一點悲傷也沒有,他從來不把任何人放在心中,也不表露任何感情,每一個人只是他的棋子,唯一例外是公主,只要我能把她弄上手,一切問題便可迎刃而解。”本來我已准備從身后破開的營帳溜出去,听到這句話,又停了下來。
其中一個一直沒有發言的將領道:“我們既沒有殺死大元首的把握,不如便由公主入手,不成功也可全身而退,胜以像現在般終日提心吊膽,坐以待斃。”
哥戰壓低聲音道:“外面有沒有人把風?”他顯然有非常重要的事向這班心腹親信吐露,才慎重地問這一句。
當下有人應道:“我已作了安排,每當我們進入將營時,分布在將營東南西北的四個營帳均有把風之人,絕對沒有人能接近我們而不被發覺,統領大可放心直說。”
這時輪到我心中大叫僥幸,因為剛才我正准備不顧一切,由營腳破開處鈷出去,赶去向魔女示警,假設我這樣做了,現在可能已是一條死尸。營腳只破開小小裂縫,遠看絕難發現,何況哥戰的手下只著眼在接近帳營的間諜。
哥戰沉聲道:“公主對我雖沒有惡感,但距离發展至情侶階段路途尚遠,本來最好的方法是慢慢培養,但時間已等不及了,大元首今早召見我和麗清郡主,表示誰能在這毀滅魔女國的戰爭里,立下最大的戰功,誰便可以分得最大的諸侯國土地,他雖然沒有說明,但亦可以推測最大的諸侯將擁有帝國的繼承權。”
眾親信的呼吸急促起來,他們的命運已与哥戰連結一起,假設在繼承者的爭逐里,哥戰敗在麗清郡主手上,哥戰當然敗則為寇,他們也是輕則名利俱失,重則死無葬身之地。
哥戰繼續分析著!“公主表面上非常恨蘭特那小子,但据我安排在公主身旁的線眼傳過來的情報,她依然未能對他忘情,所以我若不使出非常手段,休想奪得她的芳心,只要成為公主的未婚夫,那怕還不能將麗清郡主壓下去。”我的心卜卜跳動,哥戰顯然有個針對公主的陰謀,我怎能袖手旁觀。
不要說她現在仍對我大有情意,畢竟她是我第一個愛上的女孩子,怎可以看著她成為權力斗爭的犧牲者。但是魔女國的命運也握在我手里,矛盾的想法,令我在內心深處呻吟著。
哥戰道:“自從巫師死后,我大力拉攏黑寡婦,她也是麗清郡主的死對頭,所以不得不站在我們一邊,她向我提出了一個方法。”
眾人一片沉默,這批在大元首淫威下掙扎的人,正要為著同一目標而奮戰。
哥戰道:“巫師有一种奇妙的春藥,只要給人嗅上了足夠的分量,在一段時間內,會將任何遇上的异性看作情人,所以只要我制造一個机會,便可先奪取鮑主的初夜,那時生米煮成熟飯,我更施展手段,那怕公主不乖乖地投進我的怀抱里?”
他的手下道:“問題是公主的營帳設在大元首的帥帳旁,下手极不容易。”
哥戰道:“机會不是沒有,离營地西面十多里處有個大湖,景色极美,公主明天早上,會到那處游覽,屆時麗清郡主的手下將會陪同她前往,我設置的計划是派一隊人,假扮魔女國的強徒,前往擄劫公主,而我,則將公主救回,你們也明白吧,在回程途中,什么事也可以發生的呀。”
我在暗處咬牙切齒,這哥戰的确奸猾狠毒,這個既可以打擊麗清郡主的威信,至不濟時也可以使公主產生感激之心,假如哥戰安排得好,甚至連春藥的責任,也可推在魔女國的強徒身上,而哥戰只是因拯救公主而适逢其會,順便享受了公主的處女權。
他們繼續商議。遠方響起夜梟叫聲。哥戰等人立時話題一轉,大聲談論對付魔女國的策略,我知道他們接到有外人走來的訊號,只是不知如此深夜,為何事而來?
就在這時,帳外有人叫道:“哥戰統領!”那是一把非常熟悉的女音。
我心中一震,已知道那人是誰,黑寡婦連麗君。哥戰果然應道:“黑寡婦是你嗎?快請進來。”在帝國內,不論上下都直稱這變幻無常、心狠手辣的美女作黑寡婦,原因是她竟喜歡人們那樣叫喚她。
我心中大為惊懍,黑寡婦在這時間來找哥戰,必然不會是什么好事。
黑寡婦進入帳內,一陣衣甲磨擦的聲音,顯然是眾人移位讓座。
哥戰訝异道:“咦!為何你身上有血污,和誰交過手?”黑寡婦不答反笑道:“噢!人都到齊了,在商量大計嗎?”哥戰道:“有了你才真正人齊,我從昨天開始便差人找你,但是你的手下告訴我,你有秘密任務在身,單獨离開了大隊,只是不知為了什么事?”
我立時大感不妙,心中卜卜地在狂跳,隱隱約約可以估計到這必与我有連帶關系,事實上,黑寡婦那天宴會不揭穿我的身份,曾使我完全摸不清她葫蘆里賣何藥。
黑寡婦又一陣嬌笑,笑聲里透出一般恨意和快感。哥戰等人沉默不語,顯然也不知這喜怒無常的女人心中轉著什么念頭。
黑寡婦那性感而低沉的聲音在帳內響起,道:“我去追蹤蘭特那小子。”
眾人中有人忍不住“呵”地一聲叫了起來,表示心中的惊愕。
哥戰沉聲道:“巫師已死,你在帝國內已是追蹤的第一號高手,一定有好消息了。是嗎?”
我心中暗叫不妙,同時也不明白黑寡婦這敗軍之將,為何敢孤身追我,難道她認為可以對付我嗎?這其中必另有玄虛。
黑寡婦充滿恨意的聲音道:“我找不到蘭特,卻找到他的女人,還將她擒了回來。”
我心髒几欲從口腔跳出,華茜竟落在毒婦手上。哥戰喜道:“你擒著了華茜?”
黑寡婦冷冷道:“她現在給我藏在營外秘處,想不到她如此不濟,連我伏在暗處也不能察覺,看來是蘭恃拋棄了她,使她心神不屬,失魂落魄,警覺性大打折扣。”哥戰道:“問到蘭特的行蹤沒有?”
黑寡婦狠狠道:“那賤婦什么也不肯說,你是迫供的專家,我就把她交到你手上,但卻有一個條件。”
我心中亂成一片,我可以不理公主的事,但對華茜卻不能袖手不理,偏偏魔女國的命運亦急不容緩地掌握在我的手里,究竟應該怎么辦?
哥戰壓低聲音道:“麗清郡主和大元首方面知道這件事沒有?”
黑寡婦道:“當然不知,否則我也不會來和你說條件。”哥戰道:“什么條件?”
黑寡婦道:“我要獨占蘭特去向的秘密,追擊他的事由我一手包辦。”
哥戰愕然道:“蘭特并不容易對付,你有把握嗎?”黑寡婦嬌笑道:“這個你不用擔心,我自然有我的方法。”
哥戰嘿嘿一笑道:“你不是也想獨占蘭特那有關廢墟的地圖吧?”
黑寡婦冷冷道:“放心吧!我們的命運早連在一起,共同進退,假設我掌握了廢墟的秘密,你一定是受益人。大元首如此緊張,廢墟內一定有能對付他的事物,這不也是你夢想的事嗎?”
