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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科幻小說] 黑暗精靈三部曲之故土 [C+]

[R·A·薩爾瓦多作品集]

序章

為詩人所贊頌的神秘星光從未照耀這塊土地,放射出溫暖生命力的陽光也不得其門而入。此處就是幽暗地域,被遺忘的國度喧扰地表下的秘密世界。這里的天空是無血無淚的堅硬岩石,在意外闖入此處的愚蠢地表居民的火把照耀下,四周的石壁灰色單調,泛著死亡的气息。這里不是他們的世界,這里不屬于光明的勢力范圍。不請自來的訪客多半再也沒有机會見到陽光。
  极少數能夠逃离此處,回到地表的人都有了重大的轉變。因為他們的雙眼見識過了幽暗地域的魁影幢幢,目睹了無法逃避的末日景象。
  黑暗的隧道曲折地穿越這陰森的國度,鑿通了大大小小的洞穴,串連起高高低低的窟洞。如同沉睡巨龍尖齒樣銳利的石筍沉默地阻擋著入侵者的道路。
  此地的寂靜如同悄悄潛行的猛獸一般,暗藏無比的壓力。對于幽暗地域的旅行者來說,大多數時候,唯一能夠提醒自己意識依舊清醒、沒有喪失听覺的聲音就只有不斷的滴水聲。水聲像是猛獸的心跳,擊打在沉默的岩石上,落入幽暗地域冰冷的地底湖中。沒有人知道在這些如同瑪瑞一樣平靜無波的湖水底下,隱藏著什么樣的秘密。
  只有在這平靜被打破之后,愚蠢又勇敢的冒險者才能夠知道是什么樣的恐懼等待著他們。
  這就是幽暗地域。
  此處依舊有許多生命的聚落,和地面上城市一樣雄偉的城鎮。
  旅行者在繞過無數的曲折和灰色的岩石之后,可能會突然闖進這樣的城市中。生气蓬勃的城市和死气沉沉的地道构成了強烈的對比。
  不過,這里并不是天堂,只有最愚蠢的旅行者才會天真的如此認為。
  這些城市是被遺忘的國度中最邪惡种族的家園,其中最著名的就是灰矮人、寇濤魚人和又被稱作卓爾精靈的黑暗精靈。
  就在這樣的一個寬兩里,高數千尺的洞穴中矗立著魔索布萊城。這座城市散發著黑暗精靈一族仿佛來自异世界的致命优雅气質。以黑暗精靈的標准來看,只住著兩万名精靈的魔索布萊城并不算是座大城。在古遠的年代,這里不過只是個原始的石筍和鐘乳石的空曠洞穴;而現在,這里成為沐浴在魔光下精雕細琢城堡列隊的殿堂。整個城市构成了完成的圖像,沒有任何石塊保留了原來的形狀。
  由之而生的秩序和控制感不過是個殘酷的假象,掩飾住了統治所有黑暗精靈的渾沌和邪惡。黑暗精靈就和他們的城市一樣,美麗、纖細,擁有輪廓分明,讓人無法忘怀的臉孔。
  但是,黑暗精靈依舊是這個混亂世界的統治者,他們是位在食物鏈頂端最致命的生物,所有其它的种族都會小心注意他們的動向。
  任何的美麗在黑暗精靈的劍尖下都會相形失色。這里是幽暗地域,死前的幽谷,充斥著無數莫名夢厲的大地;而黑暗精靈是這里生存下來的适應者。

[ Last edited by crap on 2005-6-3 at 12:37 AM ]

第一章 魔索布萊城

對地表的居民來說,這名黑暗精靈可以在几尺之外走過,絲毫不被偵測到。他跨下的蜥蜴坐騎四蹄配著肉墊,腳步無聲無息。手工完美,嵌鑲的天衣無縫的鎖于甲挂在騎士和坐騎的身上,密合得滿水不漏,跟隨著他們的一切行動彎曲折合,仿佛是他們的第二層皮膚。
  狄宁的蜥蜴用輕松、快速的腳步前進著。無聲地踏在破碎的地板、牆壁,甚至是漫長隧道的天花板上。地底蜥蜴藉著他們三趾黏足的幫助,可以像蜘蛛一樣飛檐走壁,也因此成為眾人喜愛的坐騎。在光明的地表世界里,踏過堅硬的地面并不會留下該死的足跡,但是,几乎所有幽暗地域的生物都擁有夜視能力,能夠以紅外線觀察這個世界。旅行者如果照著可以預料的路線前進,許多生物可以輕易地追尋他們所留下來的溫度异常現象。
  狄宁雙膝用力地夾住鞍具,指揮著蜥蜴越過穴頂,接著跳到牆壁上的另外一個落腳處。狄宁可不想被人跟蹤。
  沒有任何的光芒引導他,因為他根本不需要。他是一名肌膚烏黑的黑暗精靈,是那些在地面森林中,耀眼星光下舞蹈的精靈們的血親。在狄宁銳利的雙眼中,溫度細微的差异都被轉換成鮮明、生動的影像,幽暗地域也不再是黑暗無光的世界。光譜上的所有色彩在他面前的石牆和地板上跳躍,顯示出隱藏的礦脈或是地下水脈。生物的熱影像是最為清晰的,讓黑暗精靈觀看敵人就如同地表居民在大白天視物一樣的纖毫畢現。
  在正常的情況下,狄宁不會單獨离開城市。即使對黑暗精靈來說,幽暗地域也不是一個适合單獨探索的地方。不過,今天的情況不一樣。狄宁必須要确定沒有任何不友善的黑暗精靈跟蹤他的足跡。
  在一扇精雕細琢的拱門之后閃著柔和的魔光,這讓秋宁知道自己已經靠近了城市的入口,所以將蜥蜴的步子慢了下來。很少人會使用這條通往提爾。布里契狹窄的隧道,因為魔索布萊城北方的這個區域是專屬于學院的。除了牧師和武技師之外,沒有人可以通過這里而不引起怀疑的。
  每當狄宁來到這里的時候,他總會不由自主地感到緊張。在通往魔索布萊城巨大洞穴的數百條隧道當中,這是防衛最嚴密的一條。
  在拱門之后,兩個巨大的蜘蛛靜靜地守衛此處。如果有任何的敵人通過,蜘蛛將會活動起來,并且攻擊敵人,而整個學院區域也會響起警報。
  狄宁离開蜥蜴的背,讓它舒适地站在与他胸部同高的洞壁上。
  他伸手進魔斗篷的領口中,掏出了挂在脖子上的頸袋。狄宁從頸袋中掏出了杜堊登家族的家徽,那是一只蜘蛛,蜘蛛的八只腳上各拿著不同的武器,背部雋刻著DN兩字,這是杜堊登家族古老,正式的家號德蒙。納更斯巴農的簡寫。
  “你在這邊等我回來。”狄宁在蜥蜴面前揮動家徽,同時耳語道。
  和其它的家族一樣,杜堊登家族的家徽上附有特別的咒文,其中一种可以讓家族成員對家畜有絕對的控制權。蜥蜴將會忠實地服從這個指令,四蹄仿佛生了根一樣的堅守崗位,即使它最愛吃的疾鼠就在它的大嘴前打盹也無法讓它動搖分毫。
  狄宁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踏進拱門。他注意到兩只蜘蛛從十五尺的高度向他望來。狄宁是居住在城中的黑暗精靈,不是敵人,可以不受任何干扰的通過其它的隧道,但學院是個難以預料的地方;狄宁听說這兩只又蜘蛛往往會的暴地拒絕那些未受邀請的黑暗精靈。
  狄宁提醒自己,現在可不能被恐懼和謠言所拖累。這次的任務對于家族的戰略來說是最重要的一環。他雙眼直机前方,故意忽略巨大的蜘蛛,踏入了提爾。布里契。
  狄宁往側邊一閃,想要先确定是否附近有可疑的人物,再來就是為了俯瞰魔索布萊城的景色。不管是不是黑暗精靈,從這個角度欣賞這座城市,都一定會贊歎不已。提爾。市里契這個兩里高的洞穴中的最高點,可以鳥瞰整座魔索布萊城。學院的校區并不大,組成學院的只有一座建筑:蜘蛛教院,羅斯女神蜘蛛形狀的傳道所;術士學院,外型优雅,擁有許多高聳尖塔,法師們研究、進修的地方,格斗武塔,十分朴實的金字塔型建筑物,男性戰士們在此學習他們的行當。
  在提爾布里契之下,一通過了標示入口的無數高聳石筍群之后,地面的高度迅速下降并且擴展開來,整個范圍遠遠超過秋宁銳利的目光所及的區域。在黑暗精靈敏銳的眼中,魔索布萊城更加多采多姿。由不同的溫泉裂縫所噴射出來的熱影像在整個洞穴中翻滾著。
  紫色和紅色,亮黃色和含蓄的藍色彼此交叉混合,攀爬上高牆以及石柱,或者單獨在黑暗的岩石背景中流動。在紅外線的視野中,強大魔法力集中的地方顯得更為鮮明,剛剛狄宁經過的那對蜘蛛就閃著能量的光芒。最后才是城市中真正的照明,妖火照耀在庄園中特別打光的雕像上。黑暗精靈對他們自己美麗的創作感到十分自豪,特別華麗的石柱雕刻和雄偉的石像多半都會沐浴在永恒的魔光之中。
  即使從這個距离,狄宁也可以看見班瑞家族,魔索布萊城中的首席家族,他們擁有二十座巨大的鐘乳五柱,以及同樣壯觀的十座石筍。班瑞家族從魔索布萊城奠基的時候就已經存在,已經有將近五千年的歷史,在這段漫長的時間中,修飾家族藝品以求完美的努力從來沒有松懈過。
  在幽暗地域中少見的燭光從某些屋子的窗戶中流地出來。狄宁知道,只有牧師和法師會點蜡燭,因為這樣他們才能夠閱讀寶貴的卷軸和書籍。
  這就是魔索布萊城,黑暗精靈的城市。兩千名的黑暗精靈居住在這里,也是邪惡大軍中兩千名強悍的將士。
  當他想到今晚可能會有些將上死亡的時候,狄宁單薄的嘴唇上不禁滑過一抹笑容。
  狄宁仔細地觀察著納邦德爾時往,那是魔索布萊城正中央用來計時的巨大石柱。在這個沒有季節晝夜的地方,這是黑暗精靈記錄時光流逝的唯一方法。在一天結束的時候,城市指定的大法師將會在石柱底端施展他的魔火焰。這個法術在一整個循環,也就是等于地面一天的時間中都會有效。而火焰的溫度將會治著時往慢慢往上擴展,直到整根時柱在紅外線的視野中完全變成紅色為止。現在咒文的效力已經消失了,整根石柱現在暗沉沉的。狄宁推論出來,現在那名法師甚至可能正在時柱底端,准備重新開始一整個循環。現在是午夜,約定的時刻。
  狄宁遠离入口處的那對蜘蛛,悄悄地沿著提爾。布里契的外圍行走,尋找牆壁上熱紋中的陰影,以便有效隱藏自己身体所顯承出來的熱影像。最后,他終于到了術上學院,也就是法師們接受教育的場所。他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溜進外牆和學院地基之間所溝成的暗巷中。
  “是學生還是大師?”預料之中的耳語聲說。
  “在納邦德爾時往的黑暗之下,只有大師才能夠在提爾。布里契的室外走動。”狄宁回應道。一個穿著厚重長袍的身影繞過暗巷的轉角,走到狄宁面前。這個陌生人保持著學院中大師的姿勢,雙臂外伸,手肘彎曲,雙掌在胸前——下交疊。
  這個姿勢是那人唯一正常的地方。“向你心請安,無面者。”他比出黑暗精靈的無聲于語,這和開口說出的語言一樣的詳細。狄宁顫抖的手泄漏他內心的不安,因為這名法師讓他神經緊繃得快要斷掉。
  “杜堊登家族的次子,”法師同樣用手勢回應道。“你把酬勞帶來了嗎?”
  “你會獲得補償的,”狄宁的手勢強調道,這一波的怒气好不容易把恐懼給壓制一下來。“你膽敢怀疑魔索布萊城排名第十的德蒙。納夏斯巴農家族,馬烈絲。杜堊登主母對你的承諾?”
  無面者往后退了一步,知道自己犯了錯。“杜堊登家族的次子,我向您道歉。”他單膝跪地,表示認錯讓步。打從他參与這次的陰謀以來,這名法師就一直擔心自己薄弱的耐心會讓自己白白送命。他在一場魔法實驗中發生了意外,這場悲劇把他所有的臉部輪廓都給融化了,只留下一團溫熱的白綠色黏稠物。馬烈絲。杜堊登主母是這座龐大城市中据傳最會制造靈藥的人,她提供了一線無面者不想要錯過的薄弱希望。
  狄宁冷漠的心對這名巫師絲毫沒有同情,不過杜堊登家族需要這名法師。“你將會拿到你的處方,”狄宁冷靜地承諾道,“在艾頓。迪佛身亡之后。”
  “沒問題,”法師同意道。“今晚嗎?”
  狄宁雙臂交叉,考慮著這個問題。馬烈絲主母下令文領。迪怫應該在兩家之間的戰斗開始的時候就命喪黃泉。但是那景象對狄宁來說看起來太過清洁、太簡單了。無面者注意到這名年輕的杜堊登成員紅色的眼中突然閃動的光芒。
  “等到時柱的光芒升到頂端的時候,”狄宁回答道,雙手興奮地比著手勢,愁眉苦臉的表情仿佛如同猙獰的笑容一般。
  “在他死前,要讓這個命運已經走到盡頭的家伙知道家族的下場嗎?”法師從狄宁的表情猜到了他猙獰的目的。
  “當你給他致命一擊的時候,”狄宁回答道。“剝奪艾頓。迪佛的一切希望。”
  狄宁喚回了坐騎,沿著隧道狂奔,找到了會讓他從另外一邊進入城市的岔路。他從巨大洞穴的東邊,魔索布萊城的產業區進入城市;在這里沒有其它的家族會注意到他曾經离開這座城,此地也只有几座簡陋的石筍固定在平坦的地面上。狄宁胯下一用力,催促著坐騎沿著東尼加頓湖岸狂奔。這個城市專屬的大池塘中有座長滿苔鮮的小島,上面畜養著作用和牛一樣,中型大小的洛斯獸。几百名的地精和半獸人在持續進行著釣魚或是放牧的工作,他們抬頭注意到了這名黑暗精靈戰士的迅疾步伐。不過,他們也知道自己身為奴隸的禁忌,不敢直視狄宁的目光。
  反正秋宁也沒時間理他們,這個時候他正全心全意在赶路。當他又來到發光城堡之間的窄巷時,他更催促坐騎加快步伐朝著城市中央偏南的區域赶路。那里生長著許多巨大的蕈類,也是魔索布萊城中最美麗房屋的聚集處。
  當他盲目的一轉彎之后,差點踩到成群漫游的四只熊地精。
  這些高大、多毛的地精生物暫停了片刻,打量著黑暗精靈,然后才故意慢慢地讓開。
  狄宁知道,這些熊地精認得他是杜堊登家族的人。他是名由貴族,是高階女祭司的子鬧,他的姓氏杜玉登也正是家族的稱號。在魔索布萊城的二万名黑暗精靈中,只有一千名左右是貴族,也就是認可的六十七個家族的直系血緣。其它的都只是平民戰士。
  熊地精并不是愚蠢的生物。他們可以分辨平民与貴族,雖然卓爾精靈們并不會公開張揚自己的家做,但是狄宁耀眼白發蓄留的馬尾也和他的黑色魔斗篷上顯眼的紫色和紅色紋路就已經明白地告訴他們眼前的人是誰。
  這次任務的急迫性讓狄宁無暇他顧、但是他卻無法忽略熊地精的怠慢。如果他是班瑞家族、或者是其它的八個執政家族的成員,他們讓路的速度會有多快?他忍不住要想。
  “你很快就會學著要尊敬杜堊登家族!”黑暗精靈壓低聲音說,同時將蜥蜴掉轉頭,對准他們沖去。熊地精們開始逃命,轉進一條滿瓦礫和碎石的巷子。
  為了壓制自己內心的怒焰,狄宁召喚出黑暗精靈与生俱來的能力。他召喚出一團可以阻擋紅外線和普通光線的黑暗結界,丟在他們逃竄的路上。他認為這樣引起他人的注目相當不智,但是一段時間之后,當他听見熊地精們盲目的撞擊和咒罵聲時,他覺得這其實是很值得的。
  在怒气平息下來之后,他又開始赶路,更小心地把路徑保持在熱气的陰影中。身為城中第十家族的成員,猶宁可以不受質問地在洞穴中自由行動。但是,馬烈絲主母嚴格要求不能有任何和杜里家族有爪葛的人被發覺出現在這個空傘群中。
  馬烈絲主母,狄宁的母親不是~個可以忏逆的人。但是,這也只不過是某种形式的規定。在龐索布萊城中,有一個超越所有其它律法的規定:別被抓到。
  在蕈傘群的南邊,不耐煩的黑暗精靈終于到了他的目的地。五個高聳,從洞頂到地面的石柱挖空成許多的房間,之間由金屬或岩石的矮牆和橋梁所連接。發出紅光的石像鬼,也就是這個家族的宋徽,從無數的城保上往下凝視,仿佛是沉默的哨兵。這就是迪佛家族,魔索布萊城排名第四的家族。
  高大的蕈類環繞著這整個區域,每五個之中就有一個是尖叫蕈,它們是一种有智慧的蕈類;正如其名,它們會在有任何生物靠近的時候發出刺耳的尖叫聲。狄宁小心地保持距离,不想触發這些陷阱。
  同時,他也知道此地還有更多、更致命的結界守護著這座堡壘。馬烈絲主母會料理這些問題的。
  預期之中的靜默讓這里的空气仿佛都凝結起來。魔索布萊城中几乎每個人都知道,迪佛家族的吉娜菲主母已經不再受蜘蛛神后羅絲的寵愛,而她才是所有家族力量背后真正的來源。黑暗精靈從不會公開討論這种情況,但是每個人都預料地位較低的家族很快將會對發發可危的迪佛家族展開攻擊。吉娜菲主母和她的家族將會是最后一個得知蜘蛛神后旨意的,這就是蜘蛛神后一向的殘酷作風。狄宁只要看一眼,就可以知道這個倒霉的家族根本沒有足夠的時間豎立适當的防御工事。迪佛家族擁有將近四百名的士兵,許多的女性,但狄宁在城垛間看見的士兵許多張臉上都露出緊張和不安的神情。
  當狄宁想起自己的家族在馬烈絲主母的詭詐的計謀帶領下日益茁壯的時候,他的笑容變得更燦爛了。隨著他的三名姐妹快速地接近高階祭司的地位,他的兄弟又是已有所成的法師,而他的叔叔和克納梵又是魔索布萊城中最強的武技長,正日夜不停地訓練三百名精兵;杜至登家族擁有的是完整的戰斗力量。而馬烈絲主母和吉娜菲可不一樣,她目前正是蜘蛛神后御一即的紅人。
  “達蒙。納夏斯巴農,”狄宁壓低聲音道,喃喃地念著杜堊登家族正式而古老的稱呼。“魔索布萊城的第九家族!”他喜歡這句話。
  在城市的中央,越過了發出銀光的陽台,進入洞穴西邊二十尺高的拱門,此地聚集的是杜買登家族最重要的成員。他們聚集在此處是為了完成今晚的工作,作出完美的計划。在這個謁見室中高聳的台座上坐著的是德高望重的馬烈絲主母,腹部因為即將生產而明顯隆起。有榮幸能夠站在她身邊的是她的三名女儿,瑪雅、維爾娜和剛獲選為高階女祭司的長女布里莎。瑪雅和維爾娜看起來像是他們母親的年輕版本,纖細,身材瘦小,体內卻蘊藏著巨大的力量。布里莎卻沒有這家族的特征。以黑暗精靈的標准來看,她十分碩壯,肩膀和臀部都圓鼓鼓的。認識她的人都知道,這种体型不過是忠實反應了她的脾气;纖瘦的体格恐怕無法承擔杜堊家族的這名新祭司的狂暴脾气。
  “狄宁應該很快就回來了,”銳森說,他是目前家族的侍父。
  “可以讓我們知道攻擊的時机是否已經到了。”
  “我們在時往顯示清晨的時候就立刻出發!”布里莎用她低沉卻銳利的聲音對他大吼。她轉過身對母親露出期待的微笑,希望能夠因為讓男人知道自己的地位而獲得夸獎。
  “孩子今晚就要出生,”馬烈絲生母對她著急的丈夫說。“不管狄宁帶回什么消息,我們都一定得出發。”
  “那將是個男孩,”布里莎低嚷道,絲毫不掩飾地的失望,“杜堊登家族第11名活著的儿子。”
  “要獻家給羅絲女神。”札克納梵插嘴道,他是這個家族的前任侍父,現在則是擔任武技長的重要職位。這個戰技高超的黑暗精靈戰士似乎對所謂的犧牲很感興趣,站在和克身邊的長子諾梵似乎也是一樣。諸梵是家族的長子,除了狄宁之外,在這個家里他不希望有任何的其它的人和他競爭。
  “根据傳統,”布里莎怒目道,紅色的雙眼似乎迸射出光芒。“協助我們獲胜!”
  銳森不安地變換姿勢。“馬烈絲主母,”他大膽開口道,“您應該很清楚生產的痛苦這痛苦會不會讓您分心——”
  “你膽敢質疑主母?”布里莎刺耳地大吼,毫不遲疑地將手伸向腰間的纏繞著的蛇首鞭。馬烈絲主母伸出一只手阻止了她。
  “你只管戰斗就好,”主母對稅森說。“讓族中的女性來處理這場戰斗中重要的事情吧。”
  銳森的身体搖了搖,視線低垂了下去。
  狄宁來到了將社正登家族兩個矮小石筍塔包圍在其中的魔法所制的圍欄旁,圍欄內的就是杜堊登家的大院。圍欄是由世界上最堅硬的精金所制,上百個拿著武器的蜘蛛裝飾在其間,每個雕像上都有著致命的咒文和結界。杜堊登家族雄偉的大門是許多其它家族羡慕的對象,但是在目睹了蕈傘群中的壯觀建筑之后,再看到自己家寒酸的景象,狄宁只覺得十分失望。他的家園看起來十分平凡,甚至有些光禿禿的;第二層的秘銀和精金合金所打造的陽台是個例外,因為那是個保留給家中貴族的地方。陽台上的每個欄杆都刻畫著上千組的雕刻,這一切都构成了一個巨大的藝術品。
  杜堊登家族和魔索布萊城中其它的家族不一樣的地方在于他們的建筑大半位在一座洞穴中,而不是孤立在高聳的石柱群中。雖然這种設計易守難攻,但狄宁依舊忍不住希望自己的家園能夠再華麗一些。
  一名興奮的士兵飛快地打開大門歡迎次子的到來。狄宁一言不發地走過他身邊,快步走進大院,意識到有數百個好奇的目光集中在他身上。士兵和奴隸們都知道狄宁今晚的任務和即將到來的戰斗有關。
  沒有任何的階梯通往杜至登家族銀色陽台所在的二樓。這种設計也是為了讓貴族們不受家中的奴隸和平民騷扰而規划的。黑暗精靈的貴族不需要階梯,他們与生俱來的能力通過特別進化之后,讓他們擁有淨空的能力。狄宁在一動念之間就輕松地漂浮起來,落在陽台上。
  他急沖過拱門,來到長廊中,此地隱約亮著微弱的妖火,讓正常的視力可以運作,卻又不會干扰夜視能力的使用。走廊盡頭的華麗黃銅門標示了他的目的地,他在那邊暫停了片刻,等待雙眼調适回紅外線的光譜。門后的房間和走廊不一樣,沒有任何的照明。這是高階女祭司的謁見室,杜安登家族雄偉的神堂。黑暗精靈們牧師的房間根据蜘蛛神后的傳統,是不准有光亮出現的地方。
  當狄宁感覺自己已經准備好之后,他直接推開那扇門,毫不遲疑地擠開兩名惊訝的女侍衛,大膽地直接走到主母面前。家族中的三位女儿都眯起眼,瞪著他們大膽猖狂的兄弟。不待准許就闖進來!
  他知道她們在想什么。莫非今晚要獻祭的是他?!
  雖然狄宁很喜歡測試他身為低等男性的行為极限,但是他可不能忽視維爾娜、瑪雅和布巴莎以如同舞步一般的优雅所展露出來的威脅。她們不但比狄宁高大,更花了一輩子的時間練習使用牧師的邪力和武器。牧師法力延伸的蛇首鞭開始興奮地扰動,期待著即將降下的懲罰。蛇首鞭的握柄是十分朴實的精金所打道,但鞭身和鞭頭都是活生生的毒蛇。布里莎的六首蛇鞭更是迫不及待地舞動、推擠著,將自己沿著腰帶纏繞成許多結。布里莎一向是最快給予懲罰的人。
  不過,馬烈絲主母似乎對于狄宁的招搖十分欣賞。次子知道他在主母眼中的地位,并已會毫無畏懼,更沒有絲毫遲疑的執行她的命令。
  狄宁從母親的冷靜表情上感到安心,這和他三名姐妹白熱的怒气构成強烈的對比。“一切都准備妥當了,”他對她說。“迪佛家族躲在自己的圍欄中,當然,只有艾頓還在術士學校中愚蠢地學習著魔法。”
  “你和無面者會過面了嗎?”馬烈絲主母問道。
  “學院今晚相當平靜,”狄宁回答道,“我們的全面十分順利。”
  “他同意了約定嗎?”“文頓。迪佛會照著在我們的計划被處理掉,”狄宁咯咯笑道。然后他記起來為了讓計划更加殘酷并已滿足自己的欲望,他將馬烈絲的計划說了一些修改,延遲了艾頓被處死的時間。狄宁的這個念頭帶起了另外一個想法:羅絲的高价女祭司們特別擅長讀心術。
  “艾頓今晚就會死!”狄宁赶快說,意圖在其它人為了細節而探問之前作一個結束。
  “好极了。”布里莎皺眉道。狄宁松了一口气。
  “開始融合!”馬烈絲主母命令道。
  四名卓爾族的男性走向前跪在主母和她的女儿們面前:銳森跪在馬烈絲面前,札克納梵跪在布里莎面前,諾梵對瑪雅,狄宁對維爾娜。牧師一同吟唱起來,手靈巧地放在每名戰士的前額,和他們的情緒融為一体。
  “你們都知道自己的位置了!”馬烈絲主母在儀式結束后說。她因為另一次的胎動而痛得毗牙咧嘴。“上工吧。”
  不到一個小時之后,札克納梵和布里莎并肩站在陽台上,俯瞰杜堊登家族的大門。在地面上,由銳森和諾梵所領軍的第二和第三大隊正忙亂地准備著,穿戴上加熱的皮甲和金屬片;這些都是為了騙過精靈們對熱敏感的雙眼用的偽裝。狄宁的部隊是包括一千名地精奴隸的第一先遣大隊,早就出發了。
  “在今晚之后我們將會名聞遐邇,”布里莎說。“沒有人會怀疑排名第十的家族膽敢對抗和迪佛家族一樣有力的對手。當我們今晚的血腥工程結束,謠言傳開之后,連班瑞家族都會注意到達獲創夏斯巴農!”她靠著陽台的欄杆,看著兩個大隊組成陣形,寂靜無聲的開拔。兩個大隊沿著不同的路徑前進,穿越過魔索布萊城曲折的道路,最后將會在迪佛家族五個巨大石柱的位置會合。
  札克納梵瞄著馬烈絲主母長女的背影,一心只想要把匕首刺進她的脊椎。不過,和以前一樣,判斷力讓札克經驗丰富的手安分地放在原位。
  “你收到了需要的道具嗎?“布里莎問道,此時她的態度比有馬烈絲主母在身邊的時候要尊敬多了。札克只不過是名男子,一個有幸冠上家族名號的平民,這一切只因為他和主母之間有若有似無的夫妻關系,以及他曾經擔任過這個家族的詩父。但是,布里莎依舊害怕触怒地。札克是杜玉登家族的武技長,是一名高大強壯的男子,比大多數的女子都要強悍。那些曾經目睹過他戰斗時狂暴態勢的人都認定他是魔索布萊城中的首席戰士。除了擔任高階祭司的布里莎和她母親之外,加上和克納梵無人可及的高超劍術,這三者才是杜至登家族成功的基礎。
  札克戴起黑色的兜帽,并且打開腰間的袋子,掏出几枚陶瓷小圓球。
  布里莎露出邪惡的笑容,緩緩揉搓著纖細的雙手。“吉娜菲主母會不高興的。”她低聲道。
  札克回了她一個同樣的笑容,轉過身打量著即將出發的士兵。
  對這名武技長來說,沒有什么比殺死黑暗精靈更能夠帶來滿足的,特別是殺死羅絲女神的牧師。
  “做好准備,”布里莎几分鐘之后說。
  札克把濃密的頭發從臉上甩開,僵直地站著,緊緊閉住雙眼。布里莎慢慢地掏出法杖,開始吟唱啟動這個物品的咒文。她輕触札克的右肩,然后碰碰另外一邊的肩膀,最后法杖在他頭上停了下來。
  札克感覺到冰冷的碎片落在他身上,穿透他的衣物和盔甲,甚至直触他的肌膚,直到他身上所有的物品都降到一樣的溫度為止。札克痛恨這种魔法制造的低溫,因為這和他想像中死亡的感覺一樣。
  但是,他也知道,在魔杖低溫的影響下,對于幽暗地域靠熱感應視物的生物來說,他就像發沉沉的岩石一樣,既不引人注意,更難以發現。
  札克睜開眼,打了個寒顫。他伸出雙手試著握了握,确認自己是否還能夠擁有足夠的靈巧度。他看著布里莎,后者已經陷入了第二個召喚術的失神狀態中。這次將會多花一點時間,所以和克靠在牆上,細細的品味眼前這有些危險,卻十分讓人期待的任務。馬烈絲生母把迪佛家族所有的牧師都留給他,這可真是体貼啊!
  “完成了,”布里莎几分鐘之后宣布道。她引著扎克的視線往天空,看往這巨大洞穴不可見的頂端。
  是札克先注意到了布里莎的杰作,一陣靠近的气流,因為比洞穴的溫度要略高,而帶著些黃色。這是一股活生生的气流。
  這個從元素界召喚來的生物,呼嘯著飄浮在陽台的外線,忠實地等待著召喚者的命令。
  札克沒有遲疑。他跳進這股气流之中,讓它包圍著地飄浮在空中。
  布里莎最后向他敬禮,并且示意召喚來的仆人上路。“戰斗順利!”雖然和克已經消失在空中,她還是對他喊道。
  隨著扭曲的魔索布萊城在他的腳下飛過,札克不禁因為這句無意卻十分諷刺的話而咯咯輕笑。她和札克一樣都想要迪佛家族的牧師死光,只不過理由無差地別。如果把這切都撇開,札克也會很樂意殺光杜至登家族的牧師的。
  武技長抽出一把精金打造的利劍,一柄用魔法打造的黑暗精靈寶劍,劍刃不只鋒利,更附上了致人于死的咒文。“戰斗的确應該要順利。”他低聲說。如果布里莎能夠知道有多順利就好了。

