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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寺廟來來往往的人群看見洪碧在哭,寺廟上上下下的小尼姑看見洪碧在哭。
  
  這次的哭,完全是驚天地,泣鬼神,洪碧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悲傷裡面,眼淚是心靈受傷流出的血液。
  
  洪碧先是哭,最後呆了下來,她不相信從小到大堅守的英雄和美女童話般的故事就這麼破碎了。
  
  她看見自己的眼淚滴下來,她覺得自己的感情很髒,她想起十三歲的時候自己噘著嘴巴去親姚玉龍的心情,內心緊張,卻又覺得這個吻聖潔而漂亮,還帶一點獻身的精神,想狠狠吻卻又不敢吻下去。
  
  她笑了一下,這個世界多少美好的事物不是因為自以為是的誤會。
  誰知就這樣笑了一下,面部表情卻就此僵住了,呆呆傻傻地坐在那裡,面含著一絲誰也讀不懂的笑意。
  
  姚玉龍來過一次,見到洪碧的時候,她已經呆成了一尊雕像。
  
  拉她,不動;摸她,沒有感覺;想硬把她背回去,一移動她的身體,她的眼淚就流出來,眼睛一直紅紅腫腫的,眼眶中蓄滿了水,眼珠都泡漲了,好像一搖動她的身體,眼珠就會從眼眶裡滾出來。
  
  姚玉龍嘆口氣:原來,任何漂亮的女人只要被折磨了都是一樣的難看。她不想走,就暫時留在這裡吧。女人嘛,總是這副德行,她是我的老婆,會回來的。
  
  姚玉龍給了靜慧師太一筆錢,叫她好生照顧洪碧,開著車走了。
  
  靜慧師太于是親自來點化這位與佛有緣的人。
  
  “施主。你看看這花漂亮嗎?”靜慧對洪碧說。
  
  洪碧的眼睛都沒抬,現在哪怕是搬座金山在她面前,她都沒興趣看,哀莫大于心死。
  
  “施主,你看,這花是比葉子漂亮的,花比葉子漂亮,葉子卻比花的壽命長。”靜慧邊說話邊把花撕碎。
  
  白色的好像女人長裙的花被撕碎了,散落在地上,哀憐地望著洪碧。
  洪碧的眼神動了動,難道美好的東西都是容易被傷害的?
  
  “施主,葉子和花不一樣的。葉子碎了,我們不會心疼,它給花養分,它的使命就是給予;而花,是展示,是被觀看,被欣賞,被關注,它的生命就是一場被褻瀆或者被珍惜。而你是花,你和葉子不同。”靜慧說。
  
  洪碧抬起頭看她。
  
  靜慧笑著說:“簡單地說,就是女人要自己對自己好。人活著都是為自己,人有很多欲望的,見好就收吧。”
  
  洪碧驚訝極了,這個從小就被一個西紅柿收買的孩子,從來沒有人教她要學會善待自己。
  
  “好些了嗎?今晚你住後院上好的客房,但是晚上不要出來亂走動。”靜慧笑著走了。
  
  “哦,對了。我會派人給你的客房送上一些佛經。”靜慧說。
  
  “不要佛經,有《聖經》嗎?”洪碧終于說了一句話。洪碧家裡就供著觀音菩薩的像,姚玉龍回家首要的任務就是給觀音菩薩上香。官越做越大,貪污數目也越來越大,求求菩薩保佑千萬不要丟烏紗帽。
  
  王子丟開王位拋妻棄子出家本是擯棄富貴的無欲無求,傳到這邊就變成想要欲望的傾吐器。看看《聖經》吧,據說是講愛的。
  
  “當然有了。我也是讀過大學的,我大學讀的可是宗教學。其實我挺喜歡基督教的,但是在中國不受歡迎,只有皈依佛祖了,佛祖在中國有市場,中國人成天求佛祖保佑他們發財。我是佛祖的話煩都煩死了。”靜慧走了,還符合洪碧的心意般開了一個小小的玩笑。
  
  洪碧若有所思地去後院的客房。
  
  房間的門已經敞開著,床上已經換上了新的被褥,尼姑庵,用的居然是大紅的被褥,真不害臊。
  
  正想到這時,一本寶藍色的《聖經》四四方方地擺在大紅的被褥上。
  翻開書,上面寫著:愛是恆久忍耐,又有恩慈。愛不是嫉妒,不自誇,不張狂,不作害羞的事,不求自己的益處。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是盼望,凡事忍耐。
  
  洪碧想:愛應該就是愛,本身就是莫名其妙,不可理喻。
  
  但是轉念想了一下,覺得書上說得有些道理。
  
  夫妻之間難免有些誤會,男人嘛,這世上哪有不貪腥的貓?畢竟和他一起都生了兒子了,想起姚荻,正是他呀呀學語的年紀,哪裡能離開媽媽呢?
  
  洪碧腦海裡湧現出很多很多的理由,兒子的可愛模樣,已經會清晰地發出“媽媽”的聲音了。
  
  兒子,兒子,我明天就回來。
  
  至少兒子還是維系這個家庭的紐帶。
  
  洪碧第二天一大早就回家了,女人做了母親,在男人面前就會變得沒骨氣,誰叫兒子是從自己身上掉下的肉,割舍不下。
  
  站在別墅門口,有些不好意思按門鈴,于是自己開門,太陽把第一縷陽光照在鐵門上,洪碧覺得晃眼。
  
  進入客廳,空無一人;急匆匆趕到寶貝的臥室,寶貝睡在地上,滿臉通紅,沉睡中。
  
  洪碧嘆嘆氣,搖搖頭,媽媽才幾天不在身邊就不會好好睡覺了。
  
  抱起寶貝把他送到床上,觸摸到姚荻皮膚的時候,才發現他的溫度高得燙人。
  
  “寶貝,寶貝。”洪碧慌了,急忙喊,姚荻已經是高燒昏迷過去了。
  
  “姚玉龍!!!你給我出來!”洪碧喊丈夫的名字,卻看見丈夫和另外一個女人赤身裸體地躺在床上,女人的體形像蛇,看他們的倦容。
  
  地上許多用過的衛生紙,吸收了兩人身體裡的太多液體,消化不良地癱在旁邊。
  
  姚玉龍驚醒了,他望著洪碧,被洪碧抓個正著,姚玉龍的眼神先是有些害怕,有些尷尬,後來這眼神變成了破罐子破摔的無賴。
  
  洪碧眼裡的憤怒逐漸淡了下去,她把姚荻背在背上,出去,開車,去醫院。
  
  “你們做父母的在做什麼呢?孩子都燒到40°了。不想他活了是吧!”醫生很大聲地對洪碧說話。
  
  洪碧的眼淚馬上下來。看著兒子燒得紅撲撲的小臉蛋,心疼得快碎掉了。
  
  “兒子,對不起,媽媽以後再也不離開你。”洪碧想。
  
  想到姚玉龍,又想到《聖經》裡說的:愛是恆久忍耐,又有恩慈。愛不是嫉妒,不自誇,不張狂,不作害羞的事,不求自己的益處。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是盼望,凡事忍耐。
  