哥戰淡淡道:“我怎知道你那時還記得我這拍檔否?”黑寡婦笑得前俯后仰,嬌聲道:“你不放心,大可娶我為妻,屆時便可榮辱与共了。”
哥戰當然知她在說笑,即使不說哥戰的目標是公主,就以每一個与黑寡婦拉上關系的男人均遭慘死的紀錄,已使哥戰不敢領教。
哥戰笑了起來道:“我們是老戰友了,不用再說這等話。好!就這么決定,華茜在哪里?”這老狐狸心中自是另有對策。
黑寡婦道:“我將她藏在營地東的一處秘密地點。”接著簡單扼要說出位置。
哥戰向其中一名手上道:“高晉,這事便交由你辦,你帶几名最得力的手下,將華茜在天光前運回營里,讓我親自審問,屆時我要她喚我作丈夫,她也只好乖乖叫出來。”眾人一陣笑聲,充滿了殘忍的意味。
那叫高晉的領命而去。我心思如焚,偏偏哥戰和黑寡婦轉而商量對付公主的毒計,使我無法离去,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直到整個小時候后,眾人才一一离開。我再也按不下心中的焦急,從營腳下鑽出來,往黑寡婦說出藏華茜的方向赶去。只要救出華茜,我將立即赶回魔女國,其他一切也不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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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慘遭殺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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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仍然是黑沉沉的,离天明尚有一段時間,營地內的活動亦靜寂了下來。
我憑著紅環近衛的身份,無惊無險地离開了營地。
剛离營地不到里許處,只見遠處几點火把在移動和接近,隱隱約約見到几名騎士,策馬馳回,我心想來得正好,迎了上去,若讓他們回到營地內,我要救華茜便困難得多了。我和他們迅速接近。
帶頭的騎士見我攔在前面,一抽馬韁,停了下來,其他各人以他馬首是瞻,也拉停了戰馬。
一時之間,气氛顯得异常沉重。在熊熊火把的照耀下,他們共有六個人,但卻沒有華茜的蹤影,不過我很快便看出一玄慮,其中一騎坐了兩名黑盔武士,坐在前面的一個頭顱軟靠在后,顯然在昏迷狀態里。全靠后面的騎士支撐著,不用說也是給化裝成黑盔武士的華茜。帶頭騎士喝道:“帝國花開!”一听聲音,我便認出是奉哥戰命令去將華茜擒拿的高晉,心中大喜,連忙應道:“紅色八月。”
高晉冷冷道:“有什么事?”我知道若非看在我紅環近衛的身份上,他絕不會那樣客气,我迫前了一步,沉聲道:“你是高晉嗎?”
高晉愕然道:“你……”我不容他說下去,再迫前兩步,來到他馬旁仰起頭!“哥戰統領已和大元首說了,華茜就交給我。”說到最后一句時,我特別將聲音壓低。
高晉全身一震,作賊心虛,同時又心急想听清楚我的話,不自覺地俯身下來。
我笑道:“這個給你。”劍光一閃,由下而上,割斷了高晉的喉嚨,他連叫喊的時間也沒有便斷了气。
其他黑盔騎士惊駭得呆了起來。我的劍并沒有稍呆。
我閃電扑前,在高晉后面的一名騎士才把劍拔到一半,已給我的劍貫穿了胸膛。另兩名黑盔武土見勢色不對,拔劍向我沖來,我怕的只是他們發聲示警,惹來其他巡邏武士,幸好他們做的事也和我一樣是見不得光的,并不敢張揚。我心中冷笑一聲,身子往右急移,來到右邊武士的右側,長劍上挑,鏘一聲震開對方猛劈而下的長劍,我的力度狂猛异常,大出他意料之外,肋下空門大露,我手腕一扭,長劍狡若毒蛇地破甲刺入他肋下。
武士慘叫一聲,墜下馬來。戰馬受惊躍起前蹄。
四周驀地一暗,原來另一武士惊惶中連火把也掉在地上。我一矮身從馬腹下穿過,長劍閃電般刺入這個武士的小肮,接著反手擲劍,劍勢奔雷般戮向正欲挾著華茜逃走的武士背后,刺破盔甲,沒人背里。自幼時開始,父親便訓練我如何加強腕力腰力,直至劍力能破穿盔甲,才算合格。當時那些令我痛苦不堪的練習,今天可到了收成的時刻。我真不明白大元首的盔甲是用什么東西制成,連父親也奈何不了。
想歸想,腳步并沒有停下來,剛好赶了上去,將快跌下馬來的華茜抱個正著,可惜那匹戰馬長嘶一聲,朝營地的方向奔去,我暗叫不好,這將惹來大批追兵,那敢猶豫,躍上了其中一匹戰馬,朝左方遠處的密林跑去。一直奔到天明,來到草原和延綿不絕的山脈交接處,才停了下來。暫時還算安全,不過我知道這种好時光并不會長久。
我脫下了華茜的頭盔,蒼白的俏臉映人眼帘,令我放心的是沒有明顯的傷痕,心中涌起無限怜惜。
我輕輕拍打她滑嫩的臉蛋。華茵依然昏迷不醒。
我想到她一定是給人下了藥物,以至不能醒轉過來。當下大感頭痛,帶著她實在難以走遠,但追兵任何時刻都會赶到。
我俯下身,將耳貼在地上。不一會,東方和西南方都響起馬蹄踏地的聲音,每一個方向的聲音都最少有上百人,心下駭然,追兵為何來得如此之快。馱我們來的那匹戰馬,剛走了那么多路,早已力盡筋疲,現正放在草地上吃著草,要它再馱我們逃生,恐怕走不了一里路,便倒地而亡了。
目下唯一方法,是找個地方躲一躲,希望避過敵人第一輪搜索,待華茜醒來后,逃進魔女國的把握便大得多。我走到戰馬后,重重抽了馬股一下,戰馬長嘶一聲,奔進密林里去。
我左張右望,最后揀了一棵大樹,將華茜縛在背上,爬了上去。才藏好在枝葉茂密處,蹄聲和馬車聲已經在前方響起。只見一大隊黑盔武土首先在樹下經過。
跟著又是一隊馬隊。我看了旗幟的模樣,心中一顫,原來這是公主的隊伍。想起了哥戰的陰謀,暗忖這真是巧得很,居然教我誤打誤撞遇上了。
這個念頭還末完,四周忽地殺聲震天。。只見穿著便服,蒙著臉的強徒,忽地間從四方八面出現,向馬隊襲擊,他們武功既高強,人數又處在优勢,不一會已占盡上風。我心中熱血填膺,當然知道這是哥戰策動對付公主的陰謀。一輛特別華麗的馬車,這時快要奔到臨近,四周都有侍衛死命護著,是公主的鳳駕。我假若有足夠的理智,絕對應該袖手旁觀,任由他們互相殘殺,可是公主畢竟曾是我的未婚妻,而且無論大無首有千般不是,她仍然是無辜的,我又怎能坐視不理。
這時馬車在一大群黑盔武土拼死護持下,且戰且走,恰好來到樹下。
我吸了一口气,背著華茜,往馬車頂躍下去。“蓬”地一聲,我們落在車頂上。
情勢太混亂了,武土只顧應戰,加上枝葉阻礙了視線。竟無人察覺到我們從天而降。
我解下華茜,和她平躺在車頂上。這時馬車旁有人叫道:“先護送公主出叢林!”馬車立時動了起來,四周喊殺聲震天,比前更趨激烈。我仍然躺著,卻抽出長劍,靜待事態的發展。
馬車不斷加速。郡主今次派來護送公主的手下,一定是最精銳的高手,所以才能以寡敵眾,在劣勢中突圍逃出。
馬車驀地停了下來。我抬頭一看,立即叫了聲“糟了。”只見前面一隊人馬奔至。數目在五十人間,而公主剩下的二十多名護衛,分別部署在馬車四周,決意拼死護主。
一個雄壯的聲音響起道:“我要的只是帝國公主,不是你們,快走!”