第二章 迪佛家族的陷落

狄宁現在很滿意地注意到,不只是那些丑惡的熊地精,所有魔索布萊城中的种族,連黑暗精靈也包括在內,都匆忙閃開避免擋住他的路。這次杜堊登家族的次子不是孤身一人,將近三十名的家族士兵以緊密的陣形走在他后方。在這儿入身后則是以同樣的緊密陣形,但是卻不太期待這次冒險的低下种族。他們是地精、半獸人和熊地精。
  毫無疑問四周還是有看熱鬧的人,因為家族之間掀起戰事可不是魔索布萊城每天都會發生的事情;但也不是太出乎人意料的事情。
  至少每十年就會有家族開始計划消滅另外一個家族,好讓自己的排名上升。這是個非常冒險的作法,因為“受害”家族中所有的貴族都必須盡快、盡可能不引人注意的被料理掉。如果有任何一個貴族活下來指控這些凶手,魔索布萊城冷酷的正義就會發出制裁,將發起攻擊的家族斬草除根,一個不留。
  如果突襲執行得十分完美,就不會有任何的負面效應。城中的所有人,甚于包括執政議會中的八名主母,都會為了對方的勇气和智慧而暗地叫好;不會有人再提起這次的意外。
  狄宁特別繞了遠路,不愿意留下任何直接將杜堊登家族和迪佛家族連接起來的痕跡。半個小時之后,也是當夜的第二次,他再度悄悄潛進了高聳蕈傘群的南方盡頭,也就是迪佛家族的五座石柱群聚集的地方。他麾下的士兵急切地散開,紛紛掏出武器,仔細打量跟前建筑的全貌。
  奴隸們的動作就慢多了。許多奴隸四下打量著,想要找尋脫逃的路徑;因為他們內心都知道自己這次是注定要完蛋了。但是,死亡所帶給他們的恐懼還不及黑暗精靈的魔影恐怖,所以他們也不敢逃跑。反正魔索布萊城的每個出口都被黑暗精靈的魔法給看守著,他們還能逃到哪里去?每個奴隸都看過卓爾族精靈在拷打后再俘虜奴工的殘酷景象。狄宁一聲令下,他們就全部在蕈傘群的圍欄四周就位。
  狄宁伸手進他的大腰包里面,拿出一片加熱過的金屬。他揚了揚這樣東西三次,在紅外線光譜中等于發出了三次明亮的訊號,通知后方由諾梵和銳森領導的兩個大隊兵力。然后,照著他平常的賣弄習性,狄宁將金屬片往空中一擲,隨即接住,再把它丟進防熱腰包中的密袋里。在這炫目的訊號之下,狄宁的黑暗精靈部隊紛紛將附有魔法的短鏢裝上單手持用的十字弓上,瞄准先前計划好的目標。
  每五個章是一個尖叫蕈,而每枚短鏢上面的咒文都足以壓制住巨龍的怒吼。
  “……二……三,”狄宁的手勢指揮著部隊的運動,因為在施展于他的手下身上的魔法沉寂狀態中,根本傳不出任何聲音。當十字弓的弓弦一松,短鏢朝著最近的尖叫蕈飛去的時候,他腦中響起了想像的“喀達”一聲。在整個狄佛家族的四周正發生同樣的事情,第一線的警戒被有系統的被以數十枚附有咒文的短鏢給破坏了。
  魔索布萊城的另外一邊,馬烈絲子母以及她的女儿們和四名家族的平民牧師聯手圍成了羅絲女神的邪惡八度陣。她們環繞著這名邪惡女神的圣像,一枚寶石雕刻成擁有黑暗精靈面孔的蜘蛛,開始祈求羅絲女神協助她們的戰斗。
  馬烈絲坐在首席的位置,仰躺在專為生產所制的傾斜椅子上。
  布里莎和維爾娜分別站在她的兩邊,布里莎緊握著她的手。
  這群選民异口同聲地吟唱,將所有的力量凝聚成單一的個攻擊法術。几分鐘之后,和狄宁心靈連結的維爾娜得知第一波的攻擊已經就位之后,杜堊登家族的八魔陣立刻對敵方家族釋出了第一陣的心靈暗示能量波。
  吉娜菲主母和她的兩名女儿以及家族中的五名平比牧師瑟縮在漆黑的迪佛家族之神堂中。在吉娜菲主母得知她們已經在羅絲女神的失寵之后,她們就聚集在神堂中日夜不停地禱告。吉娜菲知道在找到取悅蜘蛛神后的人法之前,自己的家族將會有多么的脆弱。魔索布萊城中還有另外的六十六個家族,在這樣明顯的不利情況下,膽敢對迪佛家族動下的有十個家族。聚集的八名牧師感到隱隱的有些期待,似乎今晚將會非常漫長。
  吉娜菲先感覺到了,一陣冰冷的震爆,帶著讓人迷惑的力量,讓她祈求原諒的禱文結巴了起來。迪佛家族的其它牧師不安地看著主母不尋常的失態,尋求她的确認。
  “我們被攻擊了。”吉娜菲對她們說,此時她的頭已經開始因為杜堊登家族的強烈攻擊而隱隱作痛。
  狄宁的第二次信號讓奴隸部隊開始行動。他們依舊以寂靜為掩護,悄悄地沖向軍傘群,以寬刃的大刀斬開一條通路。杜堊登家族的次于好整以暇地欣賞迪佛家族的防御被輕易突破。“這可不算什么銅牆鐵壁。”他默默地對高牆上發著紅光的石像鬼諷刺地說。這些雕像早先看起來像是凶惡的守衛,現在它們只能無助得袖手旁觀。
  狄宁感覺到了四周士兵壓抑,但是不斷增高的期望;他們身上所流的卓爾族好戰血液几乎已經快要沸騰。隨著奴隸踏中防御咒文,前方不時傳來致命的閃光,但次子和其它的黑暗精靈只不過對著這奇觀大笑。這些低下种族本來就是杜堊登部隊中可以犧牲的炮灰。
  帶來這些地精唯一的目的只是讓他們誘發迪佛家族四周的陷阱,好替黑暗精靈,真正的戰士們開出一條路來。
  圍篱現在已經打開了,隱密已經不再重要。迪佛家族的士兵在工事中和入侵的奴隸們展開遭遇戰。狄宁微微揮揮手,示意攻擊展開,他手下的六十名戰士就飛奔向前,面孔因為快樂而扭曲,手中的武器揮舞著。
  不過,他們不約而同地停了下來,記住自己還有最后一個任務。
  每名黑暗精靈,不管是貴族或是平民,都擁有一定程度的魔法能力。
  召喚出一團黑暗結界,如同狄宁早先在暗巷中對熊地精施展的技巧,是連最低等的黑暗精靈都可以施展的能力。這也正是現在發生的狀況,六十名杜堊登家族的士兵以無數團的黑暗結界遮住了整個迪佛家族。
  不管他們如何小心,如何隱密,杜堊登家族都知道會有很多旁觀者。目擊證人不是個大問題;他們無法,或者說是不愿意管這么多閒事,去指認進攻的家族。但是習俗和慣例還是要求必須有一定的保密動作,這也是黑暗精靈戰爭的禮貌。在一眨眼的時間中,迪佛家族對城中的其它人來說,就已經變成了魔索布萊城中的一個黑點。
  銳森出現在么儿的背后。“干得好,”他用黑暗精靈复雜的手語對儿子表示。“諾梵正要從背后突襲。”
  “輕而易舉,”招搖的狄宁比划著,“如果吉娜菲和她的牧師能夠被壓制住的話。”
  “要相信馬烈絲生母。”銳森只這樣回答。他拍拍儿子的肩膀,跟著部隊鑽進已經被突破的防御陣線。
  在迪佛家族正上方的高空中,札克納梵愜意地倚靠在布里莎召喚來的風元素臂彎中,目睹著底下的戲劇開鑼。從這個角度看來,扎克可以看透那一圈黑暗,可以听見那片魔法寂靜中傳來的聲音。狄宁最先沖入的部隊在每扇門都遭遇到了抵抗,遭遇到非常慘重的打擊。
  諾梵和他的大隊,也就是杜堊登家族對魔法最訓練有素的戰斗力量,從建筑后方的圍欄突入。閃電和魔法的強酸球不停地轟擊著迪佛家族的房屋,同時鏟除了杜堊登家族的炮灰和迪佛家族的防御部隊。
  在前方的大院中,銳森和狄宁指揮著杜堊登家族最精良的戰士。
  羅絲的祝福落在杜堊登家族的身上。當戰斗進入最高潮時,札克可以看見杜堊登家族的攻擊比敵人要快,而且也更准。很快的,戰斗就開始蔓延到五個石柱之間。
  札克伸了伸他快要凍僵的手臂,并且用意念告訴風元素開始行動。他在這股气流中俯沖,朝著中央石柱的陽台沖去。等他一落地,兩名守衛,其中一名是女性,立刻飛奔出來阻止他。
  他們迷惑得遲疑了一下子,想要搞清楚眼前那一片灰色的朦朧到底是什么東西。這一下子就太久了。
  他們根本沒听見札克納梵。杜堊登的到來。他們不知道死神已經降臨了。
  札克的鞭子一揮,纏住那女性的喉嚨,濺出血花;同時間他的另外一只手如閃電般的使出一連串的劍招,逼得男子節節后退。札克一瞬間就用讓人目眩的速度解決了兩個對手,他拿鞭的手腕一放,就將那女子丟下了城牆;同時一招回旋踢正中那男子的面孔,也讓他往地面疾墜下去。
  札克接著走近屋內,另一名守衛起身阻擋他……隨即倒在他腳邊。
  札克沿著石柱彎曲的牆壁行走,冰冷的身体和岩石几乎完美的融合在一起。迪佛家族的十兵在他四周亂竄,試著要有組織的抵抗入侵者;很不幸的,這些入侵者已經占領了每座建筑的底層,也完全控制住了兩座石柱。
  札克對這些一點也不關切。他忽略了精金武器撞擊的聲音、下令的吼聲、死亡的慘叫聲,只專注在一個會引領他抵達目標的聲音:慌亂、由許多聲音統會的祈禱聲。
  他找到一個空曠的走廊,上面刻滿了蜘蛛的符號,一直通往柱子的正中央。如同杜堊登家族一樣,這走廊通往一扇華麗的黃銅門,上面的裝飾几乎都是各种各樣的蜘蛛變体。“一定就是這里了。”札克壓低聲音,邊把兜帽戴上。
  一只巨大的蜘蛛從他身邊躲藏的地方冒了出來。
  札克身形矮,鑽進那蜘蛛的肚子底下,如疾電般的給了它一腳。隨即一個滾翻,將劍深深地插進它圓球狀的身体。黏稠的液体噴得武技長滿身都是,蜘蛛隨即顫抖几下就死了。
  “好极了,”札克低聲說,邊拭去臉上蜘蛛的体液,“一定就是這個地方了。”他把這只又死去的怪物塞回巢穴里,溜到巢穴旁,希望沒有人注意這次短暫的掙扎。
  從武器撞擊的聲音判斷,札克知道戰斗几乎已經抵達了這層樓。
  不過,迪佛家族似乎終于穩住了陣腳,開始妥善布陣,應付入侵的敵人。
  “就是現在,馬烈絲。”札克低語道,希望和他心靈同調融合的布里莎能夠感應到他現在的緊張。“不要太遲了!”
  此時,在杜堊登家族的神堂中,馬烈絲和她的下屬們繼續對迪佛家族毫不放松地施以心靈的猛擊。她們的禱文要比對手的祈禱更讓羅絲女神听得清楚,也因此賜給她們這揚無聲的爭斗中更強的咒語。
  她們已經輕易地將對方逼到守熱。迪佛家族的一名低階牧師已經被布里莎的心靈暴震給擊潰,死在地板上,距离吉娜菲主母不過尺寸。
  但整個戰況似乎突然逆轉,戰斗開始變得勢均力敵。馬烈絲主母正在和即將臨盆的劇烈陣痛搏斗,根本無法集中精神。沒有了她的聲音,邪惡八魔陣的威力開始減弱了。
  布里莎站在母親的身邊,用盡全身力气握著她的手,几乎把所有的血液都擠出了那只手,讓它變成低溫的白色,在其它人眼中,這是那臨盆的女子身上唯一低溫的地方。布里莎看著初生嬰儿的白發和陣痛收縮的周期,計算著嬰儿墜地的時間。她們正在計划將臨盆的劇痛轉為攻擊法術的力量,這大膽的想法除了傳說之外,根本沒人嘗試過。布里莎知道使用的時机將會是關鍵。
  她對母親的耳朵呢喃了几句,背誦一段致命的咒語。
  馬烈絲主母覆頌了咒文的開端,壓住喘息,將痛苦和憤怒轉換成攻擊的力量。
  “敵能。杜瓦。馬…布里沈。托爾,”布里莎提示道。
  “敵能。杜瓦…馬…布里沈。托爾!”馬烈絲怒目道,她用力過度連薄削的下唇都咬破了。
  嬰儿的頭探了出來,這次比上次要更徹底,眼看著嬰儿呱呱墜地的時刻就要到了。
  布里莎打了個寒顫,自己几乎也忘記了咒文。她對著主母的耳朵低聲念出最后部分的符文,自己也不禁為了魔法的效果而感到恐懼。
  馬烈絲深吸一口气,鼓起殘余的勇气。她可以感覺到法術的力量如同陣痛一樣的顫動著。對于她站在圣像邊的女儿們來說,她几乎已經變成了一團紅熱的怒气。額前閃爍的汁珠几乎和滾燙的熱水一樣閃亮。
  “阿巴克,”主線感覺到壓力已經到達了頂點,于是開口道。“阿巴克。”她感覺到肌肉撕烈的劇烈疼痛,嬰儿滑出產道的流暢,以及分娩的快意。“阿巴克。迪納。布雷格。達渥!”馬烈絲尖聲嘶吼,把所有的痛苦擠壓成极度濃縮的魔法能量,這股力量連她自己家族的牧師都被震飛開來。
  伴隨著馬烈絲主母的強大力量,這道咒文以雷霆万鈞之勢炸入迪佛家族的神堂,震碎了羅絲女神的寶石圣像,把兩扇厚重的大門扭曲得無法辨認,同時也把吉娜菲和她屬下的牧師震倒在地上。
  札克不可置信地搖搖頭,看著神堂的大門飛過身邊。“真有力,馬烈絲。”他低聲一笑,一閃身進了神堂。利用他的夜視能力,他飛快地打量了一下室內的七名活口,每個人的袍子都破爛不堪,正掙扎著站起。札克再度對眼前馬烈絲所展現的強大力量搖搖頭,同時拉下兜帽,遮住整張臉。
  當他將腰中的陶瓷圓球掏出,砸碎在地面上的時候,另外一只手已經同時抽出一鞭。陶球碎片飛散開來,掉出一顆經過布里莎施法,為了這場合而准備的圓球,一顆放射出白晝一樣光亮的圓球。
  對于習慣于黑暗,利用熱影像來視物的生物來說,這樣強烈的光芒將會帶來目眩和難以承受的疼痛。牧師們的痛苦呼喊只不過幫助了札克有系統地掃蕩這間房間;每當他感覺到自己的武器刺進黑暗精靈的血肉中時,兜帽底下的面孔就會露出滿足的笑容。
  在半路他听見了咒文吟唱聲,他知道迪佛家族有人已經從惊駭中恢复過來,成了危險的對手。不過,經驗老道的武技長不需要雙眼來瞄准,鞭子揮舞的破空聲之后,吉娜菲主母的舌頭就被硬生生地拉斷。
  布里莎把新生的嬰儿放到蜘蛛圣像的背上,并且舉起了祭祀用的匕首;在好戲上場之前,她暫停了片刻,欣賞手中這柄殘酷的武器。
  匕首的柄是只伸出八只腳的蜘蛛,上面布滿了倒勾,看來如同蜘蛛身上的剛毛,這八只腳都以同樣的角度往下彎,排成了銳利的刀刃。布里莎把匕首舉到嬰儿的胸口上。“賜名給這個孩子,”她提示母親。
  “蜘蛛神后不會接受沒有命名的祭品!”
  馬烈絲主母轉過頭。試著弄清楚女儿的意思。主母剛剛已經把所有的力气耗盡在施法和生產中,意識已經開始模糊起來。
  “賜名給這孩子!”布里莎命令母親,迫切地想要喂養她饑渴的女神。
  “已經決結束了,”當兄弟們在迪佛家族建筑物的底層大廳中見面的時候,狄宁對哥哥說。“銳森已經快要攻下頂樓了,大家也相信札克納梵的幕后工作也已經完成了。”
  “已經有四十名迪佛家族的士兵投靠了我們,”諾梵回答道。
  “他們已經看到結局了,”狄宁笑道。“任何一個家族都可以喂飽他們,而在平民的眼中,沒有任何家族值得犧牲性命。我們的任務很快就會結束了。”
  “快到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諾梵說。“現在杜堊登家族,德蒙。納夏斯巴農成了魔索布萊城的第九家族,迪佛家族去死吧!”
  “小心!”狄宁突然大喊,假裝害怕得雙眼圓睜,看著哥哥的背后。
  諾梵立刻作出反應,轉過身面對背后的危險,殊不知此時真正的危險正在他背后露出獰笑。即使當諾梵意識到弟弟的詭計時,狄宁的利劍已經刺進了他的脊髓。狄宁把頭靠在哥哥的肩膀,面頰貼著諾梵,看著哥哥眼中紅色的光芒慢慢熄滅。
  “快到不會引起任何人注意,”狄宁嘲弄著,模仿哥哥早先的話語。
  他將尸体丟在腳邊,“現在狄宁成了杜堊登家族的長子,諾梵去死吧。”
  “崔斯特,”馬絲主母喘息道。“孩子的名字是崔斯特!”
  布里莎握緊匕首,開始獻祭的儀式。“蜘蛛神后,收下這個嬰儿,”她道。她高舉匕首准備刺下。“我們將崔斯特。杜堊登獻給你,換取我們光榮的胜——”
  “等等!”瑪雅從房間的旁邊大喊道。她和諾梵之間的心靈連結突然中斷了。只有一個可能。“諾梵死了,”她宣布道。“嬰儿不再是第三名儿子了。”
  維爾娜好奇地瞪著妹妹。在瑪雅感應到諾梵身亡的同時,和狄宁融合的維爾娜感應到一股強烈的情感沖動。興高采烈?維爾娜將手指放在上揚的嘴唇上,不知道狄宁是否已經成功的擺脫這次暗殺的嫌疑。
  布里莎依舊握著匕首,放在嬰儿的胸口,等著將這孩子獻給羅絲女神。
  “我們應承了蜘蛛神后第三名活著的男孩,”瑪雅警告道。“而我們已經獻上了。”
  “但不是用獻祭的方式,”布里莎爭辯道。
  維爾娜聳聳肩,不知如何是好。“如果羅絲女神接受了諾梵,那我們就已經獻祭了。要是再畫蛇添足反而可能惹惱羅絲女神。”
  “但是不獻上我們所承諾的將會帶來更大的災難!”布里莎堅持道。
  “那就赶快動手吧。”瑪雅說。
  布里莎緊握匕首,再度開始念誦咒語。
  “留人,”馬絲主母命令道,在椅子中直起身來。“羅絲女神已經滿意了,我們已經獲得了胜利。所以,歡迎你的弟弟,杜堊登家族最新的成員。”
  “只不過是個男孩,”布里莎用明顯不屑的口吻說,走离那孩子和圣像。
  “下次我們會做得更好,”馬絲主母咯咯笑道,不過內心其實怀疑會不會有下次。她已經將近六百歲了,而且,即使是年輕的黑暗精靈也并不多產。布里莎是馬絲在一百歲的少女時代所生的,而在那之后漫長的四百年內,她也不過再生了另外五名小孩。連這個嬰儿崔斯特都算是個意外,馬絲實在不認為自己可能會再受孕了。
  “想夠了,”馬絲對自己低聲說,感覺到精疲力盡。“會有足夠的時間…”她躺回椅子上,立刻陷入了滿足、美妙,步步高升的邪惡美夢中。
  札克納梵大踏步地走過迪佛家族的中央尖塔,手中握著兜帽,鞭子和利劍輕松地插在腰間。四周時常傳來迅即消失的格斗聲。杜堊登家族已經獲得了胜利,剩下的只是鏟除證据和目擊者。一群地位低下的女性牧師走了過來,醫治輕傷的杜堊登家人,并且將那些傷勢太重,無法醫治的人操縱成行尸,好讓他們自行走离犯罪現場。一旦回到杜堊登家族的根据地,沒有受到徹底破坏的尸体將會經由牧師的手复活。
  札克轉過身,打了個冷顫,看著牧師昂首闊步地走著,身后跟著不斷增加的杜堊登家族的僵尸。
  眼前的景象雖然足夠讓札克納梵感到惡心,但接下來的事情更糟糕。兩名杜堊登家族的牧師領著一隊士兵,用偵測法術來搜尋迪佛家族幸存者躲藏的地方。其中一名牧師在札克面前停了下來。雙眼無神,仿佛正在感應法術的輕微顫動。她伸出手指,緩慢地在空中划動,仿佛某种偵測黑暗精靈血肉的圣杖。
  “就在那邊!”她大聲宣布,手指著地板上的一塊隱密的板子。士兵們像是惡狠一樣沖向前,飛快地撞破這塊密門。在一個秘密洞穴里面擠滿了迪佛家族的孩子。這些是貴族,不是平民,不能夠留活口。
  札克加快腳步离開這丑惡的地方,但是他依舊可以听見饑渴的杜堊登家族士兵扑向前,依舊躲不過那些孩子們無助、清晰刺耳的慘叫聲。札克發現自己不由自主地跑了起來,飛快地轉過眼前的轉角,差點撞上狄宁和銳森。
  “諾梵死了,”銳森不帶感情地說。
  札克立刻狐疑地瞪著杜堊登家年輕的次子。
  “我已經把那動手的迪佛家族士兵給殺死了,”狄宁對他保證,甚至毫不隱藏臉上得意的笑容。
  札克已經活了將近四個世紀了,他當然不會對同胞的野心勃勃視而不見。杜堊登家族原先的長子是以守勢來到第二線,他和敵人之間還有一大群杜堊登的士兵。當他們終于遭遇到敵對的黑暗精靈時,大部分迪佛家族的士兵都已經投降了。札克怀疑杜堊登家族的兩名男性到底是否真的有目擊到雙方的爭斗。
  “神堂里面所發生的慘劇已經傳遍了我方的陣營,”銳森對武技長說。“你和平常一樣干淨利落,就和我們所期待的一模一樣。”
  札克對杜堊登家族的侍父投以不屑的眼光,自顧自地往前走,走出建筑物,踏出魔法所造成的黑暗和沉寂,走進魔索布萊城漆黑的黎明。銳森只不過是馬烈絲主母成群面首的其中一個而已。當馬烈絲厭倦他之后,她可能會命他重新回到士兵的行列中,剝奪他的姓以及伴隨而來的一切權利,或者她會直接除掉他。札克并沒有必要尊敬他。
  札克走出審類的圍欄,到了他能夠找到最高的制高點,在地上坐了下來。几分鐘之后,他惊訝地看著杜堊登家族的軍隊井然有序地移動著,侍父和儿子、士兵和牧師、以及背后緩緩移動的兩行僵尸都朝著家的方向走去。在這場戰斗中,杜堊登家族失去了所有的奴隸和炮灰,但是离開的隊伍卻比當初進攻的時候長得多。奴隸們被迪佛家族兩倍之多的奴隸所取代,五十名以上迪佛家族的平民土兵也自愿加入了攻擊者的陣營。這些叛變的士兵將會經過牧師們的拷問,以确保他們的誠心。
  他們每個人都會通過拷問,札克深信。因為黑暗精靈們是只求生存的生物,不是死守信條的人。士兵們將會獲得新的身份,并且暫時安全地待在杜堊登家族大院几個月,直到迪佛家族的毀滅被人遺忘為止。
  札克并沒有立刻跟上去。相反的,他穿過一連串的蕈類植物,找到了一個隱密的小山谷。他在那里找了片苔蘚躺了下來,看著穴頂永恒的黑暗,同時也目睹著自己永恒黑暗的人生。
  當時他保持沉默只是行事小心;因為他是城中最有勢力區域的入侵者。他想到了可能有人听見他所說的話,就是那些全心全意的欣賞迪佛家族被摧毀的同樣邪惡的黑暗精靈。在目睹了今晚的惡行和屠殺之后,札克再也沒辦法壓抑他的情感。他的懊悔轉化成了對某名未知神靈的哀告。
  “我的世界到底算是什么樣的煉獄;我的靈魂到底陷入了什么樣的邪惡糾纏?”他咬牙切齒地低聲送出一向存在心中的憤怒。“在光明中,我的肌膚是烏黑的;而在黑暗中,它又因為我無法排解的憤怒而顯示出炙烈的白熱來。”
  “我是否能擁有足夠的勇气离開這個地方、這种生活,公開地對抗我的同胞、這個世界的錯誤?找到一個能夠不和我的信念相沖突,讓我堅持自己信念的地方。”
  “我的名字叫做札克納梵。杜堊登,但是不管從行為或是從我的內心來看,我都不是黑暗精靈。那么,就讓他們發現我是這樣的人,讓他們把怒火降在我這雙已經無法再承擔魔索布萊城絕望無助的衰老肩膀吧。”
  武技長不顧后果,猛然站起身來大喊,“魔索布萊城,你到底他媽的是個什么東西?!”
  在寂靜的城市許久都沒有回答之后,札克活動筋骨,把布里莎施展在身上的寒气驅走。當他拍著腰間的鞭子時,勉強感覺到一些快慰。因為那是將一名主母舌頭扯出來的鞭子。