  曾經把自己作為給你的禮物,十六歲的草地上,我為你俯身成為羔羊,放低自己,忍耐包容,這禮物早就超越了愛本身。
  
  只是,你懂得珍惜嗎?
27
  
  經過搶救,姚荻的燒有些退了,可是仍然昏迷不醒。
  
  醫生告訴洪碧,兒子的腦子燒壞了,以後很可能會成為一根筋。醫生的意思就是說姚荻以後會比其他同齡的孩子傻。
  
  洪碧望著兒子眼淚汪汪的。這個時候的心疼才是真的。
  
  想比起姚玉龍的背叛,兒子生病的痛在洪碧心裡才是血淋淋的。
  
  兒子躺在床上,皺著眉頭,洪碧的心都被他攪亂了,毫無章法,一絲一毫存活的感覺都被兒子牽引著。
  
  洪碧嘆了口氣,原來,自己的情人是兒子。原來,母親的情人是兒子。
  
  那麼,孩子,媽媽會永遠在你們身邊保護你,不會讓任何人奪走你。
  
  姚玉龍也趕來了,看見兒子的狀況,進病房摸摸兒子的額頭,然後內疚地看著洪碧。
  
  洪碧不看他,她還是有些難過的。怎麼能不難過的,那是曾經的愛情,這個男人是埋葬她愛情的墳墓。
  
  “洪碧,我想和你說個事情。”姚玉龍說。
  
  “一切等兒子好了再說吧。”洪碧回答,淡淡的。
  
  “好吧。”姚玉龍理虧心虛地回答。
  
  “只是,我想我要我們離婚的事情,也是你想對我說的。”姚玉龍丟下這句話就逃似的離開醫院。他一定是相通了這個世界上有無數的女人,而他有的是錢和時間。
  
  洪碧聽了姚玉龍丟下的話,嘴角浮現冷冷地笑意。
  
  姚荻病好了,洪碧帶著兒子回家,姚玉龍日日在外鬼混,哪裡還有時間歸家,由于洪碧一直比較排斥陌生人,家裡雖然大,但一直沒有請保姆,沒有人收拾,家裡亂得不成樣子。
  
  洪碧親自打掃衛生,把家裡以前的溫馨都找了回來。
  
  做了一頓晚飯,把兒子安排在計劃中,等待姚玉龍回家吃飯。
  
  姚玉龍回家,洪碧親自上前給姚玉龍道歉,說自己以前清高驕傲不懂體貼,不懂溫柔,並說以後一定改正。並暗示自己以後在客廳是貴婦,在臥室還可以淫婦,總是姚玉龍怎麼樣都是可以的,只要不太過火。
  
  牆內紅旗不倒,兒子有親生母親照顧自然是好的;而牆外彩旗飄飄,是男人最美的事情了。姚玉龍看著洪碧點點頭,女人,看來男人真是不能對她們屈服,現在聽話多了。她畢竟是依靠我活著的,不管她多麼高貴,裝得多麼有知識。嘿嘿,只要是女人,雙腿一張,還不是一樣的操。
  
  洪碧嘆息,為什麼一個人當了公安局局長了就變成了一個徹底的嫖客。以前的姚玉龍被換掉了嗎?還是男人的本質都這般的齷齪不堪?離婚,得到他微不足道的補償,對兒子的成長傷害大;再嫁,恐怕惹人笑柄。罷罷罷,忍氣吞聲,把日子過下去吧。只要等兒子長大,兒子長大了,就沒有人欺負我了。
  
  十年的時間,姚荻長成了翩翩少年。姚玉龍也在外面包了二三四若幹奶。洪碧在這十年間收集了姚玉龍許多作奸犯科的證據,並轉移了姚玉龍貪污百分之三十的財產到了國外。那些錢,足夠自己和兒子這輩子隨便揮霍。
  
  姚荻十九歲的時候,洪碧親手把姚玉龍送進了監獄。
  
  上面換了老大,為了政績,嚴打期間,拿姚玉龍開刀,一群執法人員在苦于找不到姚玉龍犯罪證據的時候,洪碧把這些年收集的證據雙手奉上。
  
  警察來拷姚玉龍的那天晚上,洪碧看著姚玉龍被帶走的身影,姚玉龍轉身看了洪碧一眼,眼中流出了兩行久違的清淚。
  
  最後一眼永遠是追悔,千呼萬喚也找不到當初那對洪碧清醇的愛憐。
  
  洪碧笑了,笑得很舒心,曾經那個倉皇尷尬十六歲的少女已經變成一位城府極深的婦人。春花開三月,豆蔻稍枝頭的愛情已經在回憶裡發霉變質腐爛成灰。
  
  裝飾精典的童話,徒有虛名的愛情。
28
  
  白小墨把自己這段時間寫的作業花了一個下午的時間打印出來,裝訂成冊。
  
  可惜那天上課,白雲沒有來。
  
  白雲也不是故意不來的,他只是睡過頭了。
  
  等他到講台的時候,白小墨已經走了。她一向等人只等十分鐘,十分鐘是一個不大長卻也不短的時間,對得起自己,沒有遺憾,即使有了遺憾,那就留給別人吧。
  
  她把自己的作業放在講台上,隨它吧。
  
  白雲走上講台,看見講台四四方方的潔白本子上寫著:拙作奉上,請老師指點。桀驁不馴,不卑不亢。
  
  白雲笑了笑,把本子小心翼翼地裹好放進包裡。
  
  講完了課,已經下雨了。
  
  千絲萬縷從天空灑下來,像小時候吃的那種龍須糖。不大甜,但是放在嘴裡,一抿就化。
  
  開車,白雲看著車窗玻璃外的世界朦朧在眼中,他覺得有些孤獨。是的,這些年,他教書成功,生意成功,在女人方面成功,可是,為什麼還會覺得孤獨?
  
  他把車開出校園。
  
  路邊有一個人在雨中和來往稀疏人群的雨傘中顯露出來,她沒有打傘,只是低著頭一步一步往前走著。她穿著白毛衣,毛衣上有帽子,帽子上有一圈卷卷的小狐狸毛,牛仔褲,運動鞋。
  
  是白小墨。
  
  白雲把車停在路邊,下車,站在雨中看她。
  
  白雲遠遠看這個孩子向他走來,她走得歪歪斜斜,用她蹣跚的步伐。她在想什麼呢?這麼專注,不怕雨淋濕嗎?
  