公主方面的侍衛應聲道:“你們是什么人?”那雄壯聲音長笑道:“除了魔女國的人,誰還敢和帝國對抗。上!”激戰頓起。
鮮血飛濺下,黑盔武士一個一個的倒下,我暗歎一聲,心想終于到了我出手的時刻了。
慘叫聲從馬車前傳來,接著是此起彼落的惊喝,馬車又再次移動起來,我知道御者已被殺,刻下馬車已落進哥戰的部下手里。
我悄悄爬到寬大車頂的邊緣處,探首往外望去,只見駕車的是一名彪形大漢,車旁護持的只有四個人,其他的都去擋殺隨車的黑衣衛士。
冷哼一聲,我從車頭躍下,那駕車大漢的頭還未來得及轉向,已經中了我右腳一下側掃,整個人飛跌車下。
我猛拉韁繩,健馬仰跳之下,車又停了下來。同一時間,四名大漢從左右兩邊攻來。
我猛喝一聲,劍勢縱橫,四人先后中劍,眨眼的工夫,公主已落在我的手里。我揚鞭一聲吆喝,馬儿掉轉方向,甩下混戰的人群,往魔女國奔去。
平原上再無人跡,天地間似乎只剩下了我們。一個溫柔的聲音在身后響起道:“你是誰?”心中一震,知是公主通過車廂和御者間的小窗和我說話。
我穿著黑盔武土的甲胄,她當然認不出我來。我將聲音壓低道:“公主!我是紅環近衛,特來救駕。”公主幽幽一歎道:“蘭特!你休想瞞我,誰人有你這么好的劍法?”
我几乎從車上掉下去,愕然難以言語,她的語气中沒有仇恨,只是怨懟。公主嬌柔的聲音又再傳來道:“蘭特!蘭特!你要走也應帶我走,為何將我留下?你難道不知我對你的愛意嗎?”我惊叫起來!“什么?我只是你的未婚夫,但他卻是你的父親呀!”
公主堅定地道:“不!他不是我的父親,父親是永遠不會像他那樣對我這個女儿的,從小至大,他碰也沒碰我,從來不會和我說心事,也從來不關心我心底的事,表面上他對我比任何人都好,但當他望向我時,冰冷的眼神就像看著件沒有生命的物体。他沒有正常人的感情,我有時怀疑他是魔鬼,他絕不是我的父親,否則也不會害死我未婚未的全家。”我心中一陣感動,公主對我的真誠是毋庸置疑的,現在她已在父親和未婚夫之間,清楚地選擇了我的一邊,我還怎能舍棄她。
馬車繼續在草原上飛馳著。一直到人黑時分,我才選了一個小丘停了下來,華茜依然昏迷不醒,只不知黑寡婦使了什么手段,看來要到魔女國后才可以想法子弄醒她了。
這晚天上烏云密布,天空不時電光閃閃,卻一直下不出雨來,但寒風呼呼,我和公主躲在牢廂里,緊靠在一起,另一邊則躺著昏迷的華茜,外邊雖是冷漠的肅殺,里面卻是熱烘烘的。
我將哥戰的陰謀一五一十地告訴公主。公主咬牙道:“這可恨的大坏蛋,幸好給你遇上了,否則!否則我也不想做人了。”
我看著她淚珠欲滴的俏目,心想她雖貴為金枝玉葉,但境況卻遠遠不及与祈北相依為命的西琪。或者由此刻開始,她可以過得新生活。公主將頭靠在我肩上道:“蘭特!版訴我,你仍像昔日那樣地愛我嗎?”我側臉望向她,只見玉人美得如鮮花盛放,心中一陣感動,狠狠吻向她嬌嫩的香唇。公主嚶然一聲,沉醉在熱烈的接触里。
外面的寒風,尤使人對比起車廂內的溫暖。身旁忽地響起“呀”的一聲呻吟,我從熱吻中惊醒過來,輕輕推開公主,向躺臥在一旁的華茜望去。華茜棱角分明但現在卻全無血色的嘴唇張了開來,不斷發出呻吟,眼睫毛不住地顫動,仍在將醒未醒中。我大喜下將她抱人怀里。伸手輕拍她的俏臉,叫道:“華茜!華茜!”
華茜驀地強烈掙扎,凄叫道:“不!不!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我大力摟著她,叫道:“不用怕!我在這里!我在這里!”心底流過一陣憤慨。黑寡婦一定在她身上用了些毒辣手段,否則以她的堅強,絕不會如此惊怕。
華茜猛地張開眼睛,不能置信地望著我。我溫柔地道:“一切都過去了,我從黑寡婦手上將你救了過來。”
華茜悲喜交集,將頭埋入我怀里,兩手繞過身后,死命摟著我的腰,似乎害怕眼前的現實,稍一放松便會像冰雪般溶掉。
我向華茜道:“讓我來給你引見一個人。”華茜頭也不抬道:“誰?”
我回頭望向公主,車廂內除了我和華茜外,已空無一人,想是我剛才注意力全集中到華茜身上,情緒又陷在极度激動里,沒注意到公主已离開了車廂。
我從華茜的摟抱中脫身出來,推門下車,外面黑漆漆一片。
我叫道:“公主!鮑主!”沒有任何回應。
我心中大惊,如此黑夜,這樣一個金枝玉葉的女孩子,能走到什么地方去,
難道妒忌的力量真是這么可怕?四周忽地傳來沙沙的聲音,大批人從四方八面移近。
“鏘!”火光四閃,周圍燃著了几個火把,四周全是人,火光熊熊下,把我照得纖毫畢露。
我怒喝一聲,正要痛下殺手。其中一個武士道:“嗅!原來是蘭特公子!我是魔女國的白丹。”
我心情一松,細看對方,依稀記得在魔女的營帳里,曾見他進入報告軍情,不過現在他穿起黑色的緊身衣,与當時身穿甲胄的模樣大不相同,所以一時認不得他,還以為是哥戰的追兵到了。
白丹道:“你們在這里甚為危險,帝國的大軍已開始移動,隨時會到這里來,我們是來探听軍情的,我還以為你早已到了海邊。”
我心中一動,叫道:“立刻帶我往魔女國,我有十万火急的事要見魔女殿下。”
接著我請他派人找尋公主,便和他們連夜赶路,在第二天的晨曦時分,魔女國已遠遠在望。
魔女城可能是大地上出現過的最偉大的城市,比之帝國的望月城和日出城更見气勢,延綿不絕的高厚城牆前,是寬大的護城河,城外看去一切平靜安詳,但我卻知道城內正在秣馬厲兵,每一個人都決心為自己的命運奮戰,對抗大無首這殘民為樂的暴君。
据父親說,大元首在立國之初,性格并不是這樣的,所以父親和祈北這樣正義的高手,才肯全力匡助,但立國以后,大元首性情大變,惹來兩個心腹手下的先后反叛。在護城河前,有几道灌滿黑色液体的長坑,我們要從搭在坑上的長木橋步過,華茜問道:“這是什么?”