第三章 嬰儿的雙眼

瑪索吉是名年輕的學徒,對于學習魔法的生涯來說,他現在不過是名掃地的清洁工。他靠著掃把看著艾頓。迪佛走近塔中最高的房間。瑪索吉感到十分同情這個家伙,因為他必須面對無面者。
  不過,瑪索吉也知道艾頓和無面者之間沖突的燦爛煙火將會值得一看。他繼續掃地,用掃把當作借口,繼續靠近房間的門外。
  “你要求我來這里,無面者大師,”艾頓。迪佛再度說,一只手遮在面前,試圖遮檔房間中三根蜡燭刺眼的燭光。
  無面者彎著腰,一路背對著年輕的艾頓。法師提醒自己,這要處理得干淨利落。不過,他知道,現在准備的這個咒文將會在艾頓來得及知道家族的命運之前就把他徹底毀滅,無法照著狄宁最后的指示。
  有太多的風險了,最好小心行事。
  “您……”艾頓又再度開口,但隨即又魯莽地收回這句話,開始理清眼前的處境。在一天的課程開始前就被叫來大師的房間實在很不尋常。
  當艾頓一接到這召喚的時候,他很害怕自己在某項課程上沒有達到標准。在術士學校中這會是個要命的錯誤。艾頓已經快要畢業了,但一個大師的怒气就足以把這一切逆轉。
  他在無面者的課程中一向表現得很好,甚至相信這個神秘的大師對他有所偏愛。這次的會面是否可能只是恭賀他即將畢業的客套?艾頓撇開自己內心的希望,知道這不太可能。黑暗精靈學院的大師們极少會跟學生客套。
  艾頓接著听見大師低聲吟唱咒文的聲音,并且注意到大師正要施展法術。有什么東西讓他覺得非常不對勁,眼前的這一切都不符合學院中的所有慣例和准則。艾頓雙腳站穩,肌肉緊繃,完全照著一句深入學院中每一名學生心中的銘言,也是讓在這個徹底專注于混亂渾沌中的社會成員能夠生存下來的座右銘:做好准備。
  門在瑪索吉的眼前炸了開來,讓他重重地撞上背后的牆壁,洒了他一頭一臉的石屑。當他看見艾頓。迪佛掙扎著奔出房間時,覺得即使肩膀上又多了一塊黑青,這畫面也值得他大費周章。那學生的背后和左手臂飄著陣陣青煙,臉上滿是恐懼和惊嚇的表情是瑪索吉有生以來看過最惡心的表情。
  艾頓踉蹌地奔跑著,拼了命想要盡量拉開和大師間的距离。當他好不容易終于轉過轉角,踏准下一層的時候,無面者正好出現在破碎的門邊。
  大師暫停腳步詛咒著自己的失誤,開始思索要怎么要更換這扇門。“掃干淨!”他對正把手倚在掃把柄頂端,把下巴舒服地放在其上的瑪索吉大吼道。
  瑪索吉乖乖地拿著掃把,開始清掃石頭的碎屑。不過,當無面者走過他身邊一段距离之后,他立刻小心翼翼地跟在大師的后面。
  艾頓是一定逃不掉了,這場精彩的表演可絕對不能錯過。
  第三間房間,也就是無面者的私人圖書館,是塔中最亮的一間圖書室,兩邊的牆壁上插著數十根的蜡燭。
  “該死的光亮!”艾頓詛咒道。他蹣跚地穿越這炫目的光芒,想要走到大師的會客室,也是最底層的房間去。如果他能夠逃离這座子塔,甚至走出衛士學校到廣場上,也許這一切的情況反而會變得對大師不利。
  艾頓的世界依舊是永夜的魔索布萊城,但是經過在塔中日夜的研究之后,無面者已經習慣了在燭光下視物,不再慣于熱影像的世界。
  會客室中擠滿了椅子和箱子,不過由于只有一根蜡燭,艾頓可以看得很清楚,因此輕易地閃過了這許多障礙物。他沖向門口,握住沉重的門把。門把一轉就開了,但是當艾頓想要擠出去的時候,一陣藍白色的能量波把他給撞回房間內。
  “這個該死的地方,”艾頓咒罵道。大門被魔法封印住了。他知道一個解開封印的咒文,但是怀疑自己有沒有足夠的力量可以抵消大師所施展的法術。而且,在恐懼和匆忙之中,腦海中的這個咒文已經變成不知所云的雜亂文字。
  “不要跑,迪佛小弟,”無面者的聲音從前一個房間傳過來。“你這樣只不過是讓自己受苦的時間延長而已!”
  “去你媽的,”艾頓壓抑著呼吸說。艾頓已經完全忘記了那法術,恐怕他也不會即時出現在他腦海中。他打量著四下的環境,想要找到解決之道。
  他的雙眼在邊牆上找到了一個不尋常的地方,那是兩個大柜子之間的空隙。艾頓往后退了几步,想要找個更好的角度,卻發現自己出現在一個奇怪的空間中;他同時在那里看見了光和熱的影像。
  他只能夠判斷出這塊區域在熱光譜中顯示為相同的溫度,卻又和附近的石牆有些微微的不同。另一扇門?艾頓只能希望他的猜測正确。他沖回房間的中央,正對著那樣物品,強迫自己的視覺從紅外線轉變到可見光的世界。
  隨著他目光的适應,出現在眼前的景象讓年輕的艾頓吃了一惊,而且不知所措。他看見的不是門,也不是另一個房間的景象。出現在那里的是他自己的影像,和房間中一部份的景物。在過去的五十五年短暫的生命中,艾頓從來沒看過這樣的奇觀,但是他曾經听過術士學校中的大師們提過這樣的裝飾。這是面鏡子。
  上層房間中傳來的聲響提醒了艾頓,無面者几乎已經要到這里了。他沒有時間仔細思索自己的決定。他低下頭,沖向鏡子。
  也許這是通往城中另外區域的傳送門,也許只是通往另外一個房間的門。或者,在這絕望的几秒鐘,艾頓大膽想像,這可能是扇通往另外一個空間与時間的空間門!
  當他越來越靠近那裝置的時候,漸漸感覺到体內冒險的血液在呼喚著他。然后,他只感覺到猛烈的撞擊、破碎的玻璃,以及那后面紋風不動的石牆。
  也許這只是面鏡子。
  “看看他的眼睛,”維爾娜在察看杜堊登家族最新的成員時,低聲對瑪雅說。
  那嬰儿的眼睛的确与眾不同。雖然那個小孩才不過离開母体不到一個小時,他的雙眸已經開始靈活地四下轉動。雖然那雙眼睛顯示出夜視能力所特有的紅色,但那熟悉的血紅卻染上了藍色的陰影,讓它們成為特异的紫色。
  “瞎了嗎?”瑪雅擔心道!“也許我們還是要把這個小孩獻給蜘蛛神后。”
  布里莎期待地看著她們,黑暗精靈可不容許生理有缺陷的小孩浪費食糧。
  “沒有瞎,”維爾娜將手指在嬰孩面前晃動,對姐妹們投以憤怒的眼神。“他注視著我的手指。”
  瑪雅明白維爾娜說的是實話。她靠近嬰儿,研究他的臉孔和那對奇怪的雙眸。“你到底看見了什么,崔斯特。杜堊登?”她柔聲問;這可不是因為体貼小孩,而是怕吵醒正在蜘蛛圣像頂端椅子上休息的母親。
  “你到底看見了什么我們看不見的東西?”
  艾頓軀体下玻璃不斷地碎裂開來,當他試著要站起身的時候,又在他身上割出更深的傷口來。這有什么關系?他想。“我的鏡子!”
  他听見無面者的哀嚎,抬頭看見气憤的大師俯瞰著他。
  在艾頓的眼中,他是多么的高大!充滿了力量和魔力,完全遮擋住這個小空間中的燭光。在他的受害者眼中,光是他的身影就足以造成擴大十倍的幻象。
  接著艾頓感覺到一种黏黏的物質流泄到他身上,蛛网隨即黏著在兩邊的檐子上、牆壁上和艾頓身上。小艾頓試著要滾開來,但是無面者的法術很快就將他困住,讓他仿佛成為蛛网上一只無助的小蒼蠅。
  “先是我的門,”無面者皺眉對他說,“現在又是這個,我的鏡子!
  你知道我為了要弄到這稀有的裝置花了多少功夫嗎?“
  艾頓的頭左右亂轉,不是為了回答對方的問題,而是為了不讓臉也沾上那惡心的東西。
  “你為什么不肯乖乖地站好,讓我把事情做完?”無面者非常厭惡地大吼道。
  “為什么?”艾頓從薄削的嘴唇中擠出几個字,邊把沾到唇邊的蛛网吐出。“你為什么想殺我?”
  “因為你弄破了我的鏡子!”無面者吼道。
  當然,這一點道理都沒有,鏡子是在對方先發動攻擊之后才破掉的。不過,艾頓想,對大師來說不需要有任何的理由。艾頓知道他的希望十分渺茫,但是他繼續試圖說服敵人。
  “你知道我的家族,迪佛家族,”他驕傲地說,“城中的第四家族。
  吉娜菲主母不會高興的。高階祭司一向都可以查出背后的真相!“
  “迪佛家族?”無面者哄然大笑。也許狄宁。杜堊登要求的折磨現在可以插隊進來了。艾頓竟然膽敢打破他的鏡子!
  “排名第四!”艾頓勉力說。
  “愚蠢的小孩,”無面者沙啞地笑道。“迪佛家族已經不存在了。
  不是排名第四,也不是五十四,什么都不是。“
  艾頓全身一軟,不過蛛网依舊讓他站得挺直。大師在胡說些什么?
  “他們都死光了,”無面者繼續道。“吉娜菲主母終于可以和羅絲女神面對面了!”艾頓的恐懼表情讓丑陋的大師感到十分滿意。“全死光了,”他再度吼叫道。“除了可怜的艾頓,必須活下來听完家族的悲慘命運。這一切都將划下一個句點,”無面者舉起手,准備施展法術。
  “是誰?”艾頓大喊。
  無面者停了下來,似乎不了解這個問題。
  “是哪個家族干的?”注定送命的學生堅持追問。“是哪個家族的陰謀扳倒了迪佛家族?”
  “啊,我應該告訴你,”無面者回答道,很明顯的在慢慢享受這情境。“我想在你和老朋友在陰間見面之前應該有資格知道這件事。”
  曾經是嘴的那道裂口微微牽動,似乎代表著笑容。
  “但是你打破了我的鏡子!”大師低吼道。“死吧,你這個愚蠢的家伙!自己去問答案吧!”
  無面者的胸口突然一動,全身開始顫抖,用一种無法理解的口音咒罵著。眼前的大師到底在准備什么樣的魔法,在艾頓的耳中听來咒語竟然不知所云,邪惡的力量竟然會讓施法者的身軀不听話的顫抖?無面者接著倒了下來,呼出最后一口气。
  艾頓震惊地打量著法師,發現在他的背后露出一支短鏢的尾端。
  艾頓看著這淬毒的兵器依舊因為剛剛的撞擊而不斷地搖晃著,最后他的目光掃視到房間中央,那名年輕的掃地工正站著的地方。
  “不錯的武器吧,無面者!”瑪索吉大吼著,手中轉動著一柄雙手使用的十字弓。他對艾頓露出邪惡的笑容,開始裝上另一枚短縹。
  馬烈絲主母掙扎著把自己從椅子上撐了起來,勉力站起身。“滾開”她對女儿們大吼。
  瑪雅和維爾娜連忙從蜘蛛圣像和嬰儿前面讓開。“看看他的眼睛,主母大人,”維爾娜大膽地補上一句。“它們看起來很不尋常。”
  馬烈絲主母研究著那嬰儿。一切看起來都還算正常。這也是件好事,杜堊登家族能干的長子諾梵剛死,這個小孩崔斯特將會必須非常努力才能夠彌補他所留下的空缺。
  “他的雙眼,”維爾娜說。
  主母惡毒地瞪了她一眼,然后吃力地彎下腰去看看到底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紫色?”馬烈絲惊訝地說。她從來沒有听說過這樣的事情。
  “他沒有瞎,”注意到母親臉上露出不悅的表情,瑪雅很快地插嘴道。
  “拿起那根蜡燭,‘馮烈絲主母命令道。”讓我們看看這雙眼睛在普通的光亮下看起來是什么樣的。“
  瑪雅和維爾娜反射性地走向圣柜,但布里莎阻止了她們。“只有高階祭司可以碰圣物。”她提醒的音調中帶著威脅的口气。她鬼臉般地轉過身,伸手進柜子中,拿出用了一半的紅蜡燭。牧師們遮住眼睛,馬烈絲主母小心地用手遮住嬰儿的面孔,讓布里莎點燃圣燭。它只有制造出一小點火光,但是在黑暗精靈的眼中這是十分刺眼的光芒。
  “拿過來,”在調适了几分鐘之后,馬烈絲主母說。布里莎把蜡燭拿近崔斯特,馬烈絲慢慢將手移開。
  “他沒有哭,”布里莎惊訝于這個嬰儿可以靜靜地接受這么刺眼的光芒。
  “還是紫色,”主母低聲說,對她女儿的嘀咕置之不顧。“在兩個世界中,這小孩的眼睛都是紫色的。”
  當維爾娜再度看著她幼小的弟弟和惊人的淡紫色眼眸時,忍不住吃了一惊。
  “他是你的弟弟,”馬烈絲主母將維爾娜的吃惊當作將來情況的線索。“當他年紀稍長,那對紫色的眼眸依舊銳利的瞪視著你時,請記得,他一生一世都是你的兄弟。”
  維爾娜轉過身,差點脫口而出一句會讓她后悔的回答。馬烈絲主母和杜堊登家族士兵間的關系和其他与家族之間的風流韻事也几乎是魔索布萊城中的傳奇。她又怎么有資格教導她該怎么樣做才好?維爾娜咬著下唇,希望布里莎或馬烈絲在這個時候不會剛好在讀她的心。
  在魔索布萊城中,想到這种有關高階祭司的流言,不管是不是真的,都會讓你被痛苦的處死。
  她母親的雙眼眯了起來,維爾娜以為自己被發現了。“他是你的責任,”馬烈絲主母說。
  “瑪雅更年輕,”維爾娜大膽地抗議道。“如果我可以繼續學習,只要再几年的時間,我就有机會可以晉升到高階祭司的位置。”
  “你也可能永遠都沒有机會,”主母嚴厲地提醒她。“把這個孩子帶到神堂去。讓他沐浴在女神的圣言中,并且教導他所有在杜堊登家族中擔任王子見習生必須知道的事情。”
  “我會照顧他,”布里莎自告奮勇地說,手下意識地移往腰間的鞭子。“我實在很喜歡教導那些男性在這世界上的地位。”
  馬烈絲瞪著她。“你是名高階祭司。你有其它比教導男孩更重要的責任要去完成。”接著,她對維爾娜說,“這個嬰儿是你的了;不要讓我失望!你教導崔斯特的課程將會讓你更了解我們的生活方式。
  你擔任‘保母’的練習也會幫助你更接近高階祭司的地位。“她給維爾娜一點時間以正面的角度看這個任務,接著語調一轉,話聲中又帶著明顯的威脅語气。”這可以幫助你,但這也一定可以摧毀你,“
  維爾娜歎了口气,不敢把自己內心的想法講出口。馬烈絲生母丟在她肩上的責任至少會占去寶貴的十年時間。維爾娜不喜歡這個責任,她必須要和這個紫眼的小孩待在一起十年的時間。不過,另外的選擇,也就是馬烈絲。杜堊登主母的怒气,恐怕坏得多了。
  艾頓把另外一段蛛网從嘴邊吹開。“你只不過是個男孩,一名學徒,”他結巴地說。“你為什么會——?”
  “殺死他?”瑪索吉替他說完。“我可不是為了要救你。”他對著無面者的尸体吐口水。“看看我,我是第六家族的王子,現在竟然是這個該死的家伙的仆人——”
  “赫耐特,”艾頓插嘴。“赫耐特是第六家族。”
  較年輕的卓爾精靈將手指放到彎曲的唇邊。“等等,”他用漸漸浮現的笑容回答,一個嘲諷的邪惡笑容。“我們現在應該是第五家族了,因為迪佛家族已經被滅門了。”
  “還沒!”艾頓低吼道。
  “暫時而已,”瑪索吉向他保證,手指摸弄著十字弓。
  艾頓更是感覺到全身無力地陷在蛛网中。被大師殺死已經夠糟糕了,但是被小孩子殺死的羞辱…
  “我想我應該感謝你,”瑪索吉說。“我已經花了很多時間策划如何除掉這個家伙。”
  “為什么?”艾頓追問著他的新玩弄者。“只是為了你的家族安排你當他的仆人,你就膽敢殺害術士學校的大師?”
  “因為他會讓我退學!”瑪索吉大喊道。“我伺候了那個爛貨整整四年。擦他的鞋子,為他嘿心的鬼臉准備藥膏!這樣夠了嗎?那個家伙永遠不會滿足。”他又對那尸体吐了口口水,仿佛只是在跟自己講話。“對魔法有天份的貴族子弟擁有特權,可以在及齡進入術上學校之前先擔任學徒進行實習。”
  “當然,”艾頓說。“我自己就曾經在——”
  “他只想要讓我無法進入術士學校!”瑪索吉咕噥著,完全不理艾頓。“他會強迫我進入格斗武塔,也就是戰士的學校。戰士學校!我的二十五歲生日只剩兩個禮拜。”瑪索吉格起頭,仿佛突然間記起來房間里不只一個人。
  “我知道我得要殺死他,”他繼續道,現在才是對艾頓說話。“然后你出現了,讓這一切都變得十分輕松。學生和大師在戰斗中彼此互相殘殺?這以前就發生過。誰會怀疑這一點?我想,我其實應該感謝你,不值一提家族的艾頓。迪佛,”瑪索吉深深一鞠躬。“在我殺死你之前。”
  “等等!”艾頓大喊道。“殺了我有什么好處?”
  “不在場證明。”
  “但是你已經有了不在場證明,我們可以把它更強化!”
  “解釋給我听,”瑪索吉事實上也不急于這一時。無面者是個高等級的法師,蛛网不會那么快消失的。
  “釋放我,”艾頓認直一地說。
  “難道你真的和無面者所認為的一樣愚蠢嗎?”
  艾頓只能接受這污辱,畢竟十字弓在那孩子手上。“釋放我,好讓我可以假冒無面者的身份,”他解釋道。“大師的死亡將會造成怀疑,但是,如果沒有人知道有大師死掉了……”
  “這怎么辦?”瑪索吉踢著尸体說。
  “燒爛它,”艾頓急中生智的計划現在終于成形了。“讓它變成艾頓。迪佛的尸体。迪佛家族已經被抹消了,不會有人复仇,不會有人質疑。”
  瑪索吉看起來有些怀疑。
  “無面者基本上是個閉門不出的隱土,”艾頓說明道。“我已經快要畢業了,在三十年的學習之后,我一定可以胜任簡單的教學工作。”
  “那我有什么好處?”
  艾頓張大了嘴,几乎讓自己被蛛网包住,仿佛答案明顯的不需要多此一舉。“術士學校里面有名大師可以擔任你的導師。這可以讓你輕松地完成數十年的學業。”
  “他也是只要一有机會就可以指證某個年輕人早年犯上錯誤的人,”瑪索吉狡詐地說。
  “可是我有什么好處呢?”艾頓辯解道。“激怒第五家族赫奈特,而我背后又沒有家族的支持?不,年輕的瑪索吉,我并不像無面者所認為的那么蠢。”
  瑪索吉用長而尖的指甲敲著牙齒,考慮著這個可能性。在術士學校的大師中有一名盟友?這的确值得考慮。
  另外一個想法溜進了瑪索吉的腦袋,讓他開始搜索著艾頓身邊的柜子。當艾頓听見陶瓷和玻璃瓶子碰撞的聲音時,他不禁感到牙齦發酸。一想到這些藥材,甚至已經完成的藥劑可能被這個學徒的粗心大意給摧毀掉,艾頓就不禁覺得搞不好,格斗武塔比較适合這個家伙。
  一段時間之后,年輕的黑暗精靈又再度出現了,艾頓記起來自己實在沒有什么教訓人的資格。
  “這是我的,”瑪索吉讓艾頓看著他手中的一個小小黑色物品。
  那是一個無比精細的瑪瑙雕像,是一個正在狩獵的黑豹。“這是一個低層界的妖物為了感謝我的幫助而給我的禮物。”
  “你幫助過那种妖物?”艾頓實在忍不住要問,因為他非常難以相信一個小小的學徒擁有能力活著和這樣強大、難以遇料的生物打交道,更別提什么幫助了。
  “無面者——”瑪索吉又踢了那尸体一下,“把所有的功勞和這座雕像都搶走了,但是它們都是我的!當然,此地的其它東西都可以給你。我知道大多數上面所附著的魔法,我會告訴你哪些有什么用處。”
  艾頓對于自己終于有希望可以活過這恐怖的一天感到慶幸,此刻實在沒有心情管這個雕像。他只想要脫离這些蛛网,搞清楚自己的家族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突然,瑪索吉這個讓人難以理解的年輕黑暗精靈一轉身离開了這個房間。
  “你要去哪里?”艾頓問道。
  “去找強酸。”
  “強酸?”艾頓強自壓抑著自己的慌亂,不過他依稀可以猜到瑪索吉要做些什么。
  “你想要偽裝得像,對吧?”瑪索吉理所當然地解釋道。“否則,就不算什么偽裝了嘛。我們應該要好好利用這個蛛网還完好的時候,它可以讓你不會隨便亂動。”
  “不要,”艾頓開口抗議,但瑪素吉飛快地繞過他,臉上挂著邪惡的微笑。
  “這看起來會有點痛苦,然后還會很麻煩,”瑪京吉承認道。“你沒有家族的后援,在術士學校中也找不到其他的盟友,因為其他的大師也都討厭無面者。”他拿出十字弓,瞄准艾頓的眼睛,裝上另外一枚淬毒的短鏢。“也許你宁愿死掉。”
  “快去拿強酸!”艾頓大喊道。
  “為什么?”瑪索吉揮舞著十字弓嘲弄他。“你活下去有什么目的嗎?不值一提家族的艾頓。迪怫?”
  “复仇,”艾頓輕蔑地說,他聲音中強烈的怒气讓瑪索吉汗毛直立。“你現在還沒有學到,不過你以后會的,我年輕的學生。人的一生中沒有比复仇的渴望更強烈的動力了!”
  瑪索吉放下十字弓,用尊敬,几乎有些恐懼的眼光看著被困在蛛网中的黑暗精靈。不過,稍后這名年輕的學徒才會明了艾頓的決心;因為,艾頓這次又帶著渴望的笑容重复了一次,“去把強酸拿過來。”

