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小品區] 愛情的語言

零界點

作者：王曉書

如果有一天當你的耳朵聽不到聲音，你會用什麼來表達？用手語啊。
如果你的雙手發生意外不能動了，你怎麼比出「我喜歡你」？用唇語啊。
那麼當你的嘴巴也無法開口了，你要如何向對方說「我愛你」？
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你要用什麼來表達你的愛情言語呢？
很多人曾經問我為什麼與我相熟的朋友都不會手語，甚至當我剛開始談戀愛的時候，
對方問我是不是應該去學手語時，我問他，是因為對手語有興趣呢？
還是只因為要與我溝通才去學的？如果是因為對手語有興趣，那麼我很鼓勵他去學；
若只是因為要應用在我身上，那麼大可不必。
和聽障生談戀愛為什麼一定要學手語呢？對我來說，若是兩個人互相了解，
有時候一個眼神、一個微笑、一個擁抱，就可以完全明白對方想要說的話。
又有人問我，我聽不見，如何聽到所愛的人說給我聽的甜言蜜語呢？
是的我必須承認，我的愛情語言是屬於視覺上與觸覺上的，
是那種能夠讓我真正看見實際行為和真正可以感覺對方心意的程度。

吐出一顆愛情的心
記得有一次開始與他交往時，我們坐在咖啡店聊天，
他突然用一種跟平常不太一樣的眼光深深看著我，然後他拿起菸，
一直對空中吐菸圈，我被他這莫名的舉動搞得一頭霧水，問他在做什麼？
他一邊繼續吐菸圈一邊用緩慢的唇語告訴我，他想看看如果他這樣一直吐，
能不能把菸圈吐成一顆愛的心型送給我，他要用意念、用他的全心全意，
吐出一顆愛情的心……
我坐在他對面，看著他的動作其實滿笨拙的，
噘起嘴巴吐出來的不是長長不成形的煙霧，就是模糊破碎一團一團的白色圈圈，
但他說如果他每天練習一定可以吐出一顆心，當下我們雖然都知道那是開玩笑的，
但是我被他甜蜜可愛的想法和舉動，感覺心窩有一股暖流。

相知相惜的甜言蜜語
有時候不能說出口的話語，反而更是一種深刻的甜言蜜語。
有一回因為工作上的關係自己心情很不好而發了一頓脾氣，當我發脾氣的時候，
他卻很安靜看著我，等我發洩完了，本來在一旁安靜的他突然開始發起脾氣來，
我嚇了一跳問他發什麼瘋，他跟我說正在學一個朋友發脾氣……
我才恍然大悟原來他在理解我，他把自己想像是我，觀察我的表情、
眼睛、嘴巴、肢體動作，去揣摩、去記憶，然後慢慢去接近我心裡的想法，
結果等我們兩個都發完脾氣之後，所有的言語都換成了兩人的相知。
如果當時他拚命勸我不要生氣，反而沒有說服力，甚至令我反彈，
當時的心情會覺得你並不是我，無法了解我的感受。
可是當他設身處地願意去體會我的心境，雖然並不是百分之百的靠近，
當然也不可能百分之百，但至少我接收到他願意理解我的誠意。
有時候我想他如何能夠體會我所處的無聲世界呢？
有一次當我們一起看一齣愛情電視劇的時候，我突發奇想請他把聲音關掉，
請他像我一樣聽不到聲音，也不看字幕，只用眼睛去看，看看感覺是什麼？
結果當我們看到劇情裡最感人的地方時，我們有兩極反應。
我感受到男主角用熾熱的情感，我看到他用顫抖的雙手撫摸著女主角的臉龐，
我讀著男主角的唇形一開一闔之間的深情言語，
我看到周圍的氣息好像時間可以完全停下來就只為那幸福的一刻……
而當我完全陶醉在劇情最感人處時，他卻告訴我完全無法體會到劇情的感動，
一來他沒有那麼熟悉唇語，二來他沒有聽到對話、背景音樂，
無法感受到劇情裡的擁抱、眼淚整個環境氣氛。
這樣一來我們才明白原來聽得到聲音與聽不到聲音的差別程度。
後來一直沒有去學手語的他常在我耳邊說話，聽不到的我時時只聽到
耳邊高高低低像是節拍一樣的聲音，但他不在乎我聽不聽得到，
也不在乎我聽不聽得懂。

你的一顆心
戀人之間的言語，只存在於彼此雙方，當你願意訴說，而當他願意傾聽。
愛情的語言是要靠著兩個人的心去寫、去說、去理解的。
過去有人寫情書給我，文字寫得很感人，海枯石爛，至死不渝，
很浪漫很堅定，但是我總認為文字不過是一種遊戲，甜言蜜語也是一種遊戲，
而手語，由十根手指頭比畫來比畫去，它更像是一種看得見的魔術，
不經意也會從中變出蝴蝶或者花朵，或者小鳥飛起來，
讓你看得眼花撩亂也說不一定，我覺得不管用什麼方式來表達愛情的語言，
其實都會存在不真實的愛情感受。
如有一天當你失去了聽覺，當你失去了視覺，當你失去了聲音，
當你失去了所有可以表達「我愛你」的方式，
我相信只要你還沒有失去你的一顆心，
對方一定可以完全明白你想要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