白丹臉上泛起崇敬的神色,道:“這是魔女殿下指導的方法,黑色的油是從地底取出來的,一點燃后便變成長期不滅的火海,可以阻擋敵人的猛攻。”我心中大為惊訝,魔女不但是個超卓的領袖,還是個戰略專家,這种能燃燒的黑油在帝國實在聞所末聞,魔女竟能懂得運用,難怪大元首對她這么忌憚,想到這里,我不由自主心焦如焚,兩腳一夾馬腹,超前奔出,叫道:“快!我要盡快見魔女殿下。”
華茜緊跟而上,白丹和其他一眾騎士,也呼嘯追來,二十多騎轉瞬間奔上橫跨寬近百尺人工護城河的大吊橋,馬蹄敲得橋板隆隆作響,視覺上高大的城牆像一堵山般向我們壓來。
白甲皚皚的魔女國戰士,一個個白點般布滿在城牆上,旗幟飄揚,帝國的人都喚魔女國的戰士作“白兵”,与帝國的黑盔武土成黑白分明的強烈對比,似乎自立國以來,這兩個國家便沒有相容的可能,而大亢首的殘暴無情、形態冷酷猙獰,亦与魔女的溫婉慈愛、百媚千嬌,像水火般處在兩個极端,偏是兩人又有神秘和微妙的關系。
一直以來大元首都不敢正面与魔女對抗,當年派我父親蘭陵和祈北來暗殺魔女及盜取智慧典,若非祈北愛上了魔女,坏了他的陰謀,魔女國早不存在,而那次陰謀,亦种下了今日的所有危机,只不知今次大元首藉智慧典抄本布下的陰毒陷井,又是否會成功?白色的城門“軋軋”聲中往兩旁移開,顯然由某种机關發動,只是這种設施,魔女國已表現出遠胜帝國的文明,難怪以魔女國的人少力弱,竟能長期与幅員和人口比她大上十多倍的帝國抗衡。帝國像一只巨大的獸,不斷窮兵黷武,蚕食遠近的部族和土地,所以領土每一天都在擴張,而魔女國卻只是緩緩地生長,當有部族自愿歸附時,領土才大了一點點,与帝國是完全不同的風格。我們旋風般沖進城里。
城內的情景令我眼前一亮。各式各樣的美麗樓房,在樹木和奇花异卉掩映中若隱若現,大自然与人造的屋字,渾融一起,就像個人間的仙境。筆直的街道,井然有序地從入城的地方往前方和左右兩方伸延,看不到盡頭,一座尖頂特高的建筑物,在左方遠處冒起頭來,看來就是對帝國的人來說,大地上最神秘的魔女殿了。在殿門口處有十几台黑黝黝筒形的東西,在白兵的簇擁下對正入口的地方,我雖然心急想見魔女,仍忍不住問身邊的白丹道:“這是什么東西?”
白丹一邊策馬保持与我并排而進,一邊叫道:“它們是魔女國的保護神,是魔女殿下教我們建造的,我們喚它們作‘雷神’,只要放進‘雷彈’,最強的敵人也難擋它們射出的雷火。”
我心中對魔女的敬意又增一重,她超人的知識,使她能以這樣一個小柄,仍得在暴風雨般的強大帝國前屹立不倒。白丹領前少許,策馬轉入左邊的大道,直往魔女殿奔去。
魔女城跟日出城和望月城里密麻麻的房屋大异其趣,屋与屋間有很寬敞的空間,都种滿了美麗的植物。
這時街上沒有什么行人,除了在林木間玩耍的小孩外,男男女女都赶著將不同的物資,運往城牆去,為了對抗帝國的侵略而備戰。
魔女城的人在气質上亦与帝國的人大不相同,不但沒有帝國人凶狠貪婪、互相猜忌的嘴臉,男女均秀麗可人,可惜他們都忙著備戰,滿臉憂色,否則我真要和這些与好戰帝國人大不相同的人坐下來仔細傾談。
我自己体內流動著的便是悍勇的血液,來自強者為王的帝國。
我們在這美麗城市寬敞的大道放馬奔馳,路旁的人都向我們歡呼和拋擲從路旁摘來的鮮花,對為保護他們而作戰的武士,他們的感激是毫不隱藏的。与帝國的人民對黑盔武士的畏懼,有霄壤之別。
忽然我們奔進了一條宏偉可供八馬并馳的大石橋,驟眼看去;石橋像是沒有盡頭,四面盡是碧波蕩漾,原來這竟是道橫跨大湖的拱形石橋。
只是這道橋,便顯示了魔女國的建筑文明遠超帝國。我記起了祈北所說的魔女湖,定是指這美麗的湖泊。魔女殿矗然在望,在樹林中冒出獨特的尖頂,整座魔女殿都是用奇异的巨型白石砌成,在朝陽下閃爍生輝。
一股激情從心底涌起,我決定要不惜一切,為保護魔女國獻出所有力量。
策馬在前的白丹作了個停下的手勢,整隊人同時收緊馬韁,戰馬仰嘶跳動,沖前了百多尺才停下來。
橋上空無他物,我和華茜不解地望向白丹。白丹望向天上,只見高空處有個小點,不斷擴大,振翼聲傳來,由遠而近,原來是一只信鴿,直飛到白丹伸出的手上。
白丹從縛在鴿足的小竹筒取出一個紙卷來,看完之后向我望來道:“我們的人找不到公主,若能有多一點的時間便好了,但帝國的先頭部隊正迅速迫近,所以不得不放棄了搜索,請你見諒。”
我的心抽緊了一下,昨夜公主不告而別,使我非常難過,覺得很對她不起。
可是我首要之事,就是來見魔女,所以不能親自找她,惟有托白丹做這件事,可惜沒有結果。
華茜在旁輕輕道:“我可以代你去找她嗎?”我明白她的善良和好意,堅決地搖頭道:“先見魔女再說!”
白丹手一揚,這鴿望空飛去,人馬再次奔馳,不一會來到魔女殿前的大廣場里,那處出奇地沒有任何護衛,就像個不設防的皇宮。
我跳下馬來,和華茜隨著白丹踏上進殿的長石階上。白石砌成的石階,白石筑成的大殿,一切看來就像個毫不真實的夢。
殿門站了八位身穿白袍的女侍,為首的向白丹道:“白將軍!馬軍師等全在殿下的寢室外。”
我一看那帶頭女侍說話時一臉愁容,心中大叫不好。白丹也是精明的人,見狀愕然道:“殿下發生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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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城下血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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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原,華茜等一齊愕然,其實答案已在我臉上以悲痛神情表現了出來,但我卻這樣說。
我指著華茜,道:“她就是魔女殿下!”
華茜呆道:“什么?”
我的目光掃過眾人,冷靜地道:“這不是悲痛的時刻,戰爭的序幕才剛拉開了。魔女的死訊絕不能有半點泄露出去,否則將是屠城滅國的慘局。”
馬原最是机靈,恍然道:“我明白了,你想華茜扮成魔女殿下的模樣,安定軍心,同時亦使帝國的惡魔們摸不清我們的虛實。”
另一名全身甲胄的大將點頭道:“是的!這是目前唯一可行的方法,否則我們的軍隊將不戰而潰,我們因為太尊敬殿下,所以反而生不起這個念頭。”
華茜囁嚅道:“魔女殿下是全軍的總指揮,我怕......"
我堅定地道:“不用怕!你只需作個模樣便成。”
馬原一拍手掌,立時有兩名眼睛已哭得紅腫的侍女走了上來,把華茜帶往另一處打扮。馬原將我拉到一旁,道:“魔女殿下留下了一樣東西給你,要你親自拆看。”
我感到奇怪,道:“是什么東西?”