第四章 第一家族

納邦戴爾時柱四個循環,也就是四天之后,一個發著藍光的碟子經過蕈類遍植的小徑,來到了雋刻著蜘蛛的杜堊登家族大門。哨兵們從外圍的兩座尖塔和大院旁的崗哨中監視著這碟子,觀察著它漂浮在距地面三尺的空中。几秒鐘之后,家族的統治階層就收到了消息。
  “這會是什么?”當狄宁、瑪雅等人會合在上層的陽台上時,布里莎詢問武技長札克納梵道。
  “是召喚嗎?”札克反問道。“在我們調查之前是不會知道的。”他踏出陽台,輕飄飄地落在大院中。布里莎對瑪雅比了個手勢,杜堊登家族最年輕的女儿就隨著札克跳了下去。
  “上面有著班瑞家族的家徽,”在更靠近了些之后,札克大喊道。
  他和瑪雅打開了大門,那碟子浮了進來,沒有任何具有敵意的舉動。
  “班瑞家族,”布里莎回頭喊著,聲音沿著長廊傳到了在房間中等待著的銳森和馬烈絲主母。
  “看起來有人邀請您會面,主母大人。”狄宁緊張地說。
  馬烈絲走到陽台上,她的丈夫服從地跟在后面。
  “他們知道了我們的攻擊嗎?”布里莎用沉默的手語問道,此時,不管是平民或是貴族,杜堊登家族的人都有著同樣不祥的想法。迪佛家族被滅門不過是几天之前的事情,此時魔索布萊城的第一主母又遞來了邀請卡,實在不能算是巧合。
  “每個家族都知道,”馬烈絲大聲地回答,不認為在家族的勢力范圍中有必要這樣小心翼翼。“證据強烈到足以讓執政議會對我們采取行動嗎?”她目光銳利地瞪著布里莎,她的雙眼在夜視能力的血紅和可見光之下的綠色之間交互變換。“這才是我們必須要問的問題。”馬烈絲准備踏出陽台,但是布里莎抓住了她厚重的黑色袍子,想要留住她。
  “您不會真的想要靠近那樣東西吧?”布里莎問道。
  馬烈絲的回答讓更多的人大吃一惊。“當然,”她回答道,“如果班瑞主母想要傷害我的話,她不會公開邀請我。即使是她的力量也沒有大到可以忽視城中的規范。”
  “您确定安全嗎?”銳森詢問道,話中流露出真正的關憂。如果馬烈絲被殺害了,布里莎將會繼承主母的位置,銳森怀疑這個長女會需要任何的男人在她身邊。即使這個殘暴的女性需要一名侍父,銳森也不想要留在那個位置上。他不是布里莎的父親,甚至年紀也沒她大。很明顯的,目前杜堊登家族傳父的權力和馬烈絲主母的安危有很大的關系。
  “你的關怀讓我很感動,”馬烈絲回答道,心中十分明白丈夫的恐懼。她扯開布里莎的手,在緩緩降落到地面的過程中把弄皺的袍子拉直。布里莎厭惡地搖搖頭,揮手示意銳森跟著她回到屋子里面,認為家族的全部成員不應該暴露在不友善的目光之下。
  “您想要有人護衛嗎?”札克詢問正准備坐在碟子上的馬烈絲。
  “我很确定!只要我一离開了自己的勢力范圍,立刻會有人護送我的,”馬烈絲回答道。“班瑞主母不會讓我在接受了她的邀請之后還暴露于危險中。”
  “我也同意,”札克說,“但是您想要杜堊登家族派遣護衛嗎?”
  “如果對方有這個意思,會有兩個碟子出現的,”馬烈絲斬釘截鐵地說。主母開始覺得她四周人的關切有些煩人了。畢竟,她是家族中的主母,她應該是最強、最年長,最睿智的人,不喜歡別人怀疑她的決定。馬烈絲對著魔碟說,“執行你的任務,讓大家都可以松口气吧!”
  札克几乎要因為馬烈絲的遣詞用字而笑了出來。
  “馬烈絲。杜堊登主母,”魔碟中傳出一個聲音說,“班瑞主母向您問好。您二位已經太久沒有坐下來好好談談了。”
  “其實從來沒有過,”馬烈絲對札克比著手語。“那就帶我去班瑞家族吧!”馬烈絲命令道。“我不想要浪費我的時間和一張魔嘴講話!”
  很明顯的,班瑞主母完全預期到馬烈絲的不耐煩,因為那魔碟立刻就漂浮出了杜堊登家族的大院。
  札克關上大門,立刻示意手下的士兵開始行動。馬烈絲不想要公開的護衛,但是杜堊登家族的間諜网將會隱密的跟蹤魔碟,直到統治家族的雄偉大門。
  馬烈絲對于有關護衛的猜測是正确的。當魔浮碟一离開杜堊登家族的勢力范圍時,二十名全為女性的班瑞家族土兵就從道路兩旁的隱蔽物中出現了。她們在受邀的這名主母身邊圍成了鑽石形的防護陣形。在鑽石兩個尖端的守衛穿著黑色的長袍,背后繡著紫色和紅色的蜘蛛:這是高階祭司的穿著。
  “班瑞的親女儿,”馬烈絲大感興趣地說,因為只有貴族的女儿才能夠獲得這樣的殊榮。第一主母為了确保馬烈絲旅途的安全竟然花了這么大的功夫!
  當這群人穿越彎曲的街道,走向章類森林之時,沿路的奴隸和黑暗精靈的平民們紛紛慌亂的离開這些人的面前。班瑞的家族的士兵公開配戴著家族的家微,沒有人想要為了任阿原因惹惱班瑞。
  馬烈絲只能難以置信地轉動雙眼,希望自己在死前能夠体會這樣的權力。
  几分鐘之后,當這群人靠近了統治家族的住所時,她又再度忍不住四下打量著。班瑞家族擁有二十座高大雄偉的石筍,每座之間都有优雅華麗的橋梁和城垛相連接。魔法和妖火照耀著數千個不同的雕像和數百名隊形嚴整,服裝整齊的守衛。
  內圈的建筑更讓人吃惊,班瑞家族居住在二十座較小的鐘乳石中。它們吊挂在洞穴上,根部隱沒在黑暗之中。有些鐘乳石和石筍相連成石柱,而其它的則像是矛尖一樣垂吊在空中。陽台環繞著這些鐘乳石建造,閃著強力的魔法和各种神秘的光源。
  魔法也是連結外界石筍之間的圍欄,整座宅邸被它們所環繞。
  那是一面巨大的蛛网,在外院閃爍著的藍色光芒中呈現銀色的光澤。
  有些說這是羅絲女神的賞賜;如同鋼鐵一般堅硬的蛛絲,几乎有黑暗。
  精靈的手臂那么粗。任何東西碰触到班瑞家族的圍欄,即使是最銳利的武器,都只會無助地黏在蛛网上,直到主母授意蛛网將其釋放為止。
  馬烈絲和她的護衛們直直走向圍欄一段對稱、圓形的區域,剛好介于外圍兩座最高的塔之間。當他們靠近的時候,大門往外延伸,開始旋轉出一個足以讓隊伍通過的空間。
  馬烈絲紋風不動,試圖讓自己外表看起來十分冷靜。
  几百名好奇的士兵看著這隊伍一路走到班瑞家族的主建筑之前。那是一棟閃著紫光的圓頂神堂。平民的士兵离開了隊伍,只留下四名高階祭司護送馬烈絲主母入內。
  在大門內的景象果然沒有讓她失望。中央一座巨大的祭壇主導了整座神堂中的气勢,環繞著祭壇坐落著許多留的長凳,一直延伸到圓頂神堂的邊緣。這里可以坐——兩千名的黑暗精靈還綽綽有余。
  多得不可胜數的雕刻和圣像充斥在這個地方,在黑光中隱隱發亮。
  在祭壇上方飄浮著一個巨大發光的影像,一個紅黑色的幻象不停地在蜘蛛的形象和美麗的黑暗精靈女子之間變換。
  “這是貢夫的作品,他是我家族的法師,”班瑞主母猜到馬烈絲主母和其它人一樣,一定會對這壯麗的幻影印象深刻;于是從座位上對她解釋道。“連法師都有他派上用場的地方。”
  “只要他們能夠記得自己應有的地位就好了,”馬烈絲從現在已經停止的魔浮碟上飄了下來。
  “同意,”班瑞主母說。“男性有時實在太自以為是了,特別是法師們!不過,我還是希望這些日子貢夫能夠多待在我身邊。你也知道,他被指派為魔索布萊城的大法師,每天不是在操縱納邦德爾時柱,就是在執行什么其它的任務。”
  馬烈絲只是點點頭,不想多說。當然,她當然知道班端的儿子是城中的大法師。每個人都知道。每個人也都知道,班瑞的女儿崔爾是學院的主母教長,這個地位之高僅次于任何一個家族的主母。馬烈絲毫不怀疑班瑞會在談話中提到這件事實。
  在馬烈絲往祭壇跨出一步之前,她最新的護衛從陰影中走了出來。當馬烈絲看清楚這是靈吸怪,又被稱做奪心妖的妖物時,忍不住皺起眉頭。它將近有六尺高,比馬烈絲整整高出一尺,這額外的高度大半都要歸功于那顆大腦袋。那顆腦袋有著閃閃發光的黏液,就像是有著白色雙目,沒有眼珠的大烏賊。
  馬烈絲立刻恢复了鎮定。奪心妖在魔索布萊城中并不少見,謠傳有一只靈吸怪甚至和班瑞家族結成了盟友。不過,這些生物比黑暗精靈要更邪惡,智慧更高,因此,他們的出現總會讓人忍不住渾身打顫。
  “你可以叫他麥希爾,”班瑞主母解釋道。“他的名字我們念不出來,他是個朋友。”
  在馬烈絲主母回答之前,班瑞又加上一句,“當然,麥希爾讓我在討論中占了便宜,而你又不習慣和靈吸怪打交道。”然后,馬烈絲難以署信地張大嘴,看著班瑞主母將靈吸怪遣走。
  “您可以讀我的心!”馬烈絲抗議道。只有极少數的人可以穿透高階祭司的心靈障壁使用讀心術,而這种作法又是黑暗精靈社會中最重的罪名。
  “不要亂說!”班瑞主母立刻反駁道。“我必須先向您道歉,馬烈絲生母。麥希爾可以讀心,即使是最高階的祭司內心所想的也像在和他聊天一樣公開。他是用傳心術來溝通的。我可以發誓,我甚至不知道您剛剛沒有講話。”
  馬烈絲看著那生物离開大堂,接著——走上祭壇的台階。即使她努力壓抑自己不去這樣做,但是她依舊不由自主地會抬頭觀看那不停變換的蜘蛛和黑暗精靈的形象。
  “杜堊登家族還好吧?”班瑞主母問道,語气中帶著虛假的禮貌。
  “還過得去,”馬烈絲回答道,此刻,她對于在交談中觀察對手的行為更感到興趣。身在祭壇上的只有她們兩個人,不過,毫無疑問的有數十名牧師在神堂的陰影中四下游走,隨時注意眼前的情況。
  馬烈絲用盡所有的克制力才壓抑住自己對班瑞主母的輕蔑。馬烈絲將近五百歲,已經算是很老了,但是班瑞主母簡直是人瑞中的人瑞。她的雙眼曾經看過千年的變換;但是,根据一般的說法,黑暗精靈很少能夠活過七百歲,更別提八百歲了。雖然黑暗精靈外貌通常看不出她們的年紀,馬烈絲主母就和她一百歲生日的時候一樣美麗和活躍,但班瑞主母看起來已經又老又干。她嘴唇附近的皺紋就像是蜘蛛网一樣,低垂的眼皮几乎隨時都會會在一起。馬烈絲認為,班瑞主母早就該死了,但她還是活了下來。
  班瑞主母雖然看來早就已經過了巔峰的歲月,但是她還是怀孕了,几周之后就要生產。
  即使是在這個方面,班瑞主母也和一般的黑暗精靈大异其趣。
  她已經生了二十名的子嗣,比魔索布萊城中的任何人都要多產兩倍以上,而且其中還有十五名是女性,個個都是高階祭司!班瑞的其中十個孩子還比馬烈絲要年長!
  “您手下有多少士兵?”班瑞主母問道,又靠近了些,顯示出她對這個話題很感興趣。
  “三百名,”馬烈絲回答道。
  “喔,”那名衰老的卓爾精靈感興趣地說,一根手指放到嘴角。
  “我听說總數應該是三百五十吧。”
  馬烈絲忍不住要皺眉。班瑞在取笑她,提醒她在攻擊迪佛家族時所增加的五十名士兵。
  “三百名,”馬烈絲再強調。
  “當然,”班瑞回答道,又躺了回去。
  “班瑞家族有一千名士兵嗎?”馬烈絲問這個問題其實沒有多大意義,只不過是為了讓自己在討論中看起來比較平等而已。
  “我們許多年來都是這個數目。”
  馬烈絲又再度怀疑這個老怪物為什么還活著。班瑞的某個女儿應該想要獲得主母的地位。為什么她們沒有聯手策划某种陰謀,把班瑞主母給除掉?又或者是她們為什么沒有在年長以后,自己獨力出擊,設法組成自己的家族,就像一般貴族的女儿在渡過五百歲之后一樣?只要當她們還在班瑞家族的統治之下,她們的子孫就沒有貴族的資格,而會被降成和平民一樣的低賤。
  “你听說了迪佛家族的下場了嗎?”班瑞主母直接問,她和對手一樣對這种閒聊感到不耐煩。
  “哪個家族?”馬烈絲故意反問道。在這個時候,魔索布萊城中沒有所謂的迪佛家族。就黑暗精靈的傳統而言,這個家族已經消失了,甚至它根本從來沒有存在過。
  班瑞主母咯咯笑了。“當然了,你瞧我都忘了,”她回答道。“您現在是第九家族的主母了。這可是相當光榮的唷。”
  馬烈絲點點頭。“但這可比不上第八家族的主母光榮。”
  “是的,”班瑞點點頭,“但第九家族距离執政議會的席位也不過只有一名之遙。”
  “那的确是相當的榮耀,”馬烈絲回答道。她開始明了班瑞不是只為了嘲弄她,同時也是為了恭喜她,并且鼓勵她往更高的榮耀努力。馬烈絲一想到這件事情就覺得豁然開朗。班瑞是蜘蛛神后最寵愛的凡人。如果她對杜堊登家族的晉升感到滿意,那么羅絲女神也不會例外的。
  “可能不會和您所想象的一樣榮耀,”班瑞說。“我們只不過是一群愛淌渾水的古老家族,時常會聚在一起想出新的方法去管我們不該管的事情。”
  “這座城市認同您的統治。”
  “它有選擇嗎?”班瑞笑道。“不過,黑暗精靈的所作所為還是由每個家族的主母來管理比較恰當。羅絲女神可不會欣賞任何有太多統治權的執政議會。難道你不認為,如果不是蜘蛛神后的意思,班瑞家族老早就可以一統魔索布萊城了?”
  馬烈絲不安地在位于上變換著姿勢,對于這大膽的言論感到十分惊訝。
  “當然,不是現在,”班瑞主母解釋道。“現在這年代,這座城市已經大到沒有力量可以這樣做了。但是很久以前,甚至在你出生以前,班瑞家族要做到這件事可不會覺得太過困難。但這不是我們的風格。她很高興可以看到家族間彼此對抗,求取平衡,而在有需要的時候又可以并肩作戰。”她暫停片刻,嘴角浮出笑容。“而且他們也都准備好去吞食那些不再為神后所寵愛的家族。”
  馬烈絲注意到,這是另外一次提及迪佛家族的對話,這次直接和蜘蛛神后的喜好有所關連。馬烈絲終于將她憤怒的防御解除,最后才發現,其實和班瑞主母整整兩個小時的交談相當有趣。
  不過,當馬烈隆乘坐著魔浮碟通過魔索布萊城中最雄偉的建筑時,她臉上并沒有笑容。面對這么公開的力量展示,她無法忘記班瑞主母召喚她來其實有兩個目的:私下恭喜她這場完美的陰謀,另外,也提醒她不要野心太大。