  白小墨看見遠處有人停下來,她望去,那個人在雨中點了一枝煙,火苗串上來,他低頭吸煙的樣子很像荷花在水中抽枝。
  
  “哦,白老師。”白小墨問候他。
  
  “小墨小朋友。”白雲說,“一個人,不覺得孤獨嗎?雨雖美卻大,我們到車上去欣賞吧。”
  
  “哦,好的。”白小墨上了車。她是呆傻的,她徑直跟他走到駕駛室。直到白雲說副駕駛室在那邊,她哦了一聲,才走到那邊。
  
  兩人在車上都沒有說話,默默。或許,我們很多時候從對方身上聞出相同氣味的時候,沉默是更為默契的交流方式。我知道你,你知道我。就這樣。我們像腐爛中的水果,表面光鮮油亮,內心早已凋敝不堪。誰能管誰的死活,外面的雨那麼大。
  
  白雲把車開出城市,一直開到了郊外的山頂,山頂上卻可以在雨中看見太陽。
  
  原來太陽也會哭的,白小墨看著太陽掛在傾盆大雨的天空想。
  
  白雲掏出白小墨早上交的作業,拿出來念:
  
  
  花
  
  
  你是花
  
    你和葉子不同
  
    它情深似海而靜水流深
  
    你是花
  
    沒有人笑起來比你嫵媚
  
    沒有人哭起來比你綺麗
  
    沒有人愛起來比你濃烈
  
    沒有人恨起來比你招搖
  
    
    你絢爛到灼熱
  
    你開放到凌厲
  
    你自以為是
  
    你自作聰明
  
    你繁盛地生
  
    你迅速地死
    
    都因微風拂過
  
    你臉色輕佻
    
    你是花
  
    是愛情的陪葬
  
    命中注定
  
    一夜開放定生死
  
    流淌一地像血液
    
    你這金枝玉葉
  
    淪為枯枝敗葉
    
    看見你腐爛的屍體
  
    有誰還記得你
  
    曾經是一朵花啊……
  
  
  
  白雲笑了說:“原來你也會寫這種詩歌啊,我還以為你只會讀《現代文學史》。”
  
  白小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後面還有小說,你不看嗎?”
  
  “一道紅色的光芒從窗戶縫裡透出,吸引了一雙因嫉妒而充血的眼睛,眼睛的光芒因為看見窗戶內大紅床上滾動的兩個身體而黯淡下去了。……”白雲念。
  
  “哈哈,你寫得。。。你也寫這些的嗎?你了解嗎?”白雲笑了,停了一會,他又問她,“白小墨,你覺得孤獨嗎?”
  
  你覺得孤獨嗎?
  
  是的。
  
  我孤獨我孤獨我孤獨。
  
  白小墨沒有回答,只是笑了笑。
  
  她開門下車,站在懸崖上,頭頂萬丈光芒,淋著傾盆大雨,看到雨中的城市慌亂不堪。
  
  白雲站在她身後說:“剛才我在雨中一眼就認出了你。知不知道為什麼?”
  
  白小墨轉過頭,望著他笑,望他的時候望見了他眼角的細小皺紋,頭上的華發抽于青絲。
  
  你常問我:知不知道我為什麼一眼就認出了你?
  
  你問過兩回──知不知道我為什麼一眼就認出了你?    
  
  你只問過兩回,每一回我都記住了,腦海裡反復回憶,演練著回答時的神態和聲音,于是我常常聽見你在問,也誤以為自己常常用這樣美麗的聲音回答了你。
  
  我們有多少時候都是不知不覺得就愛上了一個人。
  
  這愛情,謹小慎微。
  
  這表情,細致幸福。
  
  這臉色,神情慌張。
  
  “下午還有課,我們回去吧。”白小墨說。
  
  白雲笑著點頭,這個孩子真是意思。她的才華驚擾到了他。
  
  白雲的兒子白小雲在課堂上走神,朱碧死了,要找新的方式去接近自己喜歡的小女孩。
  
  張芷捷摟著姚荻在房間裡呼呼睡覺,下雨天,睡覺的唯美天氣。張芷捷想:終于下雨了,可以好好睡覺了。
  
  姚荻把手伸進了張芷捷的睡衣,抓到兩只光滑溫暖的兔子,想:都被她呼來喚去這麼久了,今天才算正式摸到了她的乳房。
  
  因為大雨,洪碧和章嚴沒有去尼姑庵找靜慧師太。
  
  章嚴在家裡獨自準備午飯,垛肉的時候,垛飛了刀板上一塊小木頭,心想:總有一天,我要把那群小妖精全垛碎。
  
  洪碧在家對著鏡子唱京劇:
  
  海島冰輪初轉騰,
  
  見玉兔,
  
  玉兔又早東升。
  
  那冰輪離海島,
  
  乾坤分外明,
  
  皓月當空,
  
  恰便似嫦娥離月宮,
  
  奴似嫦娥離月宮。
  
  好一似嫦娥下九重,
  
  清清冷落在廣寒宮,啊,在廣寒宮。
  
  玉石橋斜倚把欄桿靠,
  
  鴛鴦來戲水,
  
  金色鯉魚在水面朝,
  
  啊,在水面朝,
  
  長空雁,雁兒飛,雁兒飛,哎呀雁兒呀,
  
  雁兒並飛騰,
  
  聞奴的聲音落花蔭,
  
  這景色撩人欲醉,
  
  不覺來到百花亭。
  
  
  
  很多時候,我們都是各活各的,其他人的存在並不重要,我們總是抱怨自己不夠快樂,你看,不是嗎?
29  
  
  “到了。”已經看到了學校的校門口,白小墨在車上張望了一下,對白雲輕聲說。
  
  “嗯。”白雲回答著,卻徑直把車開過了學校門口。
  
  “去哪裡啊?老師。”白小墨問。
  
  “哦,請你吃飯。你不覺得餓了嗎?”白雲漫不經心地說。
  
  “哦,我不餓,我想去圖書館看書了。”白小墨老實的回答。她真是這樣想的,昨天看的小說還有一半沒有看完呢。借書日期快到了,明天就得還了。
  
  “哦,是這樣的。”白雲說話的語速一下子就加快了。
  
  “怎麼樣的?”白小墨馬上抬起眼睛認真地看他。
  
  “哦,哦,是這樣。”白雲點燃一只煙,火苗差點燒掉他的頭發,他故作了一下鎮定,緩緩地說:“哦,晚上有個聚會,全是文化名人,要不要我把你介紹給他們認識?”
  
  “哦?有哪些人呢?”白小墨問了問。
  
  “嗯,有……”白雲說了很多在白小墨耳邊熟悉人的名字。
  
  “還是不要去了吧。”白小墨回答,她本來不喜歡見陌生人。
  
  “哦。。。”白雲尷尬地笑笑,“那我請你去呢?你去嗎?我不喜歡和他們說話。在那裡我覺得別扭得很,你和我一起去,我就會感覺好些。”
  
  “哦,好的。老師這麼害羞啊。”白小墨笑了起來,裂開嘴唇,露出兩片兔牙。
  
  等到白雲他們去的時候,餐桌上已經坐滿了人,他們都轉過頭來望著白雲和白小墨。
  
  白小墨發現這些人眼中的笑意意味深長。
  
  白小墨坐在白雲的旁邊。
  
  白雲坐下來,身邊便有一大群女人圍上來,她們老或者年輕,美麗或者醜陋。
  
  白小墨看見白雲站起來和她們一一擁抱。
  
  約摸五分鐘,白雲終于再次坐到了白小墨的旁邊。
  
  白小墨笑著看白雲臉上泛起的紅暈,她湊過去在白雲耳邊說:“老師,你臉紅了。”
  
  白雲笑了一下,他拿眼睛對著白小墨笑的,白小墨心想:怪不得這麼多女朋友了,原來白雲比張芷捷還會放電。
飯局正式開始了,很多陌生人都對白小墨說因為是第一次見面,端起慢慢的酒杯敬白小墨的酒。白小墨點頭微笑,見別人一口喝光,自己也拿起杯子就一口氣喝光,轉眼就喝了一圈,十六小杯的白酒。
  