當下有人捧了個長形的盒子上來,我打開一看,立時惊歎起來道:“天!是這是一把好劍。”
對于一名劍手來說,沒有東西能比好劍更使他激動和興奮,尤其是這來自神秘莫測的魔女給我的好劍。
這把劍造型古朴,沒有任何紋飾,但劍身的線條很奇怪,劍体呈現出一層層波紋般的奇怪光芒,令人非常難以言語去形容,但卻感到它必然比一般劍鋒快千百倍。
我伸手到盒里,握著了劍柄。
一种奇怪的感覺,由冰冷的劍把傳到我的手里,那是一种說不出來的感覺,似乎這不再是一件死物,而是蘊藏強大能量的利器。
馬原道:“這是殿下的劍,自遠古以來,她便使用這劍來除魔衛道,她將這劍留給你,是要你繼承她的遺志。”
我心中一動,想到這把劍大不簡單,可能是來自廢墟里的寶貝。我將它挂在腰間。
身旁的馬原“啊”的一聲叫起來說!“天!真是令人難以相信。”
我抬起頭來,恰好捕捉到一個白影。
就像魔女活在眼前。
華茜一身魔女的打扮,除了一對眼的艷光稍遜外,其他身材姿態各方面,全都可以假亂真,魔女國可能仍气數未盡。
城外漫山遍野都是攻城的黑盔武士,十多條放在滑輪的巨樹干,在上百人推動下,像一條條毒龍般向城門迫來。
硝煙四起。
城牆上的“雷神”每被喂入一次雷彈,便會“轟”一聲吐出火焰,一道煙火直沖上天,遠遠落在敵人的陣地里,然后是火光閃現,血肉橫飛。
箭矢像飛蝗般在空中交換著。
一名魔女國的大將指著前方遠處的一隊枕戈不動的大軍道:“那就是大元首最精銳的第一集成軍團,總兵力達十万人,是帝國五分之一的武裝力量。”他又指向左方和右方的軍隊道:“左邊是哥戰率領第二和第三軍團,右邊是麗清郡主的第四和第五軍團,每個軍團人數五万,加起來就是二十万了。”
馬原道:“現在攻城的是黑寡婦統率的第六和第七軍團,帝國的總兵力總和是在三四十万之間,而我們的軍隊總人數只有七万。”這魔女國的軍師在失去魔女的領導后露出怯意。
白丹走到我身旁邊,低聲道:“華茜扮的魔女殿下已來到城樓,只要你發出命令,她便可以上城牆,發號施令。”
我道:“時間還未到,待會儿你留心我的指令。”白丹恭恭敬敬地退至一旁,群龍無首下,我成了他們的新領袖。轟隆隆”。戰鼓聲就在此時響起。嘟”!是號角的聲音,帝國黑盔武士是父親和祈北一手訓練出來的,所以我對他們的戰斗和行軍方式,都了如指掌。
果然哥戰的軍隊響起“咚咚咚”的鼓響,回應著中軍大元首的進攻號令。
兩個軍團十万戰士,緩緩移動著,准備支援攻城的黑寡婦轄下的兩個軍團。
魔女國的七万軍隊有一半留在城樓上和分布在四周的二十八個望樓里,利箭都架在弓弦上,靜候敵人的猛攻,巨石,黑油和雷神都准備著。
沖鋒陷陣的騎兵隊伍則駐扎在城門內的廣闊空地上,等候离城進擊的命令。
父親說過,功城的兵力必須是守城的兩倍以上,才有成功希望,但現在帝國的兵力是魔女國的六倍,兼且黑盔武士能征慣戰,胜負不言可知。
整個帝國都是打出來的,攻城經驗丰富得不能再丰富,難怪魔女國的人心膽懼怯,加上魔女中了毒計死亡,還好未傳開去,否則這場仗也不用打了。
我眼睛盯著迫近城門的巨木,通過架筑在注滿黑燃燒液体的坑道上的木橋,已迫近城牆三百碼以內。
我奇怪地問馬原道:“怎樣點燃那些黑油?”
馬原沮喪地道:“失去那机會了。”
我好奇道:“什么?”
馬原道:“這几天殿下病危,我們大家都亂了方寸,在調度上出了問題,以致敵人奇兵出現,一下子占据了火坑的區域......所以......"
我皺起眉頭看著四道保護著魔女城前方的火坑,假設真能長燃不滅一段時間,的确是非常有效防御設施,可惜最近的一道火坑也超出了雷神的射程范圍,更不用說難以及遠的弓箭了,我忽地大悟,魔女整個設計是要籍著城門外的護城河,火坑和敵人在城外對陣,但魔女一出了事,馬原等人便龜縮城內,坐以待斃,使聲勢無端弱了一半。
白丹道:“那是什么?”我們极目望去,只見推著十多條撞城門巨木的几万士兵退往兩旁,數以千計的驢車從后赶上,車上放了一包一包東西。
我猛地一顫,大聲叫道:“不好,!那是沙包,他們想填塞護城河,好讓巨木過河。”
馬原狂叫道:“雷視施威!”
枕戈在城牆上數十尊雷神一起吐出火舌,煙火一道一道橫過兩軍對峙的空間,落到對方陣地里。帝國中軍處號角再度響起來,哥戰先前移動了騎兵從左翼沖來,思考瞬間來到護城河旁。
那是帝國精銳的“弩箭騎兵”,他們特制的弩箭,射程比一般弓箭射程范圍超逾了三倍。
弩弓射出點燃了火箭,雨點般越過護城河,洒往牆上,魔女國的守城軍迭迭慘叫,好几處放了雜物的地方燃燒起來,守城的雷神和利箭立時威勢大減,載滿沙包的驢車趁勢迫至河邊。帝國的人捧起沙包便拋至城門的河里,倏忽件的拋了万多包,但驢車仍沒完沒了地冒著戰火沖上來。
我冷冷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心底下竟然有一分出奇的宁靜,就像一個好劍手,在生死立判的對陣里,心內古井不波,絲毫不起任何惊懼之心,只是冷然自若地尋求一擊敗敵的對方弱點。
我的鎮定感染了其他魔女戰士,不似先前那樣方寸大亂,手足無措。
沙包飛蝗般投進護城河里,這個笨拙卻非常有實效的方法,不到一會已填了河的一小半,河水漲了起來,往下游灌去。
城里城外一股骨黑煙沖天而起,數十万敵對的人你生我死地進行攻防戰,哥戰的兩個軍團波浪般向城牆上發動牽制的攻勢,替黑寡婦的兵團進行撞城而舖路。
麗清郡主的兩個軍團及大以元首的精銳主力,仍是按兵不動,無論在聲勢和實力上,都构成我方很大的壓力。
魔女整個設計都是背城而戰的布局,這是對付擅于攻城的帝國大軍的有效方法,而且那樣才能發揮雷神和火坑的威力,目下优勢盡失,所以一開始魔女國已陷入了敗局。
馬原在旁焦慮地道:“怎辦?”
我手握魔女贈給我寶劍的把手,堅定地道:“我們有多少可以沖鋒陷陣的騎兵?”
馬原道:“我們有三個騎兵團,每團一万人。”
我道:“我帶一万人沖出城去,設法點燃火坑,將哥戰和黑寡婦的四個軍團的后路截斷,將帝國的軍隊割成兩截,同時,你將全部雷神推出城門外,隔著護城河轟擊左右兩方,使敵人不能聚攏我和騎兵消滅,明白嗎?”
馬原道:“這太冒險了。”
我淡淡道:“不這樣做就是坐以待斃,再沒有其他爭回主動的方法了。”
城門打了開來,我的劍向天空揮了一圈叫道:“沖!”
一万騎兵,旋風般隨著我沖出成外,只見護城河已給沙包填滿了大半,我們踏著放下的吊橋,往城外千軍万馬沖殺過去。轟,轟!!”
我們繼續越過吊橋,不用回首,也知道馬原依照我的吩咐將城門處的十多尊雷神推出城外,隔著護城河向敵人的兩翼猛烈轟擊,而我和一万騎兵便似利刃般直刺敵人的心髒。
我從魔女處得來的寶劍在空中狂舞,將射來的箭矢撥開,一馬當先,殺進敵陣里。
兩支長茅扑臉飛來。
我怒哼一聲,劍尖向前削去。
兩下清脆的響聲,兩枝長茅的尖頭像朽木被削掉,兩個持茅的黑盔武士和我同時一呆。
寶劍竟然鋒利到如此不可思議的地步?
還是我先行醒覺過來,寶劍一閃,兩人捂著割斷了的喉嚨,濺血倒下。
三名持盾的步兵由右方攻至,想先行刺殺我的戰馬。
我心中冷哼一聲,一彎腰從馬頭俯下,寶劍閃電劈在其中一人盾上,我的本意只要硬生生將對方震開,豈知寶劍毫無隔閡地破盾而入,對方一顆斗大的頭顱飛上了天,斷作兩截的盾“鐺”一聲掉在地上。
附近的敵人全都嚇呆了。
跟隨我的騎兵,見我縱橫有若神人,士气大振,隨著我左沖右突,將黑寡婦的攻城部隊沖得亂了陣腳。
這時左方一隊騎兵殺到,我一看旗幟,便知是哥戰親自率領騎兵到來,心想來得正好,哥戰在我殺人的黑名單上,肯定只次于大元首。哥戰非常狡猾,他的騎兵搶攻在我們騎兵隊的中間,想將我們騎兵隊切成兩段,再逐一消滅。
我豈能讓他得逞,調轉馬頭,寶劍縱橫揮舞下,敵人刀茅折斷,血肉橫飛,硬生生給我殺出一條血路,往哥戰的軍團迎頭赶去。我身旁的號角兵拼命吹著號角,指揮著我軍的進退。轟轟轟!”