第五章 養育

維爾娜花了五年漫長的時間,醒著的每一分每一秒几乎都耗在崔斯特這個小嬰儿身上。在黑暗精靈的社會中,這段時間不只是養育嬰儿成人,同時也要灌輸他所有的行為規范。這個孩子必須要學習基本的動作和語言技巧,如同所有的智慧生物一樣;但是,卓爾精靈的孩子還必須接受維系這個混飩社會的各种戒律的煎熬。
  在崔斯特這种男孩的情況中,維爾娜必須花費無數的時間不停提醒他遠比黑暗精靈女性低下的地位。由于崔斯特童年的所有時間几乎都花在這間神堂中,所以除了一同禮拜的時間之外,他見不到其它的男性。即使當所有人都集合起來進行邪异的儀式時,崔斯特也只能站在維爾娜的身邊,听話地看著地面。
  當崔斯特年紀大到足以听懂命令的時候,維爾娜的工作份量就減輕了。不過,她依舊必須花費許多的時間教導她年輕的弟弟,目前他們正在針對手語中所牽涉到的精細面部表情、手部動作和身体語言做深入的研究。不過!她最常做的還是指使崔斯特去清掃那永遠掃不完的圓頂神堂。它大概只有班瑞家族雄偉神堂的五分之一大小,不過,這就足以擠進杜堊登家族所有的人,還空出一百多個位置來。
  維爾娜想,現在養母的這個職位還不算太差,不過她總是希望能夠挪出更多的時間進行研究。如果馬烈絲主母將養育小孩的任務指派給瑪雅,維爾娜現在早就已經成了高階祭司。而維爾娜現在依舊必須在崔斯特的身上花費另外五年的時間,瑪雅甚至有可能比她還要早晉升高階祭司!
  維爾娜把這個可能性赶出腦海。她可沒這個資格擔心這樣的問題。只要再短短几年的時間,她就可以解脫養母的這個任務。在十歲左右,崔斯特就會正式的成為家族的王子見習生,服侍家族中的所有人。只要她的成績沒有讓馬烈絲主母失望,維爾娜知道她會獲得補償的。
  “上牆,”維爾娜指示道。“清掃那座雕像。”她指著一座距离地面大約二十尺的裸女雕像。年幼的崔斯特看著它,感到十分疑惑。他沒有辦法站在安全的立足點上擦干淨那雕像。崔斯特知道抗命的巨大代价,即使是遲疑也會受到懲罰。因此他立刻伸出手,開始尋找第一個立足點。
  “不是這樣!”維爾娜微慍地說。
  “要怎么做?”崔斯特大膽地詢問,因為他實在不知道姐姐在暗示些什么。
  “想像你飄浮到那座石像旁,”維爾娜解釋道。
  崔斯特的小臉因為困惑而皺成一團。
  “你是杜堊登家族的貴族!”維爾娜對他大吼。“至少你有一天會獲得這個資格。在你的頸袋中有一枚家徽,那是個擁有強大魔力的物品。”維爾娜依舊不太确定崔斯特是否准備好接受這樣的考驗;浮空術是黑暗精靈天賦魔力中較為高深的能力,比用妖火照亮物体或是召喚黑暗結界要困難多了。杜堊登家的家徽可以增強黑暗精靈的天賦能力,這能力是只有在黑暗精靈成熟之后才會浮現的。雖然大部分的黑暗精靈可以召喚魔力一天漂浮起來一兩次,但杜堊登家族的貴族借著家徽的幫助,卻可以不停重复這樣做。
  在一般的情況下,維爾娜絕對不會讓低于十歲的黑暗精靈嘗試這樣的舉動,但是這個小孩在過去的數年中展現出了許多讓人咋舌的潛力;而且維爾娜也看不出來單純的嘗試會有什么傷害。“你只需要站在雕像前面,”維爾娜解釋道,“想像自己漂浮起來即可。”
  崔斯特抬頭看著那女性的雕像,讓自己正好站在那張輪廓深刻的面孔之前。他一只手握住頸袋,試著讓自己取得和家徽共鳴的默契。他之前就覺得這個徽章似乎擁有某种力量,但那只不過是小孩子的直覺。現在崔斯特已經有确實的證据證實自己的想法,他可以清楚地感覺到懂法的波動。
  一連串的深呼吸讓這名年幼黑暗精靈的腦中沒有了雜念。他驅走了房間中其他事物的影像;他只能看到那雕像,也就是他的目的地。他感覺到自己慢慢變輕,腳跟提了起來;然后他用腳尖站著,一點重量也感覺不到。崔斯特回頭看著維爾娜,臉上露出惊喜的笑容……然后他就跌了個四腳朝天。
  “愚蠢的男性!”維爾娜怒目道。“再試一次!如果有必要,一千次你也得給我試!”她將手伸向腰間的蛇首鞭。“如果你失敗了……”
  崔斯特移開視線,咒罵自己。他自己的大意讓法術失敗了。現在,他知道自己可以做到,也不再害怕被鞭打了。他再度將意志集中在雕像上,讓魔法能量在体內慢慢累積。
  維爾娜也知道崔斯特最后一定會成功。他天資聰穎,意志堅強,比維爾娜所認識的任何人都要強韌;連杜堊登家族的其它女性都比不上。這孩子也很頑固,崔斯特不會讓這魔法把他擊敗的。她知道,只要有可能他將會一直站到餓昏為止。
  維爾娜看著他經歷一連串的小成功和失敗,最后一次的嘗試讓崔斯特從將近十尺高的地方摔落下來。維爾娜忍不住畏縮了一下,不知道他是否受了重傷。不過,不管傷勢如何,崔斯特還是哼也不哼地就繼續回到位置上,重新開始集中精神。
  “他太年輕了,”維爾娜身后傳來一個評論的聲音。她在位子上扭過頭,看見布里莎站在背后,臉上依舊挂著惡狠狠的表情。
  “也許吧,”維爾娜回答道,“但是如果不讓他試試看是不會知道的。”
  “當他失敗的時候給他一鞭,”布里莎建議道,邊把腰間那柄六頭的武器抽了出來。她愛怜地看著那鞭子,仿佛那是某种寵物,同時還讓蛇首在她的腰間和臉上爬來爬去。“給他點靈感。”
  “把它拿開,”維爾娜气沖沖地說。“崔斯特是我負責教導的,我不需要你幫忙!”
  “你應該注意自己和高階祭司說話的口气,”布里莎警告道。所有的蛇首都是她意志的延伸,立刻殺气騰騰地朝向維爾娜。
  “你最好也小心一點,馬烈絲生母會注意到你是怎么樣干扰我的,”維爾娜很快地回答。
  一提到馬烈絲主母,布里莎立刻就將鞭子拿開了。“你的工作,”
  她嘲弄他說。“你對這家伙太心軟了。男孩應該是被訓練的動物,我們必須要教導他們的地位。”意識到維爾娜的威脅其實不是開玩笑的,姐姐立刻轉身离開。
  維爾娜就給布里莎一個下台階,讓她不會太失面子。養母接著回頭看著崔斯特,他依舊努力的試著碰触到雕像。“夠了!”她意識到這孩子已經累了,連腳都不太抬得起來,于是她下令道。
  “我做得到!”崔斯特對她大喊。
  維爾娜喜歡他的決心,卻討厭他的語气。也許布里莎說的話還算正确。維爾娜把蛇首鞭從腰間解了下來。一點小小的靈感應該可以持續很久吧。
  維爾娜第二天坐在神堂里,看著崔斯特認真地擦拭著那裸体的女性雕像。今天他第一次嘗試就浮起了二十尺高。
  當崔斯特沒有轉過頭來,因為這次的成功而露出微笑時,維爾娜實在忍不住有些失望。她現在看著他飄浮在空中,拿著刷子的手動作快得几乎看不清楚。她看得更清楚的是弟弟赤裸背上的傷痕,這是他們激發靈感的討論所留下的痕跡。在紅外線的視線之下,那些鞭痕清晰可見;因為原先具有絕緣作用的外皮被撕扯掉,露出底下溫暖的肌膚來。
  維爾娜明白体罰小孩的好處,特別是針對那些男孩。只有极少數的男性黑暗精靈膽敢對女性亮出武器,除非這是另外一名女性的命令。“我們到底會失去多少?”維爾娜不假思索地說。“像崔斯特這樣的小孩本來到底可以成為什么樣的人物?”
  當她听見自己竟然把想法說出口時,連忙把這褻瀆的思緒赶出腦海。她渴望成為蜘蛛神后,冷血羅絲的祭司。這樣的想法和那地位可不相配。她惱怒地瞪了弟弟一眼,把自己的罪惡感怪到他身上,邊又拿出了她的刑具。
  今天她又必須再度懲罰崔斯特,因為他竟然讓她興起了這樣褻瀆的念頭。
  這樣的關系又繼續了五年,崔斯特不停地清理杜堊登家族的神堂,同時學習黑暗精靈社會中的規范。除了女性在社會中的絕對地位之外(這個課程一向是用邪惡的蛇首鞭來作為輔助教具的);最引人注意的就是有關地表精靈,也就是所謂妖精的課程了。邪惡的帝國通常會讓以敵人的仇恨來讓自身團結,而歷史上沒有比黑暗精靈更擅長這种事情的种族了。從卓爾精靈會听話的第一天起,孩子們就學會必須將生命中所有的錯誤怪罪到地表精靈身上。
  每當維爾娜長鞭的毒牙撕扯著崔斯特的血肉時,他就祈求妖精們通通死光滅絕。經過刻意灌輸的恨意通常很難用理性來判斷的。

第六章 “雙手”

崔斯特迅速地回應主母的召喚,赶到她的身邊,不需要布里莎的鞭子來催促他。他實在太常感受到這武器刺骨的疼痛了!崔斯特不敢對凶暴的姐姐有任何复仇的念頭。在他所受過的所有教訓中,他對毆打她或是任何一個女性的后果都感到無比的恐懼,這种情緒讓他害怕得根本不可能產生這樣的想法。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特別的日子嗎?”當他走入神堂中黑暗的謁見室時,馬烈絲問道。
  “不知道,主母大入,”崔斯特回答道,下意識地注視著自己的腳趾。當他注意到自己永遠不變的腳趾頭時,忍不住從喉嚨深處擠出一口气。生命中應該有比灰白色的石頭和十根扭動的腳趾要精彩多的事情。
  他把一只腳偷拔出短靴,在紅外線的視線下,体熱會在地面上留下痕跡。而崔斯特的身手矯健到足以在一開始的痕跡消失之前畫出簡單的圖畫。
  “十六年了,”馬烈絲主母對他說。“你已經呼吸了魔索布萊城的空气有十六年之久。你生命中重要的一段時間已經過去了。”
  崔斯特沒有反應,因為他看不出來這段宣告有什么重美的。他的生命只是一段永恒不變的例行步驟。一天,十六年,這之間有什么差別?如果母親認為他過去的這段歲月非常重要,那么崔斯特簡直不敢想像以后十年會是什么樣子。
  他几乎已經完成了一幅圖畫:一名肩膀渾圓的黑暗精靈,也就是布里莎;屁股被一只非常巨大的毒蛇緊緊地咬住。
  “看著我,”馬烈絲主母命令道。
  崔斯特有些不知所措。他本來的天性是自然而然地看著對他說話的人,但布里莎毫不遲疑地把他的這种本能打到九霄云外。王子見習生的地位就是最低下的仆人,他唯一能夠直視的就只有跑過地面的諸多低賤生物,當然,蜘蛛是個例外。每當有蜘蛛爬過他的視線時,他就必須把目光移開。因為蜘蛛對于王子見習生來說實在太高貴了,不能讓他糟蹋。
  “看著我,”馬烈絲再度說,語調中隱含著极度的不耐煩。崔斯特曾經看過這种怒气的爆發,這股不可思議的強大怒气摧毀了一切擋路的事物。當母親生气的時候,即使是無比驕傲、自大、暴躁的布里莎也會躲起來。
  崔斯特強迫自己的目光往上移,沿著母親袍子上熟悉的蜘蛛花紋往上看,隨時有被一巴掌打在腦袋上的准備;或者是鞭子打在背上的感覺,因為布里莎就在他背后。
  接著他看到了她,偉大的馬烈絲。杜堊登主母,她的雙眼發著紅光,但面孔卻保持著冷靜,而不是憤怒的高熱狀態。崔斯特依舊保持警覺,隨時預期會受到嚴重的處罰。
  “你擔任王子見習生的時間已經結束了,”馬烈絲解釋道。“根据傳統,你已經正式成為杜堊登家族的次子…”
  崔斯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滑回地板。
  “看著我!”她的母親突然暴怒道。
  崔斯特害怕地把目光轉回到她的臉上,那張瞼在夜視能力的目光之下閃著高溫的白光。他從眼角可以看見馬烈絲揮舞的手臂,不過他并沒有愚蠢到伸手去阻擋對方。然后他就倒在地板上,面頰腫了起來。
  即使在跌落到地面的過程中,崔斯特依舊警醒的將目光鎖定在馬烈絲生母臉上。
  “你不再是個仆人了!”主母暴吼道。“你繼續這樣下去會讓我們的家族丟臉的。”她抓住崔斯特的喉嚨,粗魯地將他拉起來。
  “如果你讓杜堊登家族丟臉,”她的面孔距离他不過几寸,說道,“我會用針刺進你那紫色的雙眸!”
  崔斯特的眼睛連眨也不眨。在維爾娜的任務結束之后的六年間,他服務的對象是整個家族;所以,他明了馬烈絲主母的威脅底下所蘊含的真正力量。雖然,不管怎樣,她都是他的母親,但崔斯特毫不怀疑她會很樂意地將針刺進他的雙眼。
  “這個家伙与眾不同,”維爾娜說,“差別可不只是在他雙眼的顏色而已。”
  “那么是在什么地方呢?”札克納梵問道,試著讓自己的好奇心保持在職業的水准。扎克一向比較喜歡維爾娜,但她最近獲得了高階祭司的地位,從那以后她的態度就變得太過積极。
  維爾娜放慢了腳步,因為通往神堂的門已經出現在眼前。“這很難說清楚,”她承認道。“崔斯特和我所碰到的任何男孩一樣的聰明,他五歲就可以施展浮空術。但是,在他成為王子見習生之后,我們花了好几個禮拜的時間去懲罰他,才讓他學會把目光保持在地板上;仿佛這樣的動作自然而然和他的天性相違背。”
  札克納梵停下腳步,讓維爾娜走到他前方。“自然?”他壓低聲音自言自語道,考慮著維爾娜的觀察所顯示的可能性。也許這對于一般的黑暗精靈來說不尋常,但是這是札克納梵期待——也暗自希望——自己的血脈會展現出來的行為。
  他在維爾娜之前走近了那個黑暗的謁見室。馬烈絲如同往常一樣,坐在蜘蛛圣像頂端的王座中;不過,雖然整個家族的人都出席了,但此處的椅子反而全部被收了起來。札克意識到,這是次正式的會議,照傳統,只有主母才有資格享有座位的特權。
  “馬烈絲主母,”維爾娜用最尊敬的口吻說。“依您的指示,我將札克納梵帶到你的面前了。”
  札克走到維爾娜身邊,以目光向馬烈絲致意;但他的全部注意力几乎都集中在上身精赤,站在主母身邊的崔斯特。
  馬烈絲舉起一只手,示意眾人安靜,示意拿著家傳魔斗篷的布里莎繼續下去。
  布里莎吟唱了适當的咒語,將染著紫色和紅色條紋的黑色斗篷披上崔斯特的肩膀;少年的面孔忍不住露出欣喜的表情。
  “您好,札克納梵。杜堊登,”崔斯特誠懇地說,讓房間里的所有人都大吃一惊。馬烈絲主母沒有准許他開口說話;他甚至沒有詢問她的思准!
  “我是崔斯特,杜堊登家族的次子,不再是王子見習生了。我現在可以看著你的臉,不再只能看著你的靴子了。母親眼我這樣說的。”當崔斯特抬頭看見馬烈絲主母暴怒的表情時,笑容立刻消失了。
  維爾娜仿佛被石化一樣全身不能動彈,嘴已合不攏,眼睛不可置信地睜大。
  札克也吃了一惊,但反應卻完全不同。他伸出一只手將自己的嘴唇捏著,阻止微笑爬上嘴角,最后無可避免的開始捧腹大笑。札克不記得上次看到生母的臉气成這么亮是什么時候了。
  布里莎和平常一樣,站在馬烈絲背后的位置,笨手笨腳地掏著鞭子。即使她明明知道自己該做些什么,但是弟弟出人意表的奇招還是讓她不知所措。
  札克知道,這真是非常少見的情形。通常,在找到理由之后,馬烈絲的長女在執行懲罰時是不會有絲毫猶豫的。
  崔斯特依舊站在主母的身邊,但他悄悄地溜遠了一步,僵直地站著,忍不住咬著下唇。不過,扎克看得出來,精靈少年的眼中依舊帶著笑意。崔斯特的不拘小節并不只是因為年輕、缺乏經驗的疏忽。
  武技長跨出一大步,試圖將主母的注意力從崔斯特的身上轉移開來。“次子?”他假裝吃惊地問道,一方面是為了安撫崔斯特的自豪,一方面是為了吸引馬烈絲的注意力。“那么,現在也到了你接受訓練的時候了。”
  十分少見的,馬烈絲竟然讓怒气平息下來。“你只會負責最基礎的,札克納梵。如果崔斯特要取代諸梵的地位;他在學院中的歸屬就必須是衛士學校。所以他大多數的訓練和指導都必須落在銳森身上,雖然他的魔法能力和知識十分有限,但我們也別無選擇。”
  “您确定魔法是他的專長嗎,主母大人?”札克反應迅速地問。
  “他看起來很聰明,”馬烈絲回答道。她憤怒的瞪了崔斯特一眼。
  “至少有些時候是這樣的。維爾娜回報過他的天賦能力進步得超乎异常。況且,我們的家族需要一名新的法師。”馬烈絲想起班瑞主母對于擔任城中大法師的儿子的驕傲,下意識地大吼起來。在馬烈絲主母上次和魔索布萊城的第一主母會面之后轉眼間已經過了十六年,但是她從未忘記任何一絲一毫的細節。“術士學校是個很合理的選擇。”
  札克從頸袋中掏出了一枚扁平的硬幣,輕輕一彈,讓它在半空中旋轉,并且飛快地將它抓住。“我們可以測驗看看嗎?”他問道。
  “隨你便,”馬烈絲對于札克想要證明她的錯誤并不感到訝异。
  札克瞧不起魔法,宁愿握著刀柄也不愿碰触發出閃電的水晶杖。
  扎克走到崔斯特面前,并且將硬幣交給他,“把它彈起來。”
  崔斯特聳聳肩,不知道這段母親和武技長之間的對話到底代表什么意思。直到現在,他還是沒有听懂自己將來到底會走上什么道路,或者這術士學校到底是什么東西。他不在意地聳聳肩,將硬幣塞入拇指和食指之間,并且拇指將硬幣彈到空中,輕松地接住了它。接著他把硬幣還給札克,臉上露出迷惑的表情,仿佛在質疑這么簡單的事情到底有什么重要的。
  武技長并沒有接下硬幣,只是從頸袋中掏出了另外枚硬幣。“試著用兩只手,”他把硬幣遞給崔斯特道。
  崔斯特再度聳聳肩,輕松地將硬幣彈起,并且再度接住它們。
  札克轉過頭看著馬烈絲主母。任何一名黑暗精靈都可以做得到,但是眼前的年輕人流暢、輕松的動作讓人看來賞心悅目。札克用眼角注意著主母,又掏出了兩枚硬幣。一每只了一堆兩枚,一次把四枚都丟上去,“他對崔斯特說。
  四枚硬幣彈入空中。四枚硬幣隨后也被接住。崔斯特全身只有手臂微微地抽動了一下。
  “雙巧手,”扎克對馬烈絲說。“這孩子是個戰士的料。他屬于格斗武塔。”
  “我曾經看過法師做到這樣的事情,”馬烈絲不屑地說,愛惹麻煩的武技長臉上露出的胜利表情讓她非常不悅。札克曾經是馬烈絲的丈夫,在讓位之后也常常是她床第之間的入幕之賓。他的技巧和敏捷的反應并不只限于武器這一方面。雖然札克納梵帶給她許多歡愉,馬烈絲也因此饒了他不少次的性命,但相對的也讓她頭痛不已。
  他是魔索布萊城武藝最高強的武技長,這是馬烈絲無法忽視的另外一個事實;但是他對于蜘蛛神后的輕蔑,甚至是仇視的情感常常會讓杜堊登家族陷入麻煩。
  札克又再遞給崔斯特兩枚硬幣。崔斯特覺得這游戲十分好玩,毫不遲疑的讓它們飛入空中。六枚硬幣彈入空中,六枚硬幣落了下來,每只手中握著和原來的一樣的三枚硬幣,連位置都沒有改變。
  “雙巧手,”札克再度強調道。馬烈絲生母示意他繼續下去,無法忽視這儿优雅動作所代表的惊人反射神經。
  “你可以再做一次嗎?”札克要求崔斯特。
  崔斯特兩只手分別開始動作,很快地就把硬幣堆好,准備動作。
  扎克示意他暫停下來,再掏出四枚硬幣,讓兩邊各變成五枚硬幣。札克暫停片刻,觀察年輕精靈意志集中的表情(同時也讓自己的手多放在硬幣上一段時間,好讓它的溫度增高,讓崔斯特在黑暗之中可以清楚看見它們的形体)。
  “把它們全部接住,杜堊登家族的次子,”他認真地說。“把它們全都接住,否則你就會進入衛士學校,學習魔法的地方。這可不是你應該去的地方!”
  崔斯特依舊只大概明白札克在說些什么,但是他可以從武技長認真的表情中看出來這件事情的重要性。他深吸一口气,穩住自己,然后將硬幣全部彈出去。他很快地分辨出它們的溫度,專注在每一枚硬幣上。頭兩枚毫無意外的落在他手心,但崔斯特從其它硬幣的軌跡中看出來事情恐怕不會這么順利。
  崔斯特加閃電般的反射神經立刻開始運作,在原地轉了一圈,雙手如疾電般的在空中揮舞,變成一道模糊的影像。接著他突然停止不動,但直地站在札克面前。他的雙手緊握成拳,臉上露出凝重的表情。
  札克和馬烈絲主母交換著眼神,彼此都不太确定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
  崔斯特對著札克伸出手,緩緩地張開,孩子气的臉上露出漸漸擴散的自信笑容。
  每只手中都有五枚硬幣。
  札克呼了一口气。即使是他,身為家族的武技長,也花了十几次的練習才成功地接到十枚硬幣。他走向馬烈絲主母。
  “雙巧手,”他第三次說。“他是名戰士,而且我也沒有多的硬幣了。”
  “他能夠接到多少枚硬幣?”馬烈絲有些克制不住地追問道。
  “我們可以堆多少枚?”札克納梵臉上露出胜利的微笑。
  馬烈絲主母大聲笑出來,緩緩地搖搖頭。她自己想要讓崔斯特取代諾梵身為家族法師的地位;但是,她手下頑固的武技長如同以往一樣改變了她的計划。“很好,札克納梵,”她承認自己的失敗。“次子是個戰士的料。”
  札克點點頭,開始走向崔斯特。
  “也許很快就會成為杜堊登家族的武技長,”馬烈絲主母對著札克的背后說。她的譏諷讓札克停下腳步,回頭望著她。
  “有這樣的身手,”馬烈絲主母靠著她一貫的厚顏無恥再度搶回上風,“還會做不到嗎?”
  銳森,目前家族的詩父不安地變換著姿勢。他知道,連杜堊登家族的奴隸們都明白,這家伙不是他的孩子。
  “三個房間?”當崔斯特和札克進入杜堊登家族最南邊的巨大練功房時,他忍不住問道。多彩的魔光球間隔著定的距离安放在這挑高的房間中,讓整個房間都沐浴在柔和的光芒中。這個練功房只有三個門:東人的是通往外面的房間,連接著家族的陽台;另外一個就在南邊牆上,崔斯特的正對面,通往建筑中的最后個房間。那扇通往走廊的門,光從和克鎖上的層層大鎖看來,崔斯特就知道這條路不太常用。
  “只有一個房間,”札克更正他。
  “但是有另外兩扇門,”崔斯特推斷道,看著房間中的擺設。“都沒有鎖。”
  “啊,”札克糾正道,“它們的鎖是由每個人對此處的常識所打造的。”崔斯特似乎慢慢開始理解了。“那扇門,”扎克指著南方說,“通往我的房間。你可不會想要讓我抓到你待在里面。另外一扇門是通往戰棋室,只有戰爭的時候才會派上用場。如果你的表現讓我滿意,那么也許我會邀請你和我一起過去。不過,那天恐怕還要好几年才會到來;所以,在那之前把這個巨大的房間——”他將手揮了個大圓——“就當作你的象吧。”
  崔斯特四下打量著,并沒有被嚇到。他大膽地認為自己已經可以將這樣的對待和王子見習生的生涯一起拋棄。不過,眼前的情況,把他甚至帶回了一開始那十年歲月中,讓他感覺好像又和維爾娜回到了神堂中。這間房間甚至沒有家族的神堂那么大,對于這個精力旺盛的精靈來說也賺太小了。他的下個問題是皺著眉頭低吼出來的。
  “我要睡在哪里?”
  “你的家,”札克若無其事地說。
  “我要在哪里吃飯?”
  “你的家。”
  崔斯特的眼睛眯成一線,臉上的溫度節節升高,在紅外線的視線之下開始發亮。“我要在哪里…”他頑固地說,內心暗自下定決心要推翻武技長的邏輯。
  “你的家,”在崔斯特來得及說完之前,札克就用同樣的語調和音量回答了他的問題。
  崔斯特雙腳站穩,雙手交叉在胸前。“這听起來很糟,”他低吼道。
  “真希望對你來說不會這樣,”札克也低吼回去。
  “這有什么意義?”崔斯特開口道“你讓我离開母親身邊——”
  “你必須稱呼她為馬烈絲主母”札克警告道“你永遠都得叫她馬烈絲主母。”
  “從我母親——”
  札克的下一個行動不是用言語糾正他,而是用緊握的拳頭一揮。
  崔斯特大概二十分鐘之后才醒過來。
  “第一課,”札克隨意的靠在几尺之外的牆上。“是為你自己好。
  你最好一直稱呼她為馬烈絲主母。“
  崔斯特翻過身,想要用手肘撐起來,但很快就發現腦袋一离開地板就無族地轉。札克抓住他,一把將他抱起來。
  “這比接硬幣難多了吧,”武技長解釋道。
  “什么?”
  “擋住別人的攻擊。”
  “什么攻擊?”
  “同意吧,你這個頑固的孩子。”
  “我是次子!!”崔斯特糾正道,他的聲音又再度化成低吼,雙手堅定地回到胸前。
  札克的手又再度緊握成拳,崔斯特可沒有粗心到忽略這個動作。
  “你想要再睡一覺嗎?”武技長冷靜地問。
  “家族的次子其實也是小孩子,”崔斯特聰明地妥協了。
  札克難以置信地搖搖頭。看來這會很有趣。“你也許會覺得待在這里的時間很快樂,”他領著崔斯特來到一個又長、又厚、裝飾多彩(不過大多數的顏色都十分灰暗)的帘幕前。“但是你必須先學會控制你那張賤嘴。”札克猛力一拉,讓帘幕飄落下來,露出了崔斯特所看過最惊人的武器陳列(許多比他年長的精靈也沒看過這么多樣的武器)。各种樣式的長柄武器、劍、斧頭、錘子以及許多崔斯特想象不到,甚至想像十到的武器都陳列在那精致的武器挂架上。
  “檢查看看,”札克告訴他。“花時間好好事受一下。看看哪种武器最适用,照著你的想法來選擇。在我們完成訓練之后,你會學著把每樣武器都當作自己最信任的伙伴。”
  崔斯特睜大眼睛,仔仔細細地看著眼前的每一樣武器和它們所可能帶來的樂趣。在他短暫的這輩子中,他最大的敵人就是無聊。
  現在,看起來崔斯特似乎已經找到了對抗這敵人的武器。
  札克走向自己的房間,認為這剛開始接触武器的笨拙時刻應該讓他自己獨處。
  不過,當他走到門口的時候,武技長停下腳步,回頭看著年輕的崔斯特。崔斯特正緩緩地揮舞著一柄又長又重的戟,那武器的高度几乎比他高上兩倍。盡管崔斯特花費全部的力量試圖控制這柄武器,但它的慣性還是讓他瘦小的身体止不住地彎向地面。
  札克听見自己咯咯的笑聲,但這笑聲只是提醒了自己殘酷的事實。他必須訓練崔斯特成為戰士,就如同之前的几千名黑暗精靈一樣。他必須讓他准備好面對學院的試煉,以及質索布萊城中危險的生活。他必須要把崔斯特訓練成殺手。
  這樣的課程和這個年輕人的天性根本是背道而馳啊!札克暗地里想。崔斯特太愛笑了;他冷酷地將刀劍刺進另外一個生物心髒的景象讓札克納梵覺得反胃。不過,這就是黑暗精靈的生活模式,札克過去四百年中都無法抗拒的鐵律。扎克把目光從把玩著武器的崔斯特身上移開,孤單走入房間,將門關了起來。
  “他們一開始都像這樣嗎?”他在空曠的房間中自問。“所有黑暗精靈的孩子都擁有這种無辜、單純、不受污染的笑容灘道這樣的笑容無一幸免,都無法在我們殘酷的世界中生存下來?”札克走向小書桌,准備將遮住發光陶瓷球的布掀開來,照亮這房間。但是,崔斯特看見武器欣喜的景象拒絕從他的腦中消失,他改變主意走向門對面的那張大床。
  “或者,崔斯特。杜堊登,你會和他們都不一樣?”他躺在松軟的床上,繼續道。“如果你這么与眾不同,那又是為了什么?是因為血統,因為我的血脈在你的身体內流動嗎?還是因為你和養母共處的那段時間?”
  札克舉手遮住雙眼,考慮著這許多的問題。他最后終于決定,崔斯特和其它人都不一樣,但是他不知道該感謝維爾娜,還是感謝自己。
  一段時間之后,他陷入沉睡。但是這并沒有讓武技長獲得多少的安慰。一個熟悉的夢境出現了,一段永遠不會消退的生動記憶。
  札克納梵再度听見迪佛家族孩童的凄厲叫聲,他一手訓練出來的社堊登家族士兵毫不留情地砍殺他們。
  “他和其它人不一樣!”札克從床上彈了起來,哭喊著。他擦去臉上的冷汗。
  “他和其它人不一樣。”他必須要這樣相信。