  白小墨覺得酒很難喝,可是喝了之後,輕飄飄的感覺卻很舒服。原來快樂是沒心沒肺的遺忘,這個短暫的快樂時段,酒能幫你做到。
  
  白雲則在一旁很很多女人打情罵俏,他們眉來眼去,暗送秋波。
  
  當白雲回過頭來,身邊的白小墨已經喝得暈倒在桌上。她把頭靠在桌子上,身子對著白雲,小臉蛋紅撲撲的。
  
  這個傻孩子,怎麼不懂得拒絕呢?什麼人敬的酒都喝。白雲想。
  
  白雲不好意思地對著桌上的一群見漂亮女人就調戲的朋友笑笑,拖著白小墨說告辭。
  
  那些在座的女人和男人發出哄笑聲。
  
  白雲把白小墨扔進車裡,拿起手機一看時間,已經是深夜十二點多了。
  
  白雲開車的時候,打開了車窗戶,風吹進來涼颼颼的,很醒酒,白小墨發出了些些聲響。
  
  白小墨隨著車子轉彎身體自然地靠在了白雲身上。他身上有些香,似乎有些冷水香水的味道,夜晚失眠想心事的感覺。
  
  “白小墨?”白雲喊她。
  
  “嗯?”白小墨迷迷糊糊地說話,雙手就順勢摸了過來,其實,她並不是想摸什麼,她只是下意識地想抓住一些什麼,因為車速很快,她被搖晃得厲害。
  
  結果雙手一下抓到了白雲的小弟弟上。
  
  微微有些反應的小弟弟,被白小墨的雙手一緊握,一下子跳了起來。
  白小墨正晃蕩著,手裡抓住了東西之後立刻覺得有了依靠,手就不鬆開。
  
  白雲不知道說什麼好,也不知道怎麼做,只有開車,只有開車。
  
  終于把車停到一個僻靜處,白雲把白小墨的手強行拿掉,下車出去抽煙。回頭看了一眼車裡的孩子,還在睡覺,她一點知覺都沒有。
  
  為什麼這麼信任我?白雲抽煙。
  
  天空是深沉的藍,沒有星星,月亮很大。
  
  大概兩點鐘了。白雲看了看車上的孩子,沉睡不知醒來何時。
  
  算了,回家吧,否則以章嚴多疑的性格,她會鬧的。章嚴一鬧,自己
  在家中就不能正常寫作看書,這對一個復旦大學中文系畢業的才子來說是痛苦的。
  
  這個車上的孩子送賓館吧,不能送回寢室,醉成這個樣子被我送回去,沒事也會傳成有事了。
  
  在賓館開了房,把孩子放到床上,蓋上被子。
  
  白雲笑了,她居然一直沒有醒。
  
  他蹲下來,在床前看她。
  
  她的呼吸均勻而安詳,面帶淡淡的恬靜微笑。
  
  白雲摸了摸她的臉蛋,起身猶豫了一下,關上門走了。
  
  我曾經把自己包成驚喜的禮物,裝作毫不知情。
  
  只是,你懂得珍惜嗎?

   白雲走的時候,輕輕地關上門。
  
  “□嚓”一聲,電子鎖交合的聲音,白小墨隱約聽見,翻翻身,沉沉睡去。
  
  夢中好像聽見他走在門外唱歌的聲音,他說話唱歌的時候都是嘴角上揚,表情驕傲。
  
  由于昨晚酒的緣故,伴隨著頭疼,白小墨醒得很早。
  
  打開電視,才早上四點多鐘。
  
  莫名其妙地想出去走走,覺得內心有股東西像只迷路的兔子衝來撞去,不知道怎麼安撫才好。
  
  穿上外套,匆匆走出去,夜色還正朦朧,風也不大,月亮星稀。
  
  青春正好,就要迷戀愛情。
  
  出去才嚇了一跳。
  
  白雲的車正停在賓館外面。
  
  銀白色的車浮現在夜色中,車窗戶上浮現出白雲那張打著盹的臉,手放在車窗上,手上燃著一只煙,煙快燃盡,就要燒到手。
  
  “白老師。”白小墨小聲跟他說話。
  
  白雲沒有聽見。
  
  眼見煙就快燒到手了,她輕手輕腳走過去幫他把手上的殘煙拿掉。
  
  白小墨把煙拿在手裡,看見還有一口煙,拿到嘴裡輕輕吸了一口,很烈。
  
  “小孩子是不允許抽煙的。”白雲醒了,睜眼就見到了夜間的精靈。
  
  “老師,你沒有回家?”白小墨問。
  
  “回了,吵了架,被你師母趕出來了。”白雲笑了笑。
  
  “唉,老師也會這麼可憐啊。”白小墨也笑,“那回賓館房間去坐會吧。”
  
  “好吧。”白雲答應。
  
  我們所知道事情的真相其實就是它已經發生了,究竟是如何發生,並不能深究。
  
  白雲坐在房間的沙發上。
  
  白小墨坐在床上,遠遠望著白雲,她看見他笑得很慈祥。有時候,我們的憐憫和慈悲可以超越一切。
  
  “老師?”白小墨問他。
  
  “嗯?”白雲說。
  
  “你要是困就到床上來睡吧。”白小墨說。
  
  “哦,好的。”冬日裡,也的確實在是冷。白雲走過去。
  
  他躺在她身邊,不脫衣服,只是蓋上被子。
  
  白小墨笑了笑,起身幫白雲脫衣服,脫鞋子。
  
  兩人躺了很多,不說話。
  
  幸虧開著電視。
  
  白小墨突然笑了一下,面對白雲笑得一本正經,又不懷好意。
  
  白雲看見她一本正經的樣子,忍不住親了親她。
  
  我們的憐憫和慈悲也可以制造一切。哪怕是愛。
  
  白小墨也親他,他們抱在一起的時候,白小墨覺得一切都那麼理所當然,沒有絲毫的羞恥。
  
  白雲卻適當地制止了這一場冬夜裡的取暖劇烈運動。
  
  他看著白小墨潔白的身體說,“我會記住它,這麼美麗的身體。”
  
  他停下來,開始穿衣服,系鞋帶。
  
  這個時候天亮了。
  
  白雲說:“走,我們一起去上課吧。”
Chapter 31


31
  
  在水上公園做服務員的白小墨總是有收拾不完的盤子,總是端不完的飲料。
  
  畢竟做的是服務員,很少有空閒的時候。
  
  偶爾的空閒就是在等待下次召喚的時候,偷偷看其他人幾眼。
  
  他們談笑風生,優雅暗生。
  
  生活對某些人來說是享受,而對某些人卻是痛苦,這是個永遠的定律。
  
  忙完近一個暑假,馬上就快拿到那一千塊錢。
  
  想到明天要拿到錢,白小墨在寢室的房間幾乎有些睡不著了。不過,即使明天不拿錢也睡不著覺,因為天氣炎熱。
  
  汗水流出來,順著頭發,頭發是汗津津的,脖子也是,寢室的兩台破電扇公平地擺動著頭來回轉悠,可是對炎熱卻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白小墨卻並不覺得熱,反而是心事重重。就跟當年白武車禍出事前一天晚上的心情一樣,不安,對任何事情都提不起興趣。
  
  或許是太熱了,明天就有錢了,暑假至少可以給母親買點東西回去了。白小墨想著。人很多時候是需要自我安慰,不然太多的事情措手不及,真會讓我們抓狂。
  
  手機這個時候響了起來,響得有些刺耳。白小墨嚇了一跳。
  
  手機是家裡打來的。很久不回家,自從上了大學之後就不愛回家,突然
  有了家的信息,有些心慌的不敢去接。
  
  是母親打的嗎?她的神智有沒有好一些?
  