雷神的怒叫響徹整個戰場。
瞬即間我們已和哥戰親兵的先頭部隊迎上,我是整隊騎兵的帶首之人,就像劍尖的鋒刃,在寶刃無堅不摧的威力下,加上我本身超卓的劍術,劍下竟然沒有一個回合之將,到了此時,敵人見我沖來,都紛紛避開了。
哥戰的親兵實力較強,仍難抵擋寶刃惊人的威力。
我殺紅了眼,只要是類似黑盔的反光物体,寶刃便會毫不猶豫地透穿進去,我身上,馬上全濺滿了鮮血,震耳欲聾的喊殺聲使我既麻木又興奮。
忽然一把劍從右側刺來,風聲呼呼,顯見對方是非凡的高手,我心中一凜,回劍削去。
對方可能知道寶刃鋒利無比,避開与寶刃硬碰,向下一沉,往我大腿的筋脈挑去。
我一抽馬頭,馬儿轉身,乘机避過對方狡若狐狸的一劍,恰好和對方打個照面,原來是哥戰,正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我怒喝道:“哥戰!今天你休想生离此地!”一夾馬腹,戰馬往前直沖,寶刃在空中巧妙地轉了一個圈,將兩旁沖來的三名黑盔武士斬得身首异處之后,再往哥戰咽喉刺去。
四周的黑盔武士紛紛避開,被我嚇寒了膽。
哥戰想不到我如斯勇厲,危急間揮起黑黝黝的大盾牌,以盾邊迎向我的劍,這一著极為高明,倘若他以盾來硬擋我那把無堅不摧的鋒刃,將是盾破人亡的局面,但以盾邊橫掃過來,就算寶刃再鋒利,也奈何不了他,但我豈是易与,即管沒有寶刃,他也不是我的對手。
就在他把盾牌揮舞至遮著他視線之際,我一個彎身,身子彎到他長劍不能及的盲點,寶刃一伸一吐,斜斜往他右肋刺去,隱約帶起風雷激響。
哥戰不愧是一流劍手,一盾掃空,已知不妙,一抽馬韁,他的戰馬也是万中無一的良駒,居然“的的的”往后急退三步,避過我這一劍。我長笑一聲,策馬前沖,乘胜追擊下,向哥戰劈出畢生劍術精華的一劍。
這一劍全無花巧,但卻生起一种凌厲慘烈的气勢,胜比万馬千軍,決死沙場。哥戰知道退無可退,因為后退又怎及得前沖的速度,舉起盾牌,再次攔格。
四周的人潮水般退開去,我一劍之威,嚇破了他們的膽。
戰場上的喊殺,雷神轟鳴,箭矢破空,所有這些聲音都被我置諸腦后,就像天地間已寂然無聲。
所有其他人也活像消失了。
目下只剩下眼前的哥戰,他每一個輕微的動作,也逃不過我的眼睛。當!”寶劍劈到盾上。
哥戰本想重施故技,以盾邊掃卸我雷霆万鈞的一劍,但我的劍巧妙地轉了一個圈,角度偏了少許,很難捉摸去向,卻劈在盾上。當!”盾牌露出蜘蛛网般的裂痕,然后像沙石碎裂洒落地面,可見這一擊威力之巨。
哥戰立時慘叫了一聲,持盾的手虎口震裂,滿是鮮血,慘叫著急急后退。
我立即一夾馬腹,縱馬疾追喝道:“哥戰,當日你向我父用刑時,有否想過今天這刻?”哥戰眼中露出恐懼的神色,向左右望去,只見平時對他誓言效忠的親信,都遠遠退了開去,只剩下他一個孤軍作戰。
我的劍又追至,破風之聲尖嘯響鳴。
哥戰困獸斗,怒叫一聲,挺劍擋格,危急中,他已忘了我這把是削鐵如泥的寶劍。鏘!”
我收劍退后。
哥戰坐在馬上,眼中露出不能相信的神色。
長劍折斷掉下。一道血痕在哥戰臉上呈現出來,由額上發際,通過眉心,再下至鼻尖。
哥戰眼神轉黯,“砰”地一聲掉往地上。
這凶狠的惡人終于慘死沙場。
大仇得報,但我心中卻沒有歡欣之情,哥戰只是工具,大元首才是罪魁禍首。我身后的魔女國騎兵見我干掉哥戰,士气高漲,更是气勢如虹,反之哥戰的軍隊無心戀戰,兵敗如山倒。城門處傳來了新的廝殺聲,馬原适時派出了余下的騎兵,乘胜追擊。咚咚咚”,大元首的中軍響起戰鼓。
接著麗清郡主的兩個軍團,開始移入戰場。
我最怕面對的人,便是麗清郡主。無論她如何凶殘,但她對我卻是情有獨鐘,我卻用种种手段騙她的人,她的心。
黑寡婦和哥戰的四個軍團開始后撤。
我很奇怪黑寡婦為何要撤退,她的兩個軍團陣容完整,若合攏過來,我這隊只剩下七八千人的騎兵,很可能會給她完全吃掉。她如此退出,只會使軍心渙散,不啻是幫了我一個大忙。
黑寡婦的行為是不可理喻的。
她是那樣神秘而充滿魅力,又像一只毒蝎子,一不小心,便會給她叮上一口。我本來想點燃四道火坑,但現在改變了主意,因為那樣做只會使殘兵沒有退路而作困獸苦戰。以他們事實上較我們強大的兵力,對雙方均無好處,我豈能那樣做?
雷神在這時發揮出震懾的威力。
每一個雷彈落下,敵人都血肉橫飛,慘不忍睹。
我止住了追擊,在城外的平原上列陣勢,另外二万騎兵也停止了追擊敵人,退了回來,加入了我們,列陣以待。
魔女城上傳來轟天震地的歡呼聲。蘭特万歲!蘭特万歲!”
我成了他們的英雄偶像。戰敗的黑盔武士潮水般退回去,緩緩由架在火坑上的木橋,退离四道火坑的范圍。但在你擁我擠下,很多人跌了下去,給黑色的液体緊貼著,再也爬不上筆直的坑壁,臨淹死前發出拓心裂肺的求救聲。
敵我雙方軍隊間騰出了一大片空地。
中間是彼此相距五十尺的四道火坑。麗清郡主的兵力一分為二,進軍至左右兩翼,大元首最精銳的軍隊移前,停在第一道火坑前,戰事一触即發。
大元首在紅環衛士捍衛下,策騎而出,他比常人高大威猛的身形,可怕的盔甲,使他像魔鬼般震懾著全場每一個人。
魔女國的軍隊亦露出恐懼的神色。
我必須扭轉這种心理,否則今天必敗無疑。
麗清郡主在右翼出現,身后有人撐著一把大傘,高高地豎起,為她遮擋天上的艷陽。
這時候,太陽攀升至中天,照耀著尸橫遍野,血流成河的殺戮戰場。
敗退的四個軍團,撤至后方,重整陣容,攻門的巨木和載運沙包的驢車,遺散在護城河的外緣,一片凌亂。在馬原的指揮下,十多尊雷神又在“隆隆”聲中推了上來,排列在陣前,炮口向著敵軍,一進威風凜凜。
馬原來到我身旁,不用他說話,我已從眼神看到對我的尊敬,其他魔女國的大將亦紛紛來到我身旁。
大元首推進少許,直至火坑的邊緣,在距离我只有三百尺的近距离,大聲叫道:“蘭特!好!我低估了你!”