第七章 不為人知的秘密

“你真的要試嗎?”瑪索吉詢問道,他的聲音帶著极度的优越感和難以置信的語气。
  艾頓邪异的目光轉向眼前的學生。
  “把你的气出在別的地方,無面者,”瑪索吉躲開導師疤痕遍的面孔。“可不是我害你喪气的喔!我問這個問題是很合理的。”
  “你已經學習魔法將近十年的時間了,”艾頓回應道。“但是你依舊害怕在術上學校的大師身邊探索冥界?!”
  “如果你真的是名大師,我也不會害怕,”瑪索吉大膽地說。
  艾頓不理對方的評論,就和過去十六年這個赫奈特家的家伙曉叨的時候一樣置之不理。瑪京吉是艾頓和外界的唯一牽連,瑪索吉背后有一個勢力強大的家族,而艾頓只有瑪索吉。
  他們走進艾頓屋子最上層的房間。那里只有一根蜡燭,光芒被整間房間中灰暗的挂毯和黑色的石磚及地毯給整個吸收過去。艾頓在一張小圓桌旁邊的凳子上坐了下來,把一本厚重的書放在面前。
  “這個法術最好讓牧師來施展,”瑪索吉坐在沒有臉孔的老師面前,抗議道“法師控制低層界,但亡者最好還是給牧師來管。”
  艾頓好奇地打量著四周,皺眉瞪了瑪索吉一眼,扭曲的面孔在跳躍的燭光下更顯得歪曲變形。“看起來我沒有听話的牧師可以用,”
  無面者諷刺地解釋道。還是說你要再找另外一個第九層地獄的妖物來幫忙?“
  瑪索吉靠回椅子上,無助而且同情地搖搖頭。艾頓說得有道理。
  一年以前,無面者召喚來一只冰魔,想要尋求答案。這個邪惡的家伙把整個房間冰凍起來,溫度低到在紅外線光譜下黑得發亮,還打破了一大堆价值連城的煉金術器材。如果瑪索吉沒有召喚來那只魔豹來誘開冰魔的注意力,恐怕他和艾頓都沒辦法活著逃出那房間。
  “好吧,”瑪索吉只好妥協道,雙手交疊放在桌上。“叫出你的幽靈,盡管問你的問題吧。”
  艾頓并沒有忽略瑪索吉袍子不由自主的一陣抖動。他瞪著那學生片刻,又回去繼續施法的准備。
  隨著艾頓施法的准備慢慢完成,瑪索吉的手也下意識地伸向口袋,握著和艾頓獲取無面者身份同一天取得的瑪瑙獵豹雕像。這個小小的雕像上面附著一個強力的咒文,可以讓持有者召喚一只強壯的豬豹。瑪索吉只有在迫不得已的時候才會使用這雕像,因為他不清楚這咒文的限制和潛在的危險。“只有在別無選擇的時候。”瑪索吉提著這樣東西,靜靜地提醒自己。真奇怪,為什么每次和艾頓在一起的時候就會別無選擇呢?學徒忍不住要想。
  艾頓雖然表面看起來十分勇敢,但他內心其實和馬索吉一樣擔心。亡者的靈魂雖然不會和冥界的妖物一樣擁有強大的破坏力;但是,在他們受盡折磨的日子里,他們可能更為殘酷、更為狡詐。
  不過,艾頓還是需要答案。在過去的十五年中,艾頓透過了所有可能的管道,詢問過大師和學生們一切有關迪佛家族被滅門的消息;當然,都是利用迂回的方式。許多人知道那晚的謠傳,有些人甚至對當晚敵對家族所使用的戰術知之甚詳。
  不過,沒有人會指明是那個家族的手。在魔索布萊城中,即使每個人都知道這件事實,但是在沒有足夠的證据指控之下,沒有人會指名道姓地說出是那個家族下的干。如果有如山的鐵證可以逼迫執政議會采取行動,執行他們殘酷的正義,那么動手的家族就被消滅了。
  但是在對迪佛家族這樣成功的攻擊之下,指控對方的人可能反而會受到蛇鞭毫不留情的懲罰。
  “不要造成眾人的尷尬”,也許是黑暗精靈城市中比任何形式的榮譽都要重要的指導原則,他們的正義与公理,都是照著這樣的規范在運作的。
  艾頓現在只好用其它的方法來解決問題。開始他試著向冥界尋求答案,而冰魔給他帶來了毀滅性的結局。現在,艾頓手中擁有一樣可以結束他挫折的東西:那是一本由地表的法師所撰寫的秘法。在黑暗精靈的社會中,只有羅絲女神的牧師可以和亡者的領域打交道。
  艾頓從術士學校的圖書館中找到這本書,并且,他相信自己已經翻譯了足夠的內容,可以進行一次和靈界的溝通。
  他揉搓著雙手,小心地打開做好記號的那一頁,再把那段咒文讀了最后一次。“你准備好了嗎?”他問瑪索吉說。
  “沒有。”
  艾頓不管那家伙永無止盡的冷嘲熱諷,將手平放在桌上。他慢慢地陷入最深沉的祈禱冥想狀態中。
  “費。陰拿……”他一不小心發錯了音,只好停下來清清喉嚨。雖然瑪索吉沒有仔細地研讀那段咒語,但是他也听得出其中的錯誤。
  “費。陰暖德。敵冥……”另外一次暫停。
  “天哪,”瑪索吉壓低聲音抱怨道。
  艾頓的眼睛圓睜,瞪著那惱人的學生。“這是翻譯,”他皺眉道。
  “是從人類法師的奇怪語言翻譯過來的!”
  “垃圾,”瑪索吉不屑地說。
  “我面前擺著的是地表世界中一名法師的專用法術書,”艾頓耐心地說。“根据那名把法術書偷出來,賣給我們的半獸人保證這是一名大法師的。”他恢复鎮定,搖搖秀掉的腦袋,試圖回到原先的冥想狀態。
  “一個單純、愚蠢的半獸人可以從大法師手上偷走法術書,”瑪索吉輕蔑地覆頌,讓這夸張的描述說明自身的荒唐之處。
  “那法師已經死了!”艾頓大吼道。“這本書是真的!”
  “是誰翻譯的?”瑪索吉冷靜地回答。
  艾頓拒絕再和他爭辯。他不理馬索吉臉上促狹的表情,再度開始吟唱咒語。
  “費。陰暖德。敵冥。敵蘇。敵卡。”
  瑪索吉無聊得快要昏倒,正試著复習剛上的課程,希望自己的笑聲不會干扰到艾頓。他一點也不認為艾頓的嘗試會成功,但是他可不想要打斷這白痴出洋相的机會,免得要從頭再听一遍那奇怪的咒語。
  一段時間之后,當瑪索吉听見艾頓興奮的低語:“吉娜菲主母?”
  他立刻把注意力轉移到眼前所發生的情況。
  的确,一陣不尋常的綠煙出現在蜡燭的火焰上,慢慢成形。
  “吉娜菲主母!”當召喚術完成之后,艾頓惊訝地低呼。漂浮在他面前的影像毫無疑問的就是他死去母親的面孔。
  那靈魂掃視著房間,十分迷惑地問道。“你是誰?”它緩慢地說。
  “我是艾頓。艾頓。迪佛,您的儿子。”
  “儿子?”那靈魂問道。
  “我不記得有這么丑陋的儿子。”
  “這是偽裝,”艾頓飛快地回答,回頭看著瑪索吉,預料他會照慣例發出訕笑聲。如果瑪索吉在這之前對他有所怀疑,那他現在流露的則是完全不同的尊敬。
  艾頓微笑著繼續道,“只是种偽裝,這樣我才能夠光明正大地在城中行走,向我們的敵人复仇!”
  “什么城市?”
  “當然是魔索布萊城。”
  那靈魂看來依舊無法理解。
  “您是吉娜菲嗎?”艾頓追問道。“吉娜菲。迪佛主母?”
  靈魂的面孔扭曲成一團,考慮著這問題。“我想……我曾經是。”
  “魔索布萊城的第四家族,迪佛家族的主母,”艾頓提示道,顯得更為興奮。“羅絲女神的高階祭司。”
  一提到蜘蛛神后的圣名,讓那靈魂豁然開朗。“喔,不要!”它畏縮地說。吉娜菲現在記得了。“你不應該這樣做的,我丑陋的儿子!”
  “這只不過是個偽裝而已,”艾頓插嘴道。
  “我得要离開你了,”吉娜菲的靈魂緊張地四下打量,繼續說道。
  “你必須赶快釋放我!”
  “但是我需要從你那邊知道一些消息,吉娜菲主母。”
  “不要這樣叫我!”那靈魂尖叫道。“你不明白!羅絲女神對我……”
  “若上麻煩了。”瑪索吉心不在焉地說,仿佛一切早在預料之中。
  “我只要一個答案!”艾頓追問道,拒絕讓另外一次獲知敵人姓名的机會就這樣從手中溜走。
  “快點!”那靈魂尖叫著。
  “告訴我摧毀迪佛家族的敵人。”
  “敵人?”吉娜菲思索著。“是的,我還記得那邪惡的一晚。就是——”
  蜡燭的火焰開始搖動變形,讓吉娜菲的影像扭曲,最后句話變成模糊不清的囈語。
  艾頓猛然站了起來。“不行!”他大吼道。“你定要告訴我!我們的敵人有哪些人?”
  “你要把我算做一個嗎?”那影像用和之前完全不同的聲。這聲音中所隱含的力量讓艾頓瞬間血色全無。那影像開始扭曲變化,成為某种比艾頓的面孔還要丑陋的東西。那是在凡間從沒有人經歷過的恐怖。
  當然,艾頓不是牧師,所以除了男性所能夠學到的淺薄知識之外!他從來沒有深入研究過黑暗精靈的宗教。不過,他依舊知道現在漂浮在他面前的是什么怪物;因為它看起來像是一段不斷融化、黍稠的蜡條:這是蜡融妖,羅絲女神的侍女。
  “你膽敢打攪吉娜菲所受的折磨?”蜡融妖咆哮道。
  “該死!”瑪索吉低聲說,緩緩地鑽進黑色的桌布下。即使像他這樣不相信無面者,也万万想不到這個爛臉的家伙會意上這么大的麻煩。
  “但是……”艾頓結巴地說。
  “再也不准插手魔域,軟弱的法師!”蜡融妖怒吼道。
  “我不是故意要冒犯深淵魔域,”艾頓虛弱地抗議。“我只是想要——”
  “和吉娜菲談話!”蜡融妖大喊著。“羅絲女神亡故的女祭司。你想她的靈魂會到哪里去?愚蠢的男性!難道是在奧林帕斯,和那些地表精靈的偽神一起享清福?”
  “我不這樣想……”
  “你有動腦想過嗎?”蜡融妖低吼道。
  “沒有。”瑪索吉偷偷地回答,小心地盡量遠离這個妖物。
  “再也不准插手魔域的事情,”蜡融妖最后一次警告道。“蜘蛛神后可不會對大膽冒犯的男性网開一面!”那生物的面孔不斷腫大,遠遠超過了那陣煙霧的范圍。文頓听見一种咕嚕咕嚕的怪聲,他踢翻了凳子,不停地往后退,一直到背靠在牆上為止;當他無路可退的時候,他下意識地舉起雙手遮住臉。
  蜡融妖的嘴巴不停擴張,吐出一大堆的小東西。他們飛到艾頓的身上,輪在他身体四周的牆壁上。是石頭嗎?沒有面孔的法師困惑地想。那些東西攀住文頓的抱子,開始朝向他露出的脖子爬。是蜘蛛——一大群八條腿的怪物沖進小桌子底下,讓瑪索吉緊張得滾了出來。他忙亂地站起身,轉過頭,看著艾頓慌亂地渾身亂抖,用力地踩踏著,試著要躲開大多數的蜘蛛。“不要殺死他們!”瑪索吉尖叫道。
  “我們不應該冒犯圣虫——”
  “叫那些牧師和他們的規定去死吧!”艾頓尖聲回答。
  瑪索吉別無選擇地聳聳肩,伸手過袍子里面掏出當年殺掉無面者的雙手十字弓。他看著這把強力的武器以及地面上到處亂爬的小蜘蛛。
  “威力會不會太大了?”他大聲地問。由于沒有人回答,他自顧自地聳聳肩,對准目標發射了。
  沉重的箭關在艾頓的肩膀上畫出深深一道血痕。法師不可置信地看著傷口,怒目瞪著馬索吉。
  “你肩膀上有一只蜘蛛,”他解釋道。
  艾頓的表情并沒有改變。
  “不懂得感恩圖報?”瑪索吉大吼道。“愚蠢的艾頓,所有的蜘蛛都在你那一邊。還記得嗎?”瑪索吉轉過身要离開,同時又回頭大喊道,“祝你踩蜘蛛順利,”他伸出手准備握住門把,走到另外一個房間。
  但是,那扇門突然變成吉娜菲主母的面孔。她臉上挂著笑容,配上大得不可思議的血盆大口,一條又長又濕的舌頭伸出來,舔得瑪索吉一頭一臉黍液。
  “艾頓!”他大喊著靠在牆壁上,試圖躲開那惡心的長舌頭。他注意到法師正集中注意力准備施法。一大群的蜘蛛饑渴地追著艾頓的味道往臉上爬,而他正盡全力的保持心神專一。
  “你死定了。”瑪索吉搖搖頭,理所當然地評論道。
  艾頓掙扎著念誦咒女,強自壓抑對于這些八腳怪物的惡。感覺,硬是逼著自己完成整個法術。在這么多年研究魔法的歲月中,他絕對想像不到現在要做的事情。即使只是提到這樣的情況,也會讓他笑得人仰馬翻。現在,這和被蜡融妖吞食的厄運比起來,已經算是比較好的選擇了。
  他對著腳邊丟出了一顆火球。
  瑪索吉渾身燒得赤裸精光,連毛發都被燒掉了;不過,他還是連滾帶爬地撞穿門,逃出了里面的灼熱煉獄。全身是火的艾頓旋即跟著沖出來,在地上不停地翻滾,扑熄熊熊燃燒的火焰,并且將衣服三把兩把地脫了下來。
  當瑪索吉看著艾頓扑滅身上的火焰時,一個歡愉的記憶出現在他的腦海;他忍不住把從這悲劇性的一刻開始之后就一直縈繞不去的念頭說出口:“當年他還困在蜘蛛网里面的時候,我應該把他給殺掉才對。”
  一段時間之后,在瑪索吉回到房間研讀教材之后,艾頓戴上代表他是學院中大師的裝飾用金屬護腕,悄悄地溜出了術士學校。他走到提爾。布里契往下的寬大階梯,坐下來靜靜欣賞著魔索布萊城的景色。
  即使身臨這雄偉的景色,也無法讓艾頓將心思從最近的失敗上移開。他花了十六年的時間,舍棄了一切的野心和欲望,全心全心地想要找出滅他滿門的家族。他也整整失敗了十六年。
  他思索著自己到底還要花費多少的時問和精力。如果把瑪索吉算做他唯一的朋友,這個朋友也已經快要完成他在術士學校的學業。
  當瑪索吉畢業回到赫奈特家族之后,自己要怎么辦?
  “也許我應該一直繼續偽裝下去,”他大聲地說,“最后被某個野心勃勃的學生所殺,就像我們殺死無面者一樣。不知道那個學生會不會自毀容貌,取代我的地位!”艾頓一想到這諷刺的情況,無奈的嘴唇就忍不住發出沙啞的笑聲。術上學校的“無面大師”。學院的主母教長要多久才會起疑?一千年?一万年?或者無面者可能比魔索布萊城還要長命?擔任大師并不算是太糟糕的生活模式,艾頓這樣想。
  許多黑暗精靈會愿意犧牲許多來換取這樣的榮耀。