  怎麼會是母親打的?她從來不給白小墨電話,自從白小墨父親死後,她就開始不太記不得白小墨了,甚至是內心不願意去記得白小墨。白小墨長得和父親百武太像。我們活著的很多時候,僅僅是想找種好的方式活著,就必須刪除掉一些記憶,哪怕曾經是最快樂的記憶。最快樂的記憶往往會導致最痛苦的疾病,這種疾病無藥可醫,除了遺忘。
  
  白小墨哆哆嗦嗦的把手伸向手機,“喂?”
  
  “小墨啊。你媽又住院了。放假了都不回來,在學校做什麼?!你認為這裡不是你的家嗎?!!!”繼父在電話裡大聲說話,他一向喜歡大聲說話。
  
  白小墨有時候也喜歡大聲說話,那是在理虧的時候,大聲說話並且理直氣壯,僅僅是為了掩飾。
  
  “什麼?!”白小墨叫了起來,“我明天就回來!我媽為什麼會住院?!”白小墨問。
  
  “難產。”繼父說完就掛了電話。
32
  
  白小墨的媽媽名叫聞婷婷。從小聞婷婷的媽媽就告訴聞婷婷女人一輩子最重要就是要抓住一個好男人。
  
  嫁漢嫁漢,穿衣吃飯。
  
  聞婷婷是幸運的,她只是見到白武第一面的時候,白武就同意了和她戀愛。
  
  白武和前任女朋友才分手,原因是前任女朋友家裡看不起農民出身的白武,並覺得白武身上太多的匪氣,害怕女兒會吃虧。
  
  白武即使有了錢,還是受了氣。傷心難過之餘,別人給自己介紹了聞婷婷。白武看了一眼坐在牆角低眉順眼的聞婷婷,覺得這個女人比自己前任女朋友年輕,還比自己前任女朋友漂亮,就輕輕點了點頭。
  
  戀愛到結婚進行得很快,不出半年就請親戚朋友喝了喜酒。
  
  一年之後,白小墨誕生。
  
  白武喝得醉醺醺回家的時候,看見以前的女朋友紅著眼睛蹲在自己家門口的黑暗處等他。
  
  “你?”白武問她,酒醒了一半。
  
  “我想你。”女人流著眼淚。
  
  “那為什麼當初要和我分手?”白武笑了笑。時光如梭,萬事皆過,一切愛恨都釋然了。
  
  “當初是聞婷婷到我家裡來對我爸媽說,她已經有了你的孩子。說你們早就有了關系。爸媽懷疑你的人品,那裡還能答應我們的事情。”女人說。
  
  白武心痛了一下。
  
  “你最近怎麼樣?”白武問她。
  
  “結婚了,嫁了個醫生。”女人小聲地說。
  
  “我們出去走走吧。”白武溫柔地說,並起身拉起女人的手。女人蒼老了不少,比起聞婷婷差遠了,可惜,自己的愛情在這個女人這裡。
  
  聞婷婷從門上貓眼中看到這兩個人的身影,眼睛也開始紅了起來。
  
  第二天,白武回家,聞婷婷看見了白武脖子上有兩個深深的牙齒印,紅紅的傷口像一朵盛開的小小愛情之花。
  
  聞婷婷心若刀勦,原來只要付出了感情就會心痛,如同開在身上一道鮮紅的傷口,永遠不能復合。
  
  聞婷婷在白武死後,神智不清,她其實一點都不知道自己會這麼愛他,但是有一次去給白武上墳的時候,看見那個女人也在白武的墳頭燒紙錢。
  
  聞婷婷走上前去,微笑著對她說:“辛苦啦。以後你們再也不用偷偷摸摸了。”
  
  女人頭也不抬地說:“你贏了才對。你看,石碑上刻著他是永遠都是你的丈夫。”
  
  那一年,白小墨十歲,神智微微有些問題的聞婷婷三天兩頭鬧得家裡雞犬不寧。
  
  聞婷婷總是在夜裡說要多加幾床被子,她說白武是翻車掉到河裡死的,是個水腫鬼,晚上她總會看見白武濕淋淋地來找她,說自己冷,要被子蓋。
  
  聞婷婷像祥林嫂一樣每天早上起來復述昨晚的夢。
  
  親戚們給她介紹了一個離過很多次婚的老男人。老男人老實厚道卻總是遇人不淑的名聲在外。
  
  男人第一次來家裡的時候,給白小墨買了幾個蘋果,白小墨拿出水果刀,揀出蘋果一看,蘋果皮上已經開始長出黑點。
  
  男人矮小、尖瘦,五官還算端正,眼中發出異樣的光芒。
  
  男人一來就把房間收拾了個遍,把聞婷婷伺候得週週到到。
  
  半年後,聞婷婷神智不清好轉,經過醫生鑑定後,可以再結婚了。
  
  一年後,聞婷婷嫁給了矮男人。
  
  自從家裡多了矮男人作為繼父之後,白小墨總是不敢和他對視。
  
  因為晚上,他喜歡等白小墨睡著後,跑到白小墨的房間去收拾,矮小的背影在房間裡摸摸索索。
  
  等他站到床頭,準備把手伸向白小墨的時候,他看見白小墨正睜著眼睛死死地盯著他。
  
  他哆嗦了一下,出去了。
  
  好在白小墨讀初中和高中都是住校。
  
  這個事情發生後,白小墨連寒暑假都不回家住,只是回家拿換洗的衣服和生活費。
  
  只是她每一次回家都會發現母親比上一次回家的時候臉色紅潤了一些。
  
  也好,母親需要他。
  
  可是母親這次為什麼會難產呢?
  
  母親從來沒說要給這個男人生孩子啊。再說了,既然要生的話,為什麼早的時候不生,偏偏選在這個受人恥笑的年齡?
  