我長笑應道:“我卻高估了你。”
大元首發出一聲怒吼,喝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我今天一定要你死無葬身之地。”
我輕松地道:“這句話應該由我向你說。”
我故意貶低他,好紓解魔女國軍隊對他的恐懼。
大元首長嘶一聲,接著大笑起來,道:“魔女已死,你還有何作為?”
這句話像惊雷般響徹全場。
魔女國軍隊泛起一陣混秘暗流,恐懼像瘟疫般散播開去,人人都想起為何這等關鍵時刻,魔女仍影蹤全無,唯一的解釋就是她已死去。
大元首劍机不可失,狂呼道:“進攻!”
大元首高達七尺巨人般雄偉的身型,像座不能推倒的高山,迎著魔女國的軍隊壓至,向著我直沖過來。
身后隨他沖上來的三個騎兵團,每團二万軍力,黑盔閃閃,盾牌都高舉在馬頭前,縱使放騎疾奔,隊形仍絲毫不亂!一團居中沖鋒,另兩團稍微墮后,護在左右兩翼,成品字形的推進。
大元首第一集成軍團的其他四万步兵,則緩緩推進,准備支援正在前頭的軍隊。
麗清郡主的兩個軍團卻按兵不動,頗有隔岸觀火的味道,不知她在打什么注意。
面對著雷霆万鈞的攻勢,乍聞魔女逝世的噩耗,加上大元首魔鬼般永不能被擊敗的形象,魔女國的將兵都臉色凝重,志气被奪。
大元首一馬當先,踏著原木搭成的臨時橋梁,越過第一道還未燃起的火坑。
我向馬原點頭示意。
馬原打了個手勢,身后立時有人吹響號角。
大元首越過第三道火坑。數万馬蹄踏在十多座木橋上,發出震耳欲聾的噪音,一下一下擂在魔女國將士的心坎上,像死神發出警報。
魔女城上爆發起蓋過一切的歡呼聲。殿下万歲!殿下万歲!”
所有人回頭望去,几乎同一時間加入了歡呼的行列,士气大振。
華茜扮的魔女,一身雪白,登上城牆高處,紗衣迎風飄舞。大元首抬頭望見魔女,全身一震,馬步頓時慢了下來。
我冷笑一聲,點起火箭,一拉弓,“颯”的一聲,火箭斜斜地向上,從大元首的頭上飛過,准确無差地落在离我們最遠的第一道火坑里。篷!”
火光瞬眼間向兩旁延展出去,一道熊熊烈火硬生生地打橫將大元首騎兵隊伍截成兩斷。
戰馬狂嘶,跳蹄失足,人仰馬翻。
掉進火坑的人獸發出慘不忍听的死前嘶喊。
跨越火坑的木橋一時間仍未燃燒著,大元首的騎兵仍然勇猛地沖過來。
掌握時机,我暴喝一聲,道:“雷神!”轟,轟,轟......
十多尊雷神火舌吞吐,帝國精銳部隊血肉橫飛,有些雷彈落在木橋上,斷折的橋將敵人全陷進火坑里。
大元首沖過第四道火坑,向著我沖過來,身后是近三万的精銳騎兵,其他三万人亂成一片,被火坑成功地截斷了。
火箭雨點般落在火坑里。
四道火坑變成四條烈焰吞吐的火蛇。
到了一決生死的時刻了。我狂喝一聲,一馬當先奔出。
魔女國將兵見我如此勇猛,軍心大振,嘶喊中沖迎上去。
我和大元首的距离不斷拉近。
大元首眼中射出火辣辣的血般仇恨,手中重劍筆直地指向前,大腳不斷踢著馬腹,一枝箭般向我急竄過來。
他密裹全身的奇异甲胄在陽光下閃爍生輝。
魔女國的命運已全握在手里,假使我對付不了他,魔女國便會在今天內徹底覆亡。當”我和大元首擦肩而過。
我和他毫無花假的硬拼了一下,頓時覺得虎口發麻,大元首果然神力惊人。
我整條手臂麻痹得失去了任何感覺,虎口立時爆裂,若非我的意志堅強,寶劍早掉在地上。大元首扭轉馬頭,眼中閃動著震惊的神色,他的生活劍只剩下三分之二。
這把劍果然是來自廢墟的寶物。
假若大元首現在持著斷劍向我沖來,他將發現我連將劍舉起來擋格的力量也沒有,但他的惊駭卻不下于我,在他悠長的生命里,這回是他首次發現有一种能刺穿他盔甲的兵器。
大元首的戰馬在原上踏蹄,跳著戰步,配合著大元首裹在盔甲內的龐然巨体,身后垂下的紅披風,無人敢上前捋虎須,但他們成功地截斷了跟在大元首身后的帝國鐵騎部隊。
大元首喝道:“好小子!你的劍得自那里?”
我的手臂由麻痹轉為劇烈的疼痛,但我反而心中暗喜,因為那代表重新恢复知覺,握劍的地方濕濕粘粘的,那是我虎口震裂下滲出來的鮮血。
我喝道:“你從什么地方來,這劍便從什么地方來,你多行不義,上天又怎會容你繼續作惡下去?”
大元首仰天長笑,道:“若她有能力對付我,早便對付了,何須待至如今,看你是在這世界上唯一能硬擋我一劍的人,今天就讓你多活數刻。”
才說完,他一扭馬頭,往橫跨越護城河的大吊橋沖去。
我暗叫不好,一抽馬頭,緊追而去。
大元首殺進魔女國的陣里,只見他所到之處人仰馬翻,鮮血濺飛,竟沒有人能阻慢他半刻。
轉眼間,大元首單劍匹馬沖上了吊橋,魔女國守在城門的騎兵奮不顧身的死守吊橋,但在大元首斷去了半截的重劍揮舞下,騎兵紛紛倒下,頭顱在濺血中飛往護城河里。
我熱血沸騰,顧不上仍然劇烈疼痛的手臂,抖擻精神,赶了上去。
大元首暴喝一聲,策馬立在吊橋的正中處,魔女國的戰士心膽俱寒,潮水般往兩邊退回去,在橋頭和橋尾擠滿了人,神態既惊且懼,箭矢雨點般落下。
大元首無視射在他刀槍不入的盔甲上的箭矢,只以重劍撥開射往戰馬的勁箭。
我排眾而出,搶上吊橋,馬蹄踏著橋板,發出“篤篤篤”的脆響,華茜在看著我。
大元首仰天厲笑,一仰手,劍离手擲出。
我危急間顧不得泄露机密,狂叫道:“華茜避開!”斷劍電光一閃,橫過大元首和華茜間的空間,筆直射上牆頭,射向華茜,射向她所扮的魔女。華茜听到我的警告,本能地往后一仰。
就這樣救了她的性命。
重劍在她臉上間不容發的地方掠過,硬生生地插進她身后的牆里,竟然深入堅石之內,直沒至柄,可見這一擊的威力。
大元首緩緩轉身,眼中閃著厲芒,沉聲道:“華茜?她不是魔女,是華茜!炳......