第八章 同族

札克以一連串的低段刺擊步步進逼。崔斯特想要快速地后退,恢复平衡;但對方毫不放松的攻勢緊跟著他的每一個步伐,他的每一招都被壓制,只能被動地防御。崔斯特的刀柄常常因為這樣反而比刀鋒還要接近札克。
  札克迅速地一躬身,鑽進了崔斯特的防御姿勢中。
  崔斯特將兩把彎刀迅速地交叉回防,但他必須要猛然直起身才能夠險險閃開武技長同樣快速的突襲。崔斯特知道自己中計了,下一步札克多半會把全身的重量部移向后腿,兩把劍同時撩向崔斯特的下体。
  崔斯特咒罵了一聲,將彎刀一轉猛力往下壓,想要用交叉的雙刀接住老師的攻勢。但崔斯特下意識的一遲疑,沒有完全攔住老師的武器,被迫往后跳開。這一下的遲疑讓他大腿內側被狠狠地敲了一下,中招處熱辣辣的十分難受。他气憤地將兩把彎刀都丟到地上。
  札克第一個反應和他一樣也是往后跳開。他把劍平貼在身体兩側,臉上露出十分困惑的表情。“你應該躲得過這一招的,”他直截了當地說。
  “這招不應該這樣擋,”崔斯特回答道。
  札克以劍尖支著地面,把身体倚靠上去,等待對方做進一步的解釋。在過去,札克曾經因為同樣粗魯的舉動而打傷、甚至殺死自己的弟子。
  “交叉下壓可以阻擋住這招式,但有什么好處呢?”崔斯特繼續道。“當我這一招式結束之后,我的刀尖位置太低,不可能作出任何有效的攻勢,而你卻可以往后退,拉開我們的距离。
  “但你的确擋住了我的攻擊。”
  “卻必須面對下一次的攻擊,”崔斯特爭辯道。“交叉下壓所能爭取到的机會最多不過是雙方平手。”
  “是的…”札克回答道,不太明白是什么東西在困扰著眼前的學生。
  “你忘了自己教過我的!”崔斯特大喊道。“你不停的洗腦,告訴我每一個招式都必須占到优勢,但是我看不出來交叉下壓能夠爭取到什么优勢。”
  “你為了方便,只引用我教你的前半句話,”札克皺眉道,變得一樣生气。“要用就用整句話,否則就別用!‘每個招式都應該占到优勢,或者是能夠抵消一次劣勢。’交叉下壓可以擋住雙段下刺去,如果你的敵人膽敢用這么冒險的攻擊,那他一定占了很大的优勢!在這個時候,能夠獲得平手的机會要好得多了!”
  “這防御就是不對。”崔斯特頑固地說。
  “拿起你的武器,”札克對他低吼道,滿身殺气地往前跨出一步。
  崔斯特遲疑了片刻,札克沖向前,劍鋒直指對方的心口。
  崔斯特彎下身!撿起彎刀,站起身面對一連串的攻勢,心中不明白這到底是另外一課或者是真正的攻擊。
  武技長怒气沖沖的進逼,格擋住對方的每一次反擊,逼得崔斯特繞圈退避。崔斯特防守得滴水不漏,但是漸漸地注意到一個熟悉的模式,對方的攻擊不停地往下降,再一次的逼著崔斯特用彎刀架位同樣的攻擊。
  崔斯特知道札克想要用行動而不是言語來證明他的觀點。不過,從武技長臉上的怒气看來,崔斯特實在不太能夠确定他會多認真。如果札克證明他的觀點是正确的,這次會不會同樣的攻向崔斯特的胯下?或者是他的心髒?札克沖向前,再度一躬身,崔斯特渾身緊繃地直起身。“雙段下刺擊!”武技長低吼道,雙劍鑽了進來。
  崔斯特已經准備好面對這招式。他施展了交叉下壓,听到自己的武器和對方武器的撞擊聲,忍不住露出狡猾的笑容。崔斯特只用單刀來施展這招式,認為這樣就足夠壓制住和克的雙劍。崔斯特現在空出了一只手,手腕輕輕使力,將刀鋒回轉,迂回地施出反擊。
  崔斯特一反轉手腕,札克就看出了他的意圖;他早就怀疑崔斯特會這樣做。札克把最靠近崔斯特下壓刀柄的劍往下壓到地面。不知情的崔斯特還在持續對著格檔的彎刀出力,因而失去了平衡。崔斯特飛快的反應讓他不至于踉蹌太遠的距离,不過也讓他的指節重重的敲擊到地面。他依舊相信自己已經把札克騙入了陷講,他可以完成這次完美的反擊。他再往前跨了一步,終于恢复了平衡。
  武技長一伏地,閃過了崔斯特彎刀的弧線,一個掃堂腿敲中了對方毫無防備的腿彎。在崔斯特意識到這攻擊之前,自己就已經仰天倒在地上。
  札克猛地終止自己的來勢,一翻身站了起來。在崔斯特搞清楚這迅如閃電的反擊之前,札克就已經低頭看著他,劍尖在他的喉嚨上畫出一道劇痛的血痕來。
  “你還有什么話好說?”札克抵吼道。
  “這樣的防御是錯誤的,”崔斯特回答道。
  扎克由衷地哈哈大笑。他把武器一丟,伸手將這頑固的學生拉起來。他很快就冷靜下來,看著眼前崔斯特淡紫色的雙眸。札克對于崔斯特輕而易舉的動作感到十分訝异,他使用雙刀的樣子仿佛那對武器是他手臂的延伸一樣。崔斯特只不過受了几個月的訓練,但是他已經能夠像大師一般,輕易使用杜堊登家族兵器庫中的每一种武器。
  特別是這對彎刀!這是崔斯特最趁手的武器,它們彎曲的刀鋒讓他有如行云流水一般的閃電攻擊更為眼花鐐亂。有了這對彎刀在手,這位還不過只是個孩子的黑暗精靈就能夠擊敗學院中半數的戰士。只要一想起崔斯特在接受過完整的訓練之后能夠有多高強的身手,就讓利克禁不住感到背脊發寒。
  讓札克納梵仔細思量的不只是崔斯情的体格和潛力。真正讓利克吃惊的是崔斯待的個性的确和一般的黑暗精靈不同。崔斯特的個性十分天真,而且也不像一般人那樣的狡詐。札克光看著崔斯特就忍不住感到由衷的驕傲。從所有的方面看來,這名年輕的黑暗精靈和札克擁有完全一樣的信念,而這种道德感在魔索布萊城中可說是少之又少。
  崔斯特也注意到這樣的關連,雖然他并不清楚自己和札克的特立獨行在邪惡的黑暗精靈世界中有多么的獨特。他意識到“札克叔叔”和他所認識的其它人都不一樣,雖然這所謂的其它人不過是他的家人和几名家族的士兵。札克當然和崔斯特的大姐布里莎有很大的不同;后者對于羅絲女神的宗教有种近乎瘋狂、盲目的強烈野心。札克當然也和崔斯特的母親,馬烈絲主母有所不同;自為她對他所說的每句話几乎都是命令。
  扎克能夠對不讓任何人痛苦的情況發笑。他是崔斯特所遇到第位對目前的權力和地位滿意的黑暗精靈。札克是崔斯特听到的第一個會笑的黑暗精靈。
  “這是個不錯的嘗試,”武技長對崔斯特失敗的反擊下了結論。
  “在真正的戰斗中,我早就已經死了,”崔斯特回答道。
  “當然,”札克說,“但這也是為什么我們要訓練的原因。你的計策非常高明,時机掌握的精准無比。只不過情況料錯了。我依然認為這是個不錯的嘗試。”
  “你早就料中了,”崔斯特說。
  札克微笑點點頭。“也許,這搞不好是因為我看過其它的學生用過同一招。”
  “對付你?”崔斯特詢問道,因為自己的點子竟然不是獨創的而感到有些丟臉。
  “不太算,”札克促狹地眨了眨眼睛。“我用和你一樣的角度目睹這樣的招式,得到了同樣的結果。”
  崔斯特的臉又再度亮了起來。“我們的想法一樣,”他評論道。
  “的确,”札克說,“但是我的實力中包含了數世紀以來累積的知識,您這輩子恐怕也不過只有我的十分之一而且。相信我,年輕的學生。交叉下壓是個正确的防御格式。”
  “也許吧,”崔斯特回答道。
  札克忍住笑說,“當你找出更好的招術后,我們可以再試試看。
  在那之前,就先相信我吧。我訓練過的戰士多到我都記不得;這包括了所有杜堊登家族的士兵,還有我當年在格斗武塔擔任教頭的時候所教過的學生。我教過銳森,你所有的姐姐,和你的兩位哥哥。“
  “兩位?”
  “我……”札克好奇地瞄了崔斯特一眼。“我明白了,”片刻之后他說。“他們根本做得告訴你。”扎克思索著這里到底是不是告訴崔斯特真話的好地方。他很怀疑馬烈絲主母到底在不在乎;她沒有告訴崔斯特只是因為她認為諸梵的故事不值一提。
  “沒錯,兩位。”札克決定對他解釋。“當你出生的時候,你有兩位哥哥:你認識的是狄宁;另外年紀比較長的是諾梵,擁有強大魔力的法師。諸梵在你叭叭墜地的那天晚上被殺了。”
  “是因為對抗矮人和殘暴的侏儒嗎?”崔斯特睜大雙眼的表情仿佛像是孩子要求父母再多說一些恐怖的床邊故事一樣。“他那時正在防守這座城市免受邪惡的征服者或是怪獸的攻擊嗎?”
  札克百般不愿意破坏崔斯特純真的天性。“把年輕人埋葬在謊言之下,”他壓低聲音道,但他給予崔斯特的答案只是,“不是。”
  “那么是對抗更邪惡的敵人嗎?”崔斯特追問道。“地面上來的殘暴精靈?”
  “他是死在黑暗精靈的手中!”札克惱怒地說,瞬間奪去了崔斯特無邪雙眼中好奇的光芒。
  崔斯特踉蹌地后退,考慮著這個可能性,扎克實在不忍心看著他年輕面孔上流露出的困惑和質疑的表情。
  “和另外一座城市的戰爭片崔斯特陰郁地問。”我沒听說……“
  札克認為到此為只就好了。他轉過身,悄悄地走向自己的房間。
  就讓馬烈絲或是她的手下來破坏崔斯特的天真吧。在他身后,崔斯特把下半段的問題給吞了回去,明白今天的課程和對話都已經結束了。同時,他也明白剛剛發生了一件日后將會很重要的事情。
  武技長和崔斯特日夜不休地練習,一周复一周,一月复一月。時間變得毫不重要,雙方都奮戰到精疲力盡才罷休。只要一恢复体力,他們又馬不停蹄地立刻回到訓練場上。
  在第三年,崔斯特十九歲的時候,他已經可以和武技長對抗數小時而不會落敗,甚至在許多次的練習中可以采取主動的攻勢。
  這些日子對札克來說是難得的享受。他不知道有多少年沒有遇過擁有和自己勢均力敵潛力的對手了。札克這輩子以來第一次,听見在訓練場中金鐵交鳴聲之后伴隨著輕松的笑語聲。
  他看著崔斯特長高長壯,變得聰明、意志更集中。即使在他接受訓練的第一年結束時,學院的教官恐怕都很難和他打成平手。
  只要他一想起學院的行事作風。黑暗精靈的道德規范,以及這會對他的得意門生造成什么影響;他對此的自做就會馬上煙消云散。
  他們會想盡辦法偷走崔斯特淡紫雙眸中的笑意。
  有一天,險惡的黑暗精靈社會化成馬烈絲主母的身份來造訪他們。
  “以尊敬的口吻來稱呼她,”當瑪雅宣布主母的到來時,札克警告崔斯特道。武技長迅疾跨前數步,私下先迎接杜堊登家族的大家長。
  “您好,主母大人,”他鞠躬道。“不知為何有幸讓您大駕光臨?”
  馬烈絲主母對她露出笑容,看穿他的彬彬有禮。
  “你和我的儿子在這邊花了許多時間,”她說。“我來看看他的進步如何。”
  “他是個不錯的戰士,”札克對她保證。
  “他一定得是才行,”馬烈絲咕噥道。“一年之內他就要進入學院。”
  札克因為這段話而眯起了眼睛,皺眉道。“學院從來沒有收過這么高強的劍手。”
  主母走過他,來到崔斯特面前。“我不怀疑你對于劍術的擅長,”
  她對崔斯特說!不過,同時她也瞄了札克一眼。“你的体內天生就流著劍客的血液。但是,黑暗精靈戰士還需要別的特質,關鍵在于戰士的內心。也就是戰士的行為!”
  崔斯特不知道應該怎么回應。在過去的三年中,他只見過主母几次面,這其間從來沒有交談過。
  札克看見了崔斯特臉上迷惑的表情,害怕男孩會像馬烈絲主母預料的一樣說溜嘴。那么馬烈絲就有理由不讓札克繼續教導崔斯特,同時狠狠地羞辱他,最后再把崔斯特交給狄宁或是其它的冷血殺手。札克也許是劍術上最強的老師,但既然現在崔斯特已經學會了如何使用武器;馬烈絲想要改造他的心靈。
  札克不敢冒這個險,他太珍惜自己和崔斯特之間的時光了。他從鑲滿珠寶的劍鞘中拔出劍,沖過馬烈絲主母身邊,大喊著,“年輕的戰士,讓她看看!”
  一看到老師對他沖了過來,崔斯特的眼中立刻燃起了火焰。他的彎刀一瞬間就出現在手中。
  幸好他的動作夠快!札克身上的殺气是前所未見的,即使連那次教導他交叉下壓防御的時候都沒有這么怒气沖天。當雙創和雙刀撞擊的時候,青白色的火花四下噴濺,崔斯特不由自主地后退,雙臂因為這猛烈的撞擊而隱隱生痛。
  “你在干……”崔斯特試著問。
  “讓她看看,”札克低吼道,一次又一次地揮劍進攻。
  崔斯特惊險地躲過原本會將他砍成兩半的一台。不過,震惊和迷惑依舊讓他只采守勢。
  札克蕩開崔斯特的兩柄彎刀,等到他防御大開的時候,出其不意的一腳飛出,正中崔斯特的鼻梁。
  崔斯特听見鼻梁骨折斷的劈啪聲,感覺到溫暖的血液淌了下來,甚至流進喉中。他一個彎身,立刻翻滾開來,想要在恢复清醒之前盡量和眼前這瘋狂的對手保持距离。
  他看見札克就在不遠之處步步進逼。“讓她看看!”札克每走一步,怒火就更加高漲。
  崔斯特的肌膚上染著妖火藍色的光芒,讓他成為明顯的目標。
  他做出了唯一可能的反應:對著自己和札克擲出了黑暗結界。崔斯特隱約的感覺到武技長的下一個招數,立刻趴在地上,再度翻滾出對方的攻擊范圍,同時將腦袋緊貼地面。這是個聰明的選擇。
  一發現到這團黑暗結界,札克立刻浮上空中,一個翻身,頭下腳上的將雙劍對著崔斯特腦袋的高度橫劈過去。
  當崔斯特終于离開那團黑暗結界后,回頭一看,只見到札克的小腿露在黑霧之外。他不需要再看到其它跡象就明白老師盲目中發出的致命攻擊。如果崔斯特沒有立刻趴下來,可能現在已經身首异處了。
  憤怒取代了迷惑。當札克從空中落地,沖出黑暗結界時,崔斯特的怒气帶領著他再度和老師交鋒。在他撞上札克之前,猛地一旋身,手中的彎刀畫出一道优美的弧線直取咽喉,另一把彎刀則疾如閃電地刺了出去。
  札克閃開了刺向他的那桶彎刀,反手一劍格開了隨即劈來的另一柄刀。
  崔斯特的招式還沒結束。他立刻發動了一刀接一刀綿密不斷有如暴雨一般的刺擊,逼得札克不停后退,直追人那魔法的黑暗半徑中。現在他們只能倚靠無比靈敏的听覺和本能來作戰了。札克終于止住了退勢。但崔斯特的雙腿立刻開始出擊;只要能夠維持刀勢,他的腳就挾著烈風踢向對手身上的任何一處。甚至有一腳直接突破了札克的防御,踹得武技長一口气緩不過來。
  雙方又再度脫离了黑暗的半徑,札克現在也成為了妖人標示出的目標。武技長對于得意門生臉——所露出來的恨意感到無比的反胃;但是,這次他意識到,兩方都沒有其它的選擇。這場格斗必須要真實,必須要丑惡。漸漸的,札克將自己的節奏放慢,慢慢消耗被憤怒蒙蔽了理智的崔斯特寶貴的体力。
  崔斯特毫不畏懼、毫不疲倦地繼續攻擊。札克故意讓他看見其實并不存在的破綻,崔斯特總是想也不想的就往破綻發出一刀、踢出一腿。
  馬烈絲主母沉默地看著眼前的奇觀。她無法忽視札克給他儿子的訓練;崔斯特的体能已經是完完全全的戰士了。
  札克知道,對馬烈絲生母來說,單只有使用武器的知識是不夠的。札克必須要盡一切可能不讓馬烈絲和她儿子講話。她可不會欣賞儿子的心態。
  札克可以看出來,崔斯特已經疲倦了。不過,更進一步的觀察,他也發現這其中有一部分是偽裝出來的。
  “來吧,”他低聲嘟噥道,突然之間腳踝“扭”到了,在掙扎著保持平衡的同時,他的右手往外揮舞,滴水不露的防御中露出了一個崔斯特無法抗拒的空隙。
  預料之中的攻擊以雷霆万鈞之勢刺進破綻,札克的左手回防,鏘的一聲把崔斯特的彎刀撞脫了手。
  “哈!”崔斯特早就預料到這一招,立刻開始他的第二招。剩下的那把彎刀切向札克的左肩,刺進對方前一招防御所留下來的空隙。
  但是崔斯特這一把剛發出去,札克就蹲了下來。崔斯特隨著崔斯特一刀揮空,札克立刻彈了起來,劍柄往右一揮,正好敲中崔斯特的面門。震昏了的崔斯特呆立了很長的一段時間。剩下的那一把彎刀掉落在地面,無神的雙眼眨也不眨地直視著前方。
  “陷講中的陷阱還加上一個陷講!”札克冷靜地解釋道。
  崔斯特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當札克走到他身邊之后,馬烈絲主母表示贊許的點點頭。“他已經可以進入學院了,”她評斷道。
  札克的臉色一變,沒有回答。
  “維爾娜已經先進入學院了,”馬烈絲繼續道。“她擔任的是蜘蛛教院——也就是羅絲女神的傳道所中的教師。這是很高的榮譽。”
  札克明白,也是杜堊登家族的榮耀,不過他聰明地把這個想法藏在心中。
  “狄宁很快也會离開,”主母說。
  札克相當惊訝。同時有兩名孩子在學院擔任教師,“你一定非常努力才能夠獲得這樣的推崇,”他大膽地說。
  馬烈絲主母笑著說。“欠下別人一些人情,也讓人還了一些人情。”
  “為了什么?”札克問道。“要保護崔斯特嗎?”
  馬烈絲大笑道。“從我所看到的景象,崔斯特還可以保護這兩個人!”
  札克緊咬下唇。狄宁依舊在技巧上胜過崔斯特兩倍,在殘暴上則更胜過他十倍。札克知道馬烈絲一定有其他的動机。
  “在接下來的二十年中,八大家族中的三個家族將會有四名以上的子女出現在學院中,”馬烈絲主母承認道。“班瑞主母的親生儿子會和崔斯特就讀同一班。”
  “原來你的野心還不只于此,”札克說。“那么在馬烈絲主母的領導下,杜堊登家族還會攀升到多高的地位!”
  “愛諷刺人的坏習慣會讓你的舌頭不見的,”主母警告道。“如果我們放棄這個可以更了解對手的机會,那么我們就實在太笨了!”
  “八大家族,”札克感興趣地說。“要小心,馬烈絲主母。不要忘記那些排名在我們之后的家族。有個名叫迪佛的家族曾經犯過這樣的錯誤。”
  “不會有來自下面的攻擊,”馬烈絲輕蔑地說。“我們是第九家族,但是展露出來的實力只輸給少數的几個家族。沒有人會從背后偷襲我們,在我們之前還有更容易摧毀的目標。”
  “而且我們都會獲利,”札克插嘴道。
  “這就是重點了,對吧?”馬烈絲問道,臉上挂著邪惡的笑容。
  札克根本不需要回答;主母明白他的感受。他的想法一點也不重要。
  “少說話,你的下巴會好得快一點,”札克在稍后獨處的時候對崔斯特說。
  崔斯特瞪了他一眼。
  武技長搖搖頭。“我們是很好的朋友”他說。
  “我原先也這么以為,”崔斯特含糊地說。
  “那再仔細想清楚,”札克皺眉道。“你真的認為馬烈絲主母會讓這樣的關系發生在她的武技長和她天賦异秉的儿子之間嗎?你是個黑暗精靈,崔斯特。杜堊登,還有著貴族的血統。你本來根本不會有任何朋友的!”
  崔斯特渾身一額,仿佛當面被打了一個巴掌。
  “至少不是公開的,”札克輕拍著年輕人的肩膀。“朋友就等于弱點,沒有人會接受的弱點。馬烈絲主母永遠不會接受……”他停了下來,意識到自己是在嚇唬自己的門生。“好吧,”他靜靜地說,“至少我們兩個知道自己是什么關系。”
  不知道怎么搞的,對崔斯特來說,這樣并不夠。