  白小墨說都沒有告訴,連張芷捷都沒有告訴,向系裡請了假,匆匆趕去醫院。
  
  當她到醫院的時候,聞婷婷已經閉上了眼睛。
  
  繼父有些尷尬和心虛地站在旁邊。
  
  白小墨呆呆地望著躺在病床上的女人,淚如雨下。
  
  父親的死去,是埋藏在年華裡的隱痛。
  
  而你的離去恰似挖心之痛。
33
  
  聞婷婷死了,懷著那十個月馬上就快臨盆的孩子,她死的樣子很難看,因為掙扎,臉色不安詳,因為懷著孩子,肚子很難看地鼓起來,像青蛙的肚子。
  
  聞婷婷的葬禮辦得隆重而盛大,請了很多陳年不曾相見的親戚。
  
  繼父在葬禮上哭得最大聲,大聲得很多人都轉過頭盯著眼睛看他,直到他發覺到了自身的不自然。
  
  其實眾人是在驚異這年頭還有為這麼一個瘋女人的死去而悲傷得不能自控的丈夫。
  
  白小墨開始和繼父站在一起,她頃刻間從眾人怪異的目光中騰伸出羞恥,她躲開了。
  
  她站在母親的棺材前,揭開臉上掩蓋著的布。
  
  母親的眼睛微微有些睜著,似乎不願意閉上眼睛。
  
  讓白小墨感到奇怪的是,母親的肚子似乎沒有在醫院裡那麼大了。
  
  白小墨不由得伸手去摸,肚子明顯地癟了下去,裡面的孩子不見了。
  
  “啊……”白小墨驚叫起來。
  
  “媽媽的屍體有變化!!孩子!孩子!不見了!”白小墨大聲喊叫,雙眼憤怒地盯著繼父,要他交待是怎麼回事。
  
  繼父在眾目睽睽中拿出一張醫院的死嬰捐獻證明。
  
  “小墨,你應該已經長大了,你很久不回家。你其實根本沒有資格站
  在你母親面前。這些年,她的親人只是我。”繼父說。
  
  “現在,我把聞婷婷所剩下的所有財產歸還給白小墨。現在住的房子一套,戶主的名字已經改換成了白小墨,為了孩子方便,我馬上搬出去。聞婷婷治病後還剩下一萬塊錢,我已經以白小墨的戶名幫她存在銀行,我本人再給白小墨兩千塊的贊助。大家知道我那點死工資,我一個月工資也就八百塊人民幣。……”這個矮小的男人說話總是那麼會給自己找面子,找理由。
  
  眾親戚以贊賞的目光看著繼父,果然當初沒有給聞婷婷找錯人。
  
  “我不要,我不要!我什麼都不要!房子、錢,你都拿去!但是,請你把我媽媽還給我!”白小墨看著躺在棺材裡母親破碎的身體,哭泣得大聲叫喊。
  
  眾親戚以怪異的目光看著白小墨,這個年少輕狂、桀驁不馴的少女太不懂事了!
  
  請站在道德的一方吧,否則你將被暴眾謀殺。
  
  白小墨跑出了母親的葬禮現場。
  
  這個是什麼樣人得意的世界。
  
  頃刻間就下起了雨來。為什麼要下雨?為什麼要流淚?流淚是因為傷
  心,下雨是因為雨掩蓋那眼中有擦不幹的淚水。這是上帝的恩慈。
  
  “你在這裡做什麼?這些日子,我到處找你。你手機一直關機。”有些驚喜,但是又微微有些嚴厲的一句話響在身後。
  
  轉過身。
  
  白雲從漫天大雨中下車,對著白小墨說話,眼裡的表情很復雜。
  
  白小墨朝他走過去,不知道為什麼,就那樣堅定不移地朝著白雲走了過去。
  
  你常常問我知不知道為什麼我一眼就認出了你?你問過三次,每一次我都記住了。
  
  “傻孩子。”白雲拉著她進車裡。
  
  她卻再也忍不住,撲在他身上嚎啕大哭起來。
  
  “傻孩子。”白雲說。
  
  她在他身上哭得激烈,這些悲傷似乎已經沉積了很多很多年。
  
  白雲說不為什麼,自己在這個孩子面前竟然講不出一句安慰的話,甚
  至連看都不敢看她,只是呆呆地看著她哭,竟然有些難過。

  
  白小墨的繼父打理完了聞婷婷的後事,在外人贊不絕口的稱贊中,悄悄退隱出了白小墨的家。
  
  但在他離開的時候,矮男人把白小墨家裡大門的鎖重新換上一把。
  
  “靜慧師太。嬰兒的屍體數目夠了嗎?”矮男人一臉虔誠地坐在靜慧師太面前,雙手拿著靜慧師太買嬰兒給他的錢。
  
  “哪裡夠呢?要想黑色曼陀羅花能夠通靈,必須要給培養它的土裡放上七個成形的嬰兒屍體,嬰兒的屍體在子宮的時候必須是十個月。正十個月,剛成人形而死去,多陰氣,少怨氣。花盆已經有了六具死嬰肥。快了。快了,等你幫我弄夠最後一具難產嬰兒的屍體後,我再多給你十萬塊。”靜慧師太說完話便離去。
  
  “師太,現在醫術那麼發達,大多數女人都是破腹產。哪裡那麼容易找到難產死嬰?但是我會幫你找的。我幫你找並不是因為錢,你給我酬勞的錢,我都拿去打點醫院了。我只希望幫你把黑色曼陀羅花養成之後,幫我和敏敏見見面。”矮男人說。
  
  “呵呵,還真是癡情人。好吧。我會幫你招來你初戀情人的魂魄。你回去吧。記得下次不要再帶中年婦女難產死去的嬰兒。死嬰的質量不好是會影響到曼陀羅花的生長的。”靜慧師太離去了。
  
  “我都為了你那破花,害死了自己好幾個老婆了。你還想怎樣?不過,只要能夠見到敏敏,我是願意做任何事情的。敏敏,我們就要見面了,你高興嗎?”矮男人走出去後,想到自己的願望就快實現,心情開始好了起來,邊走邊哼著歌曲,“小敏敏啊,我給你送一對玉鐲子嘛,戴在妹手上啊,行走又好看啊,坐著有人瞧舍,我的個嬌嬌。……”
  
  是首湖北民歌,貨郎和么妹的簡單愛情。
  
  白小墨的矮男人繼父叫易非,湖北鐘祥人。年輕的時候喜歡隔壁鄰居家的肖敏。可惜肖敏在和易非發生關系後就飛出了土山溝,出去後,山溝的金鳳凰在夜總會變成了野雞。
  
  易非找到肖敏的時候,肖敏正被幾個男人抓住不放。
  
  幾個男人把酒醉燻燻的肖敏帶了出去,在一個垃圾場邊,幾個男人肆意玩弄著肖敏,他們一個接一個的從肖敏身體上去又下來。
  
  開始還聽得見肖敏的聲音,後來連聲音都聽不見了,安靜的夜,有只黑貓竄過,有只野狗發出哀號。
  
  易非不敢出去,他偷偷打了110。
  
  等到110來的時候,那個幾個流氓早已經心滿意足地離去。
  
  易非走過去看見肖敏直挺挺地躺在那裡,身體散發出一股精液的濃重味道。
  
  血從嘴巴和鼻子裡湧出來,有些熱氣騰騰的新鮮感覺。
  
  易非把她的身體搬過來一看,肖敏背後被插了一片尖利的廢鐵片。
  
  易非哭了起來。
  
  他想她,他愛她,可是他留不住她,可是他愛不了她,他在危難的時候不敢去救她。
  
  現在她死了,她死了,他還是想見她,那麼是懷著卑微的滿足自己欲望的自私念頭。
  
  思念的痛苦折磨著他,直到遇見了靜慧師太,她悄悄告訴他,她在培育一種花,只要開花了,就能夠通靈,那麼死去的人,想見誰就見誰啊。
  
  只要在花成長期間,澆灌的肥料必須有七具十月難產嬰兒的屍體,等到曼陀羅花開放。
  
  易非深懂生存之道,外表老實的他,娶的都是刁鑽刻薄的女子,她們總是會在十月懷胎時候難產死去。那些死去的嬰孩,不是他的,他鼓勵她們偷人,在她們的生產的時候,打點醫院的接生醫生。不要得罪醫生,醫生殺人是最容易的。
  