我知道再也瞞不了他,幸好其他人并不明白我們的對話。
大元首笑個不止,洋溢著放下心中大石的狂喜,魔女來自廢墟,代表异物,假設連她也不敵而死,天下間哪里還有能克制他的人或物。
現在到了一戰定胜敗的時刻。
我躍下馬來,站立在吊橋的一端。大元首停止了笑聲,也跳下馬來,像尊石像般矗立橋中。
他嘿然一笑,從馬腹的革囊處抽出另一把重劍,這种劍一把相當于十把普通劍的重量,也長了一倍有多,一般人連拿也拿不穩,只有像大元首這樣超乎常人的神力,才可以揮舞自如。
城牆上的華茜和數万守城的軍民,一同將目光集中到我倆身上。
敵我雙方的人,都自動地停下了手,各自聚攏一起,遙看這場生死決戰。
遠處傳來廝殺和火坑烈燃的聲音,濃濃的煙直冒天上,遮住了陽光,使天地為之失色。大元首雙手下垂,右手略為向外提高,以免重劍刮在地上,一步一步有力地向我逼來。他每一步踏在橋上,橋身都震動一下,發出“噗噗”的聲音,像是踏響了戰鼓。我將一切雜念從心頭拋開,所有精神全集中到大元首身上,留意他每寸肌肉的移動,他步行時的時間和節奏。大元首忽地加快速度,一座山般向我壓來。寒光一閃,他的重劍由左下方斜挑上來,抹向我的左頸側,偌大的重劍,就像繡花針般靈活。我避重就輕,一個箭步竄前,連人帶劍撞入他的怀里,我已算是身材魁梧的漢子,但大元首還有高出我大半個頭,這一沖前,寶劍取的正是他心髒的位置。大元首想不到我竟會采取這种同歸于盡的招式,怒喝一聲,往后急退,同時重劍往上拉,乘勢划向我的頸項,他對斬得別人頭斷血流,似乎有特別偏好,在帝國日出城他的皇宮里,便有一個宮殿,擺了一個一個藥制的人頭,都是他從敵方將領頸上割下來的,那就是他的戰利品,但當然我不會讓他得逞。
我這一下奇兵突襲,占了主動,豈肯讓他輕易地脫身,如影附形,緊緊逼著并追上他的左側,那是他右手重劍不及的死角。
大元首怒叱一聲,左手握拳,側劈寶劍劍身。
我握著的寶劍巧妙地向外稍移,恰恰避過了他名副其實的鐵拳,到他拳頭去約寸許空間,腰勁一扭,寶劍在空中畫了一個小圓圈,又轉了過來,向他正收回的拳頭挑去。
寶劍帶著一股風雷之聲,瞬息間襲至。
大元首想不到我的劍術精妙到如斯境界,但他只以劍術論,亦足可与我父親和祈北等相提并列的,這當然還不把他超人的神力和刀槍不如盔甲計算在內。
他臨危不亂,仰頭避開這一擊,伸指一彈,正中劍尖。
他的重劍已回劈我的右手。
优勢似乎一下子喪失殆盡。我長笑一聲,猛然疾退,右手一退,寶劍由右手拋給左手,大元首登時一劍劈空。我踏步迫前,右手寶劍閃電般刺入大元首的劍网里,直搶其咽喉。大元首發出另一下令人心寒的怒吼,這次不退反進,重劍一揮,劈向寶劍側處,他顯然對寶劍甚為顧忌,不欲与它硬碰。這是可以利用的弱點。
我迅速退后,寶劍靈活轉動,硬是迎著他的重劍劈格。假如他知道我斬斷他的重劍后,手臂將有一段時間痛楚至不能動彈,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和我硬格,而我卻要搏他看不清楚我的虛實。
与此同時,兩把兵器眼看快要碰上。
這時候,我已沒有退縮的余地。
大元首在這最關鍵的時候,悶哼一聲,疾退開去。
我得勢不饒人,長嘯一聲,劍勢開展,一下接一下,排山倒海地攻去。每一劍也沒有多余的花巧,但劍与劍間連綿不絕,每一劍所選擇的角度和緩急不等的速度,都是恰到好處,無懈可擊,每一劍都是致命的。大元首吃虧在不敢硬接寶劍,只能以巧妙的手法,以挑卸劈撞來化解我的凌厲劍招。鏘鏘叮當!”
剎那間的光陰,寶劍和重劍接触了百多下。
我記起了身上血海般的仇恨,記起了死在大元首手下無數的冤魂,想起了刑室內体無完膚的父親,被殘的親族,我深愛的西琪,魔女和尊敬的祈北。
吊橋上泛起不亞于四周戰場万人廝殺的慘烈气氛。
城里城外魔女國的戰士爆發出一陣又一陣浪潮的喝采聲,為我打气。
當我擊出第一百零七劍時,大元首猛往后退,背后剛好是他的坐騎。
戰馬受惊之下,跳蹄長嘶,雙蹄直往后退的大元首背后踏了過去。
在我排山倒海的攻勢下,大元首再沒有應付其他事情的一線思想空隙。“砰!”一雙馬蹄竟然踏在他背脊處。
大元首一個站立不穩,向我這邊踉蹌扑來,重劍自然從右向外張開。
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時刻。
剎那間我心中一片平靜,所有念頭均离我而去,看到的只是大元首空門大開的胸膛。
寶劍一閃,電射刺去。
風在叫,雷在響。
這一擊,乃是我全身功力所聚。
父親由小至大將我訓練,加上祈北的啟示,這些日子來無數的實戰經驗,在這一刻顯露出來。我記得父親曾和我說過,“你天生便是一個劍手,异日你將會比大地出現過的所有劍手更偉大。你既有劍手應有的冷酷無情,亦有高度的靈動和机智,這會使你變成宇宙內最可怕的大劍師。”
大元首不愧高手,在這樣的劣勢下,仍能冷靜沉實,硬止沖勢,在側移開,試圖避過鋒刃。
但一切已遲了。
寶劍尖“當”一聲,碰上他胸前閃著亮光的盔甲。
天地在這一刻停止了下來。
寶劍透体而入。
剎那間沒入盈寸。
大元首惊天動地般怒叫起來,他不能相信寶劍真的能洞穿護身的甲胄-由來自遙遠文明的异物為他創造的無敵甲胄。
劍刃再推進寸許。
劍身擦著甲胄,發出刺耳的摩擦尖響。這一切在電光火石間發生,劍再刺不進去,大元首的左手已握緊劍体。
他痛苦地張開大口,惊雷般撕心裂肺地慘叫起來,傳遍整個戰場,就像受傷猛獸的怒吼。
我的劍再難有寸進。
如此強猛的一刺,驀地受阻,我穩不住勢子,胸口硬撞上自己持著的劍柄,立時如受雷擊,喉頭一痒,一口鮮血噴出,洒在劍上和大元首的盔甲上。
四周猛地靜下,沒有一個人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什么事。當!”大元首右手重劍墮地。
大元首再一聲狂呼,左手一動,寶劍從盔甲里拔了出來,一股血箭向我迎面噴至,我本能地側頭避過。
他握住寶劍的手全力往外一撥,無可抗拒的大力涌來,把我連人帶劍,隨著這一撥之勢,越過了他的頭,往近城處的另一端凌空飛跌,兩邊的魔女國戰士已合攏沖至。
大元首狂叫道:“我會回來!”
才說完,一側身,跳進護城河里。砰”一聲我重重跌在橋上,隨即被人扶起,只見河里一道血紅,逐漸遠去。
大元首成功地逃走了,只要他繼續保持這种速度,便可以從峽谷的另一邊登陸,除了我以外,誰還可以傷他。
遠方號角響起,一直不知因何按兵不動的麗清郡主,吹響了撤退的號角。
魔女國終于戰胜了這一仗。
烈火仍在燃燒著。
魔女也可以安息了。
究竟廢墟里的异物是什么東西?我是否可以找到它?公主究竟到了哪里去?詭秘難測的黑寡婦,為何處處助我?魔女國和帝國的斗爭怎樣繼續下去?大地上還有些什么神秘莫測的國度和事物?
這一切都似乎便得和這一刻漠不相關了。
眼前就是鐵一般的胜利。
大元首遠去無蹤。
我失去了支撐的力量,雙腿一軟,往后便倒。
倒在華茜雪白的怀抱里。
馬原,白丹等簇擁上來,臉上閃耀著喜悅的光芒。我抬起頭,撥開華茜的臉紗,看到的是挂著情淚的美麗的俏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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