第九章 家族

“快點來!”在經過一整天的攻防練習之后,札克傍晚的時候對崔斯特說道。從武技長的緊張語調、以及他甚至沒有停下腳步等待崔斯特的情況看起來,崔斯特知道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發生了。
  他最后終于在杜堊登家族的陽台上追到了札克,瑪雅和布里莎已經在那邊等待著。
  “發生了什么事情?”崔斯特問道。
  札克把他拉近,指著這個巨大的洞穴,一直到城市的東北邊。刺眼的光芒不停地閃爍著,一道火柱直沖洞頂,隨即消失的無聲無息。
  “一次攻擊,”布里莎漫不經心地說。“小家族,和我們沒有什么關系。”
  札克注意到崔斯特迷惑的表情。
  “一個家族攻擊另外一個家族,”他解釋道,“也許是复仇,不過多半是正因為想要提升自己家族在城市中的排名。”
  “這場戰斗已經拖得太久了,”布里莎評論道,“各种光芒閃爍不停。”
  札克繼續為困惑的家族決于理清眼前的景象。“攻擊者應該把所有的戰斗都限制在黑暗的范圍之中。眼前這樣的景象代表防御的家族早就做好了准備。”
  “攻擊的一方恐怕不太順利,”瑪雅同意道。
  崔斯特不敢相信他所听到的事情。比這個消息更讓人惊訝的是他的家人談論這件事情的態度。他們對這情形非常冷靜,仿佛一切都在預期之中。
  “攻擊者不能留下任何目擊證人,”札克對崔斯特解釋道,“否則他們將會面對執政議會的怒气。”
  “但我們就是目擊者,”崔斯特說道。
  “不對,”札克回答道。“我們是旁觀者,這場戰斗和我們一點關系都沒有。只有受害家族的貴族才擁有指控攻擊者的特權。”
  “要有貴族活下來才成,”布里莎很明顯地正享受著眼前的景象。
  在那一刻,崔斯特不太确定自己是否喜歡這樣的新發現。不管他當時心中是什么感覺,他都無法把視線從這場戰斗的景象上移開。
  杜堊登家族的大院仿佛沸騰一般,所有的人,包括了土兵和奴隸,都搶著要找最好的觀景點;捷足先登的人則對著那些晚到一步的家伙大聲描述著戰斗的景象。
  這就是黑暗精靈社會的浮世繪,雖然在杜堊登家族的這名年輕人心中看起來是罪大惡极的景象,但崔斯特卻不能否認這一晚所帶來的興奮。崔斯特也無法忽視陽台上身邊三個人臉上挂著的歡愉表情。
  艾頓再一次地走進自己的房間,确認所有會牽扯上一絲一毫褻瀆意味的物品或書籍都安全地藏了起來。他正在等待一名主母的造訪,對于和蜘蛛教院沒有關連的學院大師來說,這是很少有的情況。
  艾頓對于席娜菲。赫奈特主母此次造訪的目的感到十分好奇;她是城中的第五家族老大,和艾頓同謀的瑪索吉母親。
  樓房最外面房間的石門上傳來了敲門的聲響。他順順袍子,又四下打量了一下房間。在艾頓赶到之前,那扇門就自己打開了,席娜菲主母步入房中。即使剛從完全的黑暗中踏入艾頓房中的燭光照耀下,她也并沒有展露出任何异樣的神色。
  席娜菲比艾頓想像中的要矮小,即使以黑暗精靈的標准來說都嫌太小了些。她站直身大概只有四尺高,根据艾頓的目測,体重多半不超過五十磅。不過,艾頓提醒自己,她是名主母,彈指之間就可以施展出致人于死的法術。
  艾頓恭順地低下頭,說服自己這次的造訪并沒有什么特殊的意義。不過,當瑪索吉走到母親身邊,臉上挂著詭詐的笑容時,他的自信心突然消失了。
  “赫奈特家族向你問候,加爾盧司,”席娜菲主母說。“我們上次聊天是二十五年前的事情了。”
  “加爾盧司?”艾頓壓低聲音咕噥道。他清清喉嚨,掩飾自己的惊訝。“我向您請安,席娜菲主母,”他結結巴巴地說。“有這么久了嗎?”
  “你應該回家里來的,”主母說。“我們一直把你的房間空下來。”
  “我的房間?”艾頓開始覺得一肚子酸水往喉嚨沖。
  席娜菲并沒有忽略這怪异的反應。她皺起眉頭,邪惡地眯起眼。
  艾頓猜想自己已經被揭穿了。如果無面者是赫奈特家族的成員,那他怎么可能騙過赫耐特家族的主母?他開始搜尋最佳逃脫的路徑,或者是至少能夠在席娜菲打死他之前把瑪索吉一起拖下水。
  當他回頭再看著席娜菲主母的時候,她已經開始施展法術。法術的成功讓她吃惊地睜大眼睛,原先的怀疑現在已經獲得了證實。
  “你是誰?”她問道,聲音中好奇的成分遠大于關心。
  這里無路可逃,也來不及除掉緊靠著主母身邊的瑪索吉。
  “你到底是誰?”席娜菲再問道,一邊掏出了三頭的蛇首鞭,這武器會朝目標注射對黑暗精靈最有效、最疼痛的劇毒。
  “艾頓,”他毫無選擇,只能含糊不清地回答。他知道現在席娜菲已經全力戒備,只要一個簡單的法術就可以偵測出最小的謊言。“我是艾頓。迪怫。”
  “迪佛?‘席娜菲主母露出了一絲興趣。”是那個十几年前被鏟除的迪佛家族嗎?“
  “我是唯一的生還者,”艾頓承認道。
  “而你殺死了加爾盧司,加爾盧司。赫余特,并且取代了他的身份成為學院的大師,”主母推斷道,聲音几乎算是怒吼。艾頓赶覺到自己的末日已經接近了。
  “我沒有……我不知道他是……不然他會殺死我的!”艾頓結巴地說。
  “加爾盧司是我殺的,”旁邊一個聲音說。
  席娜菲和艾頓不約而同地轉過身看著瑪索吉,他手中又再度握著最順手的雙手十字弓。
  “用這個殺的,”年輕的赫奈特解釋道。“就在迪佛家族被滅門的那天晚上。在加爾盧司和這個家伙打斗的過程中我找到了机會和借口。”他指著艾頓說。
  “加爾盧司是你的哥哥,”席娜菲主母提醒瑪索吉。
  “叫他去地獄吧!”瑪索吉輕蔑地說。“我花了四年的時間服侍他,仿佛他是為主母一般!他本來會阻撓我進入術士學校,強迫我進入格斗武塔。”
  生母的視線從瑪索吉身上移到艾頓身上。最后再移動到自己的儿子臉上。“而你讓這個家伙活了下來,”她推論道,笑容再度浮上唇邊。“一下子你不只殺死自己的敵人,并且還和一名大師成為盟友。”
  “這是我所學到的,”馬索吉咬緊牙關說,不太确定接下來的到底會是懲罰還是夸贊。
  “你那時還不過只是個孩子,”席娜菲思索著當時的情況,突然間發現。
  瑪索吉靜靜地接受了這贊美。
  艾頓緊張地看著這一切。“那我怎么辦?”他大喊著。“你們要怎么對付我?”
  席娜菲轉頭瞪著他。“看起來,在迪佛家族陷落的那一天,艾頓。
  迪佛的生命就已經結束了。所以你只能繼續保持無面者的身份,也就是加爾盧司。赫奈特。你可以成為我在學院的眼線,照顧我的儿子,觀察我的敵人。“
  艾頓几乎沒辦法呼吸。突然之間自己竟然變成魔索布萊城中一個強大家族的盟友。一大堆的可能性和疑問涌進他的腦中,特別是一個已經困扰他二十年的問題。
  收養他的主母明了他的興奮。“只管說出口,”她命令道。
  “你真是羅絲女神的高階祭司,”艾頓大膽地說,那個念頭蓋過了一切的理性。“您有權可以揭露我最想要知道的內幕。”
  “你膽敢要求我幫忙?”席娜菲主母大叫道,不過她注意到艾頓臉上掙扎的表情,也對這個秘密的重要性感到好奇。“說吧。”
  “是那個家族摧毀了我的家庭?”艾頓低吼道。“我懇求您,席娜菲主母,幫我詢問冥界這個問題。”
  席娜菲小心地考慮著這個問題以及艾頓复仇的渴望。這是讓這個家伙加入家族中的另外一個优勢嗎?席娜菲思索著。
  “我已經知道答案了,”她回答道。“也許當你證明了你的价值之后,我會——”
  “不可以!”艾頓哭喊道。意識到自己竟然冒犯了一名主母,可能招來死刑的懲罰,他硬生生地把話吞回肚子里。
  席娜菲壓抑下怒火。“這個問題對你來說一定非常重要,才會讓你做出這么愚蠢的行為。”
  “求求您,”艾頓懇求道。“我一定得要知道。您可以先告訴我,再殺了我。”
  席娜菲欣賞他的勇气,而這种執念日后也對她很有价值。“杜堊登家族,”她說。
  “杜堊登家族?”艾頓复頌著,一時間無法相信竟然是排名這么后面的家族打敗了迪佛家族。
  “你不可以對采取任何行動,”席娜菲主母警告道。“這次我也愿意原諒你的唐突。你現在已經是赫奈特家族的儿子了,千万不要忘記你的地位!”她話也只說到此為止;因為她相信,能夠隱藏身份二十年之久的人應該不會笨到違背自己家族的主母。
  “來,瑪索吉,”席娜菲對儿子說,“我們先离開這里,讓他思索一下自己的新身份。”
  “我必須坦白告訴你,席娜菲主母,”在走出術士學校的路上,瑪索吉大膽地對母親說,“艾頓。迪佛是個小丑,他可能會讓我們赫奈特家族名譽受損。”
  “他在家族滅亡的慘況下生存下來,”席娜菲回答道,“并且偽裝成無面者的身份生存了十九年。小丑?也許是吧。不過至少算是個詭計多端的小丑。”
  馬索吉下意識地撫摸著那塊眉毛永遠沒有長回來的區域。“我這些年都和艾頓一起受苦,”他說。“我必須承認,他的确有過人的好運,而且可以逃過許多的麻煩不過,每次都是他自己招惹上這些麻煩的!”
  “不要害怕,”席娜菲笑道。“艾頓對我們的家族有利用价值。”
  “我們能獲得什么?”
  “他是學院的大師,”席娜菲回答道。“他能夠在我現在需要的地方擔任眼線。”她示意儿子停下腳步,并且令他轉過身面對她,好讓他了解自己所說的每一個字。“艾頓。迪佛對杜堊登家族的指控也許會對我們有利。他是家族中的貴族,擁有指控的權力。”
  “你是指利用艾頓。迪佛的指控來聯合各大家族懲罰杜堊登家族?”瑪索吉問道。
  “各大家族不太可能會愿意為了一個二十年前發生的‘意外’而動手,”席娜菲回答道。“杜堊登家族執行迪佛家族的滅門行動几乎是完美無缺的,一次徹底斬革除根的行動。如果膽敢公開指控杜堊登家族,將會導致各大家族對我們的怒气。”
  “那么艾頓。迪佛到底有什么利用价值?”瑪索吉問道。“他的指控對我們來說有什么益處?”
  主母回答道,“你只不過是個男性,根本不可能理解我們統治階級間复雜的運籌帷帳。只要艾頓。迪佛的指控進入适當人的耳中,執政議會可能就能刻意忽略某個家族替艾頓复仇的行動。”
  “為了什么?”瑪索吉回答,依舊不太明白這重要性。“您愿意冒著失敗的風險去摧毀排名較低的家族?”
  “迪佛家族在面對杜堊登家族的時候也是這樣想的,”席娜菲解釋道。“在我們的世界中,我們不只需要考慮較高地位的家族,也更必須要提防那些排名較后的家族。各大家族都應該小心提防德蒙。
  納夏斯巴農,目前被稱做杜堊登家族的第九家族。它現在各有一名男性和女性在學院中服務,而家族中又有一名高等祭司,第四名女儿獲得這位置也是指日可待了。”“四名高等祭司?“瑪索吉思索著。”八大家族中也只有前一個家族擁有比這個更強的實力。一般來說,爭著想要獲得這么高地位的姐妹之間通常會起沖突,進而削減她們的力量和人數。“
  “而杜堊登家族的士兵人數超過了三百五十人,”席娜菲計算道,“全部的人都在可能是全城最強的武技長手下接受訓練。”
  “札克納梵。杜堊登,我想起來了!”瑪索吉回憶道。
  “你有听過他嗎?”
  “學院中常常提到他的姓名,即使連術士學校也不例外。”
  “很好,”席娜菲說。“那么你將會明白我替你安排的任務有多么沉重。”
  瑪索吉的眼中亮起了期待的光芒。
  “另一名杜圣登家族的成員很快就會進入學院,”席娜菲解釋道。
  “不是老師,只是名學生。見過這名男孩練功的人都認為,假以時日,他將會成為和札克納梵一樣高強的戰士。我們不能容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你想要我除掉這個男孩嗎?”瑪索吉迫不及待地問。
  “不,”席娜菲回答,“時候還沒到。我想要了解他,明白他每一個行為的動机。如果下手的時机到了,你必須准備好才行。”
  瑪索吉喜歡這個詭詐的任務,但是依舊有樣事情困扰著他。“我們還是必須考慮到艾頓這個家伙,”他說。“他不但大膽,而且性急。
  如果在時机來臨前,他就對杜堊登家族動手,那會替赫奈特家族帶來多大的危險?難道我們愿意為此公開宣戰,讓全城都將我們當作犯人?“
  “儿子,不要擔心,”席娜菲主母回答道。“如果艾頓。迪佛在偽裝成加爾盧司。赫奈特的時候犯了什么大錯,我們就可以立即揭發他只是假冒的殺人犯,不是我們家族的一員。他將會成為沒有家族倚靠的喪家之犬,四面八方都是想要致他于死地的劊子手。”
  她輕松的態度讓瑪索吉松了一口气,但席娜菲主母對黑暗精靈社會的了解其實讓她在收養艾頓的一瞬間就已經明白了可能的風險。不過,她的計划看來完美無缺,而消滅杜堊登家族這樣的收獲是很大的誘餌,讓人難以放棄。
  但,風險也是非常大、非常真實的。雖然社會可以接受一個家族秘密的消滅另一個家族,但失敗的后果是無法忽略的。就在今天夜間稍早,一個稍小的家族攻擊了對手,而且,如果傳言屬實,遭遇到了失敗。第二天執政議會可能被迫要執行虛假的正義,好讓人看著失敗的攻擊者會是什么下場。在漫長的一生中,席娜菲主母曾經目睹過許多次這樣的“正義”。
  失敗的家族一個活口都沒有留下,法律甚至不准她記得這些人的名字。
  札克第二天一大早就叫醒了崔斯特。“快來,”他說。“我們今天要走出這棟房子。”
  一听到這個消息,崔斯特的所有睡意都消失了。“离開房子?”他默念著。在這十九年來,崔斯特從來不訓跨出杜堊登家族精金圍欄的界線。他只從陽台看魔索布萊城的景象而已。
  崔斯特飛快地穿上他的軟靴和魔斗篷,札克則在旁邊等待著。
  “今天不上課嗎?”崔斯特問道。
  “我們等下就知道了。”札克只是這樣說,但在武技長的腦中,他知道崔斯特將會面對這輩子最訝异的一件事實。某個家族在所發起的攻擊中失敗了,執政議會要求全城所有的貴族前來目睹律法的執行。
  布里莎出現在練習場門外的走廊上。“快點,”她皺眉道。“馬烈絲主母不希望我們家族是最后到達的!”
  平日不涉足城中的主母坐在發出藍光的浮碟上,領著隊伍走出了杜堊登家族雄偉的大門。布里莎走在母親的身邊,瑪雅和銳森在她們身后,札克和崔斯特則負責殿后。目前正在學院中服務的維爾娜和秋宁則是和不同的團体赶赴執政議會的召喚。整座城市今早几乎都沸騰了起來,因為這場失敗的突襲而騷動起來。崔斯特雙眼圓睜地走過街道,惊訝地靠近看著裝飾華麗的黑暗精靈屋宇。每個低下的种族:地精、半魯人,甚至連巨人都不例外,只要一認出馬烈絲乘坐的魔浮碟,明白她是名生母,都立刻連滾帶爬地讓開一條路。黑暗精靈的平民們停止交談,尊敬地默默看著貴族通過。
  當他們走到城市西北方的角落,也就是犯罪家族區落的地方時,她們來到了一條被灰矮人的車隊所阻擋的巷子。十几輛車子不是被推翻,就是卡在一起。很明顯的有兩群灰矮人在這狹窄的巷子中相遇,雙方都不愿意讓路。
  布里莎從腰帶中抽出蛇首鞭,赴開几名灰矮人,好讓馬烈絲可以飄到兩群矮人領袖之前。
  矮人們气憤地瞪著她,突然間明白了她的來頭。
  “請您見諒,女士,”其中一人結巴地說。“這只是一場不幸的意外。”
  馬烈絲瞄著最靠近的車子,里面裝滿了巨大的蟹螫和其它的美食。
  “你讓我前進的速度慢了下來,”馬烈絲冷靜地說。
  “我們來到您的城市中,希望有机會做生意,”另一名灰矮人解釋道。他惱怒地瞪了對手一眼,馬烈絲立刻明白這兩人是競爭對手,也許是搶著要把同樣的貨物賣給同一個家族。
  “我愿意原諒你們的無禮……”她大方地說,依舊注意著那些箱子。
  兩名次矮人已經猜測到了將要發生什么事情,札克也是。“我們今天晚上將會有一頓好吃的,”他對崔斯特邊說邊眨了下眼睛。“馬烈絲主母絕對不會讓這樣的机會溜走而一無所獲。”
  “……如果你們可以在今晚找到路把這些貨物送一半到杜堊登家族去。”馬烈絲最后道。
  灰矮人本來開口准備要抗議,但很快就打消了這個愚蠢的念頭。
  他們實在恨死和黑暗精靈做生意了!
  “你將會獲得适當的補償,”馬烈絲繼續道。“杜堊登家族不是個貧窮的家族。扣除掉我們的份之后,你們兩人還會有足夠的貨物交給你們要見的家族。”
  兩名及矮人都無法否認這個簡單的邏輯,但是在這樣的交易條件下;常他們已經冒犯了一位主母之后,他們就知道所謂的補償絕對不會“适當”。不過,灰矮人只能把這樣的損失當作在魔索布萊城做生意的風險。他們禮貌地鞠躬,讓屬下把路清開,給黑暗精靈通過。
  塔肯杜伊斯家族,也就是前晚失敗的偷襲者,已經把全家人都封閉在兩個由石筍所构成的建筑物中;因為,他們知道即將到來的命運。在他們的門外,魔索布萊城所有的黑暗精靈貴族,總共超過一千多人,都已經集合起來。帶頭的是班瑞主母和其它的七大家族主母。
  對于這個家族來說,更不幸的是,學院的三所學校傾巢而出,老師和學生們把塔肯杜伊斯家族給團團圍了起來。
  馬烈絲主母帶著隊伍來到了執政家族身后的第一線。身為第九家族的主母,只差一步就可以踏入執政議會,其它的貴族當然不敢隨便擋住他的路。
  “塔肯杜伊斯家族触怒了蜘蛛神后!”班瑞家族用被魔法放大的聲音宣布道。
  “只不過是因為他們失敗了而已,”札克對崔斯特低聲說。
  布里莎气惱地瞪了兩名男性一眼。
  班瑞主母領出三名年輕的黑暗精靈貴族,兩名女性,一名男性。
  “這些是弗瑞斯家族的遺族,”她解釋道。“你可以告訴我們嗎,弗瑞斯家族的孤儿,”她問道。“是誰攻擊了你們的家園?”
  “塔肯杜伊斯家族!”他們同聲大喊。
  “早就排演過了,”札克評論道。
  布里莎再度轉過身。“安靜!”她壓低聲音,嚴厲地說道。
  札克一巴掌打上崔斯特的后腦。“沒錯,”他同意道。“真的是該安靜一點!”
  崔斯特准備要抗議,但布里莎早就已經轉過頭去,而札克的笑容也讓他不想要爭辯。
  “那么執政議會已經決定,”班瑞主母說,“塔肯杜伊斯家族將會為了他們的行為付出代价!”
  “那弗瑞斯家族的孤儿們怎么辦?”群眾中有人喊道。
  最年長的女子剛完成了學院中的學業,班瑞主母摸著她的腦袋說,“她們流著貴族的血液,也應該繼續擁有貴族的身份,”班瑞說。
  “班瑞家族決定庇護她們,她們現在改姓班瑞。”
  不滿的低語聲在群眾中四處傳遞著。一名年輕的貴族,其中兩名是女性;這可是筆不小的資產。城市中的任何家族都會高興地接受他們。
  “班瑞,”布里莎對馬烈絲低語道。“第一家族正好需要更多的牧師!”
  “看來十六名牧師對他們還不夠,”馬烈絲回答道。
  “毫無疑問的,班端將會接受弗瑞斯家族所有殘存的士兵。”布里莎推斷道。
  馬烈絲可不這么确定。班瑞主母即使只是接收剩下來的貴族,都算是走在危險邊緣。如果班瑞家族變得太過強大,羅絲女神可能會破例。在這樣的情況中,殘存下來的平民士兵通常會被集中起來,供給各家族競价。馬烈絲一直期待這樣的拍賣會。士兵們代价不低,但這次馬烈絲主母非常期待有机會可以增加自己的力量,特別是增加法師的机會。
  班瑞主母對著被定罪的家族說。“塔肯杜伊斯家族!”她大喊道。
  “你們已經触犯了法律,而且被逮個正著。愿意的話,你們就反抗,但請記得,是你們自己咎由自取。“她一揮手,示意整個學院,也就是律法的執行者開始行動。
  塔肯杜伊斯家族四周的八個方位都豎起了巨大的火爐,由蜘蛛教院的牧師們和最資深的學生看顧著。當高階祭司們打開了通往低層界的大門時,火焰仿佛有了自己的生命,猛然竄上高空。崔斯特仔細地看著,希望能夠找到狄宁或維爾娜身在何處。
  低層界的妖魔,巨大、擁有許多手臂、全身沾滿黍液,吐火的怪物從火焰中走了出來。即使是最靠近的高階祭司也因為這惡心的大軍而往后退了几步。這些生物興奮地接受這樣的任務。當班瑞主母的命令下達之后,他們迫不及待地沖向塔肯杜伊斯家族。
  在這個家族脆弱的大門前,各式各樣的咒符和結界紛紛爆炸開來,但這對于那些被召喚來的魔物來說只不過是些惱人的小麻煩。
  術士學校的學生和法師們紛紛加入行動,利用閃電、強酸和火球猛烈地轟擊塔肯杜伊斯家族。
  格斗武塔,戰士培育所中的教官和學生們拿著十字弓對准窗戶射出箭雨,阻擋住這個倒霉家族所有可能逃生的路徑。
  那群怪物沖進了大門。刺眼的閃電不停地流竄,震耳的雷聲毫不停歇。
  札克看著崔斯特,深鎖的雙眉取代了原先的笑意。崔斯特在這令人興奮的場合中露出了敬畏的神情。
  第一聲慘叫聲從這注定滅亡的家族中傳出,這聲音中夾雜的痛苦和恐懼瞬間奪去了天真的崔斯特所感覺到的任何一絲興奮之情。
  他抓住和克的肩膀,強迫武技長轉身面對他,懇求一個解釋。
  塔肯杜伊斯家族的一名男子正試圖逃出一個十臂魔物的追殺,跨出屋外,站上座居高臨下的陽台。數十支箭矢同時射進他的肉体,在他倒下之前,三道閃電將他殘破的軀体給彈了起來,重重地掉落回陽台上。
  那具焦黑、破碎的黑暗精靈尸体正要從陽台上跌落下來,但那隱”動的魔物從窗戶中伸出一只巨大的爪子,將尸体撈了回來,一口把它吃掉。
  “這就是黑暗精靈的正義。”札克冷冷地說。他并不准備安慰崔斯特,他想要讓這殘酷的景象永遠深深的刻划在他年輕的心中。
  這場屠殺持續了大約一個多小時。在殺戮結束,魔物被驅赶回居住的世界,學院的老師和學生則踏上返回提爾。布里契的歸途之后,培育杜伊斯家族只剩下一團冒煙、融化的岩石。
  崔斯特恐懼地看著這一切,但又害怕逃跑會帶來的懲罰而寸步難移。在他回到杜堊登家族的路上,魔索布萊城的華麗景象瞬間成了虛偽的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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