  萬丈紅塵,付出所有,唯求見君一面。
  
  愛情是一種有魔力的東西,任何卑賤的人都會自以為是的為它付出應該自己的所有。
  
34
  
  “肚子餓沒?”白雲看見身邊的孩子似乎已經哭累了,一直把頭埋在胳膊裡,胳膊放在大腿上,除了身體瑟瑟發抖之外,喉嚨裡沒有再發出嗚咽聲了。想安慰不知道說什麼,于是,提議去吃飯。
  
  這個傻孩子竟然點頭。她抬起來頭望著他感激地點點頭。
  
  他伸出手摸摸她的頭,說:“好,老師開車帶你去吃大餐。”
  
  車子啟動了,她卻失神了,雙眼盯著窗外,想起了父親白武死去時候的樣子,想起了聞婷婷死去臉上微微睜開的眼睛。一切事情好似片斷從腦海裡滑過。真難過啊,真難過。
  
  白雲就在身邊,不時流露出關懷的眼神,那眼神是真誠的,是真的心疼和關心。
  
  可是怎麼跟他說呢?怎麼說呢?
  
  難道說,老師,我父母雙亡,孤身流亡。要他同情,要他憐愛。
  
  唉,愛情面前可笑的尊嚴。
  
  鄉村野店,點了滿滿一桌子菜,她發呆,咬筷子一直咬到菜全涼了。
  
  “走吧,不喜歡吃,就走吧”,白雲說。
  
  他幾乎是拉著她的手。
  
  她覺得意外,他手掌肥厚有力,手心的溫度緩緩傳來,只是她的手冰涼,她的手冰涼,她對他的牽手有些不好意思地拒絕,怕自己冰著了他。
  
  他卻說:“我帶你去看滿城燈火。”
  
  車彎彎曲曲地開了很久,公路兩旁的風景迅速地往後倒,燈的光被扯長,像人生氣時拉長的臉。
  
  目的地是座山頂。
  
  山頂上有公園,有賓館。
  
  公園的字當初是白雲寫的,但是白雲這個時候沒有對白小墨說。
  
  “這幾個字很像老師在黑板上寫的字。”白小墨認真地說。有時候,我們認真說話往往是因為對象重要。
  
  “呵呵。”白雲笑了。
  
  “我很無聊嗎?”白小墨問。
  
  有時候太認真,反而失去了讓人盡興的快感,不然,為什麼很多時候女人內心渴求男人的調戲呢?
  
  “沒有。”白雲說。他有時候真的很容易對一個事物失去信心,就像對自己一樣。他那麼容易受到外界情緒的影響。
  
  你看,其實,我們並不相愛,我心疼你的時候,你體會不到;你心疼
  我的時候,我又誤會。
  
  口口聲聲強調的愛,生生世世追求的愛,你到底遺落到了哪裡?
  
  白雲察覺出有些尷尬,正想說什麼,手機響了起來。
  
  老婆章嚴的電話。
  
  一按接話紐,章嚴的聲音在那邊刺耳尖利地響起來,“為什麼又不回家?你老是說你在外邊賺錢,你賺的錢有給我嗎?為什麼不回家?!老婆兒子是你的玩物嗎?!為什麼不回家?在外面陪那個狐狸精?!”
  
  白雲關了手機,他想讓章嚴的聲音盡快消失。那一刻,他真希望章嚴從這個世界上永遠消失,為什麼女人結婚後就這麼可怕。
  
  “老婆叫你回家?”白小墨問。
  
  “嗯。”白雲說。
  
  “老婆在床上嗷嗷待操?”白小墨又問。
  
  “哈哈哈……”白雲笑了起來,“你這個家伙!今晚我不回家,我陪我的白小墨。”
  
  “你看這滿城的燈火,漂亮吧。”白雲指著遠方。
  
  白小墨順著白雲指的方向看去,層層疊疊的建築被鑲上好看的玻璃燈光,美輪美奐。
  
  “太晚了的話,我們可以回公園的賓館睡覺。這賓館是我開的。睡那間房都可以。”白雲說。
  
  “哇,老師,你太有錢啦。”白小墨笑了笑.
  
  “呵呵。”白雲笑了,好歹也是四十歲的人了,怎能不腰纏萬貫?
  
  白小墨望著遠方,美不勝收,生活在這樣的城市應該是幸福的,但是眼前的景物漸漸模糊起來,因為有眼淚流出來。
  
  “怎麼了?傻孩子。”白雲抱了抱她。
  
  “我……”白小墨看了他一眼,“我很孤獨……”
  
  “很小的時候父親沒有了,現在母親也去世了。”最終還是忍不住,怎麼能忍住,這時悲傷。
  
  “他們都欺負我……沒有人疼我了……”她哭,嗚嗚咽咽的,像只剛出生的小貓。
  
  “不哭了,從今以後,我就是你的父親。”白雲把白小墨抱在懷裡,風呼呼地吹起來,白小墨的頭包在白雲的懷裡,臉貼著他肥厚的胸膛,很溫暖。
  
  這溫暖,從未有過。
  
  
  我的老師,我的父親,我的愛人
35
  
  “回房間,好嗎?”白雲挽著白小墨的腰,她的腰真細,白雲驚喜地想。
  
  白小墨點點頭。只是她步履蹣跚。
  
  “這樣……”白雲把白小墨舉到頭頂,白小墨騎在白雲的肩膀上,她的嘴角浮現出一絲笑意。
  
  房間裡暖氣早就開了,熱呵呵的溫度,輕易拉近人的距離。
  
  他競還是害怕她冷,將她裹在被子裡。
  
  她在被子裡露出一張小臉看他,他坐在旁邊的沙發上抽煙。
  
  他突然像是想通了什麼一樣,毅然站起來鑽到她的床上,幫她褪去衣物,爬到她身上,狠狠一下,就進入了。
  
  她驚叫了一下,她實在沒有預料到他會這樣。其實也明知道會是這樣,可是她就偏偏不這樣想到,也這樣想到了,只是實在不知道會發生,也預料到會這樣發生,只是伴隨著身體撕裂的疼痛,有一絲遺憾罷了。
  
  他在上面全神貫注,他的雙眼緊閉,為什麼不敢睜眼看她呢?不敢?不願?還是不好意思?
  
  他輕巧地叫一聲,好像心中緊張。憋著一口氣,這高潮的快樂來得不那麼痛快。
  
  哦……
  
  結束了。
  
  孤獨的少女時代。
  
  結束了嗎?還是要開始了?是不是只要有點信心就好?
  
  可惜的是,我們在結束某一段的時候,總是憧憬會有新的一段開始,但是它往往都不會開始,它不過是結束的回光返照。
  
  眼淚是一定會流出來的,白小墨的眼淚流出來的時候靜悄悄的,任何人都感覺不到這種心痛卻又麻木和理所當然的感覺,只有時間,時間知道。
  
  “你怎麼哭了?”白雲翻身下來的時候,輕輕問一句。
  
  “你怎麼做愛沒有感覺?”白雲又問。
  
  “搞得我很緊張。”白雲說。
  
  她不說話,只是死死抱住他。她將所有的感情傾注在這一個動作裡,她做了這個動作,就以為他會知道了。
  
  很可惜,我們常常自以為是。
  
  他查看了一下床單,沒有鮮血湧出來,還好還好,還好她不是處女,他舒了一口氣。
  
  她也看了一下床單,沒有張芷捷說的鮮血。唉……她嘆了一口氣,原來我天生就不是一個處女。
  
  天生不得眷顧,活該被遺棄。
  
  所有的美好這一夜徹底失去。
  
  她有些緊張和不知所措,她哪裡知道這些床底之事,她又哪裡知道因為這個事情而失了身份。
  
  所有的清高自負,只因一個佔領的人,付諸流水。
  
  “害怕什麼?緊張什麼?”白雲看她緊緊偎依在胸前。
  
  “第一次的時候太疼?還是你以前墮過胎?”他問心無愧地問。
  
  “我……”她抬起頭,不知道說什麼好。
  
  原來她在他心中是這樣。
  
  她不說話,沉默。
  
  他覺得有些尷尬也沉默。
  
  她借口去上廁所,站在廁所前大大的玻璃鏡子,淚流。
  
  她湊上前去看自己的眼睛,左邊眼角長了一顆淺淺的淚痣。
  
  記得小時候母親就說過這顆淚痣讓命不好,被帶去爛過好幾次痣,每次點了藥之後消失,不出一個月春風吹又生般的復發。
  
  父親說得了,別讓小墨受罪,不用爛掉,去破破相就好,于是被父親帶去穿了耳孔,耳孔只穿了一只,也是左邊的那一只。父親說穿一只耳孔是為了下輩子還可以投胎做他的女兒。
  
  她在鏡子前看看眼睛又看看耳孔。這是證據,曾經有過父親的證據。
  鏡子裡浮現出了白雲的面孔,他點著煙,和鏡子中的白小墨對視。
  
  “我一定會娶你的。”他說。
  
  她轉身看他,看他說這句話的表情堅信不疑。
  
  她笑了笑。
  
  他抱著她睡覺,迷糊中感覺他又上來了好幾次。
  
  她舒展起來,身體完全被他打開。
  
  擠壓、填充和被佔領的感覺真的能對抗空虛。
  
  清晨,他起得很早,他開手機,短信一連串地冒出來,全是老婆章嚴
  打來的。
  
  其中有一條短消息是:不管你在外面和誰過夜,但是你要知道你在做什麼。
  
  看得白小墨心慌了一下。她竟是這樣的了解他。
  
  同時,他看見白雲的臉上也心慌了一下。
  
  走出賓館的時候,外面一改昨晚的陰冷,太陽滿天,曬得車子發燙,曬得白小墨臉發燙。
  
  剛發動車子,章嚴的電話就來了。
  
  “昨天不回家,有別的原因,不要亂想。好好好,我馬上來接你,你在哪裡?”白雲回答電話裡的女人,很明顯,那個女人是章嚴。
  
  白雲轉身給白小墨一百塊錢,說:“你打車去學校。我要處理點事情。”
  
  白小墨拿著那一百塊錢,站在路口,好像做了什麼虧心事一般,臉紅紅的發燙。
  
  相信你所相信的,提防你所懷疑的;遠離讓你痛苦的,人生在世,開心就好。
36
  
  白小墨把那張一百塊的人民幣放進口袋,她並沒有打車,來了一輛到學校的公交車,她坐了上去。
  
  車上有情侶,依偎在一起,靠在窗戶邊,你舔我,我舔你,深情款款。
  
  有小孩閃著清亮的眼眸,望著白小墨:“姐姐,到這裡坐。”
  
  白小墨看著小孩笑了笑,她眼睛花了一下,似乎不能分辨那個小孩的性別。
  
  她坐下位置的時候,因為不能穩定自己的身體,一下子撲到孩子身上。孩子柔軟的身體,散發著清新的味道,久違的純真。
  
  我們應該知道,在很多時候,我們在期望長大的同時,又懷念過去的時光。
  
  日子就在遺憾和追悔中輾轉而過。
  
  “姐姐。給你吃。”孩子從書包裡拿出一包餅幹。
  
  “不用了,謝謝。”白小墨笑了笑,下身還火辣辣的疼痛,中午的太陽真是大啊,曬得人眼睛發花。
  
  手機一直處于關閉狀態。
  
  不想,不敢,不喜歡,不願意,我只想逃避。
  
  回學校,回中文系,回寢室,找書,找筆,找書包,下午什麼課,就去上什麼課,沒有課,就去圖書館,依舊去圖書館那個角落,母親沒有死,昨天夜裡什麼都沒有發生,因為下身的傷口並沒有流出血液。或許它和另外女孩子的傷口並不一樣。
  
  下午的課程正好是白雲的課。
  
  隨手抽出一本書去了。
  
  正走在樓梯上,昏沉沉,蹣跚而上。
  
  “白小墨。”張芷捷在後面喊她。
  
  “嗯?”白小墨轉身。
  
  “你媽媽明天火葬,你不去嗎?”張芷捷說。
  
  白小墨轉過身,看著張芷捷站在她的十米之外,看著她。
  
  那雙熬得通紅的眼睛,看著白小墨,滿含淚水。
  
  “你昨天晚上去哪裡了?我幫你在你母親靈前守了一晚上。”張芷捷走上前來,一把抓住白小墨。抓住了白小墨的手,就緊緊握在胸前,生怕她會再溜走。
  
  “明天就火葬了。今晚我們一起陪陪她吧。你常勸我,人要勇敢。”張芷捷準備拉白小墨走。
  
  白小墨呆呆地隨她去。
  
  張芷捷拉著她的手,倉皇離去。
  
  白雲也急急趕來上課,看見兩個女孩神色慌張。
  
  張芷捷沒理他,只是看他一眼,那眼神微微有些敵意。
  
  這敵意讓他有些心慌。
  
  白小墨看到他的時候,眼神倒是亮了一下,卻很快黯淡下去,好像很忌諱什麼東西一樣,匆匆走了。
  
  留下白雲有些一頭霧水。
  
  白雲站上講台,班長拿來張芷捷幫白小墨寫的請假條:因母去世,回家奔喪。
  
  白雲心中一緊,想起昨晚的春宵苦短,想起那孩子的臉色,他是記得的,她哭著說她父親死了,母親死了,沒想到,她的痛苦這麼近,
  想到剛才遇見她的樣子,她那亮了一下,又黯淡下去的眸子,白雲的心疼了一下。
  
  會疼,是不是代表著心動呢?
  
  熊熊烈火燃燒掉的是人在世間受苦受難的身體,遺留那只有三克重的靈魂繼續飄零。
  
  白小墨這個時候倒沒有哭了,身邊的張芷捷哭出了眼淚。
  
  白小墨的心只是疼著,疼到一定麻木程度,連眼淚都流不出了,在心中苦熬苦煎著。
  
  章嚴的心也疼了一下,她翻到白雲今天換的衣服裡,有一張賓館的開房發票單。
  
  又有新的狐狸精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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